《摄政大明》 关于本书中太子名字的修改。 从前没有注意到明朝历任皇帝取名字是有规律的,当时为了省事,直接给太子取了一个“朱朗”的名字(虫子中学同学的名字)。 而在一些读者的指点下,虫子才发现,原来朱元璋早已经给他的子孙的名字做出了规定。 关于燕王(也就是永乐皇帝)一脉,名字中第二个字以“高瞻祁见祐,厚载翊常由,慈和怡伯仲,简靖迪先猷”为顺序,而第三个字则必须以五行为偏旁,即“火、土、金、水、木”。 如此一来,太子的名字就必须要改了。 所以虫子把太子的名字,从“朱朗”改为“朱和堉”。 由此在阅读期间给大家带来的不便,还请见谅。 在这里,虫子要谢谢永恒的帝国、地狱少女♀等读者的指点。 我国的历史太庞大,历朝历代,方方面面,细节无数,稍有不慎,写历史类小说就会出现漏洞,我想没有哪位作者能够掌握完全,虫子虽然查了不少资料,但依然难免会有所疏忽,所以,今后还请大家多多指教,若有什么发现,还请不吝指出,虫子在这里先行谢谢大家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三江感言,及更新加速说明。 又一次三江,又一次三江封推,虫子受宠若惊之余,亦是颇感压力。 三江封推,算是起点最好的几个推荐之一了,总得有个相应的成绩吧? 所以,在接下来的一周里,希望大家多多收藏,多多推荐,虫子在这里谢谢大家了。 再说更新,从下周开始加速,每天三更,更新时间分别为早晨八点左右,晚上八点左右,以及晚上零点之前。 另,拜求三江票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一章 转世贪官(上). 当赵刚从昏迷中渐渐清醒,只觉得脑袋好像要裂开一般,又好像被什么东西包裹着,又疼又闷;周围左右,似乎有无数人在窃窃私语,声音不大,却直入耳膜,让他更加烦躁难耐。 想要查探一下周围的情景,但浑身乏力,无论如何也睁不开双眼,迷迷糊糊间,赵刚只能在心中自问:“怎么回事?我现在是在哪里?” ……对了,下班后陪同事去吃饭,过马路时,一辆明显超速的轿车就这么冲着自己撞了过来,想要躲避,但在突然而来的惊吓之下,反应慢了半拍,然后…… 自己出车祸了!! 想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赵刚只觉得脑中思绪愈加混乱,诸般念头,纷沓而来。 自己现在是在医院吗? 那肇事司机可抓到了? 周围究竟都是什么人?医生和护士吗?为何会如此喧闹? 最重要的是,这次车祸,自己没有被撞出什么毛病吧? 想到可能出现的种种灾难性后果,赵刚心中大急,想要睁眼起身,检查自己的身体,但仿佛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一般,依旧睁不开双眼,更动弹不得身体,只是隐约间可以听到周围有不少人在轻声说话,但具体说些什么,却听不清楚。 终于,也不知过了多久,身体渐渐的恢复了些许力气,诸般感官也渐渐恢复知觉,虽然依旧起不了身,也睁不开双眼,但赵刚已是能感觉到自己手臂腿脚的存在,而周围的那些窃窃私语,也终于可以听得清楚。 “谢天谢地,知觉还在,我没有变成植物人……” 然而,感官恢复后,赵刚还没来得及幸喜,周围的那些窃窃低语声传入耳中,却让他又不由的愣住了。 ………… “这群刁民,实在可恶,竟敢袭击赵大人,致使赵大人昏迷,不能放过,必须严惩!!必须严惩……” “不过,这次赵大人竟欲将朝廷拨下的赈灾粮款全部挪用,动静太大,确是不妥,值此天灾人祸之际,一旦激起民变……” “你懂什么?赵大人年纪轻轻,就已是陛下身边的近臣,当朝三品大员,身份尊贵,前途无量,今日亲自巡视灾区,是那些刁民多大的荣幸?可是他们不仅不知感恩,反而掷石袭击大人,简直是不知好歹……” “哼,赵大人这次受袭,那些清流倒是高兴了,那张家后生甚至还胆敢当街放鞭庆贺,还有几个迂腐儒生,竟然敢为袭击赵大人的那些刁民辩护,待此间事了,本官非好好收拾他们不可……” “佛祖保佑,赵大人千万不要出什么事,否则,圣上一旦怪罪下来,咱们可担待不起啊……” “诸位同僚,赵大人受袭,这般大事,我等终究还是无法遮掩啊,赵大人一旦有事,皇上定然会怪罪我等不说,即使赵大人最终无事,我等治民不力、防护不周的罪名,也是无法善了啊……” “其实这些都还罢了,我担心的是,如若赵大人醒来之后,思及被袭之事,迁怒于我等,又该如何是好?哎……” “刘大人,如今那群袭击赵大人的刁民已被全部抓入大牢,我等该如何处置?因为赵大人遇袭一事,眼下各个衙门都乱成了一团,您是一府之首,可一定要拿个主意呀……” ………… 隐约听了几句后,赵刚心中愈加的奇怪,这些人究竟再说些什么?谁是“赵大人”?又哪里来的“灾区”和“刁民”?难道是在讨论某部古装电视剧吗?这般兴致勃勃,仿佛亲身经历,未免入戏太深了吧? 又不知过了多久,赵刚好不容易积蓄了一些力气,终于可以睁开双眼。 然后,赵刚就被映入眼中的一切惊呆了。 只见在他眼前,此刻正站着二三十人,密密麻麻,老少皆有,近乎将整间屋子占满了,每个人神色或焦急、或愤怒,或慌乱,或无所适从……但这些并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他现在身处之地,根本不是料想之中的医院,而是一间卧室——卧室之内没有任何一件现代器具,遍目皆是明清时代的装潢风格,古色古香,却又显得别样奢华雅致。 而出现在他眼前的这群人,也不是医院里的医生护士,而是一群古人装扮、穿着类似于明代官袍的……戏子?演员?疯子?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古典雅致的卧室、一群古时官吏装扮的陌生人,以及那些半古不白的对话——赵刚有种时空错乱、恍若回到古时的错觉。但隐隐间,脑海深处,却仿佛又带着些许熟悉。 就在赵刚为眼前的情景而困惑不已的时侯,终于有人发现赵刚醒来,此刻正睁着双眼看着他们,顿时大喜,竟是失了风度,向周围众人大声唤道:“诸、诸位同僚,赵大人、赵大人他醒过来了!!大夫!!大夫!!快叫大夫!!” 呼喊间,这人已是快步奔到赵刚床前,神色间满是讨好与谄媚,弯着腰连声说道:“赵大人,您终于醒了,下官早就知道,您福大命大,自有佛祖神明庇护,绝对不会有事的。” 于此同时,房间内的所有人,皆是同这人一般,抢着到赵刚面前,抢着说吉祥话,抢着表达自己的关切,唯恐落后于他人。 “赵大人您可算是醒了,今天的事情实在是让下官担心不已,刚才下官一直在向佛祖祈祷,为大人您祈福,如今大人无恙醒来,正是说明老天有眼,天理昭显,小灾小难,绝对无碍大人丝毫!!” “赵大人您现在可还有什么不适之处?但有需要,只要您提,再贵重的药材物件,就算下官倾家荡产,也定要为大人您找来。” “赵大人,那些刁民实在太可恶了,现已被卑职全部拿下,只要您一声令下,卑职马上将他们斩首示众!!” ………… 看着这一群古时官吏装扮的陌生人,围在自己左右,无一例外皆是讨好谄媚的神情与话语,明明无比陌生,却又隐隐熟悉,赵刚正不知该如何应付,脑中突然响起一声轰鸣,接着仿佛开闸放水一般,无数莫名出现的记忆碎片,就这么突然而然的涌入赵刚脑中。 幼时丧母的悲痛与无助、寒窗岁月的苦读与奋斗、一朝登科的得意与期待、忽得圣宠的无措与幸喜、平步青云的踌躇与猖狂、初次贪污后的忐忑与满足,以及在最得意之时,忽受袭击的惊慌与愤怒…… 就这样,不过短短片刻间,如同播放电影一般,一名古时候的青年官员,其人生前二十余年的岁月,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进入了赵刚的脑海,与赵刚本身的记忆融合于一处。 而这些记忆碎片的主人,名叫“赵俊臣”!! 一位年纪不过二十有三,就已经凭借着无边圣眷与诸般手段,成为了户部侍郎、内承运库总管、当朝正三品大员的“赵俊臣”!!! 这些突然涌现的记忆碎片,琐碎、繁杂、而且很不完整,仿佛只是那“赵俊臣”记忆中最深刻的部分——赵刚甚至就连这个“赵俊臣”究竟身处于哪个朝代也无从知晓——但却又是如此的清晰,熟悉莫名,仿佛是赵刚本人亲身经历过一般。 面对这般不可思议的变故,眼前又有一群古代官员装扮的陌生人在自己面前争先恐后的讨好问安,赵刚感到荒谬之余,又有些不知所措,想要说些什么、问些什么,但在这喧闹杂乱的环境下,却根本插不上嘴。 就在这时,一名同样是古时官员装扮的老者,大声叱喝道:“胡闹!!赵大人刚刚醒来,身体尚有些虚弱,你们这般大声喧哗,乱作一团,坏了赵大人的病情恢复,一旦赵大人再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担待得起吗?” 房中众人这才恍然发现自己做的有些过火,又是一阵慌乱与道歉声,不过房中总算安静了许多。 接着,那老者拨开身前众人,来到赵刚的身前,轻声说道:“赵大人,您遇袭之后,下官心急如焚,不敢耽搁,遍招城中名医为大人诊治,还好那些大夫诊断后称,大人您虽然脑袋受了重击,一时昏迷,但并无大碍,只需要多加修养即可恢复,还请大人安心。不过虽然如此,下官和众同僚却依然放心不下,不敢轻离,就在这里守候着大人,谢天谢地,大人您终于醒来了。赵大人,您现在感觉如何?可否需要下官为您召唤大夫?他们就在外面候着,马上就能为大人您复诊。” 这名老者显然是房中众人之首,在他说话时,旁人皆不敢插嘴。面对赵俊臣之时,老者的神色虽然同其他人一般,带着显而易见的谦恭与讨好,却要矜持稳重许多,也更显精明世故。 只是,此时的赵刚,遇到这般突然而来的莫名变故,心中满是混乱,无法平静,想要询问,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根本顾不上回答。 然而,那老者见赵刚对自己的问安不仅毫不搭理,反而眉头紧皱,眼神波动,似乎情绪激动,又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不由的心中一慌。 想到以眼前之人的尊贵身份,此次竟会在自己的治下遇袭受伤,肇事之人虽然已被抓获,然而一旦眼前之人心中愤怒依旧难平,转而迁怒于自己这些地方官员,那么…… 想到这里,老者原本还尚存的些许稳重,顿时丢了大半,不敢再心存侥幸,急忙跪在赵刚床前,叩首道:“赵大人您身为钦差,这次遇袭,实乃是下官防护不周,失职失察之罪,还请大人责罚,下官绝无怨言。不过,大人您的大计如今尚未实施,还请给下官等人一次立功赎罪的机会。” 随着老者跪下,房中其他人皆是面露慌色,也纷纷跟着跪下,齐声请罪。 看到这里,经历了最初的茫然与慌乱,赵刚总算明白了过来——眼前这群古时官员装扮的陌生人,明显把自己当成了他们口中所谓的“赵大人”,而那位“赵大人”,在巡视灾区的时候,被他们口中的“刁民”掷石袭击,然后昏迷…… 再联想到,在自己脑海中突然涌现的那些属于“赵俊臣”的记忆碎片…… 这所有的一切,让赵刚不由得在心中产生了一个荒谬无比的推断。 难道,自己出了车祸后,竟然回到了古时某个朝代,借尸还魂,夺舍重生,莫名其妙的成为了另一个人? 而这个人,还是一名地位不低的古代官员? 赵刚虽然一向自诩冷静,遇乱不乱,但在此时,面对这个近乎荒谬的推断,也是不由的心中大乱。 与此同时,在赵刚床前,一众古时官员依旧跪着,诚惶诚恐,却又不敢辩解什么,只是等待着赵刚发落。 沉默良久后,赵刚终于压下了心中的无措与慌乱,以尽量平静的声音,缓缓说道:“镜子。” 见众官员面露疑惑之色,赵刚又补充道:“给我一面镜子。”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二章 转世贪官(中). 听到赵刚的吩咐,卧室房门附近,马上有机灵的官员站起身来,跑出房间,自是寻镜子去了。 另一边,赵刚因为尚未搞清楚状况,不想露出什么破绽,所以也不多说什么,只是静静的等待着——虽然一群人就这么跪在他的面前,让他很不适应。 感到身上的力气又恢复了一些,赵刚不想再这么躺着,所以聚力于手臂,尝试着将自己的身体支撑起来。 看到赵刚的动作,众人之中,那名为首的老者连忙起身相扶。 “没事,只是身体一时间使不上力气罢了,不碍什么大事。” 在老者的帮助下,赵刚终于坐起身来,依靠在床头,轻声说道。 而那老者,却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再次跪在赵刚面前。 看着眼前这一众古时官员,年纪小的也有三十多了,年纪大的更是白发苍苍,就让他们这么跪着,赵刚终是心中不忍,叹息道:“算了,不要跪着了,都起来吧。” 为首的老者却不敢起身,只是迟疑道:“多谢大人,只是……我等防护不周之罪……” “先起来,那些事情以后再说。” 见赵刚语气肯定,众官员终于起身,一些官员面露喜色,以为眼前这位“赵大人”不再有怪罪之意,唯有那名为首的老者依然面露担心之色。 他自认为很了解眼前这位“赵大人”,虽年纪轻轻,淡已是身居高位,深受圣眷,年轻气盛,行事无忌,有仇必报,这件事,恐怕不能善了。 而就在这沉默压抑的气氛之下,没过多久,那前去寻镜子的官员,已是快步返回,手中拿着一面巴掌大小的水银镜,也不经他人之手传递,只是挤开身前众人,来到赵刚床前,讨好似的用双手将镜子捧到赵刚面前。 看着递来的水晶镜子,赵刚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但最终还是接过了镜子,摆在自己眼前。 然后,他终于见到了自己如今的样子。 镜子当中,是一位年约二十三四的青年,眉清朗目,模样俊俏,一副翩翩美少年的样子,只是此刻脸色惨白,神色恍惚,头上缠着纱布,仿佛在不久前才遭受过重击,却是破坏了整体的形象。 但这些并不是问题的关键。 问题的关键是,这绝不是他原先的模样。 这是那些记忆碎片的主人——“赵俊臣”的模样!! 赵刚总算知道那些涌入脑海的记忆碎片,究竟来自何处了——这些记忆碎片,正是这具身体本身的记忆!! 但赵刚宁愿不知道。 他真的穿越了!!真的回到了古时!!真的成为了另外一个人!! 原先,赵刚还抱着侥幸心理,认为眼前的变故,可能会是某个电视节目的恶作剧,在这个房间某个角落,正隐藏着一架摄像机,而节目策划人们正在偷偷窃笑着。 虽然这种猜想既不合情也不合理,但赵刚就是这么期望着。 但很可惜,事实与赵刚的期望截然相反,镜子中映出的模样是骗不了人的。 在这一刻,赵刚很想理智的推断事情的缘由、冷静的分析今后的计划,但事实是,当发现了这一切之后,虽然已是有了心理准备,但赵刚的脑中,依然变成了一片空白。 看到赵俊臣一言不发,只是愣愣的看着手中的水晶镜,周围众官员又开始担心起来,以为赵俊臣受了袭击之后,脑袋出了什么毛病。 如若真是那样,以赵俊臣在当朝皇帝心中的地位,在场众官员全都前景不妙,贬官为民只是从轻发落,抄家问斩也不是不可能。 终于,众官员中,为首的老那名者在迟疑片刻后,小心翼翼的问道:“赵大人,您可是还有什么不适?要不要下官为您传唤大夫?” 听到这老者的询问,赵刚终于从震惊与无措中恢复了过来,不想露出破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模仿着记忆中赵俊臣的语气,缓缓说道:“不用,我、嗯,本官没什么事,只是脑子有些昏沉,想要独自呆一会,你们先下去吧,有事的话,本官自会传唤你们。” 老者听到赵刚的吩咐后,虽然不敢违背,却又放心不下,有些迟疑,说道:“这个……大人您刚刚受了袭击,身边不能没人照顾,况且大人您身为钦差,下官尚有许多事情想要向大人您请示,还有,那些闹事的一众刁民,如何发落,也需要大人您来决断……” “下去!!” 赵刚此刻脑子正乱,不想与他们纠缠,通过那些记忆碎片,以及眼前众官员的表现,知道如今的“自己”虽然年纪轻轻,但无论官位还是权势,皆是比眼前众官员更高更重,所以直接将不耐烦的表情显在脸上,不再客套,冷声说道。 听到赵刚语气冷淡,房中众官员皆是一惊,不敢再耽搁纠缠,躬身行礼后,皆是快步离开,那名为首的老者虽不愿就这么离开,但更不敢再违背赵刚的意思,于是也随众人离去了。 只是,虽然被迫离开,但众官员却不敢走远,依然在房外候着。 但赵刚现在已经不想管这些了。 待房中只剩下他一个人之后,赵刚突然苦笑,叹息一声,自嘲道:“这算是什么?庄生梦蝶?前生今世?又或是夺舍重生?赵刚啊赵刚,枉你平日里常常自诩处事淡然,遇乱不乱,但如今遇到这般变故,却也失了方寸,不知所措了。” 赵刚原本只是政府里的一位不起眼的公务员,没什么突出的能力,却也没什么明显的缺点,既不懂得勾心斗角,也不愿意花费心思去谋权夺利,生平唯一的爱好只是读书罢了,原想着自己会平平淡淡的过完这一生,却没想到竟会遇到这般不可思议的变故。 一时间的无措,也是可以想象的。 沉默良久之后,赵刚终于平息了心中的慌乱与不安,摇了摇头,再次自言自语道:“罢了罢了,虽然换了身体、穿越了时空,但我毕竟早已没了牵挂,这般变故虽然离奇,但对我而言,却也没有真正损失什么。” 在穿越之前,赵刚父母早逝,也没有恋爱结婚,在这个时候,反倒比常人看得开,毕竟少了几分牵挂。 自言自语后,赵刚不再说话,只是暗暗想道:“反倒是我自己,不管是夺舍重生,还是借尸还魂,既然已经来到了这个时代,也就只能认命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要查明如今身处的朝代与环境,以及这具身体原先的主人赵俊臣又是怎样的人物,不能露了马脚……” “虽然接收了这个赵俊臣的一部分记忆,但接收的时候毕竟只是走马观花,不甚深入,而且这些记忆不仅凌乱,更不完整,只是这赵俊臣记忆中最深刻的部分,大都只是他自己的事情和经历,却让我连自己如今究竟身处于哪个朝代都无从知晓。封建社会,等级森严,万一不小心触犯了禁忌,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日后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不能大意啊。” 想到这里,赵刚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不由的又是暗暗自嘲:“不管怎样,虽然穿越了,但老天还算待我不薄,我如今的模样可要比原先俊俏多了……虽然不符合后世的审美观。而且在这个时代还算得上是权高位重……恩,户部侍郎、内承运库总管、正三品官员,也不知这赵俊臣年纪轻轻,如何能爬到如此高位,不过,我倒宁愿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穿越到古代之后,别说赵刚只是一位正三品官员,即使成了皇帝,又能如何?无论是物质享受,还是精神食粮,比之现代,都差得太远。 但如今的赵刚,却不愿多想这些让人沮丧的事情,所以只是闭上双眼,将赵俊臣留下的那些记忆碎片认真吸收、细加整理、深入分析。 赵俊臣的记忆碎片,虽然有许多地方都不完整,但整理分析之后,还是能发现许多有用的线索,得出许多有用的结论。 也不知过了多久,赵刚缓缓睁开双眼,终于将赵俊臣留下的记忆碎片整理完毕,许多原本不明白不清楚的事情,此刻也终于有了一个大概的轮廓,甚至根据种种细节,赵刚还推断出了他如今所处的朝代与大致年份。 然而,此刻赵刚的眼中,却满是震惊与无奈之色。 按理说,刚刚经历了“夺舍重生”、“回到过去”等等诸般不可思议的事情之后,已经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让赵刚感到震惊了。 但现在,赵刚确实再次震惊了。 如果说,有一件比穿越到古代、夺舍重生更离奇的事情,那就是穿越到了一个与自己所熟知的历史完全不同的时空当中。 中国还是中国,华夏还是华夏,只是历史不一样了,一个本应该灭亡的王朝,如今竟依然存在着。 不过,赵刚却不愿轻易下定结论,皱眉思索片刻后,赵刚突然向门外扬声唤道:“来人。” 只是瞬间,众官员之首的那位老者已是推门而入,显然一直在门外等候着赵刚的召唤。 “大人,您有何吩咐?” “把本地的府志取来,让本官过目。” 赵刚吩咐道。 赵刚知道,在中国古时候,每府每州每县,皆有府志、州志、县志,记录本地历年来所发生的大事,包括历史、地理、风俗、人物、文教、物产,甚至还有父母官的更迁。 而在其中,关于年份的称呼,比如说正德三年、康熙十年等等,都可判断出皇位与朝代的更替。 听到赵刚的吩咐,那老者虽然奇怪,但也不敢耽搁,片刻之后,已是将该地的府志奉到赵刚面前,并在赵刚挥手间退下。 翻阅之间,赵刚知道了许多事情,比如说,他现在正身处于山西省潞安府境内,而此时这个地方正经历着百年难遇的蝗灾,灾民遍野,此外,他还知道了房外众官之中为首的那名老者的身份姓名——潞安府知府刘长安。 但对于这些,赵刚并不关心,他只是紧紧的盯着最前方的年份表不放。 嘉靖、隆庆、万历、天启、崇祯……崇祯二十年、崇祯二十二年……崇祯二十三年!! 赵刚终于证明了自己的猜测!! 他现在身处于明朝。 其实关于这一点,赵刚早就已经猜到,他此时身处的房间,装饰风格与明清时候完全一致,而一众潞安府的官员,包括赵刚自己,脑袋后面都没有挂着辫子。 但是,崇祯二十三年!! 赵刚虽然对中国历史掌握的不甚深入,但也有大概的了解,知道崇祯皇帝是明朝最后一位皇帝,在位十六年后吊死于煤山!! 但在这个时空中,崇祯皇帝至少在位了二十三年!! 而且,在崇祯皇帝之后,还有一位皇帝,也就是现在的皇帝——德庆皇帝。 “德庆三十三年,潞安府遇百年蝗灾,蝗虫漫山遍野,百姓颗粒无收……” 这是潞安府府志的最后一页。 也就是说,现在是明朝德庆三十三年!! 这不是赵刚所熟知的明朝,这个明朝比赵刚所熟知的那个明朝,至少延长了四十年的时间。 很显然,在崇祯皇帝之前,依然有嘉靖、万历、天启等皇帝,在那时,明朝依然是赵刚所熟悉的明朝,但本应该是亡国之君的崇祯却将大明朝延续了下去,而这个时空,历史也是自他那里发生了转折。 “这算什么?平行空间吗?本来还想着,虽然穿越了,但凭借着自己熟悉历史的优势,趋吉避凶,哪怕最终无法大富大贵,但也以可平安一生,哪想到,我竟然重生在一个完全不同的历史当中,最大的依仗,竟是没了……” 想到这里,赵刚苦笑,神色间满是无奈。 崇祯皇帝究竟是如何将明朝从濒临灭亡的边缘救回来的?建州女真、也就是日后的大清朝如今又如何了?而现如今的大明朝又是一个怎样的环境? 这些东西,赵刚无法从府志中了解,赵俊臣的记忆碎片中也少有提及,毕竟赵刚所继承的,只是赵俊臣记忆中最深刻的部分——而在这部分记忆当中,只有他自己、他自己、他自己,很显然,原先的赵俊臣,是一个很自我的人。 “算了,反正是穿越了,不管是穿越到自己所熟悉的历史,还是这个完全陌生的时空,其实都没有什么差别,先不说我对明朝历史本就不甚了解,就算了解详细,所了解的历史也是后人书写的历史,到处都是春秋笔法,或美化或丑化,又怎会是真正的历史?所谓熟知历史的优势,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现在最让我头疼的,反倒是我如今的身份……” 将所有的记忆碎片整理分析之后,赵刚对于赵俊臣——也就是如今的他自己——的身份经历,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简单的说,赵俊臣这个人,虽然年纪轻轻,却是一个朝野皆知、天下闻名、声名狼藉的……大贪官!! 这么说吧,他虽然没有欺男霸女、欺压百姓——至少没有明着来——但贪污受贿、权钱交易、阿上治下,所有贪官会做的事情,这个赵俊臣都做了,而且做的无所顾忌,世人皆知,旦有恶举,全然不知道掩饰。 所以,在他视察灾情的时候,不管他究竟有没有想过贪污赈灾粮款,但毕竟是带给灾民们希望之人,竟会被愤怒的百姓掷石砸昏,可见民间百姓对赵俊臣的所怨恨之深!! 这样一个贪官,即使在贪官之中,也是完全不合格的。 明白了这个事实之后,赵刚脸上的苦笑之色愈浓。虽然赵俊臣之前的所作所为,皆与他无关,但赵刚毕竟继承了赵俊臣的一切,身体与记忆继承了,官位与财产继承了,骂名臭名,以及这些臭名骂名将会带来的后果,自然也逃不掉。 本以为在穿越后成为了一名古代官员,虽然心有不甘,但运气却也不算是坏的彻底,却没想到,穿越之后,官是大官,臣是重臣,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贪官奸臣,而且还是恶名满天下注定不得善终的那种!! 不过,将赵俊臣的记忆吸收整理之后,赵刚发现,这个赵俊臣虽然是一个受万人唾骂的大贪官,却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事实上,这赵俊臣在如此年纪就能身居高位,自有一番本事,其经历甚至可称得上是传奇。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三章 转世贪官(下). 赵俊臣没有父亲,而他的母亲赵氏,则是一个被赶出宗族的“荡妇”。 简单地说,就是赵氏在还没有结婚之前,就已经怀上了赵俊臣,不仅如此,无论宗族长老如何逼问,赵氏就是不肯说出赵俊臣的父亲为何人,更不肯打掉肚子里的赵俊臣。 在当时,这完全是一个惊世骇俗不容于世的行为。 于是,自然而然的,赵氏被赶出了宗族。 被赶出家族之后,赵氏无依无靠,时时受人欺辱却无言还口,亦无力还击,历经千辛万苦,终于生下了赵俊臣,之后就靠着替人做针线活养家,但同样的活计,因为名声不佳,拿到的工钱只有别人的一半,就靠着这般微薄的收入,勉强支撑着她与赵俊臣的生活,相依为命。 不管赵氏犯过怎样的错误,她确实是一位伟大的母亲——在收入如此微薄的情况下,她竟然还毫无犹豫的送赵俊臣去私塾读书识字,以期赵俊臣将来能有出息!! 然而,在赵俊臣十一岁的时候,赵氏不堪重负,竟是累死!!赵俊臣也因此而伤心若死,大病了一场,最后,还是当时教赵俊臣读书识字的许老夫子,见赵俊臣可怜,收留了赵俊臣,不仅继续教授赵俊臣诗书六艺,后来更是自己出钱,让赵俊臣进了县学,成为了科举生员。 而赵俊臣也完全没有辜负他那死去的母亲以及恩同再造的许老夫子对他的期望,乡试、会试连连中榜,虽然每次都只是刚刚合格,总在最后几名徘徊,但考虑到赵俊臣那时的年纪不过十七八岁,也算是难能可贵。 如若就这样发展下去,赵俊臣的前途大概就是勉强进入殿试,得到一个三甲后段的名次,钻营数年之后,成为县令之类的小官,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成为知府之类的明朝中层官员。 可是,任谁都没想到的是,由于殿试时只考时务策,而赵俊臣所参加的那次殿试,所考的时务策主要涉及到国家理财方面,而赵俊臣竟是对理财之术有着一种生而知之的天赋,一鸣惊人,最后更是被亲自主持殿试的德庆皇帝钦点为状元,不知羡煞了多少读书人。 科举之后,赵俊臣直接进入户部任职,先从正六品的户部主事做起,一年三迁,青云直上,短短三五年间,已是成为了正三品户部侍郎,不久后德庆皇帝更是把内承运库交给赵俊臣管理。 这般的平步青云,是与赵俊臣所擅长的理财之术是分不开的。 可以说,这些年来,赵俊臣确实做了不少实事。在赵俊臣入朝之前,明朝财政周转困难,入不支出,但经过赵俊臣的诸般建议与整顿之后,竟是大有好转,近年来已是渐有结余! 但更重要的,却还是当朝的德庆皇帝对赵俊臣超乎异常的宠信。 基本上,赵俊臣自入朝为官之后,就已是成为了皇帝身边的近臣,时时伴驾,多有赏赐,一旦出现可让赵俊臣表现的机会,德庆皇帝就绝不会放过,尽可能的让赵俊臣表现。而赵俊臣旦有所表现,德庆皇帝就一定会抓住机会提升赵俊臣的官职,封赏之厚,朝野上下,皆是眼红不已。 就这样,短短不到五年的时间,赵俊臣年纪不过二十有三,就已是成为了当朝三品重臣!! 正因为圣宠太重,朝野之间多有传言,称赵俊臣很有可能是德庆皇帝的私生子。 理由有很多,比如说,赵俊臣的模样和德庆皇帝年轻时候有六七分相似,而赵俊臣的亲生父亲究竟是谁,除了死去的赵氏,无人清楚; 比如说,在赵氏生下赵俊臣之前的那一年,正好德庆皇帝南巡,曾路过赵俊臣的老家扬州府,期间还神秘的微服私访了一段时间,在那段时间德庆皇帝究竟去了哪里,却是谁也不知道,但与赵氏怀孕的时间地点,却正好吻合; 再比如说,赵俊臣与当朝陛下第一次相见之时,得知赵俊臣的身份来历之后,皇帝对赵俊臣的身世以及他那死去的母亲赵氏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关心,在得知赵氏被活活累死之后,还面露伤感之色,沉默良久…… 总之,无论朝野,关于“赵俊臣是当朝陛下的私生子”这样的传言,已是人人皆知,言之凿凿了。 对于这般传闻,赵俊臣虽有听闻,也曾暗暗得意,却不敢肯定,而皇帝本人,也是不可置否。 但不可否认的是,正是在无边圣眷之下,赵俊臣在理财方面的才华展现无遗之余,多有建树之余,他的缺陷也明白无误的表现了出来。 或许是年少时穷怕了,对于钱财一物,赵俊臣有着异乎寻常的执着与狂热,简单的说,就是贪财,只要看到有利可图,不管是否合法,不管是否该他得到,他都会想方设法的为己谋利,而当今皇帝的宠信甚至溺爱,更是让他有些肆无忌惮,尤其是近两年来,已经渐渐演化成贪得无厌了。 思及赵俊臣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赵刚无奈的叹息一声。 二百三十万两白银!! 在赵俊臣的诸多记忆碎片当中,连他自己所处的朝代与环境都不甚清晰,但这个数字,却是无比清楚。 这是他五年来的贪墨所得——要知道,他升为户部侍郎、得以位列朝班,还仅仅只是一年前的事情,五年来大部分时间,他只是在为原先的户部侍郎打下手,就算是这样,在那段时间里,他也能贪墨四十万两白银之巨。 而升任户部侍郎之后,短短半年间,他又贪墨了八十万两白!!兼任内承运库总管后,又是仅仅半年时间,他再次贪墨了一百一十万两白银!!! 是的,在赵刚接收地那些记忆碎片当中,这些数字都很清楚,非常清楚!! 这是一种怎样的贪婪与疯狂啊。 赵刚见过贪官,但从未见过贪墨的如此疯狂地贪官。 权钱交易,明取豪夺,贪污受贿,诸般手段,只要能让他获得巨利,他就绝不会拒绝放弃。 再加上,赵俊臣年少得志,多有人眼红嫉妒,仗着德庆皇帝的宠信,做事肆无忌惮,更是得罪了不少人。满朝上下,嫉妒与怨恨赵俊臣的大臣,恐怕不下于半数。 只不过,赵俊臣实在太受德庆皇帝的宠信,而且赵俊臣贪污之余,在国家理财方面确实做出了不少贡献,算得上是功勋卓著,所以那些眼红、怨恨赵俊臣的大臣们,一时之间还奈何不了他,但在暗中,已是开始处处针对于他。 官场上本来就没有所谓的秘密,赵俊臣是否贪污、贪污了多少,那些同殿为官的大臣们皆是知晓。为了败坏赵俊臣的名声,为日后收网埋下伏笔,他们自是添油加醋的把赵俊臣贪污受贿的事情满天下宣传,搞得路人皆知。 以至于到了今日,赵俊臣虽然不会是满朝文武中贪墨最多的——毕竟他为官时间尚短——但绝对已是满天下最著名的贪官。 当然,在诸般宣传材料中,他还是皇帝身边的弄臣,至于他的诸般功劳,满朝大臣们皆是选择性的忽略掉了,而那些整日里唾骂诅咒赵俊臣的平民百姓,更是丝毫不知。 以上这些情况,有些是赵刚从赵俊臣的记忆碎片中得到的,有些只是从现有情报中得到的推断与猜测,但与实际情况也八九不离十。 而这,就是原来的赵俊臣!! 但让赵刚无奈的是,现在他就是赵俊臣,赵俊臣所作的一切,所有可能会导致的后果,都需要他来背负。 想到这里,赵刚不由苦笑,摇了摇头,无奈道:“上帝要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我怎么觉得,这个赵俊臣,已是到了灭亡的边缘了?本以为虽然穿越了,但作为一名古代官员,至少安全无忧,不愁温饱,没想到竟会是这般情景,不过到了现在,我就是赵俊臣,赵俊臣就是我。将来如何作为,却要好好谋划一番,否则按照现在的态势发展下去,恐怕不得善终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四章 未来的路(上). 在穿越之前,赵刚只是一个普通人,最大的特点,不过是喜爱读书罢了,虽然是在政府任职,但也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小公务员,对于官场上勾心斗角的事情,一向是敬而远之。 但这并不是代表着,赵刚在面对困境之后,就会束手无策。 按照赵刚自小所得到的评价,他是一个长于谋划,却少了点急智的人。 所以,面对突然撞来的汽车时,赵刚会因为受到惊吓而身体反应慢了半拍,当赵刚发现自己穿越的事实后,他会大脑空白,有些无所适从。 总之,面对突发事故时,赵刚的表现,并不会比普通人更好。 但是,一旦赵刚冷静下来,再给他一些时间,再困难的事情,他也会完成的很出色,少有犯错。 这或许是因为赵刚擅长分析的缘故,无论多么复杂的事情,他都能冷静下来,有条不紊的分析清楚,找到自己的优势与劣势,并据此制定出针对性的对策。 就像现在赵刚所做的这样。 虽然现在他的名字叫做赵俊臣。 ………… (从此处开始,本书的第一人称,改为赵俊臣) ………… “从今天开始,我就不再是赵刚,而是赵俊臣了。” 赵俊臣暗暗想道。 “我如今所处的状况,虽然还能得意一时,但怎么看都是最终不得善终的局面,虽然因为德庆皇帝的宠信,地位暂时还算稳固,但德庆皇帝如今已是五十有四了,这个年代的人寿命都不算长,哪怕是皇帝,也少有能活到六十岁上的,德庆皇帝又能护得了我几年?若是他一旦驾崩了,以我现在的名声,又是树敌众多,最终会落得怎样的下场,可想而知。” 有句话说得好,“万夫所指,无疾而终”,因为敌对大臣们的满天下宣传,赵俊臣虽然有些“名过其实”,但也正应了这般局面。 自古以来,身为贪官而得善终者,自然有不少,但那是因为这些贪官会搞“面子工程”,长于装点门面,贪是贪了,但少有人知晓,甚至表面上还会是一个受世人称赞与尊敬的青天,事实上,“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虽然这句话多少有些愤世嫉俗、将满天下的官员一棒子打死的意思,但也可以看出,在这个封建社会,并没有多少真正的清官,而百姓们心中所谓的“清官”,其门槛也是极低。 只要你能让百姓有口饭吃,那你就是青天大老爷。 而像赵俊臣这样贪得肆无忌惮路人皆知的大贪官们,哪怕再受圣宠,哪怕权势再大,却从无一人能落得好下场,李林甫、秦桧、严嵩等等,哪一个不是权势滔天?哪一个不是深受宠信?又有哪一个落得了好下场?即使可以平安老死,死后也会累及子孙。 为何?你名声太臭,危及了江山社稷,累及了朝廷名声!!若朝廷社稷根基动摇,皇族们统治什么?清官们怎么施展抱负?贪官们怎么继续贪赃枉法?你贪污受贿没多少人管你,但你不能挡了大家的路。 所以,那些名声太臭的贪官,不仅恨你的清官们要杀你,原本宠信你的皇帝要杀你,原本是你朋党的其他贪官们,为了撇清自己,为了能继续贪赃,为了消灭证据,还是要杀你。 当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想着杀你之时,你怎能不死?怪只怪你连贪赃都不会,竟然搞的世人皆知!! 以赵俊臣这几年来的所作所为,虽然还远远不及李林甫、秦桧、严嵩等等这些“前辈”,但仅论名声之臭,却已是可望其项背,如若不出意外,哪怕他真的是德庆皇帝的私生子,下场绝对也好不到哪去。 值得庆幸的是,赵俊臣现在的名声作为,还远远没有达到危及江山社稷的地步,虽然敌对大臣们——尤其是那些清流们一直在极力宣传,但赵俊臣毕竟不过为官五年,时间尚短,他“贪官”的形象,虽然人人皆知,但还没有深入人心。 “还好,事情尚有挽回的余地……” 冷静下来之后,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实,赵俊臣现在只想着一件事——好好的活下去。 ………… 现在的赵俊臣,之所以在朝野之间声名狼藉,却又地位稳固,是因为他会理财,是因为他受到了当今德庆皇帝的宠信。 当然,也不排除他真的会是德庆皇帝的私生子,但这一点其实无关紧要,甚至从某方面而言,是弊大于利的。 继承的诸多记忆碎片当中,最清晰深刻的,一是他自幼以来的成长经历,二是他所贪墨的银两数字,而接下来的,就是德庆皇帝的为人,以及这些年来户部与内承运库的状况。 看起来,原先的赵俊臣,为了拍德庆皇帝的马屁、为了大明的财政,还是狠下了一番功夫的,记忆竟是这般深刻。 简单地说,如今德庆皇帝不仅喜欢赵俊臣,而且离不开赵俊臣。 德庆皇帝是一个好大喜功之人,昨天还要翻新宫殿,今天就要南巡,明天指不定就会派人靖清边患,而这一切,都需要钱,皇帝也是缺钱的。 可以说,如果不是因为德庆皇帝,如今明朝的财政周转,绝不会如此困难。 在赵俊臣出现之前,德庆皇帝想要做什么的时候,常常会为户部与内库没钱而困扰,想法很多,能实现的很少,而自从赵俊臣出现之后,总会想方设法的挤出银子,满足德庆皇帝的种种欲望。 再加上赵俊臣多年来对德庆皇帝了解颇深,极是懂得他的喜恶,善于揣摩德庆皇帝的心思,往往德庆皇帝刚想要做些什么,赵俊臣已是提前将一切准备妥当,一言一行,莫不是让德庆皇帝即满足又开心。 所以,从某方面而言,世人皆言从前的赵俊臣不仅是一个贪官,还是一个弄臣,其实是一点都没说错的。 从前的赵俊臣,确实如此。 而这般作为,如今已经更换了灵魂的新生赵俊臣,自然会义无反顾的……继续保持下去。 不仅要继续这么做,还要做的更好。 因为赵俊臣分析来分析去,发现他今后能拥有的依仗,在短时间内也仅仅只剩下德庆皇帝的宠信了。 德庆皇帝的喜恶习惯,通过记忆碎片,已经被如今的赵俊臣继承了下来,虽然不敢保证自己有能力可以面不改色的皮溜须拍马,但依然可以轻易地挠到德庆皇帝的痒处。 至于理财,不外乎开源节流两个方面而已,从前的赵俊臣在理财方面的方法与经验,依旧被如今的赵俊臣继承了下来,再加上拥有后世数百年的见识,新生的赵俊臣,自是有自信做得更好。 是的,比原先的赵俊臣做的更好,让德庆皇帝离不开自己,这是短期内保命最有效的方法。 但仅仅这样还不够。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如今,相比较对赵俊臣有利的方面,对赵俊臣不利的方面更多,也更致命严重!!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五章 未来的路(中). 事实上,经过赵俊臣的仔细分析,发现对如今他面对的不利因素,真的很多。 多的甚至能让赵俊臣想想就出一身冷汗。 赵俊臣如今虽然表面风光,但政敌太多,名声太差,就连大明朝未来的皇帝——如今的太子殿下,对他也颇为不满。 而这些问题当中,有的可以轻易解决,有的可以尝试着解决,有的,却根本不可能解决。 ………… 可以轻易解决的问题,是朝堂之中政敌太多的问题。 赵俊臣年纪轻轻,属于无才无德的那一类,但凭借着圣眷,却能在短时间内青云直上,如今已是朝廷三品大员,如何不让人眼红嫉妒? 事实上,眼红的人很多,因妒生恨的人也很多,而从前的赵俊臣年少轻狂,又得罪了不少人,由此树敌更多。 再加上从前的赵俊臣以为只要自己拥有圣眷,就完全足够了,所以对于那些巴结他的人向来是不屑一顾,更没有什么铁杆的党羽盟友。 敌人太多,总不会是好事,他们总在暗中盯着你,等待着你露出破绽的那一刻,或亲手把你推下悬崖,或兴高采烈的落井下石,让你再无翻身之力。 不过,这个问题看起来虽然麻烦,但实际上反而很好解决。 抛开那些所谓清流,赵俊臣的政敌之中,绝大多数人之所以敌视赵俊臣,只是因为眼红嫉妒,只是因为从前的赵俊臣独享了太多的利益——所谓政敌,本质上就是因为利益的分配不均——只要赵俊臣将自己所得的利益拿出一些,分给他们,那么原本的对手敌人,马上就能成为他最铁杆的党羽盟友。 所以,对于这一点,赵俊臣并不担心。 ………… 而可以尝试着解决的,则是赵俊臣在朝野之间名声太差的问题。 历朝历代,都会有清流的存在,他们没有权力,却拥有着连皇帝也为之头痛不已的话语权,他们可引导民意,也能得到百姓们的信任。 而历朝历代的贪官们,在民意和话语权这方面,或是不重视,或是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历史上被清流们活活骂死、写死的权臣贪官,不知有多少。 像如今,赵俊臣之所以在朝野间声名狼藉,这些清流们倒是要占上大半功劳。 这是其实是历朝历代以来,清流们的惯用伎俩——先在民间把政敌的名声搞臭,让政敌们在不知不觉间已是恶名满天下,慢慢积蓄民怨之余,也慢慢增加他们本身的名气与声望,到了最后,凭借着民怒与自身的名望,自下而上,逼着皇帝动手。 说到底,就是挟民意以令天子。 当遇到圣明天子、或者注重民意的天子时,这一招很好用,虽然简单,却屡试不爽。 不过,对于这些人,赵俊臣虽然忌惮,却并不惧怕,民意是可以引导的,话语权是可以争夺的,而且即使在清流当中,也总会出现一些甘为我用的“聪明人”,所以在民意引导这方面赵俊臣虽然已是慢了一步,本身也没有清流的名望声誉,但未必没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正如前文所说,哪怕是一个贪官,只要隐藏的好,善于引导民意,多做些装点门面的事情,那么无论你贪墨了多少银两,干了怎样的坏事,你在世人眼中,你依旧会是一名青天大老爷——在这个信息不畅的世界里,尤其如此。 ………… 而根本无法解决的麻烦,就是太子对他的不满。 这也是最致命的麻烦。 德庆皇帝如今已是五十有余,自然早已是册立了太子,太子名叫朱和堉。按照清流们的话来讲,这位太子殿下将来注定会是成为一代圣君的——由此大约可以看出这太子是一位怎样的人物——他不是李世民、康熙那样以宽仁为本、知人善用的"圣君",而是像朱元璋、雍正那样眼里不揉沙子的“圣君”!! 朱元璋和雍正是怎样的人?在这两人执政期间,大臣们在上朝前都会为自己准备好棺材,因为他们不知道今天会不会有人弹劾自己,会不会有哪件事做的没让皇帝满意——而一旦出现这样的状况,断头台就是他们的去处。 这种皇帝谁会喜欢?只会指责他人却从不做实事的清流!! 这位太子爷从来都看不到赵俊臣对大明朝财政方面的贡献,他只知道,赵俊臣是贪官,而贪官就该杀!! 而“赵俊臣是德庆皇帝私生子”的传闻,以及德庆皇帝对赵俊臣的宠信,更是加深了太子朱和堉对赵俊臣的不满。 在赵俊臣继承的记忆碎片当中,太子每次出现,留给他的,都不会是什么美好的回忆。这位太子爷甚至曾有一次当着赵俊臣的面,在德庆皇帝身前历数赵俊臣的罪过,称“不杀赵俊臣不足以安天下”,虽然最后被德庆皇帝压了下来,但依然将赵俊臣吓出了一身冷汗。 一旦德庆皇帝有所不测而太子继位,那么赵俊臣的下场也就可以预期了。 这才是如今赵俊臣所面对的最大、也是最无解的危机!! ………… 想到这里,赵俊臣不由眉头紧皱。 “这个赵俊臣,之前做事肆无忌惮,难道完全就没有想到他表面上看起来风光,实际上已是危机四伏了吗?” 面对这样一个烂摊子,赵俊臣只觉得头痛无比。 良久之后,赵俊臣摇了摇头,不再多想,叹息道:“算了,暂且先定下三策吧——先是稳固自己在德庆皇帝身边的地位,让他离不开我;然后再拉拢政敌,化为党羽;最后则是与清流们争夺话语权,转变朝野间对自己的印象——以此来慢慢转变我如今的不利处境,至于那位眼中揉不得沙子的太子爷……走一步看一步吧,太子毕竟只是太子,太子只是有可能会成为皇上罢了……” 在这一刻,赵俊臣已经完全代入了角色。 “不过,穿越之后,我没有想过要振兴中华,救民于水火,也没有想过要当一个为百姓做实事的好官,只是一心想着如何讨好皇帝、如何网络朋党,如何操控民意,这些事情可都不像是一个良善之人该做的事情啊,标准的贪官奸臣的路数……穿越之前,遇到这样的官员,我一向是不屑一顾,看来危机之下,却也暴露了我的伪善本质了,不过,一切只是为了让自己可以好好活下去罢了,自身已是难保,又哪里顾得上其他……” 是的,为了自己的将来,赵俊臣把所有方面都考虑过了,但就是没有想过要改变身份,转而成为一名真正的清官。 这是因为,穿越之前,赵俊臣在政府任职,虽然混的不是很好,但也学到了许多东西。 其中一条就是——“出身决定阵营”,这句描述派系斗争的评语,在这里同样适用。 你要转变身份,不当贪官要当清官,可以——但是,原本与你一同贪污的其他贪官们,会觉得你背叛了他们,会害怕你泄露了他们的秘密,会想尽一切办法对付你。与此同时,无论你再如何证明自己已经痛改前非,弃恶从善,清官与清流们还是不会信任你,古人往往固执,而那些清官清流们更是其中代表,在他们看来,贪官就是贪官,绝无弃恶从善的可能,看到你整日清官做派,他们甚至还会觉得这是一个阴谋…… 所以,如若贸然转变身份,所带来的下场,就只会是众叛亲离。 更何况,赵俊臣之前贪污的银两实在是太多了——足足有二百三十万两白银——哪怕他今后十年之内一文不贪,从前的所作所为,已是足够让那些御史清流们弹劾他无数次了。 而最主要的原因,则是赵俊臣通过自己所继承的那些记忆碎片来判断,如今的大明朝虽然依旧存在,但它的吏治,似乎依旧很糟糕,也就是说,贪官权势比清官们更重——而这些权高位重的贪官们,正是赵俊臣心目中的最佳盟友,他们有权势,与自己有共同目标,比如说他们都不希望那位注定会是圣君的太子殿下登基…… 所以,赵俊臣这个贪官,今后还是要继续当下去。 “如果上帝可以帮助你实现目标,那么魔鬼就是你的敌人;如果魔鬼能够满足你的需求,那么你同样也可以向上帝宣战……我虽然还没有这么不择手段,但如果能为自己营造有利的形势,那么即使披上一层‘贪官’的外皮,用贪官之力,借贪官之势,又能如何?只要心中无愧即可……” 就在赵俊臣终于确定了日后该走的道路之时,卧室之外,突然传来了阵阵喧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六章 未来的路(下). “少爷!!少爷!!你出什么事了?” 呼喊声中,一名与赵俊臣年纪相当的青年男子,猛的撞开房门,跌跌撞撞的跑到了赵俊臣床前。 当他看到赵俊臣如今的形象——面色惨白,神色萎靡,脑袋上还包裹着纱布——青年男子神色间的焦急担忧愈加的浓重了,连声说道:“少爷,你怎么了?我不过离开了几个时辰,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不要吓我啊……” 之前,众潞安府官员在赵俊臣面前,虽然一样是满脸的关切,满嘴的问候,但更多的还是做作,只是想要讨好赵俊臣,担心自己被迁怒,自是少了几分真切。 而眼前这名青年男子,神色间的关切与焦急却皆是真心而发,没有丝毫作假,虽然此时的赵俊臣,已是李代桃僵,但看到有人这般关心自己,依然是不由的心中一暖。 通过那些记忆碎片,赵俊臣已是明白了这名青年男子的身份。 他名叫许庆彦,是许老夫子小儿子,与赵俊臣同岁。 虽然他的父亲是一位教书夫子,但这个许庆彦却不喜读书,整日里游手好闲,后来赵俊臣入朝为官之后,许老夫子就将许庆彦托付给赵俊臣,一来可保许庆彦日后衣食无忧,二来也让赵俊臣身边能有个亲近信任的人。而赵俊臣有感于许老夫子的恩德,待这许庆彦亦如同兄弟一般。 见这许庆彦就快哭出来了,赵俊臣宽慰道:“没什么大事,只是意外罢了,现在已经好多了。” “我本来按照少爷您的吩咐去那广发粮行联络……一听少爷您出事,就马上赶回来了……”听到赵俊臣的回答后,许庆彦长出了一口气,并向赵俊臣解释道。 就在主仆两人谈话之时,候在门外的那些潞安府官员,看到许庆彦闯进赵俊臣的卧室,都是偷偷摸摸的向房中看去,似乎想要趁机些探听些消息。 他们的动作,赵俊臣看到了,许庆彦也注意到了。 只见许庆彦猛的转过身去,指着房外一众官员骂道:“你们这群废物,都是怎么做事的?我只不过离开了半日,你们竟敢就让我家少爷被一群刁民伤成这样,我家少爷身份何等的尊贵?一旦出了什么事,你们这群蠢货担待得起吗?一旦皇上知道了,你们全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在许庆彦的怒声漫骂斥责之下,潞安府一众官员,竟皆是唯唯诺诺,不敢还嘴。 俗话说,“宰相门人七品官”,赵俊臣如今只不过是一名正三品官员,但他的亲随已经把刘长安这样的正四品知府骂的诺诺不敢言了。 “庆彦……算了,这事怪不得诸位大人……” 既然已经想好,将来要改善自己的名声,广结善缘,网络朋党,以期自保,赵俊臣自然要从现在做起。 不过,看许庆彦那无所顾忌、嚣张无比、并且习以为常的的样子,赵俊臣在心中不由叹息一声,看来这许庆彦跟着从前的那个赵俊臣久了,真没有学到什么好东西啊。 阻止了许庆彦之后,赵俊臣向房外众官员说道:“下人无礼,又心急于我,一时无礼,还请众位大人多多担待。” 以刘长安为首的潞安百官自是连称不敢。 赵俊臣又说道:“本官乏了,各位大人不必再在这里候着,还是请回吧,本官有事,自会叫庆彦前去招呼各位大人的。” 见赵俊臣身边的长随返回,而赵俊臣又再次送客,刘长安等人相互对视一眼,终于不再纠缠,向着赵俊臣躬身行礼后,纷纷离去。 而那许庆彦,见众人离去,自是前去关门。 只是,许庆彦走到房门口后,仿佛和什么人轻声说了几句话,赵俊臣抬头一看,却是刘长安在临走之前,递给了许庆彦一些东西。 而后,许庆彦将房门闭上,转过头来,之前神色间的愤怒与焦急,竟全都变成了兴奋与激动之色。 只见许庆彦从袖子中拿出厚厚一卷银票,快步来到赵俊臣床前,大声说道:“少爷,少爷,我们发了!!刚刚刘长安那个老头在走之前递给了我一卷银票,我一看,好家伙,总共二十张,每张五千两,整整十万两银子,说这是潞安府上下官员给少爷您的压惊银子,看样子少爷您这次受伤把他们吓着了,害怕少爷您迁怒他们,所以狠狠的吐了一回血,整整十万两!!我们发了,少爷,你这次受伤也算是值了!!” 在十万两银子的冲击之下,许庆彦已是口不择言了。 看来真是什么样的主人,就会带出什么样的长随。 许庆彦手舞足蹈了良久之后,才发现赵俊臣没有任何激动的情绪,只是半靠在床头,静静的看着他。 看到赵俊臣的这般表现,许庆彦心中不由的一惊,不安之色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 他与赵俊臣亦主仆亦兄弟,感情很好,因为感激许老夫子的养育之恩,许庆彦虽然名为长随,但赵俊臣却从来没把他当做下人看待,所以他才敢说出“你这次受伤也算是值了”之类的放肆话语。 许庆彦之所以吃惊不安,是因为他太了解赵俊臣了,按照往前,看到有人一口气孝敬十万两银子,以赵俊臣的贪财性子,哪怕受再重的伤,也会马上从床上蹦起来,从许庆彦手中抢过银票,先是细细数上几遍,然后再和许庆彦一起手舞足蹈,并连声说:“十万两,庆彦,我这次受伤真是值了……” 不,不用十万两,只要有五千两银子,就足够赵俊臣这么做了。 然而,此刻面对十万两银子的巨财,赵俊臣竟然没有丝毫反应,这绝对不正常。 难道,赵俊臣脑袋受伤后,虽然看起来正常,但已是有些神智不清了? 想到这里,许庆彦再也顾不得手中的银票,只是快步走到赵俊臣的身旁,连声问道:“少爷,您怎么了?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给你传唤大夫?” 许庆彦哪里知道,此赵俊臣已非彼赵俊臣,在穿越之前,赵俊臣就一向性子淡定,对钱财不甚看重,花销也少,之前贪墨的那二百三十万两银子,已经足够他一辈子的开销了,多得的这十万两,也只是锦上添花罢了,并不需要多么欢喜。 更何况,这十万两银子,绝不会是什么干净钱。至少,潞安府上下官员,所有人的俸禄加起来,一辈子不吃不喝也攒不到这么多。 见到许庆彦神色的担心,赵俊臣叹息一声,说道:“我没事,只是在想其他事情罢了。” 这许庆彦虽然和他原先的主人一般,贪财势利,但至少对赵俊臣的关心是真挚的,却是让赵俊臣不忍责备。 见到许庆彦脸上露出疑惑之色,赵俊臣开始转移话题。 “对了,庆彦,你刚才说广发粮行,你去广发粮行做什么去了?”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许庆彦神色间的疑惑反而更重了,说道:“少爷,不是你吩咐的吗?要我联系几大粮行的老板,让他们合力把朝廷发放的赈灾粮食给买下来,然后您再上下打点一番,就能把银子带回京城了……” 听到许庆彦的解释,赵俊臣不由心中苦笑。 赈灾粮款,关系到十数万百姓的身家性命,无数灾民的活命粮食,原先的赵俊臣竟然真的在打这方面的主意。 再这样下去,赵俊臣不得善终的下场,恐怕也要越来越近了。 见到许庆彦脸上疑惑之色更重,赵俊臣知道自己露了马脚,只得解释道:“你也知道,我头部受了重击,一时间有些糊涂……” 看到赵俊臣头上所缠绕的纱布,许庆彦虽然接受了这个解释,却更加担心了,问道:“那要不要我去叫大夫?” “不用了,大夫说过,这只是暂时的,修养一段时间也就能恢复了。”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问道:“那批赈灾粮款,你还没有卖掉吧?” “没那么快,毕竟我们昨天才来到潞安府,今日才与那些粮行联系。” “那就好……那就好……” 赵俊臣喃喃道。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晚。 而这一天剩下的时间里,就在赵俊臣不断的向许庆彦探听消息、而许庆彦则对赵俊臣担心不已中度过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七章.改变命运(上). 之前赵俊臣竟是没有看出来,这许庆彦虽然不过是一介长随,多年来只知道跟着赵俊臣胡混,不学无术,但见识竟是不低,对于如今大明朝各方各面的状况,竟是知道的非常详细。 而经过与许庆彦的交谈,诸般打探之下,赵俊臣知晓了很多他想要知道的事情。 正如之前赵俊臣所猜想的那样,明朝的命运转变,确实是从崇祯皇帝开始的,自崇祯皇帝之前,明朝的历史和赵俊臣所知道的并无太大的区别,然而,在这个时空中,崇祯皇帝却是一位百年难得一遇的“英主”、“明君”。他自登基开始,就励精图治,改善民生,整顿文武,除奸臣,用贤良,南面大力发展湖广之粮、苏杭之盐,北面备军抵御女真与蒙古两族,极大的改善了明朝当时的混乱状况——历史上大名鼎鼎的闯王李自成、八大王张献忠等等流寇,更是刚刚冒头就已被平灭,如此种种,转变了明朝灭亡的命运不谈,也让他自己避免了吊死煤山的命运。 曾有一度,赵俊臣甚至有些怀疑,这位完全不一样的崇祯皇帝,会不会如自己一般,也是一个穿越者,但详细了解了崇祯皇帝的所作所为之后,赵俊臣又否定了这一点,这崇祯皇帝虽然算是一个百年难遇的英明皇帝,但其所作所为,却至始至终都没能脱离封建社会统治者所应有的思绪禁锢,他虽然延长了大明朝的生命,但不过是头痛医头脚痛治脚,小修小补罢了,对于大明的种种根本弊端,却皆是视而不见。 所以,大明朝虽然延续了下来,但崇祯驾崩之后,混乱状况马上恢复如常——崇祯皇帝辛苦一生,能做的都做了,但大明朝却连“中兴”也算不上。 或许是主观意识作祟,根据许庆彦的介绍,如今的大明朝,庙堂之上的政治势力,大约可以分为以某某为代表的贪官势力、以某某为代表的权臣势力、以某某为代表的奸臣势力、以某某为代表的弄臣势力、以及一些沽名钓誉没有本事只知道坏人好事的清流…… 而在草野民间,则处处都是“刁民”,整日里不思劳作,反而一心想着造反,虽然尚未出现什么大的动荡,但小动乱接连不断,流寇乱民更是处处可见——关于这一点,赵俊臣包裹着层层纱布的脑袋,就是明证。 对于许庆彦描述的这般情况,赵俊臣虽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听了许庆彦的描述,情况之严重,还是将赵俊臣吓了一跳,并有些将信将疑。 如果真的是这般情况,如今的大明朝,竟然依旧没能覆灭,真可称得上是得上天之佑了。如若这种状况持续下去,第二个“李自成”、“张献忠”们的出现,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或许,许庆彦的描叙,只是他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毕竟,小人眼中,这世上所有人都是小人。这许庆彦跟着原先的赵俊臣,整日里贪污受贿、欺上瞒下,坏事可谓做绝,说他是小人也并不为过。在他这样的人心中,满朝文武,自然皆是如他自己一般贪财无能,天下间反对赵俊臣的百姓,自然也就都是刁民乱党了。 “这些事情,究竟几分真几分假,只能待日后自己慢慢查探了。” 这般暗暗想着,赵俊臣又向许庆彦询问起了辽东边关的事情。 毕竟,对于那个在原先的历史中建立了大清朝的建州女真,赵俊臣可是关心的很。 “庆彦,最近辽东边关那边,可有什么消息?那些关外部落,最近可有什么动静?”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许庆彦心中很是奇怪,从前的赵俊臣只对钱财之事感兴趣,今天怎么问了这么多不相干的问题? 虽然奇怪,但许庆彦还是回答道:“还能怎样,自从先皇当年御驾亲征,击毙了那建州女真的寇首……” 话说到一半,许庆彦突然顿住,开始皱着眉头苦苦思索。 赵俊臣提醒道:“你是说皇太极?” 许庆彦一拍大腿,说道:“还是少爷记性好,对,就是那个皇太极,自从先皇御驾亲征,把那皇太极杀死于乱军之中后,那些蛮夷刚开始还整天喊着要报仇雪恨,隔三差五的骚扰一次边境,给咱大明朝添了不少麻烦,但近些年来反倒是变得安分起来了,再加上镇守辽东的吴家也算得上是世代将门,统兵有方,所以这些年倒也没出过什么事。” 赵俊臣却是眉头一皱,问道:“吴家?” 许庆彦点头道:“对,就是吴家,那吴家的家主吴应熊,对少爷您倒是一向恭敬,少爷您年前升任户部侍郎的时候,那吴应熊还派人送来了一份厚礼,少爷您忘记了?” 赵俊臣似笑非笑,点了点头,说道:“想起来了,吴应熊……说起来,那建州女真现在的首领是谁?”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许庆彦又变成了之前那副皱着眉头苦苦思索的样子。 显然,这些事情他虽然听说过,但从没有放在心上。 赵俊臣依然如刚才那般,轻声向许庆彦提示道:“多尔衮?” 许庆彦摇头,说道:“有这么一个人,听说早些年建州女真内乱,他在内乱中被杀了。” 赵俊臣再问:“爱新觉罗.福临?” 许庆彦依旧摇头,说道:“这个人好像是从前的建州女真可汗,但病死好些年了。” “鳌拜?” “没听说过这人。” 赵俊臣叹息一声,问了一个他最不想得到肯定答复的名字:“爱新觉罗.玄烨?” 就在赵俊臣期待着许庆彦再次否定时,许庆彦却大点其头,说道:“对,对,还是少爷聪明,就是他。自从这个人当了那建州女真的可汗,那建州女真就安分了许多,辽东那边也很少再有战事了,反倒是听说他们这些年来和蒙古族多有摩擦,但都是边远荒野的事情,具体的我也不大清楚。” 爱新觉罗.玄烨,在赵俊臣熟悉的那个历史中,被称为康熙皇帝,许多历史学家眼中的“千古一帝”。 按照时间推算,如今的爱新觉罗.玄烨,年龄大概会比赵俊臣稍大几岁,尚未满三十。 但现在,他只是建州女真的可汗。 而本该出现的大清国,或许是因为明朝在崇祯皇帝的励精图治之下国力未衰的原因,并没有建立。 这些熟悉的名字,让赵俊臣心情有些复杂。 虽然历史有所转变,但这些叱咤一时的人物们,历史惯性之下,依旧还是在这个时空中出现了。 如果说历史的转变只是因为一次偶然,那么这些人物的出现,或许就是偶然中的必然了。 不过,了解了大概情形心中有底之后,对于这些事情,赵俊臣却不愿想太多。 建州女真在玄烨的带领下会走向何方?吴家会不会依旧像赵俊臣所熟知的历史中那样叛明投清?这些影响天下的大事,对赵俊臣而言还太过遥远。 相比较整个天下的命运,赵俊臣现在更需要转变自己的命运。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八章.改变命运(中).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这是亚圣孟子表明自己洁高志向与为人准则的话语,但对赵俊臣这位“贪官”而言,其实也同样适用。 有些事情,他看到了、也想到了,但因为时机、环境、地位以及能力等等因素的限制,还轮不到他去参合,做到心中有底也就是了。 在赵俊臣看来,自身难保的时候还一心想着天下国家,即使不能说是可笑,但至少也是自不量力的。 所以,赵俊臣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扭转他自己所面临的不利形势。 “一切改变,就从潞安府的这次蝗灾开始吧。” 这就是赵俊臣现在最真实的想法。 …… 一夜无话。 虽然因为种种原因而失眠了半夜,但第二天清晨起床后,赵俊臣的精神倒也好了许多,头部的疼痛涨闷,经过一晚的休息,也恢复了不少。 所以,赵俊臣也没按照大夫们叮嘱的那样继续躺在床上休养,反而一大早就起床了。 虽然并不习惯被人服侍,但为了不露出破绽,赵俊臣还是任由一群丫鬟仆从们伺候着洗脸更衣。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封建地主阶级腐败生活,或许日后赵俊臣会慢慢适应,甚至还会觉得很舒适习惯,但现在,他只觉得自己像个提线木偶。 许庆彦身为赵俊臣的长随,从某方面而言是很不称职的,或许是被赵俊臣惯坏了,所以一向懒散,当赵俊臣开始吃早饭的时候,他才刚刚睡醒,得知赵俊臣早就起床后,许庆彦就急冲冲的赶来了。 进入赵俊臣的房间后,看到赵俊臣正在悠闲自如的享受着早饭餐点,许庆彦不由得埋怨道:“少爷,你昨天刚刚受伤,怎么今天这么早就起来了?耽误了伤情恢复怎么办?” 这许庆彦从很多方面看,都算不上是个好人,但他对赵俊臣的关心关切,却都是真心实意的。 所以,对于许庆彦的埋怨,赵俊臣也不生气,只是笑着说道:“不过被石头砸了一下罢了,也没什么大碍,若是因为这事就在床上一躺好几天,大惊小怪不说,更是要耽误了正事。” 挥手让伺候在身边的丫鬟仆从们退下,赵俊臣又指着自己身边的座位,对许庆彦说道:“刘知府准备的这份早餐倒也精致,就是太多吃不完,如今这潞安府正在闹蝗灾,粮食可不能浪费,你也坐下来陪我一起吃吧。” 听到赵俊臣的话后,许庆彦只觉得自己听错了,不可思议的看着赵俊臣。 “不能浪费粮食”这种话,绝不像是赵俊臣这种人会说的。 看出了许庆彦心中的疑惑,赵俊臣轻轻叹息一声,说道:“我知道你在奇怪什么,坐下来我们边吃边说吧。” 许庆彦与赵俊臣之间的关系亦主仆亦兄弟,之前也常在一起吃饭,所以并不推辞,就这么坐到了赵俊臣的身边,但并没有动桌子上的餐点,只是疑惑的看着赵俊臣,等待着赵俊臣的解释。 许庆彦和赵俊臣相处的时间太久了,对赵俊臣的了解也太深了,从昨天开始,他就觉得赵俊臣的不对劲,与他熟悉的那个赵俊臣完全不同,竟似换了个人一般。对于赵俊臣的种种表现,说心中没有疑惑,那是不可能的。 另一边,已经李代桃僵的赵俊臣,为了不留下破绽,为了能让许庆彦今后能与他步调一致,也必须要消除掉许庆彦心中的这种疑惑,并向许庆彦解释清楚他如今心中的想法。 赵俊臣现在面临的形势很严峻,既有近忧也有远虑,想要转变这种不利的形势,既要从现在开始做起,也要从身边开始做起。 见许庆彦并没有下筷,赵俊臣轻声叹息一声,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说道:“庆彦,今天你就跟在我身边吧,不要再往那几家粮行跑了,这次来潞安府,咱们的目的手段,也需要变一变了。” 听赵俊臣这么说,许庆彦不由一惊,问道:“少爷,你不打算动这笔赈灾粮草了?” 见赵俊臣点头,许庆彦却急了,说道:“少爷,这怎么行?这笔赈灾粮草转手往粮行一卖,那就是几十万两银子的收入啊!更何况,为了这件事,咱们上下打点,已经花了不少银子,如果就这么放弃,那些银子不就打水漂了?吃亏的买卖咱们什么时候做过?还有,潞安府的官员也一直都眼巴巴的盯着这批赈灾粮草呢,就这么放弃了,对他们也不好交代啊,更何况,就算我们不动这笔赈灾粮款,就潞安府那群贪官,等咱们回京之后,他们一样也会下手,到时候咱们什么好处都落不到,平白把便宜让给了别人……” 许庆彦连珠炮一般说了一大堆,竟然还有理有据,让赵俊臣不由得对他另眼相看。 虽然,许庆彦的“有理有据”,全都出自于贪官理论。 轻轻的摇了摇头,赵俊臣说道:“庆彦,这次受袭,被人用石头砸了脑袋,反倒是把我给砸明白了,这潞安府咱们从没来过,更没有在这边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但这里的百姓竟是如此仇视于我,见微知著,想来因为那些清流们的到处宣扬,我如今恐怕已是满天下的声名狼藉了。” 听赵俊臣这么说,许庆彦一脸的愤愤,说道:“那些清流确实都不是东西,不过当今陛下不喜欢他们,他们手中没权,除了蛊惑一些民间的百姓和读书人,也没其他什么能耐了。少爷,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在意这些清流和百姓了?咱们干咱们的,管他们干什么!” 赵俊臣却再次摇头,说道:“你这么想就不对了,你不喜欢读书,但评书总听过吧?像那李林甫、秦桧、严嵩,哪一个不是圣眷优容?哪一个不是权势滔天?又有哪一个落得好下场了?为什么?就是他们在朝野间的名声太差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些人就是前车之鉴啊。银子是好东西,但也要有命花才行,更何况,咱们现在手中的银子也够用了,犯得着再到处搜罗吗?咱们现在最需要的不是银子,而是安身立命的长远之道。我如今在朝野间的名声太差,一直任由那些清流们诋毁,这般情况,现如今却也要变一变了。” 这些话从赵俊臣口中说出来,许庆彦只觉得别扭无比,但他却也听明白了赵俊臣的想法,迟疑的问道:“少爷你的意思是说,这次咱们不动这笔赈灾粮草,而是利用这次赈灾的机会赚个好名声?” 赵俊臣笑了,说道:“就是这个意思。” 许庆彦却并不认同,说道:“少爷,你的意思是好的,但行不通啊,潞安府的这批官员和其他官儿一样,都是贪官,无利不起早,别看他们现在毕恭毕敬的,但一来是因为少爷你权高位重有圣眷,二来也是他们指望着少爷这次吃肉的时候能分他们点汤喝,这次赈灾,如果不分他们一些好处的话,他们恐怕也不会真心给少爷办事,反而还会怨恨少爷。赈灾粮草的发放,毕竟是要经他们的手去办,如果他们依旧上欺下瞒,少爷你好名声赚不到不说,他们招惹的那些民怨民恨,一样也会落在少爷你头上。” 说到这里,许庆彦接连摇头,一脸的商人嘴脸,继续说道:“少爷,这笔买卖咱们划不来啊,难不成咱们还要自己掏腰包给那些贪官好处不成?” 这个许庆彦虽然不学无术,但对于官场上的歪门邪道、贪官心理,倒是摸的门清,这也让赵俊臣对他多了一些器重,毕竟身在官场,身边少不了这样的人。 不过,对于许庆彦的质疑,赵俊臣反倒是很高兴,因为许庆彦能这样说,证明他终究还是认同了赵俊臣的想法,也明白了赵俊臣的意思,这样一来,今后无论赵俊臣再做什么事情,这许庆彦也不会心生怀疑了。 心中轻松了一些,赵俊臣笑道:“你说的这些,我自然都已经想到了,也自有解决的办法,在我看来,这事只要稍稍变通一下,方方面面的利益就可以全都照顾到,甚至于咱们该拿的好处,也会一文不少,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说不定,这好处还能再多一些呢。” 听赵俊臣这么说,许庆彦不由大喜,连忙问道:“还是少爷聪明,少爷您说该怎么做吧,我听你的。” 许庆彦说其他人无利不起早,其实他也一样,一听能得到好处,马上精神百倍。 而由此却也能看出许庆彦的忠心,毕竟这些好处都是归赵俊臣所有,他身为长随,并不能得到多少。 另一边,赵俊臣刚准备解释,就听门外有下人禀报:“大人,知府刘长安刘大人求见。”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九章.改变命运(下). 当潞安知府刘长安进入房间时,许庆彦已是起身站到了赵俊臣的身后,见到刘长安后,狠狠的瞪了刘长安一眼。 显然,刘长安突然到访,竟是打断了他与赵俊臣的谈话,许庆彦对此很是不满。 对于许庆彦的无礼,刘长安却没有丝毫的不满,至少他没有把不满表现在脸上,反而对着许庆彦讨好一笑,然后跪在赵俊臣身前,恭声说道:“见过大人,听闻大人您起身后,下官心急于大人的身体,就贸贸然的赶来了,如今见大人身体安好,精神充足,下官也就放心了,只是来得唐突,若是打扰了大人,还请大人多多见谅。” 赵俊臣笑道:“怎会呢,刘大人关心于我,若我反而怪罪于刘大人,那岂不是以怨报德了?快起身吧,这里又不是衙门,不需要这么多规矩,坐下说话。” 经过了一晚上的缓冲与准备,赵俊臣虽然还是有些不适应现在的新身份,但官场上下客套之间,已是像模像样了。 刘长安客套了一番后,终究还是在赵俊臣的面前坐下了,一脸诚挚的笑意,说道:“是下官糊涂了,大人您虽然年纪尚轻,但德行端正,为人坦荡,这是天下世人所公认的,连当今陛下也曾称赞过,自是不会因为一点小事而怪罪下属,也正因为如此,能在大人麾下办事,下官一直都是倍感荣幸的。” 听到刘长安这么说,赵俊臣一阵无语,如果不是对这刘长安的底细为人已是略有了解,赵俊臣还以为这些话是在讥讽他呢。 厚黑之道,在官场之中已是被发挥到了极致,对于这一点,赵俊臣还需要慢慢适应。 不过,赵俊臣也知道,刘长安之所以这么说,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一种试探,试探赵俊臣的心意,看看赵俊臣在收了十万两银子后,会不会依然要为昨日受袭之事而迁怒于潞安府上下官员。 所以,赵俊臣说道:“我这人一向不拘小节,如果过于注重那些小事,又哪里能办成大事?所以嘛,一些小事情,过去了也就过去了,无需太在意。” 听到赵俊臣这么说,刘长安脸上闪过欢喜之色,连连点头,说道:“大人说的是,一切向前看,应以大事为重,大人为人洒脱,胸怀宽广,下官钦佩不已。现如今,潞安府最大的事情,就是蝗灾之下的灾民赈济了,这事由大人亲自负责,自是最稳妥不过,而我潞安府上下,也必然以大人马首是瞻。” 赵俊臣笑着点了点头,却并没有接话,只是思索着自己该如何应付以刘长安为首的这些潞安府官员。 赵俊臣已是下定决心,要以这次主持潞安府赈灾为契机,慢慢改善自己在朝野间的名声,扭转不利形势,但正如之前许庆彦所说,潞安府上下官员恐怕没什么好人,让他们办事,必需得让他们能得到一些好处,否则不仅事半功倍,更会引起这些人的怨恨,这不利于赵俊臣今后的计划。 对于如何在赈济灾民的同时满足这些官员的贪欲,赵俊臣经过认真思索,已经有了大约的计划,但计划毕竟建立在想当然的基础上,对于潞安府的灾况也不了解,计划是否现实,又该如何说服潞安府众官员同意,赵俊臣还没有想妥当。 这么想着,赵俊臣觉得,自己应该到民间实际查探一下了。 另一边,刘长安见赵俊臣沉吟不语,却是误解了赵俊臣的想法,连忙说道:“不过,大人您虽然胸怀宽广,但袭击大人您的那些刁民却着实可恶,下官以为,却不能轻易放过他们,袭击钦差,这是谋逆之罪,抄家问斩,罪无可赦!!” 赵俊臣微微一愣,这才想起来那些袭击他的百姓,迟疑片刻后,说道:“那些……恩……刁民嘛,就先关起来吧,也不要虐待他们,过几日本官会亲自审问,百姓淳朴,贸然袭击本官,说不定会是受人蛊惑,恐怕没那么简单。” 刘长安微微一愣,然后又是点头不已,说道:“大人睿智,说的极是,却是下官疏忽了。” 赵俊臣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你明白就好,说起来,朝廷的赈灾粮草,估摸着这两日就要到了,但本官主持赈灾事宜,对如今潞安府的灾情却还不了解,昨日虽有心巡视探访,却又被人袭击,然而朝廷正事不能耽搁,如果刘大人今日无事的话,就陪本官继续巡视灾情吧。” “大人一心为国,当真是朝廷百官之楷模。”刘长安的马屁一个接着一个,拍完马屁后,又保证道:“大人今日巡视灾区,自请放心,下官自会准备妥当,像昨日有刁民袭击大人之事,绝不会再发生了。” 赵俊臣却说道:“如此自是最好,不过今日巡视却与昨日不同,你我就寻常百姓衣装,微服私访即可,不必再大张旗鼓了,也不用再惊动其他官员了。” 听赵俊臣这么说,刘长安迟疑了片刻后,依然还是点了点头,接着就向赵俊臣告辞换衣服去了。 看着刘长安离去的背影,赵俊臣却是突然在这人身上找到了一个优点,那就是没有原则,赵俊臣说什么就是什么,绝不反对。 相对于刘长安,许庆彦这一点就差了许多。 果然,刘长安刚刚离开,许庆彦就急不可耐的对赵俊臣说道:“少爷,你昨天才被刁民袭击,怎么今天就要微服私访?太危险了。要我说,巡视灾情不过是做给其他人看的,就算要去,也不能微服啊。” 赵俊臣摇头道:“放心吧,我看那刘长安做事稳妥,就算是微服,他也必然会安排侍卫暗中相随的,更何况,我一旦脱了官服官帽,没人认得,像昨天那样的事情反而不会发生,不会有危险的,你就放心吧,我这次是真心要赈济一方灾民,不了解情况怎么能行?” 见赵俊臣心意已决,许庆彦无奈,只得去寻了一件不是很显眼的寻常衣装,伺候着赵俊臣穿上。 另一边,赵俊臣一边穿衣服,一边对许庆彦叮嘱道:“还有,你要记住,今后对那些大小官员客气些,他们毕竟是大明官员,还大都是贪官,俗话说的好,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照你这样,一口气得罪了一批小人,咱们今后一旦有事,不仅没人帮衬着,还会被落井下石,连个翻身的机会都没有,到时候后悔药可没地方买去。咱们今后不仅要改善在朝野间的名声,这朋党盟友,也要尽量结交一些,就算不能结交,不到万不得已,也不能得罪。” 顿了顿后,赵俊臣继续说道:“就这两天,我要宴请潞安府上下官员,你昨日对他们太放肆了,到时候要亲自向他们致歉,不能怠慢,可知道了?” 许庆彦点了点头,闷声道:“知道了。” 赵俊臣叹息一声,说道:“你也别不服气,这些事情,今后必须要注意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 …… 赵俊臣来到潞安府后,那刘长安就将他自己的宅子腾了出来让给赵俊臣暂住,而他自己反而带着一家老小到了别院居住。 也正因为如此,当赵俊臣收拾妥当后,这刘长安已是换了一身管家打扮在门外候着了。 三人带着几个同样是寻常百姓打扮的仆从侍卫,离开刘长安的宅子后,就坐着马车向着城外而去。 一路之上,赵俊臣向刘长安了解了许多当地灾请的情况。 俗话说,旱极而蝗,这一年以来,潞安府左近就没下过几场雨,本来仗着当地灌溉条件还算可以,收成虽然差些,但至少还能过得下去。 然而,没过多久,不过是刚刚入秋,蝗虫出现了,刚开始还只是一只二只偶尔可见,但没过几天已是发展为铺天盖地,潞安府的老百姓辛苦一年好不容易耕种的那一点粮食,更是没几天已经被蝗虫啃食干净,在那个时候,灾情已经很明显了。 事实上,潞安府内刚刚发现蝗虫后,刘长安就已经向朝廷请求赈灾粮草了,就算如此,也根本来不及。 到了现在,更是严重,蝗灾愈演愈烈,不仅肆虐潞安府,更是开始向着太原、河东等地蔓延。 说不定,再过段时间,朝廷的赈济粮款,还要向太原、河东等地拨发了。 听到刘长安的介绍后,赵俊臣面色严肃,却是没想到这次蝗灾要比他想象中还要严重许多,本以为只是潞安府一地之灾,如今竟有蔓延到整个山西省的趋势。 沉吟片刻后,赵俊臣问道:“这次蝗灾,难道当真就无法抑制吗?如果能加派人手扑杀蝗虫的话,这次蝗灾总会蔓延的慢些,百姓们耕种了一年的粮食,也多少可以收回一些。” 听到赵俊臣的话后,不仅仅刘长安,就连许庆彦也是一脸惊骇的看着赵俊臣,好像赵俊臣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然后,他们的解释,却让赵俊臣更加的瞠目结舌。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十章.蝗虫与贪官(上). “这次蝗灾,难道当真就无法抑制吗?如果加派人手扑杀的话,蝗灾总会蔓延的慢些,百姓们耕种了一年的粮食,也多少可以收回一些。” 赵俊臣此言,原本只是顺口一说,显示一下自己对蝗灾的关心罢了,毕竟在赵俊臣看来,组织人手扑杀蝗虫这种事情,刘长安身为知府,肯定早已经在做了,只是蝗灾来的太急太快,成效不大罢了。 然而,事实却与赵俊臣的想象南辕北辙。 听到赵俊臣之言,刘长安一脸的惊骇莫名,磕磕巴巴的说道:“大、大人,蝗虫怎么可以扑杀?蝗灾是蝗神降下的天罚,一旦扑杀,得罪了蝗神,那可如何是好?” 另一边,许庆彦也是同样的表情,连声说道:“少爷,蝗虫可不能扑杀,否则就是违抗天命,是要被神灵责罚的!!” 看到刘长安与许庆彦的表现,赵俊臣不由的一愣。 蝗灾是天罚?蝗虫不能扑杀?否则会得罪蝗神? 把蝗灾这种天灾视为天罚,这种观点在后世看来,颇为可笑,但看到刘长安与许庆彦此时一脸的严肃认真,赵俊臣却意识到,在这个时代,这种论调早已是深入人心。 赵俊臣上一世读书颇多,对于古时之人对于天灾的看法,也略有理解,他知道古人大都会把天灾看作是一种“天罚”,并对这种“天罚”极为敬畏看重,一场大规模的天灾,甚至还会逼得皇帝下“罪己诏”,不管是明君还是昏主,都要在“罪己诏”中承认自己德行有亏,以祈求上天原谅。 虽然明白这些,但赵俊臣却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这种观点在古时竟会是如此的深入人心,仅仅只是因为把蝗灾看做是一种天罚,为官之人就可以任由自己治下蝗虫肆虐、草木皆尽、饥荒遍野,而百姓们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漫天遍野的蝗虫把他们辛苦耕种一年的粮食啃食干净——那可是他们今后一年的活命粮食!! 然后,赵俊臣突然想起了唐代名相姚崇。 姚崇应该是古时官员中最先反对“天罚论”的,大约是唐朝开元四年,山东蝗灾泛滥,在所有人都一心指望着“祭天祈福消灾”时,唯有姚崇一力主张扑杀蝗虫并焚烧虫尸,当时的皇帝唐玄宗颇为开明,最终同意了姚崇的主张。根据姚崇的建议,蝗灾被迅速扑灭,救活百姓无数,一时间姚崇被山东百姓视为万家生佛,感激无数。 但没过多久,形势却急转直下,第二年山东再次发生大范围蝗灾,一时间“天罚论”喧嚣直上,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这次蝗灾复发是因为姚崇逆了天道,得罪了神灵,之前还视姚崇为万家生佛的山东百姓,对姚崇的看法也突然转变了,认为是姚崇连累了他们,一时间民怨沸腾,满朝上下人人弹劾姚崇,而向来视姚崇为左膀右臂的唐玄宗,虽然再次听从姚崇的建议扑杀蝗虫,却也不得不贬斥姚崇,以此来宽慰世人。 姚崇一生官运平稳,唯独那几年起起伏伏,虽然是各种原因使然,但山东蝗灾,无疑是最直接的原因,也是政敌们攻击他时最有力的借口和理由。 而自姚崇之后,虽然已是时隔数百年,社会在不断发展,但世人对天灾的看法,依然没有多大的转变。 甚至,因为姚崇这个前车之鉴,都很少有人敢明目张胆的在蝗灾时主张扑杀蝗虫了。 事实上,不仅仅只是蝗灾,无论是旱灾、洪灾、火灾、地震,在这个时候,人们第一时间想到的总不是自救,而是去求助那些虚无缥缈的蝗神、城隍、龙王、灶王爷和土地神们。 …… 就在赵俊臣暗思之时,另一边,刘长安却觉得自己有必要教给赵俊臣一些“常识”了,在刘长安看来,赵俊臣提出“扑杀蝗虫”之说,完全是因为不知世事、年少无知。 毕竟,在世人看来,赵俊臣之所以能身居高位,并非因为德行才识,而仅仅只是由于当今德庆皇帝的宠幸。刘长安无疑也是这种看法。 所以,刘长安用一幅无可奈何的语气,对赵俊臣缓缓解释道:“大人,您有所不知,虽然圣人曾云‘子不语怪力乱神’,但百姓愚昧,又哪里能懂得圣人之道?先朝的玄扈先生(注一)也曾对蝗灾也有过论断,更得到过先帝的赞许,但毕竟还未深入人心,对那些愚昧百姓而言,蝗灾就是蝗神对他们的惩罚,只能顺不能逆,唯有修德免灾才是正途,在这般情况下,如果贸然组织人力扑杀蝗虫,恐怕不仅不能得到这些百姓的理解帮助,反而会引起民间的恐慌与震动,搞不好还会生出乱子呢。也正因为如此,我等地方官员,在蝗灾发生之时,也很少会组织人力扑杀蝗虫,当然,如果有百姓自愿扑杀蝗虫,官府也不会阻止就是了。” 看着刘长安一脸“怒百姓不争”的惋惜表情,赵俊臣突然觉得,蝗虫与贪官有着很多相似之处。 都是伏于平时,都是起于混乱,都是贪得无厌,都是破坏力极大,却又让百姓莫名敬畏。 或许,仅有的不同,只在于蝗虫的靠山是那虚无缥缈的“蝗神”,披着一身“天罚”的外皮,而贪官们的靠山则是朝廷与皇帝,披着一身“代天子牧民”的官衣罢了。 其实,赵俊臣并没有评论这些的资格,毕竟,他现在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贪官。 不过,听到刘长安的解释,赵俊臣却觉得,世人的这种愚昧,或许是他的一次机会。 一次改善他在朝野间的狼藉名声的机会。 这个机会,如果把握好了,效果无疑要比单纯的主持赈灾要好得多。 所以,赵俊臣不仅没有受教认同,反而一脸严肃,再无之前的和煦,只是冷冷的盯着刘长安,缓缓说道:“子不语乱力怪神,这句圣人之言,原来刘知府你还记得,看你刚才的反应,左一句天罚右一句蝗神的,我还以为你是蝗神庙的神棍呢。在我看来,你这知府虽然当得不称职,但如果去蝗神庙做事,倒是正合适。” 见赵俊臣神色不善,刘长安不由得心中一乱,顾不得自己身在马车之中空间狭隘,慌忙跪倒赵俊臣面前,叩首说道:“大人恕罪,下官……” 不等刘长安解释,赵俊臣已是接着说道:“刘知府,我且问你,这天罚之谈、蝗神之说,你当真信吗?” 听赵俊臣如此询问,刘长安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从之前刘长安的反应来看,关于蝗神与天罚的说法,他就算不是深信,但至少也是宁可信其有的。 但此时他生怕触了赵俊臣的霉头,自是不敢实话实说,虽有心说谎应付,但又怕惹得赵俊臣更加生气 最终,犹豫良久后,刘长安还是说道:“大人,天罚之说与蝗神之说,流传已久,影响深远,下官看来,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需谨慎对待……” 赵俊臣却笑了,问道:“好,既然你相信,也觉得这次蝗灾是上天对我大明朝的惩罚,那我问你,上天为何要在你潞安府降下天罚?是你这个知府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还是当今的陛下德行有亏?” 听赵俊臣这诛心之言,刘长安吓得浑身打颤,却再也不敢随便回答了。 …… 注一:徐光启,字玄扈,他所写的《农政全书》,是我国历史上第一部对蝗灾进行统计、研究的著作,也正是从《农政全书》开始,封建统治者才渐渐开始对蝗灾有了正确的认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十一章.蝗虫与贪官(中). 见刘长安诺诺不敢言,只是垂头听训,赵俊臣却没有客气丝毫,反而冷着脸继续训斥道:“你身为一地父母官,不为百姓生计考虑,反而一心只知道听信那民间的愚昧迷信之言,一再耽误正事,致使蝗灾愈演愈烈,如今竟有蔓延山西全境之势,我大明朝要你这种地方官员又有何用?!” “大人说的是,下官知罪、下官知罪……” 刘长安不敢反驳,只是不断请罪。 恐慌之余,刘长安心中不由奇怪,赵俊臣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重视就起蝗灾之事了?难道,昨天潞安府上下孝敬给赵俊臣的压惊银子不够?刚才不是说了不再追究的吗? 要知道,赵俊臣此次来潞安府,主要目的不过是想把那批赈灾粮款贪了,巡视灾区、了解灾情、乃至于救助灾民,都只是做一个面子功夫罢了,灾情有多严重,灾民有无助,连他刘长安都不会在乎,而赵俊臣就更不应该会在乎才对。 然而,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赵俊臣突然开始关注灾情了,并且还因为一个官场之中默认的做法而大肆谴责刘长安,刘长安恐慌之余,自然就摸不着头脑了。 另一边,许庆彦因为赵俊臣提前透露的缘故,知道赵俊臣如今已是改变了主意,不再一心想着贪墨赈灾粮款,反而有意借着这次赈灾的机会赢个好名声,但却也想不明白赵俊臣为何会突然与刘长安翻脸。 赵俊臣之前不是才说过,要对这些朝廷官员客气一些吗? 而赵俊臣之所以突然训斥刘长安,也是有着他自己的想法。 赵俊臣原先的计划很简单,就是利用这次赈灾的机会,妥善安排好灾区百姓,多做一些面子功夫,然后大肆宣传,以此来逐步扭转他在朝野间的狼藉名声。 当然,用一些适当的手段,照顾一下地方官员的利益,以此来结交地方朋党,引为日后助力,也是题中应有之义。 但在发现这个时代的人们对蝗灾的愚昧看法后,赵俊臣却发现还有一个更好的手段,可以更好的达成他的目的。 那就是向唐代名相姚崇学习,在所有人都一心想着“祭神祈福”的时候,唯他一力主张扑杀蝗虫,适当的时候还可以发表一些“扑杀蝗虫是善举,只为百姓能够安生,如果上天降灾惩罚,全由我赵俊臣一人承担,决不推诿给别人”之类的言论。 这样一来,当蝗灾在赵俊臣的主持下被扑灭之后,当灾民们都被赵俊臣妥善安置之后,谁还敢说赵俊臣不是一位一心为百姓着想的好官青天? 当年姚崇之所以会被蝗灾之事闹的灰头土脸,那是因为山东本就是蝗灾多发之地,而且姚崇本人的运气也是极差,第一年蝗灾虽然在他的主持下被扑灭了,但第二年竟是复发了,由此被愚昧之人认为这是蝗神对百姓们扑杀蝗虫的报复责罚,让姚崇在朝野之间极为被动。 事实上,如果蝗灾推迟一年复发的话,姚崇就不会有那么多麻烦了。 而潞安府与山东不同,这里并不是蝗灾多发地,连年蝗灾这种事情历史上也从未发生过,今年的这场蝗灾在赵俊臣看来也只是偶然,一旦在赵俊臣的主持下被扑灭,第二年基本上不大可能会复发,所以赵俊臣这样做也不怕留下隐患,更不会落得像当年姚崇那样的下场。 所以,亲自主持潞安府上下扑杀蝗虫,是赵俊臣今后一段时间内必须要做的事情。 然而,正如刘长安所说的那样,蝗神之说、天罚之论,在民间流传多年,无论官民,都受其影响极深,赵俊臣扑杀蝗虫的主张,会受到的阻力,可想而知。 所以,赵俊臣首先必须要把官场中人的想法统一起来,省的在他主持潞安府上下扑杀蝗虫的时候,底下的官员却阳奉阴违,最终蝗灾没见扑灭,反而惹上了一身的麻烦。 也正是出于这番考虑,这刘长安身为潞安府众官员之首,赵俊臣敲打他一番,自是必然。 不过,日后依仗刘长安的地方还有不少,所以敲了一棒子之后,再给个甜枣也是必要的。 所以,在刘长安疑惑的眼神中,赵俊臣表情缓和了一些,缓缓说道:“刘大人你的顾忌本官也明白,百姓愚昧,对蝗神之说深信不疑,如果贸然行事,反而会引起民间混乱,但刘大人身为朝廷官员,却不能只着眼于一地之安稳,更要以朝廷天下为主。刘大人你也知道,如今多事之秋,朝廷入不支出,钱粮周转困难,陛下整日都为此发愁,这次赈济潞安府的粮款,也是好不容易才挤出来的,在这个时候,怎么可以就因为蝗神之说,而任由蝗灾泛滥?照你的说法,如今蝗灾已经开始向着河东、太原等地蔓延,一旦河东、太原等地今后也如潞安府一般蝗灾泛滥,朝廷又哪里还有粮款赈济?一旦因此而生出乱子,我等又如何对得起朝廷的栽培、陛下的信任?” 听赵俊臣的话后,刘长安连连点头,一脸钦佩至极的神色,说道:“大人说的是,是下官糊涂了,听大人一言,胜读十年书啊。大人一心为国,下官佩服、佩服。” 本能之下,刘长安虽然不断的点头应是,并继续拍着赵俊臣的马屁,但心中却更加疑惑了。 赵俊臣是什么样的人他非常清楚,什么时候也如此的一心为国了? 在刘长安看来,一旦蝗灾蔓延到了山西全境,赵俊臣应该高兴才对,因为如果那样的话,他就又能再多贪墨两笔赈灾粮款了。 毕竟,赈灾粮款在地方官府那里就是笔糊涂账,它不像是其他的支出,需要记账详细,需要见到成果,需要监管严密——只要地方官员转手一卖,然后向朝廷报称赈灾粮款已经发给灾民了,贪官们就有大笔银子进账了,如果朝廷因为灾民得不到控制而追查,贪官们大可以说是因为赈灾粮草不足而灾民又太多了,再做几本假账,也就可以应付过去了。到时候说不定还能向朝廷追加一笔赈灾粮款,那样又是一笔收入。 也正因为如此,自古以来,赈灾粮款就是贪官们眼中的肥肉,也是最容易出问题的地方。 而如今,赵俊臣竟想着要控制灾情?难道他打算放弃这块肥肉了?刘长安只觉得不可思议。 只是,这个话题太过敏感,刘长安却也不好明问。 赵俊臣很清楚刘长安的想法,通过继承的记忆,他对这里面的猫腻很清楚。 但赵俊臣却也不打算向刘长安解释自己的真实想法,只是叹息着继续说道:“也正因为如此,咱们身为朝廷官员,自应该以朝廷为重,就应该一心为陛下解忧,多多体谅朝廷和陛下的难处。如果这次蝗灾能够控制下来,并迅速扑灭,让朝廷少了一笔开支,也让陛下少了一块心病,请功折子送上去,陛下定然高兴,到那个时候……” 说到这里,赵俊臣微微一笑,意味深长的说道:“刘大人,我们身为朝廷官员,眼光要放长远啊。” 听赵俊臣这么说,刘长安以为自己终于明白赵俊臣的想法了。 赵俊臣是想借着这次蝗灾泛滥的机会立功!! 刘长安早就听说过,当今皇帝对赵俊臣颇为喜爱,只要赵俊臣有所功劳,就定然会抓住一切机会封赏提拔,相比较赈灾粮款,很显然升官掌权更实惠。 升官发财、升官发财,升官之后,哪里还愁发财的门路呢? 想到这里,刘长安不由心中一喜,毕竟日后如果皇帝要封赏赵俊臣的话,他这个跟着赵俊臣鞍前马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地方官员,也必然可以沾一沾光的!! 想明白后,刘长安一脸的毅然决然,向赵俊臣说道:“下官明白了,为朝廷解难,为陛下分忧,是我等地方官员份内之事,为天下百姓计,正如大人所言,蝗灾必须得到控制,蝗虫必须要组织人力扑杀,大人高瞻远瞩,想的深远,下官佩服,今后必然以大人马首是瞻!!” 这么说的时候,刘长安早已把蝗神之说抛到脑后了。 扑杀蝗虫后会得罪蝗神?刘长安身为一个贪官,坏事从没少做,连自己老死后阎罗王的清算都不怕,怎么会怕小小一个蝗神的报复?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十二章.蝗虫与贪官(下). 与刘长安的意见统一后,赵俊臣对于自己的计划心中更加有底了,也恢复了往前那般和善亲切的态度,并开始与刘长安讨论扑灭蝗灾的具体事宜。 不得不说,刘长安虽然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贪官,但毕竟为官多年,经验丰富,又老成持重,能力还是有的,不像是赵俊臣,虽然有想法,但经验太少,只是想当然罢了,无法像刘长安那样考虑周详、符合实际。 所以,虽然明面上是两人讨论,甚至刘长安还表现出一副向赵俊臣讨教的样子,但实际上,大多数时候还是刘长安在建议解释,而赵俊臣只负责……点头表示赞赏。 “大人,既然您已经决意要扑灭蝗灾,那么就必然要组织大量人力,下官浅见,潞安府附近的地方驻兵一直闲着,不如将他们调来协助扑杀蝗虫,一来能多些人手,二来一旦出了什么乱子,也能及时镇压,大人您看如何?” 赵俊臣点头,说道:“刘大人说得有道理,这次陛下派我巡视灾区,已是给了我便宜行事之权,待回去之后,你派人拿我的手令前去调动就是,想来他们也不敢怠慢。” “大人过奖了,如果不是大人指点,下官如今对这蝗灾之事,还依旧糊涂着呢。”刘长安谦逊一番之后,继续建议道:“不过在下官看来,想要扑灭蝗灾,仅仅依靠那些衙役兵勇,还是远远不够,尚要把潞安府上下的百姓们都调动起来,只是百姓愚昧无知,一心迷信蝗神之说,让他们去扑杀蝗虫,恐怕他们之中绝大多数人都是不敢的,然而这些百姓却最是信任各地的宗老乡绅,所以如果想要发动百姓行事,还需要先行说服这些地方耆老,到时候恐怕还要有劳大人亲自出面了,大人您身为朝廷钦差,代表朝廷行事,您说的话他们听得进去,也绝不敢耽搁应付。” 赵俊臣点头,说道:“这是自然,扑杀蝗虫之事乃是本官一力主张的,这些宗老乡绅,本官自然也会亲自出面说服。” 刘长安又说道:“不过,此次蝗灾来的太急太快,仅仅只是潞安府一地,想要彻底把蝗灾扑灭却也有些困难,毕竟如今蝗灾已开始向太原、河东等地蔓延,就算咱们把潞安府的蝗灾扑灭了,到时候太原、河东那里又闹起来,蝗灾依然无法控制,所以下官想来,最好联络周围各府县一同行动,如此才能根治,只是周围各府皆不在下官的管辖范围,大人您看……” 赵俊臣沉吟片刻后,依旧点头,说道:“本官此次奉旨巡视潞安府,对于周围各府县倒是无权干涉,不过回去之后,本官派人向这些府县的主事官员送些帖子,提一下刘知府你的意见,想来他们也会卖本官些面子的,毕竟,这么做对他们治下安稳也有好处嘛。” 见赵俊臣接连采纳自己的建议,刘长安愈加的高兴了,只觉得自己已是成为了赵俊臣的亲信,一张老脸红光满面,看起来竟是年轻了几岁。 趁热打铁,刘长安继续建议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大人您看我们是不是先调头回府衙,着手安排扑杀蝗虫的事宜?毕竟扑灭蝗灾乃是当务之急,这巡查灾情,反倒不用急。” 就当刘长安以为赵俊臣会继续采纳自己的建议时,这次赵俊臣却摇头了,意味深长的看了刘长安一眼后,才缓缓说道:“这倒不必,在本官看来,没有调查,也就没有发言权,咱们不去巡视一下灾情,又哪里能知道情况究竟有多严重?如若连基本情况都无法掌握,又哪里能主持的好扑灭蝗灾之事?刘大人为国心切是好,但此言不免本末倒置了。” 赵俊臣明白刘长安的想法,巡查灾情这种事情在刘长安看来,只是面子功夫罢了,做不做都无所谓,只要扑灭了蝗灾,立了功劳,得了封赏,其他事情刘长安是不在意的。 自刘长安以为自己明白了赵俊臣的想法后,对于扑灭蝗灾之事,却是比赵俊臣本人还要更加积极,毕竟对他这种不上不下的明朝中层官员而言,年纪又大了,升官的机会实在难得,因此而心情急迫,也是可以理解。 但赵俊臣却不同,他这次不仅要扑灭蝗灾,还要拿出赈灾粮草来赈济灾民,否则即使蝗灾扑灭了,百姓却饿殍遍野,他能得到的好名声也是有限,所以巡视灾区、了解灾区的实际情况,对赵俊臣是必须的。 不过,用赈灾粮草赈济灾民的事情,时机未到,赵俊臣还不打算向刘长安明言。此时的刘长安,恐怕还以为赵俊臣依然在打那批赈灾粮草的主意呢。 另一边,见赵俊臣反驳了自己的建议,刘长安一愣后,却丝毫没有坚持,反而马上向赵俊臣认错,说道:“还是大人想的明白深远,大人教训的是,下官受教了。” 赵俊臣满意的点了点头,心中暗暗想道:“这刘长安能担任知府之职,想必‘从善如流’这一点,是至关紧要的,虽然明知道他是个贪官,但因为这家伙太听话了,却是偏生让我无法对他产生恶感,倒也难得。” …… 就这样,在两人商议之下,不知不觉,已是时近晌午,载着几人的马车终于到了郊外乡间,并在赵俊臣的嘱咐下,停在了郊野田地周围。 当赵俊臣下了马车之后,却被眼前的景象镇住了。 之前,赵俊臣在潞安府城内下榻,也没见几只蝗虫,虽然明知蝗灾严重,但究竟如何严重,赵俊臣却想象不出来。 一路赶来,坐着马车,门帘窗帘捂着严实,又一心和刘长安讨论事情,也没顾得上看路上情景。 直到此时,到了目的地,赵俊臣才真正明白了这次蝗灾究竟有多严重。 事实上,这是赵俊臣第一次见识到蝗灾的威力,也让赵俊臣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蝗虫一过,片草不留”。 只见在赵俊臣的眼前,铺天盖地到处都是蝗虫飞舞,黑压压的漫山遍野,翅膀拍打间嗡嗡声竟是有些吓人,而赵俊臣眼前的田地,却早已片草不留,只剩下一片秃土。 事实上,不仅仅只是眼前的这片田地,触目所及,赵俊臣竟是找不到一点绿色,天地间所有的绿叶植物,恐怕早已经被这些蝗虫啃食干净了。 蝗虫虽然让人震惊,但对赵俊臣而言,真正让他震撼的,却还是周围的老百姓。 因为赵俊臣等人是便衣而来,所以并没有引起周围百姓的注意,事实上,赵俊臣觉得,就算是自己大张旗鼓的锦衣而来,这些老百姓们如今也未必会在意他们。 郊野田地周围,其实还有不少百姓,他们或行或立,就这么看着漫山遍野的蝗虫,神色间带着些许恐慌无助,但更多的还是绝望麻木,大都就这么愣愣的看着眼前的这片秃地,似乎还在疑惑,他们辛苦耕种了一年的活命粮食,都哪里去了。 隐隐间,不知何处,有哭声传来。 展现在赵俊臣面前的,到处都是绝望,天地间一片灰色,似乎找不到一点点的希望存在。 蝗灾发生不过一月,赵俊臣还没有看到传说中饿殍遍野、人吃人的惨剧,但就算如此,百姓们神色间那无尽的绝望无助,已经足够震撼赵俊臣的神经了。 如果说,之前赵俊臣还想着作秀赚名声的话,那么此时此刻,赵俊臣觉得,自己或许应该真正的为这些老百姓们做些什么。 毕竟,两者并不冲突,甚至相互补充。 见赵俊臣一脸的沉默,眼神波动着,刘长安也跟着叹息道:“哎,百姓们苦啊……” 话到一半,赵俊臣瞪了刘长安一眼,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在这个时候,心中还打算着要贪墨赈灾粮草的贪官的惺惺作态,让赵俊臣觉得恶心。 虽然,赵俊臣自问没有资格说别人。 就在赵俊臣思绪复杂间,突然,有孩童的嬉笑声传来,仿佛黑暗中的一丝光亮,不由的将赵俊臣吸引了过去。 赵俊臣向着孩童嬉笑声处看去,却见不远处,正有两名三四岁的小孩在田地间戏耍,两个孩童都是普通农户家装扮,天真无邪,不懂世事。他们不知道眼前这些蝗虫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今后将会面临怎样的惨剧,只是见到蝗虫怕人后,反而到处扑捉蝗虫,玩的很开心。 在两名孩童不远处,有一名老者正站在那里,同样是农户打扮,年纪很大了,老态尽显,颤巍巍的,但与其他愁云惨淡的百姓们不同,他竟是面带微笑,着看着两名孩童玩耍。 看样子,这名老者应该是那两名孩童的长辈。 不由得,赵俊臣走了过去。 而刘长安许庆彦等人则连忙跟上。 “老丈,晚辈这厢有礼了。”来到老者面前,赵俊臣拱手说道:“小子初来此地,见蝗灾泛滥,不由担忧,但我见老丈面带笑意,似乎并不担心?” 话刚说完,赵俊臣就后悔了。 因为,他突然发现,老者虽然面带微笑,却十分勉强,眼神深处,与其他百姓一样,皆是绝望无助。 果然,老者转头看了赵俊臣一眼,见赵俊臣衣着华贵,仆从众多,微微一愣,却没有表现出应有的客气,反而笑得更浓了。 只是,却是惨笑。 “不是不担心,只是等死罢了。”老者声音沙哑,缓缓说道:“去年官府加租,一加加了七成,我儿气不过,就找人一起去官府理论,但却被官府的人打瘸了腿,到现在还不能下床,为了给儿子治病,屋卖了、田卖了,什么都没了,儿媳妇也跟人跑了,现如今家里除了两个孙儿、和下不了床的儿子,就剩下我这个没用的老头子了,老了,下不了地,就算没这场蝗灾,我这一家老少也活不下去了。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老者声音缓慢,好似在与他说不相干的故事,慈爱的看着眼前那两个正在到处奔跑的孩童,继续说道:“老头子我没出息,有心为俩孙儿谋个活路,但这世道男孩不值钱,卖不出去,眼看着家里粮食见底了,老头子我一家老少只能等死了,我这俩孙儿无辜,大的才四岁,小的才三岁,不想让他们在饿死前还整天因为老头子我愁眉苦脸而不开心,所以,老头子我就只能笑了,让孙儿们再多开心几天也好……老头子能为他们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说着,老者虽然还在笑着,但两行浊泪已是顺着脸颊流下,无比怪异,却更显凄凉。 玩耍的两名孩童注意到了赵俊臣等人,继而又注意到落泪的老者,都是慌了,跌跌撞撞的跑到老者身前,各抓住老者一边衣角,一个说道:“爷爷爷爷你怎么了?”一个说道:“爷爷别哭,爷爷别哭。” 老者擦了擦眼泪,依然笑着,慈爱的对两名孙儿说道:“爷爷没哭,风大,吹了眼……爷爷今天晚上给你们烤豆子吃,走,跟爷爷回家……” 说着,老者没有再理会赵俊臣等人,就这么领着两个孩童离开了。 赵俊臣又是沉默良久,然后狠狠的瞪了刘长安一眼,让本已是心虚的刘长安浑身一颤。 刘长安的年龄和那老者差不多,但与枯瘦绝望的老者相比,这刘长安的健康精神,竟是那么的碍眼。 这老者一家的悲剧,显然不仅仅只是因为蝗灾,也显然不仅仅只是偶然个例。 “加租加了七成,好魄力……” 赵俊臣冷笑。 刘长安连忙解释道:“大人,您不要听信这刁民胡说……” 话到一半,赵俊臣挥手打断,说道:“不用解释,我不想听,反正也听不到真话。” 刘长安还有用得上的地方,赵俊臣现在还不准备拿他怎样。 更何况,赵俊臣为了自己的安危,早已下定决心要团结天下贪官了,来者不拒,只要愿意为自己做事就行。 所以,赵俊臣不想再听下去,否则,他害怕自己冲动之下改变主意。 看着满天遍野的蝗虫,赵俊臣暗暗想道:“蝗虫、贪官,相比较这些贪官,或许蝗虫的危害还算小的……” ~~~~~~~~~~~~~~~~~~~~~~~~~~~~~~~~~~~~~~~~~~ PS:如果喜欢这本书的话,请收藏,请推荐,大家每一分支持都是我不可或缺的写作动力,拜托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十三章.天才神棍(上). 思绪复杂间,这一天剩下的时间,就在赵俊臣探访中度过了。 蝗灾之下,到处都是一片无助绝望的氛围,这让赵俊臣心情有些压抑。 蝗灾发生不过一月,百姓们去年的存粮大都还剩下一点,所以灾民遍野的情况赵俊臣并没有看到,但蝗灾发生的时间不凑巧,刚刚入秋之后,正是青黄不解,看着手中的粮食渐渐见底,再也坚持不了几天,第二年的粮食却没了着落,民间的不安情绪已是达到了极致,在赵俊臣看来,大规模的混乱与流民的出现,恐怕也就在不远的将来了。 事实上,一路上赵俊臣已是看到了不少逃荒的百姓。 坐在往回赶的马车上,赵俊臣沉吟不语,皱眉思索着他这一天以来的见闻。 经过这一天的巡视,赵俊臣却是发现了两个很严重的问题。 首先是潞安府的粮食缺口比赵俊臣想象中还要更大,朝廷发放的赈灾粮草远远不足,不过这个问题赵俊臣心中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也找到了解决的办法,所以并不担心。 真正让赵俊臣担忧的,却是另一个问题——经过探访民间,赵俊臣发现,潞安府的百姓们对蝗神天罚的迷信,竟远还在赵俊臣想象之上,怪不得连刘长安都受其影响颇深,在下定决心扑杀蝗虫后,甚至还要把左近的地方驻军调来以备不测。原以为只是刘长安多虑,现在看来却是赵俊臣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也低估了这个时代百姓们的愚昧。 这一天来,赵俊臣找过许多百姓谈话,也隐约试探过他们对扑灭蝗虫的看法,结果只要赵俊臣稍露出一点意思,就会引起谈话百姓极强烈的反弹,或是指责赵俊臣冒犯蝗神,或是直接逃的远远的,不敢再与赵俊臣说话。 原先,在赵俊臣想来,百姓们虽然畏惧蝗神,但关系到自家老小存亡大事的时候,只要稍加宣动,他们就会顺水推舟,跟着官府中人一同扑杀蝗虫,但现在看来,实际情况却没那么简单,相比较扑杀蝗虫,百姓们竟是更倾向于等着朝廷救济,甚至于以逃荒的方式来谋求活路,宁愿把自己的命运交给未知,也不愿亲手奋搏。 甚至,在很多百姓看来,反正潞安府的植物粮食都已经被蝗虫啃食的差不多了,再扑杀又有何用?至于蝗灾会不会因此而蔓延到其他地方,或者会不会因此而反复复发,百姓们却不愿考虑那么多。 古时百姓之愚昧固执,一至如斯,让赵俊臣只觉得不可想象。 对于这一点,刘长安倒是有他独到的理解。 潞安府是中华文明发源地之一,关于神巫的种种传说,自古以来就流传无数,像炎帝黄帝、像夸父追日、像牛郎织女、像精卫填海,皆是源于该地,巫教神道,流传甚广甚深,也正因为如此,该地的百姓们对于各种迷信之说,要比其他地方更加敬畏,也更加的深信不疑。 而蝗灾发生之后,潞安府的那些神棍巫婆们,更是乘势宣扬,搞得人心惶惶之余,却是让百姓们对蝗神与天罚的敬畏更重了三分。 按照刘长安的计划,官府想要发动百姓,就必须先要说服各地的乡绅耆老,原本赵俊臣还以为这计划可行,觉得只要自己出面,说服这些人应该很容易,但了解了实际情况之后,赵俊臣却没了自信。 因为无论是刘长安还是赵俊臣,计划之时,都忽略了宗教的力量与影响。 事实上,就算没有那些巫婆神棍们的兴风作浪,赵俊臣在了解了百姓们的实际想法后,对于借重乡绅耆老发动百姓之事,依然不再乐观。 乡绅耆老,往往就是迂腐陈旧势力的代表,赵俊臣连普通百姓都很难说服,想要说服他们谈何容易?就算这些人敬畏于赵俊臣的官威,表面上答应了,但等回到各地之后,恐怕还是以阳奉阴违为多。 事实上,说服各地乡绅耆老协助官府扑杀蝗虫,本不过是一件小事,但刘长安竟是想要请赵俊臣亲自出面,这本身就很说明问题了。 恐怕,刘长安之所以要请赵俊臣出面,正是因为他自己并没有信心可以说服这些人。 赵俊臣之前并没有多想,对于刘长安的请求顺口就答应了,但现在想来,却是刘长安把最麻烦的烫手山芋抛给了赵俊臣。 想到这里,赵俊臣狠狠的瞪了刘长安一眼。 刘长安此时正坐在赵俊臣不远处,时不时偷看赵俊臣一眼,一幅敬小慎微的胆怯模样。这一路上他与赵俊臣便衣暗访,可是听到了不少百姓关于他横征暴敛的不满与哭诉,这让他极为尴尬,虽然不觉得像赵俊臣这样的大贪官会因为这种事情而对他这样的小贪官如何,但看到赵俊臣那阴沉的神色,依旧让刘长安心中有些不踏实,惶惶不安。 见到赵俊臣向他看来,神色有些不善,刘长安心中一突,连忙问道:“大人您有何吩咐?” 看着刘长安神色间的讨好与谦卑,赵俊臣心中一叹,终究还是压下了心底深处的那些“替天行道”的想法,毕竟无论现在还是将来,他都离不开刘长安这样的贪官的支持。 所以,赵俊臣只是轻声问道:“刘大人,这潞安府境内,影响最大的寺庙道观是哪家?” 刘长安不解赵俊臣为何会问起这个问题,但还是恭敬的答道:“回大人,这潞安府却是与其他地方不同,各种神巫传说流传甚广,百姓受其影响颇深,也正因为如此,潞安府境内自古以来就少有人崇信佛道两教,反而对更原始的神巫之道颇为敬畏,虽然有那古青莲寺、原起寺影响渐大,但依然不成气候,所以并没有什么有影响力的道观寺庙,反倒是那堂南山的奶奶庙,乃是潞安府境内神巫两道之首,影响力颇大,香火不断,信徒颇众。” 赵俊臣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思索片刻后,赵俊臣突然转头向着许庆彦看去。 见到许庆彦那吊儿郎当坐不住的样子,赵俊臣不由一笑。 神道巫教是什么,赵俊臣很清楚,它们就是中国最原始的宗教,利用的是信徒们的愚昧与无知,不像是佛道两家那样有着严密的理论与教义,所信奉的神灵也是乱七八糟,甚至于在他们所信奉的众多神灵当中,在后世名气最大的还要数黄大仙,宣扬的教义思想也没什么内涵,主事者大都是神棍与巫婆,除了口舌莲花蛊惑人心,基本上没啥其他本事了,说到底,神道巫教不过是一群神棍巫婆们用来欺骗蛊惑老百姓的东西罢了。 虽然对这种原始宗教有些看不起,但眼前的情况,似乎又绕不开他们。 事实上,蝗神之说,大都就是这些神道巫教的神棍巫婆们宣扬起来的,如今百姓们对蝗神的畏惧,也大都是因为这些神棍巫婆四处宣扬的缘故。 而想要对付这些巫婆神棍,或者许庆彦这种人是最合适的。 想到这里,赵俊臣对许庆彦说道:“庆彦,今天你就别跟我回去了,帮我办件事……” ~~~~~~~~~~~~~~~~~~~~~~~~~~~~~~~~~~~~~~~~~~ PS:这几天热感冒了,很难受,尤其是脑袋昏昏沉沉的,大家这段时间多多注意身体,夏天感冒真不容易好。另,继续求收藏,求推荐,谢谢大家!!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十四章.天才神棍(中). 堂南山,位于潞安府以南,地势陡峭,山路曲折,没什么独特景色,也没什么历史典故,但它却是潞安府境内最出名的一座山。 无他,这座山的顶峰处,坐落着潞安府内最出名的庙宇——奶奶庙,里面供奉着二仙圣母奶奶。 虽说是一座庙宇,但主持庙宇的却并不是和尚尼姑,而是一个姓张的神棍世家,按照张家历代传人的说法,他们张家乃是二仙圣母的嫡传后裔,得二仙圣母庇护。 关于二仙圣母的传说,在潞安府内流传甚广甚杂,有擒龙、有灭妖、有救人、有送子,总之狐仙鬼神们该有的能力神通,二仙圣母一样不缺,这般宣传下,很是蛊惑了不少百姓。 明初时期,张家用信徒们资助的钱粮买下了堂南山,并在堂南山上盖了一座奶奶庙,其后影响力渐大,信徒无数,如今已是隐然成为潞安府境内神巫两道之首,即使佛道两家想要在潞安府内立足,也要先与张家打个招呼才行,其势力影响,可见一斑。 当然,张家虽然有些势力影响,但也要看跟谁比,这一天,奶奶庙里就来了一位张家无论如何也招惹不起的大人物。 这位大人物,就是朝廷正三品大员、当今陛下身边近臣、钦差大臣赵俊臣……身边的跟班许庆彦。 虽然仅仅只是一个跟班,但许庆彦代表着赵俊臣而来,在张家眼中,那就是了不得的大人物,甚至是比知府刘长安还要大的大人物。 所以,张道全身为张家的当代家主,自然丝毫不敢怠慢,亲自作陪,为了不打扰许庆彦的兴致,甚至还把这一天来奶奶庙祈福的信徒们全都好言送走了。 因为许庆彦并没有透露来意的缘故,张道全也不敢开口相问,只是陪着许庆彦观赏奶奶庙内的各处景致。 引着许庆彦来到供奉着二仙圣母的正殿后,张道全介绍道:“许小哥请看这边,这就是奶奶庙的正殿,叫做圣母殿,里面供奉着的就是二仙圣母奶奶,二仙圣母奶奶神通广大,多有神迹,无所不能……” 张道全虽然说的口沫横飞,内容也是天花乱坠,但许庆彦却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事实上,奶奶庙虽然在潞安府内影响力很大,但本身并不是多么华贵恢弘,规模也是一般,除了供奉的神灵不同,和普通的城隍庙之类的庙宇基本没什么区别,根本没什么可看的。 而且在许庆彦来这里之前,赵俊臣就已经跟他说过这些神棍巫婆们的手段,他们所宣传的神灵大都是胡编乱造而来,甚至还有信奉黄鼠狼精和狐仙的,极尽夸大其词之能事,以此来蛊惑百姓,说的话十句有九句半是假的,根本不用当真。 所以,对于张道全的介绍,许庆彦根本就没有听进去,对那二仙圣母也毫不关注,反倒是圣母殿旁边的那两座偏殿引起了他得注意,相比较供奉着二仙圣母的正殿,这两座新殿的石砖木料都要新的多,似乎才盖成不久,更让人诧异的是,这两座偏殿,左边偏殿供奉着玉皇大帝,右边偏殿供奉着如来佛祖,这样左右陪衬着正殿内的二仙圣母,不佛不道不巫,让人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好奇之下,许庆彦问道:“你们这里不是只供奉二仙圣母吗?怎么还供奉着如来佛祖和玉皇大帝了?” 听到许庆彦的询问,张道全神色丝毫未变,反而愈加的口若悬河,说道:“当年混沌未开,直到盘古开天辟地,才形成如今的大千世界,盘古开天辟地后,力竭而亡,化为道教的三清祖师,皆成圣人,但洪荒未开之际,却并不仅仅只有盘古一位大能者,另还有一位天生大能者,号为玄凌,他也帮助那盘古开天辟地,只是那混沌破碎后,威力太大,即使是那玄凌神通广大,却也无法自保,身体殒灭不说,就算是灵识也碎成三份,这三份灵识经历了无数世的轮回转世后,终于全部得道,一个成为了掌管天庭的玉皇大帝,一个成为了掌管极乐世界的如来佛祖,还有一个,就是庇护世人的二仙圣母奶奶了,也正因为如此,二仙圣母奶奶与那如来佛祖、玉皇大帝本是一人,我等在供奉二仙圣母奶奶的时候,自然也要为如来佛祖和玉皇大帝谋些香火了。” 很显然,张道全之言,全都是胡说八道,许庆彦这些年来跟着赵俊臣虽然没学到什么好东西,但见识还是有的,自然不会被他的这些话所欺骗,不由讥讽道:“既然如此,想来三清祖师本是盘古分身,而盘古又与那玄凌有些交情,有了这层关系,你们奶奶庙也要为三清祖师谋些香火了?” 本只是讥讽之言,却没想到张道全竟是连连点头,说道:“许小哥果然是明白人,正是如此,自年前开始,这奶奶庙的后殿,已是开始为三清祖师盖起了香火大殿,此外,为了感激龙王为百姓调理风雨,感激女娲娘娘捏土造人,他们的香火偏殿也在盖着,只是蝗灾突然,有些耽搁了,否则许小哥今天就能看到了。” 听到张道全的回答,许庆彦不由的目瞪口呆,总算明白赵俊臣为何会说巫教神道的巫婆神棍们信仰的神灵乱七八糟了,这奶奶庙哪里是乱七八糟?简直就是把漫天神佛一勺烩了。 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话,无语良久后,许庆彦才说道:“你们这里供奉的神灵倒真是无所不包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出了许庆彦的讥讽,张道全却是肃颜说道:“混沌演化天地,虽有大道三千,但宇宙真理却是唯一,凡间教派、漫天神佛,虽说无数,但作用却是相同,皆是为了守护世人,教化人心,既然如此,佛释道神巫,为何又不能五教合一?神佛妖仙,又为何不能一同拜祭同沾香火?” 听到张道全的一番道理,许庆彦只觉得是诡辩,但又找不到言语来反驳,只能轻哼一声作罢。 但如若赵俊臣听到张道全的这番话,却定然会极为惊讶。 张道全前面的那番话,称二仙圣母与玉皇大帝、如来佛祖本是一人的说法,自然是胡说八道,让人只觉得可笑,但不得不承认,在这个时代,这番想象力实属可贵,更重要的是,张道全的这番说法,可谓是另避蹊径,竟是创立了一个新的神话体系!! 而且他在供奉二仙圣母的同时,还供奉着其他各类神仙,虽然杂乱,却最容易被普通信徒接受,也最容易扩大影响力。 而后一番话,虽然让人瞠目结舌,荒诞不堪,不符合时代主流,甚至会被宗教人士认为是异端,却也不失为一个较为严密的宗教理论。 有了神话体系,有了宗教理论,那么,巫教神道就不再是巫教神道了,已是脱离了原始宗教的范畴,从蛊惑人心变成了感化人心,已是渐渐向着佛道那样符合时代潮流的真正宗教蜕变了!! 而这个张道全,能说出这样一番话,也已经不再是简简单单的一个神棍那么简单了,只要他的理论教义能得到世人接受,那么他就必然能成为一代建教宗师,就算不能被世人所接受,那么他也不负天才神棍之名。 人才啊。 如果赵俊臣在此,一定会对张道全如此感叹。 ~~~~~~~~~~~~~~~~~~~~~~~~~~~~~~~~~~~~~~~~~~ PS:成绩渐好,虫子的动力也越来越充足,从今天开始每天两更,请大家继续推荐收藏,谢谢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十五章.天才神棍(下). 许庆彦自然不清楚张道全的这些胡说八道意味着什么,他只是觉得张道全把自己当成寻常愚昧信徒一般来欺骗,心中自然不喜。 原先,他还打算着先试探一下这个张道全的性子为人之后,再说明自己的来意。但经过了这番对话,许庆彦却觉得自己已经完全看透了这个张道全——不过就是一个能说会道的骗子罢了。 从某方面而言,许庆彦并不没有看错。 所以,许庆彦也就不再绕圈子,向张道全直接问道:“潞安府境内如今蝗灾肆虐,你可有什么想法?” 张道全微微一愣后,说出了神棍们的标准答案:“蝗灾乃是人们逆了天意,蝗神代天而罚,所以百姓们只要心怀敬畏,祭天祈福,就能……” 话到一半,张道全却是自以为明白了许庆彦的来意,一幅恍然大悟的模样,说道:“钦差大人派许小哥前来,是为了蝗灾之事?哎呀,这事可不好办,虽然二仙圣母奶奶神通广大,法力通天,消除这场蝗灾只是举手之劳,但这场蝗灾乃是应势而生,即使是二仙圣母奶奶,也不好随意的违背天意啊。所以这场蝗灾,二仙圣母奶奶恐怕也帮不上忙,不过,如果钦差大人只是想要祭天祈福,我奶奶庙上下倒是可以稍尽绵力。” 许庆彦轻哼一声,忍不住又是讽刺道:“究竟是不好违背天意,还是根本无能为力?” 张道全神色如常,说道:“自然是天命不可违。” 许庆彦再次哼了一声,说道:“但我家大人这次却偏偏想要违背一次天意,主持潞安府上下扑杀蝗虫,灭了蝗灾,为百姓造福,我家大人已是说了,扑杀蝗虫是善举,他必要为之,若有天罚,愿一力承担,绝不推诿他人,对于我家大人的意思,你怎么看?” 张道全不由一愣,忍不住再次确认道:“钦差大人想要扑杀蝗虫?” 许庆彦斜眼看着张道全,冷声说道:“就是这个意思。这次扑杀蝗虫,我家大人从未指望过你们奶奶庙能帮什么忙,但我家大人也知道,这次蝗灾肆虐,从前到后,民间百姓之所以会人心惶惶,也有你奶奶庙到处蛊惑人心的功劳。不仅仅是你们奶奶庙,还有那蝗神庙、城隍庙、二郎庙,甚至于那些佛寺道观,一个个都是张口蝗神闭口天罚,谁都逃不了妖言惑众的罪责!我家大人这次派我来,就是让我通知你一声,也是让你通知潞安府境内的那些神棍巫婆和尚道士们一声,你们以往的那些所作所为,我家大人不想再追究了,但待我家大人主持潞安府上下扑杀蝗虫的时候,你们这些牛鬼蛇神如果胆敢再兴风作浪妖言惑众,休怪我家大人不客气!!在那个时候,你们不仅不能妖言惑众,还要在百姓面前为我家大人解释。我这么说,你可明白了?” 说到这里,许庆彦准备再对这张道全威胁利诱一番,这是他最擅长的事情,也是赵俊臣派他来这里的目的。 然而,许庆彦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见张道全抚掌赞叹道:“原来是文曲星要为百姓主持公道啊,那就好办了。” 这次轮到许庆彦愣住了,忍不住问道:“什么文曲星?” 张道全一脸的认真,解释道:“钦差大人当年曾高中过状元,这事我是知道的,状元嘛,那不就是文曲星降世吗?既然如此,这次钦差大人亲自主持潞安府上下扑杀蝗虫,不正是文曲星主持公道,为百姓做主吗?百姓们虽然敬畏蝗神,但如果有文曲星撑腰,他们自然也就不怕了。” 张道全的解释,听得许庆彦一愣一愣的。 而张道全却继续说道:“还请许小哥转告钦差大人,我一定会说服潞安府境内各教派的道友,让他们与我一同协力向百姓解释情况,有我们为钦差大人帮衬着,百姓们定然会信服的,如果到时候有人胆敢蛊惑人心,不用钦差大人吩咐,我奶奶庙上下首先放不过他!!关于这一点,还请钦差大人放心,绝不会有什么乱子的。” 听了张道全的解释,许庆彦又好气又好笑,问道:“你刚才还说这场蝗灾是顺天势而生,你这么做,就不怕自己逆了天道,被二仙圣母怪罪?” 张道全却神色不变,说道:“文曲星一向掌管天庭文事,对天道大势最为了解,扑杀蝗虫之事,既然是由文曲星亲自主持,那么这场蝗灾的发生,究竟是不是顺势而出,就值得深究了,说起来,我大明朝这些年来政通人和,百姓安居乐业,又哪里有什么事会违背天道?说不得这场蝗灾就是蝗神私下所为,既然如此,也就不算是违背天道了。” 见这张道全脸不红心不跳的推翻自己不久前的言论,其后又能自圆其说,许庆彦竟是有些佩服了。 这个人,脸皮究竟得有多厚啊? …… 当许庆彦回到官邸,将他与张道全的谈话一五一十的说给赵俊臣听后,赵俊臣不由的对这个张道全有了兴趣。 在赵俊臣看来,在神棍这个行业里,张道全无疑是个佼佼者,不仅有意识的把自己所主持的巫教神道向正统宗教推动,而且颇有急智,口才了得,脸皮也厚,是个人才。 而张道全所主张的“五教合一”、“共享香火”理论,与另一个历史中明末时期所兴起的“**”有六七分相似,但却又不尽相同。 说不定,这个人将来真能成事? 想到这里,赵俊臣下意识的喃喃道:“潞安府,偏远之地,发展空间也小,人才难得,却是浪费了。” 许庆彦没听清楚,心中好奇,问道:“少爷,你在说什么?” 赵俊臣沉吟片刻后,突然一笑,向许庆彦说道:“庆彦,麻烦你再跑一趟堂南山,再去见那张道全一面,这次记得要对他客气一些,问问他,有没有去京城发展的想法,如果有的话,就带他来见我。” 许庆彦不知赵俊臣为何会如此看重这个张道全,但还是应声去了。 看着许庆彦离去的背影,赵俊臣轻声说道:“只当是投资下注吧,将来说不定会有能用到的地方。” ~~~~~~~~~~~~~~~~~~~~~~~~~~~~~~~~~~~~~~~~~~ PS:今天第二更,大家还有推荐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十六章.利诱威逼(上). 在潞安府的老百姓们看来,钦差赵俊臣来到潞安府之后,本已是蝗灾泛滥的潞安府,变得愈加的混乱了。 先是赵俊臣在巡视灾区的时候被人掷石袭击,官府抓了不少人,但既没说罚,也没说放,就这么一直关押着,搞得人心惶惶。 接着,没过几天,潞安府各地的乡绅耆老们,全都接到了官府的请帖,说是有事商量,送信的官差的态度大都很客气,但意思却很明确,那就是必须要去,不得缺席。一时间更是让民间百姓们猜测纷纷。 几乎是同时间,潞安府境内的和尚道士神棍巫婆们,也都收到了奶奶庙的帖子,说是张家要主持一场“五教通风会”,相比较官府的客气,奶奶庙的主事张道全却很霸气——“如果有人敢不来,那以后就别想再潞安府立足了”——这是张道全的原话。 接着,潞安府附近的驻军开始频繁调动,左近府县的主事官员齐聚潞安府,惶惶不安之余,更是让百姓皆是不由的暗暗猜测,难道这潞安府发生什么大事了? 终于,有消息灵通者传出了消息,官府准备组织大量人手扑杀蝗虫!! 据说,这个提议乃是钦差赵俊臣一力主张,知府刘长安全力支持的,虽有其他官员表示质疑,但全都被一向很好说话的刘长安弹压了下去。 一时间,质疑、不安、彷徨的情绪开始在民间蔓延, 官府准备扑杀蝗虫?如果将来蝗神报复怎么办? 百姓们有心去向附近的宗老乡绅们询问对策,但宗老乡绅们都被官府请走了,有心去找附近庙宇的主持们寻求答复,可惜那些和尚道士神棍巫婆们也都被奶奶庙请了过去。 ……… 赵俊臣很注意民间的反应,所以百姓们的情绪,他也通过各种渠道获知了。 但赵俊臣并不在意,在赵俊臣看来,即使是人心惶惶,也是活力的表现,总比他前些日子所看到的那一片绝望乃至于麻木好。 自那日赵俊臣巡视灾区,如今已经过了三天时间,潞安府各地的耆老乡绅们如今已是齐聚衙门,等待着赵俊臣的召见,但赵俊臣却并不急的与他们见面。 因为,赵俊臣正在准备着更重要的事情,甚至可以说,这次救灾赈灾,最终能否成功,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此。 那就是与山西商人们的会面,准确的说,是与晋商们的会面。 是的,相比较那些耆老乡绅,赵俊臣更重视这些晋商,也必须要重视这些明清时期大名鼎鼎的晋商。 不仅仅是因为这些商人手中囤积着大量的粮食,待赵俊臣扑灭蝗灾之后,赈济灾民的粮食缺口,需要从这些商人身上下手,更是因为赵俊臣想要在潞安府组织人力扑灭蝗灾,也离不开这些商人们的点头支持。 根据后世的普遍观点,在中国古代,就要数宋朝的商人最为富有,行商最自由,也最有活力,对于这一点,赵俊臣并不否认,但是,若要论地位、势力以及影响力,在赵俊臣看来,历朝历代,却还要以明朝商人为首。 明朝商人权势究竟有多大?不谈历史上鼎鼎大名的张居正、张四维等人就是在商人们的支持下成为内阁首辅的,也不说明朝有多少官员因为得罪了商人而被莫名其妙的罢官贬职,更不要说历史上鼎鼎有名的东林党与魏忠贤之间的冲突,本质上就是皇帝与商人之间的冲突,单是赵俊臣在前一世曾看到的一篇记载,就很能说明这个时代商人的权势之大。 在嘉靖年间,无锡有一富商名叫邹望,他在自己的老母亲去世后大摆风水道场,因为排场太大,来的人太多,竟是把街道都给堵塞了,而那邹望也有魄力,为了腾出空地,大手一挥,就把邹府对面的宅子给拆了。 而那处宅子,却是当朝顾尚书(注一)的家乡老宅,而当时顾尚书刚刚回无锡丁忧!那邹望明知道这一点,却丝毫没将顾尚书看在眼里! 那顾尚书自然气不过,就让衙门派人把邹望抓进牢里,结果却惹出了大麻烦。 就在邹望被抓进牢里的当天,无锡城里的商人纷纷罢市,无锡知府更是接连收到恐吓,被逼无奈之下,最后不得不隔天就把邹望放了出来。 然而,事情却远远没有结束,商人们虽然恢复了营业,但在邹望的安排下,在无锡城内,顾尚书一家上下,无论是蔬菜水果,还是鱼肉布匹,甚至于是针线纸张,哪怕花再大的价钱也买不到。而顾尚书的仆人丫鬟,只要离开顾府,就会遭到当地的地痞无赖的欺辱。顾尚书有意找官府的衙役保护顾家上下,但官府的衙役却纷纷称病请假。 事情发展到最后,顾尚书一家老小竟是在无锡城内活不下去,被逼无奈,只能离开了。 堂堂一位尚书,明朝正二品大员,竟是连一个地方富商都斗不过,这就是明朝当时的状况。 造成这种情况,原因多种多样,但归根结底,却能用一句话来总结——“官斗不过吏,吏受制于商”!! 自宋朝之后,中国就出现了“官无封建,吏有封建”的情况,官是外派的,吏却是本地人,官只能依靠吏在办事。而吏的收入却是极低,大都需要接受地方商人的“资助”,如此一来,地方商人成为了吏的老板,而吏则成为了地方商人的伙计。也正因为如此,在明朝大部分时间里,商人们都拥有影响地方政局的能力。 那邹望不过是无锡的地方性富商,就有如此的影响力,而在明清时期大名鼎鼎的晋商,就更不用说了,虽然晋商一向低调,不似徽商、浙商那般做事肆无忌惮,但他们无论是势力、影响力还是地位、财力,都要比徽商、浙商们更高更强。 而在这个时空中,虽然因为崇祯皇帝的诸般改革,商人势力遭到压制,影响力较赵俊臣所熟知的历史中要低一些,但依旧不可忽视。 所以,无论是赈济灾民,还是扑灭蝗灾,赵俊臣在谋划之时,都是第一时间想到了他们。 而送给晋商们的请帖,不仅是第一拨发出去的,更是赵俊臣亲笔书写,颇为客气。 晋商们也颇给赵俊臣面子,再加上潞安府本就是晋商们的大本营,所以大都以最快的时间赶来了。 赵俊臣此次与他们相见,一来是为了赈灾粮草的缺口,二来也是为了让他们支持赵俊臣扑灭蝗灾的举动。 想要说服那些乡绅耆老支持很难,抛开他们本身的陈旧观念和“蝗神论”的影响不谈,这些乡绅耆老,虽在地方上颇有声望,但大都是一方地主,蝗灾过后,百姓流离失所,他们就会是最大的受益者,所以从某种程度上,虽然蝗灾也会对这些乡绅耆老们造成损失,但他们还是乐见其成的。 事实上,历朝历代以来,每当大灾过后,就是地主阶级兼并土地最活跃的时候。 所以,赵俊臣准备先将晋商们说服,而后再与晋商们一起向那些乡绅耆老施压,如此一来,事情就变得容易多了。 毕竟,晋商们在山西的势力根深蒂固,那些乡绅耆老们也大都依附于他们,只要晋商与赵俊臣齐心协力,那些乡绅耆老就绝不敢违背。 而相比较于那些土地观念浓重的地方耆老,作为这个时代思维最活跃的晋商,无疑要好说服的多。 …… “少爷,客人们都来齐了。” 就在赵俊臣暗暗思索着自己与晋商见面后的对策思路时,许庆彦进入到赵俊臣的房间,轻声汇报到。 赵俊臣点了点头,整理了一下衣装,然后带着许庆彦向着客厅走去。 ~~~~~~~~~~~~~~~~~~~~~~~~~~~~~~~~~~~~~~~~~~~ 注一:顾尚书与邹望的故事在明朝的野史传记中多有记载,但顾尚书的名字却无处可查,所以虫子就简单的以顾尚书来称呼了,还请大家见谅。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十七章.利诱威逼(中). 当赵俊臣来到大厅之后,见大厅内已是有十余人在静静等待着。 这十余人都山西境内数一数二的商人,有的是盐商领袖、有的是驼帮首领,有的是票号老板,但在这个时代,他们都有一个统一的称呼,那就是“晋商”!! 大厅内很安静,晋商们也很守规矩,并没有喧哗,大都只是在默默的喝茶,偶尔交流,也是轻声低语。 晋商的表现,让赵俊臣很满意。 所以赵俊臣也很客气,刚到门口,就已是向着一众晋商拱手道:“抱歉抱歉,让各位久等了,本官来迟了!!” “见过钦差大人!” 而见到赵俊臣出现后,一众晋商也表现恭敬,纷纷跪下行礼。 “不用行此大礼,这里是刘知府的私宅,本官亦是以私人身份请的大家,这种官场做派,大可不必!!” 说话间,赵俊臣更是亲手把这些晋商一一扶起,神态亲切。 虽然赵俊臣如今圣眷颇重,亦有权有势,并不惧怕这晋商势力,但这次与晋商相会,乃是为了合作,所以也不会怠慢了他们。 待众人落座后,赵俊臣端起桌子上的茶水,笑着说道:“本官初来此地,轻车简从,也没带什么东西,唯有这西湖龙井,乃是陛下钦赐,我也最是爱喝,就随身带来了,用来招待各位,还请大家不要笑话本官寒酸。” 一众晋商自是连称不敢。 其中一名年纪较大的晋商更是笑着说道:“大人实在是客气了,如果老朽没有品错的话,大人的茶乃是狮峰龙井中的极品,据传每年不过只能产数十斤,其色绿、其香郁、其味醇、其形美,即醇厚回甜,又回甘持久,如此好茶,也只有皇宫里才有了,我等一辈子也喝不到几回,又哪里会觉得寒酸?如果这都算是寒酸,那么我等日后招待大人,就不知该用何物了。” 赵俊臣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清楚,但我却喝不明白,一向都是牛饮的,只是觉得好喝而已,若是让那爱茶之人看到我平日里喝茶的样子,恐怕大都会骂我牛嚼灵芝,暴敛天物吧。” 听到赵俊臣自嘲,一众晋商不由皆是一笑。 赵俊臣接着说道:“大家都知道我的身份了,但我初来贵地,对各位却不熟悉,庆彦,还不为我引见一下?” 这些晋商来到府中,都是由许庆彦负责接待的,之前也下过不少功夫,所以对这些晋商的身份来历,倒是比赵俊臣了解得多。 许庆彦点头应是后,先是指着坐在客座左首的老者说道:“这位是郭麟祥郭大老板,他是北方最大的票号通瑞票号的总掌柜。” 虽然之前已经行过礼了,但待许庆彦引见之时,郭麟祥还是站起身来,对着赵俊臣再次鞠躬行礼,口中说道:“郭麟祥见过大人。” “请坐请坐。” 赵俊臣抬手说道。 许庆彦又指着客座右首的中年男子,说道:“这位是北方最大的盐商陈兴公陈老板,多年以来,西北各省的盐粮买卖,都是由陈老板负责的。” “陈兴公见过大人。” 和郭麟祥一样,陈兴公也站起身来,向赵俊臣再次躬身行礼。 “这位是何曾何老板,黄河最大的船帮、西北最大的驼帮,都是这位何老板名下的产业。” “何曾见过大人。” …… 看着一众晋商规矩恭敬的模样,赵俊臣不由的暗暗点头,觉得晋商们规矩谨慎的作风,果然名不虚传。 在后世,人们往往都把晋商和徽商、浙商们并列,认为他们是明清时期商人的代表,但实际上,在赵俊臣看来,晋商与徽商、浙商们相比,有着其本质的不同。 明清两朝,百年商号的晋商很多,但百年徽商、百年浙商却少有听闻,为何? 从表面上看,相比较徽商、浙商们一贯以来的高调奢华,晋商们却一向低调规矩,常常听闻这个徽商网络官员,那个浙商与官相斗,但晋商集团却很少有这样的传闻,反倒是常有捐钱捐物,协助朝廷办事的举措。 如此一来,明清两朝对商人下手时,也总会下意识的把晋商忽略,转而向徽商、浙商们开刀。 到了清朝,这种状况更为明显,清朝统治者分明就是把徽商、浙商们当成肉猪来养,什么时候缺钱了,就朝他们下手,然后再培养下一批的浙商、徽商,而与此同时,晋商们却能不断的得到朝廷颁发的各种行商特权。 这种区别对待,究其根本,却还是因为晋商与徽商浙商们在经营策略和牟利手段方面,有着本质的不同。 晋商之所以富可敌国,是因为他们的身份是“特权商人”,或者说是“官僚商人”,拥有许多行商特权,虽然少有能一夜暴富的,却也可以一直稳步向前发展。 而浙商徽商们的牟利手段,除了地缘与特产的缘故,大都还是以走私为主,事实上,明清两朝的那些著名浙商徽商,基本上都是当时最大的走私商人。 晋商虽然也有走私的情况,比如那有着驼帮和船帮产业的何曾,就是北方有名的走私商人,但毕竟不是主流。 而这,也正是晋商对官府中人要更加客气的缘故,因为他们对朝廷更加依赖。虽然细细算来,相比较其他的商人集团,无论是在地方还是在中枢,晋商们的影响力都要更大一些。 …… “如此一来,大家也算是认识了。”客套一番后,赵俊臣笑着说道:“各位这段时间想必也听到风声了,可猜到本官此次找你们来所为何事?”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一众晋商相互对视一眼后,郭麟祥代表一众晋商起身答道:“大人可是指赈灾之事?我等也知道,如今潞安府蝗灾泛滥,百姓困苦,但朝廷这些年来也不容易,虽然拨下了赈灾粮款,但依旧有所不足,我等商人之所以能有今天,正是依仗着朝廷的扶持与家乡百姓们的帮助,在这个时候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如若大人有需要的话,我郭家愿意捐献一千担粮食。” 郭麟祥的话声刚刚落下,陈兴公也起身说道:“郭老板说的在理,我陈家商行也愿意捐献一千担粮食。” 何曾也是说道:“我何家也愿意捐献一千担粮食。” “张家商行愿捐献七百担粮食。” “我富和商行愿意捐献五百担粮食。” “我王家也愿捐献八百担粮食。” 此起彼伏间,赵俊臣暗数,短短片刻间,晋商们竟已是捐献了近万担粮食,虽然这些粮食对于赈灾粮草的缺口而言只是车水杯薪,对晋商们而言也只是九牛一毛,但已经算是很给赵俊臣面子了。 事实上,在晋商们看来,赵俊臣此次请他们相聚,就是官府的例行敲诈,因为赵俊臣身份尊贵,所以他们还特地把捐献的粮食都番了一倍。 然而,这次他们却是想错了。 只见赵俊臣笑着摇头,说道:“各位误会了,此次相见,本官是想与各位做一笔生意。” ~~~~~~~~~~~~~~~~~~~~~~~~~~~~~~~~~~~~~~~~~~~ PS:电脑突然重启,半章需要重写,更新迟了,见谅。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十八章.利诱威逼(下). “各位误会了,此次相见,本官是想与各位做一笔生意。” 听到“交易”两字,许多晋商出于商人本能,皆是不由的精神一振。 但更多的晋商,神色间却多了一分警惕。 生意的基础在于公平,官商之间又哪有什么生意可谈?不过或是权钱交易,或是敲诈的婉转说法罢了。 想到后一种可能,许多晋商已是在暗暗思索应对之策了。晋商势力不仅在山西之地根深蒂固,在朝廷中枢亦有不少代言人,虽然赵俊臣深受圣眷,但如果要求太过分的话,晋商们也未必会惧怕赵俊臣。 所以,相互对视一眼后,依然由那郭麟祥代表一众晋商起身问道:“不知大人所说的生意是指哪样生意?若有用得着我等的地方,只要力所能及,我等必不推辞。” 郭麟祥言语间的戒备与期待,赵俊臣自然听得出来,也不多解释,只是从袖中抽出一份奏章,递给了身边的许庆彦,然后说道:“如今我大明财政状况,各位想必也都有所了解,正值多事之秋,到处都是用银子的地方,近些年来已是有些周转不良、入不支出了。本官蒙陛下信任,担任户部侍郎,并兼管内承运库,食君禄、忠君事,对于这般情况,一直颇为忧虑,不过日夜苦思之下,总算还是想出了个法子,这几日已是写成了奏章,准备呈给陛下,然而本官年纪尚轻,经验尚浅,总有思虑不周全的地方,想到各位对这钱银之事最为了解,就冒昧将各位请来,想让各位帮着本官参谋一番。” 说话间,在赵俊臣的示意之下,许庆彦又将奏章转交给了郭麟祥。 看着手中的奏章,郭麟祥知道,这就是赵俊臣口中的生意了。所以客套一番后,就将奏章翻开细细查看。 然后,不过片刻间,郭麟祥捧着奏章的双手竟已是开始微微颤抖起来,面色潮红,显然激动到了极点。 看到郭麟祥的神色,其他晋商都是即期待又好奇,不知道赵俊臣的奏章中究竟写着什么内容,竟是让一向老成持重的郭麟祥如此失态。 见一众晋商们皆是面露迫不及待的神色,紧紧盯着郭麟祥手中的奏章,只是顾虑着规矩,不好移步同看,赵俊臣微微一笑,摆手说道:“各位不用客气,移步一同观看就是,也好为本官提些意见。” 听到赵俊臣如此说,一众晋商向赵俊臣告罪一番后,就纷纷快步走到郭麟祥身边,一同查看郭麟祥手中的奏章。 然后,就如同郭麟祥一样,看到那份奏章的内容,所有晋商都不由得激动起来,赵俊臣甚至还能清晰的听到晋商们的急促呼吸声。 ……… 赵俊臣的这份奏章,是关于四川盐务改革的。 盐,既是百姓生活之必须,亦是这个时代利润最大的商品。 无论是晋商,还是徽商浙商,其实都是以贩盐起家,当年明太祖朱元璋创立“开中制”,即商家负责把粮食运送到西北、北部、东北等边关重地,而朝廷则交给他们盐引作为补偿,商人们只有拥有了盐引,才能到产盐区取盐,并到指定地区进行销售。 在“开中制”的实施之下,距离各处边关最近的晋商,以及地处产盐区的徽商浙商们迅速崛起了。 也就是说,在最开始,无论晋商、徽商、浙商,其实都是盐商。 然而,随着大明朝廷的控制力度变弱,以及明朝商人集团的崛起,“开中制”渐渐变了模样,盐商们也分化成不同的模式,即边商与内商,边商以晋商为主,交钱即可得到盐引,内商以徽商、浙商为主,负责看守盐场和取盐。 如此一来,晋商为了得到盐引,每年提供给朝廷大量银子,与朝廷的关系也愈加的紧密,渐渐发展成为了官僚商人集团,拥有了各种行商特权;而徽商、浙商们因为拥有看守盐场与取盐之权,渐渐开始以贩卖私盐为主要牟利手段,成为了走私集团。 当两大商人集团的经营策略南辕北辙之后,他们的矛盾也开始渐渐出现,那就是晋商们的贩盐买卖,受到了徽商、浙商们的压制,即使拥有朝廷颁发的盐引,也无法从盐场取走多少盐。虽然晋商们另避蹊径,开始发展西北运输贸易、中俄边境贸易以及银票钱庄的生意,赚钱的速度并不比徽商、浙商们慢多少,但眼睁睁的看着一大财源断在手里,说他们没有不甘心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沿海盐场控制在浙商、徽商们的手中,而且浙商、徽商的实力势力也不弱于晋商,所以晋商们也没办法。 而如今,赵俊臣的这份折子,却是给他们指出了另一条路,那就是川盐!! 按照赵俊臣的折子里的说法,如今私盐泛滥,官盐价高不下,百姓们纷纷买私盐而弃官盐,官府屡禁不止,既然如此,倒不如增加官盐的产量,压低官盐的价格,与私盐竞争,以此来增加朝廷收入。 而徽浙之地的盐场已是开发成熟,想要增加官盐的产量,只能从川盐入手了。 四川盐井,一向是产盐重地。然而如今的四川,却还没有后世天府之国的样子,盐井的开采,不仅技术落后,而且投资力度也小,又有徽商和浙商的联合打压,使得川盐只能向云贵两省以及湖南西部贩卖,再加上交通的限制,所以川盐在这个时代并不被人们所重视。 而依照赵俊臣在奏折里的建议,想要开发川盐,就要引进其他地方的技术与资金。在朝廷银子紧张的情况下,在这个时代能够提供这般技术与资金的,不外乎徽商、浙商和晋商了。再考虑到徽商与浙商们已经控制了沿海盐场,那么晋商就是开发四川盐井的首选。 ……… 盐的利润在这个时代有多大?即使私盐价格较低,但也有一倍有余的利润,再加上盐是生活必需品,售量极大,完全就是这个时代最赚钱的买卖。 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天下攘攘,又皆为利来,看到赵俊臣奏折里的内容,想到晋商集团一旦控制了川盐,就能摆脱徽商浙商的压制,大笔大笔的银子就要滚滚而来,晋商们如何能不激动兴奋? 另一边,见一众晋商已经看完了奏折,竟皆是激动着忘了说话,赵俊臣轻咳一声,缓缓问道:“各位,在你们看来,本官的这般主意如何?可有什么不周全的地方?” 赵俊臣的话语,就好像一滴冷水落入滚油中,惊醒了一众晋商,更引起了偌大的动静。 “大人,您这番想法极好极妙,思虑周全,我等见识才学远不如大人,哪里又能挑出什么不周全的地方?” “大人之策,真可谓是利国利民、功在千秋啊,从前我就常听人说大人乃是当代国士,如今终于信矣。” “还请钦差大人放心,这般计划,我等山西商人,必然会鼎力支持,谁敢反对,就是我等晋商集体之敌!” 一众晋商再无刚才的矜持,情绪皆是激动不已,回话也是乱哄哄的,赵俊臣却没有任何表态,只是笑吟吟的坐在那里,静静的听着一众晋商们的奉承。 见到这般情景,身为一众晋商之首,郭麟祥、陈兴公、何曾三人对视一眼后,齐齐咳嗽了一声,打断了一众晋商的话语,也让他们稍稍冷静了一下。 对于赵俊臣的这份奏章,郭麟祥、陈兴公、何曾三人虽然也很激动,但并没有失了理智,他们可都还记得,赵俊臣这次找他们来这里,是为了做生意,而不是为了来当活菩萨的。 虽然,很多晋商此时看向赵俊臣的眼神,就已经像是在看活菩萨一般了。 待一众晋商们终于安静了下来后,何曾瞪了他们一眼,肃声说道:“成何体统!怎么能在大人面前如此喧哗?失了规矩,若让人小看,你们丢脸不要紧,莫要给我们晋商丢脸。” 听到何曾的训斥,晋商们才发觉自己竟是乱了方寸,纷纷告罪。 另一边,陈兴公则向赵俊臣躬身说道:“大人的这般计划自是极好的,对我等晋商而言,更是一大契机。虽然我等深知,大人的本意只是一心为国,但我等晋商受了如此好处,若不报答大人,心中却也过意不去,所以大人您若有什么需要,还请尽管向我们提,我等绝无拒绝之道理。” 听到陈兴公的话,一众晋商纷纷点头应是。 生意场上,有失去才有有得到,对于这一点,晋商们一直是深有体会的。他们一旦在赵俊臣的帮助下获得四川盐井的控制权,那么无论给予赵俊臣什么样的回报,在晋商们的眼中都是值得的。 见到晋商们期待的眼神,赵俊臣微微一笑,缓缓说道:“本官之谋划,皆是为了皇上,为了朝廷,怎可因此而向各位索要回报?各位如此说,却是看低本官了。” 郭麟祥却一脸的坚决,说道:“大人过虑了,我等怎敢看低大人的为国之心?大人之忠君爱国,不仅仅只是我等,就算是天下百姓,也都看在眼里的。” 明明是睁眼说瞎话,却引来一众晋商的应和,而郭麟祥则继续说道:“只不过,我等平白得了大人如此大的恩惠,若不报答,将来若是让他人知道了,说我等晋商知恩不报,那就百口莫辩了,还请大人多多体谅。” 赵俊臣却笑得摇了摇头,说道:“川盐改制,尚只是本官一人之见,且不说还未呈给陛下,就算是呈给了陛下,陛下能不能同意,还是两说呢,既然如此,本官于你们又哪里有恩惠可言?” 郭麟祥笑道:“大人自谦了,您在陛下心中地位之重,我等皆是知晓的,大人之提议,陛下哪里会不认可?更何况,我等晋商在朝中也有一些朋友,到时候定然也会声援大人的,如此一来,大人之谋划,又哪里有不成的道理?” 赵俊臣却叹息道:“虽说如此,但本官来到潞安府代天子巡视后,却对这事有了顾虑。” 听赵俊臣这么说,一众晋商不由皆是心中一紧,陈兴公连忙问道:“大人您有何顾虑?何不告知于我等,齐心合力之下,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在赵俊臣抛出四川盐务改制的折子后,一众晋商就想的很清楚了,川盐的控制权他们绝对会争取的,也绝对会招到徽商、浙商的抵制的,两方势力对抗之下,赵俊臣的态度就很重要了,他并不属于任何一方,偏偏又在德庆皇帝面前颇得宠信,说话很有分量,他的态度,决定着这场斗争的胜负。 四川盐务改制虽说是赵俊臣主动提出,但他如果反悔,甚至转而支持徽商浙商,晋商们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条财路断送。 而这,也是赵俊臣敢把四川盐务改制的方案透露给一众晋商知道的原因。 所以,对一众晋商而言,在这个时候,赵俊臣决不能有任何顾虑,就算有了顾虑,晋商们也要想尽一切办法打消赵俊臣的顾虑。 另一边,见晋商们如此表态,赵俊臣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众位也知晓,如今蝗灾不仅在潞安府泛滥,更开始向着山西全境蔓延,一旦无法控制,必然带来大规模的混乱,山西是各位的根本之地,一旦乱了,各位又哪里能分出心思开发四川盐井?必然是会耽误的。既然如此,还不如把四川盐务之事,交给其他商人办理……” 见一众晋商面色紧张,就欲说话,赵俊臣却接着说道:“可惜,本官有心带领山西百姓灭蝗,却遭到官府民间诸多质疑……” 话说到这里,一众晋商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郭麟祥当先起身说道:“大人您扑杀蝗虫,乃是为了我山西百姓安生之善举,可惜有人迂腐,迷信那蝗神之说,竟是反对大人,这些事情我们也是知道的,也曾为此而心忧不已,不过还请大人放心,我们这些人说话还是有人听的,必然尽心尽力的协助大人,大人您高瞻远瞩,再得我等相助,扑杀蝗虫之事,绝不会再有阻力。” 何曾点头附和道:“即使有阻力,大人也不用担心,自有我等替大人处理,绝不劳大人您烦心!!” 一众晋商也跟着纷纷应是。 “如此自是最好。”赵俊臣笑着点了点头后,却又皱起眉头,说道:“然而,本官之顾虑,还不仅仅如此,如今因为蝗虫的缘故,潞安府的百姓们亦是颗粒无收,朝廷有心救济,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发放的赈灾粮草虽然不少,但灾民却是更多,一旦因此而生出乱子……哎,自古大乱,皆源于流民啊……” 赵俊臣话声未落,陈兴公已是起身说道:“还请大人安心,我等手中尚囤积着些许余粮,如今潞安府蝗灾,正是我等回馈百姓的时候,绝不会让潞安府境内有任何一个百姓饿死的。” 郭麟祥考虑的更周详,接着说道:“更何况,将来四川盐务之事一旦交由我等晋商负责,四川那边也会需要很多人手,正好可以从潞安府灾民中选拔,如此一来,潞安府就更不可能生出乱子来了。” 赵俊臣笑了,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本官也就没什么可顾虑的话,待本官一回京城,就把奏章呈给陛下,不过四川盐务牵扯到方方面面,到时候必然会有人反对,你们也要多加联络亲近的官员,省的本官势单力薄,无法成事。” “这是必然,还是大人放心。” 听到赵俊臣的承诺后,一众晋商皆是大喜,齐声应和道。 赵俊臣沉吟片刻后,又补充道:“不过,话又说回来,本官之所以提议四川盐务改革,就是想要为朝廷增加些收入,所以你们今后在四川开采盐井,必须要先保证朝廷的税收,否则日后必然会招人口舌。” 郭麟祥保证道:“这是当然,我等知晓大人您如今主持户部,掌管天下钱粮,所以必然不会让大人您为难的。” 赵俊臣点了点头,笑道:“既然如此,本官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对了,这几日潞安府各地的耆老乡绅们齐聚到知府衙门,本官正准备与他们一见,商议一下蝗灾之事,你们可有兴趣与本官一同前去?” 晋商们对视一眼,知道赵俊臣这是想要借他们来压服那些耆老乡绅,如今他们正有求于赵俊臣,自是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于是纷纷点头应是。 ……… 在去知府衙门的路上,赵俊臣坐在轿子中闭目养神,许庆彦步行跟在轿子旁边,而一众晋商也纷纷坐着轿子,跟在后面。 没走多久,赵俊臣就听到许庆彦在轿子外面抱怨道:“少爷,盐的买卖多大的利润,你怎么就平白无故的交给那些山西商人了?” 显然,这般埋怨,许庆彦已是忍了很久,对许庆彦而言,哪有把赚钱的生意送给其他人的缘故? 赵俊臣摇头笑道:“你啊,也算计的太仔细了,四川井盐想要真正的开发出来,即需要大量的银子,也需要充足的开采技术,甚至还需要丰厚的人脉,这些咱们都准备不足啊,更何况四川天高皇帝远,咱们也没时间照看,既然如此,还不如交给那些山西商人。” 许庆彦声音中带着明显的肉痛,说道:“但也太便宜他们了。” 赵俊臣说道:“要把目光放长远,咱们这次的收获也不少了,甚至算得上是一举多得,不仅潞安府的救灾赈灾从此再无阻力,咱们也能因此而赚个好名声,更重要的是,我如今有心在朝廷中枢和地方上网罗一批朋党与盟友,那些商人手中有钱有粮,有他们帮着赈灾,潞安府上下官员,在赈灾之余,都能捞到不少好处,并会把这些好处归功于咱们的头上,等蝗灾结束后,请功折子一上,他们今后与咱们也算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而与这些晋商交好后,朝廷中那些与晋商交好的官员,也会成为咱们的盟友,如此一来,咱们今后在朝廷中也不算是势单力薄了。” 许庆彦说道:“但是,这么做的话,岂不是要得罪了那些徽商和浙商了?” 赵俊臣淡然道:“交好一批人,就必然会得罪另一批人,就看你如何选择了,更何况,将来我自有与他们修好的手段。” 对赵俊臣的话,许庆彦自然深信不疑,只觉得赵俊臣被石头砸过之后,似乎手段更加老辣圆滑了。 只是,那无利不起早的性子,还是让许庆彦对赵俊臣这些日子以来的所作所为有些不适应,轻声说道:“不过说到底,咱们这次赚的东西都是虚的,实际的好处啥都没捞到,白忙活一场。” 赵俊臣失笑道:“别光盯着银子,有时候,一些虚的东西,比实的东西有用多了,更何况,这次潞安府之行,咱们未必捞不到实际好处。” 许庆彦连忙问道:“怎么捞?” 赵俊臣笑道:“你一会就知道了。” …… 其实,赵俊臣之所以打算把四川盐井交给晋商开发,除是为了救灾赈灾,并与晋商集团建立关系之外,还有更深层的考虑。 对于这个时代的商人,无论是晋商还是徽商浙商,赵俊臣既有好感,也有很不喜欢的地方。 好感是因为,这个时代的商人思维活跃,眼光也很长远,并有意识的开始在朝廷中培养自己的代言人,甚至还能把自己的代言人捧成内阁首辅,比如张居正,比如张四维。在赵俊臣看来,这未尝不是资产阶级思想觉醒的一种表现,如果不是留给他们的时间太短,明朝未必不能由封建王朝进化成更先进的社会制度。 但相比较好感,其实赵俊臣对他们不喜欢的地方更多。 赵俊臣深知,明朝从某方面而言就是被这些商人们搞垮的。他们走私偷税,让明朝长时间内入不支出;他们对朝廷政策的干涉,甚至曾让崇祯皇帝发出“当官有如买卖”的感叹;而且在这些商人的影响下,明朝中后期内耗极为严重,朝堂之上,官与官斗、皇帝与官斗,其背后大都站着各大商人集团。 最重要的是,这些商人集团眼中似乎从来没有国家意识,徽商浙商自不用说,明朝倭寇与海盗之所以屡禁不绝,就有徽商浙商背后支持的原因,许多抗倭英雄,都在徽商浙商的操作下,以莫须有的罪名入狱,许多尚忠君爱国的朝廷官员,甚至不得不以自杀的形式以示抗议,比如说著名的抗倭英雄——浙江提督朱纨。 相比较浙商徽商,晋商虽然与明朝朝廷关系更密切,但却做得更绝,当明朝断绝了与建州女真的互市后,建州女真缺铁少粮,本会被明朝活活拖垮,之所以最后能挺过来,就是因为晋商在暗中通过走私支持他们的缘故。 而赵俊臣之所以把四川盐井交给晋商,也有想转移他们注意力的原因在内。 如果把晋商的注意力引向四川盐务,或许他们就看不上与建州女真走私的那点利润了,毕竟如今明朝的状况并不算好,而建州女真如今的可汗还是爱新觉罗.玄烨,这种未雨绸缪的事情,赵俊臣有机会的话,还是要做一下的。 “这个时代的商人啊,晋商因为特权而起家,徽商浙商因为走私而牟利,都算不上正经商人,获利之后,他们也从未想过资本积累,反而是盖宅买田,用来挥霍……亏得在后世,竟还有人把他们当成明清时期的商人代表……” 想到这里,赵俊臣不由的摇了摇头。 不自觉间,赵俊臣心中已是有了要改造这个时代的商人的想法。 就在赵俊臣暗思之间,许庆彦汇报道:“少爷,那郭麟祥求见。” 赵俊臣已是猜到郭麟祥的目的,随口说道:“恩,让他来吧。” 没过多久,郭麟祥已经快步来到赵俊臣的轿旁,随着轿子的前行而亦步亦趋。 赵俊臣掀开轿子的窗帘,笑着问道:“郭老板找本官有何事?” 郭麟祥一脸恭敬的答道:“回大人,刚才我与其他人商议了一下,为了避免日后无谓的争执,也为了加大川盐的开采力度,我等决定以融资的方式建立一家盐行,名字叫做九州盐行。” 赵俊臣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九州盐行,好名字,气魄不小啊。” 郭麟祥笑道:“那还不是因为大人您的照顾,为了回报大人,我等商议之后,决定将九州盐行的半成干股送给大人,还请大人万万不要推辞。” 赵俊臣犹豫道:“半成?太多了吧?” 并非赵俊臣推辞,半成干股确实很多,毕竟那不是一家普通的盐行,而是一众晋商合力所办的,并且会在日后控制着整个四川的产盐。 郭麟祥却摇头道:“区区半成,哪里算多,是大人您应得的。” 说着,郭麟祥又从袖中掏出一卷银票,在赵俊臣的注视下,递给了一旁的许庆彦,说道:“这亦是我等山西商人的小小心意,还请大人笑纳。” 说着,不待赵俊臣说话,郭麟祥就躬身离开了。 许庆彦看了手中银票一眼,又轻轻用手一拨,然后就已是用兴奋且肯定的语气说道:“少爷,又是十万两银子!!” 赵俊臣合上了帘子,靠坐在轿子中,并不显得多兴奋,只是轻声说道:“刚才我说什么来着,这次咱们怎么会没有好处……” “少爷英明!!” ……… 当赵俊臣带着一众晋商来到知府衙门后,一众耆老乡绅们已经等待多时了。 不仅仅是他们,潞安府境内较为出名的神棍巫婆和尚道士们,在张道全的带领下,几乎同时间来到了衙门,等待着与赵俊臣的见面。 对于赵俊臣有意主持潞安府上下扑杀蝗虫的传言,这些耆老乡绅们是有所听闻的,从本心上说,他们是不赞成的,既是因为害怕蝗神的报复,也是因为这样做会有损他们的利益,毕竟蝗灾过后,灾民流离失所,他们的土地也会因此而扩大一些。 然而,本以为张道全等人是他们的支持者,却没想到探过口风后,发现潞安府内各教派人士竟然全都支持赵俊臣扑杀蝗虫的举措,其中就包括蝗神庙的主持!! 耆老乡绅们有意找相熟官员疏通,却被告知,早在前几日,所有敢反对灭蝗的潞安府官员,全被罢官免职了!! 在这个时候,耆老乡绅们已是觉得大势难违了。 当赵俊臣召见他们后,见到对赵俊臣一脸恭敬的一众晋商,耆老乡绅们绝望的发现,他们最后的靠山也靠不住了。 另一边,在知府衙门的大厅里见到这些耆老乡绅后,赵俊臣并没有客套,而是直接问道:“本官欲灭蝗,你们有谁反对?”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早就候在一旁的刘长安当先说道:“大人之举,一心为国为民,百利而无一害,下官绝对赞同!!” 话声落下,一众官员皆是应和。 张道全不落人后,亦代表一众宗教人士说道:“大人扑杀蝗虫是善举,可救活百姓无数,我等五教人士,自是坚决拥护大人!!” 张道全说完,一众和尚道士巫婆神棍们亦是齐声称是。 郭麟祥也跟着说道:“大人之举措,实乃我山西之福,我等山西百姓受惠,又哪里有不赞成的道理?” 一众晋商亦是应和。 然后,赵俊臣把目光转向了那些乡绅耆老们。 乡绅耆老们面面相觑,只觉得四面楚歌,大势难违,最终,还是没有一人敢说出反对的话,亦是林林落落的应是了。 如若说赵俊臣为取得晋商支持,用的是利诱之策,那么对于这些乡绅耆老们,用的就是威逼之法了。 见无人反对,赵俊臣长笑一声,站身起来,扬声说道:“既然如此,从明日起,由官府带头,潞安府上下齐心合力,一同扑灭蝗灾!明日祭天,本官将亲自主持!本官知道,你们中有些人担心蝗神报复,本官明日将向天地神灵祈愿,若上天要降惩罚,本官愿一肩担之,绝不推诿他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十九章.造势与作秀(上). 祭天祈福,既是百姓眼中的大事,只是为了获取心中必要的自我安慰;亦是官员眼中的必要程序,借此为自己披上一件“代天行事”的外衣,以更好的驾驭百姓。 而在赵俊臣眼中,所谓祭天祈福,却是他造势和作秀的最好机会。 是的,在赵俊臣眼中,所谓的祭天祈福,说根到底,就是一场造势、一场作秀,以此让百姓们可以安心的跟随他扑杀蝗虫,并顺便改善一下他在朝野间那狼藉不堪的名声。 这一天,潞安府城外,百姓云集,人山人海,不仅府城周围的百姓都到了,山西境内的那些官员商人,潞安府内的那些乡绅耆老,所有有名有姓的人物,亦全都到齐了,此刻皆是聚在连夜搭建起的祭台周围,观看着祭天祈福仪式的进行。 此时,祭台左近,锣鼓喧天,鞭炮阵阵,和尚们在诵经,道士们在作法,神棍们在祷告,巫婆们在跳大神,虽然不伦不类,说不上正规,甚至会让人不由发笑,但也面面兼顾了各方信徒的情绪。 不得不说,这么做很有用,灭蝗在百姓眼中是大事,谁也不知道那传说中的蝗神是不是睚眦必报的性子,如今见到漫天神佛的代言人齐聚于此,百姓们揣测不安的情绪,多少都平复了一些。 当时至晌午,日挂当空,祭天仪式终于进入正题。 万众瞩目之下,在一众官员和商人们的欢呼声中,赵俊臣穿着祭祀盛装,在雅乐声的伴奏下,缓步走上祭台。 然后,鞭炮止,锣鼓停,和尚道士神棍巫婆们也停止了各自的仪式,祭台左近的安静氛围,开始向着周围蔓延,很快的,已是一片肃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赵俊臣身上。 看到这一幕,赵俊臣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拿出刘长安为他准备的祭文,用最大的声音咏诵着。 “天道至上,协同共赏,俯首顿拜,誓约担当,恭献三牲,惟愿守护……” 读到一半,赵俊臣不由的皱起了眉头,他在怀疑,这篇晦涩难懂的祭文,百姓们究竟能不能听得明白。 不过,赵俊臣也知道,百姓们其实并不看重这篇祭文究竟说了些什么,他们只是看重祭文的庄重神秘,如若赵俊臣此时用白话祭天,说不定百姓反而会小看了这场祭祀。 抬头一看,果然,每个百姓皆是一片肃穆敬畏的神色。 好不容易把祭文读完,赵俊臣将文章收入袖中,开始用白话向百姓们解释这场祭祀的用意。 “百姓们,天道不仁,降蝗灾于潞安,大家一年辛苦,竟是颗粒无收。幸而刘知府为人干练,及时汇报于朝廷,天子爱护子民,及时拨粮救护,然而,蝗灾不止,反而愈演愈烈,如今已是向着太原、河东等地蔓延,一旦潞安府之不幸扩散于山西全境,必生大乱,到那时候,潞安府即使有朝廷救助,又哪里可以独安于一隅?所以,既是为了天下之安定,亦是为了防止蝗灾来年复发,本官已是下定决心,灭蝗!!” 虽然早已得到消息,但听到赵俊臣的话后,百姓之中出现了细微的混乱,百姓间的耳语轻声,混杂于一处,嗡嗡一片。 “肃静!!” 见到这般情况,坐在一旁的刘长安当先起身喝道。 刘长安这些年来在潞安府担任父母官,在百姓心中早已是形成了威势,所以,很快的,百姓们就安静了下来。 对着刘长安微微点头表示赞赏后,赵俊臣继续扬声说道:“本官知道,大家担心这次蝗灾乃是天罚,乃是蝗神有意为之,贸然灭蝗,恐怕会遭受蝗神报复。但本官在此明言,此次蝗灾,绝非天罚,因为本官相信潞安府的百姓淳朴善良,绝对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既然如此,老天又为何会降天罚于潞安府?即使这场蝗灾乃是蝗神所为,本官亦愿在此向天地神佛祷告,扑杀蝗虫之事,乃是我赵俊臣一力主张,只是为了救百姓于困苦,若上天不满,降下惩罚,我赵俊臣愿一肩担之,绝不推诿他人!!” 最后一句话,这些日子里赵俊臣已是反复说了无数遍,极为熟练,声音竟也比之前更大些,浩浩荡荡传向周围百姓的耳中,在众官员商人乡绅耆老们的带领下,引起了一片欢呼声。 即使距离较远的百姓,没有听清楚赵俊臣的话语,也早有准备多时的“好心人”,将赵俊臣的话语向着周围百姓反复复述,最后再加一句“这位赵大人真是一位好官啊”的感叹。 这些“好心人”,自然是赵俊臣事先安排的。 这个时代的百姓,淳朴且愚昧,最容易被“人云亦云”所蛊惑,见到赵俊臣的作态,听着周围人的赞叹,莫不是心中暗想:“这位钦差赵大人看样子确实是一位好官啊,为了救助我们老百姓,竟愿意以一己之力承担天罚,之前竟是有人说他是大贪官,恩,肯定是有人在诋毁这位赵大人了。” 这般想着,百姓们对赵俊臣的欢呼声变得更大了。 好不容易,等百姓们的欢呼声落下,赵俊臣正准备继续说话,突起异变。 只听到祭台之下,有一青年男子的声音,突然响起。 “钦差大人如若当真一心为百姓着想,又为何会因为一场误会而滥捕滥捉,羁押数十名无辜百姓,时至今日,即不审也不放,让数十户良善人家夜传哭声,让无数百姓整日因此而惶惶不安?” 赵俊臣循着声音看去,却见在靠近祭祀高台的地方,正有十数名书生聚在那里,为首之人年纪和赵俊臣差不多,面容古拙,一席青衫,如今正略带挑衅的看着赵俊臣。 在这个时代,读书人在百姓心中地位颇高,所以这些人很轻易的就来到了祭台前,周围百姓甚至还有意识的让出一些空间,以防挤着他们。 看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赵俊臣还没来得及说话,刘长安已是再次起身,面容间的愤怒之色,任谁都看得出来,大声喝道:“张琦成,当日那些乱民掷石袭击钦差大人后,你竟敢当街放鞭庆贺,这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如今竟敢再来挑衅,莫不以为你父亲曾担任过吏部侍郎,本官就抓不得你了吗?莫以为本官不知道,上次那些乱民之所以敢袭击钦差大人,就是你挑唆的!!” 张琦成却丝毫不惧刘长安的官威,冷声说道:“古贤云,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刘长安,别人怕你这个贪官,我却不怕,百姓淳朴,最容易受人蛊惑,某些贪官自以为惺惺作态一番,就能欺瞒天下,我之所以现身说法,就是为了唤醒百姓,莫要被贪官欺瞒!!” 说到这里,张琦成再次向着赵俊臣看去,眼中的挑衅愈加的明显。 “这个张琦成是怎么回事?” 在张琦成与刘长安斗嘴的时候,赵俊臣向着身边不远处的一位潞安府官员问道。 那潞安府官员满脸的愤怒,向着赵俊臣解释道:“这个张琦成的父亲是原吏部侍郎张轩,前些年被罢官为民后,就整天嚷嚷着‘大明天下贪官横行’之类的疯话,前些年终于病死了,原以为能清净些,没想到这个张琦成和他爹一个性子,甚至比他爹还固执,这些年没少为知府大人添麻烦,只是他爹当年在朝中颇有几位知交,所以知府大人也不好随意责罚他,结果这张琦成竟以为没人能制得住他,如今已是越发的无法无天了。” 赵俊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看着一脸嫉恶如仇的张琦成,心中竟是暗喜,想道:“这个张琦成,来的正好!!” 另一边,刘长安已是被张琦成一口一个“贪官”气的五窍出烟,对着周围衙役怒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这人给绑起来押到牢里!!” “且慢!!” 就在这时,赵俊臣突然开口阻止道。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二十章.造势与作秀(中). “且慢!!” 听到赵俊臣的声音,刘长安不由一愣,不明白赵俊臣为何会阻止自己,连忙劝道:“大人,这张琦成破坏祭祀,随意诋毁朝廷官员,罪大恶极,必须惩戒,否则无法明正纲纪啊!!” 赵俊臣隐蔽的瞪了刘长安一眼后,缓缓说道:“本官为人做事,一向正大光明,事无不可为人知,这张琦成固然有罪,但他既然当面质疑本官,那么本官亦要与他辩上一辩,给他一个说话的机会。” 注意到赵俊臣眼神中的警告,刘长安犹豫了一下后,最终还是遵循赵俊臣的吩咐,让衙役们放开了张琦成。 而那张琦成,不仅在衙役们抓捕他的时候一脸的无畏,待衙役们放开他后,更是一副早料到如此的表情,也不多说话,只是继续用挑衅的眼神与赵俊臣对峙着。 反倒是张琦成周围的那些书生,渐渐的都是有了些不安的神色,但依旧聚在张琦成的周围,以示支持。 很显然,赵俊臣虽有心转变自己的贪官形象,但即使能骗得过普通百姓,却也瞒不了这些“不出屋即知天下事”的读书人。 待衙役们放开了张琦成后,赵俊臣问道:“你刚才说这里有贪官惺惺作态,蒙蔽百姓,说的可是本官?” “正是你赵俊臣!!”张琦成面带恨意,一字一顿的说道:“你赵俊臣的贪污受贿,陷害忠良,所作所为,天下皆知!!这些年来你担任户部侍郎之职,欺上瞒下,前后贪了国库多少银两,以为没人知道吗?其他不说,光是你在京中的那处府邸,占地多达百亩,如今依然还在大肆扩建,前后投了多少银子?就光凭你的那点俸禄,养的起吗?前文渊阁大学士李文宣前辈,因为此事参了你一本,你就在陛下面前屡进谗言,百般诋毁。可怜那李老先生,本是士林魁首,清誉满天下,最后竟是因为莫须有的大不敬之罪而活活冤死在狱中!!这件事情,士林之中有谁人不知?又有谁人不恨?你莫以为在这里惺惺作态,就能黑白颠倒,蒙蔽百姓,我张琦成可不上你的当!!” 听到张琦成的这些话后,祭台周围,百姓们皆是议论纷纷。这张琦成在潞安府境内颇有名气,听张琦成这么评价赵俊臣,百姓们心中刚刚形成的“赵俊臣是个好官”的观念,不由的皆是动摇了。 ……… 张琦成说的这些事情,如今已是李代桃僵的赵俊臣并不清楚,不过听张琦成这么说了之后,赵俊臣反而更安心了。 无他,张琦成没有证据,却鲁莽出头,既然如此,那也就怨不得赵俊臣要颠倒黑白了。 另一边,张琦成说话之间情绪已是更加的慷慨激昂,竟是从袖中拿出一篇文章,大声说道:“这是我为你赵俊臣总结的八大罪,每一条皆是罪无可赦的死罪!!今日我就要当着百姓的面,将它们一一读出,让百姓们看清你的真面目!!” 然而,张琦成刚刚打开手中文章,还没来得及读出,赵俊臣已是扬声阻止道:“打住打住,本官给了你说话的机会,如今你说了这么多,是不是也该本官说几句了?” 张琦成仰头看着依然站在祭台上的赵俊臣,冷笑道:“怎么,你怕了?” 赵俊臣肃声说道:“本官身正不怕影子斜,又有什么可怕的?本官只是想问你,你刚才说本官是贪官,是奸臣,贪污受贿,诬陷忠良,又为本官总结了八大罪,而这些所有,可有任何一件是你亲眼所见?或者手中有证据的?” 听到赵俊臣的话后,张琦成不由一愣。 他一介书生,不过是秀才功名,又哪里能掌握赵俊臣的罪证? 只不过,张琦成的父亲张轩曾是吏部侍郎,在官场中有不少故交。在张轩病死后,这些故交对张琦成颇为照顾,也让张琦成知晓了不少关于赵俊臣的事情,所以,虽然没有证据,但对于“赵俊臣是个大贪官”的观点,张琦成一直是深信不疑的。 事实上,被赵俊臣诬陷入狱的那位文渊阁大学士李文宣,就是张琦成的父辈故交之一,这些年来张琦成受其恩惠颇多。也正因为这般缘故,张琦成才会对赵俊臣如此怨恨。 但这些理由,终究无法明说,所以对于赵俊臣的问题,张琦成只能答道:“我身为一介布衣,又哪里去找证据?而你赵俊臣的所作所为,世人谁不知晓?又哪里需要我亲眼所见?这天下百姓,难道还能都误会了你不成?” 赵俊臣冷笑道:“即使是当今圣上富有天下,要定人罪名,也需要先找证据,怎么到了你张琦成这里,证据竟变得可有可无了?” 见张琦成语塞,赵俊臣继续说道:“不过,你既然如此说,也就是说你给本官扣的这些罪名,全都是人云亦云,听人传言的了?” 张琦成再次语塞,不知该如何回击,只觉得这一切与他想象中大不相同。 原在张琦成的设想中,只要他站出来质问赵俊臣,再把那“八大罪”一读,赵俊臣或是会被他的“正气”所慑,最终草草了事;或是会恼羞成怒,将他问罪押入牢中。而无论是哪一种,都能让赵俊臣在百姓面前暴露出真实面目。 但张琦成却没想到,赵俊臣身为朝廷大员,竟会在这里与他兴致勃勃的辩论起来,而且口才颇为了得,连连语中要害。 说到底,张琦成之前的种种设想,不过都是书生之见,想当然罢了。 另一边,见张琦成继续语塞,赵俊臣则乘胜追击,说道:“既然你只是听人传言才认定本官是贪官,那么本官问你,你是听何人所说?哦?不想说?那本官再问你,那传言之人,他又可曾亲眼见过本官贪污受贿、诬陷忠良?还是说,那传言之人也是在人云亦云?” 见张琦成依旧不知该如何回答,神色羞怒且尴尬,已是被赵俊臣的接连质问给逼到了死角,赵俊臣哼了一声,再次问道:“本官见你是个读书人,可知三人成虎的故事?《孔子家语·在厄第二十》篇,又讲的是什么?” 听赵俊臣这么说,张琦成已是知道了赵俊臣想说些什么了,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些什么,但最终还是选择继续沉默,只是咬牙恨恨的瞪着赵俊臣。 赵俊臣却冷笑道:“本官见你敢于当面质问本官,本以为你是个人才,虽然有些莽撞冒失,但也不失胆色,却没想到你不仅毫无主见,只懂得人云亦云,如今更是连圣人之言都没有读通!刘知府何在!?” 刘长安连忙回复道“下官在!” 赵俊臣说道:“向这位张琦成,还有周围百姓,讲解一下《孔子家语·在厄第二十》篇。用白话讲,省的大家听不明白。” “谨遵大人之命。”刘长安领命之后,转身向着张琦成看去,见那张琦成神色变幻不定,只觉得心中无比畅快,从前这张琦成依仗着父辈余荫,屡屡与他为难,没想到竟也有今天!! 清了清嗓子,刘长安扬声说道:“当年孔圣人与众弟子被围困于陈、蔡之地,缺衣少粮,饥饿难耐,子贡从外面换了少许米回来,交给颜回,让他为大家煮粥。而颜回煮粥期间,正好孔圣人路过,见那颜回竟在偷吃,不由生气,就前去质问颜回,而经过颜回解释,孔圣人才知道,原来颜回并非偷吃,而是有灰尘落入粥中,颜回怕孔子会吃坏肚子,又不想浪费粮食,所以才先吃掉的,得知实情后,孔圣人不由感叹,连亲眼所见到的事情,都有可能是错的,更何况是道听途说呢?” 讲解完之后,刘长安笑吟吟的看着张琦成,问道:“张秀才,这《孔子家语·在厄第二十》中所讲的道理,你可明白了?” 另一边,张道全突然长身而起,对着祭台下的百姓和张琦成说道:“百姓们,大家切莫被这张琦成蒙蔽了,这些日子以来,钦差大人为潞安府上下做的事情,我都是一一看在眼里的,朝廷拨下来的赈灾粮款,总价高达十数万两银子,钦差大人一文未动,尽数交给了潞安府衙,不仅如此,钦差大人见潞安府人多,担心赈灾粮款不够,这些日子以来更是到处奔走,为我们潞安府百姓筹措赈灾钱粮。钦差大人代天子巡视地方,多尊贵的身份?为了咱们潞安府百姓,竟是不惜到处低头求人!!而今日,为了带领大家灭蝗,更是在天地见证下,愿以一己之力承担天罚!!大家说,这样的官,会是贪官吗?!” 张道全虽然不过是个神棍,但在潞安府的声望却要比张琦成高多了,随着他表明态度,百姓们终于信了,并在张道全的带领下,向着赵俊臣欢呼起来。 “赵大人好官啊!!” 另一边,郭麟祥、何曾等晋商,以及刘长安等地方官员,竟也凑趣的跟着喊了一声。 赵俊臣看了张道全一眼,微微点头以示赞赏。而注意到赵俊臣的动作,张道全心中暗喜,知道自己押注押对了。 …… 而此时的张琦成,却是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与普通百姓不同,他虽然没有证据,但通过各方渠道,却是十分清楚赵俊臣根底的,如今见赵俊臣如此愚弄欺骗百姓,只觉得气愤难当,而周围百姓看向他的怪异眼神,更是让他很不舒服。 甚至于,连身边那些一贯与他交好的同窗学子,此时看向他的眼神,也多了一些怀疑。 经此一事,至少在潞安府内,他张琦成“莽撞冒失,没有主见,只知道人云亦云,连圣人之言都没有读通”的评语,已经算是落定了。 看着周围百姓们正对着赵俊臣欢呼,百官、商人、乡绅们亦是对赵俊臣惟命是从,而赵俊臣却冷静的站在祭台之上,没有任何表示,只是默默的看着这一切,张琦成的心中,竟是突然觉得有些恐怖了。 “这个赵俊臣,不仅为人卑劣,又有如此手段,大明江山,迟早会祸害在他的手中!!” 这般想着,赵俊臣没有恼羞成怒,张琦成反而先是恼羞成怒了,指着赵俊臣大声叱喝道:“赵俊臣,你这个贪官奸臣!!你以为瞒得了一地之百姓,就能瞒的了天下百姓吗?你以为能瞒得了一时,就能瞒得住一世吗?赵俊臣!你的真实嘴脸,迟早会暴露的!!” 他的声音如此之大,竟是压过了周围百姓的欢呼声,传入了赵俊臣的耳中。 赵俊臣看了张琦成一眼后,对着祭台下的百姓喊道:“大家静一静!!” 当祭台周围终于安静了下来后,赵俊臣扬声说道:“百姓们,本官知道,这些年来,因为有人恶意诽谤本官的缘故,本官在民间的声望并不好,但俗语有云,百闻不如一见,本官如今就站在这里,大家可以借着这次机会,看看本官究竟是清官还是贪官,此次潞安府蝗灾泛滥,大家颗粒无收,但本官保证,绝不会让任何一位百姓吃不上饭,否则,不用他人来诋毁,本官就承认自己是个贪官!!” 对百姓而言,灾荒年代,没有什么是比“吃得上饭”还要更大的实惠了,所以在听到赵俊臣的保证后,百姓们欢呼声更大了,隐隐间,甚至有“青天”的呼声此起彼伏。 这个时代,清官的门槛极低,只要你能让百姓活得下去,那你就是青天大老爷!!而在百姓们的眼中,赵俊臣已是符合了这个标准。 看着百姓们的反应,赵俊臣满意的点了点头,他知道,从今天起,他那满天下的狼藉名声,至少在潞安府境内,就要彻底扭转了。而以潞安府为基点,天下百姓们对他的看法,也会慢慢改善,赵俊臣的目的,总算是初步达到了。 不过,满意归满意,但赵俊臣并不开心,因为他其实并不喜欢愚弄百姓这种作为,毕竟前世他也是芸芸百姓中的一员。但为了扭转自己如今的不利形势,赵俊臣却又不得不这么做——他如今的名声太差了,如果再不扭转,就当真会“不杀不足以慰天下”了。 满意、愧疚、无奈,或者还带着那么一丝得意,赵俊臣如今的心绪,颇为复杂。 另一边,刘长安见大势已定,心中佩服之余,快步走到赵俊臣身边,问道:“大人,这张琦成破坏祭祀,污蔑朝廷官员,罪大恶极,您说该如何处置?” 对于张琦成,赵俊臣其实并不讨厌,甚至还有些欣赏,毕竟,不管是在哪个时代,像张琦成这样有正气、有勇气的人都不多。至少,赵俊臣扪心自问,如果把他与张琦成的位置互换,此时的赵俊臣恐怕就要“穷则独善其身”了。 再考虑到士林间的影响,赵俊臣并不准备严惩张琦成。 所以,沉吟片刻后,待百姓们再次安静下来,赵俊臣对着张琦成说道:“张琦成,你今日诋毁朝廷官员,又破坏祭祀仪式,按理说,本官再怎么责罚你也不为过!但本官念你只是受人蛊惑,本身并无恶意,尚情有可原,也不严惩,只夺去你的秀才功名,你可服气?” 赵俊臣之所以要夺张琦成的功名,绝了他日后的为官之路,其实还有为张琦成考虑的缘故。 这个张琦成虽然心怀正气,也不缺勇气,但他的正气和勇气,却往往以莽撞冒失的形式来表现,这样的人,进入了官场,定然会被玩弄于鼓掌而犹不自知,落不得好下场——就好像赵俊臣今日如此利用他一般。 既然如此,还不如早早的绝了他为官之路,让他安心在潞安府当个教书先生为好。 官场之凶险,犹胜战场,像张琦成这种人,最好还是不要去参与了。 本以为张琦成会激烈反对,但出乎赵俊臣意料的是,这张琦成先是有些茫然的看了看周围的百姓,又愣愣的看了赵俊臣良久后,竟是恢复了平静。 “你既然已经这么说了,我再反对又有何用?”张琦成先是面无表情的缓缓说了这么一句之后,又大声冲着赵俊臣问道:“既然大人你如此宽宏大量,不知前些日子那些袭击大人的无辜百姓,大人又准备如何处置?如此不审不罚不放,就这么无故羁押着,又哪里能让百姓安心?” 刘长安见张琦成不仅得寸进尺,更是在这个时候还不忘暗中讥讽赵俊臣——“袭击大人的无辜百姓”!!既然百姓无辜,那不就是说赵俊臣活该被石头砸吗?——愤怒之下,就准备大声斥责。 然而,还未开口,就被赵俊臣摆手拦下了。 只听赵俊臣冲着祭台下的百姓大声说道:“前些日子,有百姓掷石袭击本官,按大明律,轻则杖三十,重则当斩,但本官知晓,他们只是受人误导,所以也无意于严惩,虽说把他们关入了牢中,却从没有虐待他们,对于这一点,待他们日后出狱,大家可以亲自去询问他们。本准备把他们再关上一段时间,让他们明白朝廷法纪不可违的道理,但如今灭蝗,正是用人之际,本官决定将他们提前放出来,让他们将功折罪,如果他们在灭蝗期间表现良好,本官就不再追究他们的罪责!” 随着赵俊臣话声落下,百姓之间,欢呼声再起。 “钦差大人果然是个好官啊!” “对袭击自己的老百姓都能既往不咎,就算是宋朝的包青天也做不到吧?” “这位钦差大人看来是真的爱护百姓啊!从前竟然有人污蔑这位大人是个贪官,真是心肠坏透了!” 当百姓的话语声传入耳中,张琦成明白,这次民意之战,是自己败了,而且败得很惨。 叹息一声,再次深深的看了一眼正在祭台上接受百姓欢呼的赵俊臣后,将怨恨与不甘藏到心底深处,张琦成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的转身离开了。 背影萧索落寞。 “祭天结束,为了天下安生,为了来年收成,百姓们,我们灭蝗!!” 赵俊臣并没有注意张琦成的离去,只是对着百姓们大声宣布道。 ……… 当赵俊臣走下祭台后,许庆彦连忙端着一碗水来到了赵俊臣面前,口中说道:“少爷,辛苦了。” 赵俊臣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碗中的水一饮而尽。 祭台之上,为了让更多百姓听清自己的声音,赵俊臣一直在扯着嗓子喊话,如今正是口干舌燥,喉痛难忍。 而许庆彦则是一幅小人得志的模样,幸灾乐祸道:“那个张琦成,竟然敢挑衅少爷,当真是自不量力!” 赵俊臣却摇了摇头,说道:“也不能这么说,其实这张琦成出现的正是时候,我在百姓心中,贪官形象流传已久,猛的要扭转这般印象,百姓们必然会不适应,并心中生疑,而有了这番辩论,百姓们才会认定我之前是受人污蔑诋毁,效果更好,这么说起来,我们还要谢谢那张琦成了。” 许庆彦笑道:“还是少爷看的明白!” 赵俊臣轻叹一声,说道:“不过,我们也必须要在士林中找一些自己人了,否则不管再怎么做,也终究是治标不治本,事倍功半。这天下民意,到底还是掌握在那些读书人和清流的手中。他们声望高,百姓们也信他们的话,有他们帮着说话,我们也能省却不少麻烦。所以从今往后,我们不仅要扭转民间百姓对我的看法,更要扭转读书人对我的看法。就像今日,如若不是有我在场,被张琦成这么一闹,我们所有的准备,就全都要功亏一篑了。” 许庆彦连连点头,说道:“我听人说,那张琦成仗着父辈余荫,做事一向是肆无忌惮,也就是少爷,才能把他治的服服帖帖了。” 赵俊臣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别拍马屁了,我们走吧。” 许庆彦一愣,问道:“去哪?” “做戏做全套,这个时候,自然是亲力亲为,和百姓们一同去扑杀蝗虫了,还能去哪?”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二十一章.造势与作秀(下). 古时,在老百姓的心中,所谓的好官清官,就是坐在衙门中为老百姓做好事的官儿;而所谓的坏官贪官,就是坐在衙门中坑害老百姓的官儿。 两者的共同点是,不管他们是在衙门里办好事,还是在衙门里办坏事,都只会坐在衙门里办事。 这个时代,“人人平等”的观念还没有出现,百姓心中,朝廷官员就应该高人一等,就应该坐在衙门当中发号施令。 而赵俊臣在灭蝗期间的所作所为,却将百姓们心中的这个观念给彻底颠覆了。 祭天之后,扑杀蝗虫的行动轰轰烈烈的展开了,在各方鼎力相助下,一切顺利,没有出现任何骚乱,不过月余时间,蝗灾已是遭到控制,原本铺天盖地的蝗虫,如今已是变得只能零星可见。 而河东、太原两地,在赵俊臣的协调下,这些日子以来也在全力配合潞安府的行动。由于扑灭及时,两地今年的秋收并没有受到蝗灾的影响。 在两地知府的组织下,河东、太原两地的百姓们,亦纷纷来到潞安府境内,帮助潞安府的百姓一同扑杀蝗虫。 对河东、太原两地的百姓来说,来到潞安府后,最让他们惊奇的事情,莫过于堂堂钦差大人赵俊臣竟然一身普通农家装扮,和潞安府的百姓们一同扑杀蝗虫了!! 赵俊臣这么做的本意,不过是一番做作,只是为了稳固自己在潞安府百姓心中的“好官”形象。 但百姓们却并不认为赵俊臣这是在做作,因为在扑杀蝗虫期间,赵俊臣没有享受任何特权优待,也从没有丝毫偷懒,和普通百姓一样每天从官府的粥棚里领着稀饭咸菜吃,而且对每一个百姓都是那么的亲切客气。 如此一来,百姓们对赵俊臣的感动感激自是无需多言。可以说,以赵俊臣如今在潞安府百姓们心中的地位声望,别说是让他们扑灭蝗虫了,就算是让他们把蝗神庙给拆了,恐怕也不会有多少人犹豫。 按照某位被赵俊臣的行为所感动的书生的说法,古往今来,“爱民如子”这四字评语,恐怕也只有赵俊臣能真正担得了。 如果现在还有什么人敢在潞安府境内说“赵俊臣是个贪官”的话,被喷一脸唾沫星子还算轻的,被百姓们围殴群揍也不是不可能。 而在潞安府百姓们的帮忙解释说明下,赵俊臣这些日子以来的所作所为,也被太原、河东两地的百姓所熟知,而赵俊臣的“好官”形象,也开始被越来越多的人所接受,再也不局限于潞安府一隅了。 事实上,不仅仅是赵俊臣,因为赵俊臣的亲力亲为,刘长安等地方官员,虽然并不理解,但也不得不纷纷效仿,脱了官袍,换上了农家衣装,与赵俊臣一起忙前忙后。 结果,刘长安这个以往在潞安府境内横征暴敛的贪官,这些日子里竟也收到了不少好评。 ……… 天色将晚,日头西落。 赵俊臣忙了一天,虽然颇为疲惫,但依然没有休息,而是指挥着百姓们焚烧蝗尸。 按照赵俊臣的说法,把蝗尸集中起来,在田地间焚烧,能让田地肥沃不少,来年潞安府也定然能有个好收成。 对于赵俊臣的说法,百姓们是深信不疑的,所以纷纷照做。 当蝗尸熊熊起火后,诸事皆定,这些日子以来一直跟在赵俊臣身边寸步不离的刘长安,向赵俊臣轻声问道:“大人,时候不早了,您劳累了一天,也该吃饭了,咱们今天还是去粥棚吃吗?” 见赵俊臣点头,刘长安脸上不由闪过一丝苦色,他一向养尊处优,猛不丁的让他整天吃稀饭窝头咸菜,又哪里能习惯?但既然赵俊臣身为钦差都吃这些了,他刘长安不过是区区知府,即使不愿意,也只能跟着照吃不误了。 见刘长安一脸的苦不堪言,赵俊臣笑道:“刘大人,本官知道你吃不惯那些稀饭咸菜,这些日子也确实难为你了,这样把,今天你就自己去找些吃食吧,不用随本官一起了。本官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只代表个人,你们地方官员仅凭自愿即可。” 赵俊臣虽然这么说,但刘长安哪里会真的答应?连忙说道:“大人您这可是看低下官了,大人您即高瞻远瞩,又爱民如子,这些日子能跟随在大人左右,下官只觉得受益匪浅,如今正是向大人您继续学习的机会,下官又哪里能错过?所以,自然是大人您怎么做,下官就怎么做了。” 赵俊臣摇头失笑道:“这可是你在自讨苦吃,将来莫怨我。” “怎么会,大人您又说笑了,跟在大人左右,是下官的荣幸。” 说话间,赵俊臣和刘长安等人已是来到粥棚附近。 只见在粥棚前,百姓们排着长队,竟是秩序井然。 能有这般秩序,却也有赵俊臣的一份功劳,因为赵俊臣每次来粥棚领粥时,都是排队的,而百姓们见赵俊臣都是如此,再加上粥棚里的稀饭窝头咸菜管够,也就跟着排队了。 而见到赵俊臣的出现后,粥棚附近的百姓们亦是大都面现恭敬与欢喜之色,纷纷向着赵俊臣下跪,行礼问安。 “大家快快起身,你们忙累了一天,就不必再跪来跪去了,我如今又未身穿官袍,用不着那么多规矩。” 见百姓下跪后,赵俊臣连忙说道,并把他身边的百姓一一扶起。 百姓们起身后,热情依旧不减,纷纷对着赵俊臣招呼道: “钦差大人,这一天您可辛苦了吧!” “大人,您去前面先领粥吧,不碍事的!” “大人,您站我前面吧,这样也快些。” 喧喧嚷嚷间,一片问候声中,赵俊臣只是笑着摆手拒绝。 见到这一幕,刘长安等潞安府官员,皆是神色复杂。 从前他们一旦在民间出现,百姓们都是纷纷避之不及,又何曾遇到过今日之热情? 百姓们的爱戴,让这些心中一向只知道银子的贪官们,竟也有了些许充实感。 对这些贪官而言,自然不可能会因为这些就转变自己的贪财本色,在他们眼中,白花花的银子依然要比百姓爱戴重要的多,但是,如果能像赵俊臣这样,贪污受贿之余还能得到百姓爱戴,似乎是个更好的选择? 对此,很多人已经开始认真考虑了,比如潞安知府刘长安。 通过各方渠道,潞安府的官员们可是很清楚,这些时间赵俊臣民望大增之余,银子可也没少拿,据传光是晋商们的孝敬,就有十万两之多。 名利两收,自然让人羡慕。 ……… 不谈潞安府官员们的思绪复杂,赵俊臣与百姓们亲切交谈之间,似乎发现了什么,微微一愣后,快步向着不远处的一位老者走去。 老者身边,还带着两个三四岁孩童,正是前些日子曾与赵俊臣有过交流,自称“笑着等死”的那位老者。此时他亦在排队等着领粥。 来到老者身前,赵俊臣笑着问道:“老丈,可还记得我吗?” 老者点了点头,一脸恭敬的答道:“您是钦差大人,是位大青天。” 赵俊臣笑着说道:“看来老丈终究还是忘了我了,老丈可还记得,一个月之前,就在不远的那处田边,我们曾见过面?” 老者微微一愣,仔细打量了赵俊臣几眼后,终于想起来了,面带惊喜道:“原来……竟是钦差大人!?哎呀,老头子我有眼不识泰山,那日竟是怠慢了钦差大人,还请大人恕罪!” 说着,老者就要拉着两个孙子下跪请罪,赵俊臣连忙扶住,说道:“那日本官是微服私访,老丈并不知情,况且老丈也并没有怠慢于我,何罪之有?” 将老者扶起来后,赵俊臣又问道:“你儿子的腿,如今可治好了?” 老者面现喜色,答道:“多谢大人关心,自那天与大人见面后,不知为何,第二天就有大夫来到家中,免费为我那孩儿治腿开药……” 话到一半,老者突然身体一震,见赵俊臣笑吟吟的似乎早已知情,终于明白了恩人是谁,再次拉着两个孙儿向着赵俊臣下跪,神色激动,口中说道:“孙儿,快向钦差大人下跪谢恩,治好你们爹爹腿伤的恩人,就是钦差大人啊。” 这一次,赵俊臣却是无论如何也拦不住了。 当赵俊臣好不容易把这祖孙三人扶起身后,说道:“既然你儿子腿伤治好了,那我也就放心了。” 这么说着,赵俊臣拍了拍老者的肩膀,就转身离去了。 待赵俊臣离开之后,周围好奇的百姓们,纷纷把老者围住打听消息,老者亦向周围百姓大声解释道:“这位赵大人真是好官啊,你们不知道,自从我家孩儿腿断了之后,一家老少再也没了活路,老头我连寻死的心都有了,谁知那日遇到了微服私访的赵大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二十二章.回京之前(上). 一碗稀粥,一个窝头,几根咸菜,这就是潞安府百姓们从官府粥棚处领到的晚饭。 这些东西,即吃不好,亦不一定能吃饱,但至少能吃得上,所以百姓们大都已经很知足了。 当轮到赵俊臣去领粥的时候,发粥的那位衙役还特地讨好的多给了赵俊臣一个窝头,这次赵俊臣倒没有拒绝,只是在离开粥棚的时候,把两个窝头分给了那老者的两个孙儿,不待老者拒绝,赵俊臣已是笑着说道:“就让孩子们多吃一些吧,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我不饿,喝碗粥也就够了。” 说着,也不待老者说话,赵俊臣就离开了。 当着百姓的面把粥喝光之后,赵俊臣就在刘长安等人的陪送下,回到了他在潞安府的暂住之所。在那里,许庆彦已是等待多时了。 许庆彦性子跳脱,不喜劳作,亦懒得与赵俊臣一同搞“面子工程”,所以赵俊臣索性就把他留在了城内,省的添乱。 许庆彦在正屋中无所事事,见赵俊臣回来后,连忙起身相迎,口中说道:“少爷,这一天真是辛苦你了。” 赵俊臣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是啊,哪里像你,整天游手好闲,我都开始羡慕你了。” 许庆彦撇了撇嘴,说道:“少爷,要我说你反正是做做样子,去几天也就得了,怎么还天天去了?你身份金贵,整天这么劳累,累坏了可怎么办?” 赵俊臣揉了揉自己的肩膀,说道:“也就这几天了,如今蝗灾已经快扑灭了,救灾粮草的发放也在稳步进行,再过几日,我们也就能回去了。” 许庆彦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从里屋端出了一盘食物,放到赵俊臣的面前,笑道:“少爷,我给你买了块牛舌,你尝尝怎么样?” 赵俊臣点了点头,并没有拒绝,就这么吃了起来。 自从赵俊臣与潞安府百姓们“同甘共苦”后,许庆彦每天都会给赵俊臣寻些肉食,而赵俊臣本身就是无肉不欢的胃口,再加上许庆彦是为了他好,又无人知道,所以也就顺水推舟的每天回来吃小灶了。 赵俊臣相信,不仅仅是他,刘长安等人,恐怕现在也是如同自己一般,正在享受着小灶美食,说不定还会更加丰富。 而这也是赵俊臣会把窝头送掉的原因,因为他知道自己饿不着。窝头那东西,偶尔吃一下忆苦思甜还可以,一直吃的话,赵俊臣的肠胃还真无法适应。 这么做或许有些虚伪,但上位者与下位者之间的所谓的“同甘共苦”,本来也就是这么一回事。 在赵俊臣看来,同甘共苦的基础在于条件相等,如果明明有更好的条件,却偏偏与寻常百姓同甘共苦,赵俊臣自问,确实无法坚持几天。 就在赵俊臣享受着牛舌的美味时,门外有仆从禀报道:“大人,郭麟祥求见。” 赵俊臣微微一愣,心中不知道郭麟祥来这里所为何事,但还是说道:“让他等一会,我马上去见他。” 说着,赵俊臣拿巾绢抹了抹嘴上的油光,又有些恋恋不舍的看了眼才吃了几口的牛舌后,向着客堂走去。 ……… 当赵俊臣来到客堂后,郭麟祥正在那里恭候着,手边还放着一方锦盒,不知里面装着何物。 “让郭老板久候了,见谅见谅。” 进入房中后,赵俊臣冲着郭麟祥拱手道。 “大人太客气了。” 郭麟祥回话间,就要行跪礼,却被赵俊臣扶住了,将郭麟祥扶起身后,赵俊臣笑道:“你还说本官客气了,要本官说你才是太客气了,你我相识一场,本官亦不拿你当外人,这些虚礼,大可不必。” 待双方落座后,赵俊臣问道:“不知郭老板这么晚来找本官,可有何要事?” 郭麟祥笑着答道:“本不应该这么晚来打扰大人的,但这些日子以来大人为灭蝗之事到处奔波,亲力亲为,我一来不知到何处去寻大人,二来人多眼杂,亦不方便,所以只能在这个时候来了。” 说话间,郭麟祥把手边的锦盒打开,却见里面放着一本书册,接着郭麟祥把书册送到赵俊臣身前,说道:“还请大人过目。” 赵俊臣接过书册,却见书册封面上写着“潞安府灭蝗实录”七字。 打开一看,确如题目所言,潞安府灭蝗前后所发生的事情全部记录其中,并重点描述了祭天时赵俊臣与张琦成之间的辩论,以及赵俊臣亲力亲为的与百姓一同灭蝗的事迹,其中对赵俊臣的所作所为,大为夸赞,颇有几分为赵俊臣的“贪官”之名平反的意思。 赵俊臣大略翻看了一遍后,挥了挥手中的书册,抬头向郭麟祥问道:“郭老板,这是什么意思?” 郭麟祥笑道:“还请大人不要误会,这是我等晋商共同的意思,大人这些日子以来爱民如子、为国为民的胸怀,我等皆是看在眼里的,亦为大人的所作所为而感动不已,但一想到民间百姓,对大人多有误解,就皆是感到气愤无奈,所以合计之后,就想到了这个法子,把大人您在潞安府的所作所为记录成书册,并发行天下,以此来为大人正名!!” 赵俊臣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觉得郭麟祥的所作所为正合自己的心思,可以想象,当这本书册刊行天下后,赵俊臣的名声,很有可能会从“狼藉不堪”转变为“诽誉参半”。 对赵俊臣来说,这本书册,可比之前晋商们孝敬的十万两银票贵重多了。 虽然心中这么想着,但赵俊臣还是一脸的迟疑,说道:“郭老板的心意我是明白的,但如此作为,用意是不是太明显了?” 郭麟祥却摇头道:“大人您不知,这天下百姓,不仅仅是对您有偏见,朝廷许多大员,在民间的名声也都不大好,颇有许多偏激之士,认为我大明朝如今已经被贪官控制了,但实际情况自然是完全相反的,这本书册的刊行,就是为了让世人明白以讹传讹、三人成虎的道理,不仅仅是为大人,亦是为大明所有官员正名。” 赵俊臣这些日子以来在潞安府的所作所为,以及用心用意,自然瞒不过郭麟祥这个地头蛇,明白赵俊臣有心要在民间扭转他那狼藉名声的想法。对此,郭麟祥是颇为赞赏的,在郭麟祥看来,一个朝廷官员,不管是贪官还是清官,如果不注重自己的名声官誉的话,那就是一个完全不合格的官员。也只有有了一个好的官誉,才能在官场上站得持久。 也正因为如此,郭麟祥才对赵俊臣更加看重了,因为郭麟祥从赵俊臣的作为中看出了赵俊臣的“野心”,因为这种“野心”,包括郭麟祥在内的晋商集团,对赵俊臣的态度,亦是从“合作者”变成了“重要且长久的合作者”。 晋商集团一向注重在朝廷中枢中培养自己的代言人,甚至还曾把晋商集团的代言人捧为内阁首辅,只是随着崇祯皇帝的改革,商人们在朝廷的势力有所衰弱,代言人虽然依然有很多,但分量却是有些不足了。 而赵俊臣的出现,在郭麟祥等晋商集团眼中,或许就是一个改变这般情况的契机! 所以,晋商集团才会准备刊印这《潞安府灭蝗实录》,以此来助赵俊臣一臂之力,即为进一步结好赵俊臣,也为了将来赵俊臣在朝中的地位势力能更进一步。 另一边,听郭麟祥这么说后,赵俊臣点了点头,刚准备说些什么,就见又有仆人匆匆赶来,对赵俊臣禀报道:“大人,京城中有天使来了!” ~~~~~~~~~~~~~~~~~~~~~~~~~~~~~~~~~~~~~~~~~ PS:继续求推荐,求收藏!大家每一份支持,都是虫子必不可缺的写作动力。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二十三章.回京之前(中). “启禀大人,京城中有天使来了!” 听到下人的禀报后,赵俊臣点了点头,却并不显得有多惊讶。 天使,即天子之使节。 如今赵俊臣离京已有近两个月时间,远远超过预期。虽然为了稳固圣眷,这段日子以来赵俊臣每隔几天就会给德庆皇帝上一封请安折子并汇报近况,但赵俊臣身为户部侍郎,并兼管内承运库,朝中许多事情都离不开他,以德庆皇帝的性子,也该派人来催促他返京了。 心中猜想着天子使节的来意,赵俊臣转头向郭麟祥说道:“郭老板可否移步到偏厅稍候?待本官接待了天使后,再与郭老板详谈,怠慢之处,还请郭老板莫要怪罪。” 郭麟祥点头笑道:“大人客气了,天使驾临,必是有要事与大人商量,在下去偏厅暂避本是应该的,哪里敢怪罪大人。” 说话间,郭麟祥也不耽搁,向赵俊臣行礼后,就在下人的带领下去偏厅等候了。 “庆彦,随我前去迎接天使。” 待郭麟祥离去后,赵俊臣亦是起身,对一旁的许庆彦说道。 …… 当赵俊臣带着许庆彦来到府门处,就见那天使正带着一众随从在府外等待着——那是一位年约五旬的老太监,看其服侍,想来在宫中的地位不低,只是这太监虽然一脸的笑意,却总给赵俊臣一种皮笑肉皮不笑、城府深沉的感觉,让赵俊臣本能的有些戒备。 “庆彦,这太监你可认识?” 远远的看到那太监后,赵俊臣向许庆彦问道。 见赵俊臣竟是不知来者的身份,许庆彦不由奇怪,但还是轻声答道:“少爷你怎会连他也忘了?这阉货就是陛下身边的近身太监张德啊,跟在陛下身边已经有十来年了。” 赵俊臣点了点头,也不解释,只是快步走到那张德身前,拱手道:“天使驾到,本官未能远迎,恕罪恕罪。” 那张德亦是笑着答道:“赵大人客气了,咱家身份低贱,赵大人能亲自到府外相迎,已是让咱家受宠若惊了。” 张德的声音尖锐,虽说不是公鸭般的嗓子,但也不算好听,并且语气间还带着一种阴阳怪气的味道,似乎对赵俊臣存在着某种敌意,让赵俊臣暗暗皱眉不已。 “张公公客气了,咱们还是进府说话吧。” 察觉到张德那似乎不打算隐藏的敌意,赵俊臣心中虽然有些疑惑,但也不再客气,只是引着张德向着府内走去。 张德虽是天使,但赵俊臣也是钦差,所以双方见面后,并不需要太多的礼节。 引着张德来到大厅后,双方分宾主落座,赵俊臣问道:“不知陛下派张公公来寻我,可是有什么旨意要吩咐?” 张德咳嗽了一声后,才慢条斯理的回答道:“旨意嘛,倒也没有,只是陛下这么长时间没见大人了,有些挂念,就派咱家来潞安府问问大人您何时能回京。赵大人啊,不是咱家说您,您不仅是户部侍郎,更兼管了内承运库,户部离了大人,还有尚书和其他侍郎可以管事,但内承运库如果没了大人,就没了主事的人,那不就要变得一团糟了吗?咱家知道大人您在潞安府有大事要做,但也不能一走就是两个月啊?为陛下办事,咱们总要分个轻重缓急不是?” 张德说话语速很慢,却又很啰嗦,赵俊臣好不容易耐着性子听完,刚准备说些什么,就听那张德又再次咳嗽了一声,继续说道:“要咱家说啊,大人您自从兼管了内库之后,虽说是把内库管理的井井有条,但大人您身为朝廷大员,朝事繁重,又前途远大,将来只会越来越忙,这内承运库的事情,由大人您一肩担着,怕总是会有疏漏之处,就像这次,大人您刚刚离开不过两个月的时间,内承运库那边就乱套了。要咱家说啊,若是有人能帮着大人您分担着,赵大人您肩头上的担子,也总会轻一些,赵大人您说是这个道理不?” 张德的话语若有所指,赵俊臣哪里会听不出来,但并没有接这个话茬,只是淡淡的说道:“张公公说的极是,本官受教了,还请张公公回去禀报陛下,就说本官三日之内,必然返程。” 顿了顿后,赵俊臣问道:“不过,本官想来,若只是内库那边有些混乱,陛下怕是不会这么急着派公公来催促本官返京,不知最近朝廷之中,可还有其他什么事情发生?” 张德撇了撇嘴,依旧是用那慢悠悠的语速说道:“咱家在内宫做事,前朝发生了什么事情,咱家又哪里能知晓?赵大人您这可是问错人了。” 说话间,张德已是起身,对着赵俊臣拱了拱手,说道:“赵大人,陛下的意思咱家已是告知大人了,陛下那边还需要咱家伺候,咱家不敢耽搁,这就告辞了,咱们京城再见吧。” 说着,张德也不待赵俊臣挽留,就要转身离去,颇有几分“道不同不相为谋”的味道。 “张公公这就要走了?天色已晚,不在这潞安府休息一晚吗?” 说话间,赵俊臣对着许庆彦打了一个眼色,见许庆彦露出不情愿的神色后,赵俊臣又瞪了许庆彦一眼。 见赵俊臣如此表示,许庆彦无奈,只得走到张德的身边,拉住张德的手,与赵俊臣一同挽留道:“是啊,张公公,时间这么晚了,就在这潞安府休息一晚吧。” 拉手之间,一张面值五千两的银票就已是塞进了张德的手中。 张德偷看了一眼手中银票的面额后,脸上已是重新恢复了笑意,转身对着赵俊臣说道:“哎呀,不是咱家不想休息,只是圣上那边离不开咱家的伺候,这些年来为圣上传旨,咱家一向是连夜来连夜走的,日夜兼程,一盏茶的时间也不能耽搁,还请赵大人见谅。” 赵俊臣点头,一脸的赞叹,说道:“张公公忠君之心,本官钦佩,怪不得陛下这些年来一直要公公伺候着了。” 张德点了点头后,似乎想起来什么,夸张的拍了拍脑门,说道:“哎呀,瞧咱家这记性,刚才大人您问我前朝的事情,咱家却是忘了,这些日子前朝确实出了些事。就在前些时候,陛下本打算南巡,但户部没银子,前朝的那些大员们就一同劝阻陛下,还说陛下南巡必然会劳民伤财什么的,扫了陛下的性子,这些日子陛下正为这事而不高兴呢。” 说到这里,张德看了赵俊臣一眼,笑道:“不过,赵大人你做事一向最合陛下心思,理财之术又冠绝天下,咱家寻摸着,陛下这个时候催大人回京,想来是南巡的心思还在,想要大人回去出主意呢。” 赵俊臣点了点头,笑道:“多些公公指点。” ……… 客气的把那张德送走,回到大厅,又派下人去请郭麟祥后,赵俊臣对身边的许庆彦说道:“这个张公公,说话阴阳怪气的,听着实在别扭。” 许庆彦却是一脸的不屑,说道:“哼,自从年前陛下把内库交给少爷管理之后,这些阉货,几乎每个见到少爷都是这副德行,少爷你又何必跟他们客气。” 说话之间,许庆彦脸上闪过肉痛之色,轻声嘟囔道:“五千两啊,我身上怎么没带面额小点的银票,五千两啊,真是便宜那个张德了……” 听到这些,赵俊臣不由失笑,笑骂道:“你呀,真是个守财奴的性子。” 虽然一脸笑意,但赵俊臣的眼中却闪过沉思之色。 他如今已经明白张德为何会对他抱有敌意了,原因就在于赵俊臣如今还兼管着内承运库。 内承运库,又称内库,乃是明朝历任皇帝的私人银库,之前一向是由亲近太监掌管,但数月之前,或是因为见赵俊臣理财之术高超的缘故,德庆皇帝就把管理内库之权转交给了赵俊臣。如此一来,那些太监们手中少了一个重要的权力和财源,自然不会待见赵俊臣了。 赵俊臣在穿越之后,曾为自己总结了三大危机,一是朝中政敌太多,二是朝野间名声太差,三是当今太子朱和堉对他的敌意。 但那时,由于继承记忆不完整的缘故,而赵俊臣又一时间忘了内承运库的来历,如今想来,却还漏了一条——那就是宦官们对他的不满! 明朝的宦官可是不能轻易得罪的,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大都是皇帝身边的亲信,对皇帝的想法决策拥有着很大的影响力,更是因为他们本身就拥有让人侧目的权势,比如东厂西厂这些特务机构,就掌握在宦官手中。 不过,对于宦官的不满,赵俊臣也自有解决办法。 内库固然是官宦们手中的一大权力和财源,但这个权力和财源一向只是掌握在少数宦官手中,而绝大多数宦官,只是每年拿点分成罢了。只要照顾到那些宦官们的利益,让他们不觉得有什么损失,那么绝大部分宦官不仅不会敌视赵俊臣,反而还会把赵俊臣看成是自己人。 而那些因为失去了管理内库之权,对赵俊臣依旧心怀不满的宦官,到那个时候也无法威胁到赵俊臣了。 天下熙攘,皆为利来,亦皆为利往,因为利益而产生的矛盾,对赵俊臣而言,往往是最好解决的矛盾。 就好像那张德,原本因为内库的事情而对赵俊臣抱有敌意,但五千两银票一塞到他的手中,就马上变了态度,转而对赵俊臣笑脸相迎了。 ……… “不过,终究还是疏忽了,回京之后,这件事情,要当先解决才是。” 心中打算间,赵俊臣下意识喃喃自语道。 旁边许庆彦听着好奇,问道:“少爷,什么事情疏忽了?” 赵俊臣解释道:“我自从被人用石头砸了脑袋之后,虽然神志未损,但很多不重要的事情,却大都记忆模糊了。” 这么说着,弥补了之前曾向许庆彦询问张德来历的漏洞后,赵俊臣继续说道:“我之所以说自己疏忽了,是因为这些日子以来,我竟是忽略因为内库的事情,那些宦官们对我的敌意了,若是早想起来,我就决不再会在潞安府耽搁这么长时间了。” 许庆彦疑惑道:“少爷你为何这么说?” 赵俊臣叹息一声,解释道:“如今我虽说圣眷优容,但圣眷这东西,需要长时间陪伴在陛下身边不断加固,否则就要慢慢的淡了。而我在这潞安府一呆就是两个月,原本也不算什么,但如果那些太监成天在陛下面前挑拨离间,我又无法及时向陛下辩解,正所谓日积月累蚁穴溃堤,再优容的圣眷,也经不起这般消耗。所以,如果早想到那些太监们对我的敌意,我就绝不会贸然离开京城两个月之久。不过如今看来,陛下对我倒还是圣眷未衰,这恐怕一来是因为陛下对我圣眷太厚,那些太监无法在短时间内撼动,二来也是因为那些太监本身也没想过我会离开这么长时间,还没来得及布置的缘故。” 顿了顿后,赵俊臣继续说道:“不过,我之前就曾说过,咱们从今往后要多交朋友少结仇人,这些太监天天伴在陛下左右,最是不能得罪,待回京之后,我们也要与他们好好地结交一番,如果能与这些太监结成盟友,将来用得着他们的地方,可是多得很呢。” 说到这里,赵俊臣对着许庆彦警告道:“还有你,以后也别一口一个阉货的叫了,若是传出去被他们知道,那些太监可是记仇的很,今后就很难再与咱们同心了。” 许庆彦一脸的不愿意,但还是说道:“我明白了,少爷。” ……… 主仆说话间,郭麟祥已是在下人的带领下回到正厅,落座后,向着赵俊臣问道:“大人您可是准备回京了?” 赵俊臣微微一愣后,问道:“郭老板如何得知?” 郭麟祥笑道:“陛下对大人的圣眷优容,天下皆知,所有人都知道,当今陛下不仅宠信大人,更是离不开大人,所以这天使一来,我就猜想,是不是陛下要催大人回京了。” 赵俊臣哈哈一笑,说道:“郭老板倒是个聪明人。” 郭麟祥客套了一番后,又把那《潞安府灭蝗实录》拿起,向赵俊臣问道:“大人,这本书的刊印事宜,您看如何?” 赵俊臣迟疑道:“这本书如果能刊发天下,自然是好的,不过其中为本官说话的意思也太明显了,容易惹人口舌,不若你们在刊印之前,找位有声望的文坛魁首,为这本书写篇序言,明言此书即是为了向世人讲述三人成虎、人云亦云的道理,亦是为了给天下间所有受流言所害的大明官员正名,如此之后再行刊印,也就没什么问题了。” “大人睿智,” 将《潞安府灭蝗实录》的刊发事宜定下来之后,两人又交谈了片刻,郭麟祥见天色已晚,不好再打扰赵俊臣,就知趣的向赵俊臣告辞了。 在郭麟祥离去之前,赵俊臣笑着邀请道:“本官打算后日离京,明日将会设宴款待潞安府境内的地方官员,以及商家耆老,到时候郭老板一定要来。” 郭麟祥点头道:“自然自然,这是在下的荣幸。” PS:看到有读者朋友投了催更票,虫子尽量满足吧,明天会多更一些,但能否达到要求却不敢保证,这段时间工作上比较忙,见谅。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二十四章.回京之前(下). 书房之中,赵俊臣正在准备着回京之后要呈给德庆皇帝的奏章。 奏章有两份。 第一份奏章,是赵俊臣向德庆皇帝汇报潞安府近况的奏章,其实说到底,这就是一份请功折子。 自古以来,历朝历代,赈灾救灾,往往都是最容易出问题的环节,由此而引发的民变,更是数不胜数。能像赵俊臣这样干净利落且不留后患的解决,可谓是少之又少,为此而上一份请功折子,倒也不算过分。 至于第二份奏章,则是赵俊臣支持德庆皇帝南巡的奏章——这可是讨好德庆皇帝的大好机会,赵俊臣自然不会错过。 至于户部没银子、南巡会劳民伤财之类的顾虑,赵俊臣经过了一晚上的考虑,已是有了应对之策,所以并不担心。 事实上,就算没有应对之策,赵俊臣也依然会坚决支持德庆皇帝南巡! 后世有句话说得好——“屁股决定脑袋”,如今德庆皇帝是赵俊臣最大也是唯一的依仗,所以对赵俊臣而言,没什么是比讨好德庆皇帝更重要的了——这种想法虽然颇有几分小人心思,但确实是赵俊臣最真切的想法。 就在赵俊臣刚刚把第一份奏章写完之时,许庆彦推门而入,向赵俊臣汇报道:“少爷,刘长安和张道全来了。” 赵俊臣下意识的眉头微皱,抬头问道:“他们两个是一起来的?” 许庆彦摇头道:“不是一起来的,前后脚,只是凑巧撞到一起了。” 赵俊臣点了点头,说道:“先领刘长安来见我,让那张道全在偏厅等一会。” 许庆彦点头领命去了,不一会,已是领着刘长安来到书房中。 ……… 刘长安进入书房后,还没来得及向赵俊臣下跪行礼,赵俊臣就已是摆手道:“罢了罢了,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私下见面,这些官场礼节,能免则免,你不嫌麻烦,本官还献麻烦呢。” 但刘长安却依然向着赵俊臣下跪问安,然后才起身笑道:“大人您胸怀宽广,不拘小节,但我等下属官员,却不能坏了规矩,还请大人见谅。” 赵俊臣笑着摇了摇头,似乎颇为无奈,但心中却颇为刘长安的规矩本分而满意,指着旁边的椅子,说道:“坐下说话吧。” 刘长安落座后,向赵俊臣汇报到:“大人,您今晚摆宴的酒楼,下官已是安排好了,就在那城西的福安酒楼。潞安府地处偏远,比不上京城繁华之地,那福安酒楼已是潞安府境内最好的酒楼了,虽说谈不上豪华,但菜式倒也齐全,大人您看如何?” 赵俊臣点了点头,一边检查着手中的奏章,一边说道:“这些小事,你看着安排就是,你做事稳妥,本官信的过。” “多谢大人信任。”听赵俊臣这么说,刘长安不由的面现喜色,继续说道:“不过,没想到大人这么快就要返京,本该是我潞安府上下摆宴为大人送行才对,结果竟是让大人您亲自破费了,惭愧、惭愧!” 赵俊臣检查了一遍的奏章,没发现有什么问题,就将它合上摆放到一边,然后抬头笑道:“不过是借机会相聚一番罢了,谁摆宴都一样,又花得了几个银子,哪里谈得上破费?说起来,本官来到潞安府之后,潞安府上下,无论是地方官员,还是乡绅商人,对本官都颇为照顾支持,由本官摆宴,也是应该的。” 听赵俊臣这么说,刘长安一脸的感动,叹息道:“大人之胸襟,实在是让下官感慨不已……” 话到一半,就已被赵俊臣挥手打断:“你我也算相熟,就不用再说这些客套话了,本官今日叫你来,是有事要吩咐。” 刘长安马上正襟危坐,一脸的认真,答道:“还请大人吩咐。” 赵俊臣缓缓说道:“因为陛下急招的关系,本官明日就要回京了,这潞安府的一切,从今往后就要以你为主了,如今蝗灾已是即将扑灭,赈济亦是一切顺利,待本官回去之后,你可要把一切都看紧了,莫要虎头蛇尾才是。” 刘长安肃容道:“下官一定谨遵大人的教诲。” 赵俊臣点了点头,又问道:“本官今日一直在准备回京事宜,未能与百姓们一同灭蝗,一切可都还顺利?” 刘长安突然一笑,讨好的说道:“下官正要向大人禀报呢,大人要回京的消息,不到一天的功夫,已是传遍了整个潞安府,百姓们本还不信,待今日见不到大人后,才真的信了。结果到了现在,百姓们大都已是放弃灭蝗,各自回家了。” 赵俊臣眉头一皱,问道:“怎么回事?难道就因为本官不在,百姓们就放弃灭蝗了?你们地方官府竟也不管?难道就不怕蝗灾复发吗?” 见赵俊臣有些不高兴,刘长安连忙解释道:“大人您误会了,据下官打探到的消息,百姓们之所以纷纷离去,是为大人您制作万民伞去了。” 顿了顿后,刘长安神色间满是赞叹与感慨,继续说道:“大人您这些日子为潞安府上下所做的一切,百姓们都看在眼里,舍不得大人您离开,但也知道留不住大人,所以只能为大人做些万民伞以示感激。那万民伞虽说万民,但每个能挂三五百个名字已是极限,然而潞安府的百姓,却都想在送给大人的万民伞上留名,下官估摸着,待大人明日离去时,收到的万民伞,怕是要不下百柄!!如此数量,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将来定会传为千古佳话,下官在此先行恭贺大人了!” 听到刘长安的话后,赵俊臣微微一愣,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又放弃,接着竟是面无表情的沉默良久。 万民伞,本是古时百姓为颂扬地方官的德政而赠送的伞。伞上缀有许多小绸条,绸条上写着一众赠送人的名氏。 到了清朝后期,万民伞却变了味道,地方官员在离任前,会强制要求地方绅民向他们赠送万民伞,地方官员收到的万民伞越多,也越有面子。 但在明朝时期,万民伞的含义还很单纯,如果地方官员离任时能收到万民伞,那就代表着该地方官员绝对是个好官,而赵俊臣本不是地方官员,只是作为钦差代天子巡视地方,竟也能收到万民伞,而且按照刘长安的说法,数量竟不下百柄,那绝对是要震惊朝野的。 这种做法,虽是百姓自主为之,但对赵俊臣改善名声的好处,自不用提。 但在这一刻,赵俊臣心中下意识的第一反应,却不是幸喜,而是愧疚。 这些日子以来,赵俊臣在潞安府的所作所为,其本质是什么,没有谁比赵俊臣本人更加清楚了。 说得好听一点,赵俊臣是为了改善自己的名声而作秀造势;说的难听一些,就是赵俊臣为了一己之利而愚弄百姓!! 百姓愚昧软弱,总是被上位者轻易欺骗愚弄;百姓亦淳朴善良,比起那些饱读圣贤书的上位者们,却往往更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 ……… “我这些日子毕竟也为百姓做了不少实事,总比晚清时候那些向百姓们强行索要万民伞的贪官要好多了……” 这般想着,或是自我安慰的缘故,赵俊臣复杂的心绪总算平复了一些。 另一边,刘长安则继续向赵俊臣描述着百姓们为赵俊臣制作万民伞的盛况,颇有几分“与有荣焉”的样子:“大人您是不知道,为了给大人制造万民伞,百姓们大都把自家最好的布料捐献了出来,据说那些正在制作万民伞的人家,如今院子里已是摆满了各类布料,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因为许多百姓不识字的缘故,为了能在万民伞上的绸条上留名,到处找人代笔,那些识字人家,如今也是门庭若市……” 话说到一半,赵俊臣突然打断了刘长安的话语,缓缓的问道:“刘大人,在你看来,何为‘官’?” 刘长安微微一愣,不明白赵俊臣为何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但还是答道:“下官愚见,所谓官者,即代天子御民,辅佐圣上,为朝廷效力,保一方百姓之安生。” 赵俊臣一笑,点了点头,说道:“你这么看,倒也不能算错,那么本官再问你,官又分几类?” 刘长安又是一愣,不明白赵俊臣究竟在想些什么,犹豫片刻后,答道:“这个……下官见识短浅,大人的这个问题,却从未想过,还请大人指点。” 赵俊臣轻声说道:“古往今来,在百姓眼中,官分三类,即清官、贪官以及昏官,古人曾云,清官兴国、贪官祸国、昏官误国,但在本官看来,却是大谬。在本官眼中,官只分两类,即能官与庸官。清官若是只有德行而没有能力,亦只是庸官罢了,又哪里能兴国?自古以来,那些所谓的清官祸国误国的例子还少了?贪官即使品行有缺,但只要有能力造福百姓,那就是能官,又哪里会祸国?历朝历代的那些名相贤臣,又有哪一个是真正的清官?” 赵俊臣轻轻叹息一声,继续说道:“我朝官俸一向不多,但官场往来,面子做派,又有哪样缺得了银子?就凭那点官俸,又哪里够用?所以,对于贪官,本官并不讨厌,因为大多时候,官如果不贪,他就活不下去了。然而,贪官贪官,即有一‘贪’字,亦有一‘官’字,贪财之余,亦要做好为官的本分,尽心尽力为朝廷和百姓做事,那样的话,天下太平,百姓安生,即使品行有缺,又有谁会放在心上?反过来讲,本官却最是厌恶那些既没有能力又品行缺失的官员,那些人,连贪官也算不上,因为他们连最起码的为官本分都没有做到,除了祸国殃民,也就没其他能耐了。” 听赵俊臣这么明目张胆的支持官员贪赃,刘长安目瞪口呆之余,又有些心**鸣,下意识的抚掌赞叹道:“大人见识高绝,下官佩服!” 赵俊臣轻哼一声,又说道:“在本官看来,官分两类,却有四等。上上等,即有能力亦有德行,这种官员百年难寻,说他们是圣人也不为过,本官自问是做不到的;中上等,有能力却德行有失,虽说不过是第二等,但已是可遇而不可求了,我大明朝数百年来,能称得上是中上等的官员,也不过张居正、三杨等寥寥数人罢了;而下等,则是有德无能,这种官虽然每隔几年就会出一些,但他们能管好一县之地已是极限,大多时候不添乱就已经很不错了;至于最下等,就是即无能又无德的官儿,但历朝历代,这种官员却是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 说到这里,赵俊臣笑吟吟的向着刘长安看去,问道:“说到这里,本官且问你,在你眼中,本官是第几等?而你又是第几等?” 听到赵俊臣的问题,刘长安一惊,再也坐不下去后,就欲起身下跪请罪。 然而,刚刚抬起屁股,赵俊臣已是瞪了他一眼,说道:“就这么坐着回答本官问题!照实回答!” 刘长安无奈,只好保持着姿势,半沾着椅子,只觉得比跪着还难受,心中急转,思考着自己该如何回答赵俊臣的问题。 赵俊臣是第几等官员?若只是为了拍马屁,那么刘长安自然会说赵俊臣是上上等,德行能力两不缺,但赵俊臣之前已经直言自己当不了这种“圣人”了,亦是让刘长安照实说话。 刘长安自己又是第几等官员?刘长安自然希望自己是中上等,但按照赵俊臣的话来讲,明朝数百年间,能称得上是中上等的,不过是张居正、三杨等寥寥几位罢了,皆是名传百年的前内阁大员,他刘长安又哪里敢比肩? 犹豫良久后,刘长安终于答道:“回大人,在下官眼中,大人您是中上等之官,虽不会拒绝下面人的孝敬,但亦能为朝廷和百姓办实事、办好事,如今潞安府上下对大人您的感激不尽,就是明证,将来大人您的声望地位,也定然不会低于前朝的太岳、三杨等先辈。” 赵俊臣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你呢?” 刘长安咬了咬牙后,终于还是说道:“下官能力有限,品行亦是一般,自然是下下等。” 这么说了之后,刘长安又连忙补充道:“然而下官却想向大人学习,成为那中上等之官,为朝廷效力,为百姓造福。” 赵俊臣微微一笑,说道:“你倒也有自知之明,本官这些日子,可是听到不少百姓对你的怨言,能一口气私自加七成税赋,逼得民间怨气沸腾,你这种官,倒也配得上下下等之评了。” 听到这里,刘长安哪里还不知道赵俊臣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敲打自己?慌忙跪倒赵俊臣面前,语带哭音,说道:“大人,下官是被冤枉的啊。” “哦?”赵俊臣冷笑:“那么多百姓,难道都冤枉了你不成?难道不是你加的税赋?” 刘长安连忙解释道:“大人明鉴,月前听了那老者对下官的怨诉后,下官也着实费解,私下里也查探了一番,却发现里面另有缘由。去年下官确实加过税,但并非是因为私欲,而是想要加固太行湖的堤坝,而且下官只加收了两成税罢了,却没想到,到了各县,竟是变成了加税五成!而传到了百姓那里,更是变成了加税七成!大人,下官着实冤枉啊。” 听到刘长安的解释后,赵俊臣不由一愣。 上下欺瞒,层层相加,本就是官场惯例,这刘长安的解释,倒是颇有几分可能是真的。 然而,赵俊臣今日突然说起这些,一是有感而发,二也是为了敲打一下刘长安。 经过这些日子的观察,赵俊臣发现这个刘长安虽然是贪官,但办事能力还是有的,做事稳妥,思虑周到,且经验丰富,倒是与赵俊臣心目中的中上等之官能沾一沾边。 最重要的是,这刘长安没什么太大的野心,且颇为听话,正急于收罗党羽的赵俊臣,自是有心收刘长安为己用。 而想要收服一个人,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恩威并施。 所以,虽然觉得自己有些错怪了刘长安,但赵俊臣还是冷哼一声,问道:“这么说,是本官冤枉你了?” 刘长安连忙摇头,说道:“大人自然没有误会下官,是下官识人不明,思虑不周,不仅被下面的官吏欺瞒,更是害的百姓受苦,这自是下官无能的表现。” 听刘长安这么说,赵俊臣神色终于缓和了一些,缓声说道:“你能明白这点就好。这些日子以来,潞安府能灭蝗顺利,赈济通顺,也离不开你的功劳,在本官看来,你能力还是有的,只要愿意,将来未必不能成为那中上等之官,但你本身也要明白分寸才是。” 听赵俊臣语气变缓,刘长安心中大喜,连连点头道:“下官明白,下官明白,多谢大人指点。” 用棒子敲打之后,自然还要再给个甜枣。 “起身吧,本官只是顺口提一下,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待刘长安起身后,赵俊臣把自己刚刚写好的奏章递给了刘长安,又说道:“这是本官写的请功折子,你且看看如何。” 刘长安恭敬的接过之后,打开一看,刚刚才饱受惊吓的心,顿时充满了惊喜与激动! 原来,赵俊臣的这份折子,除了向德庆皇帝汇报了潞安府的近况外,更是把他刘长安大大的夸赞了一遍,并向德庆皇帝建议将他调到京中任职,升官为赏,以激励天下官员。 在明朝,七品升六品是一个坎,四品升三品又是另一个坎,这个坎如果迈不过去,就只能等着告老还乡了。 赵俊臣如果能帮助刘长安迈过这个坎,那么对刘长安而言,简直与恩同再造没有任何区别。 “下官、下官拜谢大人!!” 将这份奏章读完后,刘长安再次跪在赵俊臣面前,颤声说道。 刘长安本身资历已经足够,只是没什么后台,所以已是在各地知府的位置上呆了三届,一直处于可以升迁却又不能升迁的尴尬地位之中。 而这也是赵俊臣看重刘长安的原因之一,提拔刘长安,以赵俊臣在德庆皇帝面前的地位,以及刘长安本身的资历,并不困难,投入不大,但收获却多,不仅能收刘长安为己用,更能得到刘长安这些年来在各州各府经营的人脉网络。 本来,赵俊臣有心让刘长安担任盐运使一职,帮助赵俊臣控制盐运这个无比重要的环节,但这个位置有太多人盯着,就算是赵俊臣也不容易能抢到,最重要的是,刘长安虽说不缺能力,却没什么魄力和主见,即使赵俊臣能把他捧到盐运使的位置上,恐怕刘长安也无法控制局面。 既然如此,还不如让刘长安当个三品京官,至少朝堂上赵俊臣能多个应声虫,一旦有事,也能帮着赵俊臣出出主意。 看到刘长安感激不尽的样子,赵俊臣微微一笑,说道:“本官估摸着,待你把潞安府的事办完,圣上调你入京的旨意也就会到了,到那个时候,你官升一等,至少也是朝廷从三品大员,也就不用再在本官面前自称下官了。” 刘长安一脸的诚惶诚恐,说道:“大人说笑了,不管下官担任何职,都必然以大人马首是瞻。” 刘长安这么说,就已是在明确表示要投靠赵俊臣了。 赵俊臣笑道:“不用这般客套了,起身吧。你也知道,本官不喜欢这些虚礼。不过,待日后你到了京中为官,一定要记住本官今天对你说的这些话,本官不讨厌贪官,却很厌恶无能的贪官。” “下官明白,今后绝不会让大人您失望的。” 刘长安起身后,对赵俊臣的态度更加恭敬了。 见刘长安这个样子,赵俊臣摇了摇头,说道:“罢了,今日我们就说到这里吧,那张道全已是等了很长时间了,我亦有些话要叮嘱他,你先去办事吧。” 刘长安微微一愣,不明白赵俊臣为何会看重张道全这个神棍,但还是躬身道:“那下官告辞了。” 待刘长安离去后,赵俊臣冲着门外扬声道:“庆彦,让那张道全来见我。”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二十五章.在路上(上). 当张道全来到书房后,却是比刚才的刘长安还要表现拘谨,颇有些不知道该把自己的手往哪里放的意思,神色紧张,动作僵硬。 这张道全说到底不过是一个神棍罢了,身份地位与赵俊臣天差地远,见到赵俊臣后,有些紧张,也是可以理解的。 在赵俊臣的注视下,张道全垂头等着赵俊臣的训示,隔了良久,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向赵俊臣下跪问安,于是又慌忙跪下,跌跌撞撞间,险些趴在地上。 “罢了罢了,起来吧,坐下说话。” 待张道全跪下问安后,赵俊臣笑着说道。 对于这个张道全,赵俊臣却是要客气许多,因为赵俊臣并不想控制张道全,而只是想与他建立一种以赵俊臣为主的合作关系。 经过潞安府灭蝗之事,赵俊臣发现,在这个时代,各类宗教在朝野间的影响力,还要远远超过他的想象,既然如此,赵俊臣亦准备在宗教上面下一番功夫,将来未必不能成为自己的助力。 在赵俊臣看来,这个张道全所提出的“五教合一”、“共享香火”的理论,对普通信徒而言颇具诱惑力,而且很容易就能形成影响,在另一个时空中,“*****”的成功,就是明证。 既然有潜力,那么赵俊臣自然不会错过投资的机会。 只不过,赵俊臣也不打算插手太深,宗教的力量虽然庞大,但如果明目张胆的扶持新兴教派,却最容易落人口舌,那“居心不轨”、“勾结邪教”的罪名,赵俊臣可不想落在自己身上。 所以,赵俊臣对这张道全的态度,就是广种薄收,成固可喜,败亦无谓。 待那张道全好不容易平复了心中紧张的情绪后,赵俊臣笑着说道:“你们奶奶庙那边,如今准备的如何了?” 张道全连忙起身回答道:“回大人的话,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再过几日,就能搬往京城了。而且,除了奶奶庙上下三十余人之外,另还有三百余名信徒,愿意随奶奶庙一同前往京城发展。” 赵俊臣点了点头,说道:“人多是好事,有了知根知底的亲近信徒相随,你们到了京城后,也能更容易立足。” 说到这里,赵俊臣却皱起了眉头,说道:“不过,如果你想在京中广收信徒的话,这‘奶奶庙’的名号,最好还是改一下,京城中人见多识广,这个名号过于粗陋,怕是无法让他们信服啊。” 张道全连连点头,说道:“大人教训的是,草民正打算把奶奶庙的名号改成同济庙,意指满天神佛共同济护世人之意。” “同济庙,这名字倒还尚可,至少听起来不像骗人的东西了。”赵俊臣点了点头后,又问道:“等你们到了京城中后,准备如何发展?” 对此,张道全倒是颇有想法,听到赵俊臣的询问后,亦是颇为激动,连声说道:“大人,草民想过了,我们同济庙主奉的二仙圣母奶奶,虽说在潞安府境内人尽皆知,但到了京城地界,怕就没多少人会知道了,所以,草民等到了京城后,打算先不宣扬二仙圣母奶奶的威德,而是先向信徒们传播‘五教合一’、‘共享香火’的教义……” 张道全林林总总说了一堆,大都算得上是思虑周全,让赵俊臣颇为满意。 听完张道全的说明后,赵俊臣笑着说道:“你倒也想的周全,不过,你毕竟不熟悉京城环境,难免有疏漏之处,本官倒是可以再为你补充几点。” 张道全连忙说道:“还请大人训示。” “训示谈不上,宗教这块我毕竟不熟悉。”赵俊臣摆了摆手后,接着说道:“不过,京城之地,势力错综复杂,那里的佛道两家,亦不像潞安府的佛道两家这样软弱可欺,如若没有官府中人帮衬着,想要在京城发展,可谓是寸步难行。所以,到了京城之后,你们低调行事之余,向朝廷官员传播教义,发展官府中人成为信徒,乃是重中之重,不可忽视。” 张道全一脸的诧异,问道:“有大人您为我们撑腰,难道还不够吗?” 赵俊臣却神色严肃,说道:“这也是我接下来要跟你讲的,如今陛下信佛,所以本官也要跟着信佛,正因为如此,本官虽然很看好你们,但在你们真正发展起来之前,本官只会在暗中相助,明面上,本官与你们同济庙不会有任何关联,本官这么说,你可明白?” 听赵俊臣这么说,张道全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点头道:“草民明白了,到了京城后,我们同济庙绝不会让大人你为难的。” 赵俊臣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不过,虽说如此,但如果有什么麻烦是你们无力解决的话,迫不得已时,也可以去找本官的长随许庆彦,通过许庆彦向本官转告,本官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也绝不会让你们吃亏就是了。” 听到赵俊臣的保证后,张道全转忧为安,道:“有大人您这句话,我们同济庙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想到刚才张道全见到自己后的紧张样子,张道全安心了,但赵俊臣却有些不放心了,说道:“刚才你见到本官后,也太过紧张了,京城之中到处是官,你如今这个样子,定然是不行的,今后要快些习惯才是,否则又哪里能在官场中发展信徒?多学学佛道两家,那些和尚道士就算见到当今陛下,也完全是一幅世外高人的样子,如此才能让人信服嘛。” 张道全连连点头,说道:“这点还请大人放心,草民敬畏大人,是因为草民清楚大人您的睿智和手段,更是因为感激大人您对草民的扶持,至于其他官儿,草民见到后是绝不会如此失态的。” ……… 又交谈了片刻后,见天色已晚,在赵俊臣的示意下,张道全就知趣的告辞了。 然而,刚刚离开了赵俊臣的书房,张道全就看到那许庆彦正侯在门外,似乎已经等待多时。 “这些给你。” 见到张道全后,许庆彦二话不说,递给了张道全一卷包裹。 张道全打开包裹一看,却不由愣住了。 只见包裹之中,放着两本书册,而书册之上,却整整齐齐摆着十张银票,每张五百两,总共五千两。 张道全哪里见过这么多银票?咽了咽口水后,向许庆彦问道:“许小哥,这是何意?” 许庆彦冷哼一声,说道:“你以为京城的地价物价和你们潞安府是一个样吗?就你们这个样子去了京城,怕是没两天就要沿街乞讨了,这些银子是我家大人的意思,让你们去了京城后,能有银子盖个庙宇好落脚。” 听许庆彦这么说,张道全一脸的感激不尽,连连说道:“谢谢钦差大人,谢谢许小哥。” 许庆彦又哼了一声,说道:“别光顾着谢,相比较银票,这两本书册更加重要。第一本书册,是我家少爷教给你的骗人手段,你仔细看看可用得着?” 听许庆彦这么说,张道全不敢怠慢,连忙翻看,却见其中大都是神棍巫婆们用来欺骗信徒的手段,有些张道全早已知晓,比如假病假医、比如白矾滚油、比如米粥画鬼,还有一些却是张道全前所未闻的,比如豆芽抬神像,比如檀香神光,比如满天神音…… 这些都是赵俊臣在上一世曾听说过的骗人手段,如今却全都教给张道全了。 张道全细细阅览了一遍后,自是赞叹不已,对自己的京城之行,亦是更加的信心十足,对着许庆彦说道:“用得上,都用得上,有了这些,到了京城后,咱们不愁找不到信徒。” 许庆彦皱眉道:“我家少爷的意思,你们去京城发展后,主要还是以传播教义为主,这些手段只是辅佐,切不可本末倒置,因小失大。” “明白明白。” “至于第二本书册,还要更加重要一些。”许庆彦轻声说道:“这里面记载的是一些京中官员的名字与官位,你到了京城后,要重点把这些人发展成信徒,就算无法成功,亦要把他们身边人发展成信徒,我这么说,你可明白?” “明白明白,草民必然尽力去做。”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你一定要记住。”见张道全连连点头,许庆彦的表情不仅没有缓和,反而愈加严厉了:“到了京城之后,你们和我家大人的关系,决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否则,我家大人为了撇清关系,第一个就放不过你们,你可明白?” 见到许庆彦的严厉神色,张道全亦是用最认真严肃的表情回答道:“这一点刚才钦差大人已经说过了,草民明白的很,绝不会让大人为难的。” ……… 当赵俊臣书写第二份奏章的时侯,许庆彦推门而入,对着赵俊臣禀报道:“少爷,那些东西我交给他了,也警告过他了,他是个聪明人,想来是知道该怎么做的。” “那就好。”放下手中的兔毫,赵俊臣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后,说道:“准备一下,去福安酒楼,今日是我们摆宴,可不能迟到。” “是,少爷。” ~~~~~~~~~~~~~~~~~~~~~~~~~~~~~~~~~~~~~~~~ PS:求推荐,求收藏!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二十六章.在路上(中). 第二天,正是赵俊臣定下来要返京的日子。 天色不过刚蒙蒙亮,赵俊臣就已是在潞安府的地方官员和乡绅商人们的陪送下,来到潞安府城外,准备向着京城出发。 赵俊臣的离开显得很低调——至少表现上看是如此,在他的叮嘱下,没有大张旗鼓,没有鞭炮舞狮,更没有惊动百姓,就这么趁着还残留着夜色的天际,带着许庆彦和八九名随从离开,前后不过四五驾马车,不仅没有丝毫钦差大人应有的威风架势,甚至还会让人觉得有些寒酸。 然而,在昨晚那场酒宴上,赵俊臣在强调了潞安府上下要低调为自己送行、绝不可惊扰百姓的同时,亦明确的表示他会在第二天的卯时三刻从东门出发返京,所以不到一夜的时间,潞安府城左近的老百姓就都知道了。 所以,当赵俊臣在刘长安等人的相送下来到府城的东门外时,所看到的一切,让他不由的呆住了——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很吃惊。 只见在府城东门外,道路两旁,密密麻麻的站着无数百姓,粗略估算,竟是比那日祭天时来的百姓还要更多。 如今已入深秋,卯时正是寒露寒气最重的时候,百姓们显然已是在这里等了许久,许多百姓甚至冻的脸色都隐隐发青了,却没有人叫苦,甚至没有人说话,大都只是静静的看着出现在东城外的赵俊臣,神色复杂,似乎不舍,但无奈更多。 隐隐间,叹息声响起此起彼伏。 看到聚在这里的百姓,赵俊臣愣了片刻后,突然转身,向着刘长安大声斥喝道:“刘知府,这是怎么回事!!本官不是早已经说过,此次返京要低调,不可惊扰百姓吗!?” 刘长安却一脸的委屈,请罪道:“大人明鉴,下官绝没有惊扰百姓,这些百姓是自发聚到这里为大人您送行的……” 刘长安话到一半,就见百姓中,走出了几位代表,为首者,正是那位曾与赵俊臣有过两面之缘的老者。 “大人,这事怪不得知府大人,确实是我们自发聚在这里为大人您送行的。”老者走到赵俊臣面前后,缓缓说道,声音一如既往的沙哑:“大人您对我们百姓的好,我们老百姓都看在眼里,知道大人您是真心爱护百姓,连走的时候也不愿意让我们知晓,但我们潞安百姓也是懂得知恩图报的,大人您为我们做了这么多,我们怎么能让大人您就这么离开?” 听老者这么说,赵俊臣叹息一声,准备说些什么,却突然发现,虽然与这个老者见过几面,但他竟是连老者的名字都不知晓。 而老者则继续说道:“说实话,潞安百姓舍不得大人您离开,但我们也知道,大人您前途远大,将要是要当宰相的,所以我们也不敢强留大人,那会耽误大人您的前程,所以……” 说话间,老者转过身去,对着人群挥了挥手。 接着,就见百余名百姓,举着各式各样、颜色各异的万民伞,来到了赵俊臣身前。 万民伞究竟是什么模样,潞安府的百姓们只知大概,所以他们所制造的万民伞,也是各式各样,有的就像是普通雨伞,只是大了几圈,有的像是伞盖,但看起来却又不伦不类。 然而,它们确实是万民伞,伞上缀挂着的那些密密麻麻写个百姓们姓名的绸条,说明了这一点。 赵俊臣知道,这些万民伞,都是百姓们连夜制造的,难免粗陋——有许多万民伞,甚至是由不同颜色的布匹拼凑起来的,看起来更是寒酸。 但通过刘长安的情报,赵俊臣却很清楚,这些制造万民伞所用的布匹绸缎,都是百姓们自主捐献,很多百姓好不容易有了一件好衣衫,几年舍不得穿一次,但为了给赵俊臣制造万民伞,却毫不犹豫的把它剪成用于制造万民伞的材料…… 看到那花样百出的万民伞,老者似乎亦有些不好意思,表情很窘迫,但还是带着期盼的表情,对赵俊臣说道:“大人,我们潞安府百姓没什么贵重的东西能送您,这些万民伞……也寒酸了些,但还请大人您能收下这片心意。” 看着这些万民伞,赵俊臣似乎颇为感动,又似乎面无表情,隐隐间,好似还带着一丝愧疚? 听到老者的话后,赵俊臣并没有回答,反而回身站到马车上,对着一众百姓大声喊道:“百姓们,我赵俊臣不值得你们这么做!这些日子以来,我只是尽了为官的本分而已。但这些万民伞是大家的心意,我不敢拒绝,就厚颜收下了!!就要回京了,我赵俊臣也舍不得大家,然而君命难违,我们就此别过,但我绝不会忘了大家,大家今后若有什么难处,记得来京城找我,只要我赵俊臣力所能及,就决不推辞!!” 随着赵俊臣的大声喊话,原本安静的人群,亦是突然喧闹起来,百姓们纷纷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向着赵俊臣告别,表达自己的不舍。 “赵大人,好官啊!!” “大人,今后别忘了来潞安府看看!!” “钦差大人,一路走好啊!!” 隐隐间,似乎有哭声传出。 ……… 当赵俊臣离开潞安府时,随行的马车已是变成了十余辆,其中有四五辆是赵俊臣的马车,里面乘载着赵俊臣的行李和随从,而另外的六七辆,却是临走时潞安知府刘长安临时张罗的马车,全部用来摆放百姓们送给赵俊臣的万民伞。 离开潞安城府已有三四个时辰了,一路向东,晌午之前,终于出了潞安府的地界。 自从离开潞安府城后,赵俊臣就坐在马车中,一路沉默,连许庆彦跟他说话也不搭理,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所以,整个车队的气氛也显得很沉闷,每个人都生怕在这个时候会招惹赵俊臣生气。 这片沉默,最终还是由赵俊臣自己打破了。 “庆彦!!” 随着坐在马车中的赵俊臣一声呼喊,骑马跟在一旁的许庆彦连忙来到马车旁,问道:“少爷,有什么吩咐?” “我们如今到哪儿了?” “回少爷,马上就快到直隶地界了,晌午了,少爷您饿了吧?别着急,前面不远就有处镇子,我们到那里就能歇息下了。” 马车中的赵俊臣沉默片刻后,突然说道:“停车!!” 听到赵俊臣的吩咐,许庆彦微微一愣,但还是对着车队呼喝道:“大人有令,停车!停车!!” 当车队停下后,赵俊臣跳下马车,然后向着车队尾处那些摆放着万民伞的马车走去。 随意停在一辆马车前,又随意举起了一把最小也是最不显眼的万民伞,赵俊臣细细观摩了几眼后,轻轻的叹息了一声,也不要他人帮忙,就这么亲自将这把万民伞抬到他自己所乘坐的那辆马车中。 在一众随从疑惑的眼光注视下,赵俊臣对着许庆彦说道:“等到了下一个镇子,我们先不用着急赶路,休息一晚,趁这段时间,你叫人把后面的那些万民伞全都改一下。” 许庆彦不解道:“少爷,那些是百姓们送给你的万民伞啊,怎么改?为什么要改啊?” 赵俊臣先是看了一眼摆放在自己马车中的那把万民伞后,淡淡的说道:“百姓送我的万民伞,留这一把也就够了,至于其他的万民伞,也不用大改,就把上面我的名字全改成陛下的尊号即可,回到京城后,咱们把那些万民伞全都转送给陛下,就说是潞安府百姓送给他的,陛下看到后,一定很高兴。” 许庆彦想到德庆皇帝那好大喜功的性子,恍然的点了点头,笑道:“还是少爷有手段,我明白了。” 赵俊臣点了点头,上了马车,坐在那万民伞旁边,面无表情,似乎沉思,又似乎恍惚,只是下意识的抚摸了手边的万民伞良久。 ……… 赵俊臣这次来潞安府,自然不可能只带着许庆彦这么一个随从,其他的侍卫、账房、下人,林林总总还有八九人。 苏西卿就是其中之一。 苏西卿是一位绍兴师爷,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可惜运气不好,一直怀才不遇,至今没有谁把他招为幕僚,去年好不容易成为了赵俊臣府中人,却只能担任账房之职。 但这并不妨碍苏西卿发挥他那凡事爱琢磨的师爷本性。 当得知赵俊臣要把那些万民伞全都转送给德庆皇帝时,苏西卿心中暗暗叫好之余,亦是开始琢磨起来。 他琢磨的不是其他,就是赵俊臣这个人。 苏西卿对于自己在赵俊臣府中只能当个账房先生,颇为不甘心,所以,他必须要把赵俊臣的性子心思给琢磨透了,只有这样,他才能更进一步。 百姓为赵俊臣送行、送万民伞时,苏西卿就在旁边,对于赵俊臣的表情作态,看的一清二楚,在苏西卿看来,那时赵俊臣所表现出来的感动神态,不似作假。 而刚才,赵俊臣毫不犹豫的让许庆彦修改万民伞上的名字,亦是苏西卿亲眼所见。 现在苏西卿正在琢磨的就是——为百姓送的万民伞而感动的赵俊臣,和毫不犹豫的摈弃百姓送他的万民伞并加以利用的赵俊臣——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赵俊臣? 当然,只要是在官场上历练了几年的人,大都复杂,这两种赵俊臣,或许都是真正的赵俊臣。 然而,哪一种成分更多一些呢? PS:今天多啰嗦两句,虫子码字的时候,有很强的依赖症,一是咖啡,二是香烟,没有这两样,脑袋的运转速度就会变得好慢(笑),但大家也知道,这两样对身体害处不小,今天第N次尝试摆脱依赖,结果码字效率大减……所以今天只有一章,请大家见谅,明天会恢复更新速度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二十七章.在路上(下). 关于苏西卿正在琢磨的问题,其实赵俊臣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赵俊臣只是觉得,随着临京城越来越近,他的心情在越来越紧张的同时,也越来越轻松了。 紧张是因为,京城与潞安府不同,在潞安府境内,赵俊臣身为钦差,代天子巡视地方,几乎没有任何势力可以威胁到他,唯一能与他抗衡的晋商集团,也因为有求于赵俊臣的缘故,表现的颇为恭敬,事事顺从。 但京城不同,在那里,有至高无上的皇帝,有刚正不阿的太子,有嫉妒怨恨的政敌,有暗中不满的宦官。每一股势力,都能对赵俊臣造成极大的威胁,每一股势力,都不是赵俊臣能轻易招惹的。甚至于,就连京城的普通百姓,因为久居京城是非之地,也是见多识广,不像潞安府的百姓那样好糊弄。 对于这些威胁,虽然赵俊臣心中大都有了应对之策,但依然不敢保证万全,面对京城那错综复杂的形势,盘根错节的势力,即使赵俊臣有着后世的眼光和德庆皇帝的圣眷,也只能步步为营,万般小心,稍有不慎,或许就会万劫不复。 然而,与紧张相比,赵俊臣心中的轻松之意,其实还要更多一些。 过去这两个月的时间,赵俊臣无时无刻不是在戴着面具与人交流,在潞安府的地方官员和晋商集团面前,他戴着的是一个深谋远虑的贪官面具,为的是让他们信服敬畏;而在普通老百姓面前,他又戴上了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官面具,为的是改善自己那狼藉名声。 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赵俊臣竟是有些忘了自己不戴面具的时候是什么模样,因为在不断的说谎话,赵俊臣如今亦是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说真话了。 尤其是后一个面具——他上一世不过是芸芸百姓中的一员,对那些欺瞒愚弄百姓的作为也最是看不惯,但在潞安府的那段时间,因为种种原因,他不得不一直扮演着他最不喜欢的角色,百姓们那感激爱戴的眼神,总是让他倍感压力。 他之所以打算把潞安百姓们送给他的万民伞全都转送给德庆皇帝,自己只保留一把最小最不显眼的,讨好德庆皇帝固然是主因,但心底深处,赵俊臣未尝没有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些万民伞的心思。 等到了京城之后,虽然危机四伏,但至少,赵俊臣在大部分时间里能把那“伪君子”的面具摘下,只保留一个“真小人”的面具,这种转变,确实会让赵俊臣倍感轻松。 “毕竟,上一世的我,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公务员罢了,何曾有过这么多的城府心思和伪善诡诈?或许,再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习惯,我就能在各种面具间自由转变,再也不会为愚弄百姓而心存负担,到了那个时候,我也就能成为一名真正成熟的政客了吧?” 赵俊臣这般暗暗想着。 是的,赵俊臣想成为一名政客。 政客和政治家,截然不同的两种身份,虽然经常会有人把两者搞混。 所谓政客,成熟理智,眼中只有利益,至于国家的安危、百姓的生活,在政客们的眼中,只是可有可无的点缀,一切作为,都只是为了让自己可以爬的更高,走的更远。 而所谓政治家,则是拥有着崇高的情怀,为国为民,必须时候甚至不惜牺牲自己,所作所为,只是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与抱负,他们是完美主义者,完美的有些单纯。 赵俊臣不想当政治家,他并没有改变这个时代的野心,也不觉得自己有这般能力,他只想自保,只想在这个时代可以舒舒服服的活下去。 所以,他只能成为一名政客。 因为,历史上,所有的政治家们,虽然全都流芳千古,但大都死不瞑目,而那些政客们,或许有些会比如今的赵俊臣还要声名狼藉,但大多数时候,他们都活的很滋润。 如今的赵俊臣,正走到一条政客的道路上,略有彷徨,但更多的时候,还是脚步坚定。 ……… 马车中,赵俊臣正在翻看着手中的资料——那是一幅幅的人物画像。 早在潞安府的时候,赵俊臣就已经在为回京城而做准备了,他甚至让画匠们配合许庆彦的描述,把京城中所有重要人物的面貌都画在纸上,整理成册,以供他了解。 至于京中的形势与环境,赵俊臣更是与许庆彦讨论了不下十遍,早已做到了然于胸。 但为了以防万一,在这一路上,赵俊臣依然会时不时的温习回顾一遍,以防会有疏漏。 “少爷,我们马上要到京城了!!” 就在赵俊臣再一次温习京城中各位大人物的相貌品行时,车外响起了许庆彦的声音。 赵俊臣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如今距赵俊臣离开潞安府,已是过了七天时间,快马加鞭下,终于来回到了京城。 赵俊臣翻开车前的帘子,却见北京城那高大的城墙已是隐隐在望,周围路上,也是渐渐变得热闹繁华起来,赵俊臣的马车周围,不知何时,已是人来车往。 “不愧是大明朝的京城,要比潞安府繁华多了,离城门还远呢,就已是这般热闹了。” 赵俊臣暗暗想着,放下了帘子,在马车中长出了一口气,轻声喃喃道:“京城,终究还是到了。” 这一路上,面对京城那陌生的环境,赵俊臣是有些紧张忐忑的,但当京城真的出现在他眼前后,赵俊臣心情反而平复了下来,甚至隐隐的有些期待了。 看了看手边的那些画像与资料,赵俊臣微微一笑,轻声喃喃道:“恩,该了解的都了解了,应该不会有什么疏漏了。” 话声落下的同时,马车之外,许庆彦因为回到京城熟悉之地,也变得有些趾高气扬起来,随意的指了一位赵俊臣的随从,大声说道:“马上要入京了,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马去府中禀报,告诉府中人少爷回来了?让如意夫人她们准备迎接少爷!!” “明白了!” 那随从也不耽搁,快马当先向着京城方向去了。 另一边,马车内,刚刚才轻松了一些的赵俊臣,却是在许庆彦说出“如意夫人”四字的时候,就愣住了。 是啊,他赵俊臣如今的年龄已经二十有余了,怎么可能还单身一人,就算没有正室夫人,妾室必然也肯定会有的。 而这些日子以来,赵俊臣把京城与朝堂的形势了解了个遍,竟是偏偏忘记去了解他府中妻妾的情况了!! 赵俊臣继承的记忆颇为零碎,因为原先的赵俊臣为人太过自我的缘故,如今的赵俊臣所继承的记忆,只有三部分,一是关于他自己的大概经历,二是关于银子的一切,三是关于德庆皇帝的品性,至于“如意夫人”什么的,不管赵俊臣如何回想,竟是连丝毫印象也无…… “麻烦了……” 赵俊臣喃喃自语道。 ………… 第一卷《潞安蝗灾》完,请大家继续关注第二卷《白银帝国》。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一章.贪官回京(上).第二更. “麻烦了……” 赵俊臣喃喃说道。 之前光顾着着眼于大局,竟是把身边的事给忽略了。 如果他连身边妻妾都给忘了个干净,必然会招人怀疑的。 “俗话说得好,瞒谁都瞒不过枕边人,切莫露了马脚才好,实在不行,也只能以受伤失忆为借口来推脱了。” 赵俊臣无奈的想到。 虽然,这些日子以来,赵俊臣一直以“受伤失忆”为借口向许庆彦解释他的异常表现,但在回到京城后,赵俊臣却不想再用这个借口了——尤其是在朝堂之上,再用这个借口,会让他陷入被动。 先不说被百姓掷石袭击的事情一旦让德庆皇帝知道了,以德庆皇帝的性子,那些袭击他的百姓们必然会性命不保,说不好还会牵连到许多无辜之人,甚至于已经成为了赵俊臣党羽的刘长安,也难逃罪责。 更重要的是,这件事一旦让赵俊臣的政敌们知道了,那些人必然会以赵俊臣失忆为借口,“好心”建议德庆皇帝让赵俊臣在家休养,以借机夺权!!而手中的财政大权是赵俊臣立足于朝野的根本,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所以,赵俊臣早已叮嘱过许庆彦,绝不可向别人透露他“受伤失忆”的事情。 虽说如此,但如果实在瞒不过的话,赵俊臣也只能再次举起“受伤失忆”的挡箭牌了,好在都只是自己府中人,传不到赵俊臣的政敌耳中去。 不过,在此之前,赵俊臣还是决定先向许庆彦打探一番,先对府中妻妾有个大概的了解,而有一些准备和了解后,或许能瞒得过去也说不定。 说是打探,其实就是旁敲侧击,毕竟赵俊臣曾对许庆彦说过,自己虽然失忆了,但并不严重,只是忘了一些不重要的事情,如若现在连自家妻妾都忘了,那就太说不过去了。 ……… “庆彦,你过来一下,我有事问你。” 这般想着,赵俊臣向车外扬声喊话道。 赵俊臣话声落下没多久,许庆彦已是麻利的跳上了赵俊臣的马车,进入车厢后,坐到了赵俊臣身旁,问道:“少爷,你有什么吩咐?” 赵俊臣沉吟片刻后,问道:“庆彦,你对那……恩,你对那如意夫人怎么看?” 让赵俊臣意外的是,许庆彦不仅没有觉得赵俊臣这个问题问的唐突,反而在微微一愣后,似乎想到了什么,竟是满脸的惊喜。 “少爷,你终于还是想明白了!!我早就跟你说过,那如意夫人太过精明,她迟早都会发现问题的,到那个时候,以她的手段,咱们就麻烦了,必须要对她警惕一些才是。” 听许庆彦这么说,赵俊臣只觉得莫名其妙,但也不好细问,只能一脸平淡的说道:“庆彦,你别管我是怎么想的,先说说你对她的看法,说详细些!” 经过许庆彦的解释,赵俊臣终于明白了许庆彦为何在提到“如意夫人”后,会有表现的如此异常。 赵俊臣至今未娶正室,甚至连侧室也没有,倒是侍妾有好几个,而其中最受宠爱的,就是如意夫人了。 如意夫人名叫方茹,因为受到原先的赵俊臣专房之宠的缘故,赵俊臣府中人亦不敢因为她只是区区侍妾而小瞧,都尊称她为如意夫人。 这方茹出身不好,小小年纪时就被人贩子卖入青楼,因为从小就是美人坯子的缘故,被青楼当成头牌培养之余,更是受了不少屈辱与虐待。 两年前,方茹年方双八,虽尚未“出阁”,但已是名艳满京,每个人都知道,百花楼中有一位名叫方茹的女子,相貌倾城,才貌双全,那一日,方茹初次卖身,价高者得,竟是引来举城骚动,幸好原先的赵俊臣及时出手,不仅为方茹赎身,更是把她接入府中当了侍妾,让她避免了迎来送往的青楼生活。 然而,那方茹进入赵俊臣府中,并讨得赵俊臣的欢心后,竟是提了一个请求——她要百花楼里的所有人都不得好死!! 显然,自小所受到的无数屈辱虐待,已经让方茹把百花楼的老鸨、龟公乃至于“姐妹”们全都恨到了骨子里。 当时的赵俊臣满足了方茹的要求,没过几天,百花楼发生投毒案,无一人幸存,成为了京城至今的一大悬案。 那毒,就是方茹亲手一一逼着百花楼中人喝的。 自那日起,许庆彦就对方茹满怀警惕。 无他,百花楼的幕后老板不是别人,就是赵俊臣本人!! 那时的赵俊臣,以为只要百花楼的人死光,除了他和许庆彦之外再无知情者,也就没人会知道这个秘密了。 但许庆彦却不敢这么想,因为方茹性子偏激的同时,也太过精明了。 或许是从小生活在青楼的缘故,方茹的价值观颇为扭曲,她深知赵俊臣贪赃枉法的事情,却毫不反感,反而像个贤内助一样,为赵俊臣出谋划策、献策献计,甚至很多时候很多事情,赵俊臣不方便出面,而许庆彦又能力不足,皆是由方茹来独当一面。 在此期间,方茹表现出来的精明果断,让许庆彦越来越顾虑重重,一直在担心方茹会知道当年百花楼的幕后老板就是赵俊臣本人,那样的话,以方茹的偏激性子和精明手段,会做出怎样的事情,许庆彦都不敢想象。 为此,许庆彦多次提醒赵俊臣,然而原先的赵俊臣对那方茹太过宠爱,甚至可以说是专房之宠,如果不是因为方茹出身的缘故,都要把她提为侧室了,对于许庆彦的提醒警告,根本听不进去,许庆彦无奈,只能独自小心监视了。 而这,也是近两个月来许庆彦从未在赵俊臣面前提过方茹的原因。 ……… “少爷,不是我说你,从前你也太宠爱那方茹了,也太信任她了,再这样下去,迟早会出问题……” 解释了一遍后,许庆彦又向着赵俊臣抱怨道。 宠爱?信任? 听许庆彦这么说,赵俊臣觉得颇为好笑,这许庆彦也太高看原先的那位赵俊臣了,自己所继承的记忆里,连那方茹一丝半毫的记忆都没有,可见原先的赵俊臣根本没有把方茹放在心上,只是利用罢了。 不过,这种事情,赵俊臣自然不能明说,所以只是点了点头后,对许庆彦说道:“我明白了,日后会小心的,你不必担心。” 明白自己并没有什么妻妾,只有一位侍妾与原先的赵俊臣接触较多后,赵俊臣不由得松了口气,虽然在许庆彦口中,这位侍妾精明的可怕。 就这这时,马车突然停住了。 许庆彦微微一愣后,掀开帘子一看,却见原来在两人谈话的功夫,车队已经来到京城的城门前,然而不知何故,城门处此时拥挤不堪,竟是堵住了车队前行的道路。 赵俊臣还没说什么,许庆彦已是对着一位随行护卫下令道:“去看看怎么回事,让他们让开路。” 那位护卫点了点头后,驱马向前,大声呼喝道:“户部侍郎赵大人的车架在此,赶快让路!!” 随着这位护卫的话声落下,原本喧闹的城门前,突然安静了一瞬间,接着就是一阵鸡飞狗跳,掺杂着“是户部侍郎赵俊臣来了!!”的呼喊,没过片刻,城门前的道路已是清通了。 赵俊臣翻开帘子,看到周围百姓看向车队时的惊慌神色,明白他们对自己的惧怨之深,不由苦笑。 与潞安府不同,在京城之地,他赵俊臣的名声更差,也更加深入人心,想要扭转,可不像在潞安府那么简单。 “以后别这么大呼小叫的。”瞪了许庆彦一眼后,见许庆彦一脸的无辜,赵俊臣无奈的叹息一声,说道:“算了,走吧,我们回府。” ……… 而随着这么一闹,赵俊臣回京的消息,亦是很快就传到了有心之人的耳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二章.贪官回京(中).二合一章节 太子朱和堉,如今年龄刚过三十,虽然被册封为太子不过四五年时间,但因为一众清流们的宣传,早已是贤名传满天下,几乎所有百姓都认为,这位太子殿下继位之后,一定会成为一位百年难遇的明君英主,而到那时候,他们的日子,也会好过许多。 作为太子英明神武的象征,他如今虽然还不是皇帝,但因为贤明作风和人格魅力,身边早已是聚集了许多忠心耿耿的辅佐之臣,这些人以太子朱和堉为中心,近些年来在朝**同进退,被世人称作“太子.党”。 “太子.党”一词,在绝大多数时候,都不是一个好称呼,多带贬义,但在这个时期,因为朱和堉的贤名,满朝上下的清流与清官们,却纷纷以“太子.党”的身份为荣。 据传,去年某位阁老致仕还乡后,曾对人如此形容庙堂之上的状况——“满朝上下乌烟瘴气,唯太子.党让人耳目一清,虽今日群魔乱舞,然太子.党人尚在,太子尚在,十年之后,可拨乱反正,中兴在望矣。” 由此一言,即可看出太子朱和堉在那些清流和清官们心中的地位之高,对于太子继位,说这些人是在“翘首以盼”也不为过。 ……… 这一日,东宫之中,正厅之内,太子.党人齐聚一堂。 经过这些年的发展,“太子.党”的人数越来越多,影响力也越来越大,单看今日聚在这里的太子.党人,就可见一斑——太子三师和太子三少一个不少,东宫大臣和太子宾客自不用提,除此之外,还有那文华殿大学士程远道、户部尚书李成儒、督察院右都御使吕纯孝、礼部侍郎鲍文杰等人,此时聚在东宫正堂之中,分坐两旁,不下二三十人,可谓是人才济济。 自朱和堉被册封为太子并开府建衙后,他就经常与太子.党人如此相聚,或是讨论国家大事,或是交流治国之道,常有惊人之语,而太子朱和堉的贤名,也大都由此而产生。 其实,这般聚会,也是太子朱和堉的无奈之举。太子一党虽然影响力渐大,但影响力并不等同于实力。如今庙堂之上贪官当道,而德庆皇帝对太子朱和堉亦是有意无意的多有打压,所以太子一党在朝堂上虽有发言权和建议权,但手中实权却少的可怜,也只能以此聚谈的形式,来稍解他们心中的志向。 而今日的这次聚谈,主要是为了商讨德庆皇帝想要南巡的事情。 首座之上,太子朱和堉正在向众人解释德庆皇帝的心思。 “昨晚我求见父皇,再次向他禀明南巡的种种弊端,可惜父皇他就是听不进去,反而把我给骂了出来。哎,自从月前父皇他提议南巡之事,被我等联合劝阻后,却迟迟不下定论,只是日日让人上折子讨论南巡利弊,怕是南巡的的心思颇为坚定,这是跟我们磨上了。” 太子朱和堉身材高挺,面容刚正,五官如刀削一般,声音沉稳,气质雍贵,坚毅果断的神情好似刻在脸上一般从不变化,谈话之间,自有一股让人不由信服的神采。 “太子殿下不必灰心。”文华殿大学士程远道咳嗽了一声后,说道:“如今户部拿不出银子,陛下若是想要南巡,不说那修缮行宫、来返仪仗,单是人员的吃住就是一大笔花销,陛下又不愿意用内库的银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依老臣看,陛下也就是一时的心思,只是被我们驳回去了有些怄气罢了,过段时间也就过去了。” 督察院右都御使吕纯孝摇头叹息道:“是啊,陛下前两次巡视,都是大动干戈,劳民伤财先不说,惊扰民力亦不说,单是国库之银,两次加起来就用掉了不下六七十万两,但如今的户部,却是连三五万两银子也拿不出来了。” 太子少傅郭汤却皱眉道:“两位所言极是,但我如今所担心的却不是南巡,而是陛下这些日子以来因为南巡之事,日日争论,再也顾不上其他,已是耽误了许多朝廷正事,如今朝政积压,长此以往,必出大乱啊。” 礼部侍郎鲍文杰亦是满脸的忧虑,说道:“是啊,前些日子四川土司闹事,折子已经呈给陛下三天了,至到今日也没见批复,四川那里形势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耽搁不得啊。” 太子朱和堉御下有道,虽然看似随意聚谈,但井然有序,程远道、吕纯孝、郭汤等人轮流发言,一个接着一个,其他人即不插嘴也不抢话,只是认真倾听,与每天那乱哄哄的早朝相比,竟是高下立判。 而听到一众太子.党人的分析后,太子朱和堉亦是面色严肃,沉声说道:“各位所言,皆有道理,为免日久生变,我们必须尽快解决此事。明日早朝,我们再一同向父皇进言,阐明南巡之弊端,必要让父皇打消南巡的心思。” 说到这里,朱和堉似乎想起来什么,向户部尚书李成儒问道:“李尚书,户部之银,当真连三五万两都拿不出来了吗?” 李成儒面带苦笑,起身对着朱和堉行礼请罪,道:“不瞒太子殿下,户部余银,只是下官估量出来的,但具体数额的话,下官……下官不知道。” 李成儒一言,满堂皆惊!! 李成儒是户部尚书,掌管天下钱粮,但户部有多少可用银两,他竟是不知道?! 看着众人震惊疑惑的神色,李成儒苦笑愈浓,解释道:“各位应该听过传闻了,那赵俊臣仗着陛下的宠信,早已是把我这个尚书给架空了,如今户部之事,我莫说插手了,连插嘴的资格都没有了。” 听李成儒这么说,一众太子.党人震惊之余,却没有嘲笑,反而只觉得感同身受,他们大都是有名无权之人,或多或少都受到朝中贪官的排挤打压,由李成儒联想到自己,不由纷纷摇头叹息。 与此同时,他们也终于明白,李成儒为何会投靠太子朱和堉了——太子朱和堉与赵俊臣不合,那是满朝皆知的事情。 礼部侍郎鲍文杰,身为太子.党中少数手握实权之人,精明干练,眼光要比其他人敏锐的多,突然问道:“李尚书,虽说赵俊臣嚣张跋扈,但早在两个月前就被陛下派去巡视潞安蝗灾了,至今未归,这两个月的时间,赵俊臣不在,户部的事情又由谁管着?难道赵俊臣已是把户部经营的如此滴水不漏,就算他不在,你也无法插手吗?” 听到鲍文杰的询问,李成儒面现怪异之色,吞吐良久后,才解释道:“据我所知,这两个月来,户部的大小事务,皆是被人送到了赵俊臣的府中处理解决,所以我依然无法插手。” 鲍文杰微微一愣,追问道:“赵俊臣不是去了潞安府了吗?难道赵俊臣府中还另有高人,竟能在赵俊臣离京的时候代他做主处理户部大小事务?” 李成儒沉默片刻后,点头道:“正是如此。” 鲍文杰皱眉,又追问道:“从未听说过赵俊臣府中还有这般人物,你可知道是谁?” 李成儒脸上的怪异之色愈加明显,犹豫良久后,终于说道:“那人是谁,我并不知晓,只是听传闻,好像是……好像是赵俊臣身边的一位名叫方茹的侍妾。” 随着李成儒的话声落下,一众太子.党人只觉得自己听错了,纷纷目瞪口呆。 一个侍妾?! 区区一个侍妾,就能在赵俊臣不在的时候代理户部?这也太儿戏了吧? “碰!!” 突然,一声巨响,骤然惊醒了一众太子.党人。 向着声音来源看去,却见太子朱和堉此时面色铁青,刚刚正是他拍了桌子。 “赵俊臣……”朱和堉声音中的恨意任谁都能听得明白:“竟是把国家大事交给区区一个侍妾,视国事如儿戏,如此国贼,不除天下何安?” 一众太子.党中,太子太师肖温阮资历最老、地位最高,但每次聚谈,却发言最少,此时见朱和堉如此震怒,原本古井不波的老脸,却突然皱起了眉头。 “太子息怒。”肖温阮如今已是年过七十,声音虚弱,断断续续,却带着不容质疑的味道:“为人君者,需喜怒不行于色,需有城府,需比那些贪官奸臣们更知进退,只有这样,你才能牢牢把握大局,如若你被区区一个赵俊臣就气成这样,那么将来又如何能够成就大事、中兴大明?赵俊臣不过是个小人物,眼光短浅,早已是危机四伏,就算你不对付他,他也嚣张不了多久,比起周尚景那个老狐狸,他对你的威胁要差得远,你又何必为他而动怒?” 听到肖温阮的训斥,朱和堉终于冷静了下来,想到自己刚才的失态,面现惭愧之色,起身对着肖温阮躬身一礼后,说道:“多谢太师指点,和堉知错了。” 看朱和堉如此作态,肖温阮眼中闪过满意之色。 在他眼中,这位太子行事坚毅果断、为人嫉恶如仇,最难得的是毫无刚愎之气,从善如流,知错能改,实在是难得的圣君秉性。 如若说朱和堉还有什么缺点的话,那就是德庆皇帝了。 作为教导了朱和堉十多年的太子太师,肖温阮对朱和堉的一切太了解了,朱和堉从前并不是太子的必然人选,比他更有资格的还有好几位,但机缘巧合下,死的死,废的废,到了最后竟是轮到了朱和堉这个从未被德庆皇帝关注过的皇子。 由于从小就缺乏德庆皇帝的关注,朱和堉成为太子后,为了能在德庆皇帝面前证明自己,异常的努力,处处都做到了最好,但不知为何,德庆皇帝面对这样一位好太子,竟是愈加的冷淡了。 后来,赵俊臣出现了,德庆皇帝对赵俊臣那超乎寻常的宠信,以及赵俊臣是德庆皇帝私生子的传闻,都让朱和堉在不知不觉中对赵俊臣充满妒恨之意。 也正因为如此,每次谈及赵俊臣的时候,一向沉稳的朱和堉,总会或多或少的有些失态。 心底暗暗叹息一声后,见到朱和堉终于冷静了下来,肖温阮继续用他那虚弱的语气说道:“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那赵俊臣已经离京两个月了,也该回来了,就算他还不打算回来,以朝中这般形势,陛下也要招他回来了。” 朱和堉听肖温阮这么说,微微一愣后,问道:“太师所言何意?” 肖温阮说道:“那赵俊臣别的能耐没有,但他的理财之术,我却是佩服的,而且这个人对陛下又一向是有求必应,我就怕等他回来后,四处挪动,最后竟是把陛下的南巡之银给凑够了,那样的话……” 听到这个可能,太子.党人皆是一惊。 文华殿大学士程远道说道:“不大可能吧?陛下南巡,至少也需要三五十万两银子,这还是能省就省的用法,他哪里去倒腾出这么多银子?就算他有这个能耐,但如果我们一力反对的话……” 说到这里,程远道似乎有些信心不足,又补充道:“更何况,不仅仅我们反对,周尚景那个老狐狸这次倒是跟我们一个意思,也反对陛下南巡,难道满朝上下皆是反对的情况下,陛下还会违背众意吗?” 程远道话声刚刚落下,就见太子东宫的一位侍卫匆匆赶来,禀报道:“太子殿下,刚刚传来消息,那赵俊臣回京了!” 一言出,众人皆惊。 ~~~~~~~~~~~~~~~~~~~~~~~~~~~~~~~~~~ 赵俊臣如今想要成为一个成熟老练的政客,如果说在这个时代,有谁可以成为他学习的榜样的话,那就是当今的内阁首辅周尚景了。 周尚景在朝中并非一家独大,如今朝堂上颇有几股势力能与他相抗衡,但若论在朝中屹立不倒,满朝上下,却要以他为最——自德庆皇帝登基以来,周尚景已经在阁老的位置上稳坐了近三十年,任谁都没法威胁到他。 据传,周尚景经营官场数十年,党羽密布,势力惊人,他若是想要独掌大权、在朝中一家独大的话,根本没谁能阻拦他,至少,如今朝堂上那几股与他相抗衡的势力,根本不会是他的对手。 然而,周尚景却不愿意这么做,因为在周尚景看来,没哪位皇帝喜欢权势过大的臣子,而历史上所有权势独大的臣子,也没有哪一个能落到好下场。 所以,在朝堂之上,三十年来,周尚景一直都有着“旗鼓相当”的政敌,但那些政敌来来回回都换了好几拨人了,周尚景却依然屹立不倒。而且,只要是周尚景想要办到的事情,无论他的那些政敌如何阻拦,最后成功的总是周尚景。 ……… 周尚景住的宅子,位于学士胡同里,不过时至今日,这处胡同更多的被人们称做“三万两银子胡同”。 周尚景权势很大,每天到他府中求他办事的人数不胜数,而这些人,如果手中没有带够三万两银子的话,那么连留一张名帖的资格都没有,如果带够了三万两银子,那么你可以把名帖留下,让周尚景知道你来过了——但也仅此而已,若想要办成事情,还要花更多的银子。 “三万两银子胡同”的名字,也由此而来。 此时,周尚景正在自己府中的书房里练字,练字是周尚景的爱好,也是周尚景的习惯,在练字的时候,他心绪平静,思路清晰。 所以,当下人向他禀报顺天府尹薛桂求见的消息时,他没有说话,直到隔了一炷香的功夫,他把字帖写完,才对门外等候的下人说道:“让他进来。” 很快的,顺天府尹薛桂就来到了书房中,表情恭敬,对于自己之前的等待,不敢有丝毫不满。 周尚景如今已是年近七十了,看起来老态尽显,似乎连站直身子都做不到了,但薛桂很清楚,眼前这位老者拥有着多大的权势,以及多么精明的头脑。 “什么事?” 周尚景问道,一张皱纹密布的老脸上,眼神却无比的明亮精神。 他知道,薛桂身为顺天府尹,寻常是不会来见自己的,一定是出什么事了。 “回首辅大人,下官刚刚得到消息,赵俊臣回京了。” 听到薛桂的话后,周尚景不由得眉头一皱。 和肖温阮一样,他马上就想到了赵俊臣回京后产生的影响——德庆皇帝南巡的可能性大幅增加了。 他并不希望德庆皇帝南巡,但出发点和太子一党不同,对于虚耗国库、劳民伤财什么的他并不关心,反正损害不到他自己的利益,但安徽浙江那边,近几个月以来接连被海盗和倭寇袭击,两省一片狼藉,这种情况却不是周尚景希望德庆皇帝看到的,因为某种原因,这些事情都被周尚景瞒了下来,并没有向德庆皇帝通报。 若是德庆皇帝南巡,看到那里的情况后,难免会治他一个欺君之罪。 本来一切顺利,但赵俊臣竟是回京了,对周尚景而言,事情也就麻烦了。 “对了。”沉吟片刻后,周尚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问道:“赵俊臣的那个侍妾方茹的身份来历,你可查出来了?” 前些日子,周尚景准备趁着赵俊臣巡视潞安府的机会,在户部安插些自己的人手,结果竟是全都功亏一篑,不过短短三五日间,他安插的那些人手,皆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失误和罪名而被贬官赶出了户部,最后周尚景一查,却发现阻挠他计划的,竟是赵俊臣的一位侍妾方茹! “查出来了,查出来了!!” 听周尚景这么问,薛桂连忙答道。 当薛桂把方茹的身份来历以及他打探到的一些秘密,仔仔细细的说给周尚景听后,周尚景却是不由得笑了,笑得很开心。 “找个机会,把你打探到的这些小秘密透露给那个方茹……说不定会是场好戏……”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三章.贪官回京(下).二合一章节 赵俊臣并不知道他回京的消息造成了多大的影响,他此时只是坐在马车当中,掀开车厢上的窗帘,打量了北京城的繁华。 这座城市不愧是大明朝的都城,作为这个时代最大的城市,比赵俊臣想象中还要更加繁华,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喧喧嚷嚷,颇显活力,百姓们无论是衣装打扮还是精神面貌,比起赵俊臣回京时路过的那些城镇,都要强上不少。 走马观灯,七回八转,赵俊臣光顾着看热闹,竟是忘记了路程与时间,不知不觉间,已是到了目的地——他在北京城的府邸。 “少爷,我们回府了。” 马车外,响起了许庆彦那略带兴奋的声音,这次潞安府之行把他给憋坏了,回到京城,让许庆彦有种被释放的快感。 赵俊臣并没有回话,只是跳下了马车,向着自己在北京城中的住所看去。 然后,赵俊臣有些被惊呆了。 前些日子在潞安府祭天之时,张琦成为赵俊臣罗列的罪状之一,就是他在京城的这处府邸,占地百亩,建造奢华,直至今日,还依然在不断的扩建,据传前后耗费银两多达数十万,强占了不少的民宅,让数百户百姓无家可归,流离失所。 那日与张琦成辩论,赵俊臣几乎驳倒了张琦成所有的论点,唯独关于这处宅子的罪名,赵俊臣只是岔开了话题,甚至没敢接话。 因为,口才再好,也无法反驳倒铁一般的事实。 而在这一刻,赵俊臣终于知道自己在京中的府邸是多么的奢华和庞大了。 眼前这处府邸,门阔墙高,雕砖漆木,檐牙高啄,巷子左右,尽在其中,此时为了迎接赵俊臣回府,院门大开,向内望去,更是富丽堂皇,规模庞大,庭阁高楼,树木假山,到处隐约可见,重檐重拱,长廊如带,更显华贵。 而赵俊臣所看到的这一切,还只是冰山一角,内中详细,还不知要奢华成什么样子。 面对如此奢华的府邸,赵俊臣不仅没有丝毫幸喜,反而只觉得无奈,他知道,只要这处府邸还在,那就是一个活招牌,世人就永远无法改变对他的看法,因为这里绝不是一个清官应有的府邸。 另一边,许庆彦却犹不自觉,反而向着赵俊臣感叹道:“少爷,我们终于回来了,还是在家好,潞安府那种偏远之地,哪里能比得上京城繁华,连个稍微能看过眼的屋子都没有,不过好在还是回来了,这些日子可真是苦了咱们了。” 赵俊臣下意识的摇了摇头,问道:“庆彦,你说咱们这处府邸,建造的如此奢华庞大,怕已是不下于各处王府,会不会逾制越矩?” 对于赵俊臣的担心,许庆彦却毫不在意,反而疑惑的看向赵俊臣,问道:“少爷你怎么会担心这个?咱们赵府连皇上都来过,也没说什么,又哪里会逾制越矩?” 赵俊臣点了点头,并没有反驳,只是举步向着府中走去。 就在这时,府中人亦是得到了赵俊臣归来的消息,喧闹一片,更有一大群人,在一个娇小妩媚女子的带领下,快步向着赵俊臣迎来。 然后,赵俊臣终于见到了那位传说中的“如意夫人”方茹。 ……… 一身淡青色衣裙,尽显体态妖娆,白皙的鹅蛋脸上,杏眼含春,似喜非喜,烟眉两弯,似蹙非蹙,盼顾之间,风情万种,煞是妩媚动人。 若说还有什么缺憾,那就是她的身高略有不足,只比赵俊臣的下巴略高一点,但娇小的体态,让她在妩媚妖娆之余,又多了几分楚楚动人的味道。 虽说赵俊臣在前一世见惯了各类美貌女子,但见到方茹后,也依然是不由的出现了一瞬间的惊艳。 另一边,方茹领着一众赵府仆从来到赵俊臣身前后,在其他人向着赵俊臣下跪行礼时,方茹却走到赵俊臣的身旁,也不顾他人的眼光,直接挽住赵俊臣的胳膊,娇躯温软,半依在赵俊臣的身上,吐气如兰,声音娇柔,轻声细语道:“老爷,您终于回来了。” 并不习惯与陌生女子如此亲密,但赵俊臣为方茹的大胆作风惊讶之余,还是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道:“是啊,终于回来了。” 方茹黛眉微皱,只觉得赵俊臣的反应有些不对劲,但想到赵俊臣一路奔波,必然劳累,也就释然了,转头看向那些犹在行礼问安的仆从,娇声喝道:“你们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老爷一路辛苦,还不迎老爷回府洗尘?” 话声刚落,数十名仆从轰然而散,迎接的迎接,准备的准备。 这方茹,说到底,只不过是赵府中的一位侍妾罢了,所谓侍妾,不过比丫鬟下人地位略高,古时的官员富豪们,经常在举手之间就把侍妾送人,侍妾的地位之低贱,由此可见一斑。 而这方茹,能却以侍妾的身份,对赵府下人指挥喝令,如臂驱使,即使有赵俊臣的宠信,想来也很难做到,但看赵府中人对这方茹的敬畏,却已是深入人心,完全是把她当做赵府的女主人来看待,其手段能力,不由让赵俊臣颇感诧异。 “哼~!” 另一边,见到这般场景,许庆彦重重的哼了一声,以表达不满。 但方茹好似没听到一般,浅笑依然,对赵俊臣说道:“老爷,你一路辛苦,我们回府说话吧。” 赵俊臣点了点头,在方茹的带领下,向着赵府中走去。 进入赵府,正如赵俊臣之前所猜想的一般,其奢华堂皇,远超想象,光是来来往往的仆人丫鬟,仅赵俊臣所见,就已是不下近六七十人。 当众人来到正厅之后,方茹先是引着赵俊臣在主位落座,然后又接过身边丫鬟送来的茶水,放到赵俊臣的手边,接着又绕到赵俊臣的身后,细软的小手压在赵俊臣的肩头,轻轻按摩。 赵俊臣不好拒绝,只能一边享受,一边饮茶,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那方茹,见赵俊臣不说话,却也没有开口,只是在一片安静中,认真的为赵俊臣按摩着。 反倒是许庆彦,看方茹这般作态,却是越加的看不惯,轻声嘟囔着什么,隐约能听到“狐媚”二字。 不得不说,方茹的按摩技术很好,在她那小手轻轻按压揉捏之下,赵俊臣浑身的疲惫渐渐不见,颇为舒服。 又过了片刻后,赵俊臣终于开口了,笑道:“好了好了,不用按了,舒服多了。” 听赵俊臣这么说,方茹来到了赵俊臣的身侧,彷如普通侍妾一般,就这么规规矩矩的站着,水杏般的双眸满是开心,笑道:“老爷舒服了就好,这一路遥远颠簸,可苦了你了。” 见方茹这么站着,赵俊臣指着身旁的位置,说道:“坐吧坐吧,我坐着,你站着,这样说话可不舒服。” 说着,赵俊臣又转头向着许庆彦看去,笑道:“你也是,坐下说话吧,在潞安府也没见你这么客气,怎么回到家里反而规矩起来了?都是自己人,这么规矩干嘛?” 听赵俊臣这么说,方茹也不推辞,就这么坐在了赵俊臣的身边,轻笑道:“老爷你这次去潞安府,不是说一个月内就能回来吗?结果一走就是两个月,家信也不来一个,可是被什么事耽搁了?” 许庆彦亦是坐到一旁,听到方茹的话后,轻声嘟囔道:“少爷做什么事,哪里是一个侍妾能管的。” 然而,方茹好似没听到一般,只是明亮双眸直直的看着赵俊臣,等待着赵俊臣的答复。 见方茹如此,赵俊臣沉吟片刻后,只好把自己在潞安府祭天灭蝗的事情向着方茹解释了一遍。 听了赵俊臣的解释,方茹小嘴微张,一脸的惊讶,只觉得赵俊臣在潞安府的所作所为与他往日的风格截然不同。 接着,方茹第一次与许庆彦说话了,却是指责:“与百姓一同灭蝗,早起晚睡,日日辛苦,老爷哪里受过那样的罪,你怎么也不拦着?” 不待许庆彦回话,方茹已是转向赵俊臣,眼眸之中满是心疼,轻声埋怨道:“老爷,你也是的,这些年来你哪里做过体力活?那些日子可真是苦了你了,怕是累坏了吧?” 赵俊臣轻轻一笑,摇头道:“不过是扑杀蝗虫罢了,身边一群地方官员帮衬着,想不偷懒也不行,又哪里会累着。” 方茹轻出一口气,说道:“那就好。” 接着,方茹却是黛眉微蹙,道:“不过,灭蝗就灭蝗吧,老爷你又何必亲自与潞安百姓一同动手?” 赵俊臣叹息一声,说道:“这次潞安府之行,却是让我想明白了许多事,那日被百姓用石头砸了脑袋后……” “啊!” 话到一半,就听方茹一声轻呼,然后起身快步来到赵俊臣的身前,仔仔细细的检查着赵俊臣的脑袋,一脸的担忧。 赵俊臣之前说话,方茹只是静静的听着,即使心有疑惑,也从不插嘴,但这一次,却大为失态。 “别担心了,没什么事,当时晕了一下,但第二天也就没事了。” 说话之间,赵俊臣也终于明白,原先的那位赵俊臣为何会如此宠信这方茹了,并不仅仅只是因为方茹的相貌与手段。 与这个方茹在一起,赵俊臣最深刻的印象就是,不管何时,方茹那一双明媚的眸子总是盯在自己身上,好似这个世界除了赵俊臣,她的眼里再也容不下其他了,一举一动,一哭一笑,全是因赵俊臣而起。 听到赵俊臣的宽慰后,方茹眼中的担忧稍减,但让赵俊臣瞠目结舌的是,下一刻的方茹却是眉目含煞,眼中闪过怨恨之色,碎牙轻咬,向着赵俊臣问道:“那些袭击老爷你的百姓,都是怎么死的?袭击钦差可是大罪,却不能让他们死的太过畅快了。” 赵俊臣终于知道许庆彦为何会说方茹性子偏激了,谁能想到,前一刻还小鸟依人的方茹,竟能说出如此狠毒的话语? 愣神片刻后,赵俊臣解释道:“那些袭击我的百姓,我全都给放了!” “什么!?” 方茹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赵俊臣。 另一边,许庆彦却一拍桌子,喝道:“区区一个侍妾,还要对少爷的决定指手画脚不成?” 方茹一如既往的没有理会许庆彦,只是看着赵俊臣,等着解释,满脸的不可接受。 赵俊臣叹息一声后,对着方茹说道:“坐下说话,不要奇怪,我是深思熟虑的。” 自从听许庆彦说过,这方茹是自己从前贪污受贿时的得力助手后,赵俊臣就打算找机会向她解释清楚自己如今的想法了,此时正是机会。 “那日被百姓用石头砸了脑袋后,我就在想,潞安百姓如此怨恨于我,见微知著,如今我在朝野间的名声,怕已是狼藉不堪了,古往今来,似我这样的官员,没哪一个能落得好下场,如今之所以没人敢动我,那是因为陛下健在,但陛下如今已是五十有余了,又能护得了我几年?所以,我才趁着潞安府蝗灾之际如此作为,期望能赚个好名声。” 听赵俊臣的解释后,方茹恍然,道:“老爷你这是在做面子功夫,百姓愚昧,不管咱们底下是怎么干的,但对外一幅清官嘴脸的话,这官声官誉,自然也就慢慢转变了,到那个时候,老爷你在民间有了声望,就算皇帝更替,也好随意对付老爷了。” 许庆彦应和道:“少爷他就是这个意思,这次在潞安府,少爷银子没少拿,前后二十多万两银子的收入,但面子功夫做得好,潞安百姓如今已是把少爷当成了青天在世,离开潞安府的时候,光是万民伞就收了一百多吧。” 顿了顿后,许庆彦满是恶意的看了方茹一眼,又说道:“俗话说的好,当婊子也要立牌坊嘛。” 说这句话的时候,许庆彦在“婊子”两字上加了重音。 自见面以后,方茹一直是对许庆彦的冷嘲热讽视而不见,但百花楼的那段日子却是她的禁忌与心病,听到许庆彦这么说后,身体一颤,脸色微白,衣摆之下,拳头握的紧紧的。 赵俊臣瞪了许庆彦一眼,刚准备说些什么,但下一刻,方茹不仅恢复了寻常,神色反而愈加的妩媚了,瞥了许庆彦一眼后,对着赵俊臣娇声说道:“老爷,虽说如此,为了大局,那些百姓不责罚也就罢了,但跟随你去潞安府的那些随从,却眼睁睁的看着老爷你被人袭击,护卫不力,不能救主,说他们是废物也不为过,这种人留在府中也没用,不如全赶出去吧。” 听到方茹这么说,许庆彦冷哼一声,面色铁青。 看着两人明争暗斗,赵俊臣暗暗摇头,岔开话题道:“其实,不仅仅只是在朝野之间声名狼藉的问题,我如今的形势,说是危机四伏也不为过,朝廷之上政敌无数,内宫之中宦官不满,尤其是东宫的那位太子,一旦让他继位,我必然不会有好下场,这些问题,有些能解决,有些能尝试解决,有些根本无法解决,但无论如何,今后我们的作风做法,也需要变一变了,不仅要在朝野之间改善官誉,更要内联宦官,外结朋党,许多利益,亦要让给他们,如此一来,虽说我们到手的利益会少些,但却是长远之道。” 方茹听赵俊臣这么说后,亦是面色慎重,沉吟片刻后,点了点头,说道:“老爷你考虑的有道理,现如今咱们确实该找些盟友了,否则一旦出事,连个帮衬的都没有,从前确实是疏忽了。” 话虽这么说,但方茹看向赵俊臣的眼神,却是愈加的疑惑了,只觉得赵俊臣去了潞安府一趟后,好似换了个人一般。 其实,这些问题,方茹早在之前就曾向赵俊臣提过,只是那时的赵俊臣心中只有银子,又哪里能听得进去?方茹无奈,只能夫唱妇随了。 注意到方茹眼中的疑惑,赵俊臣连忙再次岔开话题,问道:“别光顾着说我了,这段时间,独留你在京中,可有什么事情?”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四章.德庆皇帝(上).第一更 赵俊臣的询问,本只是为了岔开话题。 但却得到了一个让他瞠目结舌的答案。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后,方茹却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转头向着一位伺候在一旁的丫鬟点头示意。 那丫鬟匆匆离去后,又很快就回来了,回来之时,手中却捧着厚厚的几本账册。 方茹接过账册,摆放到赵俊臣的面前,解释道:“老爷你离京前让我帮你照看一下户部和内库的事情,本来我没打算过多插手,想着能做到心中有数也就是了,但户部和内库掌管天下银钱,太过重要,也有太多的人在盯着了,老爷你刚刚离开,就有人迫不及待的想要趁机夺权,所以我就自作主张,假传了老爷你的命令,索性让户部和内库的人把各般事务全都送到咱们府中来定夺,这些是户部和内库这两个月以来的银钱出入,老爷你看一下可有哪里不合适?” 听到方茹的话后,赵俊臣不由得一愣,接过账册细细查看之下,不由更是吃惊。 账册分六份,分别是户部、内库以及赵府在这些日子以来的银钱出入,三份是真的,三份是把数目做平后的假账。 真假账册对比之后,赵俊臣发现,这方茹虽说是狐假虎威,但竟是在这两个月里把户部和内库管理的井井有条,不仅如此,这两个月以来,方茹更是利用各种手段,帮着赵俊臣侵吞了户部和内库近七万两银子,然而若单看账册,却绝对无法挑出任何毛病。 将账册细细看完之后,赵俊臣抬头看着方茹,问道:“这些帐,都是你做的?” 方茹却似乎误解了赵俊臣的意思,脸色略微发白,眼眸里也多了些紧张,低声问道:“老爷你不会怪我管的太多吧?原本我也不想管那么多的,毕竟老爷你离京前只是让我帮着照看一下,但没想到老爷你前一天刚离京,第二天那户部尚书李成儒就想要重新掌权,后来更有那内阁首辅周尚景的人来户部掺沙子,若我那时再不做点什么的话,等老爷你回来之后,一切就不好收拾了,所以才擅作主张……” 方茹的话到一半,赵俊臣已是挥手道:“我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只不过是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做的更好,让我有些吃惊罢了。” 虽然没有怪罪方茹,但实际上赵俊臣心中是很吃惊的,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在他离京的这段时间,户部和内库竟是由方茹在代他管着,而且还管理的井井有条。 见赵俊臣没有怪罪的打算,反而获得了夸奖,方茹明显轻松了不少,脸上的笑容,也恢复了寻常的明媚,轻声说道:“老爷你不怪罪我就好。” 赵俊臣将惊异压倒心底,问道:“事且从急,我自是不会怪罪,不过,那李成儒身为户部尚书,掌管户部名正言顺,我在的时候还好,有陛下撑腰,架空他很容易,但你又是如何做到的?” 方茹笑道:“老爷你有陛下撑腰,而我也有老爷你撑腰啊,李成儒是怎样的人老爷你也知道,从前老爷你掌管户部的时候吃肉,其他那些郎中员外郎们,也能跟着有口汤喝,但若是由那李成儒掌管户部,他不想吃肉,其他人也别想喝汤,这样一来,又有谁愿意真心跟他做事?所以我见他有夺权的打算后,就跟户部的人打了招呼,假传了老爷你的命令,户部大小事务全都交到咱们府中来定夺,至于其他的事,从前怎么做,现在还怎么做,那些户部的郎中员外郎们自是心领神会,很快也就把那李成儒再次架空了,他李成儒虽说是户部尚书,但也要经那些郎中员外郎的手来办事不是?现官不如现管嘛。” 方茹相貌很美,但偏向于妖娆妩媚,然而在说这些事情的时候,却是神采飞扬,淡了几分妖娆魅惑,却多了几分精明干练的风采。 赵俊臣越发觉得这方茹不简单,又问道:“那周尚景呢?他身为内阁首辅,想要往户部掺沙子,就算是我在京中坐镇,怕也不好处理,你又是怎么对付的?” “老爷你可听过‘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周尚景固然是内阁首辅,但户部被老爷经营多年,又哪里那么容易就能掺进沙子?随便做几笔错帐,然后按在周尚景安排进来的那些人头上也就是了,贬职的贬职,丢官的丢官,那周尚景不知道老爷何时回京,亦不敢有什么大动作,所以也只能吃这个哑巴亏了。” 说这些的时候,方茹的眼眸愈加的明亮了,显然对这些勾心斗角的阴谋诡计颇感兴趣,近乎本能。 听方茹的解释后,赵俊臣默然无语,亦终于明白许庆彦为何会对方茹如此戒备了。 这女人不仅生性偏激,更是头脑精明有手段,若是自己人,一切好说,若是敌人,那就麻烦了。 另一边,方茹继续向赵俊臣解释着内承运库的事情。 只见方茹银牙轻咬,杏目含怒,快声说道:“不过,户部这边我虽能帮老爷你照看一下,但内库却不同,老爷你虽说自年前就兼管了内承运库,但内承运库那边经手办事的大都还是宫中太监,我不好抛头露面,那些太监就更难收买利用,再加上老爷你一离京,那些从前掌管内库的几个宦官就迫不及待的跳出来兴风作浪,我就更是无法插手了,我这些日子虽说尽了全力,但也只能做到不让内库发生大乱子,然而如今内库已是混乱不堪了。好在内库与户部不同,就算混乱一时,这权柄也落不到别人手上,少爷你如今回来了,一切也就好办了。” 说到这里,方茹抬头看着赵俊臣,白皙妩媚的脸上,却满是杀意:“不过,这次倒是给我们提了个醒,内库必须要整顿一番了,否则老爷你也无法做到如臂驱使,至于那几个从前掌管内承运库的宦官,更是留不得,他们在内库上下影响力尚在,谁也不知道他们会在日后做出什么样的事,与其留这么一个隐患,还不如趁早除掉他们好安心,老爷你不是说想要内联宦官外结党羽吗?这就是一个机会,借着整顿的机会除掉一批老人,加强对内库的掌控,同时再引进其他几股宦官势力以示好,正是一举两得。” 另一边,许庆彦轻哼一声,似乎在为方茹管得太宽而不满,但同时却又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好主意,是他自己无法想到的好主意。 赵俊臣沉吟片刻后,亦是为方茹的想法暗暗叫好,刚准备说些什么,就见有赵府下人匆匆跑来禀报道:“老爷,宫中有使者来了。” ~~~~~~~~~~~~~~~~~~~~~~~~~~~~~~~~~~~~~~~~~ Ps:求推荐,求收藏,求三江票,谢谢大家。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五章.德庆皇帝(中).第二更 宫中使者,是来招赵俊臣入宫觐见的。 很显然,如今因为南巡的事情,德庆皇帝与满朝官员怄上气了,这些日子以来,怕是天天在等着赵俊臣回京的消息——赵俊臣对他一向有求必应,且理财之术高超,如今已是德庆皇帝打破僵局的唯一指望了。 所以,赵俊臣刚刚回府不过半个多时辰,德庆皇帝就已是得到了消息,并亟不可待的要见赵俊臣了。 明白了德庆皇帝心中的急切,赵俊臣自是不敢耽搁,坐着府里最快的马车,随着宫中使者向紫禁城赶去。 若说来到这个时代后,哪个人对赵俊臣最为重要的话,那么毫无疑问,就是德庆皇帝了,可以预见,在将来很长一段时间里,赵俊臣都离不开德庆皇帝的扶持与帮助。 然而,在觐见德庆皇帝的路上,在赵俊臣的脑中,考虑的却不是自己在见到德庆皇帝后应该如何应对,而是关于方茹的事情。 准确的说,是自己今后究竟该如何处理与方茹的关系。 之前,许庆彦曾向赵俊臣描述方茹多么的精明、多么的偏激、多么的不折手段,赵俊臣原以为只是夸大其词,但与方茹真正接触过之后,赵俊臣却发现许庆彦的描述一点都没夸张。 方茹以区区赵府侍妾的身份,在赵俊臣离京后,竟是自作主张的代替赵俊臣处理户部和内库的大小事务,不仅管的井井有条,更是让户部尚书李成儒、内阁首辅周尚景这两位朝廷大员先后吃了暗亏,这种惊世骇俗的表现,本身就很能说明问题。 尤其是,方茹在谈及这两个月来她自己的所作所为时,眸子中闪烁的那种不安分的野心,更是让赵俊臣心中暗暗警惕。 身边人有能力是好事,有野心也不是坏事,赵俊臣自问这份胸襟还是有的,但前提却是这位身边人无法对自己造成威胁。 然而,如今的赵俊臣已是被李代桃僵,对方茹并不怎么了解,这方茹甚至都不能算是他的枕边人,自是很难产生信任。 以方茹的不安分和野心,再加上从前那百花楼的隐患,让赵俊臣无法确定,继续把方茹留在身边,为自己做事,究竟是好是坏。 若是把方茹继续留在身边,帮自己做事,先不说方茹的性子经历对赵俊臣而言是一颗不定时炸弹,无法让人安心,单是把各种朝野大事交给身边侍妾处理,就不符合赵俊臣的固有观念。 然而,若是从此疏远方茹,却又浪费了方茹的一身能力,赵俊臣如今身边正缺这么一个帮手,更何况至少目前为止,方茹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赵俊臣着想,亦是为赵俊臣做了不少事情,若是贸然疏远淡化,甚至刻意的打压仇视,难免会让知情者寒心。 不由的,赵俊臣回想起了自己离府前,方茹与他的一番谈话。 ……… 那时,赵俊臣正欲随宫中使者入宫,方茹却把赵俊臣偷偷拉到一旁,轻声问道:“老爷你刚才谈到的诸多危机中,那根本无法解决的危机,可指的是当今太子朱和堉对老爷你的敌视?” 赵俊臣点头道:“正是如此,不过太子毕竟不是皇帝,只是有可能罢了,未必没有解决的办法,今后的日子还长,倒是不用太担心。” 方茹却是笑了,神情明媚,眼中闪烁着耐人寻味的光芒,说道:“老爷所言,正是关键所在,那太子朱和堉屡屡与老爷你为难,我也曾留意打探过他的消息,却发现,这朱和堉自被册立为太子后,在刚开始的时候,当今陛下对他还极好,多有刻意培养,但近些年来,却反而越来越冷淡了,甚至还屡屡压制,这般变化,老爷你可曾想过原因?” 听方茹这么一说,赵俊臣不由的一愣,关于这般变化,他却是从未留意。 按理说,朱和堉虽然敌视赵俊臣,却绝对是一位好太子,甚至被许多人看做是大明朝的中兴之主,这些年来更是贤名满天下…… 突然,赵俊臣想到了德庆皇帝那好大喜功、唯我独尊的性子,心中涌出了一丝明悟。 “你是说……”赵俊臣一脸的不可思议:“当今陛下,在嫉妒那朱和堉?” 父亲嫉妒儿子,皇帝嫉妒太子,看似不可理解,但联想到德庆皇帝的性子,却又让赵俊臣觉得很正常。 德庆皇帝自诩是一位明君圣主,自视甚高,又好大喜功,然而自朱和堉成为太子后,不过几年间,其得到的赞誉与贤名,却已是远远超过了德庆皇帝,许多清流,甚至已是迫不及待的想让朱和堉继位登基了。对于这一切,德庆皇帝如何能够开心?即使没有嫉妒之心,怕也是心中颇感威胁,毕竟历史上,皇位斗争无情无义,儿子势力渐成后,逼着老子退位自己称帝的事情又不是没发生过。 更何况,世人如今对朱和堉的赞誉,最多的一句就是“将来必是大明中兴之主”,大明朝在崇祯皇帝在位时已经中兴过一次了,如今经过了德庆皇帝继位执政后,竟然需要再次中兴,那岂不是说德庆皇帝这些年来一直在败家吗?那岂不是说德庆皇帝昏聩无能吗? 如此种种,朱和堉即使再怎么英明能干,以德庆皇帝的性子,又如何会喜欢他? 另一边,听到赵俊臣的猜测,方茹轻笑道:“老爷所想,也正是我的猜测,不过具体如何,却需要老爷你自己去陛下那里探探口风了。” ……… 方茹的精明,在这番谈话中尽显无疑,赵俊臣虽擅长布局,但若论对人心的揣摩,却远不如方茹。 自穿越之后,太子朱和堉的敌视,就一直是压在赵俊臣心口的一块巨石,但方茹的这番揣测,却是让赵俊臣想到了对付朱和堉的关键所在,如果猜测成真,那么把朱和堉从太子宝座上拉下来,也就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再想到方茹之前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自己着想,亦是从未对不起自己,赵俊臣心中不由轻轻叹息,终究还是无法下定决心对付方茹。 “还是先把她放在身边观察一段时间吧,毕竟她虽是隐患,但也能帮我不少。” 这么想着,赵俊臣向着马车外扬声道:“庆彦,你来一趟,我有事吩咐。” 没过片刻,许庆彦已是跳上马车,向赵俊臣问道:“少爷,你有何事?” 赵俊臣沉吟片刻后,吩咐道:“我知道你从前一直在让人暗暗监视着方茹,只是不敢跟我明说罢了,从今天开始,你可以加大监视的力度,有什么异常,亦要及时向我通报,但要做的隐蔽些,莫让方茹看出什么异常。” 听赵俊臣这么说,许庆彦知道赵俊臣终于对方茹不放心了,眼中闪过一丝杀意,轻声说道:“少爷,既然你对方茹不放心了,那又何必继续监视?留着她,终究是个隐患,不如直接……” 说到这里,许庆彦竟是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赵俊臣眉头微皱,叹息一声,说道:“隐患终究只是隐患,宁可错杀一千那是曹操的手段,这方茹至今终究没有对不住我的地方,反而助我良多,我若是只因为怀疑就对付她,那今后又有谁能放心跟我?以防万一,稍加监视也就是了。” 就在这时,马车停下,车厢外响起宫中使者的声音。 “赵大人,我们到宫中了,还请您下车步行。” ~~~~~~~~~~~~~~~~~~~~~~~~~~~~~~~~~~~~~~~ PS:凌晨前还有一更!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六章.德庆皇帝(下).第三更 “臣赵俊臣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德庆皇帝是在养心殿召见的赵俊臣。 进入养心殿后,叩拜之时,赵俊臣偷眼向着德庆皇帝看去。 德庆皇帝如今虽已经五十有四,但保养得极好,看起来不过四十出头,面容威仪,双眼炯炯,一把美髯颇为显眼,显然这位帝王在年轻的时候,是一位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在赵俊臣觐见时,德庆皇帝正在查阅奏章,不知为何面色有些难看。 见赵俊臣下跪行礼后,德庆皇帝却不让赵俊臣起身,反而笑骂道:“你竟然还知道回来,一走就走了两个月的时间,若不是朕派人去催促,难不成你还要在潞安府继续耽搁下去不成?” 德庆皇帝的声音,低沉有力,亦是颇具威严。 不过,赵俊臣见德庆皇帝面带笑意,显然只是打趣,所以亦不紧张,只是把自己在潞安府灭蝗的前后经历说了一遍后,一脸被冤枉的无辜:“所以啊,陛下你这可以冤枉微臣了,微臣掌管户部,深知这些年来国库钱粮周转困难,若是让那蝗灾蔓延到山西全境,又哪里去找那么多的赈济粮款?陛下您爱民如子,到时更会心忧如焚,微臣身为陛下的臣子,又哪里敢让陛下您如此劳心?所以只好留到潞安府组织官府百姓灭蝗了。” 根据继承而得的记忆,德庆皇帝对赵俊臣的宠信,已是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所以赵俊臣与德庆皇帝说话时,也略带耍宝夸赞,这样不仅不会引起德庆皇帝的不满,反而更显亲近。 听赵俊臣这么说,德庆皇帝哼了一声,道:“算你说的有理,起身吧。” 在赵俊臣起身后,德庆皇帝却叹了一声,说道:“这一趟你在潞安府的所作所为,其实朕早也知晓,你能如此懂事,明白大局,朕心甚慰,然而你在潞安府灭蝗虽说辛苦,但朕在京中却也不容易。朕想要南巡的事情,你也听说了吧?” 赵俊臣恭敬的答道:“臣听说了,好像是陛下您有意南巡,然而朝中大臣,却皆是反对,如今这事正在僵持着。” 德庆皇帝怒哼一声,说道:“何止是僵持着,这些人简直就是想要挟众逼朕低头!” 在赵俊臣看来,德庆皇帝生性好强,更好面子,这次想要南巡,或许原本只是一时兴起,却没想到,满朝大臣竟皆是反对,德庆皇帝自觉丢了面子,反而拗起了性子,不愿意让步了。 然而,德庆皇帝虽是九五之尊,却也不能违背众意,如今也只能相互僵持着了。 “连首辅周阁老也反对吗?” 赵俊臣一脸的惊讶。 内阁首辅周尚景,虽不似赵俊臣一般对德庆皇帝有求必应,但也从不会明目张胆的反对德庆皇帝的意思。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德庆皇帝脸色愈加的难看,把他刚才正在翻看的那些折子随手递给了身边太监,说道:“朕这些日子让朝中大臣上折子讨论南巡利弊,结果竟是没一个人支持朕南巡的,这些折子,你且看看。” 说话间,那太监捧着厚厚一摞折子来到赵俊臣身边,赵俊臣随意拿起一份,翻开细看。 正如德庆皇帝所说,这些折子,全是朝中重臣所呈,无一例外,全都反对德庆皇帝南巡。 在赵俊臣翻看折子的时候,德庆皇帝沉声说道:“朕已是下定决心,这次无论有何般困难,不管有多少人反对,也一定要南巡,自古以来,皇权臣权相争不断,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若是这次朕被他们逼得低头了,日后这国家大事就由不得朕独断乾坤了。” 听到德庆皇帝的这番话后,赵俊臣不由的一愣,本以为德庆皇帝只是与臣子怄气,却没想到还有这一层考虑,帝王心术,着眼之处果然与常人不同,让赵俊臣不由得对德庆皇帝高看了一眼。 所以,赵俊臣亦是点头应和道:“陛下说的极有道理,俗话说的好,有一即有二,有二即有三,这次群臣相逼,咱们是绝不能退让的。” “咱们”两字,不仅与德庆皇帝拉近了关系,亦是表明了赵俊臣的立场,所以在听到赵俊臣的话后,德庆皇帝脸色也稍稍好看了一些。 待翻到太子朱和堉的折子后,赵俊臣心中急转,已是想到了试探德庆皇帝心意的法子。 只见赵俊臣皱眉道:“太子殿下竟然也反对陛下南巡?怪不得,从前朝堂中枢,何曾出现过如此百官一心的情况?太子贤名满天下,由他带头反对的话,自是群臣跟进了。” 说话间,赵俊臣偷眼向着德庆皇帝看去。 德庆皇帝却没有接话,甚至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是怒是忧。 然而,德庆皇帝的默然,反而更能说明了德庆皇帝此时的心思。 赵俊臣却接着说道:“不过,太子殿下倒是不愧朝野间的贤名,这份劝谏折子,条理清晰,处处为天下安生考虑,朝中大臣的那些观点,皆可以在其中找到,可惜……” “可惜什么?” 听赵俊臣称赞朱和堉,德庆皇帝下意识的皱起眉头,问道。 赵俊臣叹息道:“太子殿下本意是好的,亦是一心为国,然而他这么做,固然能得到群臣追随、百姓爱戴,却是忽略了陛下您的处境,如今形势僵持,陛下进退两难,太子殿下确实是有失考量了。” 赵俊臣此言,几乎等于在明说太子朱和堉想借着与德庆皇帝作对的机会为他自己赚取声望人脉了。 也不知德庆皇帝有没有听出赵俊臣的话中深意,却是哼了一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太子阻止朕南巡的本意是好,而朕执意南巡的本意就是坏了?” 赵俊臣连忙请罪,道:“臣不敢这么认为,臣是支持陛下您去南巡的。” 顿了顿后,赵俊臣接着说道:“臣刚才看这些折子,发现群臣反对陛下南巡,理由不过有四,一是陛下南巡并无实际意义,大可不必,二是陛下南巡惊扰民力,劳师动众,三是陛下身为天子,自应该坐镇京城,不可轻离,四是陛下南巡,耗费甚大,户部银钱不足。” 听赵俊臣把理由一一罗列,德庆皇帝脸色有些难看了,这些话语理由,近些日子他一天能听到看到数十遍,早已腻烦。 然而,赵俊臣却接着说道:“这些理由看似充分,但依臣来看,却颇为可笑,或是经不起推敲,或是可以轻易解决,大臣们以此为借口阻碍陛下南巡,却只能说他们迂腐无能了。” 听赵俊臣这么说,德庆皇帝眼神一亮,说道:“哦?快快说来!” ~~~~~~~~~~~~~~~~~~~~~~~~~~~~~~~~~~~~~~~ PS:今天第三更,继续求推荐、收藏、三江票~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七章.南巡之论(上).第一更 关于这些问题,赵俊臣早在潞安府之时,就已是想到了应对之策,此时见德庆皇帝询问,亦是信心十足。 “先说着第一个问题。”赵俊臣轻轻挥着手中折子,说道:“在许多朝中大臣看来,陛下南巡纯属面子功夫,并无实际意义,这实在是迂腐之语、陈旧之思,我大明疆域广阔,正所谓天高皇帝远,最是容易闹出各种问题,而浙江安徽等地,又是我朝盐粮重镇,更是不得有失,正需要陛下南巡,巡视地方,强调帝王存在,传播帝王威仪,让地方官员与地方耆老由此而对朝廷心存敬畏,加强中枢与地方之联系,了解百姓民生与疾苦,难道不正是南巡的意义所在?为了这些意义,难道为南巡花上三五十万两银子还算多吗?” 顿了顿后,赵俊臣继续说道:“陛下南巡,实为忧国爱民之心,若日后还有人敢以‘南巡并无实际意义’为理由,阻碍陛下南巡,陛下大可以直接把他拿下问罪,或是藐视君上用心良苦,乃大不敬之罪,或是别有用心,隐瞒地方情况,更是谋逆大罪。” 听赵俊臣这么说,德庆皇帝微微点头表示赞赏。 虽然德庆皇帝很清楚,他之所以南巡,只是因为皇宫呆腻了,想去江南山明水秀之地走走散心罢了,哪里想过这么多事情? 不过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不管在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都是不可或缺,所以德庆皇帝亦是把这些话语暗暗记在心中,等着日后用来反驳朝中众臣,类似的理由他也能想出许多来,却没法像赵俊臣这样说得漂亮。 不过,实际的银钱问题没能解决,一切都只是纸上之言,所以德庆皇帝虽然点头表示了赞赏,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示意赵俊臣继续说下去。 而见到德庆皇帝的神色,赵俊臣亦是明白了关键所在,所以也加快了语速,继续说道:“至于第二个理由,称陛下身为天子,就应该坐镇京城,不可轻离,否则容易就容易生出乱子,在臣看来,更是可笑,这天下都是陛下的,难道陛下想去地方都不可以?若是陛下一旦离京,天下就会生出乱子,那究竟是陛下的问题?还是臣子的问题?更何况,关于国家建设,朝中诸般观点,相争相斗,各有各的道理,陛下不去地方实际了解一番,又如何能制定国策?难道仅仅听信臣子的一面之词?古往今来,所有昏君聩主,皆是不了解民生国情,被臣子欺瞒之君王,陛下您英明神武,又爱民如子,又岂能仅仅坐在紫禁城中任由臣子摆布?陛下身为帝王,就应该独断乾坤,依臣看来,那些臣子之所以反对陛下巡视地方,怕是用心可疑。” 听赵俊臣这么说,德庆皇帝又是点头不已。 赵俊臣之言,马屁拍的恰到好处,正合了德庆皇帝自诩圣君、好大喜功的性子,再想到这些日子以来满朝文武的反对,不由的,竟是让德庆皇帝产生了“满朝臣子无数,唯有赵俊臣深知朕心”之感慨。 而此时,赵俊臣亦终于说到了阻碍南巡的关键所在。 “至于第三个问题,即南巡劳师动众惊扰民力的问题,以及第四个问题,即南巡耗费巨大但户部银钱不足的问题,其实是一分二、二合一的问题,归根结底,朝中大臣们的这两个观点,可归纳为四个字,即劳民伤财。虽略有道理,但在臣看来,只要变通一番,亦是颇容易解决。” 听赵俊臣这么说,德庆皇帝亦是来了精神,瞪了赵俊臣一眼后,道:“莫给朕绕关子,快快说来。” 他之所以急招赵俊臣回京,就是为了用赵俊臣的理财之术,解决这些问题。 虽然德庆皇帝催促,但赵俊臣却没有急着回答,反而向德庆皇帝问道:“陛下,恕臣冒昧的先问一句,陛下南巡之时,难道就必须要住在行宫之中吗?陛下真的想住行宫吗?” 德庆皇帝眉头微皱,问道:“怎么说?” 赵俊臣说道:“依臣看来,陛下这次南巡,虽说是为国为民,为了江山社稷,但未尝不可以顺便在江南散散心。” 赵俊臣口中的“未尝”、“顺便”,其实就是德庆皇帝南巡的主要心思,当然赵俊臣不会明说。 见德庆皇帝点头,赵俊臣继续说道:“既然如此,陛下又何必刻意住在行宫之中?行宫虽然建造的豪华大气,可显皇家气派,但不管是巡视,还是游玩,皆是不便,且行宫的各处建设,与陛下的紫禁城又有何区别?又哪有新鲜可谈?千篇一律,又哪里能让陛下散心?” 看德庆皇帝似乎明白了一些,赵俊臣继续说道:“与行宫相比,江南园林,向来是江南之地最大的特色与美景,素有‘城中山林’之美誉,以水景、古树、花木、叠石为主,巧于借景,素雅而富于野趣,造园如作诗文,必使其曲折有法,与宫廷景色相比,却是另有一番味道,陛下想来是少有见到的。” 见德庆皇帝面露向往之色,赵俊臣笑道:“既然如此,陛下您又何必非要住在行宫之中?若是南巡之时,住在那江南园林之中,岂不是更好?” 德庆皇帝问道:“你是说,不建行宫,改建园林?” 赵俊臣笑着摇头道:“臣虽有此心,为陛下您建一处江南园林风格的行宫,然而园林之建造,怕是耗费还在行宫之上且不谈,那建造园林的时间,更远远要超过建造行宫许多,没三五年的功夫,是无法成形的,又哪里能来得及?更何况,江南园林之美,尽在那些私人园林之中,臣的意思是,陛下南巡,大可不住行宫,而是住在江南现有的那几处著名园林之中。” 见德庆皇帝略有犹豫,赵俊臣继续说道:“臣计算过了,陛下南巡,就算能省择省,也需要三五十万两白银,在其中,行宫的建造与修缮,占了最大头,至少需要十五万两银子,若是陛下改住江南园林,这一大笔银子,或是大可省去,或是可用在增加陛下仪仗之上。” 顿了顿后,赵俊臣继续说道:“而那些江南著名园林,如今大都掌握在那些江南富豪手中,陛下若想要住进入,自是他们的荣幸,那些人可是有钱的很,到时候,只要臣对他们稍加暗示,为了争取陛下入住之资格,这些富豪又岂会吝啬?到时候,别说三五十万两银子的费用,就算是再翻上一倍,怕也没有问题。” 住别人的房子,还要别人倒贴银钱,看似荒谬,但赵俊臣说的理所当然,德庆皇帝听得也是理所当然,连连点头。 而赵俊臣的话还没有说完:“如此一来,陛下南巡,完全可以不耗费户部银钱,甚至还能增加内库收入,既然如此,又如何有耗费巨大户部银钱不足之忧?至于劳民,亦主要是因为建设行宫时的征集民力、占用民宅,若是陛下住在那些江南园林之中,又岂会惊扰民力?反而陛下您南巡之时,诸般采购,还会增加百姓收入,既是如此,又如何会劳民伤财?” 听到赵俊臣说了这么多,德庆皇帝终于被说服了,想到自己南巡自在之余,不仅能为国家创收,还能让百姓致富,实乃是千古未有之举,不由得意大笑,道:“世人皆言俊臣你理财之术天下第一,朕今日终于信矣!!” 赵俊臣笑道:“那还不是因为陛下识人之明,用人有道?若不是陛下,臣如今怕还只是个落魄书生罢了。” 听赵俊臣这么说,德庆皇帝愈加的得意了,对于赵俊臣,德庆皇帝在这一刻满意至极。 ……… 德庆皇帝去了心病后,兴致颇高,又与赵俊臣谈了许久,赵俊臣趁机把四川盐务改革以及为为刘长安请功的折子呈了上去。 四川盐务改革关系重大,德庆皇帝只是谨慎支持,同意放到朝中讨论,至于刘长安的请功折子,德庆皇帝却只是看了一眼后就恩准了。 又与德庆皇帝谈了一些闲话,赵俊臣见德庆皇帝面现疲色,就知趣的告辞了。 然而,刚刚离开养心殿,赵俊臣就看到,太子朱和堉正在一群太监的前呼后拥之下,向着养心殿走来。 ~~~~~~~~~~~~~~~~~~~~~~~~~~~~~~~~~~~~~~~~ PS:三江票,虫子现在排名第二,而且快被第三名赶上了,求支援。另,继续厚颜求推荐和收藏。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八章.南巡之论(中).第二更 朱和堉自是来求见德庆皇帝的,手里还捧着厚厚一摞折子,里面全都是太子一党劝谏德庆皇帝放弃南巡的的折子。 当得知赵俊臣回京的消息后,朱和堉就觉得事情不妙,赵俊臣是德庆皇帝的“财胆”,只要赵俊臣回来,德庆皇帝南巡的底气就会充足的多。 所以,朱和堉打算赶在德庆皇帝与赵俊臣相见前,再进行一次尝试,表述群臣之见,劝阻德庆皇帝南巡的决心。 然而,为了写这些折子,终究还是耽误了时间,当看到赵俊臣走出御书房之后,朱和堉就知道,自己还是晚来了一步,此行怕是无法达成目的了。 不由的,朱和堉对赵俊臣的恨意,又多了几分。 另一边,看到太子朱和堉后,赵俊臣眼中亦是闪过一丝无奈,他并不想在这个时候与这位太子爷碰面。 因为,根据继承所得的记忆,每次遇到太子朱和堉后,留给赵俊臣的,都不是什么美好愉快的回忆。 可惜,世事往往不如人意。 很快的,朱和堉已是走到了赵俊臣的身前,但并没有急着去求见德庆皇帝,反而停在了那里,冷冷的看着赵俊臣。 赵俊臣心底暗暗叹息一声,却没有丝毫迟疑,反而恭敬无比的向着朱和堉行礼问安。 “户部侍郎赵俊臣,见过太子殿下。” 然而,朱和堉并没有让赵俊臣起身,就这么任由赵俊臣跪在自己面前,一言不发,显然是打定主意要给赵俊臣难堪看了。 赵俊臣来自后世,本就不习惯给人下跪行礼,更何况是一直跪着?不由眉头微皱。 难道朱和堉一直不说话,自己就这么一直跪着不成? 想到自己与朱和堉终究是敌非友,赵俊臣终于不再相让,再次说道:“户部侍郎赵俊臣,见过太子殿下。” 这一次,赵俊臣的声音大了一些。 但太子朱和堉依旧一言不发,依然让赵俊臣跪着。 “户部侍郎赵俊臣,见过太子殿下。” 赵俊臣再次说道,声音也再次大了一些。 然而,朱和堉还是没说话,显然心中打定主意,要让赵俊臣一直跪下去了。 但是,朱和堉却忘了,如今两人就在御书房门外,刚才赵俊臣那么大的声音,正在御书房里看折子的德庆皇帝,肯定已经听到了。 所以,赵俊臣没再说话,只是静静等待着。 果然,没过多久,一个太监就从御书房走了出来,来到赵俊臣与朱和堉身前,先是对着两人讨好一笑,然后扬声说道:“陛下有旨,太子朱和堉、户部侍郎赵俊臣接旨。” 赵俊臣已经跪着了,而朱和堉则连忙跪在了赵俊臣的身旁。 只听那太监扬声说道:“传陛下口谕,户部侍郎赵俊臣,潞安府赈灾有功,特赐玉壁两面,白银千两,绸缎十匹。” “谢主荣恩。” 赵俊臣拜谢道。 而那太监则又对着朱和堉说道:“传陛下口谕,太子朱和堉,无故刁难朝廷大臣,心性不足,罚回东宫抄录《荀子·修身篇》一卷,并于三日后交由陛下亲自查阅。” “儿臣……领旨。” 听到德庆皇帝的旨意,朱和堉的脸色都黑了。 德庆皇帝这一赏一罚,分明就是在为赵俊臣撑腰。 待两人起身后,因为德庆皇帝就在旁边养心殿的缘故,朱和堉终于不再为难赵俊臣了,然而明白了刚才赵俊臣所作所为的目的后,朱和堉看向赵俊臣的眼神,也恨意更重了。 或者,还带着一丝诧异,从前的赵俊臣虽然嚣张跋扈,却绝不敢这么算计他的。 另一边,注意到朱和堉看向自己的眼神,赵俊臣又是暗暗叹了一口气,但神色却已是恢复寻常,对朱和堉说道:“太子殿下,既然如此,臣就先告退了。” 说着,对着朱和堉躬身行礼后,赵俊臣就欲转身离去。 “等等!!” 赵俊臣虽有心离开,但朱和堉却终于开口说话了。 赵俊臣转身问道:“太子殿下还有何吩咐?” 朱和堉的声音却愈加的冷了:“你刚才在养心殿,究竟和父皇说了些什么?从实讲来!!” 赵俊臣一脸的无奈,道:“太子殿下,这怕是不合规矩吧?” 朱和堉双眼一瞪,说道:“如今国库空虚,百姓艰苦,正需要朝廷节俭度日,为社稷,为天下,为百姓,父皇他这个时候南巡皆是有弊无利,你平日里贪赃枉法也就罢了,若是敢在这个时候蛊惑父皇,祸乱朝政,我必不饶你!” 听到朱和堉的威胁,赵俊臣面色不变,只是叹息一声,说道:“太子殿下此言,却是错了,只有昏君聩主才会被蛊惑,当今陛下是圣君明主,是绝不会被人蛊惑的,关于这一点,还请太子殿下谨记。” 见赵俊臣如此油盐不进,朱和堉哼了一声,终于不再理会赵俊臣,转身到御书房觐见德庆皇帝去了。 ……… “刚正不阿是好事,嫉恶如仇也是好事,但还请太子殿下切记,刚则易折,刚柔并济才是取胜之道。” 看着朱和堉离去的背影,这一句话,已是来到了赵俊臣嘴边,但最终还是忍着没有说出来。 既然朱和堉肯定是不会听进去的,那又何必自取其辱? 其实,从本心上来讲,赵俊臣并不想跟朱和堉作对,一来朱和堉很可能是将来的皇帝,二来朱和堉生性正直,亲贤臣,憎贪官,重视社稷,爱惜民生,将来如果能够继位登基的话,会是一位好皇帝。 可以说,如果朱和堉的心胸稍稍宽广一些,能够不计前嫌的接纳赵俊臣,不会因为赵俊臣曾经是个贪官而满怀敌视的话,那么赵俊臣不介意转而当一个清官,投入朱和堉门下,尽心尽力的为他办事。 可惜,朱和堉太过刚正了,也太过固执了,在他眼里,贪官永远都是贪官,是贪官就该杀,对待赵俊臣,甚至连面子上的客气都做不到,根本不可能转变对赵俊臣的看法,更不可能接纳赵俊臣,可以预见,朱和堉如果将来真的能登基为帝的话,他所下的第一道旨意,怕就是将赵俊臣抄家问斩。 这一点,刚刚已是再次证明了。 所以,赵俊臣只能继续当一个贪官,并且是当一个结党营私的贪官,与其他的贪官奸臣们合作,一同对抗朱和堉,并想方设法的把他从太子宝座上掀下来。 这与道德无关,一切都只是为了自保罢了。 虽然这么说很没道理也很不负责任,但如今已经李代桃僵的赵俊臣,之所以还是一个贪官,其根本原因,就是因为朱和堉的“刚正不阿”与“嫉恶如仇”!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九章.南巡之论(下).第三更 拿着德庆皇帝的赏赐,赵俊臣回到了府中。 借口有朝廷政务要处理,赵俊臣在这一天剩下的时间里,一直都呆在书房之中,甚至打算在书房睡下。 虽然方茹几次来见赵俊臣,劝赵俊臣早点休息,但皆是被赵俊臣用各种各样的理由给打发走了。 方茹很漂亮,也很诱人,但赵俊臣的性子终究有些保守,又与她并不熟悉,与近乎陌生的女子同枕共眠这种事情,到底还是无法做到。 ……… 书房之中,赵俊臣静坐在书桌后,窗外,月挂高空,已是深夜。 时间已晚,但赵俊臣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脑中不断回想着他这一天以来的经历。 不知为什么,赵俊臣突然觉得,不管是德庆皇帝,还是太子朱和堉,都有些可怜。 德庆皇帝身为九五之尊,富有天下,竟是连南巡所需的三五十万两白银都拿不出来,要知道,这些银子虽然不能算少,但也绝不算多,就算是赵俊臣也能轻易拿出。德庆皇帝自诩圣君,但寒酸成这个样子的“圣君”,也算是自古少见了。 相比较德庆皇帝,太子朱和堉还要更加可怜一些,他竭尽所能的表现自己,只为了能在德庆皇帝面前证明自己,赢得德庆皇帝的关注,但如今已是明白了德庆皇帝心思的赵俊臣却很清楚,朱和堉表现越好,声望越高,德庆皇帝就越是猜忌他,甚至是嫉妒他。 当然,反过来讲,如果哪一天朱和堉表现平庸了,恐怕德庆皇帝又会对他不满意了。 太子之位,看似风光,但半君半臣的尴尬地位,又注定了它的难做。 想到今日自己与朱和堉之间的争锋相对,赵俊臣悠悠一声叹息。 然后,他听到了方茹的声音。 “老爷在为何事烦心?” 赵俊臣转头,看到方茹正站在书房外,迷蒙的月色下,方茹妩媚的面容,妖娆的身段,此时更显诱惑。 赵俊臣问道:“这么晚了,你还没睡?” 时间已过凌晨,连一向精力旺盛的许庆彦都忍不住去睡了。 方茹笑道:“老爷不也是还没睡吗?我有些担心老爷,所以也睡不着。” 想起赵俊臣之前的那声叹息,方茹又问道:“老爷你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何不讲给我听?或许会有什么主意也说不定。” 赵俊臣并没有什么疑惑,也没有什么烦心事,倒是正好想找人说说话,于是指着身旁的座位,笑道:“坐下陪我说说话。” 方茹落座后,并没有急着发问,只是那双映着月色的眸子,却静静的看着赵俊臣,等待着赵俊臣主动开口。 沉默了片刻后,赵俊臣终于开口了。 “方茹,你说那朱和堉,如果将来能够登基继位的话,会是一位好皇帝吗?”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方茹有些诧异,不知道赵俊臣为何会问这种问题,但还是回答道:“绝对不会。” 语气颇为肯定。 赵俊臣笑了,他早就知道方茹会如此回答,但还是问道:“为何会这么说?那朱和堉贤名满天下,对贤臣清官们以礼相待,从善如流,对贪官奸臣们嫉恶如仇,赶尽杀绝,又一向重视社稷,爱惜民力,更不缺能力,古往今来圣君明主应有的优点他一样不缺,清流和百姓们对他可是寄以厚望啊,又如何当不了一个好皇帝了?” 方茹却摇头道:“老爷你如此问,可见早已是心知肚明,又何必再问我?我不懂朝政,史书也读得少,但也知道,古往今来的那些圣君明主,可没有哪一位的优点是嫉恶如仇的,更知道有一句话叫做‘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古书中的那些圣君明主,一向都是身边有多少贤臣清官,就有多少奸臣贪官,两相对持,他们的皇位才能做得安稳。若是依着那朱和堉的性子,把满朝上下的贪官赶尽杀绝,怕是这世间的官员就少了九成九,他又去哪里找那么多清官贤臣来维持朝政?今后还有何人敢入朝当官?若是朝中只剩下了清官贤臣,他的皇位又如何能做的安稳?清官贤臣,可未必都是忠臣。” 赵俊臣又笑了,但没有说话,只是示意方茹继续。 在赵俊臣的示意下,方茹继续说道:“朱和堉最大的缺点在于,他虽不缺志向,却不知道该如何实现自己的志向,不懂得变通,亦不懂得妥协,只知道一往直前,将来难免要撞上南墙。当今陛下虽说有些好大喜功,甚至可以说有些志大才疏,却从不缺帝王心术,一位君主帝王,最重要的不是能力,也不是心性,而是有没有驾驭群臣的手段,当今陛下在位期间,虽说吏治不佳,百姓受苦,但至少庙堂中枢形势平稳,天下亦因此而安定,若是由那朱和堉继承了皇位,以他那性子,这天下怕是早已动乱不堪了。” 赵俊臣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你说自己不懂朝政,读的史书也少,但能说出这番道理,却是要比许多饱读诗书的朝廷大员明白多了。” 方茹笑道:“治国如治家,人心都是相同。” 赵俊臣抚掌赞道:“好一句人心都是相同。”说着,赵俊臣又补充道:“其实,这位太子殿下还有一个缺点,那就是他根本没搞清楚,用人之道,才能要比德行重要的多,古往今来的那些名相贤臣,其实又有哪一个是干净的?若是到了他的手下,怕都是要被杀头的,更别说做出一番成就以流芳千古了。” 方茹点头笑道:“老爷说的有理,就比如老爷你,在掌管户部之前,户部是什么样子?如今户部又是什么样子?老爷你虽不是清官,却要比十个百个清官有用多了。” 说到这里,方茹终于忍不住问道:“老爷你今天为何会说起这些?” “没什么,随便谈谈罢了。” 赵俊臣一脸随意的说道。 其实,并不只是随便谈谈,这一番话,终于让赵俊臣坚定了与朱和堉敌对的决心。 从前,因为朱和堉“注定是位明君圣主”的原因,赵俊臣想到自己要与他作对,总有一种对不起天下百姓的感觉。 但经过这番谈话,却是让赵俊臣变得心安理得了。 从某方面而言,所谓的“心安理得”,是一个很可怕的心理状态。 因为,它意味着不择手段。 ~~~~~~~~~~~~~~~~~~~~~~~~~~~~~~~~~~~ PS:继续求推荐!!求收藏!!求三江票!!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十章.立赌约(上).第一更 前一天睡的太晚,一路上的疲惫亦未退散,然而赵俊臣身为户部侍郎,朝廷正三品大员,在第二天依然需要早早的起床,趁着漆黑的夜色,去上早朝。 在前往午门的路上,赵俊臣坐在轿中,一路上哈欠不断,只感觉腰酸背痛,困乏难忍。 看着轿外不见五指的天色,轿前还需要有人掌灯才能看清路况,赵俊臣眉头皱起,向轿外问道:“庆彦,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少爷,现在寅时过半了,时间还在,不用担心,能在卯时前到午门的。” 许庆彦的声音,一样的满是困乏疲惫。 寅时,也就是早晨三点到五点,深秋时候,此时正是夜色与寒气最重的时候。 想想自己只睡了两个小时,赵俊臣不由的摇头叹息,一脸的无奈。 若说赵俊臣来到这个时代后,最不满意的地方,怕就是早朝制度了。 根据明太祖朱元璋制定的规矩,早朝时,大臣们需要在丑时(凌晨一点)起床进行准备,穿过半个京城,在寅时(凌晨三点)前到达午门进行等候。到了寅时,午门城楼敲鼓,大臣们开始排好队伍,然后经过一个时辰的漫长等待后,直到卯时(凌晨五点),钟声响起,午门开启,大臣们列队入宫,并在太和门前整队,然后,再等一炷香左右的功夫,皇帝驾临太和殿,早朝才会开始。 最让人无法接受的是,自到达午门后,大臣们连打个哈欠都不可以,否则就会被负责纠察的御史记录下来,听候吏部处理,更不要说是迟到了。 可见,整个早朝,从丑时准备到卯时开始,这段时间正是一天之中人体机能最为困乏的时候,而且其中大部分时间都浪费在等待与整队之中,效率可谓是无比低下。 赵俊臣实在是不明白,明太祖朱元璋制定这些规矩的时候是怎么想的,但没办法,祖宗定的规矩,后人只能无条件遵从。 不过,德庆皇帝在位期间,吏治松弛,对早朝的监督亦是开始慢慢松懈。那些权高位重的朝中重臣们,只要在卯时午门开启前到达午门,就不会有人说什么。负责纠察的御史,对于这些大臣,一来不敢记录在案,二来就算他们敢记录在案,上交吏部后,吏部怕也是不敢严惩,大都是得过且过。 赵俊臣如今身为户部侍郎,兼管内库,圣眷优容,正是处于权高位重之列,所以在寻常臣子正在午门前痛苦煎熬的时候,赵俊臣却依然可以慢悠悠的向着午门赶去,谁也不会因此而多说什么,包括德庆皇帝。 然而,虽说如此,赵俊臣却依然不满意,在他看来,即使寅时起床,卯时朝会,还是实在太早了,这段时间人们脑袋都是昏昏沉沉的,又哪里能处理好朝廷政务? 不过,对此赵俊臣也只有抱怨的份了,这种事情,根本不是赵俊臣能改变的。 ……… 在赵俊臣的无奈与抱怨中,紧赶慢赶,终于在卯时前来到了午门。 下轿一看,赵俊臣惊讶发现,与其他的朝中重臣相比,他竟然还算是来的早的。 此时,午门外已是聚集了不少朝中大臣,但品阶大都在二品以下,或是无权势,或是无圣眷,对于这些人,督察御史们可是从不手软的,他们自是不敢迟到。 “吃亏了,该多睡一会的……” 见到午门前的情景,赵俊臣对着身边的许庆彦抱怨道。 许庆彦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看到许庆彦那疲惫不堪的样子,想到来午门的路上,自己坐轿,而许庆彦却是用腿,赵俊臣不由有些心软,说道:“庆彦,离下朝还早,你也不用在这里枯等着,坐到轿子里在眯一会吧。” 许庆彦也不客气,直接就钻进轿子里去了。 见许庆彦这般样子,赵俊臣无奈摇头,转身向着午门前走去。 路过督察御史时,赵俊臣还大大的打了个哈欠,并没故意,实在是有些忍不住。 而那督察御史好似没看见一般,手中的笔册丝毫未动,反而对着赵俊臣讨好一笑,躬身行礼。 “辛苦了。” 赵俊臣亦对着督察御史点头示意,并轻声说道。 然后,不理那督察御史惊呆的神色,赵俊臣移步向前,向着一众朝臣的聚集处走去。 见到赵俊臣出现后,朝臣们畏惧赵俊臣的权势与圣眷,自是纷纷向着赵俊臣鞠躬行礼,问安问好。 一时间,“见过赵大人”的声音,接连不断。 只不过,这些官员们虽向赵俊臣问安示好,但仅仅只是在做面子功夫罢了,以原先赵俊臣那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性子,不管他们再怎么殷勤,赵俊臣能对他们点头示意,就已是很给面子了。 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今日的赵俊臣却一反常态,面对他们的问安示好,竟是满脸笑意的拱手回礼,口中还说道:“各位大人来的真早啊,俊臣来晚了,惭愧惭愧,两月未见,各位大人这些日子过得可好?” 正如之前的那位督察御史一般,见到赵俊臣如此平易近人,所有人都是惊呆了。 过了片刻后,这些人才纷纷反应过来,或是面带惊异,或是面现喜色,但表现皆是相同,纷纷聚到赵俊臣身前,纷纷抢着回话,一时间,庄严肃重的午门之前,竟是变得混乱不堪。 “哎呀,赵大人您巡视潞安府回来了?下官竟是不知,否则应该去拜访大人的。” “见过赵侍郎,赵侍郎这一路奔波,可是辛苦了。” “哎呀,赵大人此次在潞安府的所作所为,我等可是听说了,潞安蝗灾在赵大人的督促下,解决的如此干脆迅速,又是一大功啊,陛下得知后,我等日后怕是要称呼大人为赵尚书了。” 虽不知赵俊臣为何会一反常态,但赵俊臣难得如此的平易近人,正是他们与赵俊臣拉近关系的大好机会。 赵俊臣掌管天下钱粮,又深得圣眷,能与他搞好关系,诸般好处,自不用提。 而看到一众大臣们的反应后,赵俊臣亦是心中暗喜。 正如赵俊臣之前所猜想的那般,以他如今的权势地位,本来很容易就能在朝中收罗党羽,自成一派,只是原先的赵俊臣不愿意与其他人分享利益,性子又跋扈,除了一些户部的郎中与员外郎必须要拉拢之外,竟是与其他朝臣的关系越来越冷淡了,结果弄得满朝上下处处政敌,嫉妒怨恨于他的人不知有多少。 然而,只要赵俊臣愿意把利益分享,那么原先嫉妒怨恨他的官员们,马上就会自动的聚拢到他的身边,而他的那些朝中政敌,亦不会介意与他化敌为友。 从某方面而言,由利益产生的问题,最难解决,也最好解决。 这不?赵俊臣只是稍稍示好,许多朝中大臣已是急不可待的想要与赵俊臣拉近关系了。 ……… 被一众朝臣围在当中,赵俊臣一边客气的应付着众人的恭维讨好,一边举目向着四周看去。 然后,他看到了太子一党早已聚齐,此时正围拢在太子朱和堉的左右,皆是面色严肃的相互讨论着什么。待看到赵俊臣的风光,为赵俊臣的异常表现而惊异之余,更是纷纷面现鄙夷与不屑之色,尤其是太子朱和堉,看着众星拱月般的赵俊臣,脸色都是黑的。 赵俊臣却知道,如今满朝上下,最为遵守早朝规矩的,怕就是太子朱和堉以及太子一党了,这些年来,从来都是寅时准时到达午门外等候早朝开始。 然而,除了太子及太子一党外,此时的午门之外,有分量的朝中重臣却是寥寥无几,竟是只剩下了内阁首辅周尚景。 此时,周尚景亦是被一众朝臣围拢着,只是要安静许多。 而聚拢在周尚景左右的那些朝臣,无论权势还是地位,都是要比聚拢在赵俊臣身边的这些朝臣更高更重。 事实上,聚拢在赵俊臣身边的这些朝中官员,绝大部分在朝堂上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如果说太子一党遵守早朝规矩,是因为他们规矩本分的话,那么周尚景能这么早就来午门外等候,就是因为他的谨慎作风了。 实际上,直到三年前,周尚景也是和太子一党一样,每日寅时就来到午门外等候,只是近些年来年纪实在大了,才推迟了时间,不过比起其他的朝廷重臣,亦是要早到的多。 见到赵俊臣向着自己的位置注视而来,周尚景的老脸之上亦是换上了笑意,对着赵俊臣点头示意后,又对着身边的一众大臣说了些什么,然后就独身一人直直向着赵俊臣走来。 待见到周尚景到来后,赵俊臣身边的一众官员皆是安静了下来,纷纷对着周尚景躬身行礼,神色比之前对待赵俊臣时,还要恭敬许多。 而周尚景却不理会他们,只是走到赵俊臣身前,笑着说道:“赵侍郎此次潞安府之行辛苦了,不知可否与老夫单独一谈?”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十一章.立赌约(中).第二更 早在明太祖朱元璋时期,明朝已是废除宰相制,集大权于帝王一身,后又设内阁,本意只是一个为皇帝提供咨询、起草诏命的秘书机构,并无决策之权。 然而,到了明宣宗时期,由于明宣宗早逝,继位的英宗年幼,明朝开始由内阁大臣“三杨”与太皇太后共同执政,内阁的职权由此开始扩大。 直到明宗时期,张居正横空出世,其职权之隆,堪称有明朝历代臣子之最,至张居正之后,内阁亦是有了与皇权相抗衡的实力。 若是臣子能入内阁,则被称为“阁臣”或“阁老”,一般三到五人,有“首辅”、“次辅”的称谓之分,权力也相应不同。 而时至今日,所谓“内阁首辅”,虽无宰相之名,但却已是有了宰相之实,权势之大,让人侧目。 周尚景入阁已有近三十年,担任内阁首辅亦有近十年,官运平稳,屹立不倒,这一点就连当年的张居正也无法做到,而经过他多年的经营,如今周尚景的权势,即使不如当年的张居正,怕也相差不远,只是他为人低调谨慎,所以不似张居正那般声势隆重罢了。 所以,对于周尚景的邀请,赵俊臣自然不会不答应。 “首辅大人相邀,是俊臣的荣幸。” 面对周尚景,赵俊臣一脸的尊敬与客气。 而听到周尚景与赵俊臣的对话后,聚在周围的那些朝中大臣们,亦是知趣的纷纷告辞离开了。 待周围只剩下赵俊臣和周尚景两人后,周尚景略带惊异的打量了赵俊臣几眼,笑道:“俊臣你离京两月,回来后倒是成熟了许多。” 从前的赵俊臣,仗着圣眷隆重,对周尚景可不似现在这般客气。 赵俊臣点了点头,叹息道:“此次潞安府之行,见识了许多,也想了许多,才意识到自己从前的浅薄,让首辅大人见笑了。” 说着,赵俊臣竟是对着周尚景躬身行了一礼,道:“从前的赵俊臣,无知浅薄,常有得罪首辅大人之处,今日在这里向首辅大人告罪了,还请首辅大人念在往日俊臣年幼,多多宽待。” 对于周尚景这种权臣,赵俊臣可不想得罪,所以表现的颇为谦恭。 而面对赵俊臣的请罪,周尚景却更加惊讶了,连忙扶住赵俊臣,道:“俊臣过虑了,谁没有年少轻狂的时候,若是我在俊臣这般年纪就有这般成就,怕是早已经更加忘乎所以了,再说俊臣往前也并没有如何得罪老夫,老夫又如何能够怪罪?” 两人又相互客套恭维了几句后,眼见卯时将至,午门将开,周尚景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听说昨日陛下召见过俊臣?” 赵俊臣点头,说道:“是的,陛下招下官觐见,是为了商议南巡的事情。” 这种事情,就算赵俊臣不说,周尚景也一样可以打探到,既然如此,赵俊臣索性坦诚相告了。 而周尚景咳嗽了两声后,又问道:“这么说来,南巡之银,俊臣已经想到办法解决了?” 说话间,又是轻咳了几声。 周尚景如今已是七十有余了,在这个时代算是少有的高寿,连身体都是颤巍巍的,午门外风寒夜露,早朝的诸般规矩,对他而言不啻是一种折磨,而这周尚景竟是能坚持下来,让赵俊臣不由的有些敬佩。 所以,见周尚景说话间连连咳嗽后,赵俊臣没有急着回答,而是走到周尚景的身侧,缓缓扶拍着周尚景的后背,助周尚景平顺了气息后,才说道:“是的,不过三五十万两银子罢了,并非很难解决。” 见赵俊臣这般作为,周尚景眼中闪过满意之色,叹息道:“俊臣的理财之术,果然天下无双。” 说到这里,周尚景略微迟疑了一下后,又说道:“不过,老夫是不同意陛下南巡的,有这三五十万两银子,河工、边防、备存,都比用来南巡更有意义,俊臣你怎么看?” 赵俊臣笑道:“这是陛下与首辅大人应该考虑的事情,下官只是跑腿为朝廷准备银子罢了,至于怎么用,下官却做不了主。” 见赵俊臣这么说,周尚景老眼一眯,缓缓说道:“如今内阁已有了一位首辅,一位次辅,二位辅臣,总共四人,按照朝廷惯例,再加一位辅臣也是可以的。” 赵俊臣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看向周尚景。 而周尚景笑着点了点头,似乎在说赵俊臣猜想的没错,继续说道:“若是俊臣能够想办法阻止陛下南巡,那么老夫可以保证,三年之内,必让俊臣入阁!” 听到周尚景这么说,赵俊臣更是惊讶。 入阁,对朝廷官员而言,不啻是最大的诱惑了,赵俊臣如今虽说官位不低,亦有圣眷,但若想入阁成为阁老,碍于资历、声望、人脉等等,却是天方夜谭,却是连讨论的资格都没有。 只有入阁成为阁老,你才拥有制定与影响国家政策的资格,才能成为臣权代表,拥有可与皇权相抗衡的权势,事实上,如今朝堂之上,那几大政治势力的领袖,就是内阁中的那几位阁老,赵俊臣如今虽有权势,但只要还没入阁,就只能算是一个小人物,虽有心收罗朋党,自成一派,但只要还没入阁,限于号召力,亦只能小打小闹。 入阁,对赵俊臣而言,不可谓不诱惑,若仅仅指望依靠德庆皇帝的扶持和赵俊臣自己的努力,怕是要等到十年之后才能拥有入阁的资格,而到了那个时候,德庆皇帝还在不在都不知道了。 但如果再有了周尚景的支持,一切自是不同。 不过,与入阁的诱惑相比,赵俊臣却心中更加好奇,这周尚景为何宁愿助自己入阁,也不愿意让德庆皇帝南巡? 要知道,以赵俊臣的圣眷,一旦入阁,对周尚景而言,那可是极大的分权! 而分权,对周尚景这样的权臣而言,往往是最无法接受的事情。 难道,江南之地,出了什么大事自己却不知道? ~~~~~~~~~~~~~~~~~~~~~~~~~~~~~~~~~~~~ PS:虫子家中出了些事,耽误了时间,心情亦有些低落,今天只有两章,抱歉!明天依然三更。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十二章.立赌约(下).二合一章节 周尚景的提议很诱人,但考虑了片刻之后,赵俊臣还是选择了拒绝。 其实,这个问题,从一开始就没什么好犹豫的。 德庆皇帝是赵俊臣在这个时代唯一的依靠,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没有德庆皇帝的话,赵俊臣就什么都不是,德庆皇帝的宠信才是赵俊臣能拥有如今之权势地位的根本所在,所以,至少在短时间内,赵俊臣是绝不会背叛德庆皇帝的。 相比较虚无缥缈的入阁许诺,对赵俊臣而言,德庆皇帝的支持才更加实际。 所以,虽然周尚景的眼神中满是期待与鼓动,但赵俊臣还是一脸无奈地说道:“首辅大人实在是抬举下官了,下官不过是区区户部侍郎罢了,官小言微,又哪里能阻止陛下南巡?首辅大人此言,怕是在说笑了。” 周尚景深深的看了赵俊臣一眼,说道:“俊臣最好再考虑一下,机会难得,入阁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赵俊臣也是叹息了一声,说道:“下官也想,可惜实在力所难及,怕是要辜负首辅大人的厚望了。” 见赵俊臣态度坚定,周尚景缓缓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喃喃道:“罢了罢了……” 说话间,周尚景拍了拍赵俊臣的肩膀,然后就转身离去了。 周尚景虽然离去了,但赵俊臣的眉头却越皱越紧了,他实在想不明白,周尚景为何宁愿让自己入阁分权,也不愿意让德庆皇帝南巡? 看着周尚景颤巍巍的背影,赵俊臣突然觉得自己明白了些什么。 周尚景虽说是位权臣,但到了他这般年纪,相比较自己的权势地位,怕是更重视家族后辈的权势延续了。 想到这里,赵俊臣向着之前与自己说话时态度最为殷勤的那位朝廷官员挥手一招。 然后,就见这位官员屁颠屁颠的跑到了赵俊臣身前,脸上满是谦卑的笑意,道:“礼部右侍郎詹善常,见过赵大人。” 听到詹善常的话后,赵俊臣不由一愣,没想到这位对自己态度极为谦卑的官员,竟是与自己品阶相同。 赵俊臣细细打量,果然,这人身上的官袍与自己一模一样,年约四十左右,能在这般年纪担任正三品侍郎之位,虽不如赵俊臣,但也算得上是少见了。 不过,也正因为这人年仅四十左右就能高居礼部侍郎之位,想必朝堂之上必有过硬靠山,既然如此,他又为何要对自己刻意讨好? 虽然心中有些疑惑,但在这个时候,赵俊臣亦不愿细想,只是说道:“原来是詹大人,之前人多混乱,竟未曾注意到你我竟是品阶相同,倒是轻待了。” 听赵俊臣这么说,詹善常一脸的受宠若惊,连声道:“哪里哪里,赵大人实在是客气了,应该的,赵大人您独掌户部,又圣眷隆重,哪里是下官可比的。” 赵俊臣却眉头微皱,缓缓道:“詹大人却是错了,你我既然品阶相同,你又如何能自称下官?更何况,户部是朝廷的,是陛下的,如今的户部尚书是李成儒大人,户部又如何是本官独掌?” 詹善常一脸的恐慌,连忙道:“是下官、本官……是在下疏忽了,赵大人说的极是。” 詹善常本来准备自称“本官”,但又觉得这般称呼略到傲慢,最后竟是换成了“在下”这般不伦不类的自称。 赵俊臣摇头失笑,只是切入正题,问道:“詹大人,你可知首辅大人可有什么后辈在江南任职?” 詹善常虽不知赵俊臣为何会问这个问题,但还是说道:“据在下所知,首辅大人的长孙周素海大人,如今正在苏州府知府任上。” 赵俊臣点了点头,但眉头却皱的更紧了。 看来,江南之地,至少是苏州府之地,怕是出了什么大事! 难得与赵俊臣独谈,詹善常本准备抓住机会拉近两人的关系,然而,还未等他开口,午门之上,钟声响起,午门也随之缓缓打开。 早朝,终于开始了。 而随着午门打开,内阁中除首辅周尚景之外的三位阁老——黄有容、温观良、沈常茂,终于姗姗来迟,几乎是踩着钟点下了轿,让赵俊臣不禁怀疑,这三人是不是早就到了,只是为了摆架势,等着钟声响起时才现身,否则怎会这般巧法? “詹大人,我们入朝吧。” 对着三位阁老点头示意后,赵俊臣向詹善常说道,却发现詹善常在看到那三位阁老后,面色古怪至极。 听赵俊臣这么说,詹善常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随着赵俊臣入宫了。 ……… 进入太和殿后,赵俊臣显得很低调,只是在自己的位置站好,偶尔与人点头示意,却绝不多说话。 虽然,很多人都知道,赵俊臣是今日早朝的关键人物。 随着赵俊臣回京,德庆皇帝能否南巡,就看今日早朝了。 等了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听到有太监尖声喊道:“陛下驾到~~~众臣跪迎~~~” 声音颇为熟悉,却是前些日子曾见过一面的张德张公公随驾。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着众臣跪下,赵俊臣偷眼看去,却见德庆皇帝今日显得颇为兴奋,满面红光,双目炯炯,美髯欲飘。 “起身吧。” 随着德庆皇帝的话声落下,赵俊臣与一众朝臣站起身来,等着张公公喊那句例行的“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然而,张德却好似全然忘了一般,就这么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一片沉默中,反倒是德庆皇帝说话了。 “朕这些日子,让你们上折子讨论南巡之利弊,你们呈上的折子朕都看了,朕很失望!你们身为臣子,竟是没有一人能理解朕欲南巡之深意!反而找出诸多借口,来阻止朕南巡之行!” 德庆皇帝冷哼一声,继续说道:“你们阻止朕南巡,理由不过有四,其一,南巡并无实际意义,大可不必;其二,朕身为天子,自应该坐镇京城,不可轻离;其三,朕南巡惊扰民力,劳师动众;其四,朕南巡耗费甚大,户部银钱不足。这些理由看似充分,但依朕来看,却颇为可笑,或是经不起推敲,或是可以轻易解决,你们拿这些借口来阻碍朕南巡,简直是迂腐无能至极!” 听德庆皇帝这么说,赵俊臣只觉得这些话隐隐有些熟悉,片刻后才回想起来,原来这些话都是他曾对德庆皇帝说过的,德庆皇帝此时在群臣面前复述,亦只是改了几个字罢了。 而德庆皇帝没有理会群臣纷纷色变,继续说道:“先说着第一个问题,在尔等眼中,朕南巡纯属面子功夫,并无实际意义,这实在是迂腐之语、陈旧之思,我大明疆域广阔,最是容易生出各种问题,而浙江安徽等地,又是盐粮重镇,更是不得有失,正需要朕去巡视地方,强调帝王存在,传播帝王威仪,让地方官员与地方耆老由此而对朝廷心存敬畏,加强中枢与地方之联系,了解百姓民生与疾苦,这些难道不正是南巡的意义所在?” 在群臣不知该如何分辨的同时,赵俊臣却暗暗腹诽:“这些话也是我说过的……” 与此同时,站在众臣之前的周尚景,却是脸色一变。 德庆皇帝继续说道:“再说你们的第二个理由,认为朕身为天子,理应坐镇京城,不可轻离,否则容易生出乱子,这般理由,更是可笑,若是朕一旦离京,这天下就会生出乱子,那究竟是朕的问题?还是你们臣子的问题?更何况,国家建设,你们诸般观点,相争相斗,各有各的道理,朕不去地方实际了解一番,又如何能制定国策?难道仅仅听信你们的一面之词?以这般理由阻止朕南巡,其心可诛!!” 赵俊臣暗暗腹诽:“这些话还是我说过的……” 而周尚景听到这些话后,更是面色怪异。 见众臣无话可说,德庆皇帝却得理不饶人,继续说道:“至于惊扰民力、劳师动众的问题,只要变通一下,更好解决,朕之南巡,之所以会惊扰民力,主要在于行宫建设,需征集民力、占用民宅,然朕之南巡,本是为国为民,又何必一定要住在行宫?到了地方,随意住在某个江南园林中即可,如此一来,又岂会惊扰民力?” 赵俊臣暗暗叹息:“这个主意还是我想出来的……” 不过,虽然为德庆皇帝的剽窃行为而略有不满,但赵俊臣却绝不会说出来。 昨日赵俊臣之所以会把这些说给德庆皇帝听,就是为了让德庆皇帝能在这个时候出出风头。 投其所好,由自己出主意,让皇帝出风头,一向是臣子获宠的不二法门。 …… 另一边,见到自己的一番反驳,让一众臣子无话可说,德庆皇帝大为得意,虽然竭力想要装出一副严肃的模样,但嘴角的笑意却任谁都能看出来。 “至于你们所说的南巡耗费颇重,户部银子不足的问题……赵爱卿可在?” 听到德庆皇帝召唤,赵俊臣连忙出列,说道:“陛下,臣计算过了,若是陛下不建行宫的话,南巡之银,二十万两已是绰绰有余,这些银子,户部还是拿得出来的。” 按照赵俊臣的计划,德庆皇帝南巡,不住行宫,改住江南园林。而那些著名的江南园林,却大都掌握在富可敌国的徽商浙商手中,皇帝入住,自是天大的荣幸,借机向那些徽商浙商们暗示一番,区区几十万两银子,很容易就能解决。 但朝廷向商人索要贿赂这种事情,自然不能明说,所以德庆皇帝与赵俊臣亦只能含糊以对了。 而听到赵俊臣的回答后,德庆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目光巡视着一众臣子,问道:“既然如此,对于朕之南巡,你们还有何话可说?” 面对德庆皇帝的询问,朝中所有臣子,皆是把目光集中在了内阁首辅周尚景、以及太子朱和堉两人身上。 之前,朝臣们反对德庆皇帝南巡,这两人是主力军。 然而,周尚景却没有说话,一脸的木然,好似从未反对过德庆皇帝南巡一般。 之前德庆皇帝的反驳之言,虽是无意,但周尚景确实向德庆皇帝隐瞒了一些事情,心虚之下,总觉得德庆皇帝之言意有所指,这个时候,自然不敢再开口反驳。 另一边,太子朱和堉见周尚景当了缩头乌龟,不由眉头紧皱,觉得有些势单力薄,但还是出列道:“父皇,儿臣有话说。” 德庆皇帝眉头亦是皱起,缓缓道:“说吧。” 察觉的德庆皇帝的不满,朱和堉心中有些委屈,但还是说道:“父皇所言,固然颇有道理,儿臣对此无话可说,但据儿臣所知,如今户部余银,最多也不超过十万两,又如何能凑够父皇南巡之用?赵俊臣妄言户部能拿出二十万两银子,实乃欺君之罪,还请父皇明鉴。” 不待德庆皇帝开口,赵俊臣已是出列道:“陛下,臣并无妄言,如今户部有存银三百七十万两,区区二十万两银子,还是能拿的出来的。” 朱和堉却冷笑道:“户部有存银多少,和户部有余银多少,完全不同,赵俊臣你这么说,可是想愚弄陛下与朝臣吗?户部还有三百余万两存银固然不假,但那些银子绝大部分都是有用处的,或是百官俸禄,或是边防军费,抛开这些,哪里还有二十万两的可用余银?” 另一边,户部尚书李成儒亦是出列道:“回陛下,太子所言乃是正理,户部的存银固然不少,但余银绝对不够二十万两了,若是陛下不信,大可以查账的。” 听李成儒之言,赵俊臣眉头微皱,他早已把李成儒架空了,如今户部余银还有多少,即使是李成儒也只能估算。所以,赵俊臣不认为朱和堉和李成儒清楚户部的底细。 但是,赵俊臣亦不愿与他们对峙分辨,否则在太子一党的推动下,必然要给户部查账了,这样的话,就等于给了他们干涉户部的理由,赵俊臣自然是不干的。 然而,赵俊臣刚准备说些什么,朱和堉已是抢先说道:“赵俊臣之所以说户部还有二十万两余银,若不是欺君,怕就是存着挪动其他银款的主意,父皇,随意挪动户部银子,更是越权之大罪!总之,依儿臣看来,这赵俊臣今日之言行,若不是欺君,就是越权!还请父皇明鉴!” 听朱和堉这么说,德庆皇帝眉头皱的更紧了,但这个时候,却也不好偏袒赵俊臣,所以只是向赵俊臣问道:“赵爱卿,对于太子之言,你可有何话说?” 赵俊臣却不慌张,反而微微一笑,道:“陛下,太子之言,虽说看似有理,却是看低了微臣之能耐,理财之道,不外乎开源节流两方面,户部之银,各有所用,节流之事,臣自是不会做的,但若说开源,为国库多收一些银子,不过区区二三十万两银子,臣自问还是有把握的。” 朱和堉却冷笑道:“你倒是说得轻松,二十万两银子,哪里是说有就有的?父皇明年开春后就要南巡,中枢地方亦需要数月时间准备,留给你准备银子的时间,不过区区一个月罢了,这么短的时间里,你又哪里去找二十万两银子?” 赵俊臣叹息一声,道:“臣在这里不妨与太子殿下立一个赌约,就赌在不挪动户部银钱的情况下,臣能不能在一月之内凑够二十万两银子,如何?” 朱和堉还没来得及说话,德庆皇帝却突然开口了。 “既然打赌,那么就要有赌注,这赌注就由朕来定吧。若是赵爱卿能够在一月之内为户部增收二十万两银子,那么理财开源之术,自是远超同辈,再加上潞安府赈灾有功,可升为户部尚书,原户部尚书李成儒则迁任他职。若是赵爱卿在一月之期内无法为户部增收二十万两,则算是赵爱卿输了,按照太子之言,自是欺君之罪,太子、赵爱卿,你们看这样如何?” “既然陛下如此说,臣自当领命。” 赵俊臣躬身说道。 对于在一个月内凑够二十万两银子,无论是德庆皇帝,还是赵俊臣,都是信心十足,浙商徽商们在京城之中都有代理之人,通过他们,把德庆皇帝有意在南巡时入住江南园林的消息透露,为了争取德庆皇帝入住自家园林的资格,几十万两银子自然就到手了。 然而,出乎赵俊臣与德庆皇帝意料的是,朱和堉突然说道:“父皇,儿臣听闻,有人欲以陛下南巡时入住各处园林之资格,向江南众商人索要贿赂,以儿臣看来,这般做法,有失朝廷体面,绝不可行!另,赵侍郎家资颇为不菲,完全可以轻松拿出二十万两银子交给户部,如此一来,他若是因此而赢了赌注,岂不是等于拿二十万两银子买了一个户部尚书的官职?” 听到朱和堉这么说,德庆皇帝与赵俊臣不由皆是一惊! 朱和堉能说出此言,证明他竟已是知道了他们君臣二人的秘密计划! 而朱和堉则继续说道:“所以,儿臣看来,打赌可以,父皇的赌注亦是可行,但赵俊臣即使能在一月之内为户部开源二十万两白银,亦要说明银子的来历,不可挪用户部之银,不可用自家之银,不可加税摊派,更不可向民间索要,需来路正当才可。” 听到朱和堉这么说,德庆皇帝不由后悔了。 他虽然对赵俊臣的理财之术颇有信心,但亦不认为赵俊臣能用“正当手段”在一个月内搞到二十万两银子。 这个赌注,本是德庆皇帝想要借机提拔赵俊臣的手段,如今却是骑虎难下了。 然而,君无戏言,却也容不得他反悔了,只是向着赵俊臣看去,希望赵俊臣能找到理由推掉这次赌约。 然而,赵俊臣却毫不担心,反而向德庆皇帝说道:“太子之言有理,臣一月之后,不仅会为户部增收二十万两银子,更会说明银子的来历来路,到那时,若是有一人说这二十万两银子来路不正,就当是臣输了,任由陛下处置。” 说到这里,赵俊臣却又向朱和堉问道:“不过,太子殿下,若是臣到时拿出了二十万两银子,银子亦是来历正当,陛下再想要南巡,就没什么问题了吧?” 朱和堉微微一愣后,道:“自是如此!” 听到赵俊臣此言,德庆皇帝心中感动,到了这个时候,赵俊臣竟然还关心着自己南巡的问题! 这样忠心的臣子,满朝上下,恐怕是找不出第二个了吧? ~~~~~~~~~~~~~~~~~~~~~~~~~~~~~~~~~~~~~~~ PS:今天第一更,五千字大章节,凌晨前还有一更,继续求推荐!求收藏!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十三章.秋闱弊案(上). 却说那太子朱和堉,见赵俊臣应下了赌约,心中大喜。 二十万两银子,虽然不多,但也绝不是一个小数目,更不是赵俊臣能在一个月内凭空变出来的。 如此一来,一个月后,既能阻止德庆皇帝南巡,又能借机除掉赵俊臣这个贪官奸臣,在朱和堉看来,正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利国利民。 只不过,看到赵俊臣那淡定的神色,朱和堉不禁又有些怀疑,难道这赵俊臣真的能够做到? 另一边,一直沉默不语的内阁首辅周尚景,看着朱和堉那患得患失的样子,不由暗暗叹息。 这个朱和堉,被赵俊臣暗中算计了竟然毫不自知……不过,周尚景绝不会去提醒朱和堉也就是了,毕竟这位太子殿下的存在,对周尚景这样的权臣而言,也是有弊无利的。 周尚景不知道赵俊臣能不能在一个月内为户部增收二十万两银子,毕竟朱和堉的那些限制条件,等于把赵俊臣的所有后路都堵死了。 然而,周尚景却很清楚,有些问题,是绝不能回答的! 比如赵俊臣刚才的那个问题——“太子殿下,若是臣到时能拿出了二十万两银子,银子亦是来历正当,陛下再想要南巡,就没什么问题了吧?” 这个问题,看似是赵俊臣在全心全意的为德庆皇帝考虑,但实际上却是把太子朱和堉置于德庆皇帝之上了。 德庆皇帝南巡,竟然还需要太子同意,那么皇帝与太子,究竟谁是君?谁是臣? 对于南巡,身为臣子,反对归反对,但君臣主次的问题却绝不能搞混。 然而,对于这样居心叵测的问题,朱和堉竟然想也不想,就理所当然的答应了! 周尚景抬头一看,果然,德庆皇帝在为赵俊臣的忠心感动之余,此时亦是回过味来,看向朱和堉的眼神,颇有些意味深长。 暗暗为太子朱和堉叹息之余,对于赵俊臣的表现,周尚景亦是多了一分警惕。 这个赵俊臣,为何去了潞安府一趟,回来后竟是变得如此有城府心计了? ……… 另一边,早朝之上,讨论了南巡的事情后,德庆皇帝亦没了精神,刚准备宣布下朝,就见礼部左侍郎鲍文杰突然出列,道:“陛下,臣还有事要奏。” 这鲍文杰身为太子一党中的重要人物,经过了刚刚的事情,德庆皇帝看他总是觉得有些不顺眼,但还是说道:“有何事?说吧。” 鲍文杰面色严肃,缓缓说道:“今年八月,山东、山西、河南等地的乡试秋闱,接连发生舞弊案,根据臣暗中查探,这几省的乡试解元、亚元,大都是家中富裕,却不学无术之辈,由于他们的中举,北方各省如今群情激愤,影响甚大,还请陛下圣裁!” 听到鲍文杰的话后,满朝皆惊! 与此同时,赵俊臣发现,刚刚结识的那位礼部右侍郎詹善常,突然身体一颤,脸色白的可怕。 科举制度,乃是朝廷的重要取才手段,每次的乡试、会试、殿试,朝廷皆极为重视,为保证公正,不仅诸般规矩严谨缜密,乡试期间还会派中枢官员前去巡视监察,而一旦有舞弊案发生,更是严惩不贷。 德庆皇帝在位三十余年,期间也发生过两次科举舞弊案,德庆皇帝对此也从不手软,皆是严查到底,结果地方中枢,各级官员人头滚滚,被处死者不知凡几。 而今日,竟是又有科举舞弊案发生,而且范围之广,影响之大,远超前两次,自是让众臣震惊无比。 而听到鲍文杰的禀报后,德庆皇帝亦是面色严肃,眼中更是带上了杀气。 德庆皇帝虽自诩圣主明君,但他也很清楚,一位皇帝在后世的声望如何,很大程度取决于读书人手中的笔杆子,所以他对待文人一向宽厚,而科举制度作为朝廷笼络读书人的重要手段,他更是重视无比。 然而,突如其来的科举舞弊案,无疑会极大的折损德庆皇帝在读书人心目中的形象,对于此,德庆皇帝自然愤怒无比。 另一边,那礼部右侍郎詹善常,见到德庆皇帝的神色后,更是面色变幻不定,左右打量,最终竟是把眼神定在了赵俊臣身上。 然后,詹善常出列了,路过赵俊臣身边时,快速的轻声说道:“赵大人,请助我避过今日之劫,三日之内,必有厚报!” 然后,詹善常跪到德庆皇帝身前,说道:“陛下,以臣看来,山东、山西、河南等地的乡试秋闱,过往一向平稳,这一次究竟有没有发生舞弊案,不能听鲍文杰一面之辞,还需细细查探才是。” 鲍文杰在看到詹善常出列后,却突然冷笑,向德庆皇帝说道:“陛下,据臣所知,山东、山西、河南等地的乡试秋闱,皆是由詹侍郎安排的巡查官员,这几省突发科举舞弊案,詹侍郎大为可疑,需严加审问。” 随着鲍文杰的话声落下,太子一党纷纷出列表示支持。 而满朝上下,支持詹善常意见的,竟是一个也无。 面对詹善常那求助的眼神,赵俊臣眉头微皱,沉吟片刻后,决定还是先帮詹善常一把,至少让他度过今日的危机,至于日后该怎么办,就要看看詹善常所说的“三日之内,必有厚报”是什么了。 而且,联系到詹善常之前的表现,赵俊臣总觉得这次科举舞弊案,里面大有文章。 所以,赵俊臣突然出列,向德庆皇帝说道:“陛下,科举舞弊案虽说事关重大,但臣还是同意詹侍郎的说法,不可妄加定语。正因为它事关重大,所以更不能只听信于一面之辞,若是最终只是误会,而朝廷却自乱了阵脚,岂不是成为了世人的笑柄?” 鲍文杰怒道:“山东、山西、河南等地的乡试秋闱有异,三省之地早已是闹得人心惶惶,三省考生这些日子更是陆续向着京城赶来诉冤,光是我就见到了其中的好几位,又岂能作假?” 赵俊臣却面色不变,说道:“证据,若是没有证据,只凭几个考生的一面之辞,就说有科举舞弊案发生,那又岂能当真?哪一年的乡试会试没几个觉得自己不应该落榜的落榜考生?若是只要有落榜考生觉得自己落榜无辜,就认为有舞弊案发生,而我等朝廷官员亦是信了,那岂不是年年都有科举舞弊案发生了?依臣看来,无论有没有科举舞弊案发生,在证实之前,朝廷中枢都决不能自己先乱了手脚,应先行细细查探,再下结论才是。” 听赵俊臣这么说,詹善常连连应是。 见两方各有各的道理,德庆皇帝沉吟片刻后,肃声说道:“三省秋闱之究竟,着刑部、礼部、吏部联合细查,若当真有舞弊案发生,必要追查到底,严惩不殆!” 说到这里,德庆皇帝觉得有些扫兴,亦不再耽搁,道:“若是再无他事,下朝!!” 说完之后,德庆皇帝就自己先行离开了,这次早朝不仅没能确定南巡的事情,更是出了科举舞弊案的传闻,德庆皇帝自然无法高兴。 而随着德庆皇帝的离开,太和殿内的众大臣,亦是纷纷转身离去。 其中,一众太子.党人在路过赵俊臣身边时,大都面现怒意。 在他们看来,赵俊臣连自身都难保了,竟然还在袒护其他贪官,实在是罪大恶极! 另一边,那詹善常则走到了赵俊臣身边,连连躬身行礼,轻声道:“今日多谢赵大人仗义执言了,在下有事相告,不知可否近一步详谈?” 然而,赵俊臣还没来得及回话,就见跟随在德庆皇帝身边的宦官张德,来到了两人身前,对赵俊臣说道:“赵大人,陛下传你到御书房说话。” PS:作者专区不知为何一直点不开,更新迟了,见谅,继续求推荐。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十四章.秋闱弊案(中).二合一章节 听到德庆皇帝相招,赵俊臣自然不敢怠慢。 不过,他也知道,詹善常必然有重要事情要与他说,所以,在示意张德稍等后,赵俊臣对詹善常说道:“陛下召唤,不敢怠慢,詹大人若是有事,不妨在宫外等我一段时间如何?” 詹善常自然不敢反对,虽然心中急切,但还是恭敬道:“赵大人客气了,陛下召唤大人,必是有要事叮嘱,下官等待也是应该的。” 与詹善常约定后,赵俊臣亦不再耽搁,就随着张德去御书房觐见德庆皇帝了。 一路上,赵俊臣与张德随意交谈着,因为之前曾收了赵俊臣五千两银子的缘故,张德对待赵俊臣倒也客气了许多,至少没那么阴阳怪气了。 走到半路,趁着无人注意,赵俊臣从袖中拿出五千两银票,塞到了张德手中,笑道:“前些日子在潞安府的时候,还要多谢张公公将京中形势告知于我,否则回京后若是没有准备,这些日子怕是要措手不及了。” 张德看了一眼手中银票的数额后,脸上的笑意愈加的浓重,对待赵俊臣也愈加的客气了:“哎呀,咱们都是为陛下做事,哪里用得着这般客气,其实啊,这些日子外臣们阻碍陛下南巡,陛下不开心,我们这些伺候陛下的,也是看不过眼,可惜毕竟没赵大人这般能耐,总是有心无力,不过好在赵大人您回京了,帮着陛下出了一口气,咱家今天看着那些外臣哑口无言的样子,也觉得心中痛快……” 口中虽然这么说,但那张五千两银票,张德却是毫不客气的收入袖中。 赵俊臣见张德收了银票,亦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张公公,是这样的,听闻宫中有位刘公公,德高望重,本官一直想要结交,可惜总是找不到机会,不若哪日张公公为本官引见一下?” 听赵俊臣这么说,张德微微一愣后,看向赵俊臣的眼神,颇是意味深长,轻轻笑道:“赵大人想见刘师傅?志向不小啊。” 顿了顿后,张德又说道:“刘师傅年纪大了,这些年来专心经营内书堂,不大喜欢抛头露面,但若是赵大人求见,他老人家怕也不会拒绝,罢了,过些日子咱家就找机会为赵大人引见一番吧。” 赵俊臣笑道:“多谢张公公了。” ……… 明朝太监权力之大,是出了名的,虽然自崇祯皇帝之后,这些年来宦官势力屡遭清洗,但依然掌管着内廷二十四衙门,不可小觑。 而这内廷二十四衙门,虽各有掌印太监管理,但由于分工不同,亦有轻重冷热之分。 其中,司礼监掌管内外章奏,代皇帝批红,总管所有宦官事务,甚至大名鼎鼎的东厂都是司礼监的下属机构,权势最隆。 另有御马监,掌管御用兵符,外派监军太监,拥有调动御林军之权,亦是颇具影响力。 与这一文一武两大宦官衙门相比,其他的那些宦官衙门,大都只是掌管采办、清扫、礼仪之类的事务,却是要冷门的多。 而赵俊臣想要结识的这位刘公公,名叫刘清,却不是二十四衙门中人,甚至连许多朝廷大员,都不清楚内宫中还有这样一位太监存在,然而相比较司礼监、御马监等实权衙门的掌印太监,赵俊臣却更看重这位刘清刘公公。 无他,这位刘公公掌管着内书堂! 在明朝初期,明太祖朱元璋对宦官限制极严格,为了防止宦官干政,是绝不允许宦官读书识字的。然而,到了宣宗时期,由于内阁势力渐大,为了制衡内阁势力,明宣宗建立了内书堂,用来传授太监们读书识字的本领,待太监们通晓文墨后,皇帝颁发的诸般指令,皆由司礼监的执笔太监用朱笔记录,然后再交内阁撰拟诏谕,并由六部校对颁发。 如此一来,司礼监权势大涨,在明朝某些时间,甚至压过了内阁,更是出了刘瑾、魏忠贤等权倾一时的大太监。 由此可见,内书堂的存在,虽然不显眼,甚至不在内廷二十四衙门之中,却是明朝宦官势力崛起的关键因素,甚至说它是内廷的核心衙门也不为过。明朝历代以来,内廷二十四衙门的掌权太监们,十九八九,皆是出自内书堂! 而这位刘清刘公公,就这内书堂如今的总管太监! 如果说,内书堂是一所太监学校的话,那么刘清就是这所学校的校长,而内廷二十四衙门的掌权太监们,就是刘清一手培养出来的学生! 张德身为德庆皇帝的随身太监,在司礼监中地位亦高,但谈及刘清时,亦要称呼一声“刘师傅”,刘清影响力之大、之深,由此可见一斑。 赵俊臣如今已是有心外结朋党,内联宦官,在朝中自成一派,那么刘清这样的人物,自然就需要用心结交了。 事实上,内承运库虽然也不在二十四衙门之中,却是内廷太监们手中最重要的权势之一,被赵俊臣夺去之后,内廷中由此而怨恨赵俊臣的太监不知凡几,若是想要与这些太监一一化敌为友,太过麻烦不说,赵俊臣也没那么多的精力,但若是能与刘清交好,却是可以一劳永逸的解决大半问题。 ……… 暗思之间,赵俊臣已是来到了御书房外。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通报之后,赵俊臣进入御书房内,向着德庆皇帝叩拜道。 “起身吧。” 德庆皇帝的声音中,满是冷意与严肃。 赵俊臣抬头一看,德庆皇帝此时的脸色,更是冷的可怕。 赵俊臣知道,德庆皇帝现在很不高兴,一来南巡之事依旧迟迟未定,二来又出了科举舞弊案的传闻,德庆皇帝恐怕此时心中正憋着一股火气呢。 所以,赵俊臣起身后,向德庆皇帝宽慰道:“陛下可是在为早朝上的事情烦心?以臣看来,大可不必,只要臣在一月之内能为户部增收二十万两银子,那么陛下南巡就再无阻碍,谁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至于科举舞弊案,如今依然只是捕风捉影,是真是假还很难说,陛下您又何必为这些事情而烦心?” 德庆皇帝虽然召见了赵俊臣,但却有些心不在焉,在赵俊臣说话时,一直皱眉沉思着什么。 听到赵俊臣的宽慰后,德庆皇帝才回过神来,问道:“你当真有把握在一月之内为户部增收二十万两银子?若是实在没有办法,朕可准许你动用内库的银子,总之定要想办法渡过这个难关才是,若是一月之后你没能为户部增收二十万两白银,朕无法南巡倒还罢了,你若是因此而获罪,倒是让朕心里难安了,欺君的罪名可不是小事。” 听德庆皇帝这么说,赵俊臣虽不知话中几分真情几分虚假,但还是有些感动。 当然,赵俊臣心中的感动或许只有两三分,但表现在脸上的感动,却足足有十二分,说道:“陛下能为臣考虑的如此周到,臣又如何能让陛下失望?还请陛下放心,此事臣必然能够办到,更不用动用陛下私银。” 听赵俊臣这么说,德庆皇帝不由惊讶,问道:“你已经想到办法了?” 赵俊臣却是摇头,道:“办法还未想出,不过对于开源之道,臣还是很有信心的,所以还请陛下宽心,若是有了办法,臣必会第一时间呈报于陛下。” 赵俊臣这倒是没有说瞎话,他来自于后世,多了几百年见识,如今又有权有势,对他而言,赚钱的法子实在是太多了,之所以还没想到具体办法,只是因为他不知道该用哪一个罢了。 而德庆皇帝听赵俊臣这么说,不由眉头微皱,但见赵俊臣自信满满的模样,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沉吟片刻后,德庆皇帝突然对御书房里的一众太监们轻喝道:“你们都出去,传朕的命令,御书房十步之内,不得靠近,违者斩!” 听出了德庆皇帝声音中的冷酷,一众太监们皆是胆寒若惊,自是不敢耽搁,纷纷快步离开了御书房。 一时间,御书房内,只剩下了德庆皇帝与赵俊臣两人。 在赵俊臣疑惑的眼神中,德庆皇帝问道:“昨日御书房内,你我之间的君臣谈话,你可还曾向其他人提及过?” 见德庆皇帝神色间的严肃冷酷,赵俊臣终于明白了德庆皇帝的心情为何会如此不好了。 不是因为南巡未定,也不是因为科举舞弊,甚至不是因为赵俊臣可能会输掉赌约,而是因为昨日他与赵俊臣之间的谈话,竟是被太子朱和堉知道了。 早朝之时,朱和堉的那番言论,竟似早已知道了赵俊臣与德庆皇帝的南巡计划,完全是有备而来。 对帝王而言,自己的一举一动竟全然被其他人看在眼里,再无秘密,这无疑是最严重的事情了。 赵俊臣不敢怠慢,沉思片刻后,缓缓摇了摇头,说道:“事关重大,南巡之计划,臣从未向任何一个人透露。” 德庆皇帝倒是对赵俊臣颇为信任,点了点头后,面色却变得更加严肃了,冷笑道:“既然如此,那南巡之计,就是从朕这边透露的了,好啊,竟然在朕的身边都敢安插探子,真是好大的胆子!” 声音虽低,却是咬牙切齿。 德庆皇帝虽然没有明说,但显然已是对太子朱和堉不满到了极点。 反对南巡,那只是意见有异,但若是在皇帝身边安插了密探,那就是有不臣之心了,对德庆皇帝而言,意义是截然不同的。 虽然朱和堉是太子,但若是太子有了不臣之心,对皇帝而言,往往更为可怕! 不过,朱和堉虽然不知从何处得知了赵俊臣与德庆皇帝的南巡计划,但赵俊臣却觉得,德庆皇帝身边的奸细,倒不一定是朱和堉安插的。 朱和堉此人,赵俊臣虽然只见过几面,但自认为还是很了解的,他在皇族之中,算是一位难得的正直之人,又有些固执,满脑子的人伦规矩,这样的人,很难想象会做出在皇帝身边安插探子这样的忤逆之事。 赵俊臣觉得,朱和堉之所以能得知赵俊臣的南巡之计,更有可能是其他人故意透露给他的。 而且,将这个消息透露给朱和堉的人,绝对没有安好心,关于这一点,看看现在的德庆皇帝有多恼火就知道了。 即有意借太子朱和堉之手阻止德庆皇帝南巡,又有意借着机会动摇太子朱和堉在德庆皇帝心中的地位,更有实力能打探到德庆皇帝与赵俊臣之间的谈话,完全符合这三大条件的人…… 这般想着,赵俊臣脑中浮现出了内阁首辅周尚景那颤巍巍的苍老身影。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若不是有我出现,他不动神色间,就已是颠倒乾坤了,满朝上下,太子皇帝,竟全都成了他手中的棋子。” 这般想着,对于周尚景这位仿佛行将就木的权臣,赵俊臣暗暗钦佩之余,更多了几分警惕。 ……… 待赵俊臣离开御书房后,刚没走几步,就听到御书房内响起了德庆皇帝的声音。 “将昨日在御书房伺候的大小太监全部拿下审问,一个也不能放过,用大刑!” 暗暗为那些太监叹息之余,赵俊臣没有耽搁,快步向着宫外走去。 当赵俊臣来到午门外后,就见那詹善常好似热锅蚂蚁一般,神色间满是焦急,不住的在赵俊臣轿子周围打转着。 待见到赵俊臣出现后,詹善常快步向着赵俊臣走来,脸上满是悲苦之色,走到赵俊臣面前,竟是跪倒在赵俊臣身前,泣声道:“还请赵大人救下官一命,下官想来想去,如今能救下官的,也唯有赵大人了!” 这段时间的等待,竟是把詹善常的心理防线全都冲垮,在赵俊臣面前,更是连基本的客套都顾不上了。 午门外人多眼杂,赵俊臣连忙把詹善常扶起,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如果詹大人不介意的话,可否到我府中详谈?” ~~~~~~~~~~~~~~~~~~~~~~~~~~~~~~~~~~~~~~~~ PS:今天总推荐能上万不?(#^_^#)今天凌晨前,还有一个大章节!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十五章.秋闱弊案(下). 赵俊臣身为户部侍郎,詹善常身为礼部侍郎,按理说下了早朝后,应该到各自衙门办公的。 然而,赵俊臣不在意这些规矩,詹善常顾不上这些规矩,两人或有意或无意,皆是把这般规矩给忽略掉了。 到了赵府,赵俊臣领着詹善常来到正堂,分宾主落座后,见詹善常那焦虑不安的神色,赵俊臣挥了挥手,赵府的仆人丫鬟们就皆是退下了。 一时间,正厅当中,只剩下了赵俊臣、詹善常、许庆彦三人。 那詹善常看了一眼站在赵俊臣身边的许庆彦,犹豫着不知自己该不该开口。 看出了詹善常的顾虑,赵俊臣笑道:“许庆彦是本官的长随,从小就跟在本官身边,对本官而言,没有什么事是不能让他知道的。” 听到赵俊臣什么说,许庆彦扬了扬头,轻轻哼了一声,表示对詹善常顾虑的不屑。 另一边,詹善常见再无外人后,却再次跪倒了赵俊臣身前,连声道:“多谢赵大人今日相救之恩,今日若不是赵大人帮下官说话,陛下在那鲍文杰的蛊惑下,怕已是要把下官押到狱中听审了。大人之恩情,下官绝不敢忘,但还请大人救救下官,这次秋闱舞弊案,下官实在是无辜啊。” 赵俊臣想要把詹善常扶起来,但詹善常的态度却异常坚决,只是苦苦哀求,就是不愿意起身。 赵俊臣叹息道:“本官不是已经说了吗?你我同为侍郎,你怎可自称下官?而你现在这般跪着,又怎能说话?有什么事,坐下说吧,这样也能说的清楚些,詹大人放心,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本官力所能及,就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听赵俊臣这么说,詹善常犹豫片刻后,终于站起身来,但也不敢落坐,就这么微微垂着身子站在赵俊臣的身旁,一幅听候训斥的样子。 见詹善常如此模样,赵俊臣摇了摇头,也不再劝,只是问道:“说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山西、山东、河南三省的秋闱乡试,当真发生了舞弊案?究竟是否与你有关?” 詹善常犹豫片刻后,终于苦着脸回答道:“回赵大人,山东、山西、河南三省的秋闱乡试,确实有舞弊情况发生,和下官也确实有些关系,但下官实在是无辜的啊!” 赵俊臣品着手中的茶,却一脸的不在意,随口说道:“哦?怎么回事?细细说来。” 科举舞弊案,一向最为德庆皇帝所恨,所以当赵俊臣得知,三省秋闱确实有舞弊情况发生,也确实与詹善常有关后,就已是开始琢磨着怎么把这事给推掉了,毕竟他现在正处于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注意到赵俊臣态度的转变,詹善常神色愈加的恐慌了,连忙解释道:“赵大人,您有所不知,这三省秋闱,其实早已被温阁老给盯上了,下官原来是温阁老的人,而这次下官负责三省秋闱,亦是听从了温阁老的指示,联合了礼部官员以及三省学政,把三省的举子名额卖了近半,前后共收到贿银五十七万两,但这些银子,下官仅仅只留下了五万两,其他的银子,二十二万用来上下打点,剩下的三十万两,更是全上交给了温阁老,下官的所作所为,都是温阁老指使的,下官是无辜的啊!” 詹善常明明是主持舞弊之人,亦收了贿赂,却自称无辜,赵俊臣不由觉得好笑。 而詹善常所说的温阁老,乃是当朝次辅温观良,在朝中地位势力,仅次于首辅周尚景。 若要说,满朝上下,还有谁会比赵俊臣更加贪财的话,那么毫无疑问,就是温观良了。 据传,温观良如今的家财,已是不下千万。 这般想着,赵俊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向詹善常问道:“既然如此,舞弊案事发,你又为何不去找温阁老求助,反而找到了本官这里?温阁老身为内阁辅臣,可是比本官能耐大多了。” 听赵俊臣这么问后,詹善常却面现恨意,咬牙道:“这次三省秋闱之事,本以为做的隐蔽,但没想到三省考生如此硬气,竟是把事情闹大了,刚开始,那温观良还下了一番力气想挽回局面,但等到这事情被太子一党获知后,温观良那老家伙却突然撒手不管了,下官去找他询问对策,他竟然说,这三省秋闱舞弊,乃是下官一人所为,他丝毫不知情,更劝下官向陛下自首请罪!他这么做,分明是想牺牲下官保全自己了!下官自问,从前对他也算是忠心耿耿,鞍前马后,却没想到竟会落到如此境地,又岂能不让人寒心?赵大人,你可要为下官做主啊。” 詹善常刚刚还称呼温观良为“温阁老”,但说到这里,却已是直呼其名了。 赵俊臣皱眉问道:“难道,你就没有丝毫证据能证明这件事是由他主使的?那温观良如此牺牲于你,难道就不怕你反咬他一口?” 詹善常苦笑道:“这件事至始至终,虽源于他的授意,但出口入耳,除下官之外,却再无其他人知晓了,从前下官对他愚忠的很,事情前后,更是不敢让其他人得知,生怕会牵连影响到他,却没想到他竟会如此凉薄,哎……” 听詹善常这么说,赵俊臣同情的点了点头,却也彻底绝了帮助他的心思。 因为这事不仅麻烦,更有可能会得罪到阁老温观良,仅仅为了一个不是很熟的詹善常,完全不值得。 若是温观良明明已是抛弃了詹善常,但赵俊臣却贸贸然把詹善常救了下来,那不就等于在打温观良的脸吗?温观良必然会恨极了赵俊臣。 虽然在赵俊臣看来,温观良之所以能有如今之权势地位,并不是因为他有多厉害,而仅仅只是因为首辅周尚景不想在朝中形成自己一家独大的局面,从而引起德庆皇帝的猜忌,所以才会对温观良刻意的保留容忍。 但即使如此,温观良如今在朝中的势力影响力,依然要比赵俊臣高不少,赵俊臣自然不会轻易得罪他的。 所以,赵俊臣缓声说道:“哎,詹大人也是可怜,但若是温阁老都救不了詹大人,本官又如何能救?温大人怕是求错人了。” 说话间,赵俊臣再次端起了茶盏,意思很明确,端茶送客。 见赵俊臣如此,詹善常又一次跪下,带着哭音说道:“下官从前为那温观良冲锋陷阵,内阁里的其他阁老,早已被下官给得罪光了,而太子一党又恨下官是个贪官,赵大人,如今能救下官的,也只有您了,您有圣眷,说的话陛下也能听得进去,必然是能够救下官的,赵大人,这个时候,您可一定要拉下官一把啊。” 詹善常虽然哭的可怜,但赵俊臣却不动声色,打定主意要袖手旁观了。 詹善常见赵俊臣如此,连忙把自己的底牌拿了出来:“那三十万两银子,温观良已是退给了下官,这些年来下官亦存了二十万两银子的积蓄,前后共有五十万两银子,只要大人您愿意拉下官一把,下官马上就把这笔银子孝敬给大人……” 赵俊臣依旧不动声色,有些事情,并不是靠银子就能解决的。 不过,詹善常还有后招,继续说道:“这些年来,下官一直帮那温观良代管礼部,礼部上下,有近一半人是下官一手提拔的,若是下官事发,这些人怕也是性命难保,如今更是与下官共同进退,若是大人能拉下官一把,这半个礼部,从今往后就唯大人马首是瞻……” 赵俊臣神色一动,但依旧没有说话。 半个礼部,诱惑很大,但为此与次辅温观良敌对,依然不值得。 然而,赵俊臣没想到的是,詹善常能给他的,竟远远不止这些。 只见詹善常继续说道:“还有,那通政使司的通政使童桓童大人,不仅是下官的同窗,我与他更有连襟之谊,交情极深,他也是温观良的人,对于温观良这些日子以来对下官的所作所为,亦是寒心不已,若是大人愿助下官度过此劫,下官愿意为大人说服童桓,让他与下官一起拜入大人门下!” 听到詹善常这么说,赵俊臣缓缓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通政使司,这个衙门的作用,可是比礼部要重要多了。 通政使司,俗称银台。前身为察词,但如今已是成为了朝廷中枢管理内外章疏敷奏封驳之事的官署,职掌出纳帝命、通达下情、关防诸司出入公文、奏报四方臣民建言、申诉冤滞或告不法等事,虽然并无实权,只是奏章周转,但却极为关键。 这个衙门,一旦掌握在手中,对赵俊臣帮助之大,自是不可估量。 为了通政使司和半个礼部,值得自己得罪温观良吗? 赵俊臣不由的有些犹豫。 是的,这个时候,赵俊臣只是在考虑自己的利益,至于三省秋闱究竟有没有舞弊,那些因为舞弊落榜的考生又会如何,赵俊臣根本想都没想。 在赵俊臣看来,所谓科举,根本无法考察考生的真实本领,通过科举为官的考生,亦只是熟知八股文章罢了,即使中举了又能如何?五成以上的中举考生,会在进入官场五年内全然忘记了圣人之言,成为无数贪官中的一员,剩下的四成中举考生,则会陆续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官场淘汰。只有不足半成的中举考生,还能秉持本分,当一个清官,但大都长着一个榆木脑袋,清廉固然清廉,但能办实事的,却寥寥无几。 既然如此,科举有没有舞弊,考生有没有委屈,在赵俊臣看来,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自己从中能获得怎样的利益。 ~~~~~~~~~~~~~~~~~~~~~~~~~~~~~~~~~~~~~~~ PS:第二更!!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十六章.赚钱大计(上). 看着赵俊臣面色间的犹豫,已是底牌尽出的詹善常,不由紧张到了极点。 如今他究竟是生是死,就在赵俊臣一念之间了。 然而,沉吟良久之后,赵俊臣突然问道:“那童桓童大人,虽说是通政使司的通政使,但怕是无法全然掌控通政使司吧?”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詹善常身体一颤,犹豫良久,终于答道:“大人睿智,确实如此,通政使司的左、右通政,各有靠山,童大人是管不了他们的。” 赵俊臣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事实上,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通政使司不仅管理着中枢与地方、官府与民间的奏章周转,更有敷奏封驳之权! 何为敷奏封驳?所谓敷奏,即臣子向帝王的陈奏;所谓封驳,即封还皇帝失宜诏令,驳正臣下奏章违误。 可以说,若是掌控了通政使司,从某种程度而言,就等于掌控了帝王的耳目,想要颠倒黑白,易如反掌。 这样一个重要衙门,有太多人在盯着,比如内阁首辅周尚景,比如太子朱和堉,比如其他几位阁老,童桓虽说是通政使司的最高长官,但靠山不过是温观良,又如何能够全然掌握? 别说完全掌控了,童桓没有被下面人架空就算不错了。 不过,即使如此,若是童桓真的能够投靠了赵俊臣,对赵俊臣而言,依然是助益极大。 无他,这个衙门实在太重要了。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赵俊臣不知还要等多久才能把手伸进通政使司。 这般想着,看着眼前那詹善常的紧张忐忑,赵俊臣不由一笑,刚准备说些什么,就见有赵府下人快步赶来,进入正厅后,向着赵俊臣禀报道:“老爷,温阁老派人送来了帖子,说是老爷您离京两月,温阁老一直颇为挂念,如今老爷您终于回京,温阁老想要摆宴为老爷洗尘。” 说话间,那下人把帖子捧到了赵俊臣面前。 赵俊臣接过帖子,打开一看,不由又是笑了,随手把帖子扔到了一旁,向詹善常说道:“这温阁老倒是耳目通明,怕已是知道你来我这里的事情了,这个时候送来了帖子,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詹善常连忙说道:“赵大人,您可一定要救救下官啊,这温观良何等的凉薄伪善!把罪责推给了下官不说,还不想让大人您来救助下官!这样的人,心胸之狭隘,简直是前所未闻啊!大人您志向远大,以此人之心胸,日后必会想方设法的打压大人,既然如此,大人您又何必顾虑他的想法?” 听詹善常这么说,赵俊臣微微一愣,不由高看了詹善常一眼。 这个詹善常,竟是看出了自己想要在朝中结交朋党,自成一派的想法。 不过,詹善常却是白担心了。 事实上,温观良的这个帖子,反倒是坚定了赵俊臣救下詹善常的想法。 所以,赵俊臣沉吟片刻后,说道:“你不用担心,这次本官会帮你的,必能保你无事,也不要你的银子,不过,那通政使童桓,你有几分把握说服他投靠本官?” 听赵俊臣这么说,詹善常不由大喜,原本苍白的脸色瞬间潮红,激动良久后才平复了心情,连声说道:“下官有十成把握,经此一事,童桓对那温观良已是心灰意冷,而且他如下官一般,从前为了温观良,早已把其他的几位阁老给得罪死了,若还想坐稳位置,如今只能投靠大人了,又有下官在一旁说服,定然不会有失的。” 赵俊臣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去吧。” 听赵俊臣这么说,詹善常不由一呆,愣愣的问道:“大人,您什么意思?” 赵俊臣皱眉道:“你不是说你有十成把握能说服童桓投靠本官吗?那现在就去当说客吧。” 詹善常迟疑道:“可是,大人……下官的事情该怎么办?如今陛下已经派礼部、吏部、刑部联合查审三省秋闱,太子的人更会死死盯着,这事如今又闹的这么大,根本压不住啊!大人您可有什么办法救我?” 赵俊臣悠悠说道:“你是说秋闱舞弊的事情?该怎么办就怎么办,陛下让查就查,太子的人要盯就盯,咱们现在什么都不用干,等着看热闹就是了。” 听赵俊臣这么说,詹善常彻底糊涂了,问道:“大人您不是说要保下官吗?这事若是一旦查实,陛下震怒,下官……下官……” 见詹善常还不开窍,赵俊臣叹息一声,皱着眉头再次解释道:“这事既然已经闹起来了,那就别想压下去,你若是想要保住性命官职,这事不仅不能压,还要尽量帮着把事给闹大,只有事情闹大了,朝野之间沸沸扬扬了,这件事情才好解决。” 詹善常又是一愣,接着眼中露出恍然之色,问道:“大人您是说,事情一旦闹大了,陛下他反而会帮着遮掩?” 赵俊臣点了点头,悠悠道:“古往今来,官场惯例,小事要大办,大事要小办,陛下爱惜颜面,这事一旦闹大,刚开始时,陛下定然会震怒不已,但震怒之后,他就会考虑这件事造成的影响了。若是这次舞弊案牵连的官员太多,最后中枢地方人头滚滚,百姓们不仅不会感激朝廷,反而会觉得朝廷果然是藏污纳垢,认为陛下养了一批贪官,如此一来,陛下虽然办了案子,杀了贪官,还了公道,但对朝廷与陛下的名声,反而有损无益,到那个时候,若是有本官再在陛下身边说上几句,你认为陛下会怎么做?” 詹善常却犹豫道:“大人睿智,下官佩服,只是,下官担心,这事一旦闹大,陛下就算想遮掩,也必然要找些替罪羊发泄民愤的,若是……” 赵俊臣却挥手道:“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不杀几个人是没法交代的,山西、山东、河南三地的学政,必然是保不住了,但也仅此而已罢了,再往上闹的话,对谁都没好处。我这么说,你可明白了?” 詹善常咬了咬牙后,说道:“下官明白了,下官会想办法让那些学政守口如瓶的。” 赵俊臣点了点头,说道:“你明白就好,其实,真到了那个时候,就算那些学政们想要说些什么,怕也没人听了。” 说着,见詹善常还站在那里皱眉犹豫着,赵俊臣问道:“放心吧,我必然不会让你出事的,你先去见那童桓吧,通政使司不是有奏报四方臣民建言、申诉民间不法的职责吗?如今正用得着。” 听赵俊臣这么说,詹善常虽然还有些担心,但却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所以只能点头应是离开了。 看着詹善常离去的背影,赵俊臣却突然自嘲一笑。 前一世,他是一名公务员,虽不喜勾心斗角与争权夺势,但或多或少也了解了许多事情,而这些“知识”,如今竟然也能够学以致用了。 另一边,许庆彦听了许久,见詹善常离开后,向赵俊臣问道:“少爷,你真的要管这事?若是得罪了温观良怎么办?就为了半个礼部和一个不能掌控通政使司的童桓,怕是不值得吧?” 赵俊臣笑着解释道:“我知道,原先我也这么考虑的,但温观良的帖子反而让我想明白了,庆彦,在你看来,温观良为什么不想让我保住詹善常?” 许庆彦犹豫道:“他是怕影响自己的名声吧?若是他保不住的人,放弃了不说,还被少爷你保下来,那朝廷百官又会怎么看他?” 赵俊臣点了点,笑道:“正是如此,但反过来讲,若是他都保不住詹善常,还放弃了詹善常,结果詹善常反而被我保住了,那么朝廷百官又会如何看我?如今我有心结交朋党,但限于影响力不足,亦只能小打小闹,而这次三省秋闱舞弊案,却正是一次机会。至于那温观良,得罪就得罪吧,我虽有心交好百官,但身在官场,又哪能不得罪人?若是获益更大的话,把他得罪了又如何?” 许庆彦恍然,道:“少爷你这是在千金买马骨?” 赵俊臣笑道:“就是这个意思。” 许庆彦一脸的敬佩,赞叹了几句后,突然想起来什么,又向赵俊臣问道:“对了,少爷,陛下南巡的事情可解决了?咱们明年开春是不是也要跟着陛下去巡视江南了?” 听许庆彦这么说,赵俊臣却皱起了眉头。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十七章.赚钱大计(中). “少爷,这种赌约你怎么能应下?!那朱和堉分明是在算计你,一个月内赚二十万两银子!还必须要用正当手段,咱们去哪里弄啊?” 听赵俊臣把早朝时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后,许庆彦满是焦虑,忍不住大呼小叫道。 对于赵俊臣赚钱的手段,许庆彦一向很有信心,但对于赵俊臣用“正当手段”赚钱的能力,许庆彦就没那么有信心了。 “放心吧。”赵俊臣笑着宽慰道:“我曾看过一篇古书孤本,里面记载了许多巧物,制造工艺并非很难,但每一样都能轻而易举的赚到大笔银子,不过是二十万两银子罢了,没什么难的,我现在倒是有些为难,不知道该用哪一样了。” “还有这种古书?” 许庆彦最不喜读书,自然不信。 当然,也正是因为许庆彦不喜欢读书,所以赵俊臣才会用这种理由来糊弄他。 见许庆彦不信,赵俊臣轻轻笑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车马多如簇啊,连宋真宗都这么说,难道还会有假?” 听赵俊臣这么说,许庆彦也只能信了,但还是心存疑惑,问道:“但是,就算这些巧物能造出来,又要卖多少才能赚够二十万两?一个月的时间根本不够啊,更何况,少爷你这次的赌约是为户部增收二十万两,就算那巧物赚的再多,又如何能够为户部增收?” 赵俊臣喝了口茶后,才缓缓解释道:“那些巧物就算造出来,我也不会卖的,巧物虽好,但想要在短短时间内赚够二十万两银子,却也根本不可能,然而,这些巧物我们虽然不急着卖,但这些巧物的货源,我们却是可以提前卖掉的。” 见许庆彦一脸的疑惑,赵俊臣解释道:“京城之中,无论是晋商、徽商还是浙商,都有代理人常驻,我所说的这些巧物,亦不打算自己卖,而是造出来后交由他们转卖,这样不仅能节省时间,也能节省成本与精力,在一个月内,我们只要能造出一个样品给他们看,他们自然就能明白其中所蕴含的商机,然而,在今后一段时间内,我们能造出来的巧物必然不会很多,正是货源有限,民间商人们想要拿到更多的货源,不仅需要提前订货交银子,更需要竞拍提价,如此一来,不过区区二十万两银子,很容易就能到手。” 顿了顿后,赵俊臣继续说道:“至于如何为户部增收,那更好办了,只要把这份产业归于户部或者内务部名下,也就是了。” 听到赵俊臣最后一句话,许庆彦一脸的不可接受,声音竟是比刚才还大:“少爷,若是你说的那些巧物当真如此值钱,这么做岂不是平白便宜了户部?我们也太吃亏了。” 赵俊臣叹息道:“庆彦,眼光要放长远,我们如今的家财已经有不下三百万两了,吃穿用度一样不缺,银子再多也就是个数字罢了。更何况,那巧物固然可以让我们赚更多的银子,但若是没有相应的实力,银子多了反而麻烦,不仅会让人眼红嫉妒,更会让人心生顾忌,哪怕是当今的陛下,怕也无法免俗。当年的沈万三落得了怎样的下场,就不用我再说了吧?既然如此,还不如把这块肥肉交给户部或者内务府,这样既能赢得这次赌约,亦能提高陛下对我的圣眷,何乐而不为?” 说到这里,赵俊臣的声音也变得意味深长:“只要我们有权势有地位,在陛下面前圣眷不衰,将来又何愁没有银子?更何况,那册古书孤本中,能赚银子的巧物多得很,我们将来有的是机会,又何必斤斤计较眼前的得失?” 赵俊臣把道理讲得很明白,但许庆彦听到耳中,却明显误会了。 “还是少爷高明!”许庆彦一脸的恍然:“只要户部和内库还在少爷手中,用那巧物赚来的银子,究竟是存到咱们赵府,还是存到内库户部,根本没有区别,与其放到咱们自己手里,存到户部与内库,好处还要更多些,还是少爷想的长远。” 见许庆彦满脑子的贪官思维,赵俊臣不由苦笑摇头。 虽然,许庆彦说的这些“道理”,也并不能算错。 而许庆彦被赵俊臣说服后,终于心生好奇,问道:“少爷,你所说的巧物,究竟是什么?” 赵俊臣摇了摇头,道:“我还没想好。” ……… 其实,为户部增收,赵俊臣的办法有很多,其中效果最明显的,无疑就是税收制度改革。 后世评论明朝,曾直言其败亡的根本原因之一,就是民间走私情况的泛滥。 民间的走私,不仅造就了一批富可敌国的走私商人,更是让明朝国库窘迫异常。 然而,归根结底,明朝之所以走私泛滥,还是因为自己税收制度——尤其是商业税收制度——太过混乱的原因。 明朝的商业税收混乱到什么地步? 这么说吧,如今的大明朝,县有县的收税站,州有州的收税站,府有府的收税站,省有省的收费站,镇守太监有镇守太监的收税站,甚至连各处皇家田庄,都私设有收税站。 除此之外,还有数不胜数的临时收税站,虽名为“临时”,但实际上,所谓的“临时”,期限往往以十年计! 更重要的是,各处收税站征税的随机性也很大,什么物品需要征税,税又该如何征,完全由征税官员随意做主。遇到好说话的征税官员,只会对货物征税,若是遇到心黑的征税官员,连你自带的食物、运货的马车、身上的衣服,都会一一征税! 如此一来,售价只有一百两银子的货物,从出发站运到目的地,却往往需要缴纳三五百两银子的税,无论是百姓还是商人,又哪里能受得了?不走私又有什么办法?人总要活下去。 事实上,由于税收混乱、走私泛滥的原因,大明朝每年征收到的商业税,林林总总加起来,也不过三十五万两白银! 三十五万两白银,看起来不少,但赵俊臣根据各方面的数据资料来估算,近些年来,仅仅京杭大运河这么一条商路,每年走私的棉布,总价值就不下七十万两白银!若是对这些走私棉布进行抽税,仅仅货物税、船钞、抽分、货物堆放许可税这四项,就有近十万两白银的税收! 这还仅仅只是京杭大运河这么一条航路!这还仅仅只是在单论棉布这一项货物! 这个时代,商业税真正应该有多少?对赵俊臣而言,还是一个谜,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会是一个天文数字。 然而,整顿商业税收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就被赵俊臣放弃了。 这种改革,耗费时间太长,无法在一个月内见到成效不说,它牵扯到的方方面面实在是太多了——大大小小的地方官员、满天下的走私商人、每年都能收到一大笔孝敬银子的中枢大员,都是如今税收混乱的受益者,而赵俊臣还没有脑热到要与天下为敌的地步。 抛开商业税务改革,四川盐务整顿,引晋商入川,同样能为户部带来大批银子,稍稍巧立些名目,一个月之内为户部增收二十万两白银,亦不是难事。 然而,赵俊臣既然已经与太子朱和堉立下了赌约,那么四川盐务整顿的事情,就绝不能在现在提及了。 若是没有赌约的事情,四川盐务整顿在赵俊臣与晋商集团的合力促使下,成功的可能性还是极大的,然而,如今赌约已立,这个时候提出盐务整顿,不仅太子一党为了赢下赌约会极力反对,内阁首辅周尚景为了阻碍德庆皇帝南巡亦会极力反对,就算是其他的阁老重臣们,眼红户部之权,为了打压赵俊臣,也会极力反对。 如此一来,原本稳稳当当的事情,反而会生出无数变数。 ……… 事实上,这个时代,户部的银钱周转、收税用度,方式手段,皆是非常原始,只要赵俊臣稍加改良,增收开源的法子,着实不少。 然而,就如同商业税收整顿以及四川盐务整顿一般,或是牵扯的方方面面太多,或是会引起朝中各大势力的反弹,虽成效明显,且功在千秋,但皆是被赵俊臣放弃了。 如此一来,赵俊臣想来想去,发现如今最安全最方便的做法,或许只有“发明创造”了。 事实上,像玻璃、香水、胰子、珍妮纺纱机,赵俊臣对它们的制作方法大都有所了解,上一世赵俊臣还是学生的时候,或多或少都学过一些,以这个时代的工艺水平并不难实现,且全都盈利可观。 然而,现在让赵俊臣有些犹豫的是,他应该选哪一样? 最终,经过深思熟虑后,赵俊臣放弃了玻璃和珍妮纺纱机。 无他,这两样东西能够创造的利润实在太大了。 倒不是赵俊臣舍不得这些利润,而是赵俊臣有意在将来利用这两样东西,建立一些商号,并拉拢一些朝廷重臣入股,通过共享利益,从而“不党而党”。 与此相比,拿这两样东西去赢一个好处不大的赌约,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这般想着,赵俊臣终于做出了决定,向着许庆彦吩咐道:“庆彦,三天之内,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挖角也好,强迫也罢,你要把京城附近有名望的胭脂匠人、皂角匠人全都找来,我有事要他们帮忙。另外,再把京城中最好的胭脂作坊和皂角作坊给盘下来。” 听赵俊臣这么说,许庆彦知道赵俊臣要制造“巧物”了,虽然心里好奇,却也不敢怠慢,答应一声,就转身去了。 胰子和香水,赵俊臣决定双管齐下,根据他记忆中的法子,只要那些匠人们能在一个月内制造出其中一样来,这个赌约就算是赵俊臣赢了! ……… 注:皂角,很原始的去污用品,但实际上,和制造香胰的工艺相差不大,只是换了几种原料罢了。 ~~~~~~~~~~~~~~~~~~~~~~~~~~~~~~~~~~~~~~~~~~ PS:这两天工作上出了点事,更新少了,见谅。明天恢复正常更新!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十八章.赚钱大计(下).第一更 京城之地,势力交错,人多口杂,很难有什么秘密。 所以,早朝上发生的事情,很快在京城之中已是人尽皆知了。 无论是三省秋闱舞弊案,还是户部侍郎赵俊臣与太子朱和堉的赌约,都引起了无数的关注与好奇。 当然,相比较三省秋闱舞弊案,人们更加关注赵俊臣与朱和堉之间的赌约,虽然前者的严重性要远远大于后者,然而京城中人自有一股独特的傲气,三省秋闱舞弊案虽说影响重大,但毕竟发生在边远之地,赵俊臣与朱和堉之间的赌约虽说不过是一件庙堂琐事,但它毕竟发生在京城中枢。 更何况,无论是户部侍郎赵俊臣,还是太子朱和堉,都是大人物,哪里是几个到处喊冤的考生能比的? 一时间,无论朝野,皆是把目光集中在了赵俊臣身上,所有人都想看看,赵俊臣如何能用“正当手段”,在一个月之内为户部增收二十万两白银。 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赵俊臣,是晋升为户部尚书?还是以“欺君”而定罪?所有人都在拭目以待。 然而,让心思各异的“观众”们无比失望的是,对于这个关系到自己未来命运的赌约,赵俊臣竟似毫不在意一般,接下来的三天中,一如既往的上朝、办公、回府,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在这三天里,赵俊臣买下了京城中最大的胭脂作坊和皂角作坊,然而,用胭脂和皂角为户部增收二十万两?除非赵俊臣疯了,否则是根本不可能的。 至少,在世人心中,这种事情是根本不可能的。 然而,真相往往隐藏在假象之中,很少有人注意到,这三天以来,京城中最好的胭脂匠人和皂角匠人,纷纷向老东家们辞去了工作,或是态度坚决,或是被逼无奈,一时间,京城的胭脂供应和皂角供应,竟是缺货了。 ……… 三天后。 这一天,下了早朝后,赵俊臣即没有去礼部办公,也没有回府,而是坐着轿子来到了西城。 到了目的地,赵俊臣下了轿子,抬头一看,却见眼前是一处东西相通、三进三出的大院子,院子上挂着一幅牌子——“悦容坊”。 这个名字是赵俊臣亲自取的,取自于“女为悦己者容”之意。 它如今是赵俊臣名下的产业。 赵俊臣刚刚下轿,就见许庆彦快步从院子里走出相迎,神色间颇为疲惫。 “少爷,你来了。” 赵俊臣点了点头,拍了拍许庆彦的肩膀,说道:“这三天辛苦你了。” 许庆彦理所当然的说道:“为了少爷,辛苦些也是应该的。” 听许庆彦这么说,赵俊臣心中不由一暖。 实话实说,这个许庆彦绝不是一个好人,这些年来干的坏事与缺德事,不知有多少,能力亦是有限,但他对赵俊臣却忠心异常,事事为赵俊臣考虑,算是赵俊臣如今唯一信任的人。 习惯了许庆彦一直跟在身边,这三天以来一直见不到他,说实话赵俊臣还真有些不习惯。 而就在赵俊臣感慨之间,许庆彦已是引着赵俊臣向着院子里走去,同时向赵俊臣解释道:“按照少爷您的吩咐,京城中最大的几处胭脂作坊和皂角作坊我都已经盘下来了,并且把它们集中到了这里,胭脂与皂角制造简单,工具也不复杂,所以两间院子也就够了,现在东院是胭脂作坊,西院是皂角作坊。” 赵俊臣点了点头,问道:“匠人们都请过来了?” 许庆彦点头应是,道:“都请过来了,颇有几个愚忠的人,废了我不少功夫,不过好在一切顺利,如今京城中最好的胭脂匠人与皂角匠人,都已是集中到咱们悦容坊了。不过他们现在都还在研究少爷您的那些配方,还没有开工呢。” 见许庆彦眉头皱起,赵俊臣笑道:“先研究一下方子是好事,若是他们贸贸然开工,我反而对他们不放心了,这两样东西制造工艺并不复杂,不用着急的。” 与后世不同,这个时代少有跳槽之说,许庆彦找来的这些胭脂匠人与皂角匠人,皆是百年字号的世代长工,祖祖代代皆是为一个东家效力,不仅东家看重,他们本身也是对东家是忠心耿耿,想要把他们挖过来,自然极为困难。 不过,赵俊臣并没有向许庆彦询问他挖角的手段,强迫也好,利诱也罢,这个时候,赵俊臣只需要结果。 沉吟片刻后,赵俊臣说道:“先带我去看看那些皂角匠人吧,我有话对他们说。” 许庆彦点头道:“少爷,他们正在西院。” ……… 来到西院后,赵俊臣看到了十几名皂角匠人,年龄各异,有老有少,皆是京城中最好的皂角匠人。 这些皂角匠人,有的神色兴奋,有的表情愁苦,想来是源于许庆彦挖角的方式不同。不过,此时他们的行为倒是统一,皆是在研究着赵俊臣给他们的制胰方子,态度颇为认真,偶尔相互间还会讨论些什么。 见到这些人的认真,赵俊臣满意的点了点头。 “赵大人到了,你们快快迎接!” 随着许庆彦的一声呼喝,皂角匠人们纷纷注意到赵俊臣的到来,看到赵俊臣身上的官袍,皆是面露惊慌之色,连忙跪下行礼。 “都起来吧。”赵俊臣说话间,随意找了把椅子坐下,待众人起身后,见众匠人神色间惊慌不减,赵俊臣缓缓说道:“从今天开始,本官就是你们的东家了,本官知道,你们有很多人不愿意来我这里做事,没关系,忠心是一个好品德,我不怪你们,只希望你们能把这种品德在本官这里保持下去。至于你们原来的东家,本官已经给了他们足够的补偿,从现在开始,你们不再亏欠他们什么,只要忠心为本官做事就好。” 听赵俊臣这么说,众匠人们皆是零零落落的应是,但许多人依旧精神不高。 当然,也另有许多人面含期待。 赵俊臣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既然你们为本官做事,那么本官就绝不会亏待你们,从今天开始,你们所有人的工钱都是原先的三倍,有功则奖,有过则罚,亦是本官的办事原则,从现在开始,你们自由搭配,以三五人为一组,按照本官给你们的方子用心制造香胰,最先制造出来的那一组,本官每人奖励五百两银子,若是造的好,本官甚至可以提拔你们当官,机会难得,你们可要把握好了。” 听赵俊臣这么说,所有的匠人皆是神色振奋了许多,三倍工钱、五百两银子的奖励、脱匠为官,这些可是比忠心重要多了。 “多谢大人,我等一定用心办事。” 众匠人没有受过相应的训练,此时的回答并不工整,显得有些杂乱,但声音洪亮,精神头比原先好多了。 “那就好。” 赵俊臣笑着点了点头,也不耽搁,叮嘱几句后,就带着许庆彦去东院找那些胭脂匠人说话了。 事实上,胰子与皂角制造工艺相差不大,皆是以猪胰为主,最重要的变化,不过是改变了猪胰的处理方式,并用草木灰代替了豆粉罢了,这些匠人手艺娴熟,短时间内制造出来,并不困难。 赵俊臣之所以又办了一个香水作坊,只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的双保险罢了。 找到那些胭脂匠人后,刚与皂角匠人说过的话语,赵俊臣又说了一遍,接着就不再耽搁,准备打道回府了。 在离开之前,赵俊臣又向许庆彦叮嘱道:“派些信得过的人来这里看住,那些方子能为咱们赚大钱,可不能透露了消息。” 听赵俊臣这么说,许庆彦的面色亦变得严肃,点头道:“少爷你放心,我会派人把这里死死盯住的。” 赵俊臣点头一笑,道:“你办事,我放心。” ……… 接下来的十多天里,赵俊臣一如既往,上朝、办公、回家,仿佛全然忘记了赌约的事情。 只不过,偶尔会去悦容坊看看胰子与香水的制造进度。 赵俊臣的所作所为,自然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时至今日,人们已是知道,赵俊臣真的要在胭脂皂角上打主意了! 许多人皆是觉得赵俊臣疯了,想用皂角和胭脂为户部增收二十万两,这怎么可能? 在这段时间中,满朝文武,看向赵俊臣的眼神皆是怪异,太子朱和堉还当着赵俊臣的面讥讽了几次,甚至连德庆皇帝都耐不住性子,几次召见赵俊臣询问进度与把握,但赵俊臣却一脸的淡然,往往只以一句话来回答。 “拭目以待即可。” ~~~~~~~~~~~~~~~~~~~~~~~~~~~~~~~~~~~~~~~~ PS:恢复正常更新速度,前两天更新少了,真是抱歉。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十九章.势力初成(上).二合一章节 不知不觉,自赵俊臣与朱和堉立下赌约的那日算起,已是过去二十天了。 虽然已是离期限越来越近,但赵俊臣却依然没有什么动静,在许多人看来,赵俊臣这般表现,或许已是认输了。 认输,就代表着赵俊臣承认自己犯了欺君之罪,这个罪名可不是闹着玩的,赵俊臣自然不会认输。 事实上,自悦容坊成立后第四天,赵俊臣所说的胰子,就已是在工匠们的努力下造出来了。 只不过,赵俊臣却没有急着实施的“捞钱计划”,反而让匠人们继续努力,按照他的设想,又制造了几种不同类型的胰子。 领到奖励后,匠人们劲头十足,又过了十多天,另外几种胰子也接连造了出来。 如今,赵府之内,这几种不同类型的胰子,已是摆放在赵俊臣的面前。 而许庆彦,则站在一旁,为赵俊臣讲解这几种胰子的不同功用。 “少爷,你看这个黄色的胰子。”许庆彦指着最左边的那块胰子,说道:“这块胰子就是按照少爷你的配方,最先制造出来的,我试验了一下,几种胰子中,数它的去垢除污能力最强。” 赵俊臣把这块胰子拿起,细细打量,发现与后世通用的肥皂颇有几分相似,略带晶透之感,方方正正,整体呈淡黄色。 赵俊臣问道:“这块胰子,造价多少?” 许庆彦答道:“回少爷,还不到半钱银子,便宜的很,若是制造规模大了,这成本还能进一步下去。” 赵俊臣点了点头,表示满意。 半钱银子的成本确实不高,甚至比普通皂角的成本还要低一些。 这种胰子,赵俊臣打算将来向平民百姓销售,虽然具体定价还没想好,但因为成本不高的原因,想来普通百姓还是可以承受的,毕竟这种胰子要比皂角好用多了。 见赵俊臣把那黄色胰子放下,许庆彦又指着中间那几块颜色各异的胰子说道:“少爷,这些胰子是按照你的吩咐,在制造时加入了牛奶和花汁,如今匠人们还把握不好具体比例,所以去垢除污的能力不如前一种,但用它洗身,最为舒适不说,还会留有淡淡香气,良久不散,匠人们称它为香胰。” 赵俊臣拿起一看,颜色各异的胰子上,散发着各种淡淡花香,体型凝润,要比第一种胰子好看的多。 赵俊臣放下胰子后,笑道:“这种胰子将来是要卖给那些有钱人的,去垢能力差一些也没什么,那些人又不用干脏活累活,身上又哪来的那么多污垢?能造出来就行,具体比例等日后慢慢研究即可,不用着急。”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问道:“这香胰的造价多少?” 许庆彦答道:“因为需要许多浓郁花汁,制造也相对困难些,这种胰子成本高了些,大约一钱银子左右。” 赵俊臣笑道:“已经算很低了,这种香胰,将来的售价,怕是不会低于半两银子。” 然后,赵俊臣拿起了最后一块胰子,与之前的几种胰子不同,这块胰子整体呈深棕色,不凝润,亦不晶透,没有香气,反而药味浓郁。 看到这块胰子,许庆彦面露肉痛之色,说道:“少爷,这就是你让匠人们制造的药胰,加入了人参、当归、何首乌等药材,因为很难把握比例成分,所以去垢能力最差,只与普通皂角相当,但每块造价不下于二两银子,而且成本很难压下来。” 赵俊臣笑道:“别怨成本高,这种胰子卖出去一块,赚的银子至少比得上一千块普通胰子,而且还不愁卖不出去。”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问道:“有没有找大夫看过?” 许庆彦答道:“找京城名医看过了,这块药胰加的都是进补、活血、滋润的药材,长期使用的话,有没有好处他们不敢说,但绝对不会害人的。” 赵俊臣点了点头,道:“那就好。” 待了解了一众胰子的功用后,赵俊臣拍了拍许庆彦的肩膀,说道:“这些日子难为你了,这几天你好好休息吧,想去玩的话,到账房领银子就是。” 许庆彦却摇头,说道:“我还是想跟着少爷。” 赵俊臣笑骂道:“你啊,当个跟班有什么好的?怪不得许老夫子会说你没出息呢。” 许庆彦只是笑得不说话。 许庆彦是个小人无疑,但此时却笑得很单纯。 赵俊臣突然想起来什么,说道:“等这次咱们随陛下南巡,正好路过扬州,顺便把许老夫子接到京中养老吧,许老夫子对我有大恩,亦是你父亲,咱们也要尽尽孝道啊。” 许庆彦从小被许老夫子骂着长大,听赵俊臣这么说,眼中露出不情愿之色,但更多的却还是怀念,垂首低声道:“谢谢少爷。” 赵俊臣摇头,轻声说道:“你谢我什么,没有许老夫子,也没有你我今日,都是应该的。” 就在主仆二人交流之时,有赵府下人匆匆赶到,向赵俊臣禀报道:“老爷,礼部侍郎詹善常、通政使童桓两位大人求见,说是有急事。” 赵俊臣点了点头,说道:“让他们进来吧。” 说话间,赵俊臣回到主位落座,而许庆彦亦是把各种胰子收了起来。 ……… 没过多久,在赵府下人的接引下,詹善常与童桓快步来到赵府正堂。 在詹善常的劝说下,早在半月之前,这通政使童桓已是投靠于赵俊臣门下。 与一脸谦卑的詹善常不同,童桓年岁稍长,已是年近五十,面容古拙,不拘言笑,给人一种城府深沉的感觉。 “见过赵大人。” 来到赵俊臣面前后,两人齐齐躬身行礼。 赵俊臣并没有起身相迎,但神色间却颇为温和,抬手道:“不是跟你们说了吗,你们二人与我品级相同,不用如此恭敬,坐下说话吧。” 詹善常落座后,却笑道:“赵大人您再过十日,就要荣升户部尚书了,我与童大人提前向大人您行礼也是应该的。” 赵俊臣微微一愣,打量了詹善常几眼后,轻笑道:“如今朝野之间,人人都认定我与太子之间的赌约,必是我输定了,没曾想到你的看法竟是截然相反。” 詹善常的神色愈加的恭敬,说道:“他们不了解赵大人,我却了解,这些日子赵大人您老神在在,显然成竹在胸,已是有了必胜的把握,我等深信大人的手段,自然也就跟着信心百倍了。” 赵俊臣笑着摇了摇头,然后问道:“你们两人这么急着来找我,可是那三省秋闱舞弊案有了进展?” 其实,来到赵府后,詹善常虽然与赵俊臣说笑着,但神色间的忐忑急迫却是任谁都能看的出来。 见赵俊臣谈到正事,詹善常亦是收敛了笑容,答道:“回大人,确是如此,据下官得到的消息,由于三部合力严查,这三省秋闱舞弊案已是被查实了,那三部官员的折子,这个时候怕已是呈到陛下那里了。” 赵俊臣悠悠道:“这么长时间,也该有结果了。” 说到这里,赵俊臣向着詹善常问道:“那三省学政,可有把你供出来?” 詹善常摇头道:“还没有,下官已经让人告诉了他们,这件事若是牵连太广的话,对谁都没好处,若是他们能把罪名给担下来,那他们的家人反倒是还能落得安生,他们如今没有别的选择,所以一直守口如瓶,但严查之下,怕也坚持不了多久。” 其实这番话,当初温观良也曾对詹善常讲过,从本质上而言,温观良对詹善常所做的一切,与詹善常对三省学政所做的一切,没有任何不同,都是牺牲别人保全自己。但此时詹善常讲出这番话来,却是一脸的理所当然。 赵俊臣暗暗感慨一番后,又转头向着童桓问道:“这些日子,你那边干得如何?” 童桓起身答道:“正如赵大人所料,下官这些日子把三省秋闱的诉冤折子、民间动向,全都呈报于陛下,刚开始陛下的批示还语气严厉,但近几日,已是不见回复了。” 赵俊臣笑道:“你这么做是应该的,通政使司有掌管四方臣民建言、申诉冤滞之职责,这个时候,也正是你们该有所作为的时候。不过,经你们这么一闹,如今陛下他也该冷静下来了。” 说话间,赵俊臣看了看屋外天色,见正是下午,沉吟片刻后,向着正忐忑不安的詹善常看去,笑道:“你也不用担心,既然时机已经成熟,那我也该去陛下那里一趟了,若是不出意外,这事在今晚之前就能尘埃落定了。” 见赵俊臣这么说,詹善常不由大喜,连连躬身相谢。 与詹善常客套了一番之后,赵俊臣又向着许庆彦说道:“庆彦,你派人给温阁老送张帖子,就说我今晚要在天海楼与他一聚,前些日子他不是一直想要宴请我吗,虽说全都被我找理由给推掉了,但时至今日,也到了该摊牌的时候了。” ……… 送走了詹善常与童桓之后,赵俊臣没有耽搁,带着那些胰子,马上入宫求见德庆皇帝。 身为德庆皇帝的宠臣,赵俊臣的觐见并没有任何阻碍。 一如既往,德庆皇帝是在御书房接见的赵俊臣。 进入御书房后,赵俊臣一脸的喜色,向德庆皇帝叩首道:“托陛下洪福,为户部增收二十万两银子的法子,臣已经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这几日,德庆皇帝正不高兴,因为三省秋闱舞弊的事情,民间沸沸扬扬,朝廷的声誉急转直下,听赵俊臣这么说,微微一愣后,心情总算好了些,眉头一轩,问道:“哦?已是准备妥当了?怎么朕竟是没有得到消息?这几日你一直给朕卖关子,今天终于肯说了?” 德庆皇帝面容威仪,寻常质问,还真会吓到不少人,但赵俊臣身为他的宠臣,待遇却是不同,虽然略有埋怨,但语带笑意,显然并没有真的怪罪。 赵俊臣起身后笑道:“回陛下,前些日子臣并非是在卖关子,实在是还未准备妥当,不敢让陛下空欢喜一场。” 德庆皇帝点了点头,说道:“你办事朕一向放心,也并未因此而怪罪,罢了,不说这些了,你为户部增收的法子,究竟为如何?快快说来。” 从某方面而言,德庆皇帝是个“穷皇帝”,对于银子的一切,都颇感兴趣。 赵俊臣不敢耽搁,在德庆皇帝同意后,赵俊臣让人把自己带来的那些胰子送到了御书房。 看着颜色形状各异的胰子,德庆皇帝面带疑惑,问道:“这是何物?你说的为户部增收的办法,指的就是此物?” 说话间,德庆皇帝面色怪异,似乎心中不信。 他之前也曾听闻过,赵俊臣想要用皂角和胭脂为户部增收二十万两银子的传言,但在德庆皇帝看来,那仅仅只是传言罢了,赵俊臣应该没那么愚笨荒唐。 但看着眼前这些与皂角有着几分相似的东西,德庆皇帝不由怀疑,难道自己之前竟是高看了赵俊臣不成? 见到德庆皇帝的神色,赵俊臣微微一笑,说道:“陛下,这些东西名叫‘胰子’,作用和我们寻常所用的皂角差不多,但效用却要好不少,臣敢担保,用它为户部增收二十万两,绝对是轻而易举,当然,到时候还需要陛下帮忙下几道旨意,这事才能办的圆满。”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说道:“至于此物的功效嘛,还请陛下见谅,可否让张德张公公帮着臣为陛下展示一下?” 今天伺候在德庆皇帝身边的太监,正是与赵俊臣相熟的张德。 听赵俊臣这么说,德庆皇帝虽面带疑虑,但还是对着张德点头示意。 张德来到赵俊臣身边后,在赵俊臣吩咐下,又有小太监去打了一盆水。 然后,就在御书房内,在赵俊臣的指导下,当着德庆皇帝的面,张德竟是洗起手来。 过了一会,终于洗完,张德用帕子把手擦干净后,看着自己的双手,一脸的不可思议。 赵俊臣对张德的反应似乎早有预料,帮着张德把袖子拉到胳膊肘处,然后对张德说道:“张德公公,还要麻烦你,让陛下看看这物件的功效。 张德看着自己的双手,还在发愣,听赵俊臣这么说,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走到了德庆皇帝的身旁,然后把双手伸到德庆皇帝面前。 德庆皇帝本来并不以为意,然而看了眼张德的双手后,竟也是愣住了。 只见张德那经过胰子清洗过的双手,此时竟洁白不下女子,更隐隐有芳香扑鼻。赵俊臣拉起了张德的袖子,露出了未曾用胰子清洗过的半截胳膊,有了对比后,效果也更是显眼。 按理说,张德虽不过是个太监,但地位不低,又一向养尊处优,身体时常清洗,本已是干净了,那半截未曾用胰子清洗的胳膊,并不算脏。 然而,与那双用胰子洗过的手相比,德庆皇帝却觉得,张德的胳膊好似多日未曾清洗过一般,竟是黑白分明。 德庆皇帝下意识的拉住张德的双手细细查看,不由得,德庆皇帝自己的双手也成了比较对象,却发现自己身为皇帝,但双手竟不比张德的更加干净。 另一边,赵俊臣已是向德庆皇帝解释道:“这胰子的功效,陛下您已是看到了,我们如今所用的皂角,虽也有清洗功效,但效果一般,对于许多陈垢,根本没有办法,久而久之,那些陈垢的颜色,竟是被我们当成了皮肤本色。然而这些胰子却是不同,用它清洗身体,不仅任何陈垢都能清洗干净,而且还能让人感到肌肤舒适。” 说到这里,赵俊臣笑道:“臣敢担保,只要用过这胰子后,怕就不会再有人去用那皂角了,然而,这胰子的成本,却不比皂角更高,陛下您可以想一下,您的臣民近万万,只要其中有一半人,每年用一块这样的胰子,那就是天数的银子啊。” 赵俊臣的这些话,无论是否合理,却绝对诱惑,至少,这一刻,德庆皇帝被诱惑了。 PS:前两天工作有事,更新也有些少,所以不敢跟大家要推荐,如今恢复更新速度了,弱弱的问一句,还有推荐不?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关于明朝混乱的货币 摄政大明! 明朝的货币共分三种,银子、铜钱、以及宝钞。 明朝的经济体系,并非银本位,本意是想以宝钞为主,银子、铜钱为辅,然而,宝钞由于只发不收,且信誉较差,所以在明朝时期一直都在不断贬值,原本按照面值来讲,1贯宝钞就相当于1两银子,然而,到了明朝后期,往往需要200贯钞才能兑换1两银子。 再说铜钱,明朝的铜钱管理经常比宝钞更加混乱,与电视以及小说中的描述不同,无法以“文”来计算价值的多少,因为不同时代锻造的铜钱,名称、大小、重量都不同,举例来讲,根据明史记载,明朝初期发行的“大中通宝”,4文就能换一钱银子,而后期发行的铜钱,则是70文到90文才能换1钱银子,若是民间的劣钱,甚至需要400文以上才能兑换1钱银子。 所以,虽然明朝有意用宝钞作为主货币,以铜钱为辅,但实际情况却是由于自身货币管理的混乱,最终价值最为稳定的银子成为了明朝的主货币。 但是,因为明朝本身的政策,民间小额的交易,依然是以宝钞为主。 以上只供大家了解,本书中并不会特意提及。 另,新章节【第二卷.第十九章.势力初成(上).二合一章节】中,虫子提到了一两银子的兑换价值相当于200贯钞的概念,亦是源于此。但为了大家理解方便,原文中的货币,如今已是全都改成了银子。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二十章.势力初成(中).三合一章节 在这个世界上,有许多美丽的谎言,它们看起来真实、美好、引人向往,但却如同水中月般,本质上只是虚无。 就比如现如今赵俊臣对德庆皇帝的诱惑之言。 赵俊臣制造的胰子,固然要比皂角好用的多,成本也不比皂角更高,按照赵俊臣的估计,等扩大生产后,成本降下来,一块普通的胰子,售价大约也就在半钱银子左右。 半钱银子,看起来不是很多,赵俊臣如今吃一顿早饭,花费的银子都不止于此,这些年来的贪污受贿,银子的数量更是以万两计,但实际上呢? 在潞安府的那段日子里,赵俊臣也算是了解民生疾苦了,他很清楚,在这个时代,民间百姓的生活成本低的可怕,普通百姓一年下来的平均花费,林林总总加到起来,也不过二两银子左右罢了。 二两银子,就算是最低档次的普通胰子,也只能买四十块左右。 在这种情况下,又有多少百姓能买得起胰子呢? 事实上,在这个时代,即使普通的皂角,在许多百姓眼中都算是奢侈品了,百姓们日常所用的洗洁用品,或是自制的澡豆,或是连澡豆都用不起。 大明朝的百姓固然不下万万,但能够买得起胰子的百姓,能有十分之一就算是不错了。 当然,赵俊臣对德庆皇帝说的话,也不算假话,因为就算只有十分之一的百姓能买得起胰子,那用胰子赚来的银子,依然会是一个天文数字。 ……… 德庆皇帝不了解这些,他只关注国家大事,至于百姓的实际生活水平,并不属于“国家大事”之列,他只能依靠想当然来推测。 就如同许多偏远地区的老百姓,会认为皇帝的生活可以奢侈到每天都能吃到猪肉一样,在德庆皇帝看来,民间百姓就算再是生活疾苦,但至少每天都能吃上几顿白面馍馍吧? 所以,德庆皇帝被赵俊臣轻而易举的骗了,虽然面色依旧威严镇定,但恍惚的眼神,证明他如今已是在幻想着有数千万百姓使用胰子后,国库能增收多少银子了。 摆在他面前的这些颜色形状各异的胰子,此刻在德庆皇帝眼中,仿佛是数不尽数的黄金白银。 皇帝也是爱财的,尤其是一个“穷皇帝”。 而另一边,在德庆皇帝了解了胰子的神奇功效后,赵俊臣开始向德庆皇帝介绍各种胰子的具体功效。 “陛下,刚才张德公公所使用的胰子,名叫香胰,除垢能力远强于皂角不说,使用之后更有香气扑鼻,良久不散,造价不到二钱银子,然而若是售卖的话,价格怕是不会低于半两银子,也就是说,每块香胰,都能盈利三钱银子。” 听到赵俊臣这么说,德庆皇帝从幻想中回过神来,皱眉道:“半两银子,百姓们买得起吗?” 赵俊臣笑道:“这种香胰,本就不是卖给寻常百姓的,陛下您治国有方,如今四海升平,民间富者,不下万数,区区半两银子,对他们而言只是小数。不过,考虑到普通百姓家财有限,臣亦是让人制造了另一种胰子。” 说话间,赵俊臣把普通胰子拿起,说道:“这种胰子虽然没有香气,但制造简单,成本不到半钱银子,正适合普通百姓使用。出售到民间,价格也绝不会高于一钱银子,单块盈利虽低,但卖的量大,盈利亦是可观。” 听赵俊臣这么说,德庆皇帝恍然点头,面露满意之色,点了点头,示意赵俊臣继续说下去。 在德庆皇帝看来,这般售价,已是极低,民间百姓,“定然”是可以买得起了。 接着,赵俊臣拿起了“药胰”,继续解释道:“陛下,这块胰子,名叫‘药胰’,是臣遍寻古方后,让工匠们特意为陛下制造的,内中加入了数十味名贵药材,长期使用后,不仅能提神强体,更有延年益寿之奇效。陛下如今正值壮年,再有这药胰相助,相信更会龙马精神,岁月常驻。” 听到“药胰”的功效后,德庆皇帝果然精神一振,盯着赵俊臣手上的药胰,缓缓问道:“这块药胰,当真有此如此奇效?” 赵俊臣笑道:“臣如何敢蒙骗陛下,这块胰子看似简单,但内中加入了人参、何首乌、当归等多种滋补药材,不仅制造困难,造价更是不菲,又岂会没有效果。” 事实上,赵俊臣的这番话,完全是在胡说八道,这“药胰”固然是赵俊臣造出来讨好德庆皇帝的,但说到底,只不过是在制造胰子时简单的加入了许多名贵中药材罢了,有没有延寿之功效,赵俊臣却不知道。 他只知道,这么做能讨德庆皇帝欢心也就是了。 果然,听赵俊臣这么说,德庆皇帝很是高兴,笑道:“你倒是忠心,事事为朕考虑。” 赵俊臣却摇头,一脸认真的说道:“陛下过誉了,为陛下考虑,只是为人臣子的本分罢了,既是本分,又哪里值得陛下如此赞誉?” 德庆皇帝听赵俊臣这么说,满意的点了点头,虽然没有再说什么,但看向赵俊臣的眼神,却更加满意了。 让人把几种胰子送到面前,德庆皇帝拿在手里一一把玩,只觉得香胰形象讨喜,香味宜人,药胰色泽凝重,药味浓郁,对赵俊臣的介绍,不由是信了。 而赵俊臣则继续说道:“依臣的看法,这些胰子,奇货可居,大可交给户部专营专造,然后再交由各地指定商人专卖,如此一来,不仅每年能为户部增收不下百万两银子,亦可避免朝廷与民间争利的情况发生,陛下您看如何?” 德庆皇帝沉吟片刻后,缓缓道:“你刚才说需要朕下几道旨意相助,指的就是户部专营转造的事情?” 赵俊臣点头道:“陛下睿智,臣的心思,总是瞒不过陛下。有了陛下的旨意,臣才能召集民间商人,向他们拍卖这些胰子的货源,为户部增收的事情,自然也就没有阻碍了。” 德庆皇帝听赵俊臣这么说,笑了一笑,却没有说话,也没有答复,只是沉吟不语。 见德庆皇帝这般模样,却迟迟没有回应自己的建议,赵俊臣心中疑惑,思考片刻后,终于恍然。 在明朝初期,并没有国库、内库之分,朝廷之银,尽入内库,全是帝王私银,然而,朝廷开销、军费耗用、百官俸禄,皆是由内库支用,明朝皇帝们看着自己的私银如流水般支出,只觉得心疼不已。后来,到了正统时期,终于有了国库与内库之分,从那时候起,内库才真正成为了皇帝的私银,而朝廷的诸般开销,则是由国库中支取。 然而,可笑的是,明朝皇帝们好不容易把国库与内库分开,却又开始眼红起了国库的银子,明朝中后期的历代皇帝们,几乎每一个都想把国库之银转入内库。 此次德庆皇帝南巡,至始至终都不愿动用内库之银,亦源于此。 这种情况说到底,就是皇帝在与国家争利罢了。 而德庆皇帝此时迟迟没有说话,只是沉吟不语,联系到明朝皇帝与国家争利的“习惯”,赵俊臣已是明白,因为户部一口气多了这么多收入,德庆皇帝他……嫉妒眼红了。 想到这里,赵俊臣口风一转,已是继续说道:“当然,由户部专营专造,只是选择之一,依臣看来,这胰子交由内库专造,未尝不是一个更好的办法,这胰子制造虽然简单,但初期投入,亦是一大笔银子,相比较户部窘迫,内库的银子反倒是宽裕许多,见效也更快。” 听赵俊臣这么说,德庆皇帝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但脸上却满是犹豫,缓缓说道:“这样做不大好吧?这胰子关系到你与太子之间的赌约,若是交由内库专营专造,致使户部没能增收,岂不是会让你输了赌约?” 说到这里,德庆皇帝沉吟片刻后,终于下定了决心,说道:“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如今内库银钱充裕,这胰子交由内库专营专造也更加方便,不妨这样吧,这胰子由内库专营专造,获得的收益则由内库与户部同分,内库由胰子赚来的银子,每年转给户部二十万两也就是了。” 听德庆皇帝这么说,赵俊臣一脸的感动,叩首道:“陛下如此为臣考虑,臣……臣……” 说话间,赵俊臣埋首,一幅无语凝噎的样子,但心中已是在暗暗考虑着,日后要不要随身带一个大蒜之类的东西,此时若是能流些眼泪,想来效果更好。 见赵俊臣这般模样,德庆皇帝愈加的满意了,笑道:“起来吧,你我君臣和睦,不必动不动就下跪,这般主意是你出的,为国增收,利在千秋,朕又岂能让你吃亏。” 赵俊臣用袖子擦了擦没有眼泪的双眼,起身道:“多谢陛下。” ……… 经过一番谈话,德庆皇帝知道,自己的南巡,如今已是再无阻碍,而内库从此又多了一大笔银子收入,不由心情大好,看着赵俊臣的神色,也愈加的宽和,笑道:“这些日子为了这胰子的事情,怕是累坏你了吧?” 胰子的事情虽然解决了,但赵俊臣此次觐见德庆皇帝,主要目的却是为了三省秋闱舞弊案的事情,此时德庆皇帝心情大好,正是赵俊臣实施计划的时候。 所以,面对德庆皇帝的询问,赵俊臣竟是没有回话,反而一脸愣愣的神色,不知在想些什么。 若是寻常臣子这样,德庆皇帝怕早已震怒了,但赵俊臣身为宠臣,待遇自是不同,更何况赵俊臣刚刚才为内库找了一个大财源? 所以,德庆皇帝见赵俊臣这般样子,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心生好奇。 另一边,张德见赵俊臣这般模样,却是吓了一跳,连忙大声说道:“赵大人,陛下在问你话呢。” 听到张德的话后,赵俊臣终于“回过神来”,连忙向德庆皇帝请罪道:“臣万死,与陛下说话,竟是走神了,还请陛下恕罪。” 德庆皇帝却没有怪罪,只是挥手说道:“罢了罢了,不过是君臣闲谈,朕又怎么因为这些小事而怪你?朕倒是有些好奇,你一向做事谨慎,怎么今日与朕说话,竟会精神恍惚?可是有什么心事?” 赵俊臣摇头,叹息道:“陛下,臣并非有什么心事,只是刚才听陛下提及‘君臣和睦’四字,忽然心有所感罢了。” 听赵俊臣这么说,德庆皇帝更加好奇了,问道:“哦?既是因‘君臣和睦’四字而心生感慨,想来与朕有关,说来听听。” 赵俊臣犹豫片刻后,终于说道:“臣知道陛下您近些日子以来,一直都在为三省秋闱舞弊案而烦心,然而,陛下怕是不知道,臣能有幸为陛下效力,其中还有科举舞弊案的功劳呢。” 听赵俊臣提及三省舞弊案,德庆皇帝脸色一沉,但还是问道:“怎么说?” 赵俊臣叹息一声,解释道:“陛下您也知道,臣虽在理财方面略有才能,但论到四书五经,科举学问,却只是寻常罢了。” 德庆皇帝点了点头,对于赵俊臣的能耐,他还是比较了解的。 赵俊臣继续说道:“臣当年参加科举时,年纪尚幼,学问亦浅,若是寻常时候,怕是要名落孙山的,然而,连臣自己没想到的是,那几次的院试、乡试、会试,臣竟会连连中举,到了殿试,更是被陛下钦点,成为了状元。由那之后,臣才有了今日,能有幸为陛下效力。” 德庆皇帝皱眉问道:“这些朕亦清楚,但你为何说其中还有科举舞弊案的功劳?” 赵俊臣一脸的感慨,缓缓说道:“陛下您可还记得,十二年前的江南科举舞弊案?” 见德庆皇帝点头后,赵俊臣继续说道:“那次科举舞弊案,民间传的沸沸扬扬,陛下您当时虽然用了雷霆手段,将参与舞弊的朝廷官员尽数问罪,然而毕竟影响太大,民间士子,也因此对我朝科举心生疑虑,士气低迷,民心不振,甚至于许多有真实才学的读书人,经此事后,心灰意冷,宁愿在家乡教书,也不愿再参加科举,其后几年,有意参加科举的考生,竟是人数寥寥,窘迫异常。” 说到这里,赵俊臣自嘲一笑,又说道:“正所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而臣在那个时候,也算是无虎山头的猴子,占了天下士子对朝廷心存疑虑的便宜,竟是连连中举,这般说来,臣能为陛下效力,也是有当年科举舞弊案的功劳了。” 听到赵俊臣这么说,德庆皇帝面色愈加的阴沉,缓缓问道:“朕记得,你参加院试时,年仅十五,还是八年前的事情吧?” 赵俊臣答道:“陛下记得清楚,臣正是八年前参加的院试。” 德庆皇帝皱眉道:“那时距江南科举舞弊案,已是过去了四五年时间,民间的读书人,竟然还对朝廷科举心存疑虑?” 赵俊臣苦笑道:“何止是心存疑虑?简直就是毫无信心,当年陛下大办江南科举舞弊案,虽说是除恶务尽,但亦是闹的人尽皆知,依臣估计,民间士子们,也就是到了近些年来,才恢复了对科举的士气民心,却没想到如今又闹出了三省秋闱舞弊案,如此一来,民间士子们刚刚恢复的士气信心,怕又是要毁于一旦啊。” 德庆皇帝听赵俊臣这么说,不由更是眉头紧皱,沉默良久后,突然问道:“这次的三省秋闱舞弊案,你怎么看?” 赵俊臣却垂首道:“陛下,这三省秋闱舞弊,是礼部、刑部、吏部的事情,轮不到臣来管,而且,臣虽有些想法,但……臣不敢说。” 德庆皇帝轻哼了一声,说道:“朕让你说你就说,不管你说什么,朕都恕你无罪。” 赵俊臣犹豫片刻后,终于说道:“依臣看来,这次三省秋闱舞弊案影响太大,牵连太广,也正因为如此,朝廷才更应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说到这里,赵俊臣偷偷抬头向着德庆皇帝看去,见德庆皇帝虽然面色阴沉,却没有反对的意思,放下心来,继续说道:“陛下您英明睿智,自是最清楚不过,我朝科举,固然是为了给朝廷选才,但更重要的目的,却还是用来稳定民心士气,收拢天下士子之心,只有民心安稳,士子归心,这天下江山,才能平稳。” 见德庆皇帝微微点头,赵俊臣继续说道:“臣知道,这三省秋闱舞弊案事发后,太子殿下是坚持要严办的,但臣却不赞同,因为这案子一旦严办,事情就会越拖越久,牵连出来的官员就会越来越多,在民间的影响就会越传越大,百姓们也就越会以为朝廷藏污纳垢,民心就会越加的不安稳。” 说到这里,赵俊臣神色无比严肃,沉声道:“陛下,依臣看来,这天下江山,什么都可以乱,唯独民心不能乱,否则必然生变!所以,这这三省秋闱舞弊案,依臣的意思,不仅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更要快刀斩乱麻,用最短的时间解决。那三省的学政,既然罪名已经落实了,大可以杀了以安民心,但杀了那三省学政之后,这案子大可以就此结束了,再查下去,于国于民,都没有好处啊。” 德庆皇帝眉头一扬,冷声说道:“这次三省秋闱舞弊案,若没有朝廷中枢大员作主,那三省学政,又岂敢把事情做得这么大?若是案子就此了结,岂不是便宜了那些贪官?” 赵俊臣叹息道:“陛下,这件案子,主谋究竟是三省的学政,还是中枢大员,对民间的影响,可是截然不同啊。若是三省学政为主谋,在百姓看来,那是山高皇帝远,贪官心性恶劣,若是中枢大员亦被牵连了出来,那就是朝廷失信了。” 顿了顿后,赵俊臣继续说道:“臣曾听闻,‘聪明难,糊涂更难’,亦曾听闻,‘不聋不哑,难做家翁’,这两句话,臣初听时并不以为意,然而近些年来越是琢磨,越是觉得其中蕴含的智慧深邃,陛下睿智,想来定能明白其中之道理。” “聪明难,糊涂更难。”德庆皇帝轻声复述,细细品味着其中的含义,原本冷肃的神色,终于渐渐融化。 良久之后,德庆皇帝叹息一声,说道:“你这番话,虽然不中听,倒是老成谋国之言,经过这些年的历练,你倒是长进了不少。” 赵俊臣连忙说道:“陛下过誉了,臣的这点想法,陛下心中想必早就有了考量,否则又怎会容臣说到此时?陛下睿智,就算没有臣的这些话,也必然能处理好这三省秋闱舞弊案的。” 说到这里,赵俊臣一脸的感叹,道:“只是,家翁难做,实在是为难陛下了。” 听了赵俊臣这么说,德庆皇帝不由心中一暖,觉得赵俊臣果然时时事事都在为自己考虑,感叹道:“是啊,正如你所言,不聋不哑,难做家翁,世人只看到家翁的风光,又有谁想过家翁的无奈?” 感叹了几句后,德庆皇帝看着御阶下的赵俊臣,突然一笑,有些意味深长的问道:“不过,朕怎么觉得,你这次来见朕,不是为了说胰子的事,而是为了这三省秋闱舞弊案的事情?” 听德庆皇帝这么说,赵俊臣心中一突,连忙说道:“陛下误会臣了,臣此次觐见陛下,确实只是为了胰子的事情,这三省秋闱舞弊案,臣至始至终都不打算插手的。” 德庆皇帝一笑,挥手道:“罢了罢了,朕只是随口一提,你大可不必在意。对于你的忠心,朕一向没有怀疑过,更何况你今日之言,也并没有说错。” 赵俊臣不知道德庆皇帝是不是随口一提,但这一番话,确实把他吓得不轻。 不过,经此一事,君臣两人也再没了谈话的兴致,又说了几句闲话后,赵俊臣见天色不早了,就向德庆皇帝告辞离去了。 不过,在离去之前,赵俊臣对着张德暗暗打了一个眼色,而张德则心领神会的微微点头回应。 ……… 出宫之后,许庆彦已是在宫外等了许久,见赵俊臣出来后,连忙问道:“少爷,事情办妥了?” 赵俊臣坐入轿中,缓缓说道:“都办妥了。” 许庆彦笑道:“还是少爷有本事,这么大的事情,轻而易举的就解决了。” 赵俊臣轻轻一笑,却吩咐道:“先别起轿,我还要等等消息。” 听赵俊臣这么说,许庆彦虽然心中疑惑,但还是吩咐轿夫们继续等待。 过了一会,就见有一个小太监偷偷跑到午门外,快步向着赵俊臣轿子跑来。 来到轿子前,见到赵俊臣后,小太监轻声说道:“赵大人,张德张公公让我来告诉您一声,陛下刚才已是下旨,处死了山西、山东、河南的三省学政,调回了礼部、吏部、刑部的审案官员,三省秋闱舞弊案,已是就此结束了。” 听到小太监的转述后,赵俊臣笑了,说道:“多谢公公了。” 随着赵俊臣的示意,许庆彦把一锭银子交给这个小太监。 小太监看到银子后,眉开眼笑,连声说道:“为大人办事,应该的,应该的。” 另一边,赵俊臣亦是长出了一口气,心中明白,德庆皇帝这是存了快刀斩乱麻的心思,不经早朝商议,直接下了旨意,否则若是把这事交到了早朝议论,又是一番麻烦。 待小太监离开后,赵俊臣对许庆彦说道:“回府吧,今晚要与温阁老一聚,还要回去准备一番。另外,再派人把刚才的消息告诉詹善常一声,省得他整天担惊受怕。” 许庆彦自是点头答应了。 ……… 京城之中,朝堂之上,本就没有什么秘密。 赵俊臣保住了詹善常的消息,传播的速度,比赵俊臣想象中还要更快。 不到第二天,朝廷上下,所有稍具分量的大臣们,都已是得到了消息,连阁老温观良都保不住的詹善常,竟是被赵俊臣保下来了! 这对满朝的贪官而言,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经此一事,在满朝贪官的眼中,除了内阁中那几位阁老之外,他们竟又多了一个靠山选择! 而且与内阁中的几位阁老不同,这位靠山更年轻,更有圣眷,也更有前途。 所以,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朝中没有靠山的官员,或者在派系中受到排挤的官员,纷纷把目光转向了赵俊臣。 目光热切!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二十一章.势力初成(下).二合一章节 回府换了一身便装后,时间已是临近傍晚。 赵俊臣没有耽搁,带着许庆彦来到了天海楼,在那里等待着温观良的到来。 对天海楼来说,赵俊臣是大人物,自然需要极力讨好,得知赵俊臣要在这里摆宴,宴请的还是内阁次辅温观良后,更是使尽了浑身能耐,早早的备下了一桌上好的宴席。 然而,让人尴尬的是,虽然宴席早早的摆好了,赵俊臣也早早的来了,但温观良却迟迟不见身影。 坐在天海楼最上层的雅间中,看着窗外渐渐昏暗的天色,赵俊臣在等待良久后,终于有些不耐了,向许庆彦问道:“温阁老那边,确实答应了要过来?” 许庆彦也等的有些不耐,听赵俊臣询问,皱着眉头答道:“少爷,帖子送过去的时候,那温观良当下就答应了。” 赵俊臣点了点头,又问道:“时间没有说错吧?” 许庆彦摇头道:“这怎么会说错,帖子上时间写的分明,就是今天傍晚酉时。” 赵俊臣微微一笑,说道:“既然如此,那想必就是这位次辅大人,已经知道了我今儿下午入宫的事情了,如今三省秋闱舞弊案突然结案,詹善常也被我保了下来,他觉得自己丢了颜面,这是在给我摆脸色看呢。”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笑道:“不过,他消息倒是灵通。” 许庆彦恨恨道:“这叫不识抬举,就凭他温观良,也敢给少爷摆谱。” 赵俊臣抬手打断了许庆彦的话语,淡淡的说道:“也不能这么说,人家温阁老再怎么说也是内阁次辅,如今朝中,除了陛下和首辅周尚景,就数他最大,无论声望势力,都要比咱们要更隆更重,如今咱们让他丢了颜面,他又怎么不能给咱们摆脸色看了?官场往来,睚眦必报,不过常事,犯不着生气。” 许庆彦看着一桌渐冷的酒菜,问道:“少爷,那咱们还继续这么傻等着?要我说,既然他温观良给少爷你摆脸色看,那少爷你又何必迁就于他?反正咱们保了詹善常,还撬走了童桓,已是再难与他化敌为友,这面子功夫,不做也罢。” 赵俊臣却摇头,轻声说道:“他坏了规矩,咱们不能坏,温阁老官阶比我高,年岁也比我大,是上司,是前辈,等等也是应该的,更何况,官场上哪里能敌友分明?今天的敌人,或许就是明天的朋党,昨天的盟友,或许就是今日的对手,凡事都要留点余地,今天他损了颜面,咱们得了声望,好处既然已经到手,给他些面子又何妨?” 说话间,赵俊臣又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缓缓说道:“不过,他虽说在给我摆脸色,但已经这般时候了,估摸着也该来了。” 许庆彦撇了撇嘴,却没有再说话。 ……… 赵俊臣此时颇有些宠辱不惊的淡然,但面对温观良的迟到爽约,其实也有些不高兴,只是没有像许庆彦那样表现在脸上罢了。 赵俊臣自来到这个时代后,一直秉持着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的原则,与各方势力打交道时,也大都存着交好的打算。 今日约温观良相聚,也是如此,虽说要与温观良摊牌,但也存着化敌为友的心思。 “悦容坊”这些日子不仅在制造胰子,也在全力研制香水,香水的工艺要比胰子复杂一些,但也说不上有多困难,如今已是快要成功了。 温观良毕竟是内阁次辅,赵俊臣虽因为各种原因保下了詹善常,还撬走了通政使童桓,并让他损了颜面,但赵俊臣并不打算彻底得罪温观良,若是还有化敌为友的可能,赵俊臣不介意把香水的生意让给温观良一些,香水虽不似胰子那样是日常用品,且成本低、售量大,但若是经营好了,也是一笔日进斗金的生意。 然而,经过这么一件事,赵俊臣却彻底绝了这般心思。 无他,三省秋闱舞弊案前后,这温观良表现出来的心胸,实在太过狭隘了,城府手段亦是一般,这样的人,并不是结盟的最好选择。 只看每日早朝时,温观良和另外两位阁老那踩着钟点下轿的摆谱模样,也就知道他们的为人如何了。 其实,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内阁中的那几位阁老,包括温观良在内,之所然能有如今的声望势力,说根到底,都只是因为首辅周尚景不想在朝廷中形成自己一家独大的局面,从而引起德庆皇帝猜忌,所以才对他们刻意有所保留罢了。 虽说如此,但以周尚景的深谋远虑,自然不会容忍真正能威胁到他的人物崛起,所以,无论是次辅温观良,还是另外两位阁老沈常茂、黄有容,能在周尚景的眼皮子底下入阁成势,实际上已是说明了他们的能力平庸。 对于这样的人,虽说能不得罪就不得罪,但若是真的得罪了,赵俊臣还真不怕他。 ……… 而就在赵俊臣暗思之间,雅间之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接着就见天海楼的掌柜跌跌撞撞的跑到雅间门前,快声说道:“侍郎大人,次辅大人来了。” 赵俊臣点了点头,带着许庆彦来到雅间外迎接。 然后,他就看到温观良在一群随从的拥护下,慢悠悠的向着赵俊臣走来,虽然已是迟到了近一个时辰,却没有丝毫急迫的样子。 温观良如今年近六十,人如其名,面容和蔼,气质温和,给人感觉就是一个很好说话的小老头。 当然,这只是表象罢了。 看到赵俊臣亲自相迎,温观良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但下一刻,脸上已是挂起了和蔼的笑意,一边向着赵俊臣走来,一边拱手道:“哎呀,让赵侍郎久等了,老夫府中突然出了点事情,耽搁了时辰,抱歉抱歉。” 赵俊臣笑着拱手还礼,道:“温阁老过虑了,您是前辈,我是晚辈,等等也是应该的。” 说话间,赵俊臣已是引着温观良入了雅间落座。 落座后,温观良打量了赵俊臣两眼后,叹息道:“赵侍郎有所不知,老夫之所以会来迟,是为了安抚了老夫的那些门人学生,费了好大的功夫。那礼部侍郎詹善常,本是老夫一手提拔的,然而这些日子出了三省秋闱舞弊案的事情,各般证据,皆是证明与他有关,老夫一心为国,这种时候自然应该避嫌,本来嘛,这件事情老夫虽不会帮他,却也不会害他,却没曾想到他竟是处处与人宣扬,说老夫凉薄伪善,拿他顶罪,闹的人心惶惶,那通政使童桓,本也是老夫一手提拔,受了他的蛊惑,这些日子以来竟是与老夫越来越疏远了。” 听温观良这意有所指的感叹,赵俊臣微微一笑,亲手为温观良添满酒后,说道:“温阁老为人厚道,处处与人为善,朝中百官皆是看在眼里,又岂会是凉薄伪善之人?温阁老过虑了。不过,那詹善常我也见过,却也不是以德报怨的人,更没曾听说他诽谤温阁老,官场之中,无风起浪的事情太多,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吧?” 温观良听赵俊臣这么说,双眼一眯,却没有接话,只是缓缓说道:“据老夫得到的消息,陛下今日在赵侍郎的建议下,已是宣布三省秋闱舞弊案结案了?” 赵俊臣摇头道:“温阁老高看下官了,这种事情下官又哪里管得着?陛下独断乾坤,下了这般旨意,自是有陛下的考虑。” 温观良却叹息道:“詹善常这个人,老夫也是有所了解的,他虽然不缺能力,却是有些贪财,联系到三省秋闱舞弊案的诸般疑点,他怕是脱不了干系,陛下这么早就结案,依老夫看,却是有失考量了。科举关系重大,有舞弊情况发生,正应该除恶务尽,那詹善常虽说是老夫一手提拔,但若是真的与他有干系,老夫身为内阁次辅,却也绝不会放过他!” 顿了顿后,温观良又说道:“老夫身为内阁辅臣,正应该为陛下查漏补缺,三省秋闱舞弊案,虽说已经结案,但对于那詹善常,老夫却打算继续严查!还有那通政使童桓,一向与詹善常同进同退,三省秋闱舞弊这么大的事情,他身为通政使司的长官,掌管四方民诉,竟然一直没有得到消息,亦是蹊跷,怕也脱不了干系。” 说到这里,温观良的话语神态,皆是变得意味深长:“老夫知道,这两人近些日子以来,一直与赵侍郎你走的极近,老夫相信,这三省秋闱舞弊的事情,绝对是与赵侍郎无关的,但赵侍郎为自己考虑,却也要及时与他们二人撇清关系,莫要被他们二人蛊惑才是。” 听温观良这么说,赵俊臣眉头微微一皱,心中已是恍然。 温观良虽然说的冠冕堂皇,但意思却很明确:詹善常与童桓改投于赵俊臣门下,不管前因为何,对温观良而言,都是背叛,再加上因为三省秋闱舞弊案的事情,温观良如今声望受损极大,所以他打算对付詹善常与童桓,杀一儆百,稳定内部派系。 而赵俊臣对此若是不反对的话,那么之前的事情,温观良就可以既往不咎,双方甚至还有结盟的可能。但若是赵俊臣反对的话,那么双方就是敌非友、你死我活了。 对于此,赵俊臣自然没有答应的可能,保下来詹善常之后,赵俊臣好不容易打响了招牌,如今任谁都知道,詹善常与童桓是赵俊臣的人了,若是眼睁睁的看着温观良对付他们,那么赵俊臣之前的所作所为不仅前功尽弃,今后更是没人敢投靠赵俊臣了。 所以,赵俊臣微微一笑,淡声说道:“这三省秋闱舞弊案,陛下既然已经下旨结案,那么就是结案了,温阁老您又何必穷追不舍?若仅仅只是因为怀疑,就要严查詹善常与童桓,岂不是会让百官寒心?温阁老一心为国,下官一向是敬佩的,但有些事情,还是得过且过吧。” 温观良听赵俊臣这么说,似乎轻轻哼了一声,凝声说道:“赵侍郎如今深受圣眷,正是春风得意,还能对老夫这样的老臣如此客气,实属难得,却让老夫想起了当年的工部尚书郭成。” 赵俊臣微微一愣后,问道:“哦?前工部尚书郭成?此人下官倒是不了解,还要请温阁老向下官讲述一番了。” 温观良缓缓说道:“赵侍郎毕竟年轻,从前的事情不清楚也正常。那郭成当工部尚书的时候,赵侍郎怕还在闭门读书。不过,那郭成倒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他的妹妹,乃是当年的顺妃,深受陛下宠爱,连带着那郭成也是圣眷隆重,一时间朝野无二。不过,与赵侍郎不同,那郭成仗着圣眷,一向横行无忌,就算是对首辅周大人,也是处处作对。却不知圣眷只是圣眷,待首辅大人对他忍无可忍后,不过三五日间,朝中上下,竟是人人弹劾郭成,陛下虽对郭成圣眷不减,但却也不能违背众意,最终只能忍痛拿他下狱,却没想到,那郭成下狱后,没过两日,就得了疫症病死了,下场当真是可怜。” 说话间,温观良拿眼看着赵俊臣,轻轻笑道:“由此可见,圣眷只是圣眷,虽然能够风光一时,但庙堂争斗,看的还是权势手段,因为即使是陛下,也要顾虑着百官想法,可叹的是那郭成偏偏看不清这一点,不知轻重,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却是连个翻身的机会也没有了。” 温观良的这番话,是在威胁赵俊臣了。 赵俊臣却面色不变,微微一笑,悠悠道:“那郭成确实眼光短浅,分不清谁能得罪,谁不能得罪,首辅周大人经营官场数十年,手段老辣,又岂是能随便得罪的?下官自是与他不同。” 说到这里,赵俊臣却话锋一转,又说道:“不过,以下官看来,也只有首辅大人才有这般能耐了,若是换了旁人,怕也不能如此简单的扳倒郭成吧?说不定,不仅没能扳倒郭成,还会被郭成反咬一口。” 听赵俊臣这么说,温观良终于收敛了笑容,眼光也变得冰冷。 赵俊臣的意思很明显,他分得清谁能得罪,谁不能得罪,而温观良在赵俊臣眼中,远远不如内阁首辅周尚景,属于“即使得罪了也无所谓”的一类。 其实,温观良也知道自己无论势力还是手段,都不如周尚景,这些年来与周尚景相争相斗,他从未讨到过便宜,他甚至清楚周尚景明明随时都能对付他,却还把他留到了现在,让他安安稳稳的坐在次辅位置上的原因。 只是,官场是名利场,他不想与周尚景斗,却不得不斗。 如今,温观良其实也不想与赵俊臣斗,他不是当年的周尚景,赵俊臣也不是当年的郭成,他没有必赢的把握。 然而,官场之中,身不由己。 这般想着,温观良不仅没有无奈,反而眼神愈加的冰冷了。 官场之上,容不得无奈,对于这一点,温观良早就有了觉悟。 只见温观良伸手碰了碰桌子上的菜肴,然后缓缓的说道:“怪老夫来迟了,这菜肴竟是冷了。” 赵俊臣笑道:“菜冷了让酒楼伙计重温一下就是了。” 温观良却摇了摇头,说道:“菜冷了虽说可以重温,却失了原先的味道,不过,这还算是好的,与此相比,人若是做错了决定,却难有再来一次的机会了。” 说话间,温观良缓缓站起身来,向赵俊臣拱手道:“老夫年岁大了,吃不了冷东西,告辞了。” 赵俊臣亦是叹息,起身后说道:“是下官招待不周了。” 温观良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领着一众随从离开了。 “呸!什么东西!” 温观良刚刚离开,沉默良久的许庆彦,已是吐着口水说道。 赵俊臣皱眉道:“庆彦,正吃饭呢,你这样恶心不恶心?” 许庆彦却不忿道:“少爷,你还吃饭啊?我气都气饱了,这老家伙阴阳怪气的,竟然还敢威胁少爷!” 赵俊臣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什么,竟似毫不在意。 双方的底线相差甚远,诚意又皆是不足,摊牌之后,谈判破裂,从今往后,终于要敌非友了。 对于此,赵俊臣早有心理准备,既没有畏惧,也没有无奈,只是平静。 看着许庆彦犹自不忿,不断的嘟囔着什么,赵俊臣无奈摇头,有意下筷吃饭,却发现菜冷了果然难吃,终于站起身来,说道:“那温阁老说的也有道理,菜冷了难吃,重温了失去味道,已是再难挽回,罢了,我们还是回府吃饭吧。” 说话间,赵俊臣带着许庆彦向着天海楼外走去。 一边走,赵俊臣一边向许庆彦说道:“派人把詹善常和童桓找来,我有事要交代他们。” 许庆彦点了点头,已是明白了赵俊臣的心思,问道:“少爷准备先下手为强?” 赵俊臣轻轻笑道:“倒不是先下手为强,我想温阁老那边也已是开始准备了,不过,既然开战了,总要做些准备才是。” 说话间,在天海楼一众掌柜伙计的恭送下,赵俊臣来到天海楼外,坐入轿中。 隐隐间,似乎些许叹息声从轿子中传来。 另一边,只听到只言片语的天海楼的掌柜伙计们,在目送着赵俊臣的轿子离去后,却是面面相觑。 开战了?什么开战了? 他们不明白。 对普通百姓而言,有些战争,声势浩大,会让他们心惊胆战。而另有些战争,结束后已是乾坤颠倒,但至始至终,他们却犹不知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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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启文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道:“如今庙堂上下,各处关键衙门,势力分配,早已稳定,连太子朱和堉都没法插手,赵俊臣即使因为这三省秋闱舞弊案的事,得了些声望,有了些墙头草投靠,但缺了底蕴,根基不稳,没有长时间的经营,想要成气候,还早得很。” 听宋启文这么说,周尚景眉头微微一皱,没有反驳,却也没有赞同。 宋启文却疑惑道:“不过,那胰子当真那么值钱?距他与太子的赌约期限,已是不足十天,若是输了赌约,那赵俊臣这些天来费尽心思,也只是白忙活罢了。” 周尚景淡淡一笑,说道:“有了鱼饵,就不用担心会没有大鱼上钩,这场赌约,应该是赵俊臣要赢了。” 顿了顿后,周尚景又说道:“老夫这个时候叫你来,倒不是因为这些事情,而是老夫得到消息,今天傍晚时候,赵俊臣与温观良在天海楼见了一面,结果双方谈崩了,不欢而散。” 宋启文并不惊讶,轻笑道:“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赵俊臣保下了詹善常,撬走了童桓,让温观良损了颜面,那温观良又岂肯罢休?若是两人都不肯让步的话,接下来定是一场纷争了。” 说到这里,宋启文眼中闪过一丝热切,向周尚景请示道:“正所谓河蚌相争,渔翁得利,接下来那温观良与赵俊臣,必有一场明争暗斗,皆是无暇他顾,机会难得,若是我们找准机会下手,说不定能得到不少好处。首辅大人,您的意思如何?” 听宋启文这么说,周尚景神色间竟是凝重了些许,沉默片刻后,才缓声说道:“老夫这次叫你来,就是为了叮嘱于你,这次温观良与赵俊臣的争斗,你要约束一下咱们的人,绝不要参与其中,任由他们二人相互争斗就是。” 宋启文一愣,不解周尚景为何这般决定,但他一向对周尚景言听计从,虽然疑惑,亦有些不甘心,但还是答应了。 宋启文的疑惑与不甘心,周尚景自是看的明白,苍老的脸上,不引人注意的闪过一丝疲惫之色,轻轻叹息一声,但还是解释道:“老夫也知道这次机会难得,不过与此相比,老夫更想要借着这次机会,看清一些事情。” 宋启文没有追问,只是静静地看着周尚景,等待着周尚景进一步解释。 周尚景今日似乎心事重重,又是沉默片刻后,才问道:“启文,在你看来,当今陛下是怎么看待赵俊臣的?” 宋启文沉吟片刻后,答道:“朝野之间,皆是传言赵俊臣乃是当今陛下的私生子,但依下官看来,对于这一点,陛下怕是不会太过在意的,朱和堉是陛下名正言顺的嫡子,更是名正言顺的储君太子,但这些年来一样遭到陛下打压,可见对于这种事情,陛下并不放在心上。” 周尚景点了点头,示意宋启文说下去。 宋启文继续说道:“不过,这赵俊臣一向最能讨陛下欢心,又是对陛下有求必应,若论理财之术,更是满朝上下无人可比,自他掌管户部后,陛下就很少再为银子的事情而烦心,如今更已是渐渐的离不开他,对他如此宠幸,大概亦是源于于此吧?” 周尚景叹息一声,说道:“你看事情,还是太短浅了些。” 听周尚景这么说,宋启文微微一愣后,垂首道:“还请首辅大人训示。” 周尚景缓缓说道:“说你看的短浅,是因为你小看了当今陛下。当今这位陛下,在位三十余年,虽说没有什么成就,但无论庙堂还是地方,一直形势平稳,少有出什么乱子,你遍览史书,可见过有多少帝王能做到这一点?” 见宋启文一脸沉思,周尚景又说道:“当今陛下,论若治国,远不及先皇,但论及驾驭群臣、帝王心术,却还要在先皇之上。而帝王手段,重在平衡,满朝和气,百官一体,一向是帝王们最不想看到的,只有派系相争,你死我活,对帝王而言,这江山才能坐的安稳。老夫为何要把温观良、沈常茂、黄有容这三个庸才留在内阁?也正是因为如此,把他们三个赶尽杀绝很容易,但若真那么做了,当今陛下,定然会寝食难安,视我如敌寇,想尽一切办法对付我。” 说到这里,周尚景幽幽叹息一声,继续说道:“然而,温观良、沈常茂、黄有容这三人,空有陛下扶持,又有我等容让,却迟迟不成气候,如今庙堂之上,看似他们三人能与我旗鼓相当,但实际情况如何,过了这么长时间了,怕是明眼人都能看得明白,又哪里能瞒得过当今陛下?” 听周尚景这么说,联系到之前的谈话,宋启文身体一震,不可思议的问道:“首辅大人,您的意思,是当今陛下有意扶持赵俊臣取代温观良、沈常茂、黄有容他们,与首辅大人相抗衡?” 周尚景却摇了摇头,说道:“关于这一点,老夫尚不能确定,亦只是推测罢了,赵俊臣毕竟太年轻了,在陛下眼中,不一定能担得起这般重任,不过,今天发生的事情,看似寻常,但细细琢磨,却耐人寻味。” 在宋启文疑惑的注视下,周尚景缓缓解释道:“在赵俊臣的劝说下,陛下将三省秋闱舞弊案提前结案,由此而保下了詹善常,这件事情,不过是下午时候发生,你能得到消息正常,老夫能得到消息也正常,温观良能得到消息还正常,但现在的形势是,不仅仅咱们这些人得到了确切消息,不过半下午时间,满朝上下竟是大都得到了确切消息,到了明天此时,这件事情怕就能传遍了京城朝野了,启文你觉得,这般消息,会是谁透露出来的?” 宋启文一惊,下意识的说道:“陛下……” 周尚景点了点头,沉声说道:“这种事情,或许也只有陛下会做了,他这是在为赵俊臣增加声望啊。这次赵俊臣与温观良相争相斗,老夫之所以不让你们插手,就是想看清楚一件事情,这次争斗,陛下他究竟会是乐见其成,并帮助赵俊臣打压温观良?还是会竭力阻止,保持双方势力均衡。” 话说到这里,宋启文已是想明白了,接口道:“若是陛下乐见其成,帮着赵俊臣打压温观良,那就是正证明首辅大人猜测的没错,对如今朝中形势,陛下并不满意,准备扶持赵俊臣,顶替温观良、黄有容与沈常茂他们,与首辅大人相抗衡;若是竭力阻止,保持双方均势的话,那就是我们多虑了。” 顿了顿后,宋启文继续说道:“不过,依下官看来,前者可能性更大些,陛下绝不会无缘无故的为赵俊臣增加声望的,而且满朝上下,若是要找人代替温观良、黄有容、沈常茂他们的话,赵俊臣虽然年纪尚浅,却是最好的人选了。但首辅大人也不用担心,赵俊臣黄口小儿,根基尚浅,就算一时得势,又哪里是首辅大人的对手?” 周尚景看了宋启文一眼,摇了摇头,神色间闪过一丝失望,但更多的还是严厉与不满。 注意到周尚景的神色,宋启文知道,自己定是哪里想错说错了,连忙垂首道:“下官疏浅,还请首辅大人指点。” 周尚景皱着眉头,盯了宋启文良久后,才缓缓说道:“若你只能想到这里,那日后也别想再有所发展了,否则只会害人害己。老夫之所以对陛下的作法心存疑惑,不敢确定,是因为陛下若真的打算这么做的话,那在他心中,怕已是存了日后要杀赵俊臣的心思了。” 宋启文并非笨人,听周尚景这么说,沉吟片刻后,已是想明白了周尚景的意思,脸上闪过一丝寒意。 赵俊臣太年轻了,若只是掌管户部也就罢了。但若是在这般年纪,就已是在朝中势力渐大,自成一派,甚至能与周尚景相抗衡的,那么,再过些年,等到德庆皇帝驾崩,新帝继位,赵俊臣的权势又会膨胀到什么地步?而继位的新帝,又如何能坐得稳皇位? 到那个时候,这大明江山,究竟是老朱家的?还是赵俊臣的? 不管赵俊臣是不是德庆皇帝的私生子,但他姓赵不姓朱! 关于这一点,德庆皇帝不可能想不到。 所以,可以想象的是,在接下来的这些日子里,德庆皇帝越是会扶持赵俊臣,那就越是说明德庆皇帝要杀赵俊臣的决心之大! 帝王心术,即深不可测,亦无情无义,赵俊臣虽说是德庆皇帝的宠臣,但若是为了江山平稳,德庆皇帝怎么做都是可能的。 不过,在这一刻,宋启文却还要想的更加深远。 这次赵俊臣保下了詹善常,赵俊臣在满朝的贪官中打响了招牌,赢得了声望,而满朝上下的清官贤臣们,反而会因此更加的厌恶赵俊臣。可以想象,赵俊臣日后就算是扩张势力,聚拢于他门下的官员,绝大部分也都是些贪官奸臣,随着赵俊臣日后在朝中势力越大,他在朝野间的名气,也就越是狼藉。 如此一来,将来若是杀了赵俊臣,除了赵俊臣一党,无论做这件事情的是德庆皇帝,还是继位的新帝,都能赢得极大的声望。 此外,赵俊臣与太子朱和堉是出了名的对头,德庆皇帝虽然因为各种原因,这些年来一直都在打压朱和堉,扶持赵俊臣,但若是在这么做的同时,暗中已是下定了杀赵俊臣的决心,那么是不是也同样下定决心要让朱和堉继位了呢? 毕竟,德庆皇帝虽然不喜欢朱和堉,但朱和堉毕竟是太子储君。 而最重要的是,德庆皇帝若真的要扶持赵俊臣与周尚景抗衡,那么归根结底,扶持赵俊臣只是一种手段,德庆皇帝的最终目的还是打压周尚景,那么,在德庆皇帝眼中,又是如何看待周尚景的? 想到这里,身为周尚景的得力干将,宋启文心中不由一寒。 怪不得周尚景如此慎重,甚至顾不得阻碍德庆皇帝南巡了,原来还有着这般考虑!! 另一边,周尚景看着宋启文脸色变幻不定,知道宋启文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想法,轻轻叹息一声,说道:“所以,接下来的日子,我们静观其变吧。” 说话间,周尚景颤巍巍的站起身来,转身向着府内走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二十三章.风暴伊始(中).二合一章节 在周尚景与宋启文讨论德庆皇帝如何看待赵俊臣的时候,赵俊臣也同样在思考着同样的问题。 在解决了三省秋闱舞弊案的事情后,德庆皇帝那句看似随意却意味深长的询问,赵俊臣可是记得很清楚。 很显然,德庆皇帝或多或少已是猜到了赵俊臣的目的,但竟是没有任何表示。 这是一个值得深究的问题。 自来到这个世界后,赵俊臣就一直把德庆皇帝看成自己最大的依仗与靠山,但并不意味着赵俊臣会信任德庆皇帝! 事实上,赵俊臣不仅从未信任过德庆皇帝,反而一直都在小心翼翼的戒备着德庆皇帝。 在另一个时空中,大清朝的乾隆皇帝怎么对待和珅的,赵俊臣可是清楚的很。 受限于阅历经验,赵俊臣并没有周尚景那样的老辣眼光,但赵俊臣却明白一个很简单的道理——自己虽是德庆皇帝的宠臣,但也仅仅也只是一个宠臣罢了,朱和堉虽然不受德庆皇帝待见,却是德庆皇帝的嫡子储君! 而且到目前为止,德庆皇帝虽然越来越不喜欢朱和堉,却还没有更换太子的想法。 所以,德庆皇帝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打压朱和堉,也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纵容赵俊臣,平日里两人有冲突时,德庆皇帝甚至还会经常偏帮赵俊臣,但若是真要让德庆皇帝在两者间进行选择,那么德庆皇帝肯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朱和堉。 宠臣与太子,在任何一位帝王心中,从来都不会是一个重量级。 在赵俊臣看来,因为太子朱和堉的存在,德庆皇帝对自己的看法,与自己对德庆皇帝的看法,应该是近乎一致的。 那就是在依仗与利用的同时,亦在小心戒备着。 赵俊臣之所以想要对付朱和堉,除了朱和堉本身对他的威胁外,也是因为只要朱和堉还是太子,那么赵俊臣与德庆皇帝之间,在君臣和睦的表象下,总会存着一个不可调和的矛盾。 这个矛盾最终能否解决,很大程度上决定着赵俊臣的生与死。 ……… 不过,德庆皇帝虽然对赵俊臣的看法态度很微妙,但正如秦桧之于宋高宗、和珅之于乾隆一般,赵俊臣对于德庆皇帝而言,有着其他人无法替代的利用价值。 因为这种利用价值,宋高宗容忍了秦桧,乾隆容忍了和珅,而德庆皇帝对于赵俊臣,从各方面情况来判断,显然也有着类似的容忍。 而赵俊臣现在要做的,就是在德庆皇帝面前不断展现自己的利用价值的同时,亦借着德庆皇帝的这种容忍,尽快的扩张自己的权势。 虽然赵俊臣很清楚,这么做也许会引起德庆皇帝的戒备与猜忌,但他却没有别的选择。 现在的赵俊臣,既有近忧,也有远虑,敌人太多,盟友太少,且各个致命。若是懂得争权夺势,结党纳朋,尚还有些许生机,但若是庸庸无为,只懂得见招拆招,则必然会十死无生。 而这一次,赵俊臣把詹善常和童桓收于门下,并没有刻意隐瞒,其中未尝没有试探德庆皇帝容忍底线的意思。 德庆皇帝对赵俊臣的容忍底线,关系到赵俊臣的后续计划,必须要打探清楚才行。 然而,让赵俊臣没想到的是,对于自己的讨好,德庆皇帝全然笑纳,并表现的颇为满意,但对于自己的扩权结党,德庆皇帝竟是无动于衷,连一点点的警告意思都没有! 难道,德庆皇帝就这么放心自己? 还是说,自己竟是远远低估了德庆皇帝对自己的容忍底线? 赵俊臣想不明白。 唯一让赵俊臣安心的是,这次南巡的事情,如今已然解决了大半,借着这次机会,在德庆皇帝面前,自己再一次表现了利用价值。 至于将来如何,赵俊臣还想不到那么远,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事情要一件一件的解决。 赵俊臣现在的主要目标,依然是朱和堉。 至于温观良,说真的,赵俊臣并没有把他放在心上。 一块踏脚石罢了。 ……… “不过,这次与温观良撕破了脸面,倒是一次机会,可以进一步试探下他对我的容忍底线。” 赵俊臣暗思之间,轻声喃喃自语道。 “少爷,你说什么?”许庆彦没有听清楚,见赵俊臣若有所思,自是心中好奇。 此时,赵俊臣已是回到府中,正与许庆彦一起吃着夜宵,结果吃到一半,竟是走神了。 “没什么,在想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罢了。” 赵俊臣漫不经心的笑着说道。 有些事情,他并不打算告诉许庆彦,虽然他对许庆彦的忠心很放心,但并不想许庆彦会因此而乱了方寸。 说话之间,赵俊臣看着桌子上的佳肴,亦是没了下筷的胃口。 而就在这时,有赵府下人快步前来,禀报道:“老爷,户部侍郎詹善常、通政使童桓两位大人求见。” 赵俊臣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笑道:“他们两个倒是来的很快,恩,领他们到书房来见我。” 说话间,赵俊臣放下碗筷,当先向着书房方向走去。 许庆彦看着没吃几口的饭菜,不由皱眉道:“少爷,你不再吃点了?” 赵俊臣笑道:“你继续吃吧,不用管我,我已经饱了。” 饱不饱,赵俊臣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感觉。 只是,回到京中后,到处皆是的处心积虑与勾心斗角,确实让赵俊臣少了许多胃口。 ……… 赵俊臣来到书房后,没等多久,詹善常与童桓已是联袂而来。 看得出,得到三省秋闱舞弊案结案的消息后,詹善常的心情很好,满脸的轻松笑意。 见到赵俊臣后,詹善常更是不顾赵俊臣阻拦,叩首道:“多谢赵大人救命之恩,下官之后必然誓死以报大人的恩德。” 童桓身为詹善常的连襟,亦是同詹善常一同行礼。 赵俊臣笑道:“快起来,坐下说话吧,你们既然要跟着本官,本官自然也不能让你们吃亏,不需要如此相谢。” 待詹善常与童桓落座后,赵俊臣神色间却多了几分严肃,缓缓说道:“这么晚找你们来,却是有事情要向你们交代,这三省秋闱舞弊案看似解决了,其实还没完。” 听赵俊臣这么说,詹善常不由一惊,连忙问道:“陛下不是已经宣旨结案了吗?难道还有人敢违背陛下旨意不成?” 赵俊臣先是叹息一声,然后把他在傍晚时与温观良见面前后的经过向着两人讲述了一遍。 听到温观良竟是还想着要对付自己,詹善常与童桓脸上不由的皆是流露出怨恨之意,在对温观良彻底失望的同时,得知赵俊臣拒绝了温观良的建议后,亦是对赵俊臣更加的归心了。 “这个温观良竟还敢威胁大人,实在是可恶!” 詹善常咬牙道。 另一边,童桓却多了些冷静,皱眉道:“不过,咱们虽说不怕他,但这温观良心胸如此狭隘,如今与他撕破了脸面,他必然会有所报复,还要小心才是。” 赵俊臣笑着点了点头,缓缓说道:“童大人说的有理,本官也是这个意思,这次叫你们二人前来,亦是因为你们曾是温观良的门人,对温观良的门人势力想必是非常了解,所以想要找你们询问下,如今朝中上下,有哪些是温观良的人?哪些对温观良忠心耿耿?又有哪些可以收买?知己知彼后,咱们才能有所应对。” 詹善常冷笑道:“那温观良在这次三省秋闱舞弊案前后的所作所为,太伤人心,之所以这么急着对付下官和童大人,想必已是内部不稳,想要杀一儆百了。若是从前,怕还会有那么几个向他愚忠之人,但经过此事后,下官却不信还有谁会对他忠心耿耿了,否则今后若是落得如下官一般的下场,他们可没下官这般运气能得到赵大人的扶持。” 另一边,童桓却说道:“那温观良在内阁诸位阁老之中,最为贪财,所以他门下之人,大都亦是同他一般的秉性,这些年来他们跟着温观良,却也得了不少好处,如今因为詹大人的事情,虽然有些离心,但想让他们彻底抛弃温观良,却也不大容易。” 说到这里,作为温观良的“前门人”,詹善常与童桓皆是露出了些许尴尬之色,很显然,他们两个也是贪财之人。 不过,听童桓这么说,赵俊臣反而更加放心了。 赵俊臣喜欢贪财之人,贪财之人或许会目光短浅,但却绝对最懂得利益取舍。 而詹善常则接着说道:“要说那温观良在朝中的门人,虽然人数不少,但中枢之中,能位列朝班的且有手握实权的,也不外乎就是工部尚书左兰山,刑部左侍郎李立德、工部右侍郎陈东祥、督察院右副都御史顾全等人,此外,还有些地方大员,亦是与温观良交往甚密。” 童桓则补充道:“尤其是工部尚书左兰山,工部右侍郎陈东祥这两人,一向最受温观良重视,他们手中握着营缮清吏司、都水清吏司这些肥水衙门,近些年来,温观良的贪墨所得,有一半来自这些衙门。此外,都转运盐使司中亦有温观良不少人手,这些年来给温观良的孝敬也是愈厚。” 听了二人的解释后,赵俊臣下意识的撇了撇嘴。 这温观良从某方面来说,在朝中的势力分布,还真是诡异。 若说这温观良势力不大的话,但偏偏油水最肥的那些衙门都有他的人,若说他权势很大的话,他所控制的这些衙门,除了能捞钱之外,却也没其他什么用了。 沉吟片刻后,赵俊臣说道:“接下来这几天里,你们二人要辛苦一下,在这些温观良的门人中,暂且先不论官位权势,先挑选些容易收买的联络下,就说本官要在三日后与他们在天海楼一见,有好处给他们。” 听赵俊臣这么说,詹善常与童桓对视一眼后,虽然猜不透赵俊臣的想法,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接下来,赵俊臣又与詹善常、童桓二人商量了一下接下来的应对之策后,见天色已晚,就让二人离去了。 值得一提的是,在离开之前,詹善常却是给赵俊臣留下了三十万两银票,正是三省秋闱舞弊案中温观良所得的那笔银子,但后来温观良觉得银子烫手,又有意把罪责推掉,就把银子退给了詹善常。 詹善常前些日子就想把这笔银子孝敬给赵俊臣,但却被赵俊臣拒绝了。 然而,这一次,詹善常却是有备而来,银票都带在了身上,在他的坚持下,赵俊臣还是半推半就的收下了。 倒不是赵俊臣贪财,而是只有收了这笔银子,詹善常才能真正的对赵俊臣安心。 当詹善常与童桓离去后,赵俊臣看着手边厚厚一沓银票,想着过一会后,许庆彦看到这笔银子后的狂喜模样,不由一笑。 “贪官贪官,贪心不足的官……贪心不足这个词,我怕是永远也理解不了,若是十万两银子就足够舒舒服服的活一辈子的话,那又何必冒着风险、昧着良心,一而再、再而三的贪墨这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呢?难道这贪赃枉法还真能上瘾?” 把厚厚的一沓银票当做手中的玩物,轻轻的拍打着桌子,赵俊臣喃喃自语道。 ……… 赵俊臣与温观良谈判破裂的事情瞒不了多少人,不过第二天,满朝上下,几乎所有人都已是知道,赵俊臣与温观良接下来的日子里,必然会迎来一场死磕。 按照太子一党的说法,这属于“狗咬狗”的范畴。 然而,无论是赵俊臣,还是温观良,或是在积蓄力量,或是在等待时机,都是相互隐忍着,没有抢先动手。 或许是风暴来临前的平静,接下来的三天里,朝堂之间一片安稳,朝中百官只是在等着看热闹。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太子一党对于德庆皇帝把三省秋闱舞弊案提前结案的做法很不满意,曾多次向德庆皇帝请愿,想要继续严查,但德庆皇帝心意已决,尘埃落定的事情,太子一党虽然不满,却也没有更多的办法。 不过,让赵俊臣有些在意的是,这二三日以来,首辅周尚景似乎对他颇感兴趣,每日早朝前后,赵俊臣总觉得这位首辅大人常常把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眼光之中,亦带着些许意味深长的审视。 ……… 不过,庙堂之上,虽然形势异乎寻常的平稳安静,但在民间,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说是大事,其实也不是很重要,但对许多人而言,这件事却是影响深远。 那就是经过大半个月的准备后,赵俊臣的“悦容坊”正式在京城中开张了。 “悦容坊”卖的东西很古怪,比如说一种用来代替皂角的东西,名叫“胰子”,最便宜的胰子与皂角价格相当,稍微上档次的“香胰”,价钱却需要三钱到半两银子不等,而最贵的“药胰”,竟需要八两银子一个! 除了胰子之外,“悦容坊”还卖香水,这种玩意一向只能从西洋少量买卖,倒是稀罕的很,不过价钱也高,每瓶二两到五两不等。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叫做“美容水”的东西,根据“悦容坊”的宣传,长期使用后会有美化肌肤之效,价格亦是不菲,一两银子一瓶,但很少有人知道,所谓的“美容水”,就是芦荟、黄瓜等物的榨汁,并加了少许作料罢了,却是因为赵俊臣觉得“悦容坊”的商品太少,特意交代生产的东西。 刚开始,或许是“悦容坊”卖的东西太过古怪的原因,门可罗雀。 然而,在“悦容坊”开张的第二天,在赵俊臣的亲自示意下,“悦容坊”把一些香胰,免费送给了京城中最出名的几家青楼。 然后,事情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二十四章.风暴伊始(下).二合一章节 在京城前门不远处,有一处茶馆,名叫“客来茶馆”,装饰淡雅,环境安逸,茶点亦是出色,一向最受京城中的读书人欢迎,这些年来客来客往,颇为热闹。 而翰林院的史官修撰颜世清,正是客来茶馆的常客。 这颜世清如今年龄四十有三,性子有些孤僻古板,少言寡语,没什么知交好友,只喜欢埋头研究学问,简单地说,就是一个“老学究”。 然而,颜世清虽然不喜欢与人交往,却喜欢光顾这家客来茶馆。 在这里,他时常独坐在某张桌子前,听着周围士子们交流学问、议论时政,或是志趣相投、一拍即合,或是意见相反、大声相辩,这一切总是能让他感到心情舒畅。 在颜世清看来,这家茶馆看似寻常,但从某方面而言,却是大明朝文治兴盛的表现。 这一天,颜世清闲来无事后,一如既往的来到了客来茶馆。 颜世清是翰林院的史官修撰,虽说不过是闲职,但地位崇高,见到颜世清后,客来茶馆的伙计当然不敢怠慢,连忙相迎,脸上挂着讨好的笑意,连声说道:“呦,颜大人您来了,快里面请。” 看着迎接自己的伙计,颜世清不由眉头一皱,从前一向是客来茶馆的掌柜亲自迎接他的。 觉得自己被怠慢了,颜世清心中有些不满,看着眼前的伙计,缓声问道:“你们掌柜呢?” 听了颜世清的询问,那伙计神色却是变得怪异,似乎羡慕,又似乎尴尬,口中却说道:“颜大人见谅了,我家掌柜的临时有事,已是有两三日没来店里了。” 听伙计这么说,颜世清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就算了,领我去老位置,再来一壶好茶,两份点心。” 伙计殷勤的答应了,引颜世清到老位置落座后,告罪一声,就去为颜世清准备茶点了。 而颜世清看到茶馆内的情景后,却是不由的眉头一皱。 无他,一向热闹的客来茶馆,今日竟是客人寥寥,颇为冷清。 只有几位打扮较为寒酸的客人,正在茶馆中饮茶,但神色间却带着某种莫名的骚动与失落。 “今日这茶馆里的客人怎会这么少?难道出了什么事情,但我却不知道?” 看着茶馆里的情景,颜世清暗暗想道。 而就在颜世清暗思之时,不远处两位茶客的交谈,引起了颜世清的注意。 “赵兄,今日怎么不见张兄来?” “李兄你难道不知?还能怎样,他昨晚去了怡红楼,今天早晨才出来,这个时候怕是正在蒙头大睡呢。” “哦?据说那怡红楼里的姑娘,这两日来价钱一天一变,如今已是翻了一倍有余,张兄到底是身家富裕,竟是还能去的起。” “哈,他哪里有什么身价,好似是把家传的一件古董瓶子给变卖了。” “能有一件家传古董瓶子,不正是说明了张兄家底丰厚?哪里像你我二人,只是去了一两次后,就已是承受不起了,那怡红楼原本就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大青楼,姑娘的价钱也是数一数二的贵,如今又翻了一倍有余,看着眼馋,奈何银子窘迫啊。” “李兄若是觉得火气旺,去找家便宜点的青楼就是。” “赵兄你又取笑小弟了,去过怡红楼后,再看其他的那些青楼女子,一个个丑似无盐女,小弟哪里还能看得上眼?” 顿了顿后,那位“李兄”又说道:“赵兄,你说那怡红楼的姑娘,怎得一个个突然出落得跟天仙似地漂亮?古人曾言,‘肤白赛雪,即滑且凝’,原本小弟我只是觉得夸张,如今才知道,古人诚不欺我啊,那怡红楼的姑娘,如今岂不正是如此?怕就算是西施貂蝉,也不过如此了吧?” 说话之间,“李兄”声音中的赞叹,却任谁都能听得出来。 “赵兄”亦是连连点头,满是怀念的说道:“是啊,谁能想到,女子肌肤,竟能如此的白滑娇嫩?简直不似人间应有,而且不仅白嫩,体香更是勾人,不怕李兄你笑话,我那日随张兄去了怡红楼,看到那一个个赛似天仙般的女子,灯下肌肤如水如玉,白腻的耀眼,更有阵阵幽香体气袭鼻,我竟是痴了,好似魂被勾了一般,到现在还没找回来。” “李兄”满是认同的说道:“不仅赵兄如此,小弟亦是如此,到现在我满脑子里都还是那些赛雪娇肤,好似一揉就能出水似的,太是诱人,可惜囊中羞涩啊,无法像张兄那般风流度日啊。” 就在“赵兄”与“李兄”交流着风流经时,那茶馆伙计亦是把颜世清的茶点端了上来,摆放好后,转过身来,却是对“赵兄”、“李兄”二人说道:“两位客官难道还不知道?那怡红楼的女子,之所以能那般白嫩诱人,是用了一种名叫‘香胰’的东西清洗身体,据说和皂角差不多,但成效却要好不少,用它清洗身体,不仅肤白赛雪如玉,嫩滑细腻,更有香气宜人,哎,谁能想到,用那胰子清洗身体后,竟能让人出落得如此白净?” 听茶馆伙计这么一说,“赵兄”与“李兄”皆是一愣,竟是齐声问道:“当真如此?你怎么知道的这般清楚?” 那茶馆伙计叹息一声,说道:“不是我知道的清楚,是两位客人消息滞后了,那香胰好似只要去一家名叫‘悦容坊’的铺子就能买到,所以现在不仅仅只是怡红楼、万花楼这些有名气的青楼里的姑娘们在用香胰,那些普通青楼里的姑娘们,得到消息后,为了抢生意,也都用了香胰,结果现在京城里的青楼女子,不管是哪家,都一个个白嫩香软的跟仙女似地。” 说话间,那伙计用手一指空空如也的茶馆,又说道:“两位客人以为今日这茶馆的生意为何如此冷清?因为其他客人们都跑去青楼了,那些小青楼里的姑娘,价钱不似怡红楼、万花楼那般昂贵,但一样白净香滑,就连我家掌柜的,这几天也一直都在某家小青楼里流连忘返,除了昨天回来一趟拿银子外,就再也顾不上这茶馆生意了。” 听到茶馆伙计这么说,那“赵兄”与“李兄”对视一眼后,皆是蠢蠢欲动。 而茶馆伙计则继续说道:“不过两位也要多些准备,因为那香胰的缘故,现在青楼生意火爆,就算是普通青楼,虽然要比那些有名的青楼便宜些,但价钱也是一天一个样,若是银子不够的话,倒不如像我似的,去那‘悦容坊’买块香胰,给自家婆娘用,虽说家花不如野花香,但总是比原先那般要强。” “赵兄”与“李兄”又是对视了一眼后,竟是齐齐起身,刚准备说些什么,旁边听了半天的颜世清,却突然重重的哼了一声。 瞪了三人一眼后,颜世清站起身来,也不喝茶了,冷着脸把茶钱扔到桌子上,接着就毫不迟疑的转身离开了,似乎不屑与三人为伍。 “世风日下!!不知廉耻!!” 经过三人身边时,颜世清还冷声说了这么一句。 见颜世清这般模样,三人皆是一脸的尴尬,颜世清是这里的常客,他们都知道颜世清在翰林院任职,身份尊贵,却也不敢反驳什么。 再说那颜世清,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茶馆后,脑子里却一直回想着刚才听到的那些对话,“香气宜人”、“肤白赛雪”、“滑嫩诱人”之类的词语不断地在他脑子回响着。 就这样,走了几条街道后,颜世清突然拉住了一位路人,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还是犹犹豫豫的问道:“打扰阁下了,不知阁下可知道‘悦容坊’要怎么走?” 那路人听到颜世清的讯问后,脸上竟是露出一丝心照不宣的笑意,指着南面说道:“那‘悦容坊’的生意颇为火爆,如今在京中一口气开了四家店面,离这最近的一家要往南边走,到了路口向左转也就到了。” 颜世清告谢一声后,就向着路人所指的方向去了。 “悦容坊”店面极大,颇为好找,但到了“悦容坊”前,颜世清却犹豫了。 无他,这“悦容坊”的生意实在是太好了,店面前竟是拥挤不堪,且大都是女子,争先恐后,相互拉扯,他颜世清身为翰林院的史官修撰,又岂能去凑这份热闹? 突然,颜世清想起了茶馆伙计说过的一句话——“家花不如野花香”。 掂了掂钱袋,发现分量足够后,颜世清再不迟疑,转身向着胭脂胡同所在的方向快步走去。 胭脂胡同乃是八大胡同之一,烟花柳地,京城较为高档的青楼,大都集中于那里。 不过,这一次颜世清却是轻车熟路,没有再问路人。 但颜世清却不知道,在他举步走入胭脂胡的同时,刚刚曾在客来茶馆见过一面的“赵兄”与“李兄”,却正好路过,只不过他们二人去的是石头胡同,那里多为野娼的聚集地,价钱相对要便宜些。 眼睁睁的看着颜世清迈步进入怡红楼,“赵兄”满是嫉妒的咬牙道:“哈,去的是怡红楼,这老学究倒是有钱。” “李兄”点头道:“人家在翰林院任职,虽不过是个清水衙门,但总比咱们这些穷酸书生要阔气。” 说到这里,两人对视一眼后,齐齐冲着颜世清吐了口口水。 “假正经!” “虚伪!” ……… 一项新生事物,总是很难在短时间内就被世人接受,在这个思想迂腐守旧的时代,尤其如此。 想要在最短时间内打响“胰子”的名气,让这个时代的商人们明白“胰子”能产生的利益,心甘情愿的“挨宰”,赵俊臣就必须要为“胰子”打广告。 而赵俊臣选择的广告方式,却有些叛经离道,那就是青楼! 赵俊臣把一批香胰,免费送给了京城中的一些著名青楼,接着用半强迫的方式,让那些青楼女子们勤加使用。 胰子的功效,远强于皂角,那些青楼女子使用后,效果如何,自不用替。 然后,事情就变得一发而不可收拾了,影响之大,甚至超过了赵俊臣的想象。 俗话有云:“一白遮千丑”,由此可见,肤色是否白皙干净,是这个时代的人们在审美时最看重的标准。 那些青楼流连客们,突然又惊又喜的发现,他们熟悉的那些青楼女子,竟是纷纷在一夜之间就变了模样——她们的肌肤,变得那样的白皙柔滑,仿佛能揉出水一般,不似凡间该有;身上的香气,亦是那样的宜人自然,更是平添了三分诱惑。 而使用了香胰后,就算原本只是普通姿色的青楼女子,也在突然间变得诱人无比,至于各家青楼的头牌们,更是一个个出落的仿若天仙一般,让人痴狂不已。 看着这些白的耀眼、嫩的诱人的青楼女子,京城中的男人们,会出现怎样的躁动,可想而知。 那些使用了胰子的青楼,生意很快就变得火爆异常,成为了名副其实的“销金窑”,不知有多少人拜倒于青楼女子们的石榴裙下,整日有家不归,夜夜流连。 面对这些蜂拥而来的客人,那些青楼竟是应接不暇,只能接连提价,然而即使价钱翻了一倍,却依然挡不住那些“食色性也”的豪客。 很快的,通过这些青楼,胰子的神效开始传散,广告效应下,原本门可罗雀的“悦容坊”,亦是一下子就火了。 让皮肤变得白皙娇嫩,是这个时代的女子梦寐以求的事情,胰子对她们的诱惑,不言而喻。 尤其是那些没曾使用过胰子的青楼女子,为了争抢生意,更是争先恐后,而仅仅只是这些青楼生意,就让“悦容坊”一口气卖掉了大半存货。 而随着“香胰”在青楼的普及,京城中的青楼生意,也变得愈加的火爆。 于是,赵俊臣制造的这些胰子,还尚未为户部增收,就已是为青楼生意做出了极大的贡献,老鸨眉开眼笑、龟公忙前忙后,姑娘们应接不暇。 至于赵俊臣,则在广告效应达成后,等待着大笔银子的降临。 ……… 这一日,赵俊臣下了早朝后,没有回府,也没有去衙门,而是来到了“悦容坊”的总店。 “悦容坊”的装饰风格,在赵俊臣的指示下,奢华异常,一看就是穷人不能进的地方,按照赵俊臣的话来讲,这叫做“档次”。 此时,在“悦容坊”总店的顶楼上,赵俊臣坐在窗边,看着楼下蜂拥的顾客们,不由觉得好笑。 “不管任何时代,对于自己的容貌,果然都是女子们最在意的事情啊。” 赵俊臣轻声笑道。 此时,距赵俊臣与太子朱和堉的赌约期限,只剩下了六天时间。 在二十四天前,赵俊臣曾在满朝百官面前保证,要在一个月内,用“合理手段”为户部征收二十万两白银。 然而,到目前为止,时限已是越来越近,但户部却是连一两银子都没见到。 对此,赵俊臣毫不在意,诱人的鱼饵已经抛下,不愁没有大鱼上钩。 事实上,如今盯着鱼饵的大鱼,数不胜数。 另一边,在赵俊臣的面前,“悦容坊”的掌柜赵安,正在向着赵俊臣汇报着这几天来“悦容坊”的收入。 赵安原是赵府的一位管家,赵俊臣见他做事稳重细心,就把“悦容坊”交给了他。 “老爷,开张这三天来,咱们悦容坊前后共卖出胰子近九千块,其中普通胰子卖了一千四百块,各类香胰卖了七千一百块,药胰卖了四十三块,而因为胰子的关系,连带着店里面的香水、美容水亦是卖的很好,其中香水卖了三百七十七瓶,美容水卖了九百六十一瓶,抛开各类支出,这三天以来,咱们悦容坊共盈利三千九百七十六两。” 听到赵安的禀报,赵俊臣还没觉得怎样,但许庆彦已是睁大了双眼,一脸的吃惊。 近四千两银子,看似小数,但这不过是悦容坊开张前三天赚的银子!细水长流,这生意发展下去后,谁知道能赚多少? 另一边,赵安则接着说道:“老爷,咱们现在的麻烦是,胰子卖的太多了,有些供不应求啊,作坊就算是连夜加工,也根本赶不上趟,还有就是,相比较香胰生意,那普通胰子和药胰卖的太少。老爷您看,咱们是不是干脆减少普通胰子和药胰的制造,转而全力赶制香胰?” 赵俊臣点了点头,却摆手道:“不用,香胰之所以这般红火,是因为那些青楼带来的效应,半两银子一块,普通人家终究买不起,等热劲一过,单块盈利最高的还是药胰,售量最大的还是普通胰子。至于供不应求的问题,你也不用担心,这胰子现在是由内库专造专营,咱们只是在京中专卖赚点差价罢了,等过几日把胰子制造的事情交给内库,就不怕货源不足的问题了。” 刘安点了点头,犹豫一番后,却又说道:“老爷,还有一事,自您把一批胰子免费送给那几家青楼后,这些日子以来固然打响了咱们悦容坊的招牌,但连带着咱们悦容坊的名声也变差了,现在京城中人一提咱们悦容坊,就会首先想到青楼,甚至还有不少人觉得咱们卖的东西不洁……” 赵俊臣却笑道:“名声差没关系,能赚银子就行。就算有那么些迂腐之人觉得咱们因青楼出名,甚至觉得咱们卖的东西不干净,但咱们的东西好,他们照样得买,怕什么?” 顿了顿后,赵俊臣却问道:“我让你联系京城中各大商人的事情,你可办妥了?” 刘安连连点头,道:“帖子都送出去了,他们听说是为了胰子的生意后,一个比一个好说话,全都答应今晚到天海楼一聚,其中颇有几家暗示,想要与老爷您单独一谈。” 赵俊臣淡淡一笑,说道:“那就好。”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二十五章.白银浪潮.【四合一大章节】 傍晚时分,夕阳透窗之际,赵俊臣带着许庆彦,前往天海楼赴宴。 掀开轿子旁的窗帘,赵俊臣打量着一路上的热闹景致,饶有兴趣。 作为明朝的都城,天子首善之地,这里繁华热闹,四方聚首,汇集了这个时代所有的独有风貌,若是能得闲游玩一番,想来颇为有趣。 可惜,赵俊臣自回到京城后,事情接二连三,竟是一直没有机会。 “待诸事稍定,或可在京中便装游玩一番。这些天来不是忙着朝政,就是忙着与人勾心斗角,要不就是忙着悦容坊的事情,没得半刻空闲,烦不胜烦,也该散散心了。” 赵俊臣暗暗想道。 而就在赵俊臣暗思之间,跟在轿子旁的许庆彦,突然说道:“少爷,天海楼到了。” 说话间,轿子已经落地,许庆彦掀开轿帘,赵俊臣缓步走出。 抬头看去,却见今日的天海楼颇为热闹,周围停着的马车轿子,竟是不下三五十辆,而天海楼外,更有近百人候在那里,大都衣装华贵,身形富态。 这些人,全是赵俊臣请来的,或是有实力的京城商人,或是徽商晋商们在京中的代表,从某方面而言,他们都是任谁都不敢小看的大人物,手中能动用的银子往往以十万两计,与朝中大员关系密切,人脉关系宽广,潜势力惊人。 但此时,他们却毕恭毕敬的等待在天海楼外,虽拥挤于一处,却没有丝毫不耐,反而各个面现热切,因为人数太多,竟是把天海楼外的路口给堵住了。 赵俊臣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虽然不低,但这些人之所以这么殷勤恭敬,更多的还是因为自己抛下的鱼饵。 鱼饵并非胰子,而是胰子能带来的利润。 对这些商人而言,银子是唯一能让他们屈服的东西。 所以,在见到赵俊臣走出轿子后,一众商人们的神情,皆是不由自主的面现狂热,仿佛从轿子里走出来的不是赵俊臣,而是一尊财神,纷纷以最快的速度,向着赵俊臣迎来,同时用最大的声音,介绍着自己的身份。 平日里,这些商人们即是互有交情,又是强弱有别,但在这一刻,他们却再也顾不得往日的情谊,争先恐后,相互拉扯,只是为了能抢到靠前的位置,能与赵俊臣多说上几句话,能在赵俊臣面前多留些印象。 “瑞和商行李椁安,见过赵大人!” “赵大人安好!在下是泰祥商行的掌柜徐德……” “赵大人,福泰商行向您问好,我家总掌柜虽远在安徽,却一向对您敬佩有加……” 看着面前蜂拥的人群,喧嚷的问候,乱作一团的情景,赵俊臣只觉得有些头胀,无奈之下,只能抬起双手虚按,示意众人安静,同时以微微皱眉来表示自己的不满。 看到赵俊臣的动作与神情,一众商人们才发现自己竟是失了风度,终于慢慢的冷静了下来。 其实,这也怪不得他们,这几天“悦容坊”的胰子生意,皆是让他们眼红不已,虽然尚不知道“悦容坊”的确切盈利,但他们都很清楚,这绝对是一门日进斗金的生意!得知赵俊臣此次邀他们相聚,乃是为了胰子专卖的事情后,想到白花花的银子,他们哪里还能冷静的下来? 在银子面前,所谓风度礼貌,根本不重要。 而另一边,见众商人终于安静了下来,赵俊臣也恢复了从容的笑意,拱手道:“多谢各位能给本官面子,应邀而来,在此相聚,本官不胜感激,只是这里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各位随本官到天海楼中详谈如何?” 众商人自然不敢不答应的,纷纷拥护着赵俊臣,向着天海楼内走去。 至于赵俊臣的长随许庆彦,在这个时候反而被热情过头的商人们挤到一旁,靠近不得。 ……… 进入天海楼,赵俊臣与众商人彼此客套一番后,相互落座。 此次为了宴请这些商人,赵俊臣把整个天海楼都包了下来,摆了八九桌子宴席,位置虽然不少,但来客却是更多,座无虚席。 在入座之后,一众商人们反而安静了下来,皆是静静的看着赵俊臣,带着期盼与殷切,等待着赵俊臣接下来的讲话。 看着一众商人们的神色,赵俊臣在暗暗感叹银子的魅力之余,微微一笑,举起酒杯,站起身来,刚想要说些什么。 然而,随着赵俊臣起身,一众商人们亦是不敢再坐,纷纷跟着站起身来,等待着赵俊臣的训示。 见众人的殷勤恭敬的模样,赵俊臣不由失笑,道:“各位请坐,今日只是本官私宴,大可不必这般处处守着规矩,大家随意即可。更何况,各位这个样子,本官也不好说话了,坐吧坐吧。” 众商人们见赵俊臣这么说,且态度坚持,也只好一边客套着一边落座了。 而赵俊臣待众人落座后,则接着说道:“今日本官请各位来此聚宴的用意,想必各位已是知晓了,前些时候,本官阅览古书时,无意中发现了一篇方子,按照那方子制作的东西,名叫胰子,作用与皂角相似,但效果却要强上许多,有感于如今朝廷财政运转艰难,本官就把这胰子献给了陛下。而在陛下的旨意下,这胰子如今已是由内库专营专造,并交由各地商人专卖专售。承蒙陛下信任,这件事情,陛下已是交由本官负责。” 赵俊臣话声刚刚一顿,一众商人逮住了机会,纷纷拍马赞颂。 “赵大人一心为国,实在是我张记商行上下的楷模啊。” “赵大人忠君爱国之心,让人敬佩,赵大人您若有什么用得着我瑞和商行的地方,招呼一声即可,我瑞和商行上下绝不推托。” “赵大人,为国分忧,乃是我等商人的本分,更何况这事又是赵大人您亲自主持?没说的,这胰子专卖的事情,我福泰商行大可全揽,需要银子多少,赵大人您开个价就是。” “赵大人,我家总掌柜郭麟祥曾与您在潞安府有过深交,早在半个月前,我家总掌柜就已是来信交代,赵大人你若是有什么事,我郭家商行上下必然全力配合……” 喧喧嚷嚷间,赵俊臣微微一笑,再次抬手虚压,待众商人再次安静下来后,赵俊臣接着说道:“各位皆是各地商人之魁首,实力充足,资本丰厚,本官今日宴请各位,正是为了这胰子专卖专售的事情。” 听赵俊臣谈到正题,一众商人们却没有再插嘴,只是齐齐盯着赵俊臣,迫切的等待着赵俊臣接下来的话语。 而赵俊臣顿了顿后,则继续说道:“这胰子的具体功效,各般档次,想必各位早已有所了解,在此就不复述了,本官估算了一下,这胰子若是交由内库专造,不出一月时间,就可大规模制造,那最普通的胰子,每年至少可生产八百万块,高一档次的香胰,每年至少可生产一百五十万块,至于最高档的药胰,碍于投入与原料,每年只能生产两万块左右。” 听到赵俊臣这么说,一众商人暗暗估算,却发现内库能生产的胰子虽然看似数量庞大,但实际上,大明朝如今人口已是不下万万,就算只有十分之一的人口用得起胰子,内库制造的胰子数量也是远远不足,更何况,这胰子还是日常消耗品,即使比皂角耐用些,每人每年也至少需要两块才够用。 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供不应求! 而供不应求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稳赚不赔! 想到这里,众商人看向赵俊臣的目光,更加热切了。 注意到众商人的目光,赵俊臣轻轻一笑,接着说道:“本官的意思是,货源就这么多,为了避免日后的混乱与争抢,在明日,户部将举行一场拍卖,普通胰子以五万块为一批,香胰以五千块为一批,药胰以五百块为一批,分批拍卖,大家自行叫价,价高者得,如此一来,待月后胰子生产出来了,大家亦可按照拍卖所得的比例和顺序,轮流提货即可。” 听赵俊臣这么说,在座的众商人却没了刚才的喧哗鼓噪,皆是面现沉吟,似乎正在思考着这般方法的利弊,一个个皆是沉默不语。 而赵俊臣却没有与众人讨论商量的想法,只是说道:“若是各位不反对的话,那么就这样定下来,酒宴结束后,大家各自回去准备,明日未时,自行到户部衙门投价即可。” 说话间,赵俊臣把手中酒杯稍抬,向着众人示意后,浅饮一口,就自顾自的落座了。 面对赵俊臣的示意,一众商人们纷纷起身与赵俊臣对饮,但大都没有说话,只是各有所思。 赵俊臣拍卖货源的方法,对这个时代的商人而言,颇为新奇,但他们却要考虑这种做法能否保证自己的利益。 其实,赵俊臣原本是打着“地方代理”的主意,拍卖的不是货源,而是各地的销售权。 然而,在了解了这个时代各地商人的经营模式和势力分布后,赵俊臣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举例来讲,晋商们的大本营就是西北数省,徽商们的根据地就是沿海各省,晋商们不会去沿海各省抢生意,徽商们也不会去西北诸省凑热闹,徽商们手中私盐无数,但西北盐务大都还是掌握在晋商手中,晋商票号实力丰厚,但沿海各省,却还是以徽商们的票号为主。 地域性是这个时代的特点,也是这个时代的商人们公认的潜规则,若是赵俊臣拍卖各地的销售权,不仅商人们面临的竞争无疑会少了许多,更有可能会出现暗中妥协的情况,这样一来,拍卖各地销售权所获得的银子,无疑会大幅减少。 所以,赵俊臣才想到了拍卖货源的主意,让每一批货源,都会引起全面的争抢,如此一来,内库所能获得的利润,也能提到极致。 ……… “地方代理”的想法,比“货源拍卖”的想法还要更加先进,赵俊臣没提,一众商人们自然也想不到。 所以,面对赵俊臣“拍卖货源”的想法,虽然明知道自己的利润会压低,众商人们却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至少,在他们看来,提前将一年的货源全部拍卖,总比在将来内库每造出一批胰子,都要受无数商人争抢为好。 更何况,看赵俊臣的样子,似乎也不打算更改主意。 于是,经过片刻的暗思之后,一众商人们终于开口了,纷纷点头赞同,其中自有商人趁机讨好拍马,赞叹赵俊臣“巧思妙想”、“国之大才”云云不提。 待事情定了下来,宴会终于开始,然而,虽然佳肴就在面前,但众商人却是各有所思,让宴会略显冷清,没过多久,就先后有商人找理由告辞了,赵俊臣给的时间紧迫,拍卖就在明日,他们不敢耽搁,自是回去准备了。 离开的都是实力略有不足的商人,那些实力丰厚的大商人,反而皆是留了下来,有的想与赵俊臣暗中交易,直接拿到胰子的货源,却被赵俊臣婉转拒绝了,有的却是打起了赵俊臣的“悦容坊”里其他商品的主意,比如香水,比如美容水,亦被赵俊臣婉转拒绝。 胰子的生意,是赵俊臣用来讨好德庆皇帝的手段,以此赚的银子越多,赵俊臣在德庆皇帝心目中的利用价值也就越高,赵俊臣本身也就越安全,自然不肯在这个时候暗动手脚。 至于“悦容坊”的生意,赵俊臣还另有用途,也不想与这些商人们多有纠葛。 就这样,在宾主各有打算之间,赵俊臣觉得无趣,也不想多呆,自称不胜酒力后,就带着许庆彦离开了。 依然滞留的商人们,见赵俊臣这位正主都离开了,没讨到好处后,自也不会耽搁,亦是各自离去了。 随着宴会匆匆散去,各方势力盯在天海楼的眼睛,也皆是撤去了对天海楼的关注。 然而,很少有人知道,天海楼的宴会,其实并未结束,已经散去的宴会,亦只是一个幌子,在这里,赵俊臣其实还有另一场更加重要的宴会。 ……… 赵俊臣为了摆宴,已是把天海楼全部包了下来,所以宴会结束后,人去楼空,颇显冷清。 然而,待天海楼再无其他客人,各方势力的注意力亦被转移后,天海楼却迎来了另一批客人。 与之前那些商人们赴宴时的大张旗鼓相比,这些客人人数较少,只有十二三位,却行踪鬼祟神秘,颇有些偷偷摸摸的味道,来到天海楼后,毫不耽搁,直奔顶层雅间,然后就再不露面,只是静静等待着。 而这些客人中,为首者,赫然是新近投靠赵俊臣的礼部侍郎詹善常与通政使童桓。 至于其他的客人,也全都是温观良门下的官员。 按照赵俊臣的吩咐,这些人都是詹善常与童桓精挑细选而来,在温观良的派系中,地位或许不算高,权势或许不算重,但也正因为如此,他们虽然名为温观良门下,但对温观良却也绝对称不上忠心。 尤其如今正值温观良一派人心不稳的时候。 这些人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自然也是由赵俊臣宴请而来。 虽然温观良正与赵俊臣敌对,但詹善常与童桓与他们联系的时候,那句“赵大人有天大的好处给你们”,却是让他们皆是心动。 他们跟着温观良,还不是因为温观良能给他们好处? 所以,他们都是来了。 众人齐聚之后,没等多久,不久前已是随着赵俊臣离开的许庆彦,竟是不知何时已是返回了天海楼,推门而入,举步进入雅间。 “抱歉抱歉,来迟了,各位没有久等吧?” 许庆彦满脸笑意,对着众客人说道。 许庆彦虽然不过是个长随,但代表赵俊臣而来,雅间里的一众客人们,自然不敢怠慢,纷纷起身相迎。 而詹善常亦是当先迎了上去,笑道:“许兄弟过虑了,我们也不过刚刚才来。” 许庆彦点了点头,对着雅间里一众客人巡视了一番后,眼中却有不屑之色一闪而过。 他跟着赵俊臣这些年来,对朝廷官员颇为了解,眼前这些人,大都只是四五品官员,并不被许庆彦看在眼里。 所以,不待詹善常向许庆彦介绍,许庆彦已是自顾自的落座了。 落座后,许庆彦缓缓说道:“还请各位莫要见怪,我家大人太受人瞩目,不管去哪里,都会被人盯着,虽说有心与各位见面,但为了各位考虑,最终还是没来,只是让我来为各位传几句话。不过,各位能来这里赴宴,就是给我家大人面子,我家大人自然也不会亏待了各位。” 在座众人,听许庆彦这么说,自是纷纷客套一番。 而许庆彦却没有理会众人的客套,只是接着说道:“想必各位已是知道了,我家大人如今开了一家‘悦容坊’,生意还算不错,每天都有千余两银子入账。” 随着许庆彦话声落下,包括詹善常与童桓在内,在座众人皆是忍不住发起了阵阵惊呼。 虽然他们都知道,赵俊臣的‘悦容坊’生意火爆,但也没想每日都能有上千两银子入账! 看着眼前众人惊艳羡慕的模样,许庆彦嘴角处不引人注意的滑过一丝冷笑,接着说道:“可惜,我家大人不似那些贪官,一向廉洁奉公,积蓄自是不多,眼见‘悦容坊’的生意这么好,有心把生意做大,但碍于银钱窘迫,却是有心无力,无奈之下,决定分出了四成半的股份,请各位前来,就是想要拉各位入股。” 听许庆彦这么说,在座众人皆是一惊,面面相觑,只觉得不可思议。 “悦容坊”那么赚钱,赵俊臣竟然要拉他们入股?想到“悦容坊”的盈利,在座众人的呼吸,瞬间都变得粗重了许多。 虽然他们都知道,“悦容坊”的盈利,大半来自于胰子,而胰子马上就要交由内库专造,转由各地商人专卖,但这些人却更清楚,在内库由赵俊臣掌控的情况下,胰子对“悦容坊”来说,是绝对不会缺货的。 更何况,“悦容坊”的香水、美容水等货物,这些日子以来也是卖的火爆,如今已是同胰子一般流行开来,就算没有胰子,入股“悦容坊”,也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而“悦容坊”仅仅只是在京城之地,每天就能盈利上千两,那么若是把生意做大,扩散到各省各县,又会是怎样的收入? 然而,让他们真正惊喜的,还在后面。 只见许庆彦顿了顿后,接着说道:“这入股的银子嘛,我家大人是这么打算的,分出的那四成半股份,总共分为四十五份,每份股份一千两银子……” 听许庆彦这么说,在座众人更是目瞪口呆! 在座众人皆是贪官,谁手里没有几万两存银?一千两银子一份股份,和白送又有什么区别?如果刚刚他们对于入股“悦容坊”的事情还有所犹豫的话,那么现在却已然皆是心动了。 不仅心动,想到那白花花的银子,更是迫不及待。 不过,他们也知道,这股份不是白送的,他们一旦入股了“悦容坊”,就等于投靠了赵俊臣,背叛了温观良。 值得吗? 值得! 犹豫只不过一瞬间,在座之中,绝大多数人已是打定了主意。 对他们这些贪官而言,千里做官只为财,很明显,比起跟着温观良,在温观良吃肉的时候只能喝点残汤,跟着赵俊臣,入股“悦容坊”,明显好处要多得多。 唯一的顾虑,就是这样一来会得罪温观良,但詹善常和童桓背叛了温观良之后,不一样没事吗? 为了大笔大笔的银子,投靠赵俊臣虽然有风险,且风险不小,但一切都是值得的。 然而,就在众人惊喜之后,刚准备答应入股的事情,许庆彦却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接着说道:“不过,我家大人也知道,在座各位与我家大人一样,都是廉洁奉公之人,一千两银子虽然不多,但对各位而言却也不是小数……” 听许庆彦这么说,众人皆是语塞。 确实,如果他们真的廉洁守法的话,这一千两银子是必然拿不出来的。 许庆彦既然已经这么说了,这个时候总不能说自己一向贪赃枉法,一千两银子只是小意思吧? 见在座众人脸色神色变幻不定,许庆彦眼中的讥讽更甚,却是接着说道:“不过,我家大人对此早有考虑,这笔银子各位虽然拿不出来,但可以与知交好友一同入股啊,比如我知道在座诸位中,有几位是工部的郎中和员外郎,那工部尚书左兰山左大人、工部右侍郎陈东祥陈大人,一向最好说话,他们身为朝廷大员,俸禄也更高些,一千两银子,想必也能拿的出来,若是各位能说服那两位大人一同入股,这银子自然也就不缺了,还有那刑部左侍郎李立德李大人、督察院右副都御史顾全顾大人,都是可以入股的嘛。若是各位能多拉些人来入股,我家大人甚至可以送各位些股份以示酬谢。” 听许庆彦这么说,在座众人面面相觑,终于明白赵俊臣为何要如此便宜他们了。 许庆彦口中所说的这些人,全都是温观良的左膀右臂! 赵俊臣这是要让他们帮着去撬温观良的墙角啊! 若只是背叛温观良,投靠赵俊臣,那也就罢了,若是在投靠赵俊臣的同时,还帮着赵俊臣撬墙角,温观良岂不是会恨死他们? 另一边,詹善常已是明白了赵俊臣的打算,见众人犹豫,却是笑道:“各位不必担心,若是担心贸然邀请左大人、陈大人他们入股,会遭到两位大人责备的话,诸位大可在邀请两位大人之前,先行说服几位亲近的同僚。正所谓法不责众,又所谓众意难违,左大人、陈大人他们若是见各位都是同一般心思,想来必会认真考虑的,就算他们迂腐了些,最终拒绝了各位,那两位大人看在赵大人的面子上,也定然也不会责备各位的。” 童桓亦是点头道:“正是如此,各位虽然权柄不重,却也不必担心,就拿左大人、陈大人为例,他们之所以能够掌控工部,亦是因为下面一众郎中与员外郎们的鼎力扶持,若是没了各位,他们即使再有靠山,怕也坐不稳位置,若是考虑到这一点,想来他们必然会认真考虑的。” 许庆彦见众人还在沉吟,打不定主意,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缓缓说道:“各位可是要考虑好了,机会难得,错过不再,如今‘悦容坊’只是在京城开店,就已是这般红火了,而按照我家大人的打算,这‘悦容坊’将来可是要开遍大明朝的,到那个时候,每一分股份,都能给各位带来千倍万倍的回报,若是各位不愿意的话,我家大人也不会勉强,想来如今愿意入股的朝廷官员,绝不会少,我家大人再找其他人也就是了。” 听詹善常、童桓与许庆彦这样一唱一和,在座众人犹豫良久后,终于下定了决心。 投靠赵俊臣会得罪温观良,拉着其他人一起投靠赵俊臣也会得罪温观良,但若是在投靠赵俊臣之余,还能帮着赵俊臣撬温观良的墙角,不仅能讨好赵俊臣,引起赵俊臣的重视,更能削弱温观良,增强赵俊臣的势力,让他们更不用担心温观良的报复。 既然如此,反正已经要下定决心投靠赵俊臣了,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只见其中一人起身道:“在下明白了,虽然不敢保证,但定会为赵大人鼎力一试!” 随着这人说话,在座众人纷纷应和。 许庆彦笑了,举起酒杯,起身道:“既然如此,在下就恭祝各位马到成功了,这件事该怎么做,想必各位心中有数,我在这里就不再多提了。” “还请许小哥转告赵大人,这件事我等必会竭尽全力,且隐蔽行事,必不会坏了赵大人的大计。” “正是,还请许小哥放心,我们这些人没那般糊涂,如何试探还是懂得的。” “有詹大人、童大人和许小哥指点,这件事情就算不能尽全功,也绝不会让赵大人失望的。” 众人纷纷应和间,许庆彦陪着众人满饮了杯中清酒。 接着,许庆彦却不再说话了,只是静静听着在座众人的各般谋划。 正所谓小人心思,一不做二不休,在座众人在诸般利诱之下,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要背叛温观良,在谋划之间,对付温观良的决心,竟是比赵俊臣他们还要更加坚决,诸般设计谋划,谨慎认真之余,亦是不折手段。 看着在座之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谋划着如何能尽量隐蔽的撬温观良墙角、怎么尽量猛烈的打击温观良的势力,许庆彦刚开始还在笑吟吟的听着,但慢慢的,却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他也是小人,但一向都对赵俊臣忠心耿耿,这般不折手段的对付旧主的行为,总是让他看不惯。 “回去之后,必须要跟少爷提醒一声,这些背叛了温观良的人,只能用,却不能重用,更不能信任,否则,今天他们为了诸般利益背叛了温观良,将来谁知道会不会为了更多的银子而背叛少爷?不过,想来少爷早已经想到这一点了。” 许庆彦暗暗想道。 待诸事议定后,见许庆彦再无留意,在座众人就三三两两的离去了,如同他们前来赴宴时一般,离开时亦是小心翼翼,生怕被人发现。 但小心翼翼之余,却又多了一丝安心,因为根据他们的谋划,再过些日子,温观良就要变成孤家寡人了,到那个时候,又有赵俊臣撑腰,温观良即使身为阁老,也未必能对付得了他们。 而随着众人离去,一时间,雅间之内,只剩下许庆彦、詹善常与童桓三人。 经过这番谋划,最是怨恨温观良的詹善常,显得颇为兴奋,轻哼道:“经此谋划,我倒要看看那温观良变成孤家寡人后,还能有什么威风。所谓阁老,也不过是底下人捧起来的,若是没人捧他,阁老之位再尊贵,也不过是个摆设罢了。” 童桓相对稳重些,却是皱眉说道:“不过,今日相聚,虽然力求隐蔽,而且请来的这些人也都是咱们精挑细选的,但温观良经营朝野多年,今天的事情,未必就能全然瞒得住他,况且,就算今天的事情能瞒得住,待那些人四处游说之后,再想要瞒住温观良,怕也是不大可能。” 许庆彦却摇头,冷笑道:“童大人你说的这些,我家少爷全都考虑到了,这次谋划,虽说力求隐蔽,想要打温观良一个措手不及,但就算被温观良那老东西知道了也没什么,温观良的人,大都和温观良一个性子,贪财如命,咱们悦容坊多大的利润?温观良的那些人,又有几个能经得住这般诱惑?待消息传开,那温观良就算知道了又如何?除非他能给门下人更多的好处,否则形势就容不得他来控制了,问题是,温观良有那么多好处给人吗?就算他有,他舍得吗?经此一事,温观良无论如何,也会势力大损,到那个时候,看他还敢不敢威胁少爷。” 詹善常一脸钦佩的说道:“正是如此,赵大人的谋划,当真是令人赞叹,‘悦容坊’多大的生意?赵大人竟是一下子抛出了四成半的股份。正如许小哥所说,温观良就算有这么多的好处,以他的性子,又哪里舍得给人?两相对比,气魄胸怀,却是高下立判啊。” 许庆彦听詹善常这么说,却是不由得面容微微抽搐,依许庆彦的性子,银子只许进不许出,詹善常这番话,却是戳痛了他。 “悦容坊”四成半的股份,那要多少银子啊! 只是,虽然有些肉痛,但许庆彦却不想在詹善常和童桓面前表现出来。 所以,许庆彦学着赵俊臣告诫他时的语气神态,悠悠说道:“银子这东西,再多也只是一个数字罢了,银子不怕花,只要银子在用掉后,能换来实际好处,那银子就没有白用,‘悦容坊’四成半的股份虽然不少,但若是能用来架空掉温观良,增加咱们的权势影响,却也是一笔超值的买卖。” 许庆彦这是在模仿赵俊臣,詹善常与童桓自是能看得出来,只是许庆彦是赵俊臣的亲信,两人不敢得罪,只是连声称叹。 另一边,见到詹善常与童桓两人,每次谈及“悦容坊”时都是神色怪异,许庆彦心中暗暗叹息一声,却是从袖子中抽出了两张契子,交给了二人,同时说道:“两位这些日子以来对我家大人尽心尽力,我家大人都是看在眼里的,自也不会让两位吃亏,那四成半股份里,两位各占三分,这是我家大人的心意,两位切不可推脱。” 听许庆彦这么说,看着许庆彦递来的入股契约,詹善常与童桓皆是大喜,连连称谢。 看着詹善常与童桓的欢喜模样,许庆彦却想起了来时赵俊臣所说的那些话。 “庆彦,所谓忠诚,本质上只是效忠于他人的同时,自己能得到各种好处利益,或是权势,或是银子,或是志向,没有利益的忠诚,我从来都不相信,尤其是对那些贪官,更是如此;反之,若是利益共享,究竟是不是真心投靠,是不是忠心效力,也就没什么关系了。” ~~~~~~~~~~~~~~~~~~~~~~~~~~~~~~~~~~~~~~~~~ PS:加上昨天的补更,四合一近万字大章节。 头还是一直在疼,更新慢了,见谅。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二十五章.白银浪潮.【四合一大章节】 傍晚时分,夕阳透窗之际,赵俊臣带着许庆彦,前往天海楼赴宴。 掀开轿子旁的窗帘,赵俊臣打量着一路上的热闹景致,饶有兴趣。 作为明朝的都城,天子首善之地,这里繁华热闹,四方聚首,汇集了这个时代所有的独有风貌,若是能得闲游玩一番,想来颇为有趣。 可惜,赵俊臣自回到京城后,事情接二连三,竟是一直没有机会。 “待诸事稍定,或可在京中便装游玩一番。这些天来不是忙着朝政,就是忙着与人勾心斗角,要不就是忙着悦容坊的事情,没得半刻空闲,烦不胜烦,也该散散心了。” 赵俊臣暗暗想道。 而就在赵俊臣暗思之间,跟在轿子旁的许庆彦,突然说道:“少爷,天海楼到了。” 说话间,轿子已经落地,许庆彦掀开轿帘,赵俊臣缓步走出。 抬头看去,却见今日的天海楼颇为热闹,周围停着的马车轿子,竟是不下三五十辆,而天海楼外,更有近百人候在那里,大都衣装华贵,身形富态。 这些人,全是赵俊臣请来的,或是有实力的京城商人,或是徽商晋商们在京中的代表,从某方面而言,他们都是任谁都不敢小看的大人物,手中能动用的银子往往以十万两计,与朝中大员关系密切,人脉关系宽广,潜势力惊人。 但此时,他们却毕恭毕敬的等待在天海楼外,虽拥挤于一处,却没有丝毫不耐,反而各个面现热切,因为人数太多,竟是把天海楼外的路口给堵住了。 赵俊臣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虽然不低,但这些人之所以这么殷勤恭敬,更多的还是因为自己抛下的鱼饵。 鱼饵并非胰子,而是胰子能带来的利润。 对这些商人而言,银子是唯一能让他们屈服的东西。 所以,在见到赵俊臣走出轿子后,一众商人们的神情,皆是不由自主的面现狂热,仿佛从轿子里走出来的不是赵俊臣,而是一尊财神,纷纷以最快的速度,向着赵俊臣迎来,同时用最大的声音,介绍着自己的身份。 平日里,这些商人们即是互有交情,又是强弱有别,但在这一刻,他们却再也顾不得往日的情谊,争先恐后,相互拉扯,只是为了能抢到靠前的位置,能与赵俊臣多说上几句话,能在赵俊臣面前多留些印象。 “瑞和商行李椁安,见过赵大人!” “赵大人安好!在下是泰祥商行的掌柜徐德……” “赵大人,福泰商行向您问好,我家总掌柜虽远在安徽,却一向对您敬佩有加……” 看着面前蜂拥的人群,喧嚷的问候,乱作一团的情景,赵俊臣只觉得有些头胀,无奈之下,只能抬起双手虚按,示意众人安静,同时以微微皱眉来表示自己的不满。 看到赵俊臣的动作与神情,一众商人们才发现自己竟是失了风度,终于慢慢的冷静了下来。 其实,这也怪不得他们,这几天“悦容坊”的胰子生意,皆是让他们眼红不已,虽然尚不知道“悦容坊”的确切盈利,但他们都很清楚,这绝对是一门日进斗金的生意!得知赵俊臣此次邀他们相聚,乃是为了胰子专卖的事情后,想到白花花的银子,他们哪里还能冷静的下来? 在银子面前,所谓风度礼貌,根本不重要。 而另一边,见众商人终于安静了下来,赵俊臣也恢复了从容的笑意,拱手道:“多谢各位能给本官面子,应邀而来,在此相聚,本官不胜感激,只是这里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各位随本官到天海楼中详谈如何?” 众商人自然不敢不答应的,纷纷拥护着赵俊臣,向着天海楼内走去。 至于赵俊臣的长随许庆彦,在这个时候反而被热情过头的商人们挤到一旁,靠近不得。 ……… 进入天海楼,赵俊臣与众商人彼此客套一番后,相互落座。 此次为了宴请这些商人,赵俊臣把整个天海楼都包了下来,摆了八九桌子宴席,位置虽然不少,但来客却是更多,座无虚席。 在入座之后,一众商人们反而安静了下来,皆是静静的看着赵俊臣,带着期盼与殷切,等待着赵俊臣接下来的讲话。 看着一众商人们的神色,赵俊臣在暗暗感叹银子的魅力之余,微微一笑,举起酒杯,站起身来,刚想要说些什么。 然而,随着赵俊臣起身,一众商人们亦是不敢再坐,纷纷跟着站起身来,等待着赵俊臣的训示。 见众人的殷勤恭敬的模样,赵俊臣不由失笑,道:“各位请坐,今日只是本官私宴,大可不必这般处处守着规矩,大家随意即可。更何况,各位这个样子,本官也不好说话了,坐吧坐吧。” 众商人们见赵俊臣这么说,且态度坚持,也只好一边客套着一边落座了。 而赵俊臣待众人落座后,则接着说道:“今日本官请各位来此聚宴的用意,想必各位已是知晓了,前些时候,本官阅览古书时,无意中发现了一篇方子,按照那方子制作的东西,名叫胰子,作用与皂角相似,但效果却要强上许多,有感于如今朝廷财政运转艰难,本官就把这胰子献给了陛下。而在陛下的旨意下,这胰子如今已是由内库专营专造,并交由各地商人专卖专售。承蒙陛下信任,这件事情,陛下已是交由本官负责。” 赵俊臣话声刚刚一顿,一众商人逮住了机会,纷纷拍马赞颂。 “赵大人一心为国,实在是我张记商行上下的楷模啊。” “赵大人忠君爱国之心,让人敬佩,赵大人您若有什么用得着我瑞和商行的地方,招呼一声即可,我瑞和商行上下绝不推托。” “赵大人,为国分忧,乃是我等商人的本分,更何况这事又是赵大人您亲自主持?没说的,这胰子专卖的事情,我福泰商行大可全揽,需要银子多少,赵大人您开个价就是。” “赵大人,我家总掌柜郭麟祥曾与您在潞安府有过深交,早在半个月前,我家总掌柜就已是来信交代,赵大人你若是有什么事,我郭家商行上下必然全力配合……” 喧喧嚷嚷间,赵俊臣微微一笑,再次抬手虚压,待众商人再次安静下来后,赵俊臣接着说道:“各位皆是各地商人之魁首,实力充足,资本丰厚,本官今日宴请各位,正是为了这胰子专卖专售的事情。” 听赵俊臣谈到正题,一众商人们却没有再插嘴,只是齐齐盯着赵俊臣,迫切的等待着赵俊臣接下来的话语。 而赵俊臣顿了顿后,则继续说道:“这胰子的具体功效,各般档次,想必各位早已有所了解,在此就不复述了,本官估算了一下,这胰子若是交由内库专造,不出一月时间,就可大规模制造,那最普通的胰子,每年至少可生产八百万块,高一档次的香胰,每年至少可生产一百五十万块,至于最高档的药胰,碍于投入与原料,每年只能生产两万块左右。” 听到赵俊臣这么说,一众商人暗暗估算,却发现内库能生产的胰子虽然看似数量庞大,但实际上,大明朝如今人口已是不下万万,就算只有十分之一的人口用得起胰子,内库制造的胰子数量也是远远不足,更何况,这胰子还是日常消耗品,即使比皂角耐用些,每人每年也至少需要两块才够用。 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供不应求! 而供不应求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稳赚不赔! 想到这里,众商人看向赵俊臣的目光,更加热切了。 注意到众商人的目光,赵俊臣轻轻一笑,接着说道:“本官的意思是,货源就这么多,为了避免日后的混乱与争抢,在明日,户部将举行一场拍卖,普通胰子以五万块为一批,香胰以五千块为一批,药胰以五百块为一批,分批拍卖,大家自行叫价,价高者得,如此一来,待月后胰子生产出来了,大家亦可按照拍卖所得的比例和顺序,轮流提货即可。” 听赵俊臣这么说,在座的众商人却没了刚才的喧哗鼓噪,皆是面现沉吟,似乎正在思考着这般方法的利弊,一个个皆是沉默不语。 而赵俊臣却没有与众人讨论商量的想法,只是说道:“若是各位不反对的话,那么就这样定下来,酒宴结束后,大家各自回去准备,明日未时,自行到户部衙门投价即可。” 说话间,赵俊臣把手中酒杯稍抬,向着众人示意后,浅饮一口,就自顾自的落座了。 面对赵俊臣的示意,一众商人们纷纷起身与赵俊臣对饮,但大都没有说话,只是各有所思。 赵俊臣拍卖货源的方法,对这个时代的商人而言,颇为新奇,但他们却要考虑这种做法能否保证自己的利益。 其实,赵俊臣原本是打着“地方代理”的主意,拍卖的不是货源,而是各地的销售权。 然而,在了解了这个时代各地商人的经营模式和势力分布后,赵俊臣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举例来讲,晋商们的大本营就是西北数省,徽商们的根据地就是沿海各省,晋商们不会去沿海各省抢生意,徽商们也不会去西北诸省凑热闹,徽商们手中私盐无数,但西北盐务大都还是掌握在晋商手中,晋商票号实力丰厚,但沿海各省,却还是以徽商们的票号为主。 地域性是这个时代的特点,也是这个时代的商人们公认的潜规则,若是赵俊臣拍卖各地的销售权,不仅商人们面临的竞争无疑会少了许多,更有可能会出现暗中妥协的情况,这样一来,拍卖各地销售权所获得的银子,无疑会大幅减少。 所以,赵俊臣才想到了拍卖货源的主意,让每一批货源,都会引起全面的争抢,如此一来,内库所能获得的利润,也能提到极致。 ……… “地方代理”的想法,比“货源拍卖”的想法还要更加先进,赵俊臣没提,一众商人们自然也想不到。 所以,面对赵俊臣“拍卖货源”的想法,虽然明知道自己的利润会压低,众商人们却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至少,在他们看来,提前将一年的货源全部拍卖,总比在将来内库每造出一批胰子,都要受无数商人争抢为好。 更何况,看赵俊臣的样子,似乎也不打算更改主意。 于是,经过片刻的暗思之后,一众商人们终于开口了,纷纷点头赞同,其中自有商人趁机讨好拍马,赞叹赵俊臣“巧思妙想”、“国之大才”云云不提。 待事情定了下来,宴会终于开始,然而,虽然佳肴就在面前,但众商人却是各有所思,让宴会略显冷清,没过多久,就先后有商人找理由告辞了,赵俊臣给的时间紧迫,拍卖就在明日,他们不敢耽搁,自是回去准备了。 离开的都是实力略有不足的商人,那些实力丰厚的大商人,反而皆是留了下来,有的想与赵俊臣暗中交易,直接拿到胰子的货源,却被赵俊臣婉转拒绝了,有的却是打起了赵俊臣的“悦容坊”里其他商品的主意,比如香水,比如美容水,亦被赵俊臣婉转拒绝。 胰子的生意,是赵俊臣用来讨好德庆皇帝的手段,以此赚的银子越多,赵俊臣在德庆皇帝心目中的利用价值也就越高,赵俊臣本身也就越安全,自然不肯在这个时候暗动手脚。 至于“悦容坊”的生意,赵俊臣还另有用途,也不想与这些商人们多有纠葛。 就这样,在宾主各有打算之间,赵俊臣觉得无趣,也不想多呆,自称不胜酒力后,就带着许庆彦离开了。 依然滞留的商人们,见赵俊臣这位正主都离开了,没讨到好处后,自也不会耽搁,亦是各自离去了。 随着宴会匆匆散去,各方势力盯在天海楼的眼睛,也皆是撤去了对天海楼的关注。 然而,很少有人知道,天海楼的宴会,其实并未结束,已经散去的宴会,亦只是一个幌子,在这里,赵俊臣其实还有另一场更加重要的宴会。 ……… 赵俊臣为了摆宴,已是把天海楼全部包了下来,所以宴会结束后,人去楼空,颇显冷清。 然而,待天海楼再无其他客人,各方势力的注意力亦被转移后,天海楼却迎来了另一批客人。 与之前那些商人们赴宴时的大张旗鼓相比,这些客人人数较少,只有十二三位,却行踪鬼祟神秘,颇有些偷偷摸摸的味道,来到天海楼后,毫不耽搁,直奔顶层雅间,然后就再不露面,只是静静等待着。 而这些客人中,为首者,赫然是新近投靠赵俊臣的礼部侍郎詹善常与通政使童桓。 至于其他的客人,也全都是温观良门下的官员。 按照赵俊臣的吩咐,这些人都是詹善常与童桓精挑细选而来,在温观良的派系中,地位或许不算高,权势或许不算重,但也正因为如此,他们虽然名为温观良门下,但对温观良却也绝对称不上忠心。 尤其如今正值温观良一派人心不稳的时候。 这些人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自然也是由赵俊臣宴请而来。 虽然温观良正与赵俊臣敌对,但詹善常与童桓与他们联系的时候,那句“赵大人有天大的好处给你们”,却是让他们皆是心动。 他们跟着温观良,还不是因为温观良能给他们好处? 所以,他们都是来了。 众人齐聚之后,没等多久,不久前已是随着赵俊臣离开的许庆彦,竟是不知何时已是返回了天海楼,推门而入,举步进入雅间。 “抱歉抱歉,来迟了,各位没有久等吧?” 许庆彦满脸笑意,对着众客人说道。 许庆彦虽然不过是个长随,但代表赵俊臣而来,雅间里的一众客人们,自然不敢怠慢,纷纷起身相迎。 而詹善常亦是当先迎了上去,笑道:“许兄弟过虑了,我们也不过刚刚才来。” 许庆彦点了点头,对着雅间里一众客人巡视了一番后,眼中却有不屑之色一闪而过。 他跟着赵俊臣这些年来,对朝廷官员颇为了解,眼前这些人,大都只是四五品官员,并不被许庆彦看在眼里。 所以,不待詹善常向许庆彦介绍,许庆彦已是自顾自的落座了。 落座后,许庆彦缓缓说道:“还请各位莫要见怪,我家大人太受人瞩目,不管去哪里,都会被人盯着,虽说有心与各位见面,但为了各位考虑,最终还是没来,只是让我来为各位传几句话。不过,各位能来这里赴宴,就是给我家大人面子,我家大人自然也不会亏待了各位。” 在座众人,听许庆彦这么说,自是纷纷客套一番。 而许庆彦却没有理会众人的客套,只是接着说道:“想必各位已是知道了,我家大人如今开了一家‘悦容坊’,生意还算不错,每天都有千余两银子入账。” 随着许庆彦话声落下,包括詹善常与童桓在内,在座众人皆是忍不住发起了阵阵惊呼。 虽然他们都知道,赵俊臣的‘悦容坊’生意火爆,但也没想每日都能有上千两银子入账! 看着眼前众人惊艳羡慕的模样,许庆彦嘴角处不引人注意的滑过一丝冷笑,接着说道:“可惜,我家大人不似那些贪官,一向廉洁奉公,积蓄自是不多,眼见‘悦容坊’的生意这么好,有心把生意做大,但碍于银钱窘迫,却是有心无力,无奈之下,决定分出了四成半的股份,请各位前来,就是想要拉各位入股。” 听许庆彦这么说,在座众人皆是一惊,面面相觑,只觉得不可思议。 “悦容坊”那么赚钱,赵俊臣竟然要拉他们入股?想到“悦容坊”的盈利,在座众人的呼吸,瞬间都变得粗重了许多。 虽然他们都知道,“悦容坊”的盈利,大半来自于胰子,而胰子马上就要交由内库专造,转由各地商人专卖,但这些人却更清楚,在内库由赵俊臣掌控的情况下,胰子对“悦容坊”来说,是绝对不会缺货的。 更何况,“悦容坊”的香水、美容水等货物,这些日子以来也是卖的火爆,如今已是同胰子一般流行开来,就算没有胰子,入股“悦容坊”,也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而“悦容坊”仅仅只是在京城之地,每天就能盈利上千两,那么若是把生意做大,扩散到各省各县,又会是怎样的收入? 然而,让他们真正惊喜的,还在后面。 只见许庆彦顿了顿后,接着说道:“这入股的银子嘛,我家大人是这么打算的,分出的那四成半股份,总共分为四十五份,每份股份一千两银子……” 听许庆彦这么说,在座众人更是目瞪口呆! 在座众人皆是贪官,谁手里没有几万两存银?一千两银子一份股份,和白送又有什么区别?如果刚刚他们对于入股“悦容坊”的事情还有所犹豫的话,那么现在却已然皆是心动了。 不仅心动,想到那白花花的银子,更是迫不及待。 不过,他们也知道,这股份不是白送的,他们一旦入股了“悦容坊”,就等于投靠了赵俊臣,背叛了温观良。 值得吗? 值得! 犹豫只不过一瞬间,在座之中,绝大多数人已是打定了主意。 对他们这些贪官而言,千里做官只为财,很明显,比起跟着温观良,在温观良吃肉的时候只能喝点残汤,跟着赵俊臣,入股“悦容坊”,明显好处要多得多。 唯一的顾虑,就是这样一来会得罪温观良,但詹善常和童桓背叛了温观良之后,不一样没事吗? 为了大笔大笔的银子,投靠赵俊臣虽然有风险,且风险不小,但一切都是值得的。 然而,就在众人惊喜之后,刚准备答应入股的事情,许庆彦却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接着说道:“不过,我家大人也知道,在座各位与我家大人一样,都是廉洁奉公之人,一千两银子虽然不多,但对各位而言却也不是小数……” 听许庆彦这么说,众人皆是语塞。 确实,如果他们真的廉洁守法的话,这一千两银子是必然拿不出来的。 许庆彦既然已经这么说了,这个时候总不能说自己一向贪赃枉法,一千两银子只是小意思吧? 见在座众人脸色神色变幻不定,许庆彦眼中的讥讽更甚,却是接着说道:“不过,我家大人对此早有考虑,这笔银子各位虽然拿不出来,但可以与知交好友一同入股啊,比如我知道在座诸位中,有几位是工部的郎中和员外郎,那工部尚书左兰山左大人、工部右侍郎陈东祥陈大人,一向最好说话,他们身为朝廷大员,俸禄也更高些,一千两银子,想必也能拿的出来,若是各位能说服那两位大人一同入股,这银子自然也就不缺了,还有那刑部左侍郎李立德李大人、督察院右副都御史顾全顾大人,都是可以入股的嘛。若是各位能多拉些人来入股,我家大人甚至可以送各位些股份以示酬谢。” 听许庆彦这么说,在座众人面面相觑,终于明白赵俊臣为何要如此便宜他们了。 许庆彦口中所说的这些人,全都是温观良的左膀右臂! 赵俊臣这是要让他们帮着去撬温观良的墙角啊! 若只是背叛温观良,投靠赵俊臣,那也就罢了,若是在投靠赵俊臣的同时,还帮着赵俊臣撬墙角,温观良岂不是会恨死他们? 另一边,詹善常已是明白了赵俊臣的打算,见众人犹豫,却是笑道:“各位不必担心,若是担心贸然邀请左大人、陈大人他们入股,会遭到两位大人责备的话,诸位大可在邀请两位大人之前,先行说服几位亲近的同僚。正所谓法不责众,又所谓众意难违,左大人、陈大人他们若是见各位都是同一般心思,想来必会认真考虑的,就算他们迂腐了些,最终拒绝了各位,那两位大人看在赵大人的面子上,也定然也不会责备各位的。” 童桓亦是点头道:“正是如此,各位虽然权柄不重,却也不必担心,就拿左大人、陈大人为例,他们之所以能够掌控工部,亦是因为下面一众郎中与员外郎们的鼎力扶持,若是没了各位,他们即使再有靠山,怕也坐不稳位置,若是考虑到这一点,想来他们必然会认真考虑的。” 许庆彦见众人还在沉吟,打不定主意,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缓缓说道:“各位可是要考虑好了,机会难得,错过不再,如今‘悦容坊’只是在京城开店,就已是这般红火了,而按照我家大人的打算,这‘悦容坊’将来可是要开遍大明朝的,到那个时候,每一分股份,都能给各位带来千倍万倍的回报,若是各位不愿意的话,我家大人也不会勉强,想来如今愿意入股的朝廷官员,绝不会少,我家大人再找其他人也就是了。” 听詹善常、童桓与许庆彦这样一唱一和,在座众人犹豫良久后,终于下定了决心。 投靠赵俊臣会得罪温观良,拉着其他人一起投靠赵俊臣也会得罪温观良,但若是在投靠赵俊臣之余,还能帮着赵俊臣撬温观良的墙角,不仅能讨好赵俊臣,引起赵俊臣的重视,更能削弱温观良,增强赵俊臣的势力,让他们更不用担心温观良的报复。 既然如此,反正已经要下定决心投靠赵俊臣了,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只见其中一人起身道:“在下明白了,虽然不敢保证,但定会为赵大人鼎力一试!” 随着这人说话,在座众人纷纷应和。 许庆彦笑了,举起酒杯,起身道:“既然如此,在下就恭祝各位马到成功了,这件事该怎么做,想必各位心中有数,我在这里就不再多提了。” “还请许小哥转告赵大人,这件事我等必会竭尽全力,且隐蔽行事,必不会坏了赵大人的大计。” “正是,还请许小哥放心,我们这些人没那般糊涂,如何试探还是懂得的。” “有詹大人、童大人和许小哥指点,这件事情就算不能尽全功,也绝不会让赵大人失望的。” 众人纷纷应和间,许庆彦陪着众人满饮了杯中清酒。 接着,许庆彦却不再说话了,只是静静听着在座众人的各般谋划。 正所谓小人心思,一不做二不休,在座众人在诸般利诱之下,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要背叛温观良,在谋划之间,对付温观良的决心,竟是比赵俊臣他们还要更加坚决,诸般设计谋划,谨慎认真之余,亦是不折手段。 看着在座之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谋划着如何能尽量隐蔽的撬温观良墙角、怎么尽量猛烈的打击温观良的势力,许庆彦刚开始还在笑吟吟的听着,但慢慢的,却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他也是小人,但一向都对赵俊臣忠心耿耿,这般不折手段的对付旧主的行为,总是让他看不惯。 “回去之后,必须要跟少爷提醒一声,这些背叛了温观良的人,只能用,却不能重用,更不能信任,否则,今天他们为了诸般利益背叛了温观良,将来谁知道会不会为了更多的银子而背叛少爷?不过,想来少爷早已经想到这一点了。” 许庆彦暗暗想道。 待诸事议定后,见许庆彦再无留意,在座众人就三三两两的离去了,如同他们前来赴宴时一般,离开时亦是小心翼翼,生怕被人发现。 但小心翼翼之余,却又多了一丝安心,因为根据他们的谋划,再过些日子,温观良就要变成孤家寡人了,到那个时候,又有赵俊臣撑腰,温观良即使身为阁老,也未必能对付得了他们。 而随着众人离去,一时间,雅间之内,只剩下许庆彦、詹善常与童桓三人。 经过这番谋划,最是怨恨温观良的詹善常,显得颇为兴奋,轻哼道:“经此谋划,我倒要看看那温观良变成孤家寡人后,还能有什么威风。所谓阁老,也不过是底下人捧起来的,若是没人捧他,阁老之位再尊贵,也不过是个摆设罢了。” 童桓相对稳重些,却是皱眉说道:“不过,今日相聚,虽然力求隐蔽,而且请来的这些人也都是咱们精挑细选的,但温观良经营朝野多年,今天的事情,未必就能全然瞒得住他,况且,就算今天的事情能瞒得住,待那些人四处游说之后,再想要瞒住温观良,怕也是不大可能。” 许庆彦却摇头,冷笑道:“童大人你说的这些,我家少爷全都考虑到了,这次谋划,虽说力求隐蔽,想要打温观良一个措手不及,但就算被温观良那老东西知道了也没什么,温观良的人,大都和温观良一个性子,贪财如命,咱们悦容坊多大的利润?温观良的那些人,又有几个能经得住这般诱惑?待消息传开,那温观良就算知道了又如何?除非他能给门下人更多的好处,否则形势就容不得他来控制了,问题是,温观良有那么多好处给人吗?就算他有,他舍得吗?经此一事,温观良无论如何,也会势力大损,到那个时候,看他还敢不敢威胁少爷。” 詹善常一脸钦佩的说道:“正是如此,赵大人的谋划,当真是令人赞叹,‘悦容坊’多大的生意?赵大人竟是一下子抛出了四成半的股份。正如许小哥所说,温观良就算有这么多的好处,以他的性子,又哪里舍得给人?两相对比,气魄胸怀,却是高下立判啊。” 许庆彦听詹善常这么说,却是不由得面容微微抽搐,依许庆彦的性子,银子只许进不许出,詹善常这番话,却是戳痛了他。 “悦容坊”四成半的股份,那要多少银子啊! 只是,虽然有些肉痛,但许庆彦却不想在詹善常和童桓面前表现出来。 所以,许庆彦学着赵俊臣告诫他时的语气神态,悠悠说道:“银子这东西,再多也只是一个数字罢了,银子不怕花,只要银子在用掉后,能换来实际好处,那银子就没有白用,‘悦容坊’四成半的股份虽然不少,但若是能用来架空掉温观良,增加咱们的权势影响,却也是一笔超值的买卖。” 许庆彦这是在模仿赵俊臣,詹善常与童桓自是能看得出来,只是许庆彦是赵俊臣的亲信,两人不敢得罪,只是连声称叹。 另一边,见到詹善常与童桓两人,每次谈及“悦容坊”时都是神色怪异,许庆彦心中暗暗叹息一声,却是从袖子中抽出了两张契子,交给了二人,同时说道:“两位这些日子以来对我家大人尽心尽力,我家大人都是看在眼里的,自也不会让两位吃亏,那四成半股份里,两位各占三分,这是我家大人的心意,两位切不可推脱。” 听许庆彦这么说,看着许庆彦递来的入股契约,詹善常与童桓皆是大喜,连连称谢。 看着詹善常与童桓的欢喜模样,许庆彦却想起了来时赵俊臣所说的那些话。 “庆彦,所谓忠诚,本质上只是效忠于他人的同时,自己能得到各种好处利益,或是权势,或是银子,或是志向,没有利益的忠诚,我从来都不相信,尤其是对那些贪官,更是如此;反之,若是利益共享,究竟是不是真心投靠,是不是忠心效力,也就没什么关系了。” ~~~~~~~~~~~~~~~~~~~~~~~~~~~~~~~~~~~~~~~~~ PS:加上昨天的补更,四合一近万字大章节。 头还是一直在疼,更新慢了,见谅。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十六章.白银浪潮(中).二合一章节 其实,无论是詹善常,还是童桓,甚至是许庆彦,都没有看透赵俊臣这般计划的真正用意。 赵俊臣之所以一口气抛出了“悦容坊”的近半股份,其真正目的,并不是想要收买温观良的那些门人,从而将温观良彻底架空。因为在赵俊臣看来,想要收买一名官员,权势与银子同样重要,而目前的赵俊臣,只能给予他们银子,却无法满足他们对权势的欲望。 在赵俊臣想来,“悦容坊”的股份虽然诱人,但凭此就能让温观良一派分崩离析,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而赵俊臣的真正目的,只是想要凭借这般动作,让本已是人心不稳的温观良一派官员,变得更加人心惶惶,从而上下相疑,互不信任,最终可以进一步的削弱温观良的权势与影响。 当然,若是凭借着“悦容坊”的些许股份,当真能够收买一些温观良的门下官员,从而削弱温观良的同时,还增强了自己的权势,赵俊臣也是乐见其成的。 然而,这一次,却是赵俊臣错了,他来到这个时代的时间尚短,对那些贪官的了解,毕竟不如詹善常、童桓、乃至于许庆彦来的深刻。他低估了银子对那些贪官的诱惑,也高估了温观良对手下人的控制力。 对绝大部分贪官而言,官位权势虽然是他们的根本,但银子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 更何况,赵俊臣虽然无法满足他们对官位权势的欲望,但实际上,温观良也无法做到更多。 所以,在宴会结束后的第二天,上早朝时,赵俊臣惊愕的发现,对于他昨晚的那些动作,温观良竟似丝毫不知! 至少,从表面上看,温观良一如既往的踩着钟点上朝,面对赵俊臣时,也一如既往的神色阴沉,除此之外,却也再没有其他动作了。 温观良并不像周尚景那样城府深沉,若是知道了赵俊臣撬墙角的行为,就算没有丝毫表示,至少也该有一些异常表现才对。 “难道,昨晚那些人,竟是全都背叛了温观良?竟是没有一人透露消息?” 上早朝时,赵俊臣落在后面,盯着温观良的背影,暗暗的想道。 事实上,赵俊臣从未想过这件事能够瞒住温观良,在他想来,虽然自己抛下的鱼饵诱人,但昨天那些人,总该有一两个对温观良残存着些许忠心才对。 “若真是如此,那事情就有趣了。” 这般想着,赵俊臣嘴角闪过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 早朝后,工部衙门。 工部尚书左兰山,坐在自己的办公房间里,却无心处理公务,只是皱着眉头思索着什么。 这几日庙堂形势平稳,一直没有发生什么大事,温观良与赵俊臣虽说已经撕破了颜面,但尚在各自准备,等待时机,积蓄力量,并未发起冲突。 但实际上,身为温观良的左膀右臂,左兰山却很清楚,这些日子以来,温观良看似什么都没做,但在暗中已是准备了一系列对付赵俊臣的计划,而这些计划一环套一环,一旦实施,必然会给赵俊臣带来极大的麻烦。 而实施这些计划的时间,就在赵俊臣与太子朱和堉赌约结束之时! 赵俊臣昨日与一众商人的那场聚宴,温观良自有眼线埋伏,和朝中大多数官员的看法一致,这场赌约,必然是赵俊臣赢了。 也正因为如此,在那个时候对付赵俊臣,太子一党虽然也同样敌视温观良,但因为刚刚才输了赌约,急于找回颜面的他们,必然会成为温观良的急先锋。 此外,温观良更已是与另外两位阁老——沈常茂、黄有容达成了默契,虽然这两个老家伙都是老奸巨猾之辈,绝不会被温观良利用,但他们同样不想看到赵俊臣的势力崛起,所以在赵俊臣形势不利的时候,沈常茂和黄有容也绝不会错过落井下石的机会。 如此一来,四派合力之下,就算是周尚景,也要手忙脚乱,更何况是赵俊臣? 到了那个时候,就算有德庆皇帝护着,赵俊臣也必然会势力大损。 而对付赵俊臣,其关键一环,就在于左兰山。 对此,左兰山早已做了充分的准备,亦是信心十足。 但是,今天下了早朝之后,不知为何,左兰山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具体是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来。 左兰山如今已是五十出头,早已过了相信直觉的年龄,但这般感觉是如此强烈,却又容不得左兰山忽视。 “到底是哪里不对?” 左兰山一边漫不经心的翻阅着工部的折子,一边暗暗想道。 就在左兰山暗思之间,房间外,有衙役在门外禀报道:“尚书大人,右侍郎陈东祥大人、营缮清吏司郎中王召大人、都水清吏司郎中刘淇刘大人、赵旭晨赵大人,屯田清吏司徐工长徐大人……联合求见。” 门外衙役一口气报出了十多个人名,让左兰山不由吃惊。 这些人,大都属于温观良门下,这些年来帮着左兰山掌控工部,在左兰山眼中,都是自己的得力干将。 这个时候齐齐来见,难道出了什么大事? 不敢耽搁,左兰山连忙说道:“快请他们进来。” 片刻之后,以右侍郎陈东祥为首,一众工部重要官员鱼贯而入。 左兰山的办公房间并不算小,但来的人太多,竟是把房间塞的满满的。 “你们一同前来,可是发生什么大事?” 待众人齐聚后,左兰山连忙问道。 然而,让左兰山惊讶的是,这些工部要员们相互对视了几眼后,竟是略过了众人之首的右侍郎陈东祥,齐齐把目光集中在了都水清吏司郎中刘淇身上。 刘淇也是出自于温观良门下,但一向不被左兰山重视,甚至于,这些年来左兰山一直都在有意无意的压制他。 因为,这个刘淇不仅是个小人,更是一个毫无原则的小人,左兰山虽然并不认为自己是个君子,但依然看不惯刘淇的性子作为。 只不过,小人有小人的好处,毫无原则的小人,更是比原则一大堆的君子好相处,也正因为如此,刘淇的人缘极佳,更善于串联,所以左兰山也不好刻意针对他。 似乎感受到左兰山眼中的惊疑,刘淇微微一笑,举步走出队列,向着左兰山躬身行礼后,说道:“尚书大人,我等这次一同求见于您,却是有事相求,还望您不要推辞,毕竟,这件事一旦办成,对咱们工部上下,都有好处。” 看着刘淇脸上的笑意,颇有几分小人得志的味道,左兰山不由将眉头皱的更紧,双眼扫过眼前众人,终于知道自己今日心中的不安来自于何处了。 自下了早朝后,回到工部衙门,工部上下看待他时的那种眼光,不知为何,竟是少了几分恭敬,多了许多意味深长的针对与探寻。 如此一来,原本与他上下同心的工部,自是给了他一种无法掌控之感。 心中这般想着,但左兰山却神色不变,缓缓说道:“哦?究竟是何事?竟是让你们一同前来相求?说来听听,只要本官能帮,就决不推辞。” 说话间,左兰山紧紧地盯着刘淇,他知道,众人这般表现,问题定是出在刘淇身上。 刘淇被左兰山盯的有些发慌,下意识的错开眼神,口中却依旧说道:“是这样的,赵俊臣赵大人,有感于咱们工部官员生活贫苦,而他开办的‘悦容坊’,这几日来却是日进斗金,所以就想要邀请咱们工部上下官员入股‘悦容坊’,今后好处同分,赵大人如此为咱们着想?咱们又岂能拒绝?所以,今天下官就把这事告诉了诸位同僚,而诸位同僚自然也不会反对赵大人的美意……” 顿了顿后,似乎在说话之间找到了底气,刘淇再次抬眼与左兰山对视,继续说道:“如此一来,咱们工部上下,唯有尚书大人您的意见未定,我等这次求见尚书大人,就是邀请尚书大人与咱们工部上下共进退,一同入股‘悦容坊’,若是尚书大人您同意了,那么自是说明尚书大人您与咱们下面官员同心同德,咱们工部上下,今后照旧对您鼎力支持,若是您不同意嘛……” 听刘淇话语间隐含威胁,左兰山只觉得怒火中烧,冷冷的说道:“不同意如何?你们就不把我当成尚书看待了?” 见左兰山语气冰冷,刘淇却是不敢多说什么了,只是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右侍郎陈东祥。 这些人里,毕竟是以陈东祥为首,而他只是一个发起人罢了。 顺着刘淇的目光,左兰山也向着陈东祥看去,缓声问道:“东祥,这么说,你也同意了?” 陈东祥身为左兰山的得力助手,虽然年龄尚不到四十,但为人干练,眼光精准,虽然性子略微阴沉了些,但依然最受左兰山看重。 刘淇似乎想起来了什么,此时却是抢着说道:“尚书大人,或许您还不知道那‘悦容坊’的生意有多大,下官却是知道的,那‘悦容坊’如今仅仅只是在京城开了铺子,每天就有上千两银子的收益入账,如今赵大人他更是准备扩大生意,等日后大明各省各府各县,都有了‘悦容坊’的铺子,那每年入账的银子,就是天大的数啊,尚书大人,咱们当官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求财吗?如今赵大人抬举咱们,给了咱们这么大一条财路,咱们又怎能不识抬举……” 话到一半,刘淇发现无论是左兰山,还是陈东祥,都在冷冷的看着他,身体一颤,连忙闭上了嘴巴。 陈东祥对着刘淇轻哼一声后,终于开口了,不似刘淇那般小人得志,反而一脸的严肃,对着左兰山缓缓说道:“尚书大人,下官知道,你之所以有今日,是温阁老一手扶持的,对温阁老也一直心怀感激,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进入官场后,我等已是再无退路,自需要考虑的更加长远才是。” “你什么意思?” 左兰山缓缓问道。 “这次温阁老让咱们对付赵俊臣,从一开始,我就不同意。有意劝谏,却反而被责骂了一顿,说我胆小怯弱,不堪重用,哈!”冷笑一声后,陈东祥的声音表情,亦是变得冰冷。“温阁老以为只要联合太子一党、沈阁老和黄阁老,就能彻底打败赵俊臣,让他再无翻身之地,却不知赵俊臣深受圣眷,陛下离不开他,根本不可能一棒子打死,就算是一时得逞,将来赵俊臣也必会东山再起。等到那时,面对赵俊臣不折手段的报复,咱们又如何自处?” 留给了左兰山些许思考的时间,顿了顿后,陈东祥又接着说道:“宁欺白须公,莫欺少年穷,这句话放到赵俊臣身上,最是合适,得罪了赵俊臣,温阁老倒是不怕,他迟早要致仕还乡的,按照官场惯例,等他致仕还乡了,之前他与赵俊臣的一切是是非非全都会烟消云散,但咱们到时候怎么办?到那个时候,又有谁能护得了咱们?” 说到这里,陈东祥的声音变得愈加的冰冷:“詹善常的事情,前因为何,咱们心知肚明,而这次温阁老为了自己的颜面,不惜与赵俊臣为敌,亦是从不曾为咱们考虑,如此种种,又岂能不让人寒心?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温阁老既然从不为咱们考虑,咱们又何继续愚忠于他?赵俊臣这次要咱们入股‘悦容坊’,足见诚意,正是咱们改头换面的机会,如今时机正好,投靠过去,也不怕赵俊臣看不起咱们,而那赵俊臣前途远大,跟着他,先不说那‘悦容坊’的生意诱人,将来你我未必也没有更进一步的机会。” 听陈东祥这么说,在场所有人皆是一愣。 之前刘淇等人向陈东祥谈起入股“悦容坊”的事情时,陈东祥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马上就答应了,甚至还帮着刘淇说服了许多原本在刘淇看来根本不可能被说服的工部官员。 众人原以为陈东祥之所以会这么做,是为了入股“悦容坊”后,给他带来的那些银子好处,但如今看来,陈东祥却是早已有了考量。 或许,就算没有今日之事,陈东祥也迟早会背叛温观良的。 另一边,听了陈东祥的劝说后,左兰山并非愚忠之人,却是再无之前的怒气,只是沉默不语。 一边觉得陈东祥确实说的有理,一边又顾念着温观良对他的种种恩情,却是让他犹豫不决,左右为难。 见左兰山这般模样,房中众人皆是面现担忧。 若是左兰山最终拒绝,那么他们这些人,最终不免就要与左兰山决裂了。 左兰山是他们的顶头上司,与左兰山为敌,虽然有陈东祥为他们作主,又有赵俊臣作为靠山,但依然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而陈东祥见到左兰山这般犹豫,却反而定下心来,因为左兰山之所以犹豫,就证明他已经开始认真考虑了。 所以,陈东祥继续说道:“尚书大人,还请你务必考虑清楚,事已至此,无论你是否答应,温阁老都必然会势力大损,他对付赵俊臣的那些计划,也必然无法实现了。而赵俊臣经此一事,也必然会势力大增,谁是输家,谁是赢家,如今形势已经很明朗了。” 听陈东祥这么说,左兰山咬了咬牙,终于下定了决心,轻哼一声后,抬头看着陈东祥,缓缓说道:“东祥,你这么说却是错了。” 陈东祥微微一愣,目光下意识的变得深沉。 难道,这左兰山最终还是决定愚忠于温观良?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事情就麻烦了。 谁知道,左兰山却是口风一转,继续说道:“你直呼赵大人的名号,未免缺了恭敬,赵大人虽说官阶与你相同,但你我皆知,他马上就要荣升为户部尚书,且前途远大,就算是我今后见到他,也要尊称一声赵大人,你又如何可以直呼赵大人的名号?” 听左兰山这么说,陈东祥微微一愣,接下来已是明白了左兰山的意思,不由一阵轻松,自是躬身认错道:“是下官错了,多谢尚书大人指点。” 认错之后,陈东祥直起身来,却见左兰山虽然表明了态度,但依然面色严肃,转念一想,已是明白了左兰山的想法,觉得自己这些人今日的所作所为,有携众威逼之嫌,自觉失了颜面。 所以,陈东祥又说道:“尚书大人,既然您已是打定了主意,那么还劳烦您找机会向赵大人提一下咱们工部上下如今的立场,毕竟您是工部之首,咱们工部上下如今在您的带领下变换了立场,今后咱们工部的利益,亦是需要您来为我们争取才是。” 果然,听陈东祥这么说,左兰山的脸色总算好看了一些。 另一边,陈东祥说话之间,又对着工部众官员打了一个眼色,一众工部官员皆是玲珑剔透之辈,又哪里会不明白陈东祥的意思?亦是随着陈东祥连连认错,好话说了一堆,或是“这么做实乃逼不得已,只是不想日后与尚书大人敌对”,或是“今后必然以尚书大人马首是瞻”云云。 而随着工部众官员的刻意讨好,左兰山的脸色终于恢复了常态,至少从表面上看,不再怪罪众人了。 而后,左兰山却是把目光转向了刘淇。 注意到左兰山的目光,想到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未免嚣张了一些,刘淇不由的一惊,以为左兰山要秋后算账了。 谁知,左兰山犹豫片刻后,却是问道:“刘淇,那‘悦容坊’这几天来,当真每天都有上千两的收益?入股之后,这收益的分配要怎么算?” 随着左兰山的询问,房中众人皆是安静了下来,齐齐看向刘淇。 这个问题他们已是向刘淇询问过,刘淇也已是向他们说过答案,但此时工部众官员却还是忍不住想要再听一遍。 听左兰山这么问,刘淇心中长出了一口气,刚准备说些什么,就听房外有衙役禀报道:“尚书大人,刑部左侍郎李立德李大人求见。” 几乎是同时间,又有另一名衙役来报:“尚书大人,督察院右副都御史顾全顾大人求见。” 听到禀报后,左兰山脸上闪过一丝黯然之色。 他大约已是猜到李立德与顾全的来意,更是清楚,这场争斗,温观良已是输定了。 虽然已经下定决心转变立场,背叛温观良,向赵俊臣靠拢,但想到温观良接下来的处境,他还是忍不住有些心有戚戚。 左兰山不是君子,但不像陈东祥那般“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更不似刘淇那般是一个毫无原则的纯粹小人,他还是顾念旧情的。 只是,这些旧情无法阻碍左兰山背叛温观良,因为,旧情归旧情,利益归利益,这是两码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十七章.白银浪潮(下). “看样子,我还是低估了银子对这些人的诱惑啊,本只是一番试探,却没想到无心插柳,竟是竟了全功……” 赵俊臣坐在户部衙门的办公房间中,看着手中的密信,带着些许诧异,喃喃自语道。 在工部转变立场后没多久,左兰山就已是派人向赵俊臣通报了消息,虽然工部上下的相关官员们有心亲自来见赵俊臣,却又怕被温观良得到消息,耽误了大事,所以最终只是派了一名亲信衙役给赵俊臣送了一封密信。 密信内容不少,除了表达了他们对赵俊臣的敬仰,以及对温观良的不满外,更是把温观良接下来的计划全都向赵俊臣透露了。 温观良想要对付赵俊臣的计划,其实很简单,就是让都察院的御史们弹劾户部账目不明,而工部上下亦是趁机应和,称户部屡屡借口国库银钱不足,克扣工部诸般经费用度,致使工部的河防、物料、城垣等要事皆被延误,然后一同要求德庆皇帝整顿户部,查账审核。 如若说户部是朝廷的钱粮总管衙门的话,那么工部就是朝廷钱粮花销最大的衙门,两者一入一出,息息相关,工部这般弹劾,必会引起朝野震动,到时候,若再有太子一党、阁老黄有容、阁老沈常茂等人的接连表态,那么即使德庆皇帝有心偏袒赵俊臣,也不得不下旨查账户部了。 而一旦户部被查账,本是赵俊臣禁脔的户部,就容不得赵俊臣完全掌控了。 这只是温观良的初步计划,至于其后如何,却是连左兰山他们也不知道了。 但赵俊臣倒是能想象的出来,不外乎就是在查账的时候动些手脚,或是鸡蛋里挑骨头,总之想办法找出些毛病来,先是牵扯出一些不重要的户部官员,然后在威逼利诱下,慢慢扯开口子,最终把矛头指向赵俊臣,拖赵俊臣下水! 办法很简单,但也很有效,古往今来,官场之上,这种做法一向都是政客们对付政敌时最有效手段,按照后世的一种说法——“没有哪个官员是经得住严查的,关键只是在于有没有严查罢了”。 说到底,官场争斗,到了某种层次高度后,联合盟友,孤立对手,合纵连横之道才是关键所在,至于方法手段,大多时候都只是一种可有可无的过程罢了。 温观良很明白这一点,所以他打算利用太子一党,并联合了另外两位阁老大员,若是骤然发难,或许真能打赵俊臣一个措手不及。 可惜,温观良忙着合纵连横的时候,却没想到自家后院失火,当工部尚书左兰山、工部右侍郎陈东祥、督察院右副都御史顾全等人接二连三的背叛于他,他的这般计划,也就注定要夭折了。 “不过,这温观良倒是给我提了个醒,这户部今后的做账手段,却也需要变一变了。” 看着眼前的密信,赵俊臣暗暗想道。 如今户部的做账手段,大都非常原始,只能做到收支相等,却很难经得起推敲,寻常查账倒也不怕,但若是有意细查,免不了要露出破绽马脚。在赵俊臣看来,后世的那些“先进的做账方法”,如今户部倒是可以借鉴一下。 其实,自从赵俊臣回京之后,就再没有从户部挪用银两,完全是一副清官做派,可惜,他如今上梁虽正,但下梁太歪,户部的那些郎中、员外郎们,一个个都是贪婪如狼、视财如命之辈,而赵俊臣暂且还需要这些人帮着他掌控户部,所以也只能任由这些蛀虫们继续存在,并且在必要时候,赵俊臣还要想办法帮着那些蛀虫们把屁股擦干净。 这般想着,赵俊臣暗暗叹息一声,如今的大明朝,清官不仅少,更无法为他所用,赵俊臣想要有所作为,如今所能依仗的,也只有那些贪官们的力量了。 唯一的好处是,这些贪官们的力量很庞大,远非清官清流们可比。 “来人,把蒋谦找来见我。” 下了决定后,随着赵俊臣一声高喝,门外自有户部的衙役答应着去了。 ……… 赵俊臣回京之后,萧规曹随,并没有对户部事务多加干涉,因为赵俊臣这段日子里一直都在熟悉着户部的运作与规矩,并不打算想当然的随意插手。 而在这段时间里,户部大小事务,一向都是由员外郎蒋谦帮着赵俊臣处理。 这个蒋谦,人如其名,谦逊低调,虽然年纪尚轻,刚刚三十出头,但熟悉户部运作,且颇有心机手段。当初赵俊臣初来户部时,他就刻意讨好,在赵俊臣掌控户部的过程中,更是立下了汗马功劳,所以无论是从前的赵俊臣,还是现在的赵俊臣,都对他颇为看重,一直刻意拉拢。 赵俊臣并不认为这个蒋谦有多么忠心自己,他当初投靠赵俊臣,未必就没有投机的心思,但赵俊臣亦是相信,蒋谦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背叛于他,自投靠赵俊臣之后,这个蒋谦由小小的从七品给事中,一路升为从五品员外郎,仗着赵俊臣撑腰,他在户部说话甚至比那些郎中们更有分量,相比较赵俊臣,其他人很难再给他更多的好处了。 随着赵俊臣的传唤,蒋谦不敢怠慢,很快就来到了赵俊臣的办公房间。 “见过赵大人。” 见到赵俊臣后,蒋谦神态之间,极尽恭敬之能,向着赵俊臣下跪问安道。 赵俊臣抬了抬手,说道:“起身吧。” 待蒋谦起身后,赵俊臣抬头一看,却见蒋谦脸色愈加的虚白了,不由摇头失笑。 这个蒋谦,若说身上最大的缺点,怕就是好色了,这些日子里,因为香胰的关系,京城青楼的生意大好,而蒋谦就是无数青楼流连客之一。 “你啊,平日里也要悠着些,色是刮骨刀,若是只顾着一时痛快,没有节制,年纪轻轻就被掏空了身体,可不值当。” 听赵俊臣这么说,蒋谦小心翼翼的抬头看去,见赵俊臣只是笑骂,并没有责备之意,于是连忙讨好的笑道:“大人说的是,下官今后必然谨遵大人您的教诲……下官这点毛病大人您也知道,有时就是控制不了,不过下官绝不会耽误正事的。” 赵俊臣点了点头,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在这个青楼合法存在的时代,蒋谦的某些作为只是私事,又不是办完事后没给钱,并不值得大惊小怪。 所以,赵俊臣提点了一句后,就已是切入正题,问道:“下午那胰子货源拍卖的事情,准备的如何了?” 蒋谦连忙答道:“回大人,都已经准备妥当了,按照大人您的吩咐,那拍卖的流程,相关的户部官员们都已是熟悉了,场地人手,相关手续,也皆无遗漏。” 赵俊臣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好。”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说道:“我这次叫你来,就是想让你准备一下,接下来的这段日子,我打算把咱们户部的账目,全都再重做一遍,务必要让人看不出破绽才是。” 蒋谦一惊,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道:“那温观良,打算从咱们户部的账目下手?” 赵俊臣一笑,说道:“你倒是敏锐。” 蒋谦一脸恭敬的说道:“自大人您与温观良撕破脸后,下官就一直在暗中提防着他,下官估摸着,那温观良想要对付大人的话,怕也只能从咱们户部下手了,所以一直都在小心戒备着,还请大人放心,咱们户部账目明确,是查不出什么毛病的。” 赵俊臣却摇头道:“温阁老他还没那么大的能耐能插手咱们户部事务,我让你把户部账目重做,只是为了将来以防万一罢了。如今户部做账的手段,太过粗陋,只能做到出支平衡,这些手段谁都知道,若是有心细查,却总是瞒不住的。” 听赵俊臣这么说,蒋谦却是一脸的疑惑。 按照蒋谦的理解,做账手段,不外乎就是抬高支出银两,加大入账损耗、虚报支出名目这三种方法罢了,难道还有其他的方法? 见蒋谦这般模样,赵俊臣轻轻一笑,神色变得认真了一些,把后世的一些做账手段向蒋谦细细讲解了一番。 对于后世作假帐的手段,赵俊臣只是了解皮毛,所以也只能讲个大概,但即使如此,这些巧妙隐蔽的方法,就已是让蒋谦目瞪口呆了。比如“收入提前与推迟确认”,比如“收支名目转变”,比如“选择性分摊”,比如“亏空转化”,等等等等,皆是蒋谦前所未闻的。 这些手段,虽然有许多在蒋谦看来并不适合户部使用,但依然让他赞叹连连,只觉得妙不可言。 若是按照赵俊臣的这些办法来做账,可以想象,从今往后,户部不仅可以名正言顺的寅吃卯粮,更可以让各种亏空合理化,若是不知赵俊臣的这些手段,任是如何查账,也很难找出破绽。 不得不说,蒋谦在某方面而言,确实是一位人才,在赵俊臣解说之间,刚开始他还只有听的份,但没过多久,就已是能够举一反三,与赵俊臣相互讨论了。 甚至于,赵俊臣提出的一些方法,因为各种原因,无法在户部实施,但蒋谦却也能根据实际情况找到变通实现的办法。 与蒋谦讨论了半个多时辰后,见蒋谦已是掌握了这些方法手段,赵俊臣满意的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只是吩咐道:“既然如此,你下去后就挑选些信得过的户部官员,把这些方法再完善一下,然后尽快把新的账册给做出来。” 经过这番谈论,蒋谦对赵俊臣的手段已是敬佩至极,脸上满是欢喜激动,连连点头道:“还请大人放心,有了这些方法手段,咱们户部从今往后就什么都不怕了。” 赵俊臣轻轻一笑,说道:“既然如此,你就下去准备吧,还有,下午那胰子的拍卖,我就不参与了,也交给你来主持,这件事关系到我和太子的赌约,你可要看紧了。” 蒋谦又是连连点头,连声说道:“还请大人放心,下官明白轻重,绝不会让大人失望的。” 说话之间,蒋谦就行礼告辞了。 看着蒋谦离去时脸上按耐不住的激动,赵俊臣不由眉头微皱。 他当然知道蒋谦为什么会这般激动,按照赵俊臣教给他的那些方法做账后,从今往后,户部上下官员,无论再怎么动用户部银子,就不怕被人发现了。 可以肆无忌惮的贪墨公银,对贪官们而言,还有能让他们更开心的事吗? “我这么做,是不是在鼓励下面的人贪赃枉法啊?”赵俊臣皱眉,暗暗想道:“看来必须要找机会敲打他们一下了,否则这户部不知道还要乱成什么样子。” ……… 下午胰子货源的拍卖,赵俊臣并没有亲自参加,事实上,这两天来,赵俊臣一直都在躲避着那些想与他暗中交易的各地商人。 但虽说没有亲自参加,但赵俊臣一直都在暗中紧紧盯着,而结果也很让赵俊臣很满意。 事实上,不仅赵俊臣很满意,所有参与拍卖的户部官员,都在为拍卖的激烈过程与惊人结果而震惊不已。 其结果就是,普通胰子以五万块为一批,拍卖底价为一千五百两,而平均成交价竟是高达两千五百两! 香胰以五千块为一批,拍卖底价为一千八百两,而平均成交价更是高达三千二百两。 药胰以五百块为一批,拍卖底价为一千一百两,平均成交价也高达两千一百两。 也就是说,接下来一年内,内库制造的那些胰子,总共卖了一百四十四万六千两银子! 若是抛开胰子的制造成本,这些胰子的纯利润,更是不下八十万两! 对于如今任何一个人而言,这笔银子,都是天数!! 包括德庆皇帝,也是如此! 所以,当赵俊臣得知结果后,带着厚厚一摞银票,匆匆前去面见德庆皇帝后,德庆皇帝会是如何的欢喜失态,也就可想而知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十八章.庙堂争锋(上).第一更 “多、多少银子?” 养心殿内,当赵俊臣把胰子货源拍卖的收入禀报给德庆皇帝后,德庆皇帝一脸的震惊,略带磕巴的确认道。 事实上,不仅仅德庆皇帝,伺候在德庆皇帝左右的那些太监们,一样都被赵俊臣说出的数字给吓到了,皆是满脸的震惊呆滞。 “总计一百四十四万六千两,陛下。” 赵俊臣看着德庆皇帝满脸的不可思议,不由觉得好笑,但自然不敢笑出来,所以只是忍着笑意,一脸的严肃,缓缓回答道。 再次得到确认后,德庆皇帝楞了良久,才终于相信了这个事实,喃喃自语道:“一百四十六万六千两,竟然真有这么多……” 听着德庆皇帝口中数字的微妙转变,赵俊臣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但依旧点头道:“是的,陛下,总计一百四十六万六千两……若是抛开人工成本,内库今年凭借胰子产生的盈利,将不下于八十万两。而且这还是第一年,若是日后内库的胰子产量能进一步提升,而百姓们亦是慢慢的习惯使用胰子后,这胰子的盈利,还可以进一步提升,依臣的估算,五年之后,或许最终能达到一百五十万两左右。” 听赵俊臣这么说,德庆皇帝再次沉默了,看似很平静,但放在御案上的执笔右手,却不住的微微颤抖着。 德庆皇帝一向最注重形象,时时刻刻都不忘保持威严尊荣的帝王风范,即使面对赵俊臣这位宠臣时,也不过神色稍稍温和一些罢了。 但听到赵俊臣口中的数字后,德庆皇帝却是不由自主的失态了。 看得出来,德庆皇帝此时极力的想要保持他那尊贵的形象,然而,这个数字超乎想象的庞大,让一向都是钱袋窘迫的德庆皇帝,又如何能够淡定的起来? 八十万两的盈利,看似寻常,相比起明朝每年近千万两的税赋收入,只是一个小数字,但收入归收入,这近千万两银子各有用处,每年能剩下来的闲银,国库与内库加起来,也不过二三十万两罢了。 这还是赵俊臣近些年来掌控户部与内库,理财有道的结果,在赵俊臣掌权之前,无论户部还是内库,一向都是亏空的。 而这八十万两盈利,意味着从今年往后,德庆皇帝手中可用的闲银翻了三倍有余! 而且按照赵俊臣的说法,这还仅只是第一年,再过些年,这胰子的盈利甚至能达到一百五十万两之多! 对于德庆皇帝这个穷惯了的皇帝而言,这绝对是个天大的惊喜!! 看着德庆皇帝依旧面无表情,沉默不语,但眼神之间却不断波动着,赵俊臣不禁为这位“没见过银子”的皇帝而暗暗叹息:“之前我就已经说过,这胰子必然能赚天数的银子,难道在德庆皇帝看来,所谓的‘天数银子’,仅只是三五十万两不成?” 心中这般想着,赵俊臣却没有耽搁,双手捧起厚厚的一份折子——折子并不厚,但折子里却夹着厚厚一摞银票——垂首说道:“陛下,这是今日那胰子货源拍卖的禀呈折子,以及拍卖所得的银票,还请陛下审阅清点。” 见到赵俊臣手中的折子,德庆皇帝总算是回过神来,对着身边的张德太监点头示意。 张德不敢怠慢,连忙走下御阶,接过赵俊臣手中的折子,准备转交给德庆皇帝。 张德虽然是德庆皇帝的随身太监,但也从未接触过这么多的银子,接过折子的时候,看着折子间那厚厚一摞银票,神色忍不住也是有些激动。 而就在这时,赵俊臣却突然轻声说道:“银票多了三十万两,请张公公提醒一下陛下。” 张德微微一愣后,轻轻的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捧着折子与银票返回到德庆皇帝身旁,把折子与银票转呈给德庆皇帝。 德庆皇帝接过折子后,强忍住马上清点银票的冲动,把折子打开,“随手”把银票放到一旁,然后拿着折子“细细”审阅。 只是,德庆皇帝审阅折子时的神态虽然看似认真,但时不时瞄向手边银票的眼光,却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 这些银子,抛开要转给户部的那二十万两,剩下的全都是德庆皇帝自己的银子!! 德庆皇帝好不容易将折子审阅完后,刚准备说些什么,伺候在一旁的张德,却突然靠近一步,对着德庆皇帝轻声说道:“陛下,老奴看这银票的数量不大对,这么厚一摞,好似不止一百四十六万两。” 德庆皇帝微微一愣,又看了一眼手中银票,却也不好意思当着赵俊臣的面清点,索性把银票交给张德,说道:“你……清点一下,看看究竟有多少。” 张德恭敬的答应了,然后捧着银票细细清点,片刻后对着德庆皇帝说道:“陛下,老奴看了一下,总计一百七十四万六千两。” 德庆皇帝微微一愣,转头看向赵俊臣,眼神似惊疑似惊喜,沉声问道:“赵爱卿,这怎么回事?这银票怎么多了近三十万两?” 赵俊臣一直都在等着这句话,待德庆皇帝出声询问后,连忙跪下叩首,一脸的恐慌,道:“陛下,臣有罪……” 德庆皇帝眉头微皱,缓缓说道:“哦?银子多了近三十万两,你怎么又有罪了?到底怎么回事,给朕说清楚。” 赵俊臣将头微微抬起,问道:“陛下可还曾记得,臣刚刚回京时,曾向陛下说过的南巡之策?” 德庆皇帝轻轻点头,眼中精光一闪,说道:“恩,以朕入住江南各处私人园林之资格,让那些园林主人捐献些银子……你是说,这三十万两银子?” “陛下英明,臣的一举一动,皆是瞒不过陛下的慧眼。”赵俊臣再次埋首,沉声说道:“这般计划虽然被太子殿下所阻,但太子殿下不知我朝如今的财政状况,只觉得这般作为有损朝廷颜面,却不知有了这笔银子,能为我朝上下解决多少事情。臣得陛下错信,掌管国库内库,常见陛下为钱粮之事烦心,无法为陛下分忧,让臣时时皆是自责愧疚不已。那日下朝后,臣思来想去,总觉得这件事就此搁浅,太过可惜,所以,臣就瞒着陛下,依旧把陛下南巡时想要入住江南园林的事情传了出去,而那些园林主人在京城中的代理之人,亦是心领神会,前后共为陛下南巡捐献了近三十万两银子。” 顿了顿后,赵俊臣的声音中多了几分坚决,继续说道:“当然,太子殿下当日所言,称这样做,有朝廷向民间富者索贿之嫌,有损朝廷颜面,未尝没有道理,然而,臣却已是下定决心,只要能为陛下分忧,这般做法会引起的诸种恶名骂名,臣一肩担之,日后若是事发,还请陛下自称不知情,然后把所有罪名全都归到臣的身上,臣绝不推托!!”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德庆皇帝还没说些什么,旁边的张德已是轻声感慨道:“怪不得赵大人交上的银票多了三十万两,却不明说,原来竟是存着这般心思,当真是用心良苦啊……” 张德的声音虽轻,但正好能让德庆皇帝听到。 只见德庆皇帝静静的打量了赵俊臣良久后,突然叹息一声,缓缓说道:“俊臣,你很好。” 德庆皇帝一般称赵俊臣为“爱卿”,若是称赵俊臣为“俊臣”,就说明他此时对赵俊臣尤为满意,亦心情颇佳。 对德庆皇帝而言,这三十万两银票,他自然不会拒绝。 “起来吧,你我君臣和睦,不要动不动就跪着,这件事你没有做错。”德庆皇帝缓缓说道,待赵俊臣起身后,又接着说道:“太子没有理政经验,自是不知朝廷的难言之处,所行所言,未免有些不经考量,朕入住私人园林,自是那些园林主人的天大荣幸,他们捐献些银子,也是应当的,又哪里会损朝廷颜面?” 听德庆皇帝这么说,赵俊臣一脸的感动。 但私底下,赵俊臣却在暗暗的皱眉不已。 赵俊臣的这番作为,除了讨好德庆皇帝之外,亦是一番试探,试探德庆皇帝如何看待自己。 而结果就是,对于赵俊臣所提出的,日后这件事若是事发,由赵俊臣顶罪,而德庆皇帝则自称不知情的想法,德庆皇帝丝毫没有拒绝的意思。 ~~~~~~~~~~~~~~~~~~~~~~~~~~~~~~~~~~~~~~~~~~ PS:昨日七夕之际,工作总算忙完了,接下来一段时间内,虫子会专注于码字,进入爆发期。另,昨天工作告一段落时,虫子被同事拉着去喝酒庆贺,结果竟被灌醉了,耽误了更新,实在抱歉,今天三更,明天五更,见谅。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十九章.庙堂争锋(中).第二更 赵俊臣一脸恭敬的站在德庆皇帝面前,神色平静。 经过了最初的心潮起伏,如今赵俊臣的心情已是很平静了。 不知为何,经过试探后,略微明白了一些德庆皇帝对他的真实看法后,赵俊臣反而心安了。 因为未知,所以恐惧,如今看明白了,反而没那么慌乱了。 更何况,对于德庆皇帝如何看待自己,赵俊臣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而另一边,经过这么一件事情后,德庆皇帝看着御阶下的赵俊臣,摸着御案上那厚厚一摞银票,神色之间却是满意至极。 对于这样一位宠臣,德庆皇帝自觉应该奖赏些什么。 所以,德庆皇帝沉吟片刻后,突然开口问道:“俊臣,朕记得,你是扬州人吧?” 赵俊臣垂首,恭敬的答道:“陛下记得清楚,臣是扬州人。” 德庆皇帝又问道:“既然南巡之事已经定下来了,那么明年开春后,你就随朕一同前去吧,朕南巡的时候,正好会在扬州停留数日,你也正好趁机衣锦还乡,见见家乡的父老乡亲,对了,近些年来,你可与你母家联络过?” 赵俊臣微微一愣后,不明白德庆皇帝问这些做什么,但还是摇头道:“回陛下,自臣入朝为官后,臣母家那边倒是来过一些人,想要与臣拉些关系,只是……” 见赵俊臣话语迟疑,德庆皇帝却理解的点了点头,说道:“你没有搭理他们是吧?朕明白,你还在怨恨他们当年把你们母子赶出宗族,最后害的你母亲活活累死的事情。” 说到这里,德庆皇帝脸上闪过一丝黯然,感慨道:“不过,这也是民间习气,任哪一个家族遇到这种事,也都是这般做法,说根到底,却也怪不得他们。这次去扬州之后,俊臣你还是与他们重归于好吧,毕竟,他们也是你在这世上仅有的亲人了。” 赵俊臣沉默片刻后,最终点头道:“既然陛下您这么说,那臣遵旨就是。” 如今的赵俊臣虽然已是被李代桃僵了,但继承的那些记忆,对他或多或少都还是有些影响,所以对于自己的那些母家亲戚,赵俊臣依旧不甚喜欢。 见赵俊臣有些不情愿,德庆皇帝笑骂道:“你啊,也别太过固执,朕这也是为你好,据朕所知,你扬州母家,算一个大家族,有百余族人,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你和与他们和好,抬举他们,他们日后也能为你帮衬着些。” 顿了顿后,德庆皇帝又说道:“这样吧,待咱们君臣到了扬州后,你从你母家族人里挑选些聪明伶俐的适龄读书人,数量不限,你看着办,事后给朕说一下就行,朕让他们入国子监,这样将来也能有个好前途。此外,朕亦打算在南巡之后再开选秀,充实**,你亦可以在母家族人中挑选一名适龄女子,朕给她贵人位份,你看如何?” 听德庆皇帝这么说,赵俊臣不由一惊! 无论德庆皇帝存着怎样的心思,这绝对是一个天大的赏赐了。 国子监乃是大明朝最高学府,但并不是想进就能进的,或是在科举中考取了举人资格,称为“举监”;或是给朝廷捐献了大笔银子,称为“例渐”;或是考取了秀才名位,并得到地方学政的推荐,名叫“贡监”。 而最后一种,则是“荫监”,即凭借父辈做官而成监生,德庆皇帝赏赐给赵俊臣母家的监生名额,或可归于此类。 若是寻常监生名额,倒也罢了,但德庆皇帝的原话却是“数额不限,你看着办”,这就难能可贵了。要知道,监生名额可是抢手的很。 一旦成为监生,好处自不用提,不仅可以跳过院试,直接获得秀才资格并参加乡试,更有甚者,若是能得到国子监祭酒的推荐,还可以以监生的身份直接入朝为官! 这般恩赐,不可谓不重。 此外,让母家族人入宫的事情,亦是恩宠隆重,尤其是一入宫就给了贵人位份,足见重视。 ……… 所以,想到这些恩宠能给自己带来的好处,赵俊臣却是迟疑了,犹豫道:“陛下,臣那一众母家亲戚,臣已是有十余年没见过他们了,是良是莠,臣实在是心中没底……” 话到一半,德庆皇帝已是挥手道:“这一点朕比你放心,俊臣你聪慧过人,容貌在满朝上下也是数一数二,从你母家选出来的监生秀女,想来必不会差。” 见德庆皇帝态度坚决,赵俊臣只得答应了,躬身致谢道:“臣谢主隆恩。” “罢了罢了,朕亦是看你办事妥当,有功则赏罢了。”德庆皇帝挥了挥手,脸上满是笑意,却突然切入正题:“不过,事到如今,这次你与太子之间的赌约,必是你赢了,朕明日早朝,就升你为户部尚书,不过,一旦你升为户部尚书,这户部上下,侍郎之位皆是空缺,却也不合适。” 说到这里,德庆皇帝一脸的沉吟。 当初德庆皇帝把赵俊臣升为户部侍郎的时候,就有意暗中帮着赵俊臣掌控户部,不仅把作风清廉且为人迂腐的李成儒调为户部尚书,且除了赵俊臣之外,另一个户部侍郎的位置,一直迟迟拖着未定。 而如此一来,赵俊臣自然可以轻而易举的掌控户部。 只是,当赵俊臣升为户部尚书,且李成儒另任他职后,户部两个侍郎的位置全空了下来,自是不合适。 只见德庆皇帝沉吟片刻后,终于说道:“这样吧,这次三省秋闱舞弊案,虽然朕为了大局提前结案了,但依朕看来,那礼部侍郎詹善常,却脱不了干系,明日朕就把他调为户部右侍郎,由俊臣你看着他,省的他再惹出什么麻烦。” 说话间,德庆皇帝又思索了片刻后,接着说道:“至于户部左侍郎……恩,马森在吏部右侍郎的位置上已是呆了不少年了,也该动一动了,就由他担任。不过,这样一来,却又空出了一个吏部侍郎的位置,和一个礼部侍郎的位置,恩……督察院右佥都御史张轩,熟悉礼制,为人又老练,倒是可以担任礼部由侍郎之职,至于吏部侍郎嘛……对了,俊臣你不是举荐过潞安府知府刘长安吗?朕看过他的官履,确实是个人才,就由他来担任吏部右侍郎吧。” 说到这里,德庆皇帝看向赵俊臣,一脸的信任,竟是在征求赵俊臣的意见,问道:“俊臣你看如何?” 赵俊臣躬身道:“陛下思虑周详,臣自无异议。” 话虽然这么说,但赵俊臣心中却颇不平静。 户部是赵俊臣的地盘,但马森却是首辅周尚景的人!吏部是周尚景的势力范围,而刘长安的靠山却是赵俊臣! 此外,因为詹善常投靠的关系,如今礼部上下已是有近半人以赵俊臣马首是瞻,然而,詹善常调任户部后,还会如此吗? 那督察院右佥都御史张轩,可是阁老黄有容的人,而黄有容在诸位阁老之中,却是出了名的贪权。 德庆皇帝如此相互掺着沙子,那么赵俊臣与首辅周尚景、与阁老黄有容,利益冲突之下,又该如何相处? ~~~~~~~~~~~~~~~~~~~~~~~~~~~~~~~~~~~~~~~~~~ PS:凌晨前还有一更!!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十章.庙堂争锋(下).第三更 第二天,早朝之前,一如既往,寅时过半后,赵俊臣坐着轿子来到了午门外,在那里,太子一党与首辅周尚景,皆已是等待多时,至于其他的阁老重臣们,依旧在等着钟声响起才出现。 不过,与以往不同的是,当赵俊臣下轿之后,威势人气,却要比前些日子大得多。 其实,自回京之后,赵俊臣一改以往的孤僻跋扈,与朝中官员笑脸相迎,曲意结交,那广交朋党的心思,自是任谁都能看得出来。而通过三省秋闱舞弊案的事情,赵俊臣也展示了他那庇护朋党的能力,以及在德庆皇帝面前的强大影响力。 面对这样一个赵俊臣,许多有心寻找靠山的朝廷官员,或者在派系中不受重视的朝廷官员,自是心动了。 然而,彼时赵俊臣与太子朱和堉的赌约胜负未定,若是赵俊臣最终输了赌约,身负欺君之罪,那自是前途尽毁,更谈不上庇护朋党,自成一派了。 所以,虽然有不少朝廷官员有心向赵俊臣靠拢,但碍于那场赌约,却大都没有行动,只是在观望考量。 但随着户部的那场胰子货源拍卖的结束,任谁都知道,这场赌约必是赵俊臣赢了! 在这个时候,再不表明态度,又待何时? 事实上,昨日户部拍卖刚刚结束,赵俊臣的府中,就已是有不少朝廷官员或是送了名帖,或是亲自前去拜访,一时间,赵府门前,车水马龙,喧闹非凡。 而今日早朝,随着赵俊臣出现,更是热闹,许多朝臣,早已是等候多时,待赵俊臣下轿后,纷纷向着赵俊臣靠拢而来,人头攒动,比肩接踵,粗粗一算,竟是不下二三十人,纷纷向着赵俊臣招呼、问安、示好,不一而足。 看着眼前一众官员,虽然官位权势皆是不大,但若是能挑选一番收入门下,对赵俊臣而言,总是好的开始,更能增加赵俊臣在朝中百官心中的声望地位,所以赵俊臣亦是一一拱手还礼,表现的颇为客气。 “赵大人,昨日下官曾派人向贵府送了名帖,不知赵大人可有看到?” “赵大人,下官今日有意在临渊阁摆宴,不知赵大人可否赏脸一聚?” “赵大人安好,下官在这里预祝大人荣升尚书之位了!” 喧闹之间,赵俊臣双手虚压,一众官员皆是安静了下来,面带期盼的看着赵俊臣。 只见赵俊臣笑道:“若是今日本官当真有幸荣升户部尚书,自会摆宴酬谢各位这些日子以来对本官的鼎力支持,恩,就定在今天下午酉时,城西天海楼,各位意下如何?本官也就不下帖子了,今日酉时,只要能赏脸赴宴的同僚,都是我赵俊臣的朋友。” 听赵俊臣这么说,一众官员自是纷纷答应。 突然,只听有人轻哼道:“赵侍郎倒是信心十足,难道赵侍郎真以为自己赢定了赌约不成?” 赵俊臣转头一看,却见礼部左侍郎鲍文杰不知何时站在不远处,此时正冷冷的看着赵俊臣等人。 看到是鲍文杰说话,聚在赵俊臣周围的那些朝臣皆是下意识的闭口不言。 鲍文杰官居三品,手握实权,又是太子亲信,这些人虽然有心投靠赵俊臣,但事情未定,平白得罪了鲍文杰,却也不值得。 赵俊臣微微一笑,对着鲍文杰一拱手,刚准备说些什么,就听有人抢着说道:“哦?如今陛下已经下旨,把内库经营胰子所得的银两,每年分给户部二十万两,事已至此,赵大人已是赢了赌约,怎么?难道太子殿下竟打算毁约反悔不成?” 说话间,詹善常和童桓联袂出现,刚才说话的,自是早已看鲍文杰不顺眼的詹善常。 那三省秋闱舞弊案,若是没有鲍文杰的举报,詹善常前些日子也不见得会那般狼狈,更何况,两人这些年来在礼部争权夺势,早已结下了不少梁子。 鲍文杰看到是詹善常说话,眼中有不屑之色一闪而过,哼声说道:“小人得志,又能猖狂多久?” 说话间,鲍文杰又对赵俊臣拱手道:“赵大人,这场赌约,未必就是你赢定了,咱们朝堂上见。” 说话间,不待詹善常反驳,鲍文杰已是转身向着太子一党聚集的位置走去,只剩下詹善常气的脸色发青。 而赵俊臣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顺着鲍文杰的方向,向着太子一党看去。 很显然,太子一党如今也知道了赵俊臣利用胰子盈利的事情,一个个皆是面色严肃,但并没有多少灰败失望之色,显然自有应对手段。 对此,赵俊臣却并不担心,这次事情,他故意露出了一些破绽,显然太子一党已是察觉了,但赵俊臣并不在意,这些破绽,他是留给德庆皇帝看的,太子一党自以为得计,其实只是被赵俊臣利用罢了。 目光扫视之间,赵俊臣又看到了首辅周尚景,一如既往,周尚景被一众门人围拢在中间,此时也正用审视的眼神向着赵俊臣看来。 两人目光接触后,无论赵俊臣,还是周尚景,皆是客气的向对方点头示意。 赵俊臣毫不怀疑,昨天德庆皇帝的那些安排,周尚景必然是知道了,但对于德庆皇帝的动作,却是没有影响周尚景丝毫,一如既往的神色淡然,让赵俊臣看不透深浅。 另一边,因为鲍文杰的出现,聚在赵俊臣周围的那些朝廷官员,皆是有些尴尬,见到詹善常和童桓向着赵俊臣走来,皆是知趣的纷纷告辞了。 待身边只剩下詹善常与童桓之后,赵俊臣带着二人向着午门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吩咐道:“今晚摆宴,你们两个也来,那些想要投靠于我门下的朝廷官员,你们两个负责筛选一下。” 听赵俊臣这么说,詹善常与童桓皆是点头表示明白。 赵俊臣虽然有心收罗朋党,但却也不想要收罗一群其他派系派来的探子,刚刚那些人,有多少是真心想要投靠赵俊臣?赵俊臣还真是心中没底。 此外,许多官员虽然有心投靠赵俊臣,但他们从前之所以找不到靠山,或者在派系中不受重用,亦有不少他们本身的问题,或是能力太差,或是眼光短浅,或是无法与人正常相处,赵俊臣可不想不分良莠,全部收下。 就在赵俊臣叮嘱之间,午门上钟声响起,随着午门缓缓打开,温观良、黄有容、沈常茂三位阁老一如既往的踩着钟点下轿,早朝开始了。 ~~~~~~~~~~~~~~~~~~~~~~~~~~~~~~~~~~~~~~~~~~ PS:明天五更,把七夕的欠债换上,然后开始爆发,总算闲下来了,前段时间那起早摸黑的日子,真是不堪回首啊(#^_^#)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十一章.三大死罪(上).第一更 按照早朝的规矩,在午门开启后,众官员穿过午门,在太和门前集合整队,然后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后,有资格位列朝班的官员们,排队进入了太和殿,等待德庆皇帝的驾临。 在进入太和殿的路上,詹善常走在赵俊臣身边,却是一脸的不满,向赵俊臣轻声提醒道:“赵大人,以您如今的声势圣眷,又何必对那温观良和鲍文杰他们如此隐忍?” 原来,在鲍文杰挑衅之后,刚刚在太和门前整队的时候,温观良路过赵俊臣身边时,也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赵侍郎,可还记得那日老夫曾对你说过的话吗?菜冷了可以重温,若是做错了选择,却是再难回头,希望你今日不会后悔。” 而面对温观良的隐隐挑衅,赵俊臣却没有丝毫生意的样子,更没有反驳,反而对着温观良拱手道:“多谢温阁老指教,下官受教了。” 对于这一切,詹善常自是不满,只觉得赵俊臣太过隐忍示弱了,所以忍不住出言提醒。 另一边,听到詹善常的提醒,赵俊臣微微一笑,一脸的不在意,缓缓说道:“面子上凶不是真的凶,更不是谁说的话漂亮就是谁赢了,他们愿意凶就去凶,愿意说漂亮话就去说漂亮话,只要最后是咱们赢了,并能得到实际好处,也就是了。” 赵俊臣虽然这么说,但詹善常却不认同,说道:“可是,大人,您若是一直这么的隐忍示弱,被朝中百官小看了可怎么办?” 赵俊臣又是一笑:“只要咱们最终赢了,又有谁敢小瞧咱们?反倒是他们,输赢未定的时候就迫不急待的嚣张如此,最终若是输了,在朝中百官眼中,反而会像跳梁小丑似地。” 说到这里,赵俊臣看了詹善常一眼,悠悠道:“詹大人,你要切记,做事低调隐忍,和做人低调隐忍,完全是两码事,做事不能太过低调隐忍,否则就得不到好处,但做人最好还是要低调隐忍些,面子功夫罢了,既能得到百官好感,也能让人看不透深浅,何乐而不为?” 说话间,赵俊臣一指站在朝班最前列的首辅周尚景,补充道:“你过往一直跟着温观良,习惯了温观良那一套,如今有些不习惯这般做法,倒也正常,然而温观良虽然名为阁老,但说到底一直没成大气候,屡屡被人玩弄于鼓掌,咱们可不能学他,而应该学学首辅大人,人家纵横朝堂多年,屹立不倒,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听赵俊臣这么说,詹善常皱眉思索片刻后,终于恍然。 确实,周尚景这些年来正如赵俊臣所说的那样,“做人低调,做事高调”的形容,恰如其分,詹善常原本以为这只是周尚景的为人性子使然,但经赵俊臣这么一说,思量一番后,却又觉得,这种风格,未必不是周尚景成功的原因。 “原来如此,下官明白了,多谢大人指点。” 见詹善常想明白了,赵俊臣点了点头,却不再多说什么了。 反倒是詹善常,经过这番谈话后,对赵俊臣更有信心了,觉得自己没有跟错人,或许,赵俊臣将来未必不能成为第二个周尚景。 ……… 在詹善常看来,赵俊臣的所作所为,是在向周尚景学习,其实却是误会了赵俊臣。 赵俊臣学习的对象不是周尚景,而是后世的那些官员。 在这个时代,朝中官员们一向看重“官威”二字,习惯了拿腔作势,处处摆谱,以此来显示自己的地位尊荣,让人心生敬畏。 但赵俊臣毕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他来自于后世,还当过几年政府的公务员,更习惯后世那些官员的作风。 后世的那些官员,不管实际上如何,但从表面上看,一个个皆是温和亲切,哪怕心里恨对方入骨,流露于表面的神情,依然是一派真挚友善,让人分不清是敌是友,是真是假,但私底下,这些看似相处融洽的政客们,所作所为,却比谁都要彻底决绝,从来不留余地。 而“做人低调,做事高调”八字,也是后世官员普遍的座右铭。 这种做法,说是“表里不一”也好,说是“笑里藏刀”也罢,又或是“虚假伪善”也可以,但赵俊臣见惯了这一套,也习惯了这一套,并觉得这套做法很有用,所以也就拿来用了。 所以,无论是对于太子朱和堉,还是对于温观良,又或者是周尚景,赵俊臣对待他们的态度,一向是谦逊友善,但赵俊臣心中真正的想法如何,也只有赵俊臣自己知道了。 ……… 而众臣进入太和殿后,没等多久,随着张德一声“陛下驾到,众臣跪迎”,德庆皇帝已是一脸笑意的驾临太和殿。 从某方面而言,德庆皇帝或许是一位很容易让人看透的帝王,当然,这也可能是他有意为之。 比如,他如果称呼赵俊臣为“俊臣”,那就说明他对赵俊臣很满意,反之若是称呼赵俊臣为“爱卿”,反倒是说明他心情不佳了。 再比如,每日早朝,德庆皇帝出现的时间,亦能说明他的心情,若是像今日这般,早早的驾临太和殿上朝,亦是说明他的心情颇佳。 德庆皇帝的心情虽好,但太子朱和堉的心情却不好,任谁都知道,今日是他与赵俊臣的赌约输赢决定之时,德庆皇帝心情如此之好,岂不是说他希望赵俊臣赢,希望朱和堉输吗? 所以,朱和堉原本已是严肃无比的面容神色,在德庆皇帝驾临太和殿时,变得愈加的严肃冰冷了。 “众爱卿起身。” 德庆皇帝落座后,左手虚抬,笑着说道。 待众臣起身后,不等百官奏报,德庆皇帝已是当先说道:“众爱卿可还记得,月前太子朱和堉与户部侍郎赵爱卿之间的赌约?朕是那场赌约的公证人,却是记得清楚。如今距一月之期,虽然还有三天时间,但在朕看来,却已是尘埃落定。昨日,赵爱卿用那风靡京城的胰子,为内库入账一百四十余万两银子,抛开人工物料,竟是为内库增收了至少八十万两银子!而且这还是第一年,根据朕的估算,待那胰子使用在民间普及,内库亦能进一步增大产量,三五年后,这般盈利,更能增加到一百五十万两左右!” 随着德庆皇帝此言,包括太子一党在内,满朝上下,齐齐响起了惊呼声。 他们虽然知道昨日那场胰子货源的拍卖,内库入银必定不少,却也没想到竟会有这么多! 惊呼之后,许多人皆是把目光转向赵俊臣,只觉得不可思议。 而受百官注目的赵俊臣,此时却是低眉顺眼,一脸的低调谦逊,德庆皇帝看在眼里,颇为满意,继续说道:“朕前几日已是下旨,今后内库用胰子所得的盈利,每年补贴国库二十万两,如此一来,那场赌约,已是赵爱卿赢了,既然如此,按照赌约……” 德庆皇帝话才说到一半,太子朱和堉却突然出列,一脸的严肃决绝,扬声说道:“父皇,儿臣要弹劾户部侍郎赵俊臣,罪名有三,罪罪该死!!” ~~~~~~~~~~~~~~~~~~~~~~~~~~~~~~~~~~~~~~~~~~ PS:今天共五更!这是第一更!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十二章.三大死罪(中).第二更 听到朱和堉突然的插话,德庆皇帝脸上的笑意,瞬间就收敛了起来。 他倒并非是不想要朱和堉弹劾赵俊臣,对于这一点,德庆皇帝早有预料,今日输赢决定之时,朱和堉有所反弹本就是必然的事情。 但是,朱和堉如此突然打断德庆皇帝的讲话,那就是对德庆皇帝尊严的冒犯了。 另一边,赵俊臣站后面,看着太子朱和堉的背影,想象着朱和堉此时一脸的毅然决然,心底亦是暗暗叹息。 虽然朱和堉是他的敌人对手,但有时候,对于这位太子殿下,赵俊臣甚至会常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慨,刚则易折,这位太子殿下为何总是以惹怒德庆皇帝的方式来表现自己的正直呢? 而就在赵俊臣暗暗感叹的同时,朝中百官,却皆是为太子的弹劾而震惊不已。 三大死罪!这可不是小事。 就在百官震惊之间,德庆皇帝亦是收敛了神色间的不快,缓缓说道:“哦?三大死罪?朕倒不知道,赵爱卿还有这么大的本事,太子你说来听听。” “陛下,赵俊臣此次固然用那胰子为朝廷增收不少,但手段下作,无所不用其极。”说话间,朱和堉从袖中拿出一份奏章,打开后朗声读道:“赵俊臣死罪有三,其一,处心积虑,败坏朝廷与君王声名,有大不敬之罪!这些日子以来,赵俊臣不惜借青楼污秽之地,为胰子扬名造势,时至今日,民间百姓,谈及胰子必会思及青楼,而那胰子如今又是由内库专营专造,如此一来,民间百姓又会如何看待陛下与朝廷?赵俊臣如今作为,败坏帝王与朝廷声名,正是大不敬之罪。” 听朱和堉这么说,百官皆是一愣,赵俊臣借青楼为胰子扬名的事情他们或多或少都有了解,此时听朱和堉这么说,心下思索,皆是觉得有理。 甚至于,德庆皇帝面色也是一变,他可是一位极为爱惜名声的帝王,太子此言,不由他不重视。 然而,赵俊臣心中却暗暗叹息,朱和堉说的罪名很大,确实是死罪,甚至未尝没有道理,可惜,赵俊臣若想要反驳,却也容易。 所以,不待朱和堉说第二条罪名,赵俊臣已是移步出列,扬声道:“陛下,臣有话说。” 朱和堉瞪了赵俊臣一眼,显然为赵俊臣打断自己的“檄文”而不满,但德庆皇帝已是说道:“你说吧。” 赵俊臣扬声道:“陛下,太子弹劾臣的这般罪名,臣却不敢自认,亦不能认同。臣自始至终,从未想要利用青楼为胰子扬名造势。京城中的那些青楼,确实率先使用了胰子,但一买一卖,公平交易,青楼之地虽然污秽,但亦是为朝廷交税的,她们来买,难道还能不卖?” 顿了顿后,赵俊臣接着说道:“至于太子所说,如此一来,胰子借青楼扬名,会有损朝廷名声,臣更不敢赞同。臣一向坚信,在陛下您的教化下,我大明百姓民风淳朴,士子间亦是君子多于小人,那青楼污秽之地,会去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如此一来,即使有人会因为胰子联想到青楼,并因此而恶意的猜想君王与朝廷,亦只是那些常常流连青楼之辈,且天生的小人心思罢了。对于那些小人,无论什么事都会恶意猜忌,又何必顾虑他们的想法?臣虽然不敢自称君子,但自胰子制造出来,亦是日日使用,却从未因为胰子而联想到青楼那污秽之地。” 说到这里,赵俊臣转头扫视着朝中众人,问道:“敢问诸位同僚,如今胰子风靡京城,想必在场各位大都有所使用,即使没有用过,也定然听说过胰子的事情,可有哪位曾因为胰子而联想到那青楼污秽之地?” 经过之前的那番话,赵俊臣的这个问题,就相当于在询问朝中百官,是不是常常流连青楼,且满脑子小人心思了。 即使事实如此,但当着德庆皇帝的面,又有谁会承认? 于是,包括太子一党在内,朝中百官,一个个皆是沉默不语,甚至有人连连摇头。 见百官如此,赵俊臣轻轻一笑,又问道:“当然,如今陛下圣明,御下官员,亦皆是君子,自然不会有这般小人心思,那么本官再问诸位同僚,诸位同僚身边的那些族人朋友,甚至于长随仆从,可曾有人因为胰子联想到青楼那污秽之地?” 听赵俊臣这么说,百官再次或沉默,或摇头。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朝中百官自然不会承认自己身边有那种流连青楼的小人了。 见到这般形势,太子朱和堉脸色愈加的冰冷,虽然在他看来,如今太和殿内百官,绝大部分都是因为青楼而得知了胰子的功效,亦是会因为胰子而联想到青楼,但他却也不好强迫百官承认,否则必然会引来百官反弹。 再看到德庆皇帝脸色渐渐宽柔,朱和堉心中暗暗叹息一声,知道这一条罪名是无法扳倒赵俊臣了。 虽然觉得赵俊臣这是在诡辩,但朱和堉却也没有其他办法,冷哼一声后,就准备说出赵俊臣的第二条罪名。 然而,朱和堉虽然放弃了这条罪名,但赵俊臣却没有放过他。 却说,赵俊臣在见到百官或沉默或摇头后,竟是看向太子朱和堉,问道:“这么说,满朝上下,仅只有太子殿下一人如此认为了?却不知太子殿下为何会因为胰子而联想到青楼那污秽之地?” 赵俊臣一脸的真挚笑意,看似没有任何恶意,但这句话却是诛心了。 太子朱和堉自然怒极,瞪着赵俊臣,强忍着动手的冲动,咬牙问道:“赵侍郎,你这么说,是认为本太子满脑子小人心思?还是认为本太子是流连青楼之辈?” 太子的话刚刚落下,就见礼部左侍郎鲍文杰出列,满脸怒意,大声说道:“陛下,臣弹劾赵俊臣污蔑太子殿下,有不臣之心。” 鲍文杰刚刚说完,礼部右侍郎詹善常亦是出列,道:“陛下,臣弹劾鲍文杰污蔑朝中大臣,心怀不轨。刚刚赵大人所言,臣听的一清二楚,何曾污蔑过太子殿下?” 赵俊臣亦是说道:“陛下,臣对太子殿下一向恭敬,又如何敢污蔑诽谤?太子殿下之贤名,朝野上下,人所共知,臣常有听闻,太子殿下日后必是我朝的圣君明主,臣对太子殿下尊敬都来不及,又怎敢污蔑诽谤?在臣看来,太子殿下是绝不会因为胰子而联想到青楼的,之所以会有这般言论,怕是受了他人影响,所以臣才有所询问罢了,还请陛下明鉴。” 说话间,赵俊臣还有意无意的看了鲍文杰一眼,意思很明显,在赵俊臣眼中,影响太子的小人,就是鲍文杰了。 见赵俊臣如此,朱和堉与鲍文杰皆是怒极。 另一边,德庆皇帝听赵俊臣说到“臣常有听闻,太子殿下日后必是我朝圣君明主”时,眉头微微一皱,终于开口了。 “罢了,赵爱卿,太子毕竟是太子,你日后说话亦要小心些,不能让人误会。” 说话之间,却是把赵俊臣的那句诛心之言一笔带过了。 听德庆皇帝这么说,赵俊臣对着德庆皇帝行礼道:“陛下教训的是,臣知错了。” 说话间,赵俊臣又对着朱和堉躬身道歉道:“还请太子殿下恕臣失言之罪。” 见赵俊臣如此,朱和堉咬着牙没有多说什么,但眼中的怒意,却是任谁都能看得出来。 而德庆皇帝则继续说道:“不过,赵爱卿所言也有道理,这败坏君王与朝廷名声,大不敬之罪,却是太子有失考量了,依朕看来,过于牵强。” 听德庆皇帝这么说,又事已至此,百官自是称是,而鲍文杰与詹善常,亦是在行礼后各自退回队列。 唯有赵俊臣,依旧站在那里,意思很明显,他要与太子朱和堉打擂台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十三章.三大死罪(下).第三更 见赵俊臣没有归列,朱和堉自是明白赵俊臣的心思,眼光愈加的冰冷之余,心中却有些暗暗诧异,只觉得赵俊臣自回京之后,作风突变,与往前截然不同。 按照往前,朱和堉可不止一次这般弹劾过赵俊臣,而那时的赵俊臣,却只懂得向德庆皇帝连连叩首,用可怜巴巴的眼光看着德庆皇帝,指望着德庆皇帝为他做主。 而如今,赵俊臣不仅敢开口反驳,更是竟有胆子出言反击于他! 其实,赵俊臣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在赵俊臣看来,德庆皇帝对太子朱和堉的态度很微妙,即因为朱和堉的贤名卓著而嫉妒顾忌,又因为朱和堉的太子身份而不得不出手维护。 而今日这般与朱和堉争锋相对,德庆皇帝究竟是存着怎样的心情思绪,是见太子受挫后而暗暗开心?还是见赵俊臣顶撞太子而暗暗不满?即使是赵俊臣,也猜不透。 但是,赵俊臣却也只能这么做,今时不同往日,赵俊臣既然已经有心自立一派,就必须要在百官面前表现自己的能力,若是再同从前一般,只知道哀求德庆皇帝出手相助,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声望会尽毁不说,今后更是别想再有人会真心投靠于他了。 更何况,通过工部尚书左兰山等人,赵俊臣亦是清楚,温观良、黄有容、沈常茂等人如今已是暗暗达成默契,若是太子对赵俊臣太过强势的话,说不定什么时候他们就会落井下石,到那个时候,就算是德庆皇帝,也很难护住赵俊臣。所以,赵俊臣也必须要打压一下太子朱和堉的气势,让温观良等人不敢随意出手。 不过,为了避免德庆皇帝的不满,赵俊臣虽然与太子朱和堉争锋相对,却也在抓住一切机会讨好着德庆皇帝。 毕竟,太子朱和堉口中赵俊臣的三大死罪,究竟是不是死罪,是大罪还是小罪,甚至于究竟有没有罪,最终很大程度上还要看德庆皇帝。 ……… 另一边,瞪了赵俊臣一眼后,朱和堉继续说着赵俊臣的罪名。 “罪其二,赵俊臣蛊惑圣君上……” 这一次,朱和堉却是刚刚开了个头,赵俊臣就已是打断道:“还请太子殿下慎言。” 朱和堉见自己刚刚开口就又被赵俊臣打断,脸色冷的都快结出冰了,冷声问道:“何为慎言?本太子才刚刚开口,难道还说错了什么不成?” 赵俊臣却叹息一声,说道:“太子殿下,前些日子臣就劝谏过您,‘蛊惑圣上’这四字不可随便使用,只有小人才会蛊惑圣上,也只有昏君才会被小人蛊惑,太子您认为臣是小人也就罢了,但当今圣上乃是自古少有的明君圣主,臣即使是小人,又如何蛊惑的了?” 听赵俊臣这么说,德庆皇帝点了点头,看向赵俊臣的眼神颇为满意,而太子朱和堉则咬着牙瞪着赵俊臣不说话。 而赵俊臣却继续说道:“此外,之前那大不敬的罪名,陛下已是认为不妥当,陛下他金口玉言,那么那般罪名自是不成立了,而太子您接下来弹劾臣的罪名,应该是罪其一才对。” 太子朱和堉强压下怒火,继续举起折子读道:“罪其二,赵俊臣误导君上,将胰子由内库专营专造,与民争利,无视民生,为一己之利,夺民富而邀赏,致使民心生怨,反响恶劣,民间上万皂角匠人失去立身之本,数万百姓失去生活依仗,此乃是祸民不义之罪!” 说到这里,太子朱和堉又狠狠瞪了赵俊臣一眼,他虽然把“蛊惑君上”改成了“误导君上”,但依然将其列为“罪其二”,显然在他心中,赵俊臣使朝廷与君王声名受损的大不敬之罪,依旧是成立的。 赵俊臣这次却是微微一愣,没想到太子朱和堉竟会抬出这般罪名。 在赵俊臣看来,国家与民争利,是很正常的事情,否则又怎么有盐铁专营的政策出现?但在太子朱和堉看来,与民争利,显然是一个很大的罪名。 说到底,其实和“窃钩者诛,窃国者侯”一个道理,与民争抢小利是过错,有损朝廷颜面;而与民争抢大利就是国策,乃是增加国力之必然了。 而胰子不管再怎么赚钱,终究不能与盐铁相提并论,只是小利。 对于此,赵俊臣心中急转,沉默片刻后,终于开口反驳道:“太子弹劾臣的这般罪名,臣依旧不敢自认,亦不能认同,内库专营专造的是胰子,而为此失去营生的却是那些皂角匠人,又如何是臣的罪过?难道,为了照顾那些皂角匠人的营生,还要强迫天下百姓,弃效果更佳的胰子不用,而继续用那皂角不成?那岂不是本末倒置了?更何况,《易经》有言:‘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胰子比皂角好用,那些皂角匠人失去营生本就是必然,若是能他们能自发图强,制造出比胰子更好用的东西,难道还怕失业不成?” 顿了顿后,赵俊臣接着说道:“更何况,自陛下下旨,胰子由内库专营专造后,内库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收罗各地的皂角匠人,那些皂角匠人,除非本身手艺不精,无法被内库所用,其他那些有真本事的皂角匠人,又岂会失去收入营生?” 太子朱和堉的冷声说道:“诡辩!!自古以来,除了盐铁两物关系到国本战略,需要朝廷专营之外,其他小物,朝廷从来都是放任民间百姓自营自产自销,由此才能让万万百姓自得营生,而那胰子,亦只是小物罢了,据我所知,制造并不困难,但你却误导陛下,使之专营专造,不是与民争利,又是如何?” 说话间,朱和堉向德庆皇帝躬身道:“还请父皇明鉴,自那胰子由内库专营专造后,民间反响颇为恶劣,许多皂角商人匠人,失去营生之道后,亦是对朝廷蒙生不满之心。与民争利,一向都是朝廷大忌,父皇您切不可受赵俊臣蒙蔽!” 德庆皇帝不由眉头微皱,他之前只顾着胰子能带来的银子,但如今听朱和堉这么一说,却也觉得这胰子由内库专营专造,确实有与民争利的嫌疑,对他帝王名声有碍。 然而,若是让德庆皇帝放弃胰子的盈利,作为一个穷惯了的皇帝,德庆皇帝却又舍不得。 所以,德庆皇帝下意识的向着赵俊臣看去。 ~~~~~~~~~~~~~~~~~~~~~~~~~~~~~~~~~~~~~~~~~~ PS:第三更,还有两更!!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十四章.尘埃落定(上).第四更 看到德庆皇帝注视而来的目光,赵俊臣心中已是有了反驳的办法。 然而,表现在脸上,赵俊臣却依旧是皱着眉头,苦苦思索,似乎不知该如何反驳。 与民争利,确实是朝廷大忌,历史上所有与民争利的君王,最终都没落得好名声,德庆皇帝觉得棘手,也是自然。 不过,也正因为德庆皇帝都觉得棘手,所以赵俊臣就更不能把它轻而易举的解决掉。 身为臣子,绝不能表现的比帝王更聪慧,在赵俊臣看来,这是常识性问题。 有容人之量的君王,毕竟只是少数。 而另一边,看着赵俊臣皱着眉头,良久无语,太子朱和堉不由觉得出气,再次举起手中折子,刚准备说出最后一条罪名,赵俊臣终于开口了。 “太子殿下且慢,臣还有话说。” 朱和堉一愣,冷眼看着赵俊臣,说道:“怎么?难道你还能否认这胰子由内库专营专造,并非是与民争利不成?” 赵俊臣这次却没有理会朱和堉,而是对着德庆皇帝说道:“陛下圣明,自是比臣更加明白,世间万物,皆有正反两面,朝廷每一个决策,亦是有利有弊,只要利大于弊,那就是利国利民的好决策,而弊大于利,则就是害国害民的不好决策。而这胰子由内库专营专造,依臣看来,就是利大于弊的决策,否则,陛下如此圣明睿智,又岂会准许?” 见德庆皇帝点头,赵俊臣继续说道:“胰子由内库专营专造,其弊端,按照太子殿下的话来讲,会让百姓认为朝廷与民争利,从而引起民心混乱,依臣看来,虽是事实,却不免夸大其辞了。” 朱和堉冷笑道:“既然是事实,又怎会夸大其辞?” 赵俊臣微微一笑,解释道:“胰子由内库专营专造,固然会让民间部分百姓受损,但绝不是我大明所有的皂角商人匠人,如今内库正是用人之际,那些皂角匠人只要有真实本领,自会被内库雇佣,其所得工钱还会有所增加,如此一来,他们只会感激朝廷,又怎会因此而埋怨朝廷?说到底,真正会因为这般旨意受损的,仅只是那些皂角商人,以及一些手艺不精无法被朝廷所用的皂角匠人罢了,那些皂角商人各个富裕,即使失去了营生,也是一时生活无忧,而那些手艺不精的皂角匠人,说到底也只能怪他们自己,更何况,这些人,林林总总加起来,最多也不过两三千人,就算对朝廷有所埋怨,又怎会影响大局?” 朱和堉怒喝道:“诡辩!河堤溃于蚁穴,民怨就是民怨,又岂可因为大小而忽视?” 赵俊臣摇头道:“臣并未忽视,臣也说过了,太子殿下您的话虽然有些夸大其辞,但亦是事实,然而,正如臣之前所讲,朝廷每个政策,皆是有利有弊,如今臣说了弊端,自是该说利处了。”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对德庆皇帝说道:“陛下,胰子由内库专营专造,固然会让少许百姓受损,但更会让大多数百姓受益。首先,这胰子为朝廷增收后,朝廷所得银钱,自会用在屯田、河堤、养军之上,这是每个百姓都能受到实惠的事情,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正是如此。其次,这胰子虽由内库专营专造,但亦是由各地商人专售,如此一来,专售商人、运输苦力、店铺伙计,皆是因此而有了营生,数量远多于利益受损的那些皂角商人与皂角匠人,轻重有别,自该取舍;其三,这胰子由内库专营专造后,亦可由朝廷监督,压低成本,降低售价,让百姓们用买皂角的价钱就能买到胰子,而最终得益的,亦是天下百姓。” 说到这里,赵俊臣的声音也变大了些,继续说道:“由此可见,陛下您下旨将胰子由内库专营专造,完全是深思熟虑的,虽会有少许百姓利益受损,但却会让更多百姓得利,正是陛下您睿智英明之表现,又岂会是与民争利?太子殿下此言,却是误解陛下了。” 太子朱和堉明明是在弹劾赵俊臣,但经过赵俊臣嘴中一绕,竟是成了对德庆皇帝的误解,朝中不少官员,听及此言,或是暗乐,或是暗暗皱眉。 太子朱和堉自然能听出来,赵俊臣这是在诡辩,否则,按照赵俊臣的这些说话,天下间万般货物,皆是由朝廷专营都行。 然而,朱和堉虽然有心反驳,但奈何德庆皇帝偏袒赵俊臣,更舍不得胰子的盈利,还未等朱和堉开口,德庆皇帝已是点头道:“赵爱卿之言,正是朕之所想,看来满朝上下,还是赵爱卿懂得朕的心思。” 说话间,德庆皇帝看向朱和堉,缓缓说道:“太子你这番话,却是有失考量了,日后所思所想,却要全面一些,不可听风就是雨,‘与民争利’这种事情,又岂是可以随便说的?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不要再说了,依朕看来,这第二个罪名,也是牵强,你再说赵爱卿最后一个罪名吧。” 听德庆皇帝这么说,朱和堉只觉得胸口要被怒火憋破一般,但却也不敢反驳。 从前,朱和堉只是因为赵俊臣是个贪官,且被朝野间传为德庆皇帝的私生子,所以心中厌恶,但经过今日这般争锋相对,朱和堉对于赵俊臣,却已是变成仇恨了。 看着朱和堉看向自己时的眼神,赵俊臣自然明白朱和堉心中的想法。 但赵俊臣却并不在意。 因为,朱和堉对自己究竟是厌恶,还是仇恨,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两人之间终究是敌非友。 瞪了赵俊臣片刻后,太子朱和堉终于冷静了一些,继续说道:“罪其三,赵俊臣以权谋私,借国牟利,贪赃枉法!父皇,据儿臣所知,如今胰子已是交由内库专营专造,其接下来一年的货源,也皆是被赵俊臣拍卖给了各地商人,然而,赵俊臣名下的‘悦容坊’,明明没有拍卖得到任何货源,但这些日子以来,却依旧在售卖各种胰子,货源丝毫不缺,而经过儿臣细查,却发现‘悦容坊’的存货早已卖完,如今在卖的那些胰子,全是由内库专造作坊生产。父皇,赵俊臣贪赃枉法,事实俱在,罪证确凿,不容狡辩,还请父皇明查!!” ~~~~~~~~~~~~~~~~~~~~~~~~~~~~~~~~~~~~~~~~~ PS:第四更,凌晨前还有一更!!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十五章.尘埃落定(中).第五更! “终于来了……” 听到太子朱和堉弹劾自己的第三项罪名,赵俊臣竟是暗暗长出了一口气。 这是赵俊臣故意露出来的破绽,之前赵俊臣还真担心朱和堉会没有发现这个破绽。 这个罪名,事实俱在,根本容不得赵俊臣诡辩丝毫。 不过,赵俊臣也清楚,用这个罪名弹劾自己,虽然不容自己狡辩,且罪证确凿,但相比较前两个罪名,太子朱和堉却也最没有底气! 无他,像“贪赃枉法”、“贪污受贿”、“以权谋私”这类罪名,近些年来,太子朱和堉已是用来弹劾赵俊臣不下十次了,每次都能找到不少罪证,每次都容不得赵俊臣反驳,但每一次,赵俊臣最终都能安然无事。 这是因为,每当这个时候,德庆皇帝就会出面护住赵俊臣,甚至亲自为赵俊臣擦屁股。 而这一次,赵俊臣之所以故意露出这般破绽,也是为了如此!否则,这胰子货源的拍卖,本就是由赵俊臣一手安排,只要赵俊臣稍动些手脚,又怎会让朱和堉抓住把柄? 德庆皇帝身为帝王,驾驭百官,不可能不知道赵俊臣贪污的事情,但德庆皇帝亦是知道,历朝历代,朝中群臣不可能全都是清官,贪官的存在,本就是必然,对德庆皇帝来说,容许赵俊臣有限度的贪赃,从某方面而言,也是一种变相的赏赐与恩惠。 这种事情,其实很普遍,在古时各朝各代,或是某项工程建造,或是某位大臣被抄家,帝王们往往会派自己的亲信宠臣前去负责,为何?就是因为这里面有油水!而在帝王眼中,天下财富,皆为家财,宠臣们只要办事合自己心思,赏赐一些也没什么可说的。 所以,每当太子朱和堉以这般罪名弹劾赵俊臣,德庆皇帝总会帮着赵俊臣,让朱和堉徒呼奈何。 而赵俊臣之所以要露出这般破绽,亦是有原因的。 对帝王们而言,贪官往往比清官能吏更好控制,因为贪官的志向不外乎就是钱财银子,且必须要依靠帝王们的宠信才能立足朝堂,但清官能吏们的志向与野心为何,那就不好说了。 而赵俊臣,自回京以来,又是与太子打赌,借着胰子为朝廷增收了大笔银子;又是扩权结党,与阁老温观良敌对,竟是不落下风;虽然这些皆是在德庆皇帝的容忍范围之内,但毕竟锋芒过盛了,德庆皇帝会有怎样的想法,赵俊臣还真不敢想,也想不透。 所以,赵俊臣才会故意露出这般破绽,让太子一党看在眼里,把自己陷于不利之地,并再一次求救于德庆皇帝。 之所以要这么做,一来是为了向德庆皇帝表明志向,证明自己依旧是个贪官,只是贪财罢了,让德庆皇帝对自己放心;二来也是为了收敛锋芒,表现能力不足,让德庆皇帝感觉,虽然赵俊臣这些日子以来似乎风格转变,能力大增,但若是离开了德庆皇帝的扶持,却依旧什么都不是。 而经过之前的那番争锋相对后,赵俊臣再由德庆皇帝出手相救,也不怕百官们会因此而小巧于他,反而会让百官们再次认识到德庆皇帝对赵俊臣的宠信之盛。 ……… 所以,在听到太子朱和堉的第三项弹劾后,赵俊臣瞬间“脸色大变”,膝盖微弯,似乎想要下跪请罪,却又有些迟疑不敢。 同时,赵俊臣用自己最可怜的表情,小心翼翼的抬头,胆寒若惊的看着御阶上的德庆皇帝,目光中满是哀求。 这般表情,在上朝之前,赵俊臣曾对着镜子练习了许久。 “陛下……臣……臣是被冤枉的,臣……” 磕巴了半天,赵俊臣却依旧没能找到反驳之言,再无之前口若悬河的样子,只是可怜巴巴的看着德庆皇帝。 果然,见到赵俊臣这般神色,太子朱和堉轻哼一声,面色愈加的难看了,而朝中诸位大臣,亦是面色平静,既没有担忧,也没有幸灾乐祸,这般场景他们见了很多次了,在他们看来,赵俊臣这一次依旧会安然无事。 唯有首辅周尚景,看向赵俊臣的眼神,似笑非笑,意味深长。 另一边,德庆皇帝看着御阶下的赵俊臣,脸上亦是闪过一丝无奈之色,似乎在无奈赵俊臣为何每一次都会让人抓住把柄。 不过,虽然无奈,但这一次,德庆皇帝依然会维护赵俊臣,其他不说,这胰子的生意,本就是赵俊臣献给德庆皇帝的,在德庆皇帝看来,赵俊臣为自己谋些好处,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人之常情罢了。 所以,德庆皇帝皱起了眉头,轻咳了一声,似乎在思索对策,直到片刻后,才缓缓说道:“这件事怪不得赵爱卿,那胰子的造法,本就是赵爱卿自愿献于朝廷的,他一心为朝廷考虑,朕亦不能让忠良之臣寒心,所以,为了嘉奖赵爱卿,朕曾下过口谕,胰子虽然交由内库专营专造,但赵爱卿每年都能用成本价格,优先从内库得到一批胰子。” 说话间,德庆皇帝转头看向身边的随身太监张德,问道:“怎么?朕的这般口谕,竟是没能公布于群臣?” 张德经验老辣,自然知道这个时候该怎么做,连忙说道:“启禀陛下,这般旨意,老奴也记得,怕是在那日负责记录旨意的太监,竟是疏漏了,没能公布外朝,老奴下去后一定严查!” 听张德这么说,德庆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回过头来,却是瞪了赵俊臣一眼,而赵俊臣只是一脸诚惶诚恐。 而另一边,太子朱和堉或是早已习惯了如此,竟是没有再生气,只是目光变得冰冷无比,面无表情的说道:“既然如此,却是儿臣今日有失考量了,还请父皇责罚。” 德庆皇帝挥手道:“罢了,司礼监的小太监误事,却也怪不得你。” 说话间,德庆皇帝又看向赵俊臣,继续说道:“不过,既然已是解释清楚了,那么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吧,赵爱卿理财有道,短短不足一月时间就为国增收近百万两白银,既赢得了当日的赌约,亦有功当赏,从今日起,着升为户部尚书。” “谢主隆恩!” ~~~~~~~~~~~~~~~~~~~~~~~~~~~~~~~~~~~~~~~~ PS:今天第五更,共更新一万三千余字,七夕那天的欠债还上了,从明天开始,进入爆发期,每天都有三到五更,大家可否多投些推荐票,让虫子多些动力?(#^_^#)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十六章.尘埃落定(下).第一更 “着晋户部左侍郎赵俊臣为户部尚书。” 对于德庆皇帝的这般旨意,一众大臣,无论是太子一党还是阁老温观良,或许会有些不甘,但都没有太多反对的想法。 事实上,以如今户部的状况,赵俊臣究竟是不是户部尚书,实际上没有任何区别,只是让赵俊臣多了一个名分罢了。 但赵俊臣倒是有些开心,在他看来,侍郎是三品,尚书是二品,这就是最大的区别。以二品尚书之位收罗党羽,名分上总是方便些。 然而,接下来德庆皇帝的旨意,却是打破了平静,引来了举朝震动! 包括已是从德庆皇帝处提前得到消息的赵俊臣,也是不由的眉头微皱。 “……着原户部尚书李成儒,改任都察院左都御史,原都察院左都御史博采华,年事已高,恩准致仕还乡……” “……着原礼部右侍郎马森,改任户部左侍郎,原礼部右侍郎詹善常,改任户部右侍郎,充补户部空缺……” “……着原督察院右佥都御史张轩,改任礼部右侍郎……” “……潞安知府刘长安,治民有道,赈济有功,为百官表率,着晋为吏部右侍郎……” ……… 随着德庆皇帝的诸般旨意接连发布,原本平静的朝中百官,皆是或惊或愣,震惊之后,忍不住相互轻声议论,原本庄重肃穆的早朝,一时间嗡嗡声一片。 如此大范围的官员变动,就算在每三年一次的官员审调之期,也是很少见到,更何况,变动的还是吏部、户部这些至关紧要的衙门官员? 但凡稍有眼光的官员,都能看出这般调动会带来的影响。 户部是赵俊臣的地盘,但调任户部左侍郎的马森却是首辅周尚景的人;吏部是周尚景的势力范围,而升任吏部右侍郎的刘长安,靠山却是赵俊臣!这般相互掺着沙子,赵俊臣与周尚景,又该会如何看待对方? 而督察院右佥都御史张轩,又是阁老黄有容的人,升任礼部侍郎后,又会不会下手清理赵俊臣在礼部刚刚建立起来的影响力? 这般小规模的洗牌,又会给朝廷中枢本已是稳定多年的派系势力分布,带来怎样的影响? 与初次得到消息的百官相比,赵俊臣却想得更为深远。 原户部尚书李成儒改任都察院左都御史,这件事德庆皇帝却并未对赵俊臣说过,这般任命看似不起眼,但若是联想到都察院右都御使吕纯孝也是太子朱和堉的人,那么今后都察院这个监察衙门,怕是要受太子朱和堉的影响更深了。 若是朱和堉最终能够掌控都察院,那么他虽然依旧在朝中无法掌握实权,但话语权却会变得更重,至少已是自保无忧了。 “这是在保护朱和堉吗?” 赵俊臣皱着眉头,抬头暗暗打量着德庆皇帝,却见德庆皇帝此时依然是一副威严尊荣的神态,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看着朝中百官的喧闹,皱着眉头有些不满。 “百官肃静!!” 随着太监张德的一声喝令,朝堂上的百官才发觉自己的失礼,纷纷闭口不言,垂头听训。 而德庆皇帝却没有斥责什么,反而语气略带温和,缓缓问道:“朕的这些安排,诸位爱卿可有异议?” 德庆皇帝这么问,纯粹是面子功夫,他没同百官商量,就已是下了这般旨意,既然旨意已下,天子金口玉言,又岂能随意更改?这是在强迫百官认同了。 一时间,朝中众官员,包括赵俊臣在内,皆是把目光集中在了内阁首辅周尚景身上,在这个时候,能让德庆皇帝更改主意的,也只有他了。 或是注意到百官的注目,自上朝之后就一直沉默不语的周尚景,终于有了动作。 只见周尚景颤巍巍的走出百官队列,对着德庆皇帝躬身道:“陛下之安排,极为合适,老臣赞同。” 听到周尚景的回答,朝堂上的百官,不由又是一惊! 对于德庆皇帝的这般安排,周尚景竟是赞同了? 原本指望着周尚景会反对的赵俊臣,亦是一愣,看着周尚景那苍老的背影,脸上有疑惑一闪而过。 对于德庆皇帝的安排,赵俊臣自是不乐意,赵俊臣现在还不想与周尚景、黄有容等人产生利益纠葛,进而敌对,但按照德庆皇帝的这般做法,这种情况却是很难避免。 官场之上的敌友是非,并非是由个人意志决定的,否则就不会有“屁股决定脑袋”之说了。 然而,赵俊臣没有力量反抗德庆皇帝,但周尚景却有!事实上,之前若不是有周尚景表态,德庆皇帝想要南巡的事情,根本用不着这么麻烦。 在赵俊臣看来,对于德庆皇帝的这种安排,周尚景也必定是不乐意的,户部虽说名义上掌管着天下税赋钱粮,但实际上明朝逃税情况严重,国库之银的使用又有定数,油水虽然不少,但周尚景不一定能看得上眼。而与户部不同,吏部掌管官员审调升贬事宜,乃是庙堂中枢最核心的衙门,重要性远非户部可比,又被周尚景经营多年,拿一个吏部侍郎换一个户部侍郎,周尚景又怎会乐意? 赵俊臣自问,那马森来到户部后,虽然可以把他架空,但身边总有这么一个钉子碍事,亦是不乐意的。 然而,赵俊臣虽然疑惑,但随着周尚景的表态赞同,百官没了带头人,亦是不敢轻易反驳德庆皇帝的旨意,虽然百官沉默,气氛诡异,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李成儒、詹善常、马森、张轩等人,亦是或喜或忧,纷纷向着德庆皇帝叩拜谢旨。 ……… 面对德庆皇帝突然而来的官职调动,百官之中,最开心的,或许就是温观良了。 在温观良看来,德庆皇帝这般安排,周尚景与黄有容二人,或多或少都会对赵俊臣产生敌意,而接下来随着他门下之人弹劾赵俊臣,不仅早与他达成默契的黄有容会态度更加积极,原本没有插手想法的周尚景,或许也会转变态度,暗中相助。 再加上正对赵俊臣敌意满满的太子一党,以及必定会落井下石的沈常茂一派,赵俊臣虽然升为户部尚书,但接下来的麻烦,绝对会让他疲于应付。 这般想着,温观良越加觉得,今日此时,正是行动的大好时机,于是转过头去,对着督察院右副都御史顾全暗打眼色,示意其出列行动,弹劾户部账目不明之事。 然而,或许是因为刚才德庆皇帝刚才的那些安排太让人震惊了,顾全此时却垂头低目,一脸的沉思,根本没有注意到温观良的示意。 温观良无奈,只能跳过顾全,转而对工部尚书左兰山示意。 然而,此时的左兰山,竟然也是如顾全一般,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亦是没有注意到温观良的示意。 见两人这般模样,温观良眉头不由一皱,只觉得哪里不对,刚准备咳嗽一声提醒二人,德庆皇帝却再次开口了。 或许是见朝堂气氛诡异,百官沉默,心中有些不喜,所以德庆皇帝也没有了继续早朝的心思,缓声说道:“既然如此,诸事已定,若众爱卿再无他事的话,那么就下朝吧。” 听德庆皇帝这么说,温观良不由心中一急,一时间也顾不得顾全与左兰山的奇怪表现,亲自出列道:“陛下,老臣还有要事禀报。” ~~~~~~~~~~~~~~~~~~~~~~~~~~~~~~~~~~~~~~~~ PS:第一更。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十七章.被抛弃(上).第二更 “陛下,老臣还有要事禀报。” 听到温观良突然出列禀奏,德庆皇帝看了一眼温观良,又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赵俊臣,然后才缓缓说道:“哦?温爱卿竟有事要奏?这倒是少见,说吧。” 温观良扬声道:“陛下,臣听闻,近些年来,户部账目不明,屡屡借口国库银钱不足,克扣工部诸般经费用度,致使工部的河防、物料、城垣等要物皆被拖延耽误,民间百姓,地方官员,为此皆是怨声载道,还请陛下明察。” 德庆皇帝微微一愣后,面色严肃了一些,转头向已是改任为都察院左都御史的李成儒看去,问道:“李爱卿,可有此事?” 李成儒自是知道,温观良这般弹劾,名为户部,实为赵俊臣,在形势未明之前,却也不想涉入,于是出列道:“陛下,户部与工部诸般协作,一向是由前侍郎赵俊臣赵大人负责的,详细情况,臣也不清楚。” 李成儒这番话,倒是实话实说。 德庆皇帝却也没有追究,转而向赵俊臣问道:“赵爱卿,温阁老所言,可是事实?” 赵俊臣出列道:“启禀陛下,绝无此事,工部之责,无论是河工、屯田、物料、城垣、修缮、修路、河道等经费,皆是干系到国本大事,户部一向不敢怠慢,这些年来的诸般用度经费,户部上下一向都是尽力满足的,从未有过克扣拖延之举。” 说话间,赵俊臣向着温观良看去,一脸恭敬客气的问道:“温阁老,怕是您听错了吧?” 温观良却没有回答,只是疑惑的向着右副都御史顾全、工部尚书左兰山等人看去,却见顾全、左兰山等人一如既往的垂头不语,好似丝毫不知眼前发生的事情。 其实,自他刚才出列禀报的时候,顾全、左兰山等人没有随他出列应和,温观良就已是觉得情况不对,如今再看这般情景,意味着什么,温观良历经官场风雨数十载,自然很清楚,只觉得心底一沉! 但抱着侥幸万一的想法,温观良还是说道:“陛下,户部这几年来运转渐好,老臣自是不敢随便质疑,只是这般情况干系重大,不敢有所隐瞒,所以才有此禀报。” 把自己撇干净后,温观良继续说道:“不过,据老臣所知,这般情况,都察院右副都御史顾全顾大人曾有过调查,最是清楚,而工部上下更是当事之人,找他们询问一番,事实如何,自会清楚了。” 然而,不等德庆皇帝开口询问,右副都御史顾全已是出列道:“陛下,臣确实听说过这般传言,事关重大,不敢怠慢,亦是认真调查过,但最后却发现,这般传言只是无中生有罢了,并无此事。” 工部尚书左兰山亦是出列道:“启禀陛下,臣承蒙陛下信任,掌管工部,对工部的诸般情况最为了解,从前户部入不支出,多有亏空,倒确实是常有拖延克扣工部用度经费之事,然而,近些年来,户部运转渐好,甚至渐有结余,不仅再无拖延克扣之事,之前所欠的工部经费用度,近几年来亦是一一补上了。” 听到顾全与左兰山的话后,温观良虽然已是有了些心理准备,但依然身体一震,目光阴沉,转头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着,目光如枪如箭。 而左兰山与顾全,心中有愧,面对温观良的逼视,皆是不敢直面,归列后齐齐垂头不语。 反倒是工部侍郎陈东祥,一脸的平静,竟是有勇气与温观良对视,眼中残留着些许讥讽,亦是丝毫不加掩饰。 ……… 左兰山与顾全皆是温观良的门人,这件事在朝堂之上并不是什么秘密。 而温观良这次弹劾户部,是为了对付赵俊臣,也是任谁都能看得出来。 所以,当看到左兰山与顾全二人,竟是与温观良唱反调后,朝中百官有多么震惊,自然可以想象。 难道,左兰山与顾全他们,竟是不知在什么时候投靠赵俊臣了!? 另一边,看到此时温观良此时孤零零的站在那里,却没有一人出声应和,赵俊臣暗暗叹息一声,却是趁机目光流转,巡视着百官神色。 绝大部分官员,此时自是一脸难以抑制的震惊;左兰山与顾全等人都是垂着头,让人看不起他们此时的表情,究竟是不安愧疚,还是理所当然;詹善常与童桓脸上神色以幸灾乐祸为多;沈常茂与黄有容二位阁老,却是看着温观良若有所思,神色意味深长。 能做到神色不变的,只有首辅周尚景,以及御座之上的德庆皇帝了。看他们两人的神色,似乎根本不清楚左兰山与顾全的表态究竟意味着什么,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却不知他们二人究竟是隐藏了真正的心绪态度,还是对此早有预料。 不过,当看到陈东祥与温观良对视之间,面带讥讽时,赵俊臣却微微皱了下眉头。 虽然陈东祥如今已经算是赵俊臣的人了,但看到陈东祥如此对待旧主,依然让赵俊臣心中不喜。 而就在赵俊臣目光巡视之际,温观良亦是向着赵俊臣看来,当见到赵俊臣目光平静,似乎早有预料后,温观良终于确定,左兰山与顾全等人,之所以背叛于他,必是被赵俊臣用什么手段收买了。 想到自己原本成竹在胸的计划,竟是落到众叛亲离的下场,温观良身体微微一晃,失去了自信与威势后,他的面容竟是苍老了许多。 “陛下,既然如此,怕就是老臣被流言误导了,贸然禀报,还请陛下恕罪。” 温观良沉默良久后,终于表明了态度,声音突然变得有些沙哑,缓缓说道。 温观良这么说,就是在认输放弃了。 一时间,朝中百官,反而大都把目光集中到赵俊臣身上。 赵俊臣低头顺目,一如既往的低调,但许多朝臣此时看向赵俊臣的目光,却带上了些许敬畏。 能无声无息的让温观良众叛亲离,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自赵俊臣与温观良撕破颜面的消息传出后,任谁都觉得,两派势力,必会迎来一场龙争虎斗,却又任谁都没能想到,最终竟会这般骤然结束,原本势力声望占着上风的温观良,竟会败的这般彻底。 然而,事实证明,这件事情,并没有结束,反而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连赵俊臣都没能想到,但却是让赵俊臣彻底的了解到了官场的残酷。 ~~~~~~~~~~~~~~~~~~~~~~~~~~~~~~~~~~~~~~~~~ PS:凌晨前还有一更。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十八章.被抛弃(中).第三更 随着温观良的放弃,当朝中百官都认为这件事情已经结束时,风云突变。 只见阁老沈常茂突然出列,向着温观良指责道:“温阁老,不是我说你,这般未经确认的传言,怎么未经查探就随意向陛下禀报?若是惊扰了士气民心,引起了朝堂混乱,那可怎么办?温阁老,你是朝中老臣了,怎么也能听风就是雨,鲁莽行事?” 沈常茂刚刚话声落下,阁老黄有容亦是出列,说道:“陛下,这件事其实也怪不得温阁老,温阁老他一向身体不好,如今年岁又大了,精力不济,一时糊涂,有所疏忽,也是难免,这次虽说行事鲁莽了一些,但好歹没有造成什么不好影响,还望陛下念在温阁老一派为国之心,从轻责罚。” 而随着沈常茂与黄有容的出列发言,两派官员亦是跟着纷纷出列发言,或是支持沈常茂,或是支持黄有容,朝堂之上,一改之前的沉默诡异气氛,竟是变得颇为热闹。 沈常茂一派固然是在明目张胆的指责温观良,但黄有容一派,虽然看似在为温观良说话,但实际上用心更狠,言下之意就是温观良已经老了,不堪重用了,应该告老还乡了! 而且,德庆皇帝到底有没有责罚温观良的意思,原本只是两说,但经过黄有容这般说情,反倒似德庆皇帝非要给温观良定罪了! 看着原本已是与自己达成默契的沈常茂与黄有容,竟会这般作为,温观良身体又是一颤,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之前,他一直希望沈常茂与黄有容会在今天落井下石,最终,沈常茂与黄有容这两个老狐狸果然也落井下石了,但温观良却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他们二人落井下石的目标,竟不是赵俊臣,而是他自己! 温观良、沈常茂、黄有容三人,在中枢庙堂之间,虽时有摩擦,常常争权夺利,但更多的时候,却还是联合在一起对抗周尚景。 但如今,曾经的盟友们正成为对付温观良的急先锋,反倒是周尚景一派,此时皆是沉默不语,只是充当着旁观者的角色。 事实上,最近一段时间,原本活跃强势的周尚景一派,不知为何,经常这般作为。 ……… 看着朝堂之上形势突变,赵俊臣亦是一惊,但转眼间,却已是明白了沈常茂与黄有容的想法。 当左兰山、顾全等人接连背叛了温观良之后,温观良已是颓势明显,且在短时间内,庙堂之上竟是再也没人有足够资格能帮他说话了。 沈常茂与黄有容二人,虽常与温观良合作,但说到底,还是竞争关系,在这个时候,良机难得,又如何不会趁机踩上一脚? 更何况,温观良一旦失势,内阁次辅的位置空缺,沈常茂与黄有容皆有机会。 最重要的是,温观良经营官场多年,他的朋党门人,可不仅仅只是左兰山、顾全等人,像油水十足的盐课提举司,还有地方衙门,以及一些虽尚无资格位列朝班但权力颇为重要的京官,都有不少是温观良的门人,若是温观良失势,那么这些势力,沈常茂与黄有容亦有机会瓜分。 如此一来,沈常茂与黄有容二人会趁机发难,就是自然而然的了,虽然他们原本计划中要对付的人是赵俊臣,但官场之上,敌友转变,往往比眨眼还要快更方便。 看着温观良孤零零的站在这里,独自一人面对着无数明枪暗箭,偶尔声辩几句,却又是难敌众口,随着左兰山、顾全等人的背叛,朝中百官,竟无一为他说话,甚至于他曾经的一些门人,比如詹善常和陈东祥,还趁机落井下石,赵俊臣竟是觉得温观良有些可怜。 在赵俊臣暗暗叹息之间,德庆皇帝也终于开口了。 “温爱卿今日之言,只是一心为国,朕又怎可责怪?不过,温爱卿这些年忙于朝政,确实是疲惫了,而且年纪也不小了,若是温爱卿愿意的话,亦可休息一段时间,当然,这由温爱卿自己作主,朕不勉强。” 德庆皇帝的语气温和,但赵俊臣总是觉得,德庆皇帝的这番话,似乎另有所指。 ……… 下朝之后,百官纷纷离去,今天早朝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先是赵俊臣与太子朱和堉之间的争锋相对,然后是突然而来的中枢官位权势的大变动,最后又是阁老温观良的四面楚歌,这些事情,需要他们花很长时间来消化,所以,百官离去时,一个个皆是面色怪异。 其中沈常茂与黄有容在离去之时,还友善的祝贺赵俊臣晋升户部尚书之位,表现的颇为真挚友好。 随着百官纷纷离去,太和殿上,人数越来越少,已是站在那里良久没有动弹的温观良,亦是终于有了动作。 脸色苍白,竟似苍老了十岁不止,再无之前的威势自信,仿佛失了魂一般,一步一步的向着太和殿之外走去。 显然,他很清楚,今日的四面楚歌,种种明枪暗箭,以及德庆皇帝那番意味深长的“抚慰”,究竟意味着什么。 “一招棋差,满盘皆输”,用这句话来形容如今的温观良,似乎过于平淡了一些。 赵俊臣并没有离去,只是静静的看着温观良,但温观良却没有理会赵俊臣的目光。 然而,当温观良路过赵俊臣身边的同时,站在赵俊臣身边的詹善常,却突然冷笑道:“温阁老,确如你所言,菜冷了可以重温,但人做错了决定,却不能重新来过了。” 温观良缓缓转头,看了詹善常一眼,又看了赵俊臣一眼,竟是目光平静,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自顾自的离去了。 似乎不想让赵俊臣他们看不起,经过詹善常的这番话后,温观良身形挺直了些,亦多了些傲气,脚步也平稳了许多。 待温观良离去后,赵俊臣瞪了詹善常一眼,轻声斥责道:“他既然已经摔倒了,而且已经爬不起来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种时候,你又何必再去踩上一脚?有意义吗?” “呵呵,俊臣你觉得,温观良他为何会摔倒?” 詹善常还没说些什么,赵俊臣身边,突然响起了周尚景的声音。 赵俊臣转头一看,却见周尚景竟是不知什么时候已是来到他的身旁,此时与赵俊臣一般,正目送着温观良离去。 “还请首辅大人指教。” 赵俊臣恭敬的躬身道。 周尚景却没有说话,只是看了詹善常一眼。 詹善常自是识趣,微微一愣后,就向两人告辞离去了。 一时间,太和殿内,只剩下赵俊臣与周尚景二人。 “俊臣你认为,今天朝堂之上,为何突然会有这么多人攻击温观良?温观良又为何会形势如此不利?” 待詹善常离去后,周尚景却问了另一个问题。 “还请首辅大人指教。” 赵俊臣依旧没有回答。 周尚景微微一笑,苍老的面容上尽显沧桑,缓缓道:“不是因为沈常茂、黄有容他们的落井下石,也不是因为他自己众叛亲离,而是在左兰山、顾全他们投靠于你后,陛下他突然觉得,温观良他已是没有利用价值了。” 说话间,周尚景拍了拍赵俊臣肩膀,亦向着太和殿外走去。 “好好记住温观良如今的样子,避免自己会落得同样的下场……还有,为了庆贺俊臣你荣升户部尚书,老夫已是派人给你府中送了一份贺礼……” ~~~~~~~~~~~~~~~~~~~~~~~~~~~~~~~~~~~~~~~~~~ PS:今天三更完毕,求推荐票。另,明天依然会五更,再爆发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十九章.被抛弃(下).第一更 赵俊臣在回府的路上,坐在轿中,闭目沉思,细细琢磨之后,周尚景的那番话究竟为何意,终于想的透彻了。 是的,在今日早朝,温观良之所以会那般狼狈,并不是因为沈常茂、黄有容之辈的落井下石,也不是因为门下官员被赵俊臣收买,朝堂之上孤立无援,而是因为德庆皇帝放弃了温观良! 或者说,德庆皇帝也如沈常茂、黄有容一般,对温观良落井下石了。 虽然,德庆皇帝在那时基本上什么都没做,但正因为什么都没做,才反而说明了德庆皇帝对待温观良的心思态度。 在沈常茂、黄有容二派官员攻击温观良的时候,德庆皇帝曾有无数次机会表明态度,但德庆皇帝却没有,反而任由朝中百官肆无忌惮的攻击温观良,只是冷眼旁观,直到温观良在百官面前失尽了颜面,在众朝臣的攻击下仿佛罪名确凿后,才迟迟开口,不咸不淡的宽慰了几句。 事实上,如果德庆皇帝早点表明态度,温观良绝不至于这般狼狈,而朝中群臣对温观良的攻击,也绝不会这般猖狂。 而如今,在德庆皇帝的纵容下,温观良在众朝臣面前,声名皆毁,颜面尽失,又如何还能在官场立足? 更何况,德庆皇帝那番话,看似抚慰,但实际上,却又隐隐有着劝退的意思。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帝王心术吧,看似不显山不露水,只是迟了片刻才表明态度,却已是变转了形势,颠倒了乾坤……” 赵俊臣暗暗想道。 至于德庆皇帝为何会放弃温观良,赵俊臣也能想象的出来。 在帝王眼中,御下百官,每一个人都有其利用价值,而一旦失去了利用价值,也就没了继续为官的资格。 温观良在德庆皇帝眼中的价值,毫无疑问,就是用来制衡周尚景了。 然而,随着左兰山、顾全、陈东祥等人的背叛,温观良在庙堂上的势力大损,再也无力制衡周尚景,那么对德庆皇帝而言,也就没了利用价值,放弃已是必然。 只是,这放弃的速度,未免太快了些。 至于顶替温观良的人选,想到德庆皇帝今天相互掺沙子的行为,也就很明显了。 就是赵俊臣了。 “或许,这是好事吧……”赵俊臣喃喃自语:“如此一来,倒是省却了我许多担心,至少短期内,无论我如何扩权争势,都在德庆皇帝的容忍范围之内了。” 虽然这般想着,但赵俊臣的脸上,却是一片冷意。 ……… 回到赵府门前,赵俊臣下轿,却见轿子旁的许庆彦一脸的笑意,只是气质不佳,总给人一种小人得志的感觉。 自下了早朝后,得知了温观良的下场,许庆彦就一直是这般模样。 赵俊臣摇头失笑,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向着府内走去。一边走,一边对着身边的许庆彦吩咐道:“今天我晋了户部尚书,怕是不少人都要来送贺礼,你去清点一下,还有,把首辅周大人送来的贺礼送到书房,我要亲自看一下,那份贺礼,说不定会有些深意。” 许庆彦点头去了,而赵俊臣则是向着书房方向走去。 当赵俊臣到了书房后,没等多久,许庆彦就已是把周尚景的贺礼送到了书房。 周尚景的贺礼分量很轻,装在一个薄薄的锦盒内,打开锦盒一看,竟是一册史记。 赵俊臣翻开一看,却是《史记卷九十二?淮阴侯列传》,薄薄的一本,算不上多么贵重的礼物,如今印刷业渐渐成熟,在街头书店,只需几钱银子就能买到。 然而,这册却又有所不同,它不仅是手抄本,赵俊臣通过字迹判断,竟是周尚景亲自手抄而成,翻阅之间,里面还有不少注释,显然都是周尚景的独特观点。 看着扉页上写着“温史而知今”五字,赵俊臣微微一笑,大约已是明白了周尚景的意思。 所谓淮阴侯,指的就是汉初那“国士无双”的韩信,而韩信一生,对后世而言,影响最深刻的,不是他的那些赫赫战功,而是“功高震主”、“封无可封,赏无可赏”等词汇,而是“果若人言,‘狡兔死,良狗烹;高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天下已定,我固当亨!”的临别绝句。 虽然大约明白了周尚景的意思,但赵俊臣依旧饶有兴趣的细细翻阅,周尚景的柳体在当朝评价颇高,这一册手抄本,若在寻常,可是很难得到。 更何况,里面的诸般注解,皆是尽显周尚景的政治智慧,对赵俊臣而言,未尝不是一次学习的机会。 不知不觉间,这册手抄本已被赵俊臣读完,但手抄本的最后一段,韩信被诛杀的注解,却是引起了赵俊臣的注意。 “萧何、张良、韩信,以‘汉初三杰’并称,亦皆对高祖忠心耿耿,然为何唯独韩信不得善终?功高震主乎?萧何、张良功劳可薄耶?封无可封乎?萧何、张良爵低权轻耶?无他,萧何可善终,因其年岁已高,虽权大,却必不持久;张良可善终,虽岁略轻且长寿,但功成身退,且与人无争矣。唯韩信,岁轻且权大,欲退而不能,旧主不惧新主惧,旧主可驭新主疑,下场可期矣。” 看到这里,赵俊臣合上了手中书册,脸上笑意亦是尽退。 周尚景这哪里是在评点韩信?分明就是在影射赵俊臣。 如今的赵俊臣,虽不似韩信那般功高震主、才华横溢,但环境危机,倒是与韩信有些许相似。年纪轻轻就已是有权有势,如今德庆皇帝尚在,并自信驾驭的了赵俊臣,所以才放任赵俊臣诸般作为,然而一旦德庆皇帝自觉命不久矣,为继位新帝考虑,也很有可能会着手对付赵俊臣。 然而,让赵俊臣像张良那般功成身退,却又不可能,因为无论赵俊臣如何自处,恨他入骨的太子朱和堉都不会放过他,若是抓住一切机会捞权夺势,还有自保的机会,甚至能把朱和堉拉下马来,但若是弃权放势,别说太子朱和堉了,如今对赵俊臣客气异常的那些外朝官员、内廷宦官们,首先就会对赵俊臣下手,德庆皇帝亦会觉得赵俊臣失去了利用价值,到那个时候,赵俊臣反而死得更快。 所谓“落井下石”一词,在官场上的表现,今天赵俊臣可是看得分明! 这般处境,赵俊臣早已考虑的很清楚了,而周尚景的这番评点,只是让赵俊臣了解的更深刻全面了而已。 比如,在从前,赵俊臣只是通过自己与朱和堉之间的关系,来分析德庆皇帝看待自己的态度,如今经过周尚景的这番指点,赵俊臣又发现了自己年轻所带来的危机。 但从本质上,这番评点并不能改变任何东西,包括赵俊臣的既定策略。 所以,看完这篇手抄本,赵俊臣最想搞清楚的却是,周尚景为何会向他提醒这些?这么做又有着怎样的用意? ~~~~~~~~~~~~~~~~~~~~~~~~~~~~~~~~~~~~~~~~~ PS:今天不出意外共五更,这是第一更!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十章.良莠不齐(上).第二更 “这是想要离间我与德庆皇帝的关系吗?” 想着周尚景的所作所为,赵俊臣眉头微皱,暗暗想道。 周尚景的这般作法,之前已是有所迹象了,在赵俊臣刚刚回京的时候,周尚景就曾以“入阁”为诱饵,想要赵俊臣与他一同阻止德庆皇帝南巡。 但那时的周尚景,是为了阻止德庆皇帝南巡,但如今德庆皇帝南巡已定,他的这般所作所为,又是为何? 难不曾,他还想与赵俊臣结盟不成? 对于赵俊臣而言,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赵俊臣不清楚德庆皇帝对自己的容忍底线究竟有多宽多长,但赵俊臣却很清楚,与周尚景交好且关系密切,绝不在德庆皇帝的容忍范围之内,早朝上那相互掺沙子的作法,已是让赵俊臣明白了德庆皇帝对他的期待,而赵俊臣现在要做的,就是按照德庆皇帝的期待走下去,表现自己的利用价值,并趁机达到自己的诸般目的! 若是忤逆了德庆皇帝,赵俊臣可不似周尚景那般门人学生满天下,权势影响根深蒂固,就算德庆皇帝想要对付周尚景,也只能先进行制衡,再慢慢下手。如今赵俊臣根基尚浅,最主要还是在依仗着德庆皇帝的支持,一旦忤逆了德庆皇帝,下场绝对会不堪设想,所以,至少在短时间内,不管赵俊臣对德庆皇帝有着怎样的看法,也只能事事依从。 “这些周尚景应该也能想到,那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为何?”赵俊臣皱眉,喃喃自语道:“不过,无论如何,和那些内廷宦官们修复关系,已是势在必行了。” 是的,这个时候赵俊臣反而想到了与内廷宦官们修复关系的事情。 因为,周尚景似乎有离间赵俊臣与德庆皇帝的想法,赵俊臣并不担心自己会受影响,但赵俊臣却很担心德庆皇帝会受影响!所以,与内廷的太监们修复关系,势在必然。 当然,赵俊臣也不会做的太过,只要内廷的太监们不再敌视于他,能偶尔向赵俊臣透露些消息,甚至于在某些时候能在德庆皇帝面前为赵俊臣说些好话,赵俊臣就很满足了。 赵俊臣曾想要结交内廷内书堂的掌事太监刘清,也通过德庆皇帝的随身太近张德,向刘清表达过结交之意,但或许是因为赵俊臣与太子朱和堉之间的赌约结果未定,所以赵俊臣这边也迟迟没能得到回应。 不过,如今诸事已定,想来刘清那边很快就要有消息了。 ……… 傍晚时分,赵俊臣再次来到了天海楼,这家酒楼档次不低,且离赵府很近,菜肴也合赵俊臣的口味,所以诸般宴会,赵俊臣一向都安排在这里。 当赵俊臣出现之后,前来天海楼赴宴的一众官员,皆是纷纷相迎。 来客很多,有已是投靠了赵俊臣的朝中官员,比如工部尚书左兰山、通政使童桓、新任户部侍郎詹善常、刑部侍郎李立德、工部侍郎陈东祥、督察院右副都御史顾全,以及一些户部、工部、礼部的主事官员,他们也是赵俊臣目前的主要门人势力。 而更多的来客,却是一些见赵俊臣得势后,有意投靠或者有意靠拢的朝廷官员,相比前者,他们权位较低,但人数更多。 赵俊臣这次摆宴,名为升官后的酬谢,但实际上,一是为了与左兰山、顾全等新近投靠之人拉近关系,二是为了看看朝中还有哪些官员想要投靠自己,并趁机在其中挑选一番。 在一片“恭贺赵大人升迁”、“见过尚书大人”的问候声中,赵俊臣一如既往的客气随和,在众官员的拥护下,来到天海楼二层,在相互客套之间,分别落座。 在那里,宴席有六桌,待众官员落座后,竟是座无虚席,倒是尽显赵俊臣如今的地位影响。 然而,落座之后,赵俊臣却没有讲话,亦没有宣布开席,反而在一众官员之间来回扫视,好似在寻找什么,见赵俊臣这般模样,一众官员虽然心中疑惑,但也不敢随意讲话,只是静静等待着。 片刻后,赵俊臣终于在最角落的桌子上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却是户部员外郎蒋谦。 “蒋谦,你怎么坐在了那里?来这里与本官一起,本官也方便介绍几位大人与你认识。” 赵俊臣对着蒋谦招手道。 听到赵俊臣的话后,一众官员皆是把目光集中到了蒋谦身上,或羡慕或嫉妒或疑惑,赵俊臣的这般表态,很显然不仅把蒋谦当做亲信看待,更是在有意抬举他了。 而蒋谦听赵俊臣这么说,脸上已是闪过一丝受宠若惊的激动,要知道,此时与赵俊臣坐在一桌的官员,皆是三品以上手握实权的朝臣,亦是赵俊臣想要着力拉拢的对象,赵俊臣要他去那里落座,足见赵俊臣对他的看重。 虽然有些担心引来众人嫉妒,但蒋谦更不敢不识抬举,所以快步来到赵俊臣那一桌,躬身道:“下官户部员外郎蒋谦,见过尚书大人,见过各位大人。” 蒋谦的神色态度间,尽显谦卑本分,再看到赵俊臣对他的重视后,一众大员们亦是表现的较为客气,纷纷点头示意。 而在赵俊臣挥手间,蒋谦亦是小心翼翼的落座了。 待蒋谦落座后,赵俊臣对着左兰山、詹善常等人笑道:“这个蒋谦虽然年纪不大,且只是户部的员外郎,但一向办事得力,颇有才华,本官在户部这些年来,对他也颇有依仗,将来前途不小,还请各位同僚日后对他多多照顾一些。” 赵俊臣虽然是在对身边人说话,但声音不小,众官员又有心细听,所以大都听得清楚。 这般做法,却是赵俊臣借着蒋谦来表明自己的态度了——投靠赵俊臣后,只要用心办事、忠心办事,那么赵俊臣就绝对不会亏待于他。 赵俊臣的意思,在场官员大都能看的出来,或是面现安心,或是面现热切。 然而,或许是赵俊臣的这番表态刺激了某些人的神经,只见还没等赵俊臣起身说话,宣布开席,就有一名赵俊臣不认识的官员突然站起身来,举杯对着赵俊臣说道:“赵大人果然心胸大度,爱惜人才,下官敬佩至极,先在这里恭贺大人您今日荣升户部尚书了。” 然而,这人的声音虽大,但却是应者寥寥,甚至于,许多官员皆是不由的皱起了眉头,面现不满。 官场有官场的规矩,酒场有酒场的规矩,在赵俊臣尚未宣布开宴的时候,此人的这般作为,虽说是为了讨好赵俊臣,但无论是在官场还是在酒场,都显然是不合规矩的。 ~~~~~~~~~~~~~~~~~~~~~~~~~~~~~~~~~~~~~~~~~ PS:今天第二更,还有三更!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十一章.良莠不齐(中).第三更 见到这人的这般作为,赵俊臣亦是一愣。 而与赵俊臣同席的左兰山、顾全等人,亦皆是满脸的不满。 其中,又尤以左兰山和詹善常二人,表现的最为明显。 引领众官员向赵俊臣祝酒,这件事看似寻常,但亦是要看资历尊卑,在场众官员当中,左兰山的官位最大,詹善常投靠赵俊臣最久,这般作为,本应该由左兰山或者詹善常来负责。 然而,刚才赵俊臣尚未说话,亦未宣布开宴,而左兰山与詹善常两人又相互顾忌着,都没有抢着说话,却没想到竟会有人因为眼红蒋谦的待遇,为了讨好赵俊臣,为了出风头引起赵俊臣的注意,竟是抢先发表了祝酒辞! 如此一来,左兰山与詹善常二人,心中的尴尬恼火,也就可想而知了。 官场无小事,稍有不对就会在不知觉间得罪他人,看着眼前这人犹自不觉,赵俊臣不禁怀疑,这人在这些年来,究竟是如何在官场立足的。 “不知这位同僚是?”赵俊臣并没有起身,只是面现疑惑,拉着长音问道。 此时,见无人应和,这人正有些尴尬,但听到赵俊臣询问,却是受宠若惊,一脸的讨好,连声说道:“下官顺天府治中魏平,见过尚书大人。” 赵俊臣笑着点了点头,将酒杯举起,对着魏平稍稍示意后,浅浅一饮,算是应付了过去。 虽然不喜欢魏平的强抢风头,不守规矩,但众人面前,赵俊臣却也不好多有表示。 反看那魏平,见赵俊臣如此表示,却更为欢喜,不仅把杯中酒一饮而尽,而且落座后还左顾右盼,颇显得意。 赵俊臣看魏平这番模样,向着同席众官员轻声笑道:“这位魏平大人,倒是性子直爽,颇为有趣。” 刑部侍郎李立德刚刚投靠赵俊臣,有心拉近关系,亦对顺天府最为熟悉,所以也轻声笑着解释道:“这魏平的父亲魏然,原本是首辅大人的同窗,算起来这魏平原先也算是首辅大人的人,首辅大人顾念着与他父亲的情谊,早些年也曾对他多有扶持,而这魏平也有些本事,否则也不会爬到顺天府治中的位置上,只是他有些不顾大局,更常有嫉妒同僚的举动,所以渐渐不为首辅大人所喜。据说,这些年来,首辅大人已经不愿意见他了。怕是正因为如此,这魏平已是存了改头换面的心思了。” 赵俊臣眉头微皱,缓缓说道:“这么说,这魏平名义上还是首辅大人的门人了?” 李立德点头道:“正是如此,虽然他不受首辅大人重视,但首辅大人顾念旧情,却也没有刻意的排挤打压他,只是不再重用抬举他罢了。否则就凭他那不知进退的性子,又怎能继续稳坐顺天府治中的位置?” 听李立德这么说,赵俊臣笑着轻轻摇头。 魏平强抢风头的作法,就已是让赵俊臣看出了许多不好的品行,不顾大局、嫉妒同僚的性子亦是显然易见,不受周尚景一派重视,也就理所当然了。 这般想着,赵俊臣对着同桌众人说道:“不比各位大人,本官之前一心打理着户部,对朝中其他官员,未免有些不了解,今天摆宴,应对之际,还请诸位同僚多多指点一下。” 听赵俊臣这么说,左兰山、詹善常等人皆是连称不敢,但心中已是明白了赵俊臣的意思。 赵俊臣这次设宴,除了想与他们这些新近投靠的朝中重臣拉近关系之外,亦是想看看朝中上下,有多少人想要投靠于他,其中又有多少人可为他所用。 要知道,如今朝中派系势力分配稳定,在这种情况下,有意投靠赵俊臣的朝中官员,或是没有靠山,或是不被所属派系所重视,原因自是各种各样,有的因为怀才不遇,有的因为得罪了人,但也有许多,是因为他们本身能力性子有缺陷的缘故。 就比如魏平这样的,不仅不能重用,连“轻用”都有可能坏事,赵俊臣是绝不会接受的。 赵俊臣很清楚,以自己如今的官场名声,这些想要投靠自己的朝中官员,绝大多数都不会是什么好官,然而,若只是贪官也就罢了,贪官也有贪官的用处,但若是只会贪却不会做官,只会坏事却不会办事,那赵俊臣也只能谨谢不敏了。 而赵俊臣让左兰山、詹善常等人帮着挑选,一来固然是为了去芜存菁,二来也是为了表示对他们几人的信任。 ……… 与同席的左兰山、詹善常等人说了几句闲话后,赵俊臣亦是起身,对着在座众官员说道:“本官今日承蒙陛下信任,晋为户部尚书,虽说主要是因为陛下对本官爱护,但亦离不开诸位同僚平日里的鼎力支持,所以今日在此宴请诸位,还请诸位不要客气,尽兴而归!” 说话间,赵俊臣举起杯中酒,但这次却是一饮而尽。 而随着赵俊臣起身讲话,在座的众官员亦是纷纷起身,口中纷纷说着“尚书大人客气了”,与赵俊臣举杯示意后,亦皆是一饮而尽。 当赵俊臣落座后,众人亦是开宴,然而没下几筷,在左兰山与詹善常的相互客套下,终于由左兰山代表众官员起身,再次举杯道:“今日本该我等宴请赵大人,恭贺赵大人升迁之喜,却没想到竟是让赵大人破费了,赵大人在短短一个月之内,为国增收百万两白银,足见大才,陛下任命大人为户部尚书,实为名至实归,诸位同僚,让我等一同举杯,祝贺赵大人升迁之喜,并预祝赵大人可以更进一步,步步青云!” 与之前魏平那番自作主张的祝酒辞不同,随着左兰山的这番话,众官员纷纷起身应和,齐声说道:“祝贺赵大人升迁之喜,预祝赵大人更进一步,步步青云!” 赵俊臣亦是举杯起身,并再次一饮而尽。 饮酒之间,赵俊臣错眼看去,却见那魏平看着这般形势,联想到自己之前的种种作为,才猛地发现自己做错了什么,脸色微白。 随着赵俊臣与众官员再次落座,宴席终于正式开始了,因为之前魏平的事情,却也没人敢再哗众取宠,只是接连有官员出座,到赵俊臣面前敬酒,或是暗示投靠之意,或者想要在赵俊臣面前留些印象。 而赵俊臣亦是有心借着这次机会,在这些官员中找些可用的人才,来者不拒,颇显客套,虽因为不喜多饮的缘故,举杯之间,大都只是浅尝辄止,但以他如今的身份,倒也没人能说些什么。 而经过这番接触,赵俊臣发现,这些有意投靠于自己的官员,果然是良莠不齐。 不过,却也有一个人,引起了赵俊臣的注意。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十二章.良莠不齐(下).第四更 “多谢大人看重,下官今后必为大人效犬马之劳,为大人您马首是瞻!!” 说话之人名叫金多德,年纪虽然不过三十出头,但已是翰林院的五经博士,能在翰林院任职,自然颇有才华,尤其是口才,更是了得,早在一刻钟前,他就已是来向赵俊臣敬酒了,赵俊臣见他翰林院出身,对他倒是颇为客气。 然而,任谁也没想到,这人口才太好,滔滔不绝间,竟已是与赵俊臣攀谈了一刻钟的时间。 见着金多德如此纠缠着赵俊臣,左兰山、詹善常、童桓等人皆是不满,连连皱眉瞪目,以示不满,奈何金多德口才虽好,但眼力却差,根本没有发觉。 看着这金多德,詹善常无奈的叹息一声,难道他没有发现赵俊臣的语气间,已是渐渐变得有些冷淡了吗? 赵俊臣对待朝中官员,一向亲和客气,但口中的“本官”自称,却从未变换过。 这般做法,就是为了让朝中官员觉得赵俊臣亲切待人之余,亦不会忘乎所以,忘了双方的身份差距。 而这个金多德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只是看到赵俊臣神态语气皆为和善,就一心想要借机与赵俊臣拉近关系,却没想过让左兰山、詹善常、陈东祥这般朝中大员坐在一边枯等,会不会有不合适的地方。 之前向赵俊臣敬酒的那些官员,都是见好就收,唯有这个金多德,却是有些忘乎所以了。 无奈之下,詹善常也再顾不得气度,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注意到詹善常的咳嗽,金多德才发现自己做的有些过火,面现尴尬之色,连忙告辞离开了。 见到金多德离去,赵俊臣失笑摇头,刚才他马上就要忍不住冷脸赶人了。 “这个金多德,倒是一个妙人,口才了得,却不知为官如何。” 见到赵俊臣这么问,同席众人皆是微微一愣。 经过这段时间众官员敬酒,左兰山等人已是发现了规律,若是有官员向赵俊臣敬酒后,赵俊臣没有任何询问,只是与众人继续闲谈,那就是说明赵俊臣对该官员很不满意,亦不打算理会该官员的投靠之意;但若是赵俊臣开口询问详情,就说明赵俊臣已是有了把这名官员收拢为朋党的心思;再经过一番了解后,若是依旧觉得合适,赵俊臣就会对该官员评点几句,让同席众官员明白,以后他们要那人对稍加拉拢一下了。 而那个金多德,无疑是这些官员当中,留给众人印象最差的,却没想到赵俊臣竟是对他有了兴趣。 见到众人面现疑惑之色,赵俊臣微微一笑,解释道:“口才好,能说话,也是一种本事,将来或许会有用得着的地方。” 听赵俊臣这么说,同席众人皆是理解的点了点头,同时把目光转向了詹善常,詹善常原本是礼部侍郎,对翰林院较为了解。 詹善常皱着眉头思索片刻后,说道:“这个金多德嘛,乃是德庆二十六年的进士,才华倒是有的,就是有些不安分,又有些贪财,翰林院是清水衙门,他自是不愿意多呆,近些年来一直想要挪个位置。” 赵俊臣笑道:“不安分好啊,若是太安分了,反倒是与咱们说不到一起,这些日子咱们倒是可以摸摸他的底细,若是合适的话,都察院倒是个好去处,也适合他发挥长处,只是不知他能不能受得了那份罪。” 听赵俊臣这么说,同席的诸位官员皆是面色一凝,自然明白赵俊臣的意思。随着李成儒改任都察院左都御史,再加上右督察御史吕纯孝本就是太子的人,今后太子朱和堉在都察院的影响力,必然会大增。 而一旦太子朱和堉掌握了都察院,在座众官员的日子,怕是都不会好过。 而金多德若是以赵俊臣门下的身份去了都察院,也定然更会受到排挤打压。 本来,赵俊臣与左兰山等人,因为人多眼杂的关系,在这场宴会上只是谈着闲话,相互拉近着关系,并没有涉及朝政。 但听到赵俊臣突然谈及此事,众人的话题,亦是不由的转了方向。 沉默片刻后,陈东祥当先说道:“陛下这次把李成儒调到都察院担任左都御史,怕是除了给赵大人腾位置外,更是有着保护太子的心思了。” 左兰山亦是说道:“都察院监督百官,亦是各派系的喉舌,最是麻烦,也最是复杂,太子若想要做到全然掌控,怕也要费一番功夫,但一场清洗,如今看来已是必然,不过若是他真能做到这些,那么有都察院在手,却也自保无忧了。” 说话间,左兰山向着顾全看去,脸上满是同情。 顾全点了点头,满脸的苦色,他身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当顶头上司全变成太子的人后,日子必然不好过,有心请赵俊臣帮他换了位置,但看赵俊臣对金多德的态度,显然对都察院颇为重视,怕是不会乐意让他离开都察院。 赵俊臣自然能看出顾全的忧虑,笑着宽慰道:“顾大人不必担心,当初温阁老都没能让你在都察院吃亏,本官这里就更不会了。” 听赵俊臣这么说,顾全点了点头,沉声说道:“今后还需要赵大人多多扶持了。” 就在几人说话间,一直沉默的童桓突然发现了什么,双眼睁大,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说道:“我竟是没能发现,他竟然也来了!” “谁?” 听到童桓的惊疑之言,同席众官员纷纷转身,却见一名脸色苍白无比的青年官员,正举着酒杯在众人不远处迟疑徘徊着,似乎想要向赵俊臣敬酒,但见众人正在面色严肃的说些什么,却又不敢靠近。 而见到这位青年官员后,同席众官员,皆是面现惊色,神色怪异! “他是谁?” 这名青年官员赵俊臣从未见过,显然无论权势还是官位皆是低微,但竟能引起众人惊异,赵俊臣自是好奇,不由问道。 要知道,与他同席的众官员当中,除了蒋谦之外,至少也是三品大臣,个个见过识广,各有城府,究竟是何人,竟会让他们这般吃惊? ~~~~~~~~~~~~~~~~~~~~~~~~~~~~~~~~~~~~~~~~~~ PS:今天第四更,凌晨左右还有一更。另,虫子在写第二更的时候,电脑死机了,耽误了些时间,所以第五更可能会有延迟,但不会拖太久,见谅。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十三章.天上人间(上).第五更 耽误了些时间,第五更送上。 另,刚刚才发现,本书竟正在强推期间,这意味着《摄政大明》很快就要上架了,为了在上架前让大家多看些免费章节,虫子会进一步加速更新,明天还是五更!! ~~~~~~~~~~~~~~~~~~~~~~~~~~~~~~~~~~~~~~~~~~~~ “尚书大人您一向忙着国家大事,对这人不了解,也是正常。他名叫萧山才,人如其名,京城里赫赫有名的散财童子,吃喝玩乐,无所不会,无所不精,他父亲本是京城中有名的商人,三年前病死后,曾留给了他近百万两银子的家财,却没想到,这萧山才太过败家,不过短短三年间,就已是把近百万两银子败掉了大半。” 这次回答赵俊臣的,却是因为地位低微,自入座之后就一直不敢多说话的蒋谦。 见蒋谦突然开口,赵俊臣不由诧异,向着蒋谦看去,蒋谦微微一愣后,已是明白了赵俊臣的疑惑,脸色微红,解释道:“这个萧山才,经常拉着下官一同到京城各妙处游玩,花样多不胜数,下官有段时间竟是欲罢不能,因此与他较为熟悉。” 听蒋谦这么说,赵俊臣了然的点了点头,笑道:“近百万两家财,就算是扔也要扔几年,这个萧山才竟然能在短短三年间败了大半,这般本事,倒也是非同寻常。”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问道:“不过,这萧山才竟也是朝廷官员?” 看起来这萧山才名气颇大,这次却是左兰山向赵俊臣解释道:“他父亲在去世前,曾给朝廷捐了一笔银子,让他得了一个监生名位,只是这萧山才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最后竟是讨好了上一任的国子监祭酒,把他直接推荐为官了,虽说只是一个从八品闲职,但倒也有些手段。” 童桓笑道:“下官之所以对这人这般清楚,却是因为这个萧山才在前些日子闹出了一个大笑话。” 说话间,一向神色严肃的童桓,竟是忍不住面现笑意,嘴角微微抽搐,一幅想要大笑却又极力忍着的样子。 另一边,左兰山、顾全、陈东祥等人,也尽皆是如此,显然明白这个“大笑话”是指什么,唯独赵俊臣满心疑惑。 见众人如此,赵俊臣叹息一声,说道:“各位大人这般遮遮掩掩,可是为了戏弄于我吗?” 见赵俊臣似乎有些生气了,童桓连忙解释道:“启禀大人,并非下官不说,只是……只是这件事情实在有些不雅。” 顿了顿后,见赵俊臣依旧看着他等着答案,童桓终于吞吞吐吐的说道:“据下官所知,这个萧山才,前些日子因为胰子的缘故,流连于青楼,旦旦而伐,透支了精力,最终竟是昏死了过去,最后被青楼的人抬着满京城找大夫,好不容易才休养了过来,这般情况,却是我大明朝数百年以来的独一份,甚至惊动了吏部,为了朝廷名声着想,这萧山才如今已是被吏部勒令停职了。” 听童桓这么说,赵俊臣亦是不由的失笑,见那萧山才依旧在不远处犹豫徘徊着,就对蒋谦说道:“把他叫过来吧,这倒是个妙人,咱们不妨见一见。” 见赵俊臣对萧山才有些兴趣,蒋谦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对着萧山才招了招手。 看到蒋谦的动作,那萧山才不由大喜,连忙走到赵俊臣等人面前,躬身道:“下官萧山才,见过赵大人,见过各位大人。” 在赵俊臣点头示意后,萧山才又举杯向赵俊臣敬酒道:“恭贺大人升迁之喜,下官早就对大人心存敬仰,还望大人今后可以略加照拂。” 萧山才这是在暗示,自己想要投靠赵俊臣了。 事实上,每一个向赵俊臣敬酒的官员,或多或少都有过类似的表示。 赵俊臣饶有兴趣的打量了萧山才一眼后,笑着点了点头,亦是举起酒杯轻轻一抿。 萧山才是个知趣之人,不敢耽搁众人的时间,见赵俊臣放下酒杯后,就准备躬身离去。 然而,赵俊臣却突然问道:“萧大人,听说你最懂得玩乐之道,不知京中有什么好玩之地?可否向本官介绍一番?” 听赵俊臣与自己说话,萧山才不由大喜,连忙把自己知道的京城玩乐之地,向着赵俊臣细加说明。 像哪家青楼有哪位姑娘有着怎样的妙处,像哪家馆子有着怎样的特色口味,像哪处不知名的地方又有着怎样的玩法,萧山才向着席间众人一一详细描述。这萧山才的口才不下于之前的金多德,描述间亦是滔滔不绝,但描述的内容却要比金多德有趣的多,席间众人,皆是听得津津有味,丝毫不觉枯燥。 尤其是赵俊臣,更是看着眼前的萧山才,眼中满是若有所思。 这个萧山才,岂止是吃喝玩乐样样精通?简直就是花样百出,败家界的一代宗师!他口中的许多玩法,即使是赵俊臣,也从未听过。 如果说,刚才的金多德因为能说话口才好,被赵俊臣找到了优点,认为是一个人才的话,那么眼前这个萧山才,就是因为能玩会玩,能败家,还能拉着别人一起败家,在赵俊臣眼中,就是一个天才了。 或许,从某方面而言,眼前这位萧山才,其用处要比在座所有官员加起来还重要。 是的,不知为何,听着萧山才的这些描述后,赵俊臣竟是想到了一个很有趣的计划。 …… 不知过了多久,萧山才的描述总算告了一个段落,而席间众官员,却皆是一脸的意犹未尽。 詹善常嘿嘿笑道:“没想到,区区京城之地,竟还有这么多的妙处,更有这么多的玩法,你倒是个人才,不过,今后可别再向上次那样,因为玩的太尽兴,让人抬着到处找大夫了。” 听詹善常这么说,席间众人皆是哈哈大笑。 对他们而言,萧山才只是一个小人物,用来取乐,也不怕得罪。 更何况,萧山才这种人,赵俊臣根本不可能将他收为门下,亦不用在意丝毫。 而萧山才面对众人的取笑,一脸的尴尬,但官轻言微,却根本不敢反驳什么。 然而,原本只是坐在一旁静静倾听的赵俊臣,却突然开口了。 “萧大人刚才曾说,想要本官多多照拂于你,本官今日就在这里应下了。明日早朝后,你可到户部衙门来找本官,本官有事托付于你。” 听到赵俊臣的话,席间众人的笑声嘎然而止,皆是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赵俊臣。 像萧山才这种人,赵俊臣竟然也想要收为门下? 更何况,像这般直接表明态度,今天赵俊臣还是第一次! 这个萧山才,除了吃喝玩乐,一无所用,难道还有什么地方能被赵俊臣看重? 另一边,萧山才亦是不可思议的看着赵俊臣,他对自己如今的名声地位非常了解,今天只是抱着万一侥幸的心思来赵俊臣这里碰碰运气,却没想到,赵俊臣竟然真的答应把他收为门下! 愣了片刻后,萧山才终于反应过来,满脸的喜色,连声说道:“谢谢赵大人抬举!谢谢赵大人抬举!” “不用这般客气。”赵俊臣似笑非笑,神色间意味深长:“你今后只要能办好本官交代的事情就好。” 在这个时候,任谁也不知道,赵俊臣究竟是因为什么而看重萧山才。 只不过,在投靠于赵俊臣的第二天,萧山才竟是辞去了官职,并在京城之西,某个巷子隐蔽处,开办了一处只招待朝廷官员的会所。 这处会所,名叫“天上人间”,按照某些知情百姓对天上人间的描述——“这个地方,清官进去,贪官出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十四章.天上人间(中).第一更 这场宴会,赵俊臣倒是着实收了几位朝中官员为门下,但其中最大的收获,不外乎就是萧山才了。 把那萧山才收为门下后,接下来的这几日里,赵俊臣经常与萧山才见面,每次都会密谈许久,谁也不知道赵俊臣与他谈了些什么,只是,在这些日子里,萧山才显得颇为兴奋,甚至在辞官为民后,这种兴奋也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其实,赵俊臣对萧山才的要求很简单,利用他吃喝玩乐的败家本事,堕落人心,让赵俊臣指定的某些目标,或腐化或拉拢,从而渐渐成为赵俊臣手中的棋子。 而这,也是萧山才最为擅长的。 不得不说,萧山才在吃喝玩乐、诱人堕落方面,确实是一个万中无一的天才,对于赵俊臣交代的那些事情、教给他的那些东西,不仅领悟的极快,更是可以举一反三,不过短短两三日后,赵俊臣就已经再也无法教给他什么了。 所以,在将自己的计划目的,仔细向萧山才说明后,赵俊臣就不再为此而浪费心思精力,只是全然交给了萧山才负责。 毕竟,如今的赵俊臣,朝中权势扩充的太快,却又根基不稳,抓紧时间整合手中力量,才是重中之重,此外,户部的账目重做,也是赵俊臣极为关心的事情,再加上诸般政务,种种明争暗斗,却也再难有精力顾及其他。 更何况,这般计划,毕竟属于“诡计阴谋”的范畴,连赵俊臣都觉得太过卑鄙,根本上不了台面。 专业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人士去做比较好。 而萧山才,做的确实不错。 ……… 大明朝堂之上,礼部、吏部、户部、工部、刑部、兵部,共称六部。它们的存在至关重要,帝王与内阁虽说权大,但诸般旨令,毕竟大都要通过六部来执行。 为了对六部进行权力制衡,明太祖又设立了吏、户、礼、兵、刑、工六科,各科设有“都给事中”一职,不过正七品官位,然而官位虽低,权力却大,掌侍从、规谏﹑补阙﹑拾遗之职﹐有“科抄”、“科参”及“注销”之权,分察吏﹑户﹑礼﹑兵﹑刑﹑工六部之事,纠其弊误。 说到底,其性质与都察院相似,但却是专为六部而设罢了。 如今的户部都给事中,名叫范斌琦,却是太子朱和堉的人,为了把范斌琦安排到这个位置上,朱和堉费了不少功夫,意欲为何,一目了然。 可惜,当范斌琦上任后,赵俊臣已是全然掌控了户部,有什么小动作,范斌琦根本茫然不知,又如何能对付的了赵俊臣? 只是,范斌琦的存在,对赵俊臣而言,毕竟是一种阻碍,小动作虽然能瞒住他,但那些大动作却不能。 比如,如今赵俊臣想要重做户部账目,就受到了范斌琦的阻碍。 所以,当“天上人间”正式创办之后,按照赵俊臣的意思,萧山才第一个目标,就是范斌琦。 ……… 范斌琦这些年来一直被赵俊臣玩弄于鼓掌,说实话算不上是什么能吏,但确实勤奋固执。 这一天,天色已晚,六科衙门里,范斌琦直到把今日的诸般政务都处理完,才有了下班的心思。 赵俊臣想要在户部把账目重做,并在期间用一些新的记账方法,范斌琦是反对的,作为太子的人,秉承着“敌人赞成的全都需要反对”的原则,范斌琦的态度很坚决。 更何况,依照范斌琦对赵俊臣的了解,总觉得赵俊臣的这般作为,隐含着一些他尚无法理解的阴谋。 合上手中那份弹劾赵俊臣在户部肆意妄为的奏折,范斌琦长出了一口气。 “明天就把这份折子呈给陛下,还望陛下能明察秋毫,不被赵俊臣所蛊惑。” 看着面前的奏章,范斌琦喃喃自语道,但神色却有些不自信。 毕竟,这一次赵俊臣的理由充分,那些新的记账方法也确实有许多好处,不仅细化了账目,查账的时候也变得更加方便,更能增加国库银钱周转的效率,他确实找不到多少理由来反对。 叹息一声,范斌琦见天色渐晚,就把奏折收入袖中,打算回府休息。 然而,范斌琦刚刚站起身来,就听他的办公房间外,响起了户科右给事中牛昭山的声音。 “范大人可还在?” 范斌琦微微一愣,但还是去打开了房门,却见牛昭山正站在那里,一脸的笑意。 范斌琦客气的拱手示意后,问道:“这么晚了,牛大人有事?” 牛昭山在六科,属于庸庸无为的那种人,虽然没什么能力,但也从不添乱,所以对于牛昭山,范斌琦虽不喜欢,却也不是很讨厌,说话间的神色也很客气。 见到范斌琦出现,牛昭山却是一脸的敬佩,感叹道:“范大人您果然还在,我就知道,不把公事办完,您是绝不会回府的。” 范斌琦点头,一脸的正色,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本分罢了,牛大人谬赞了,不知牛大人找我可有何事?” 说话间,范斌琦似乎觉得站在房门口说话不合适,就要请牛昭山进房说话。 牛昭山却摆手道:“不用不用,下官这时来找范大人,只是想问一下,范大人今日可有空闲?自范大人来到户科之后,下官与牛大人虽说身为同僚,却从未相聚过,今日得闲,就想与范大人聚谈一番,不知范大人可否赏面?” 听牛昭山这么说,范斌琦犹豫了片刻后,最终还是点头笑道:“自然没有什么不可以的,你我同僚,牛大人相召,我又怎能推辞?牛大人太过客气了。” 说话间,范斌琦收拾了一番后,就和牛昭山一同离开了六科衙门,并在牛昭山的带领下,同乘着一辆马车,向着城西赶去。 一路上,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相互交谈着,气氛倒也融洽。 然而,当牛昭山带着范斌琦下了马车,来到一处地段隐蔽的巷子口前,范斌琦却不由皱起了眉头。 “牛大人,你这是要带我去何处?”范斌琦忍不住问道:“该不会是去那暗娼之地吧?” 在这个时代,朝中官员们聚谈之时,去青楼本也正常,但青楼与暗娼却截然不同,前者合法,后者非法,而范斌琦见牛昭山带自己来的这处巷子,地段偏远隐蔽,行人稀少,不似会有酒馆或青楼存在,反倒像似暗娼聚集之地,不由有些不满。 对于范斌琦的质疑,牛昭山眼中闪过一丝奇怪的意味,却没有生气,只是笑着解释道:“牛大人过虑了,下官怎会带你去那种不干净的地方?别看这里寻常,其实前些日子刚刚开了一家俱乐场所,颇是有趣,亦是合法经营,之所以在这里开办,也只是因为这里清静罢了,招待的亦是那些喜欢清静之客。” 听牛昭山这么说,范斌琦也就放下了疑惑,继续闲谈之间,又随着牛昭山来到了巷子最深处的一家院落。 这处院落大门闭合,看起来只是一处寻常人家,唯一引人在意的,就是门上那处木质门牌,上面写着“天上人间”四字。 牛昭山指着这处院落,对范斌琦说道:“范大人,我们到了,就是这里了。” 范斌琦看着院落的门牌,口中笑道:“天上人间,这家店看似只是一处寻常人家,地段也偏远,但口气倒是不小。” 听范斌琦这么说,牛昭山眼中再次闪过奇怪的神色,轻声说道:“其实,倒也未必夸张……”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十五章.天上人间(下).第二更 牛昭山声音虽轻,但范斌琦却也听得分明,见牛昭山神色之间忍不住流露出的向往,心中亦不由多了几分期待。 直到现在,范斌琦不清楚,这家神秘隐蔽的“天上人间”,究竟意味着什么,但在他看来,牛昭山身为他的下属官员,又一向与他无冤无仇,绝不会害他才对。 见到范斌琦的这般模样,牛昭山微微一笑,叩响了院子的大门。 不过片刻间,院门大开,这家“天上人间”的具体模样,终于展露在了范斌琦眼前。 与外面的低调不同,院子占地极大,竟似把整处巷子全部打通了,内部更是装潢的奢华无比,红灯红幔处处,丝竹之声隐隐,让人耳目享受,些许舒适懒散之意,会在不自觉间蔓延心头。 如若仅止于如此,那也就罢了,真正让范斌琦目瞪口呆的却是,随着院门打开,首先映入他双眼的,却是二十余名美貌女子,虽各具诱惑,却穿着统一的衣装,此时正分列左右两行,齐齐向着范斌琦与牛昭山下跪问安,笑靥如花,娇声唤道:“欢迎客人光顾天上人间。” 范斌琦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些妙龄美貌女子,有些失神,竟是目不转睛。 无他,这些妙龄美貌女子身上的衣物,虽然范斌琦从未见过,但实在是太过诱人了。 艳红色的衣装,线条平直,上下相连,紧贴胸腰臀部,尽显身材,赤着白嫩双臂,下摆处分叉,直至胯部,未着丝缕的白皙修长的双腿,若隐若现。胸口开襟,行礼弯腰之间,胸口处的峰峦起伏,隐隐有软白肌肤耀眼! 这般装扮,看似保守矜持,却又处处透着女子诱惑,只欲让人忍不住想要想象,这般装扮下的妙曼身体,究竟是多么的诱人,却正是风靡于后世的旗袍。 一口气猛的出现这么多妙龄美貌女子,统一穿着如此动人心魂的衣装,神情妩媚,声音娇柔,皆是一幅任君采摘的样子,绝对是这个时代从未有过的诱惑,带给范斌琦的耳目冲击,自不用提。 ……… 第二次见到这般场景的牛昭山,虽然抵抗力强些,但冲击之下,依旧也有着刹那失神。 “这般衣装,也不知究竟是谁设计的,太过诱惑,看着就心头冒火……” 心中这般想着,牛昭山却还是强忍着诱惑,把目光转向了范斌琦,却见范斌琦依旧在直愣愣的看着,不由一笑,口中提醒道:“范大人!范大人!” 在牛昭山的呼唤下,范斌琦终于回过神来,见牛昭山看着自己似笑非笑,不由有些尴尬,口中说道:“这些姑娘……身上的衣装倒是有些特别,一时恍惚了,牛大人勿怪。” 牛昭山却理解的点了点头,说道:“不怕范大人笑话,我第一次来这里,却是更加的不堪,过了良久才回过神来。” 说话间,牛昭山已是引着范斌琦向着“天上人间”深处走去,路过门前那左右两列女子的时候,范斌琦生怕再丢脸,却是目不转睛,直视前方,但神色僵硬,时不时依旧会忍不住的左右偷瞄。 虽然对这家“天上人间”的来历底细愈加的疑惑了,但范斌琦竟是忘了追问。 突然,范斌琦似乎发现了什么,脚步一顿,惊讶的看向其中一名女子。 见到范斌琦的异常,牛昭山问道:“范大人,怎么了?” 范斌琦轻声说道:“你看那个左列第四个女子,是不是嫣红楼的头牌,妙红姑娘?听说京中不论朝野,都有不少人是她的裙下客,前几日她被人赎身后不知所踪,怎么竟是来到了这里?” 牛昭山一笑,解释道:“还以为范大人为何而惊讶,却是我忘了说明,这家天上人间,除了每日前来的客人,以及别院里的一些兔儿相公,却是再也没有其他男子,迎客招待的,端茶递水的,全都是貌美女子,其中大半都是原先各家青楼的头牌或者红牌姑娘,有京城的,也有外地的……” 由女子招待,在后世而言,只是寻常情况,但在这个时代,却是惊世骇俗,想前人所未想,范斌琦不由的目瞪口呆。 抬头向前看去,果然,眼前虽只是前院,但此时来来往往的,诸般忙碌的,皆是同样身穿旗袍的美貌女子,各个诱人,而除了他们二人之外,竟然再也见不到其他男子! 见到这般情况,范斌琦震惊之余,竟是心下揣揣,和这个时代的大部分官员一样,他并不抗拒青楼流连,但他却是一个清官,手中没有多少闲银,而这家天上人间,连端茶递水都用的是那些艳名卓著的青楼姑娘,来这里为客,又需要多少银子花费? 想到这里,范斌琦连忙牛昭山问道:“牛大人,在这里一般需要花费多少银子?” 说话间,范斌琦看向牛昭山的眼神,也带上了一些怀疑,显然对牛昭山在这里招待自己的用意,忍不住起了疑惑。 牛昭山却一脸宽慰的说道:“范大人放心,这里的花费固然很高,至少你我是承担不起的,但这里的管事与我相交莫逆,我带你来,是不需要花银子的。” “哦?”听牛昭山这么说,范斌琦反而愈加的怀疑了。 只是,在左右那些美貌女子的美目注视下,范斌琦竟是有些不舍得离去。 牛昭山好似根本没有注意到范斌琦脸上的怀疑之色,只是继续笑着说道:“范大人您就放心吧,今天你我都不需要花费一钱银子,我也没什么用意,只是一向敬佩大人你的为人,所以才在这里招待罢了。” 顿了顿后,牛昭山又一脸诱惑的说道:“范大人,你知道这里为何叫做‘天上人间’?因为这里的诸般妙处,只有你我二人想不到的,却没有这里办不到的。在这里做客,不论你我任何要求,这里都能为你办法,眼前这般景致,也只是这里的冰山一角罢了……” 而就在牛昭山说话间,有一名儒生装扮的中年男子,从院落转角处匆匆出现,向着范斌琦与牛昭山的位置快步走来。 指着那名中年男子,牛昭山又对范斌琦笑道:“这人名叫谢荣,乃是这家天上人间的管事,当年他落魄的时候,我曾救济过他,与我关系极好,有他照料着,咱们在这里什么都不用担心。” 然而,那谢荣走到两人面前后,却丝毫没有给牛昭山面子,直接说道:“牛大人,你怎么今日来了?真是不巧,客满了,你可否明日再来?” 听谢荣这么说,牛昭山脸上得意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十六章.各方聚谈(上).二合一章节 “牛大人,你怎么今日来了?真是不巧,客满了,你可否明日再来?” 听到谢荣的话后,牛昭山的脸色瞬间就黑了下来。 他刚刚才向范斌琦吹捧自己在这里如何如何,却没想到话声刚落,谢荣就来拆台了。 见到牛昭山的脸色,谢荣连忙躬身请罪,说道:“牛大人,你也知道我们这里的规矩,每天最多只同时招待三十位客人,你和这位大人来的不巧,客人刚刚满了,要不你明日再来?我明日定给你留个位置!” “哼!”牛昭山冷哼道:“你明天有位置,我明天还不一定有空呢,我今天好不容易才请到范大人到此一聚,却没想到竟会被人赶,哈!谢荣,你还真够朋友!你如今怕已是忘了当年自己落魄的时候,究竟是谁给你饭吃的吧?” 谢荣一脸的无奈,说道:“可是,牛大人,我这也是没办法啊!规矩就是规矩,这里同时最多只能招三十位客人……” 牛昭山在范斌琦面前一脸的客套,但面对谢荣时,却是官威十足,不待谢荣说完话,就已是挥手打断道:“你这里地方这么大,难道再多两位客人就招待不过来了?你是这里的主事,招待一下朋友,难道还有人敢说什么不对?” 见谢荣面现为难,牛昭山的语气也宽和了一些,说道:“谢荣,我一直把你当做朋友看待,但这位范大人是我的顶头上司,难道你真要我在他面前丢脸不成?” 另一边,经过这般波折,范斌琦自来到天上人间后,心中积累的种种疑惑,反而打消了。 在范斌琦看来,若是这家“天上人间”真有什么不对,或是牛昭山真有什么不轨意图,又岂会出现这般情况? “怕是自己多疑了,这家天上人间,或许当真只是一处俱乐场所罢了,虽说有些奇怪……” 这般想着,看到谢荣一脸的为难,范斌琦忍不住说道:“罢了,牛大人,既然如此,我们就到其他酒楼聚谈也就是了,不一定非要在这里。” 听到范斌琦这么说,牛昭山对着谢荣冷哼了一声后,又无奈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哎……让范大人见笑了,本想着这里档次颇高,又颇为情趣,妙处纷纷,无法言喻,所以才带范大人来到这里相聚,却没想到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无妨无妨。” 范斌琦摆手之间,就已是与牛昭山向着院外走去。 走的时候,范斌琦还忍不住恋恋不舍的看了几眼那些列在左右的貌美旗袍女子,心中竟是有些失落。 在这个青楼合法,连圣人都曰“食色性也”的时代,范斌琦虽然算是一个清官,但并不迂腐,亦懂得享乐,更不是一个圣人,人性中该存在的弱点他都拥有。 之前,这家“天上人间”虽然给他带来了极大的诱惑与冲击,但因为太过神秘的关系,总是让范斌琦有些心生抗拒,但这时要离开了,心中也不存疑虑了,反而有些不舍得了,更有些为自己只能看到“天上人间”的冰山一角而颇为不甘。 “或许,过些日子,我一个人再来一次,恩,早点来,多带些银子……” 而就在范斌琦暗思之间,马上就要迈出门槛的时候,谢荣却突然开口了。 “也罢,两位大人,就请随我来吧。” 听到谢荣这些说,不仅牛昭山一脸大喜,范斌琦也忍不住暗暗的有些欢喜,只觉得失而复得,对天上人间的全景为何,究竟有着怎样的妙处,却也更为期待了。 在谢荣的带领下,范斌琦与牛昭山向着院落深处走去。而之前在门口迎客的那些女子,竟也分出了一半,拥在了范斌琦与牛昭山左右。 被这些诱人女子拥护在中间,莺莺燕燕,看着她们走动间时不时露出来的白皙大腿,闻着隐隐约约的诱人体香,范斌琦不由的有些心神荡漾。 一路上,谢荣不断地向范斌琦介绍着“天上人间”的诸般规矩:“两位大人一会在见到其他客人后,就自称是这里的熟客,千万别说是因为我的关系才进来的,否则被我家掌柜知道了,两位大人不会有事,但我就要不好过了……” 范斌琦一边点头,一边向谢荣问道:“这位谢管事,不知你们这里的东家是谁?这里如何经营?又如何盈利?连招待客人都用的是那些青楼头牌,本钱不小啊,平时又最多只能招待三十位客人,难道就不怕收不回成本?” 谢荣笑着解释道:“回范大人,我这里的东家想必你也听说过,姓萧名山才。这‘天上人间’,就是他一手开办的,确实下了不少本钱,我家东家把父辈留下的积蓄,基本上全都花在这上面了,不过倒也不怕收不回成本,这里只招待朝中五品以上官员和名儒巨商,而且实行的是熟客资格……” 说到这里,见范斌琦面现疑惑,显然不明白何为“熟客资格”,谢荣接着解释道:“所谓熟客资格,就是说只招待熟客,陌生人除非有熟客引见,否则就算花再多的银子,我们这里也是不接待的,不过,想要成为熟客,却必须一口气缴纳五百两银子,除此之外,不管你有没有来过,每个月还必须缴纳三十两会费,若是超过三个月没有缴纳,就不再当做熟客看待,必须再次缴纳五百两银子,重新获取熟客资格。” 听谢荣这么说,范斌琦为这般制度暗暗称奇的同时,心中却也放下了最后一丝疑惑。 萧山才的名气他也听说过,以萧山才从前的种种作为来判断,能经营这般产业,却也不算奇怪,而这种熟客制度,细水长流,亦可以保证天上人间可以慢慢收回成本。 另一边,在范斌琦暗暗点头的同时,谢荣则继续介绍到:“如今这里刚刚创建,不仅人手尚少,熟客也少,不过三四十位,所以每天最多也只同时招待三十位熟客,等日后慢慢扩建了,这般数目也会慢慢变多,不过依东家的想法,日后这里最多也只会同时招待一百位熟客。至于晚来的其他熟客,或者只能等待其他熟客离开,或者只能改日请早了。” 范斌琦问道:“哦?为何会如此?” 谢荣解释道:“因为这里地方虽大,但熟客们亦需要各自的私密场所,就比如想要在这里过夜,每位熟客都有一间独立的阁楼,在阁楼里熟客们不管想要做什么,也不会有人看到,如此一来,地方人手有限,也只能做些限制了。” 听谢荣这么说,范斌琦越加觉得这天上人间有档次,不过同时亦是暗暗有些叹息,因为这次他虽然被牛昭山带着来了,但日后却很难再来了,先不说他如今仅是官居七品,根本没有成为熟客的资格,就算有了资格,成为熟客需要交纳的银子,他也出不起,若是整日与牛昭山一起来,却又抹不开面子。 说话之间,没走几步,三人已是来到了院落前堂,聚拢在三人周围的那些莺莺燕燕,不待谢荣吩咐,就已是纷纷离去,范斌琦正值疑惑失落之间,谢荣对着他神秘一笑,推开了前堂的房门。 然后,范斌琦竟再次有些失神了。 只见正堂之中,红灯红幔,地铺红毯,朦胧的红色灯光下,有七八名女子跪在那里,此时皆正仰头看着他们三人。 这七八名女子面貌极美,比之前迎客的那些女子还要更美三分,但最重要的是,她们的魅惑风格反差极大,或是丰姿绰约的狐媚妖女,或是神色冷淡的冰冷美人,或是面容娇稚的幼女,或是蜂腰肥臀的熟妇,或是气质干净的小家碧玉,或是干练知性的大家闺秀…… 总之,男人会喜欢的种种类型,这里应有尽有,身上的装扮,更是加深了他们的风格诱惑,风格反差之下,又皆是一幅任君随意的样子,给人的感官冲击,不可谓不强。 此外,房间周围的那些半透明红幔后面,却另有十余名女子,正皆是抓着一个细细长长的杆子,搔首弄姿,或是在自抚,或是在退衣,或是在摆弄身材,施展着某种快节奏的奇怪舞姿,却正是后世的钢管舞。因为有半透明红幔遮挡,看不清楚,只是隐隐约约,但也正因为如此,反而更加诱惑。 之前因为那群旗袍女子所引起的种种冲动,在这个时候,见到这般场景,更是不可遏止的扩散到了范斌琦的全身,仅存的矜持仪态,亦是再也不见。 事实上,天上人间之所以用那些旗袍女子招呼客人,想要引发的效果,也正是如此。 另一边,谢荣则继续说道:“这里的这些姑娘,两位大人皆可以随意指上一到两位,在两位大人离开前,她们都会陪伴大人,不管两位大人要她们做什么,她们也都不会拒绝。” 顿了顿后,谢荣又指着那些已是散到周围的旗袍女子,接着说道:“当然,两位大人若是觉得还不够,这些丫鬟们亦可随意带上一些,虽然模样差了点,但也是从前一些青楼的头牌与红牌,各有各的本事……” 就在谢荣说话间,牛昭山却是对范斌琦低声笑道:“范大人,可需要我为你出出主意?” 听牛昭山这么说,正有些目不暇接不知该如何选择的范斌琦,不由脸色一红,看似随意的指了两名姑娘,说道:“就她们两个吧。” 范斌琦所指的两名女子,一个狐媚诱惑,一个身材丰润,牛昭山笑道:“范大人好胃口……” 而谢荣却笑道:“莲姑娘、蕊姑娘,你们两个来招待这位范大人。” 随着谢荣话声落下,范斌琦所指的两位女子齐齐起身,来到范斌琦左右,各自挽住了范斌琦的一条胳膊,感觉到胳肘碰触到的温软之地,范斌琦又是不由的心中一荡。 然而,范斌琦犹豫片刻后,却又说道:“刚才我曾见到妙红姑娘,之前她是艳红楼头牌的时候,我就曾多有仰慕……” 听范斌琦这么说,谢荣又如何不知他的意思,微微一笑后,又冲着房外那些旗袍女子说道:“妙红姑娘,范大人点了你的名,还不快来招待?” 随着谢荣的呼喝,那身穿一身诱人旗袍的妙红,亦是款步来到范斌琦的身边。 见范斌琦这般,牛昭山竖起了大拇指,说道:“范大人好能耐,下官羡慕,可惜了,我却没有范大人这般好胃口。” 说话间,牛昭山却只点了一位神色冷淡的冰山美人。 而听牛昭山这么说,范斌琦竟是有些得意,笑道:“牛兄莫要取笑,图个新鲜罢了。” 之前范斌琦一向称呼牛昭山为“牛大人”,如今却改称为“牛兄”,却是经此一事,他觉得两人之间关系近了许多。 而各自抱得美人后,两人又在谢荣的带领下,向着后院走去,在那里,才是“天上人间”真正招待客人的地方,“天上人间”的诸般妙处,也大都集中在那里。 但正向后院走去的范斌琦,却没有发现,其实他今日的一举一动,皆是被偏房的两人看在眼里。 而这两人,却正是“天上人间”的名义上的东家萧山才,和实际上的东家赵俊臣! 当范斌琦离开后,原先只是静静看着这一切的萧山才,却是终于开口了。 “这范斌琦屡屡与赵大人您作对为难,我还以为他有多大的能耐,是个多么的正人君子,没想到咱们设的‘酒’、‘色’、‘财’、‘气’四大关,第一个‘色’关刚刚过半,他就快顶不住了!” ~~~~~~~~~~~~~~~~~~~~~~~~~~~~~~~~~~~~~~~~~~ ps:今天第三更与第四更,二合一大章节,本想今天五更的,但家里出了点事,耽误了时间,明天会补上!另,继续求推荐票。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十七章.各方聚谈(中). “这范斌琦屡屡与赵大人您作对,我还以为他有多大的能耐,有多么正人君子,没想到咱们设的‘酒’、‘色’、‘财’、‘气’四大关,他刚到第一个‘色’关,就快顶不住了!” 说话时,萧山才一脸的不屑,但眼神之中,却隐隐带着兴奋之色。 这些莫名的兴奋,并没有逃过赵俊臣的眼睛。 关于萧山才的心思,赵俊臣自然看得明白,不由的眉头微皱。 对于这种堕落人心的事情,萧山才不仅极有天分,而且显然已是乐在其中。 像萧山才这种只懂得吃喝玩乐的败家之人,以往怕是没少受到过那些所谓“正人君子”们的肆无忌惮的取笑,甚至是义正言辞的指责,对于萧山才而言,诱堕这些“正人君子”,未尝不是一种报复。 这种报复,会让萧山才心中充满快意。 对于萧山才的这般小人心思,赵俊臣看的明白,虽有些看不惯,但并没有多说什么。 因为,他并没有说教别人的资格,这“天上人间”的诸般设计,有许多都是出自赵俊臣的主意,萧山才的所作所为,亦皆是来自赵俊臣的指示。 不过,赵俊臣的眉头微皱,却被萧山才发现了,但萧山才很显然误会了,以为赵俊臣还有些不放心,所以又保证道:“还请大人放心,就像范斌琦这般样子,是绝不可能逃出咱们的掌控的,我敢保证,今晚过后,他就是咱们的人了,仅一个‘色’关就已是让他动摇了,一看就是心志不坚之辈,其后又有‘酒’、‘财’、‘气’三关等着他呢。” 赵俊臣点了点头,依旧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神色有些恍惚,一时间任谁也看不出来赵俊臣在想些什么。 但对于萧山才的自信,赵俊臣倒没有丝毫的怀疑。 “酒”、“色”、“财”、“气”,是赵俊臣与萧山才一同商议出来了四种堕落人心的手段,亦是人性中的四大弱点,先以女色乱其心智,再以美酒乱其意志,后以银财落其把柄,尾以意气祸其行为,诸般手段轮番下来,这世上怕是没几个人能坚持的住。 事实上,就算真有人能在“酒色财气”面前坚持下来,他身边的人怕也没这般能耐。 就像范斌琦,仅仅“色”关刚刚过半,就已是失了方寸,变得如此的不堪,等他明日从左拥右抱的宿醉中清醒过来,就要为一份他亲自画押的数十万两银子赌债和诸般把柄证据而面无血色了,到时候再威逼利诱一番,不怕他不就范。 这个时代的人,说根到底,受诸般条件限制,大都只是一群“土豹子”,从没有过见识过真正的享受,也从没有面临过真正的诱惑,就算是那些所谓“正人君子”,其心理防线也只是一般,当赵俊臣把后世那些经过千锤百炼的诱惑手段一一搬出来,又经过萧山才这般人才的认真改良,这些没有见过世面的古人,能坚持下来的能有几个? 之前,赵俊臣还担心像是“旗袍”、“钢管舞”这些超越时代的东西,在这个儒家思想统治的时代,就这般拿出来会不会做的过火,最终反而适得其反,但事实证明,诱惑就是诱惑,人性就是人性。 ……… 轻轻叹息一声后,赵俊臣终于开口了,缓缓说道:“在明天,范斌琦他依旧会上折子反驳本官重整户部账目的事情,只是,他上给陛下的折子,会有些变化,态度语气会更激烈一些,敌意仇视的意味会更明显一些,但理由论据会更少一些,诸般漏洞也会更多一些,所以,他明天上给陛下的折子,虽然名为反对,但实际上反而会让陛下他更加支持本官重做户部账目,而且,从今往后,他依旧会是太子的人,依旧会处处与本官作对,只不过,太子那边的事情,他会无意中透露给你。” 赵俊臣的语气很随意又很肯定,似乎是预言,又似乎是指示。 对于赵俊臣的意思,萧山才自然听得明白,笑道:“正如大人所言,山才保证,那范斌琦明日一定会这么做的。” 听萧山才这么说,赵俊臣点了点头,赞赏了几句后,站起身来,就准备离开。 范斌琦虽然处处与赵俊臣作对,但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一个七品芝麻官罢了,赵俊臣有的是对付他的手段,其实犯不着动用“天上人间”,更犯不着赵俊臣亲自前来坐镇。 赵俊臣此时之所以出现在这里,说到底,只是想看一看“天上人间”的效果如何罢了。 而范斌琦,也只是一个试验品而已。 既然效果已经看到,结果也已经很明显,赵俊臣亦不打算在这种地方多呆。 另一边,见赵俊臣有了离意,萧山才微微一愣,连忙说道:“大人您要离开?要不今夜就在这里住下?这里真正的极品,下官可都为大人留着的,要不大人您也趁着机会好好休息一下?” 赵俊臣轻轻一笑,摇头道:“你这里哪里能休息?罢了,本官真有些累了。” 萧山才微微一愣,以他的想法,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任何人能抵御“天上人间”的诱惑,见赵俊臣这么说,显然误会了什么。 而赵俊臣这些日子以来的随和客气,又让他大胆了一些,竟是问道:“大人,别院里,下官还准备着十几个兔儿相公,一个个也是细皮嫩肉……” 然而,话到一半,萧山才的话就硬生生的止住了。 赵俊臣转身看着他,眼光冰冷,再无往日的亲切随和,让他不由的打了一个冷颤。 “啪!啪!……” 萧山才慌忙跪在赵俊臣面前,一口气扇了自己七八个耳光,同时连声说道:“是属下说错话了,是属下说错话了,还请大人责罚。” 其实,萧山才倒没有什么恶意,在这个时代,亵玩兔儿,对官员巨商们而言,是一种潮流,甚至算是一种雅趣,对这个时代的人们而言,并没有什么不堪的意味。 赵俊臣继续冷冷的盯了萧山才片刻后,直到萧山才的面色愈来愈白,冷汗直流,终于开口道:“记住自己的本分,每一个忘了本分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是,是,属下明白了,多谢大人训示,多谢大人训示……” 见赵俊臣不打算追究,萧山才连声说道。 赵俊臣点了点头,亦不再追究,只是说道:“给本官准备十块熟客资格银牌,本官要带走。这里今后就交给你了,莫要让本官失望。” 说话间,赵俊臣不再耽搁,直接转身向外走去。 这些熟客银牌,赵俊臣打算分给左兰山、詹善常他们,而这处“天上人间”,今后除了腐化特定目标之外,亦会作为赵俊臣的私人会所而存在。 而另一边,萧山才亦不敢再多说什么了,只是连忙去让人去取银牌。 如今萧山才已是看出来了,之前赵俊臣看似神色寻常,和往先没有太大的区别,但实际上心情很不好,这个时候说了不该说的话,触了霉头,也算他活该,所以根本不敢再多说什么。 是的,赵俊臣自来到“天上人间”后,心情就有些不好。 事实上,是很不好。 ~~~~~~~~~~~~~~~~~~~~~~~~~~~~~~~~~~ PS:昨天家里出了点事,本以为已经结束了,没想到还有后续,今天只有一更,欠更明后两天会陆续补上,实在抱歉。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十八章.人心变化(下).第一更 我想当个好人,可惜总找不到机会…… 这句话,是赵俊臣上一世的某位朋友,经常挂在嘴边的玩笑之言。 当时的赵俊臣,只是觉得此言有趣,但如今,竟有些感同身受。 赵俊臣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欺骗百姓、蛊惑君王、贪污受贿、争权夺利、阴谋诡计、腐化人心,如此种种,一个合格的贪官应该做的事情,需要做的事情,他全都做了,而且做的很出色。 但“贪官应该做的事情、需要做的事情”,和“一个人应该做的事情、需要做的事情”,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概念。 之前在“天上人间”的时候,看着范斌琦的渐渐转变,其实在刚开始,赵俊臣还是乐见其成的,甚至有些许得意。 但猛然间,赵俊臣却突然惊觉,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然会为自己成功的腐化一位清官而感到开心得意了? 这种事情,已是违背了良知底线,虽然有时候或许不得不做,但应该为此而开心得意吗? 赵俊臣尚还记得,自己刚刚来到这个世界,逼不得已愚昧百姓人心的时候,心底的那些矛盾自责的心绪。 然而,回京不过月余时间,对于类似的事情,赵俊臣已经理由当然,并习以为常了,类似的心绪,亦是再也没出现过。 或许,在范斌琦被赵俊臣转变心性的时候,赵俊臣自己的心性,反而转变的更快。 有时候,一个人的心性转变,是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只在不知不觉之间,只有偶然间暮然回首,才发现由从前到现在,自己已是截然二人。 在那个时候,人们都会突然发现,原来自己在得到了许多的同时,亦失去了许多,自己已是不认识自己! 而赵俊臣,在“天上人间”的时候,之所以会心情不好,亦是因为如此。 他突然发现,如今的自己,已是把争权夺势当成了本能,而那名为“良知”的东西,早已渐渐变得不再重要。 这种转变是什么时候发生的?赵俊臣细细回想,却发现自己竟是找不到答案。 “记住自己的本分,每一个忘了本分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这句话,是赵俊臣离开“天上人间”之前,对萧山才的告诫之言,但其中亦有说服自己的意思。 他现在的本分,就是当一个合格的贪官,只有这样,才能自保,才能扩权,才能让德庆皇帝满意放心。 ……… 回府的路上,赵俊臣坐在马车当中,暗暗回思着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转变,嘴角挂着一丝自嘲的笑意。 “不过,这不是我一直想到做到的吗?成为一名合格的政客。只是没想到我会转变的这么快罢了……”赵俊臣轻声自言自语:“环境真能改变一个人啊,是回京后面临的压力太大,迫使我转变了性子?还只是这里的环境压力,终于暴露了我的伪善本性?” “少爷,你在说什么?” 赵俊臣的声音很轻,却依然落在了许庆彦的耳中,赵俊臣话声刚刚落下,就见许庆彦掀开车帘,向赵俊臣问道。 “卖豆腐脑了,又滑又嫩的豆腐脑……” 赵俊臣刚准备说些什么,就听车外传来一阵叫卖声。 “庆彦,让车夫停车。”赵俊臣不想解释,只是说道:“咱们好久没吃豆腐脑了,正好饿了,先吃碗豆腐脑再回府。” ……… 就在赵俊臣与许庆彦品尝着豆腐脑的香滑的时候,许多人亦是在为赵俊臣的种种转变而心绪复杂。 赵俊臣的种种转变,赵俊臣自己有些后知后觉,但落在他人的眼中,却是那样的显眼。 学士胡同,首辅周尚景的府邸。 正厅客堂之内,周尚景再一次召见了顺天府尹薛桂。 只是,这几日接连被周尚景召见,薛桂却没有丝毫的得意,站在周尚景面前,反而面色虚白,满脸的担心惧怕。 周尚景悠悠品着香茶,自召见了薛桂之后,他就一直任由薛桂站在那里,一句话也没说,只是自顾自的品茶。 过了良久,给了薛桂足够的压力后,周尚景终于开口了。 “已经一个月了,那些事情,你还没让赵俊臣的那个侍妾方茹知道吗?” 薛桂脸色愈白,连忙解释道:“首辅大人,您有所不知,不知为何,自从赵俊臣这次回京后,那方茹就一直幽居于赵府,从不外出,低调至极,与以往截然不同,从前那方茹经常帮着赵俊臣在暗中做事,还好接触,但现在,连面都碰不上……” 薛桂话到一半,见周尚景眉头微皱,又连忙保证道:“不过,还请首辅大人放心,下官一定继续想办法,决不让首辅大人失望。” 顺天府掌管京城各般大小事务,消息最为灵通,做事也最为方便,在周尚景眼中,地位用处仅次于吏部,所以一向牢牢掌握在手中,派得力亲信坐镇。 对于这些,薛桂自然明白,所以他也更加清楚,如果自己办事不够得力的话,周尚景必然会找其他人替换自己。 另一边,见薛桂态度坚决,周尚景微微点头,缓缓说道:“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半个月之内,你必须要把那些事情透露给方茹知道,并挑动方茹向赵俊臣报复的心思,让她甘为我们所用,这件事关乎到老夫的大计,你若是办砸了……” 后面的话周尚景没说,只是任由薛桂自己想象。 薛桂明显被自己想象到的情景给吓到了,又连连保证道:“下官一定办到,一定办到。” 周尚景叹息一声后,继续说道:“那顺天府治中魏平,前几日竟是想要转投赵俊臣,可惜赵俊臣看不上他,但这般作为,自是不可原谅,老夫已是把他开出了门下,这件事满朝上下都已经知道了。” 薛桂微微一愣,抬头看着周尚景,不知他为何突然谈及这些。 周尚景没有理会薛桂的疑惑,语气幽幽,继续说道:“可惜了魏然老友,竟是生出了这么一个不争气的儿子,自老夫把他开出门下后,他竟是整天来找老夫求情,烦不胜烦,不过这件事情,你倒不妨交给他去办,就跟他说,若是这件事他能办好了,老夫就把他重收门下,并让他更进一步,只是,在他彻底掌控方茹之前,绝不能透露有老夫的存在,这些意思,你定要与他说明白了。” 薛桂微微一愣后,转瞬间已是明白了周尚景的意思。 魏平已经不再是周尚景的门人,对于这种人,任谁都不会想到周尚景还会把他重收门下,这件事由魏平来办,就算最终事情暴露了,赵俊臣也只会以为魏平不满自己被赵俊臣拒之门外,所以才有了报复的心思,却很难联想到周尚景的存在。 不过,薛桂虽然明白了周尚景的意思,但心底却是有些震惊,难道,以周尚景的权势地位,竟还会顾忌区区赵俊臣不成? ~~~~~~~~~~~~~~~~~~~~~~~~~~~~~~~~~~~~~~~~ PS:今天第一更!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十九章.豆花摊旁(上).二合一章节 若是原先的那位赵俊臣,性子跋扈,目光短浅,只知一味向德庆皇帝邀宠,周尚景自然不会看在眼里,有太多的办法能对付。 然而,任谁也没能想到,自去了一趟潞安府后,赵俊臣不仅性子大变,更是有了城府手段,温观良虽然在周尚景眼中只是一个庸才,但能如此干净利落的将温观良解决,即使是因为各方面原因使然,但也足以让周尚景对赵俊臣高看一眼。 如今德庆皇帝为周尚景和赵俊臣两人相互掺着沙子,所欲为何,不仅周尚景看的分明,就是赵俊臣也能想的明白,但帝王手段,占着大义名分,即是阴谋,亦为阳谋,身为臣子,很难能够有效抵抗,最多也只能阴奉阳违。 刘长安如今还在赴任的路上,马森亦在吏部交接着工作,所以周尚景与赵俊臣两派官员,如今尚可以相安无事。 但等到刘长安成为了吏部侍郎,马森成为了户部侍郎,就算赵俊臣与周尚景二人能各自保持克制冷静,但他们门下众官员,亦会迎来一场明暗冲突。 人在官场,身不由己,你若是不能保证门下官员的利益,那么门下官员亦会弃你而去,利益冲突之下,即使明知道德庆皇帝有意为之,但周尚景与赵俊臣,为了避免落得温观良那般的惨淡下场,也不得不相互冲突敌对。 周尚景并不畏惧这种冲突敌对,宦海数十年,对于这些他早已习惯,但江南发生的一些事情,以及德庆皇帝即将而来的南巡,却是打乱了他的计划,让他限于被动之地。 所以,周尚景不得不早做准备,而那方茹,在周尚景眼中,就是一枚有用的棋子。 这枚棋子一旦用好了,待德庆皇帝南巡之际,周尚景甚至能逼得赵俊臣与他做一笔交易。 而这笔交易,亦是周尚景如今最关心的事情。 “倭寇……” 待薛桂离去后,空无一人的正厅当中,周尚景喃喃自语。城府之深如他,此时语气间亦带着些许咬牙切齿的恨意。 ……… 在周尚景谋划着赵俊臣的同时,离学士胡同不远处,则是太子太师肖温阮的宅邸。 身为为太子太师,对于太子朱和堉的诸般教导,一向皆是由他来具体负责。 对于如何教导朱和堉,肖温阮一直有着自己的看法。 在肖温阮看来,德庆皇帝并不是一位好皇帝,他治国能力有限,却好大喜功,又一心沉迷于帝王心术,屡屡为了所谓大局安稳,对那些贪官过于容忍,致使如今的大明朝吏治败坏,百姓受苦,长久之后,必生大乱。 所以,在肖温阮的教导下,太子朱和堉与德庆皇帝的心性完全相反,有能力有正气,亲贤臣远小人,即知人伦纲常,又嫉恶如仇,在肖温阮的眼中,这样的一个朱和堉,正是他心中理想的好皇帝。 然而,这些日子以来,朝堂上发生的那些事情,却是让肖温阮不由怀疑,自己的这些决定,是不是做错了! 肖温阮年岁已高,已是有很长时间没有上早朝了,但早朝上发生的那些事情,却都瞒不过他的耳目。 他眼中的理想皇帝朱和堉,这些日子以来竟是连赵俊臣这个刚成了气候的贪官都斗不过,这样的太子,将来又如何能当好一个皇帝?肖温阮吃惊之余,亦是开始重新审视自己以往的观点做法。 “难道,我真的做错了?” 这般想着,肖温阮轻轻叹息一声。 听到肖温阮的叹息,吕纯孝不由一愣,问道:“老师您为何叹息?可是有什么心事?” 吕纯孝不仅是都察院的右都御使,亦是肖温阮的学生,此时正在向肖温阮禀报如今都察院的形势。 听吕纯孝相问,肖温阮咳嗽了两声后,抬头道:“没什么,你继续说吧。” “是。”吕纯孝恭敬的答应一声后,继续说道:“自从李成儒李大人改任都察院左都御史后,学生就与他齐心协作,想要将都察院进行一番整顿,奈何李大人与我虽说是都察院的长官,但因为都察院的性质,那些御史们自有参奏弹劾之权,屡屡阴奉阳违,我与李大人虽说竭尽全力了,但如今依然进展不大。” 说到这里,吕纯孝面现疲惫之色,显然这些日子以来的勾心斗角,让他身心都皆是疲惫不堪。 距离赵俊臣升任户部尚书,至今已是过去了十余日时间。对于德庆皇帝的官位调整,与赵俊臣和周尚景的人尚在拖拖拉拉的交接权位不同,李成儒早在第二天就到都察院赴任了,并与吕纯孝一起,开始对都察院进行一些整顿。 可惜,十多天时间过去了,这般整顿,不仅没有见到丝毫成效,反而让都察院的形势愈加混乱了。 见到吕纯孝脸上的疲惫愧疚之色,肖温阮叹息一声,用一如既往的虚弱声音,缓缓说道:“不要着急,这才是正常情况,都察院乃是官场各派系的喉舌,势力最为错综复杂,朝中那些重臣们都在盯着,想要在短时间内理顺,本来就很难做到,也为难你与李大人了。” 吕纯孝连忙说道:“是学生让老师费心了。” 肖温阮点了点头,又缓缓说道:“我老了,身子又不好,你常跟着太子殿下,亦要对太子多加提醒,在咱们彻底掌控都察院之前,切莫再与朝中那些人进行冲突。陛下让李成儒大人担任都察院左都御史,我看其中即有保护太子殿下的心思,亦有考察太子殿下能力的意思。若是太子殿下能够彻底掌控都察院,朝廷喉舌在手,就已是立于不败之地,所以当下整顿都察院,乃是重中之重,在这般时候,不要分心,也不要在随意招惹他人。” 在吕纯孝恭声应是后,肖温阮见他脸上担忧之色不减,叹息一声,继续说道:“你也不用担心,如今左右督察御史,都是咱们的人,都察院又是朝中清流的聚集之地,虽说被朝中的那些贪官奸臣们安插了一些钉子,但毕竟是咱们占着优势,就算那些钉子各有靠山,只要耐心一些,都察院是不会有失的。” 说话间,肖温阮咳嗽了几声后,神态间愈加的失了精神,他毕竟太老了,年龄比周尚景还要更大,仅只是说了这么一会话,就已是让他疲惫不堪了。 见肖温阮如此,吕纯孝不由露出担心之色,说道:“老师您不用担心,我和李大人一定会把事情给办好的。” 说话间,不敢再耽误肖温阮的休息,吕纯孝就要起身告辞。 然而,就在吕纯孝准备转身离开之际,肖温阮突然开口道:“你派人到湖南,去问问何明那个老家伙身体是否还硬朗,如今我身体愈加的不堪了,再过些日子,我准备向陛下请辞,太子太师的位置,我想推荐他继任,若是他愿意的话,你就让他尽快赶来京城。” 肖温阮虽然语气平淡,但吕纯孝却是一脸的震惊! 肖温阮口中的何明,乃是肖温阮之前的太子太师,但与肖温阮不同,他更擅长传授帝王之道,但这些东西与太子朱和堉的性子不合,德庆皇帝似乎也不想朱和堉太早的接触这些东西,所以就让何明告老还乡了,虽然当时何明的年龄仅仅只是五十出头。 而何明告老还乡后,才由肖温阮继任太子太师之位,而且一当就是十余年之久。 震惊过后,吕纯孝连忙问道:“老师您打算致仕了?您知道的,太子他离不开你。” 肖温阮笑道:“我老了,而且也想明白了,我担任太子太师的时间太长,对太子的影响太深了,并不是一件好事,而且太子他如今也该学点其他东西了。” 吕纯孝却少有的反驳道:“可是,那何明,太子不喜欢他,陛下也不喜欢他……” 肖温阮摇了摇头:“所以,这件事你要先瞒着太子,待我过些日子请辞后,陛下亦将何明任命为太子太师,太子他就算再不喜欢何明,木已成舟,却也无法反对了。至于陛下那边……经过这些天的事情,陛下他会答应的。” 听肖温阮这么说,吕纯孝犹豫片刻后,最终还是答应了。 当吕纯孝离开后,本已是下定了决心的肖温阮,脸上却没有露出丝毫的轻松之色。 正如他之前所言,他教授朱和堉的时间太久了,对朱和堉的影响也太深了,朱和堉的性子为人,如今也已经定型。 在这种时候,朱和堉是否还能接受何明的那一套? 想到朱和堉的刚直性子,肖温阮没有丝毫把握。 ……… 对于周尚景和肖温阮的诸般心思作为,赵俊臣自然并不了解,他有自己的计划。 接下来的近半个月时间里,赵俊臣依旧把自己的主要精力,放在门下势力的整合上,在赵俊臣看来,不论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将根基稳固,内部稳定,才是重中之重。 而通过赵俊臣的努力,这般整合已是初见成效,至少,那些新旧投靠于赵俊臣的官员,如今已是相互熟悉,明白了谁是自己人,明白了在赵俊臣的门下自己需要做些什么,亦明白了赵俊臣的性子规矩。 另一边,在范斌琦的明敌暗友的帮助下,经过长达半个月的讨论后,重做户部账目的事情,在这一天终于得到了德庆皇帝的首肯。 但事实上,在得到德庆皇帝首肯之前,户部的相关官员们已经在重做账目了,如今已是临近完成,接下来所需要做的,只是面子功夫罢了。 而户部的新账目,即使不能算是完美无缺毫无漏洞,亦是很难再挑出什么毛病了。 可以说,直到此时,户部才算是真正被赵俊臣全然掌控,其他派系想要在通过户部给赵俊臣制造麻烦,已是根本不可能。 因为,不管他们怎么审查户部新账目,赵俊臣和户部上下,至少在账面上,都是十足十的清官。 至于户部的旧账目,再过些日子,会一同消失于户部衙门里的一场偶然失火。 ……… 消除了一个隐患,这一天的赵俊臣心情很好,近半个月前的那些茫然自嘲,已是被赵俊臣重新隐藏在心底深处。 下了早朝后,在回府的路上,坐在轿中,豆花的香味飘来,赵俊臣微微一笑,说道:“停轿。” 正跟随在轿子旁边的许庆彦,听到赵俊臣的声音后,又看到路旁的那家熟悉的豆花摊子,已是明白了赵俊臣的心思,下意识的撇了撇嘴。 自从近半个月前,偶然间在这家摊位上吃了一顿豆腐脑后,赵俊臣就经常在下朝后来这里吃碗豆花,如今已是成为了这家摊位的熟客,似乎很喜欢这里的味道。 对此,许庆彦很不了解,在他看来,这家摊子卖的豆腐脑味道也就一般。 不过,这般小事,许庆彦自然不会质疑,所以自是命令轿夫停轿,并在轿子外静静等待。 过了片刻后,在轿子里换了一身便装的赵俊臣,从轿子里出来,带着许庆彦向着那家豆花摊位的方向走去。 另一边,在许庆彦挥手间,轿夫们抬着空轿子自行离去了。这是赵俊臣特意吩咐过的,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引起他人的注意。 跟在赵俊臣身边,许庆彦抱怨道:“少爷,要我说啊,既然你这么喜欢吃这里的豆腐脑,干脆把这个做豆腐脑的老头,聘到咱们府里去也就是了,让他每天专门为少爷你一个人做豆腐脑,也省的咱们天天跟这些平民百姓挤在一起。再说,我觉得这家的豆腐脑味道也就一般,还没有府里的厨子做的好吃。” 赵俊臣笑道:“你懂什么,在这里吃豆腐脑,不仅仅只是为了吃豆腐脑,更是为了吃一份热闹,这豆腐脑既然是百姓食物,那也只有和这些老百姓们一起吃才有味道。” 许庆彦摇了摇头,不再多说什么,对于赵俊臣说的这些道理,他不明白,所以也无法反驳。 穿过熙熙融融的人群,赵俊臣带着许庆彦来到那家豆花摊位之前,今天早朝结束的早,如今正是百姓们吃早饭的时间,摊位周围,竟是没有空位。 “又要等。” 许庆彦嘟囔道。 赵俊臣摇头失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站在那里静静等待。 其实,正如许庆彦所说,这家摊位卖的豆腐脑味道一般,甚至不如赵府的厨子,但赵俊臣就是喜欢在这里吃豆腐脑。 近半个月前,赵俊臣心情尚有些茫然,机缘巧合之下,曾在这里吃了一碗豆腐脑。在那个时候,除了身边的许庆彦,周围的食客,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他的身份,而他也只是芸芸百姓中的一员,坐在喧闹的百姓中间,吃着很久没有吃过的粗陋食物,赵俊臣的心中竟是有了一股久违的平和之感。 所以,来这里吃豆腐脑,倒不是因为这里的豆腐脑好吃,而是因为,赵俊臣想要在这里找回自己尚只是平民百姓时的那些回忆与感觉,以此来挽留他那越来越稀少的本心。 ~~~~~~~~~~~~~~~~~~~~~~~~~~~~~~~~~~~~~~~~~~ PS:今天第二更与第三更,二合一章节!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十章.豆花摊旁(中).第一更 却说豆花摊旁,赵俊臣带着许庆彦,在熙熙融融的街头人群中,静静等待着空位。 “呦,两位客人来了,麻烦再等等,马上就有空位置了。” 豆花摊的刘老头,经过这些日子,已是与赵俊臣、许庆彦很熟悉了,见到两人后,连忙喊道。 赵俊臣一脸客气,不见丝毫官威,摆手笑道:“刘老丈你忙吧,不用管我们,不着急。” 今天豆花摊上客人很多,刘老丈确实有些手忙脚乱,听赵俊臣这么说,只是抬头一笑,就继续做豆花招呼客人去了。 在刘老丈眼中,一向平和客气的赵俊臣,不过是一位普通人家的读书人罢了,又是熟客,用不着特意巴结。 倒是许庆彦,见还要继续等,面现不快之色,不知在嘟囔些什么。 豆花做得快,吃的也快,其实也没等多久,就已经有了两个空位。 “刘老丈,老规矩,两碗豆腐脑,半斤油条。” 见有空位出现后,赵俊臣一边向刘老丈招呼,一边带着许庆彦向着空位走去。 然而,这个时代,没那么多规矩,不管是什么东西,都是手快有手慢无。 赵俊臣刚刚走到空位置前,却见人影一晃,已是有一个人抢先在空位坐下了。 赵俊臣一愣,却见这个抢座位的人,竟是一位姑娘,年纪不大,二八年纪,穿着朴素,手中抱着一个大包裹。 或许是因为抢了位置心中不安的缘故,这姑娘此时垂着小脑袋,紧紧抱着包裹,丝毫不敢抬头看赵俊臣一眼。 见有人抢位置,赵俊臣还没有怎么表态,许庆彦已是一脸的怒意,喝道:“起来,这位置是我家少爷看上的。” 听到许庆彦的呼喝,那姑娘娇小的身体轻轻一颤,微微抬头看了赵俊臣与许庆彦一眼后,又快速垂下了脑袋,不敢再看。 不过,虽然仅只是惊鸿一瞥,但亦是给了赵俊臣些许惊艳,明眸柳眉,气质温婉,秀色可餐,虽是素容没有打扮,但更加给人一种天生丽质之感。 “以貌取人”是个贬义词,但总是人性通病之一,见到这姑娘的模样气质,赵俊臣不由暗思:“这女子倒不似那种没规矩的人,为何竟会抢我的位置?” 再看这女子一幅心怀愧疚不敢看人,想要离开却又不敢离开的模样,赵俊臣再次确定了这一点。 然而,许庆彦可不像赵俊臣这样好说话,虽然见到抢座位的是一位漂亮姑娘,不好意思再叱责什么,却转头向豆花摊上的刘老头喊话道:“刘老头,有人抢我家少爷的座位,你难道就不管管?” 许庆彦的声音极大,随着他这声呼喝,豆花摊左右的客人皆是把目光集中到了这里,大都是一幅要看好戏的期待表情。 而那姑娘见众人目光集中而来,却是面色羞红,直透脖子,身体微微颤抖着,但依旧是一幅想离去却又不敢离去的模样。 另一边,刘老丈听到许庆彦的呼喝,亦是匆匆赶到座位旁,对那姑娘说道:“小姑娘,你这座位是这两位客人先看上的,而且人家已是叫了豆花油条了,要不你再等等?” 听刘老丈这么说,那姑娘犹豫片刻后,终于准备起身。 然而,那姑娘刚刚有了离意,就听一青年男子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 “谁先看上就是谁的?这也太不讲理了吧?若是我早些时候来,在你这里没客人的时候看了一眼,难道这摊子上所有空位都是我的?那岂不是这里所有的客人都抢了我的位置了?正所谓‘捷足者先登’,这空位自然应该是谁先坐下就是谁的。” 随着话声落下,一名青年男子施施然出现,衣装华贵,看样子是位读书人,手中还拿着一册书卷,面容算得上俊美,但此时显然心情不好,出现后狠狠的瞪了那姑娘一眼。 而那姑娘见到男子出现后,面现些许慌乱之色,更显娇弱之态,连忙站起身来,把位置让给那位男子。 看到这一幕,赵俊臣心中已是恍然,很显然,这个小姑娘是那位青年男子的侍女丫鬟之类,之所以要抢空位置,是受这名青年男子指示了。 不过,奇怪的是,这青年男子与那姑娘的五官模样,竟是有着几分相似。 “你……” 见到这般场景,许庆彦自然大怒,手指着那名男子就要指责喝骂。 然而,刚刚开口,就已被赵俊臣拦下,笑道:“罢了,犯不着为这种事置气。” 说话间,赵俊臣又向一脸为难的刘老丈说道:“刘老丈,我就在这里再等会,等有了空位置,你再上豆花油条吧。” 不谈刘老丈一脸感激的去准备豆花油条,却说那青年男子此时正向着赵俊臣看来,一脸“算你识相”的得意表情。 然而,正准备向空位上走,这名青年男子脸色的表情却突然凝固了。 原来,赵俊臣刚才虽然在轿子里换下了官袍,但官靴却未换下,此外,赵俊臣的一身装扮,虽然看似寻常,但竟皆是蜀锦制成,要知道,蜀锦在这个时代,多为宫中贡品,寻常人家很难寻到。 而这些,皆被青年男子看在了眼中。 只见青年男子神色变幻片刻后,竟是走到那名小姑娘面前,态度突变,大声指责道:“虽说如此,但人家既然已经点了食物,那么情况自是不同,你怎么能抢别人的座位?这些年来的家教都哪里去了?” 听到青年男子的指责,那姑娘脸色变白,却垂首不语,不敢反驳。 赵俊臣看到这般场景,亦是一愣,想到之前这青年男子的态度转变,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脚上的官靴,不由失笑,暗暗想道:“倒是我疏忽了,这青年男子倒是好眼力,性子也玲珑剔透,就是把过错推诿他人,未免失了担当。” 就在赵俊臣暗思之间,那青年男子已是走到赵俊臣面前,躬身行礼道:“下人失了规矩,还望兄台莫要怪罪,这空位置还是由兄台来坐吧。” 赵俊臣刚准备拒绝,却见旁边正好又有两位食客离开,就说道:“这倒不必,这不?又有空位了,大家一起吧。” 说话间,赵俊臣就在一处空位上随意落座了,而那名青年男子却是坐在了赵俊臣的身旁。 “咦?” 那青年男子刚准备说些什么,赵俊臣看到这青年男子手中拿着的书册后,却突然面现惊异之色。 原来,这青年男子手中的手册,正是晋商们为赵俊臣歌功颂德的那本《潞安府灭蝗实录》!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十一章.豆花摊旁(下).三合一大章节 “这帮晋商动作倒快,没想到这本书已经在京城刊发了,就是不知反响如何。” 赵俊臣暗暗想道。 见赵俊臣看到自己手中书册后,面现惊异之色,正在寻找话题的青年男子不由一喜,举起手中的《潞安府灭蝗虫实录》,问道:“兄台对这本书感兴趣?” 赵俊臣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前些日子去潞安府办事,正好遇到那里的蝗灾,所以看兄台手中的书卷,心中不由有些疑惑罢了。” 就在两人说话间,许庆彦和那姑娘也是一左一右,分坐两人身边。 那青年男子则解释道:“这本书,所讲的乃是当今户部尚书赵俊臣赵大人,在巡视潞安蝗灾期间,与潞安府的官员百姓们同心同德,一同灭蝗的事情。潞安府的百姓愚昧,以为蝗灾乃是天罚,虽然蝗灾泛滥,却根本不敢扑杀蝗虫,最终还是赵俊臣赵大人睿智,向百姓宣布,若有天罚报复,他愿以一己之力承担。于是百姓们终被说动,在赵大人的指挥下扑灭了蝗灾,制止了灾情,救下了数十万百姓。而晋南数府百姓为感激赵大人恩德,就合力刊印了这卷《潞安府灭蝗实录》,如今已是刊发天下。” 说话间,青年男子小心翼翼的看着赵俊臣的神色,见到赵俊臣并没有面露不快后,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喜色。 顿了顿后,青年男子似乎才想起来一般,对赵俊臣拱手道:“是小弟疏忽了,与兄台谈了这么久,却忘了自我介绍,小弟姓柳,名子岷,不知兄台如何称呼?在何处高就?” 赵俊臣笑道:“在下姓许,名庆彦,在官府做事。” 听赵俊臣这么说,旁边的许庆彦不由的面色怪异。 那柳子岷看了眼赵俊臣身上的蜀锦衣装,却追问道:“哦?许兄竟是在官府做事?看许兄气度不凡,怕是官位不低吧?” 对此,赵俊臣却是避而不谈,反倒是越过柳子岷,向着那姑娘问道:“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那姑娘听赵俊臣突然询问自己,面现羞态,偷偷的看了赵俊臣一眼,见赵俊臣正向自己注视而来,又慌忙垂头,轻声说道:“柳蕊。” 赵俊臣点头,笑道:“原来是柳蕊姑娘。” 说话间,赵俊臣已是确认了自己心中的猜测,这柳子岷与柳蕊,虽然看似少爷丫鬟,但容貌五官却有着几分相似,又同姓柳,怕是有着血缘关系。 这倒也是常情,许多人家明明家境一般,雇不起丫鬟仆人,但为了各自原因,却想要摆谱显富,只好让自己家人装扮。 只是,看之前柳子岷向柳蕊大声叱喝指责的样子,以及柳蕊对柳子岷的畏惧,却又不似作伪,想来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另有隐情。 不过,证实了心中猜测后,赵俊臣却也没有继续探究下去的心思,只是向柳子岷问道:“柳兄怕不是京城中人吧?” 见赵俊臣对自己的问题避而不谈,柳子岷不仅没有丝毫恼怒,面色神态反而愈加的恭敬客气了,对于赵俊臣不顾规矩与柳蕊说话,也是视而未见,表情丝毫不变。 而听到赵俊臣询问后,柳子岷则连忙答道:“许兄好眼光,小弟乃是山东烟台人,却不知许兄因何看出小弟不是京城人士?” 赵俊臣指了指柳蕊抱在怀中的那个大包裹,又说道:“柳兄的京城官话,亦不是非常纯正,带着些地方方言的味道。” 柳子岷恍然道:“许兄聪慧,原来如此。” 两人说话间,刘老丈给他们端上了豆花油条,赵俊臣一边吃一边问道:“我看柳兄是读书人,不知这个时候来京城所为何事?” 柳子岷听赵俊臣这么问,不由面现喜色,连忙答道:“不瞒许兄,小弟曾在今年八月参加了山东秋闱,奈何有官员利用秋闱舞弊,小弟竟是名落孙山,无奈之下,只好与一些好友同来京城诉冤,幸而当今陛下圣明,查明了弊案,还了我等公道,革去了那些行贿生员的功名,小弟在递补之下,亦是取得了举人功名。然而想到如今已是立冬,而会试春闱就在明年三月,距今只剩下了不足四个月时间,若是再来回奔波,不仅麻烦,反而会耽误准备时间,所以小弟索性就在京城中住下了。” 赵俊臣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 说到这里,赵俊臣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埋头吃着豆花油条,一幅津津有味的样子。 然而,赵俊臣虽然不想说话了,但柳子岷不知出于何般考虑,却是有心想再说些什么。 片刻之后,见赵俊臣碗中的豆花已是吃了近半,柳子岷终于按捺不住,再次开口道:“我见许兄对这本《潞安府灭蝗实录》颇感兴趣,我与许兄投缘,若是许兄不介意的话,这本《潞安府灭蝗实录》就送于许兄,省的许兄再浪费时间寻买,不知许兄意下如何?” 看着柳子岷捧到自己面前的《潞安府灭蝗实录》,赵俊臣却没有用手去接,反而问道:“这本书我已是看过了,倒是无需要柳兄再行馈赠,不过我倒是好奇,赵俊臣赵大人如今虽说是户部尚书,圣宠正盛,但民间声名不佳,然而这本书却有为赵大人歌功颂德之意,不知柳兄对此有何看法?民间的读书人,对此书的反响又是如何?” 听赵俊臣这般询问,柳子岷神色间竟是闪过了些许紧张。 ……… 之前,柳子岷见到赵俊臣脚着官靴,又身穿贡品蜀锦衣装,就明白其身份不低,想方设法的拉近关系,本只是攀贵本能。 然而,当他向赵俊臣介绍《潞安府灭蝗实录》的时候,一直都在观察着赵俊臣的神色,见到赵俊臣面色平静后,却是不由大喜。 因为,若是清流清官们听到《潞安府灭蝗实录》的内容后,必然会忍不住大声指责,若是赵俊臣敌对派系的官员,在听到《潞安府灭蝗实录》的内容后,亦会忍不住面露不屑讥讽之色,而赵俊臣的神色如此平静,在柳子岷看来,就只有一种解释了。 那就是,眼前这位“许庆彦”,极有可能与赵俊臣有些关系,至少也是友非敌。 当然,柳子岷自是无法想像眼前之人,竟会是赵俊臣本人。在柳子岷看来,赵俊臣的身份何等尊贵?根本不可能在这种小摊上吃饭。 如今春闱将近,柳子岷身为应试举子,不去温习那些诗书经义,反而捧着《潞安府灭蝗实录》这种为赵俊臣歌功颂德的文章细读,其心思为何,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不外乎就是想要做些准备,日后若是有机缘能够见到赵俊臣,可以借机讨好一番。 只可惜,柳子岷不过是一位普通举子,想要面见赵俊臣,又谈何容易? 但如今,柳子岷却觉得自己迎来了一次机会! 接下来的话,若是回答得好,讨得眼前这位“许庆彦”的欢心,甚至能传到赵俊臣耳中,那么对柳子岷而言,自是会有极大的助益。 ……… 见到柳子岷神色间的紧张与严肃,赵俊臣不由一愣。 不过,经过这些日子以来的官场历练,赵俊臣眼光何等老辣,心思一转,已是明白了柳子岷的想法。 虽然不知道柳子岷区区一介举子,为何想要刻意讨好自己,亦有些不喜欢柳子岷的性子为人,但对于柳子岷的玲珑心思,赵俊臣却是不由暗赞。 另一边,经过片刻沉思后,柳子岷已是回答道:“以小弟看来,这本《潞安府灭蝗实录》,实是一本奇书,借着赵大人在潞安府灭蝗的事迹,向天下人讲明了‘三人成虎’、‘眼见方为实’的道理,如今在民间,赵大人的名声确实不佳,但世人亦只是人云亦云,多为诽谤流言,就拿潞安府灭蝗一事来说,赵大人的所作所为,即使那些贤名满天下的所谓清官,又有几个人能做到?由此可见,传言不可信,若是没有实证,只是人云亦云,却是等而下之了。” “啪!” 随着柳子岷最后一句话落下,原本只是静静吃着豆花的柳蕊,却是面色微白,手中的筷子,也跌落在桌子上。 看到这般情况,柳子岷似乎想到了什么,亦是有些面色尴尬,竟是没有斥责柳蕊的失态。 而柳蕊似乎乱了心思,有点手忙脚乱的样子,带着些许小心翼翼,抬头向着赵俊臣与柳子岷看去,见赵俊臣正向着她注视而来,又快速的垂下了脑袋,捡起筷子细细擦拭了一番后,继续吃着面前的豆腐脑,只是有些神思不属的样子。 见到两人这般模样,赵俊臣眼中露出若有所思之色,突然笑道:“柳兄今日与我刻意亲近,怕是有事相求吧?” 柳子岷一愣后,神色间愈加的尴尬了,犹豫片刻后,终于说道:“小弟观许兄气度不凡,衣装华贵,怕是在朝中官位不低吧?” 赵俊臣轻轻一笑,依旧避而不谈。 而柳子岷却继续说道:“不知许兄可认识当今的户部尚书赵大人?若是相识的话,可否向小弟引见一番?若是许兄肯帮助小弟,小弟定当感激不尽,必有厚报,日后许兄但有差遣,小弟决不推辞。” 听柳子岷这么说,一旁的许庆彦又是面现怪异,而柳蕊则是沉默不语,低头垂发,让人看不清心思表情。 赵俊臣双眼微微一眯,心中有些好奇,这柳子岷不过区区一介举人,为何竟会想要与自己见面,问道:“我与赵大人确实有过几面之缘,但赵大人官居二品,朝务繁多,若是柳兄不与我说明你为何想要去见赵大人,我却也不好与赵大人说话啊。” 听到赵俊臣这么说,柳子岷大喜之余,却是愈加的犹豫了,良久之后,才解释道:“小弟的父亲,乃是原都察院左都御史柳文寀。” 赵俊臣终于恍然。 柳文寀在多年之前,曾是朝中著名的清流领袖,然而在十三年之前,柳文寀竟是当众弹劾内首辅周尚景结党营私、贪污受贿等诸般罪名,可惜柳文寀不过一介清流,又如何能够斗得过周尚景?最终的结果自然是查无实证,不了了之。 而那时的周尚景,刚刚成为内阁首辅,正犯愁如何树立威信,不似如今这般低调,柳文寀撞到了枪口,自然不会有好下场,最终不仅被周尚景反咬一口污蔑朝中重臣之罪,更有周尚景的门人弹劾柳文寀私下买卖宫中御品之罪。 原来,那柳文寀最喜收藏古画,也也不知是不是被周尚景设计陷害,他收藏的古画中,其中几幅,竟原是宫中珍藏! 最终,柳文寀的下场自然不堪,不仅身败名裂,贬官为民,更是被抄了家。 也难怪那柳蕊刚才听到柳子岷的那句“若是没有实证,就人云亦云,却是等而下之”后,竟会突然失态了。 当年的柳文寀,正是因为证据不足,最终功亏一篑,不仅没能扳倒周尚景,反而自己落了罪。 赵俊臣却没想到,当年柳文寀的后人,竟是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另一边,见赵俊臣一脸了然之色,柳子岷继续说道:“哎,小弟正是受家世所累,当年家父不知深浅,得罪了当今首辅大人,如今小弟虽说有了举子功名,可以参加明年春闱会试,但若是首辅大人知道了小弟的出身,想起了当年家父的过错,即使小弟文章做得再好,怕也没用,小弟也有心亲自去向首辅大人请罪,但首辅大人又岂是小弟说见就见的?于是小弟就想到了户部尚书赵大人,赵大人如今圣眷最隆,风头正劲,若是能帮着小弟疏通一下,怕就是首辅大人也会给些面子的。可惜赵大人身份尊贵,也不是小弟说见就能见到的,这些日子以来,小弟正在为此事犯愁,却没想到天见可怜,竟是让小弟遇到了许兄!” 柳子岷在认真的说,赵俊臣在随意的听,却任谁都没有注意到,听到柳文寀谈及“受家世所累”、“家父不知深浅”、“家父的过错”等等语句时,一旁的柳蕊却是面色发白,娇小的身躯接连颤动着。 待柳子岷顿了顿,刚准备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柳蕊突然站起身来,低声说道:“我先回去了。” 说话间,不待柳子岷答应,柳蕊垂着头,抱着手中的包裹,就欲转身离去。 见柳蕊这般动作,柳子岷自觉在赵俊臣面前失了颜面,喝道:“站住,你就这么离去,失了规矩,究竟还有没有家教?若是让许兄看低了我们柳家的家教,你……” 听到柳子岷的呼喝,柳蕊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抬头向柳子岷看去。不知何时,柳蕊已是眼眶发红,温婉柔弱的气质更添三分,但眼神之中,却透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刚强。 在柳蕊的注视下,一向在她面前趾高气扬随意呼喝的柳子岷,在这一刻竟不敢对视,略带慌乱的错开了眼神。 “你这般说爹爹,就是我们柳家的家教吗?是不是只要你这般说爹爹,我们柳家就会被人高看一眼?”柳蕊轻咬贝齿,声音很低,却是一字一顿:“可惜爹爹去的早,大娘对你过于溺爱……” 说话间,眸子中刚刚还尚存的些许刚强倔强,终于被凄苦所替代,歉意的看了赵俊臣一眼后,柳蕊已是转身快步离去,不过片刻间,娇小瘦弱的身躯已是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这是赵俊臣与柳蕊见面后,第一次听到柳蕊说话,清脆间略带颤抖,很好听。 “这姑娘刚才都快哭出来了,话没说完,就匆匆离去,是因为不想让人看她落泪吗?本以为只一个温婉娇弱的女子,却没想到竟也有这般好强坚韧的一面。” 这般想着,赵俊臣向着柳子岷看去,却见柳子岷愣愣的看着离去的柳蕊,神色有些恍惚,显然柳蕊这般斥责于他,是他从未见过也从未想过的。 “柳兄。”赵俊臣的呼唤让柳子岷终于回过神来。 柳子岷抬头看去,却见赵俊臣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同时问道:“我看那柳蕊姑娘,怕不是柳兄身边的丫鬟吧?” 柳子岷犹豫片刻后,终于说道:“许兄睿智,她是我二娘的女儿,小弟来京之前,家中母亲担心我没人照顾,就让她也跟着来了,哎,我父亲去世早,二娘没过多久也跟着去了,结果竟是没人教她规矩,让许兄见笑了。” 赵俊臣点了点头,虽然柳子岷说的简单,但联想到之前柳子岷对待柳蕊的态度,这父母皆已过世的柳蕊,无依无靠下,面对只知溺爱亲生儿子的大娘,以及品行有些问题的兄长,这些年来在柳家过着怎样的生活,赵俊臣也能想象一二。 “这姑娘的性子,怕也是在这般经历中磨练出来的吧?” 赵俊臣暗暗想道。 另一边,柳子岷生怕赵俊臣笑话,连忙岔开话题,继续说道:“许兄,刚才小弟拜托之事,还请许兄多多费心,小弟虽说家道中落,但我父亲当年喜爱收藏古画,其中有两幅依然保留了下来,一幅是本朝大师仇英的《汉宫春晓图》,一幅是南朝陆探微的《降灵文殊图》,这《汉宫春晓图》,小弟自是打算孝敬给赵大人的,但若是许兄能让赵大人见小弟一面,小弟愿意把《降灵文殊图》送给许兄。” “哦?”听柳子岷这么说,赵俊臣心中一动。 《汉宫春晓图》虽说是明朝仇英的作品,算不上古物,但仇英乃是元明以来最好的画坛大师,而《汉宫春晓图》又是他的巅峰之作,价值比之南朝陆探微的《降灵文殊图》,却要更高一筹。 不过,赵俊臣反而更看重南朝陆探微的《降灵文殊图》,陆探微以佛像画著称,而德庆皇帝却是信佛的。 虽然略有心动,但赵俊臣却没有接话,只是站起身来,拍了拍柳子岷的肩膀,说道:“柳蕊姑娘今日之作为,发自真性情,回去后莫要为难她。” 说话间,赵俊臣已是带着许庆彦准备离去。 见赵俊臣准备离去,柳子岷连忙说道:“许兄,那小弟拜托之事?” “我考虑一下。”赵俊臣头也不回的说道:“我每隔几日就会来这里吃豆花,若是有消息,自会通知你。” ……… 豆花摊与赵府相距不是很远,赵俊臣带着许庆彦,虽说只是步行,但没过多久,赵府已是遥遥在望。 “少爷你在想那柳子岷的事情?” 路上,见赵俊臣若有所思,许庆彦问道。 赵俊臣微微一愣后,随意说道:“是啊,那人品行不端,甚至还有些不孝,我不是很喜欢他,但心思玲珑……” 说话间,两人已是走到赵府门前,却不由皆是一愣。 原来,赵府之前,不知为何,竟聚集了一批六扇门的捕快衙役,看样子想要在赵府调查些什么,但又不敢入内,领头之人正在与赵府的门房下人们商议着什么。 另一边,见到赵俊臣与许庆彦后,赵府门口处的一位下人面现喜色,匆匆赶到两人面前,对着赵俊臣行礼后,却是略过了赵俊臣,向着许庆彦耳语了些什么。 听到该下人的耳语后,许庆彦面露惊讶之色,然后来到赵俊臣身旁,一脸的严肃,轻声说道:“少爷,方茹她……杀人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十二章.鸠杀(上).求订阅求月票 “少爷,方茹她……杀人了!” 赵俊臣经过这些日子以来的官场历练,本以为自己已是可以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了,但此时听及此言,依旧不由的大吃一惊。 看了一眼赵府门前的那些六扇门捕头捕快,赵俊臣向许庆彦沉声问道:“方茹杀人了?杀的是谁?那些捕快衙役可是因为这件事而来的?” 许庆彦连忙解释道:“少爷,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在派人盯着那方茹,原本她还算老实,不见有什么动静,却没想到少爷你今天上早朝的时候,她突然把顺天府治中魏平叫到了府中密谈,也不知他们谈了些什么,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那魏平就离开了咱们赵府,谁曾想他刚刚离开了咱们赵府没走几步,就突然毒发身亡了。而且那魏平中的是砒霜的毒,又没接触过其他人,按照时间推算,也只能是方茹下的手了。” 顿了顿后,许庆彦又说道:“不过,这件事也仅止于咱们府里的亲信知道,那帮捕快是不会知道的,只是那魏平毕竟是朝廷官员,被毒杀之前又来过咱们赵府,所以这帮捕快才来咱们赵府审查一番,否则若是寻常,他们也不敢来咱们府前闹事。” “顺天府治中魏平?怎么会是他?他为何会突然找上了方茹?”赵俊臣微微一愣后,又皱眉道:“不过,既然如此,你也只是在推测,没证据能证明方茹杀人了?我知道你与方茹不对付,但毒杀朝廷官员,乃是大事,又岂可随便乱说?” 不过,虽然赵俊臣这么说,但心中也是觉得,这件事情怕是与方茹脱不了干系。 而就在主仆两人说话间,那帮捕快们已是发现了赵俊臣的出现,领头之人带着一副担惊受怕小心翼翼的神色,犹犹豫豫的向着赵俊臣走来。 如今赵俊臣在朝中风头正劲,且权柄在握,又一向圣眷最隆,来赵府查案,对他们而言可不是一件好差事。 见到那些捕头向自己走来,赵俊臣轻哼一声,吩咐道:“把这些人打发走,然后把事情给查清楚了!” 说话间,赵俊臣也不理向自己走来的那些铺头,自顾自的在一众赵府下人的拥护下,进入了赵府深处。 而赵俊臣的身后,而那些因为被赵俊臣无视正犹自尴尬的捕头们,则受到了许庆彦的斥责。 “这么说,你们什么证据都没有了?毒杀朝廷官员,乃是大事,又怎会与我赵府有关?你们这般胡闹,坏了我家大人的名声,你们担待的起吗?……” ……… 赵俊臣在回京之后,因为百花楼的隐患,以及方茹本身的性子野心,就一直对方茹有些顾虑,而且如今的赵俊臣已是李代桃僵,亦没办法把方茹当做自己的枕边人看待,所以这些日子以来,对于方茹,他已是渐渐疏远了。 而对于赵俊臣的疏远,刚开始方茹还有些纠缠,但到了后来,似乎也看出了赵俊臣的心思,竟是少有在赵俊臣面前出现过,变得低调无比,甚至于把赵府的管事之权都渐渐交给了其他人。 如此一来,经过了这段时间,赵俊臣已是把方茹给渐渐忽略掉了,却没想到竟是突然出了这么一件事! 所以,在回到赵府中后,赵俊臣并没有去见方茹,而是直接到了书房,一边审核着户部折子,一边等待着消息。 但赵俊臣却没想到,这事情的究竟,许庆彦竟是很快就查清楚了。 赵俊臣在书房里没等多久,许庆彦已是带着一名丫鬟,来到了书房。 丫鬟名叫小碧,是方茹的贴身丫鬟。 “老爷就在这里,你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带着小碧来到书房后,许庆彦冷声说道。 而那小碧见到赵俊臣后,却“噗通”一声跪下,脸色苍白,连声说道:“老爷,不关我的事,真的不关我的事。” 赵俊臣见小碧这般模样,心中已是有了答案,暗暗叹息一声后,将手中的户部折子合上,靠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缓缓说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慢慢说,不用着急。” 听赵俊臣这么说,小碧终于冷静了一些,颤声说道:“昨天小婢接到家信,说家中母亲病了,心中担忧,就和方茹夫人请了假,回家看望母亲,却没想到母亲根本没病,那封家信也是假的,小婢以为是谁使坏作弄,也就没有在意,但没想到在回府的路上,却被一个人拦了下来……” 说到这里,小碧犹豫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敢说下去。 “那个人,就是顺天府治中魏平?他又对你说了些什么?” 见小碧面现迟疑,赵俊臣轻声问道,眼神之中若有所思。 小碧答道:“就是那魏平,他让小碧转告方茹夫人,说当年的百花楼其实还有一位幕后老板,若是方茹夫人想知道那人是谁,就与他当面密谈,而他明天会求见方茹夫人。当小婢回府后,把这件事告诉了方茹夫人,方茹夫人当时脸色就变了,好久都没说话,后来让小婢去几家店里分别买了些砒霜……” 说到这里,小碧又是一副不敢说下去的样子。 赵俊臣缓缓闭上双眼,头靠在椅背上,说道:“继续说,没什么好犹豫的,这件事迟早都要说清楚。” 小碧听赵俊臣这么说,终于咬牙道:“到了今天,夫人见了那魏平,但把我们这些丫鬟都赶了出去,具体说了些什么,小婢也不知道,只是一盏茶的功夫后,那魏平就离开了,但等小碧回到房中,却发现那些砒霜都不见了。” 说完之后,小碧垂下头去,不敢再看赵俊臣。 “知道了。”赵俊臣轻轻叹息一声,说道:“你下去吧,这件事不要跟其他人说,否则后果如何,你心中清楚。” 小碧一脸的惊恐,自是连连点头,转身快步离去了。 小碧刚刚离开,许庆彦就已是皱眉说道:“少爷,现在事情已是弄清楚了,不仅那魏平确实是方茹所杀,而且方茹现如今怕已是知道了少爷你就是当年百花楼幕后老板的事情!” 赵俊臣点头,神色间若有所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轻声说道:“是啊,是我们疏忽了,当年百花楼的人虽然都被方茹亲手毒杀了,但顺天府掌管京城大小事务,若是他们有心要查,也是能查出来的。” 许庆彦却是咬牙说道:“少爷,那方茹性子偏激,又为人精明,如今还知道了这件事,绝对是不能留了,少爷,你在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心软啊!” 赵俊臣没有拒绝,亦是没有反对,只是说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只不过,我现在倒是更加好奇,以方茹她的心性手段,这件事为何竟会丝毫不加隐藏?她又为何非要毒杀那个魏平?还有,那魏平为何专门调查了当年的事情,并把它告诉方茹?他这么做究竟是出于何种目的?” 许庆彦显然没想到这么深,听到赵俊臣的询问后,不由一愣。 赵俊臣却接着说道:“还有,你难道没有发现?魏平通过小碧把话转告给方茹后,方茹就让小碧买了砒霜,但那个时候,方茹还没有与魏平见面,魏平也还没有把我就是当年百花楼幕后老板的事情告诉方茹,然而方茹却已是起了杀心。” 许庆彦身体微微一震,不可思议的看向赵俊臣,问道:“少爷你是说,这件事方茹她早就知道了?” 赵俊臣叹息道:“怕是有可能,就算不知道,但恐怕心中也有了一些猜测。” 听赵俊臣这么说,许庆彦的神色却愈加的坚决了,冷声说道:“既然如此,这个方茹就更留不得了,若是她之前不知道,但现在知道了,那她就是一个隐患。若是她从前就已是心中有底,却迟迟没有透露,那就更加可怕,谁知道她存着什么心思?” 顿了顿后,许庆彦接着说道:“少爷,不管怎么说,不管这件事存着怎样的疑虑,方茹既然已经是一个隐患了,那就绝对留不得!” 听许庆彦这么说,沉默良久后,赵俊臣终于说道:“是啊,不论如何,她如今都成了一个隐患……庆彦,今天晚饭,我会与方茹一起吃,你让人去准备些酒菜,另外,再把那鸳鸯壶准备好。” 鸳鸯壶,本是宫中秘藏的酒壶,盖子上可以隐藏毒药,把手上则隐藏着一个机关,若是没有拨动机关,则倒出来的是普通酒水,但若是拨动拨动机关,就会倒出毒酒,精巧无比,数年之前,被赵俊臣在无意间得到。 关于鸳鸯壶的使用,许庆彦亦是了解,听赵俊臣这么说,眼中闪过一丝杀气,沉声点头道:“知道了,少爷。” 顿了顿后,许庆彦又问道:“少爷,鸳鸯壶里放什么?” “牵机散。” 赵俊臣轻声说道。 牵机散不似砒霜那般毒性猛烈,发作时间会有延迟,但亦是一味猛烈无比的毒药。 ~~~~~~~~~~~~~~~~~~~~~~~~~~~~~~~~~~~~~~~~~~ PS:上架了,求订阅!求月票!谢谢大家!!接下来会尽量爆发,求动力支持!!(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十三章.鸠杀(中).第二更 傍晚时分,赵府旁厅,夕阳透窗头。 “不知不觉,已经到年末了啊……” 赵俊臣坐在桌旁,看着窗外的夕阳西下,喃喃自语道。 他清楚的记得,当初他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傍晚的天空,透着明亮,还不似如今这般昏暗。 一如赵俊臣这些日子以来的心境转变。 此时,在赵俊臣手边的桌子上,摆着四五道小菜,两副碗筷,两盏酒杯,以及一尊鸳鸯壶。 鸳鸯壶的瓶盖里,藏着一幅牵机散,虽是慢性毒药,但用来杀人,也不过是两三个时辰的功夫, 而接下来,赵俊臣会亲手将毒酒斟给方茹,让她饮下。 来到这个世界上后,说赵俊臣“无恶不作”,或许算不上有多么夸张,但亲手杀人还是头一回。 但出乎意料的是,赵俊臣发现自己的心情很平静,竟没有丝毫的忐忑或不安。 地位决定环境,环境决定思想,思想决定心态。 以如今赵俊臣的地位而言,将隐患扼杀在萌芽状态,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少爷,如意夫人来了。” 就在赵俊臣若有所思之间,旁厅门下,响起了许庆彦的声音。 赵俊臣脸色挂起了一丝微笑,道:“让她进来吧。”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偏厅房门打开,方茹款步而入,然后房门又被许庆彦合上,一时间,偏厅内,只有赵俊臣与方茹两人,而偏厅左右,也只有许庆彦侯在门外。 赵俊臣向着方茹看去,却发现一如初次见面时,方茹依旧是那般的妖娆婀娜,笑意妩媚,明眸盼顾之间,万般诱人风情。 来的时候,方茹似乎细细打扮过,粉黛轻抹,更添美态。 只是,与初次见面相比,到底还是有了些变化,身形消瘦了些,粉黛下的面容,亦苍白了些。 “老爷,你终于肯见我了。”就在赵俊臣打量着方茹时,方茹款步轻移,来到赵俊臣旁边坐下,轻声笑着说道:“妾还以为,从今往后,已是再也见不到老爷了。” 赵俊臣淡淡说道:“你到底是我枕边人,又从未对不住我,我又怎会对你如此无情?” 听赵俊臣这么说,方茹笑得愈加妩媚,似乎很开心很知足,但声音更轻了:“是啊,老爷还肯在这个时候见我,说明妾在老爷心中,终究还是有些分量的,妾很知足了。” 说话间,方茹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酒菜,最终目光定在那尊鸳鸯壶上面。 然后,方茹拿起鸳鸯壶,先将赵俊臣的酒杯斟满,然后又把自己面前的酒杯斟满。 只不过,在给自己斟酒的时候,方茹拨动了手把上的机关。 看到这般场景,赵俊臣瞳孔微微一缩。 见到赵俊臣似乎有些惊讶,方茹依旧再笑,笑得很开心,事实上,自见到赵俊臣后,方茹就一直在笑,笑意妩媚,从未变过。 “老爷很惊讶?”方茹放下鸳鸯壶后,头靠在赵俊臣的肩膀上,抱着赵俊臣的手臂,与神色间的从容淡定不同,身体接触后,赵俊臣才发现,方茹的身子原来一直在轻轻颤抖着,赵俊臣的臂膀被她抱得很紧。 沉默片刻后,赵俊臣问道:“你知道这尊鸳鸯壶怎么用?” 方茹头靠着赵俊臣的肩膀,眸子直直的盯着赵俊臣的脸庞,竟是有些痴意,吐气如兰,轻声说道:“知道,很早之前,我就知道了。老爷,你终究还是小看了这天下的人心败坏,今后可要千万注意这一点。这酒壶原名不叫鸳鸯壶,而是叫做阴阳壶,虽说是宫中秘藏,但它的制造工艺,很早之前就被宫中太监卖到了民间青楼,只不过在青楼,它盖子里放的不是毒药,而是春药,所以才改名为鸳鸯壶。” “是我疏忽了。”赵俊臣叹息一声道:“又疏忽了。” 仿佛贤妻一般,方茹幽幽说道:“老爷莫要自责,今后小心一些也就是了。” 沉默片刻后,赵俊臣开口问道:“这么说,你已是知道我见你的目的了?” 方茹轻轻点头,说道:“老爷你就是当年百花楼的幕后老板,这件事被方茹知道了,老爷对方茹不放心了。” 赵俊臣又沉默了片刻,说道:“是啊,我如今危机四伏,如履薄冰,身边留不得隐患……这件事,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方茹也沉默了,良久后才轻笑道:“也是很早之前就知道了,自我来到赵府后,原本那许庆彦对我还以礼相待,但自从我亲手毒杀百花楼上下后,许庆彦就对我多有戒备,甚至让人在旁时时监视着,可笑他这么做是害怕我知道,但他这么做反而引起了我的怀疑,而咱们府里的收支账目,从前又一直被我管着,老爷你虽说抹掉了百花楼的存在,但有心查的话,总也能查出来的。” 赵俊臣又是一声叹息,苦笑道:“你看,我又疏忽了,本以为做的隐蔽,却没想到处处破绽。” “不怪老爷。”方茹喃喃道:“是那个许庆彦没用,拖累老爷了。” 赵俊臣问道:“既然你早已经知道了,今天又为何非要杀掉魏平?” “因为我恨他!”方茹的声音多了些冷意恨意:“若是重来一次,我还会杀他!” ……… “……我从小父母双亡,被人贩子卖来卖去,最终被卖到了百花楼,在那里,我受尽了折磨虐待,期间诸般艰辛,无法对人言。但其实,我并不怕那些折磨虐待,慢慢的也就习惯了,我怕的是,我会逃不开所有青楼女子的宿命,为了一点点银子,就任由那些不认识的男人屈辱玩弄,强颜欢笑,迎来送往,最后不管身子还是灵魂,都脏了,都麻木了,直到年老色衰,被抛弃了,孤苦无依,还要受人鄙视,一辈子付出了所有,却得不到一丁点属于自己的东西……” “……那天,百花楼安排我出阁,说是出阁,其实就是把我当成货物,当众拍卖,价高者得。那一天,我一直在犹豫,自己究竟该怎么办?是任由被摆布,混混沌沌的过完这一生?还是趁着自己还干净的时候,结束一切?后来,我站在百花楼高台上,看着那些拍卖客,他们看向我的眼光,刺眼难受,或是贪婪,或是猥琐,然后我终于决定了,与其麻木悲苦的过完这一生,还不如趁着机会自我了断。或许这是我这一辈子,唯一能自己作主的事情……” “……然而,老爷你出现了,没有参与拍卖竞价,反而给我赎了身,让我摆脱了青楼女子的悲苦宿命,也断了我自我了断的想法,然后,你把我接到府里,呵护宠爱,专房之宠,虽然我的身份只是一个侍妾,但老爷你却从没有把我当做侍妾看待,老爷,你不知道那段日子我有多开心,我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东西,不是府里的锦衣玉食,而是老爷你……” “……但是,我青楼出身,我觉得配不上老爷,所以,我想尽办法讨好老爷,想尽办法为老爷做事,同时也求着老爷,亲手毒杀了百花楼上下,一是为了了断自己的过去,二是为了堵住其他人的口,让他们不敢再把我当做青楼女子看待,但那时我不知道,百花楼竟是老爷你的产业,我那般作为,已是引起了老爷你的猜忌……” “……再后来,因为许庆彦的那些作为,我猜到了这些,也证实了这些,但是我那时不仅没有恨老爷,反而很害怕,害怕老爷你知道我已经知道了那一切,我明白,老爷你是办大事的,身边留不得隐患,若是让老爷你知道我已经知道了,那么我就再也得不到老爷你的宠爱,我好不容易得到的这一切,就会全部失去,会失去老爷……” 说话之间,方茹把赵俊臣的胳膊抱得更紧了,紧的让赵俊臣有些隐隐作痛。 “……是不是很可笑?在老爷你想方设法的隐瞒我的时候,我也在想方设法的隐瞒老爷,并想尽一切办法,把老爷你就是百花楼幕后老板的事情隐瞒起来,因为我害怕再一次得到这个消息,然后又会被老爷你知道……” “……后来,老爷你去了潞安府一趟,回来之后就变了,变得让方茹不认识了,成熟了,理智了,但也与方茹越来越疏远了,方茹知道,当年百花楼的那些事,还有方茹对百花楼的报复,一直是老爷你心中的一根刺,老爷心境变了,已经容不得方茹了……” “……这段日子以来,方茹其实一直都在埋怨老爷,老爷是方茹的一切,老爷怎么会认为方茹会对老爷不利?但这些话,方茹没办法和老爷说,说了就更说不清楚了,所以,方茹只能任由老爷疏远,只能每天远远的看着老爷……” “……然后,那个魏平出现了,他跟我说,老爷你就是当年百花楼的幕后老板,他被老爷你拒之门外,他想要利用方茹报复老爷,当时,知道这一切之后,方茹有些不知所措,方茹知道,这些日子以来,老爷对方茹的监视更严密了,那魏平又是出了名的庸才,这件事必定是瞒不下去的……” “……所以,方茹要杀了他!他灭掉了方茹最后的一丝侥幸,他让事情变得不可挽回,他让方茹最终失去了老爷,事情到了这一步,方茹知道,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所以,他必须死……” ……… 语气幽幽,方茹不断倾诉着,赵俊臣静静听着。 方茹最开始以“我”自称,但渐渐变成了“方茹”的自称,好似在讲一个他人的故事。 而赵俊臣,却发现自己的肩头,不知何时,已是被沾湿了。 倾诉之后,方茹静静的靠在赵俊臣肩头良久,然后直起身体,举起自己面前的酒杯,杯中是毒酒。 “祝老爷今后万事如意,逢凶化吉。” 方茹依然轻笑着,向赵俊臣敬酒道。 敬酒的同时,方茹盯着赵俊臣的双眼,不放过赵俊臣丝毫的神色变化,似乎还在期待着赵俊臣的挽留。 然而,赵俊臣轻轻一叹后,却是面无表情,亦是举起酒杯,轻轻一抿。 见赵俊臣没有丝毫阻止的想法,在赵俊臣面前一向妩媚妖娆的方茹,终于露出了一丝惨笑,然后,带着些许决绝,把杯中毒酒一饮而尽。 然后,方茹放下酒杯,痴痴的看着赵俊臣,似乎不想再错过一眼。 看到方茹饮下了毒酒,赵俊臣的眼神终于出现了些许波动。 赵俊臣问道:“方茹,你恨过我吗?” “恨过。”方茹痴痴道:“但……没办法恨的再多,因为,你没办法恨自己拥有的一切……” “是吗?” 赵俊臣喃喃道。 “老爷。”见赵俊臣依旧面无表情,方茹的表情间多了些许哀求:“在茹儿走之前,再爱茹儿一次,好吗?” 赵俊臣默默的看了方茹片刻,然后站起身来,向着房外走去。 随着赵俊臣的离开,赵俊臣的身后,终于响起了轻轻的抽泣声。 带着无尽的悲苦。 ……… 离开偏厅后,侯在门外的许庆彦,连忙问道:“少爷,事情办好了?” 赵俊臣看了许庆彦一眼,却突然说道:“马上让人把胰子捏碎,泡上三盆水,泡浓些,然后给方茹灌进去,不管她吐出来多少,三盆胰子水全灌进去。再把京城里的那些名医找来,让他们为方茹调养一下身体,快去,不要耽搁。” 许庆彦微微一愣,问道:“老爷,你这是在做什么?” “给她洗胃。”粗粗解释了一下后,赵俊臣接着说道:“对了,把刑部侍郎李立德、督察院右副都御史顾全他们叫来,我有事给他们交代。” 说话间,赵俊臣已是转身而去。 牵机散是慢性毒药,只要及时进行洗胃的话,虽然或许会免不了病一场,但终究不会死人的。 对于方茹,赵俊臣终究还是没能忍心下杀手。 只不过,若是方茹不死的话,毒杀魏平的事情,就要赵俊臣来想办法解决了。 ~~~~~~~~~~~~~~~~~~~~~~~~~~~~~~~~~~~~~~~~~~ PS:求订阅,求大家手中的月票。(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十四章. 鸩杀(下).第三更 赵俊臣坐在书房之中,审查着户部的折子,只是有些心不在焉,速度很慢。 过了良久,书房的门被推开,许庆彦来到了赵俊臣的面前。 “如何?” 赵俊臣抬头问道。 许庆彦的神色间闪过一丝遗憾,说道:“方茹救下来了,按照少爷的办法,给她灌了胰子水后,她喝下的毒酒就大都吐出来了,而大夫给她诊断后,也说她只要再疗养些时日也就没事了。” 见赵俊臣点头不语,许庆彦忍不住开口问道:“少爷,咱们就这么放过她了?” 知道方茹没事后,赵俊臣就开始继续翻阅着户部的折子,漫不经心的说道:“有敌意才是隐患,而她如今已经不算是隐患了,既然如此,我又何必杀她?” 许庆彦却有些不甘心,嘟囔道:“谁知道她是不是在做戏,少爷你别被她骗了才是。” “不会。”赵俊臣轻叹一声后,解释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之所以让她饮下那杯毒酒,就是想要看看她的真心,在那个时候,她也不必隐瞒什么,更不必再做戏说谎。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接下来你依旧让人盯着她也就是了,但以后要做的隐蔽些,莫要再被她轻易发现了。” 听赵俊臣这么说,许庆彦神色变得尴尬异常,那方茹为何会心生怀疑,前后究竟,赵俊臣已是和他说过了。 见许庆彦这般模样,赵俊臣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太聪明的人总有不安分的野心,赵俊臣用着不放心,但用着放心的人,比如许庆彦,却往往有些不够聪明。而既有头脑又有忠心的人,万里无一,总是难寻,至少,在目前为止赵俊臣还没能遇到。 从某方面而言,这般情况如今已是赵俊臣的一个瓶颈,有些时候有些事情,赵俊臣竟是想找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只能独自承担。 蒋谦知根知底,亦是赵俊臣一手提拔,但他的能力仅限于理财做账方面。 萧山才在吃喝玩乐、诱堕人心方面是一个天才,但也仅此而已。 至于其他人,像左兰山、詹善常、童桓、陈东祥、李立德、顾全等人,不缺智慧能力,但更不缺野心私心,既然他们当初能为了诸般利益而背叛温观良投靠赵俊臣,日后自然也会为了更多的利益背叛赵俊臣转而转投其他人,赵俊臣更是用的不放心,有许多事情,赵俊臣甚至都不敢让他们知道。 若要说既聪明又忠心,最符合条件的反而是方茹了,可惜方茹终究只是一个侍妾身份,不堪大用不说,而且即使到了今日,赵俊臣对她也始终存着些许隔阂。 “人才难寻啊……” 赵俊臣喃喃自语道。 突然,赵俊臣想到了今天见到的那个柳子岷。 倒不是说这个柳子岷在赵俊臣眼中是个人才,而是通过柳子岷,赵俊臣想到了明年三月的春闱会试。 “或者,春闱……” 赵俊臣双眼微眯,若有所思。 另一边,许庆彦尴尬良久后,突然想起来什么,问道:“少爷,既然你不杀方茹,那魏平的事情怎么办?毒杀朝廷官员,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赵俊臣一脸的不在意,淡声说道:“毒杀朝廷官员,固然是一件大事,关系到朝廷脸面,江山稳定,即使不会震动朝野,但也必然会惊动圣上,确实难办。不过,若最终只是误会一场,并非毒杀而是自杀,那事情就很好解决了。” 听赵俊臣这么说,许庆彦脸上闪过不解的神色。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赵府下人的声音。 “老爷,刑部侍郎李立德、督察院右副都御史顾全两位大人求见。” ……… “今天那顺天府治中魏平在我府外中毒身亡的事情,你们已是知道了吧?” 李立德与顾全二人来到书房后,刚刚落座,赵俊臣已是开口问道。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李立德与顾全二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后,由李立德开口道:“回大人,这魏平毕竟是朝廷官员,被毒杀之事非同小可,如今已是传遍了朝野,据传似乎又与大人府下有关,所以如今官场民间,皆是议论纷纷。” 顾全打量着赵俊臣的神色,又说道:“是啊,大人,此事关系重大,朝中各派系皆有关注,而这魏平死就死了,但死的不是地方,竟是死在大人府外,若是日后有小人故意借此事来为难的话,却也难办。” 赵俊臣点了点头,缓缓说道:“是啊,朝廷官员中毒而亡,这是一件大事,朝野关注,流言纷纷,也是必然。不过,依本官看来,这魏平倒未必是被人毒杀,或许是畏罪服毒自杀也说不定。” 听赵俊臣这么说,李立德与顾全皆是一愣,面露疑惑之色。 顾全问道:“大人为何会有这般猜想?” 赵俊臣看了顾全一眼,轻轻一笑,说道:“顾大人你又何必明知故问,那魏平不过小小的顺天府治中,但一向生活奢华,挥霍无度,顾大人你乃是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又一向刚正不阿,最看不得贪官污吏,见有疑点,自然会详细追查,最近更是查出了这魏平有贪污受贿之实,如今正在搜集证据,准备在陛下面前弹劾于他。” 听赵俊臣这么说,顾全又是一愣。 顾全很清楚,这些日子以来,自己正忙着与都察院里的太子一党争锋相对,又哪里有时间精力去追查魏平这般小人物是否贪污受贿? 反倒是李立德,毕竟是在刑部办差,脑子却要快些,听赵俊臣这么说后,连连点头,一脸的恍然,说道:“原来如此,若是魏平被顾大人抓住了把柄,已是走投无路,那么也就存在自杀动机了。” 赞赏的看了李立德一眼,赵俊臣接着说道:“其实,对于这些,本官也不甚清楚,谁曾想那魏平在走投无路后,竟是在今日求见本官,想要走本官的门路,求本官包庇于他,然而本官又岂会包庇魏平那种贪官?自是当下就拒绝了。没想到那魏平没了指望后,竟会如此的看不开,刚刚离开本官府邸,就服毒自尽了,真是可悲可叹……” 说话间,赵俊臣还深深的叹息一声。 说到这里,顾全也反应了过来,眼中露出恍然之色,跟着点头道:“确实如此,下官亦没曾想到,这些日子以来对他的追查,竟会活活逼死了他,不过魏平这些年来贪污受贿,祸国殃民,死不足惜,这般服毒自杀,倒是便宜了他!” 顿了顿后,顾全又保证道:“还请大人放心,相关折子证据,下官必会在早朝之前准备好的。” 赵俊臣笑着点了点头,又向着李立德看去,问道:“李大人,魏平的案子,可是六扇门的人一起在查吗?” 李立德点头道:“朝廷官员中毒身亡,乃是大事,按照规矩,正是六扇门合力查探。” 古时所谓的六扇门,并不是特指某个衙门,而是三法司衙门的合称,在明清时,则是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三大审查机构的统称。 而其中,又以刑部为基础,今日在赵俊臣府外查案的那些捕头捕快,亦皆是出自于刑部衙门。 赵俊臣点头,挥手之间,在旁边恭候着的许庆彦,把刚刚准备好的一方手帕捧到了李立德面前。 “李大人,是这样的。”见李立德看着手帕面露疑惑,许庆彦轻声解释道:“今天那魏平在离开我们赵府后,府中有下人看到他一脸绝望之色,又从怀中掏出了这块手帕,当时手帕叠着,也不知里面包着什么。其后魏平中毒身亡,这块手帕又被我赵府下人捡到,只是这帕子上的黄色颗粒,看着却像是砒霜,想到这可能是一件重要的证据,那下人就把它交到了我家大人手中,如今转交于您,还请李大人看看有没有用上的地方。” 李立德沉吟片刻后,问道:“原来如此,贵府中那几位下人,可否在今晚连夜到刑部报案做下口供?” 不待许庆彦说话,赵俊臣已是点头道:“自然可以,本官身为朝廷官员,配合刑部办事,为这案子尽一份力,也是应该的。” 李立德笑道:“既然如此,人证物证俱在,又有赵大人与顾大人作为旁证,明日陛下询问时,那魏平也就必是自杀无疑了。” 顾全连连点头,说道:“对,对!如今看来,那魏平定然是畏罪服毒自杀,明日待李大人向陛下禀报后,今日的这些流言纷纷,也该结束了。” ……… 就这样,三人谈话之间,魏平被毒杀的事情,已是被定性为畏罪服毒自杀,可怜那魏平,在死后还要被人糟践名声。 当然,他生前也的确不是一个好人罢了。 送走了顾全与李立德,赵俊臣回到书房,看着许庆彦一脸的赞叹,轻轻一笑,接着脸色却变得严肃了许多,轻声问道:“张道全的同济庙,如今在京城发展的如何了?” 不知赵俊臣为何会问起这些,但许庆彦还是回答道:“还不错,凭借着少爷你教他的那些手段,如今同济庙在京城中已是发展了不少信徒,渐渐有了些影响。” 赵俊臣点了点头,又问道:“他在官场中发展信徒可顺利?那顺天府衙门里可有他的信徒?” 当初,赵俊臣扶持张道全来京城发展的同时,亦交给了他一份官员名单,让张道全尽全力把名单里的官员发展成为信徒,而这些官员虽说大都品阶不高,权势不大,只是京城各衙门里的基层官员,但位置关键,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们。 许庆彦答道:“并不是很顺利,但多少也有了些官场上的信徒,其中顺天府里的要多些。” 赵俊臣冷声道:“既然如此,就让张道全通过那些信徒,想办法去打探下这些日子以来魏平的诸般举动,我总觉得,魏平这次的作为,并不是那么简单!” ~~~~~~~~~~~~~~~~~~~~~~~~~~~~~~~~~~~~~~~~~~ PS:今天三更万字完毕,求月票,明天除了保底更新之外,还有月票加更(#^_^#)(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十五章.敌友变化(上).第一更 对于魏平的所作所为,赵俊臣总觉得与首辅周尚景脱不了干系,可惜,对此赵俊臣只是推测,并没有实际证据。 但同样的,对于魏平畏罪服毒自杀这种事,周尚景虽然心里明白绝无可能,但也没有证据,而且他早已把魏平开出了门下,这种时候却也不方便为魏平出面。 所以,第二天早朝,当顾全列出了魏平的种种罪名,李立德拿出了刑部找到的各般证据,又有赵俊臣本人作为旁证,震动朝野的魏平中毒身亡案,也就这样嘎然而止了。 下朝之后,赵俊臣坐在轿子中,若有所思。 他思考的倒不是魏平的事情,对赵俊臣而言,魏平只是一个小人物,被毒杀也只是一件小事,事情过去也就过去了。 赵俊臣现在所思考的,却是今日下朝前,朝堂上发生的一件诡异之事。 温观良败于赵俊臣,并被沈常茂、黄有容等人落井下石后,在朝中勉强支撑了近月时间,终于再也坚持不住,在今天在下朝前,向德庆皇帝请辞,有意告老还乡,从此退出朝堂。 但是,出乎赵俊臣意料的是,对于温观良的表态,竟会招到沈常茂与黄有容两派的强烈的反对挽留。 尤其是黄有容,为了挽留温观良,更是在早朝之上长篇大论,侃侃而谈,什么“温阁老辅政有道,朝野受益,怎可弃国而去”、什么“国可无我黄有容,却不可一日无温阁老”、什么“温阁老致仕,乃是朝廷损失、百姓之大不幸”云云。 黄有容说这些话的时候,好似月前暗讽温观良年岁已大不堪重用的是另一个人。 而面对黄有容与沈常茂的极力挽留,德庆皇帝不可置否,温观良则面色难看。 但事实上,这近月时间以来,黄有容与沈常茂两派,一直在或明或暗的攻击着温观良,温观良也因此而狼狈不堪。 “这究竟是在唱着哪出戏?” 坐在轿子中,赵俊臣皱着眉头,喃喃自语。 ……… 就在赵俊臣暗暗思索之间,轿子外,响起了许庆彦的声音。 “少爷,詹大人赶来了。” 听到许庆彦的提醒,赵俊臣掀开了轿子旁的窗帘,却发现詹善常的轿子已是与赵俊臣的轿子并列而行。 此时,詹善常亦是掀开轿子上的窗帘,脸上带着莫名的兴奋,向着赵俊臣看来。 “事情查清楚了?” 赵俊臣轻声问道。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詹善常脸上的兴奋之色愈加的明显,用一种幸灾乐祸的语气,连声说道:“大人,温观良的事情下官已经查清楚了,哈哈,原来沈常茂和黄有容他们还不想放过黄有容,黄有容有难了。” 赵俊臣点头,叹息道:“果然如此。” 古往今来,中国官场之上,总有一个潜规则,那就是一人无论在为官期间干了什么事,得罪了多少人,在致仕还乡后,只要他不再参与朝廷纷争,那么过往的所有的一切就都会一笔勾销,不会追究,也不用担心报复。 从某方面而言,这是一种君子政治,亦是官员们为了自己的将来后路考虑,而特意遵守的规则。 而黄有容与沈常茂如今却不许温观良告老还乡,所图为何,一目了然。 暗暗感慨着政治斗争的残酷,赵俊臣问道:“究竟是什么回事,说来听听。” 说话之间,两人乘坐的轿子已是离开了皇宫左近的官道,来到了熙熙攘攘的百姓聚集之处。 见这般说话不方便,不待詹善常回话,赵俊臣又说道:“詹大人可随身带着便装?若是带着的话,不若与本官一同换上便装,下轿步行?前面不远有处豆花摊,味道不错,这些日子本官常去,今日詹大人就与本官一同去常常民间风味如何?” 如今立冬已久,新年将近,虽冬雪迟来,但气温已是很低了,朝服不便,官员们的轿子中,大都准备着厚实便装。 虽然不明白赵俊臣为了竟会去吃“豆花”这种粗陋食物,但这是难得的能与赵俊臣拉近关系的好机会,詹善常自然不会放过,听到赵俊臣的询问后,连声说道:“大人雅兴,下官自然同行。” 在两人的吩咐下,轿子皆是停下,各自换了便装后,赵俊臣与詹善常各自带着一两位随从,向着街头前方步行而去。 步行在民间街头,詹善常明显有些不习惯,但在赵俊臣面前,依然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时不时为民间热闹赞叹一番。 “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听到赵俊臣询问后,詹善常也收起了客套,一脸畅快的笑意,说道:“自左大人他们弃暗从明之后,温观良在庙堂中枢势力大减,变成了孤家寡人一人,阁老的位置虽然看起来尊贵,但若是没下面官员帮衬着,也不过摆设一个,这些日子以来那温观良如何狼狈,大人您也看在眼里了。不过,温观良他经营官场多年,自然不仅仅只是这么点势力,各地方官府,各要害衙门,都还有不少是他的人。” 赵俊臣了然点头,问道:“这些势力,被沈常茂和黄有容盯上了?” 詹善常笑得愈加欢快,解释道:“何止是盯上了,他们两人如今正在争抢呢,其他倒还罢了,那都转运盐使司里可是有不少位置上都是温观良的人,这个衙门出了名的有油水,但又举足轻重,不好大规模的整顿换人,为了争抢这些位置和官员,黄有容和沈常茂各不相让,如今已是僵持了起来。” 赵俊臣淡淡问道:“所以他们两个就想到了温观良?” “正是如此。”詹善常抚掌道:“正所谓树倒猢狲散,自从温观良失势后,他原来的那些门下官员,或是被人拉下了马,或是找了新的势力投靠,至于都转运盐使司的那些人,因为位置太过关键,面对黄有容与沈常茂同时而来的拉拢威胁,反而不敢随意表明态度,此时大都中立,待价而沽,这般情况下,温观良身为他们的老主子,态度倾向就很重要了。” 顿了顿后,詹善常笑得愈加欢快了:“所以不管是沈常茂还是黄有容,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都在对温观良威逼利诱,想要让温观良在辞呈前说服门人投靠他们,可惜温观良谁也不敢得罪,事情就这么一直拖着,如此一来,黄有容与沈常茂大都失了耐心,从利诱变成威逼,亦不让他告老还乡。” 赵俊臣叹息一声,道:“这么看来,温阁老他怕是在劫难逃了。” 詹善常点头道:“正是如此,温观良如今已是没了退路,不管他帮谁,都会引来另一方的全力攻击,他已经失了势,若是黄有容或者沈常茂全力攻击于他,诸般弹劾,各种罪名,又如何能全身而退?有心把手中剩下的权势门人平分于沈常茂与黄有容,但沈常茂和黄有容都不会满意,如此一来,温观良怕定是要晚节不保了。” 赵俊臣感慨道:“虎落平阳被犬欺,温观良虽说算不上虎,黄有容与沈常茂两位阁老也不能说是犬,但这般境遇,倒也相似,让人不由感慨。” 詹善常笑道:“还是大人看的清楚。” 赵俊臣点了点头,却突然对跟在身边的许庆彦说道:“庆彦,回府后给三位阁老各送一份帖子,就说我今晚宴请他们,请他们务必要来赴宴。” 许庆彦自是点头答应了,但詹善常却眼中一亮,问道:“大人您的意思,是咱们也去分些好处?” 其实,因为左兰山、顾全等人接连投靠了赵俊臣的缘故,对于温观良的那些残余势力,近水楼台先得月,赵俊臣原本最是容易接收。 然而,对此赵俊臣却是放弃了。 一来,自己吃肉总要给人留些汤喝,若是贪得无厌,好处占完,黄有容与沈常茂必然不会给赵俊臣好脸色看。而赵俊臣如今还不想与他们两人有太多冲突。而赵俊臣放弃了这些势力后,黄有容与沈常茂作为交换报答,这些日子以来也从未找过赵俊臣的麻烦,甚至在都察院里的诸般立场上,三方还多有合作。 尤其是黄有容,对于詹善常这些日子以来在礼部的那些小动作,一直都视而未见。 二来,也是最重要的,却是赵俊臣容不得这些原温观良门下的官员再投靠自己了。如今赵俊臣门下的官员势力,除了刘长安和户部,几乎全是由温观良门下转投而来,这些人因为出身经历相同的缘故,如今已是有意无意的抱成一团,成为了赵俊臣门下相对独立的小团体,若是人数势力再有增长,赵俊臣与他们之间的关系,谁主谁客可就不好说了,赵俊臣可没自信能驾驭得了。 而赵俊臣这些日子以来花了这么大功夫整合门下势力,也是因为这般原因。 当然,这种心思,赵俊臣自然不好对詹善常明说,所以听到詹善常询问后,赵俊臣却冷声说道:“詹大人,我知道你一直对温观良心怀恨意,但你怎可因为这般恨意就蒙蔽了心智?难道你就没有发现,若是这般形势再得不到控制,你、童大人还有左大人他们,都会被牵连进去,最终惹上一身麻烦吗?” 詹善常并非笨人,听赵俊臣这么说,冷静下来思索片刻后,突然脸色大变!(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十六章.敌友变化(上).第二更 詹善常不仅脸色变了,而且越是往深处想,脸色就变得越是难看。 若是黄有容与沈常茂最终依旧不肯放过温观良,诸般弹劾,各种罪名,温观良固然会不得善终,罪责难逃,但同样的,作为温观良的前门人,无论是詹善常和童桓,还是左兰山、顾全等人,也都会惹上一身麻烦。 毕竟,温观良的每一项罪责,可都是与他们脱不了干系。 想到这里,詹善常凝声问道:“大人,您的意思是说,咱们这次不仅不去讨些好处,还要帮那温观良?” “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赵俊臣说着后世名言,淡淡的说道:“温观良既然已经不成气候了,为了咱们自己考虑,该拉一把还是拉吧。” 听赵俊臣这么说,詹善常虽然还是有些不甘心,但终究是个识时务的人,最后还是点头应是了。 见詹善常这般样子,赵俊臣轻轻一笑,说道:“今天下午,你把左大人、童大人他们都叫到我府上,总要把这个意思说清楚。还有,这‘悦容坊’如今也开张一个月了,大家都有股份,也要把分红分一下。” 听到赵俊臣提及“悦容坊”的分红,詹善常不由大喜。 作为“悦容坊”的股东,虽然手中只有百分之三的股份,但“悦容坊”生意如何,詹善常可是一直都在盯着。 如今胰子的生产制造由内库负责,各地商人大都还在等着提货,虽说明知道胰子的生意大有可为,皆是蠢蠢欲动,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胰子才制造了那么一点,手中无货,他们也只能等着。 但唯有“悦容坊”,却从来不缺货源,趁着独家经营的功夫,如今分店已是开遍了北直隶的各州各县,甚至山东、河南两省的重要城市,也都有了分店,亦皆是生意红火,日进斗金,如此一来,哪怕只是百分之三的股份,也能得到不少分红。 见詹善常一脸按耐不住的期待,赵俊臣轻轻一笑。 所谓银子钱财,对赵俊臣而言,只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并不重视,“悦容坊”虽说日进斗金,但在赵俊臣看来,亦只是笼络人心的工具。 从詹善常的表情来看,效果不错。 就在詹善常幻想着自己能得到多少分红的时候,赵俊臣一指不远处的豆花摊位,打断了詹善常的恍惚,说道:“詹大人,就是这里了,这里的豆花味道不错,这些年来咱们吃惯了大鱼大肉,偶尔尝尝这民间的清淡口味,想来别有一番风味。” 赵俊臣虽然说得轻松平淡,但看着豆花摊上那油乎乎的桌子,周围那些喧闹混杂的客人,詹善常却笑得很勉强,只是说道:“既然大人都喜欢,那么下官也定然会喜欢的。” 见詹善常一脸的勉强,赵俊臣摇头失笑,只是带着詹善常来到了摊位旁。 今天早朝下的迟,豆花摊上的客人,也不似昨日那么多,赵俊臣带着詹善常落座后,就冲着刘老头喊道:“刘老丈,来两碗豆腐脑,半斤油条。” 许庆彦虽说有些跋扈,但在外人面前却一直谨守本分,此时同温观良的长随一般,并没有落座,只是侯在了不远处。 趁着刘老头准备豆花油条的功夫,赵俊臣突然想起了昨晚自己关于春闱会试的考虑,又向詹善常问道:“对了,礼部那边的事情,都准备的如何了?” 德庆皇帝月前就把詹善常调为户部侍郎,但实际上,詹善常借口“交接工作”,却迟迟都没有去户部赴任,反而是一滞留在礼部,整合着相关势力官员,做着种种安排防备,以防他离开了礼部后,好不容易在礼部经营的些许势力,会被新任的礼部侍郎张轩一一拔掉。 要知道,张轩出自于黄有容门下,而黄有容却是出了名的贪权。 听赵俊臣询问,詹善常连忙说道:“回大人,礼部的诸般事务人手,皆已是准备妥当,绝不会给人留下任何把柄。” 赵俊臣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你这几日就来户部赴任吧,咱们总不能就这么一直拖着。不过来户部之前,你也要和礼部的那些人说明白,只要他们用心为我办事,我就绝不会让他们吃亏,该争就要争,不要因为对方官大一级就示人以弱,就算他们最后在礼部呆不下去了,我也能给他们再找些好位置做事。” 见詹善常点头,赵俊臣又特意叮嘱道:“尤其是接下来的春闱会试,我已有心趁着机会收拢一批人才收入门下,所以相关事宜,让咱们的人尽量参与,就算不能发挥什么作用,但至少也要做到事事明白。” 詹善常连连点头,表示明白。 其实,若不是赵俊臣让他整合礼部势力,詹善常早就去户部赴任了。 在六部之中,礼部虽说最为尊荣,但却也最是清水衙门,而詹善常在那里又有尚书万荣、左侍郎鲍文杰等人处处节制,不似户部,不仅权大银多,下面全是自己人,上面还有赵俊臣罩着,可谓是舒服至极。 ……… 正在两人说话间,刘老头已是将豆花油条端到了赵俊臣与詹善常面前,然而却没有像寻常那般就此离去,反而站在了赵俊臣面前,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见有外人,赵俊臣与詹善常也都不再讨论朝中事务,齐齐向着刘老头看去,其中詹善常还皱着眉头,显然为刘老头站在这里碍事而深感不满。 赵俊臣却一脸的宽和,问道:“刘老丈,可是有什么事?” 刘老丈点了点头,脸上挂着淳朴的笑意,说道:“公子,今天的豆花油条,就算老头我请公子你吃的,公子就不要出钱了,算是谢谢公子你这些日子以来对老头我生意的照顾。” 顿了顿后,刘老头脸上又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又说道:“不过,接下来这段时间,公子你怕是要去其他摊子上吃豆花油条了。” 赵俊臣微微一愣,但转瞬间已是明白了过来,问道:“原来如此,快新年了,老丈也要回家了,不知老丈家住何方?家中又有何人?” 刘老丈脸上挂着一丝幸福的笑意,说道:“老头我家就在北直隶曲县,家里有孩儿,有儿媳妇,还有一个孙儿和一个孙女。” 赵俊臣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老丈你也算是儿孙满堂了。” 说话间,赵俊臣转头向着许庆彦喊道:“庆彦,去找块红纸或者红布来。” 听赵俊臣这么说,刘老丈已是意识到赵俊臣要做什么,脸上显出局促之色,连忙摆手道:“哎呀,公子,这可使不得,使不得。” 赵俊臣只是笑着不说话。 片刻后,许庆彦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块红布,赵俊臣用它包了几块碎银,站起身来把它塞到刘老头手中,说道:“刘老丈,你赚钱也不容易,我也不好白吃你的,你年纪大,这过年的红包压岁,是给你孙儿孙女的,一番心意,切莫拒绝。” 刘老头虽然有心拒绝,但见惯了铜钱宝钞,眼前虽只是碎银子,却实在是诱人,最终还是犹犹豫豫的收下了,然后连声称谢不提。 另一边,见赵俊臣对刘老头如此客气,丝毫不见有贪官气质,詹善常却是若有所思。 待刘老头离去后,赵俊臣再次落座,看着街头上的热闹,喃喃自语道:“人一忙碌起来就会忘却了时间流逝,没想到竟已是快到新年了,寻常百姓家中,如今怕已是开始准备年货了吧?” 詹善常笑着点了点头,却问道:“大人,这次您准备送陛下什么贺礼?” 新年对寻常百姓而言,只是一个欢乐团聚的日子,但对朝中官员而言,却另有一番特殊含义。 无他,德庆皇帝的生辰,就是大年初一! 每当这个时候,都是朝中百官讨好德庆皇帝的大好机会,而赵俊臣每次送给德庆皇帝的贺礼,亦都是独占鳌头。 比如去年,德庆皇帝五十四岁寿辰,赵俊臣就送给了德庆皇帝一件寿袍,上面缀着五百四十颗小珍珠,组成了十个“寿”字,让德庆皇帝爱不释手。 听詹善常的询问后,赵俊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笑道:“是准备了几件。” “几件?” 詹善常瞠目结舌,赵俊臣今年的礼物竟然不止一件,看样子今年赵俊臣送给德庆皇帝的寿礼,又是大手笔了。 只不过,虽然心中好奇,詹善常却也知趣的没问。 就在这时,两人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许兄,你果然来了。” 赵俊臣转头之间,却见柳子岷带着柳蕊,一脸的惊喜,正向着赵俊臣快步走来。 经过了昨天的那场冲突,这兄妹二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已经恢复寻常,柳子岷依旧趾高气扬的走在前面,柳蕊依旧抱着一个大包裹,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 然而,与赵俊臣打了招呼后,那柳子岷竟是把柳蕊拉到赵俊臣的身旁坐下,而他又坐在了柳蕊的旁边,与赵俊臣隔着一个座位。 很显然,柳蕊也没想到柳子岷竟会有这般动作,落座之后,由于从未与陌生男子这般近距离相处过,见赵俊臣注视而来,不由略带慌乱的垂下脑袋,白皙的小脸上也涌出了一抹嫣红,却再也不见有昨日的那般倔强。 见到这般场景,赵俊臣若有所思的看了柳子岷一眼。 显然,昨天赵俊臣让柳子岷不要再为难柳蕊的那番话,让柳子岷误会了什么。(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十七章.敌友变化(下).大章节 在赵俊臣的注视下,柳蕊的白皙的脸庞越来越红,更显温婉娇柔,颇为可爱怜人。 只是,赵俊臣的注视未免也太久了些,惹得柳蕊秀眉轻蹙,低声说道:“公子请自重。” 说话之间,柳蕊微微抬头看了赵俊臣一眼,然后又快速垂下,但那般眼神,羞怯中带着些许不满,似乎已经把赵俊臣当成了登徒子来看待。 赵俊臣轻轻一笑,并没有表示什么不快。 其实,赵俊臣虽然看似在注视着柳蕊,但眼角余光却一直在看着柳子岷,却发现对于自己的失仪失态,柳子岷不仅没有丝毫不快,反而露出了欢喜之色,心中确定了对柳子岷想法的猜测,对于柳子岷的品行也多了些不屑。 柳子岷这般作为,显然是想把自己的妹妹作为资本,打算卖给赵俊臣了。 “可惜了,当年柳文寀虽说迂腐,又被周尚景玩弄于鼓掌之间,但毕竟是清流领袖,出了名的正直。却没想到生出了这么一个儿子,虎父犬子,一世清名,怕是要毁在这柳子岷手中了。” 在赵俊臣暗暗感慨的同时,柳子岷亦是听到了柳蕊的轻声指责,脸色一变,瞪了柳蕊一眼后,然后对赵俊臣拱手道:“这丫头一向不懂规矩,缺了教养,还请许兄见谅。” 赵俊臣笑道:“无妨无妨,是我失态了。” 另一边,听柳子岷称呼赵俊臣为许兄,詹善常微微一愣,但转瞬间已是明白了过来。打量了柳子岷几眼后,向赵俊臣问道:“许、许公子,这位公子是谁?眼生的紧,却是从未见过。” 赵俊臣笑道:“是我疏忽了。” 说话间,赵俊臣指着柳子岷,向詹善常介绍到:“这位是柳子岷柳兄,山东烟台人,今年已是在山东中了举人功名,此次来京是为了参加年初三月的春闱会试,家学渊源,其父为我朝前都察院左都御史柳文寀柳前辈。” 詹善常冲着柳子岷点头示意,笑道:“原来是名门之后。” 柳子岷连忙说道:“这位前辈取笑了,家父戴罪之身,被朝廷贬斥,又哪里算得了什么名门。” 詹善常却摆手道:“前辈之称可不敢当,你既然与许公子平辈相交,那我又岂可当你的前辈?” 虽然拒绝了柳子岷的称呼,但詹善常却没有自我介绍的意思,而赵俊臣也没有把詹善常介绍给柳子岷的想法。 对此,柳子岷又哪里看不出来?却没有追问,亦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满,反而言语之间对赵俊臣与詹善常接连讨好,神色也愈加的恭敬了,赵俊臣依旧不动声色,但詹善常却对柳子岷渐渐有了好感。 其实,柳子岷自出现之后,就一直在打量着詹善常,见其亦衣装华贵,举手抬举间自有一番官威,显然在官场中地位不低,但与赵俊臣说话之时,詹善常却是恭敬异常,显然相比较詹善常,看似平和近人的赵俊臣地位还要更高。 然而,他昨日与赵俊臣分开之后,着实向不少人打听过“许庆彦”的存在,但却无一人知晓,心中已是隐约猜到这只是化名,愈发觉得赵俊臣的身份不简单。 就在柳子岷暗暗思索着赵俊臣身份的时候,赵俊臣突然问道:“说起来,柳兄出门在外,很不容易,不知现如今住在哪里?” 柳子岷连忙答道:“多谢许兄关心,小弟家道中落,而京城物价又太贵,却住不起那些客栈,自递补了举子功名后,有了入监的资格,这些日子就一直在国子监住着。” 赵俊臣看了看柳子岷的华贵衣装,正是昨日穿的那件,有些脏了,却没有替换,又看了看柳蕊的朴素装扮,以及随时抱在怀中的大包裹,眼中若有所思,隐隐间带着些许怜惜,又问道:“据我所知,国子监只让监生入住吧?不知柳蕊姑娘这些日子又住在哪里?” 听赵俊臣询问,柳子岷脸上显出尴尬之色,反倒是柳蕊神色间不见有什么异常,只是手中筷子一顿,然后继续小口小口的吃着豆花,却把油条全留给了柳子岷。 良久之后,柳子岷终于说道:“她自是在客栈入住。” 看柳子岷与柳蕊的模样,赵俊臣觉得事情似乎不是这么简单,想到昨日柳蕊那倔强含泪的模样,心中略有好感,所以沉吟片刻后,终于开口道:“女孩子家,孤身住在客栈,怕是不方便,若是柳兄与柳姑娘不在意的话,今天就收拾一下,让柳姑娘住到我府中如何?” 顿了顿后,想到自己这般隐藏身份似乎也没什么意思,而且这豆花摊的刘老丈也要回老家过年了,于是又补充道:“当然,国子监虽说是我朝最高学府,但亦是出了名的条件清苦,若是柳兄有意的话,不妨也与令妹一同前来,否则令妹怕是也不放心。而且再过半月就要过年了,人多也热闹些。” 说到这里,赵俊臣对着柳蕊一笑。 听赵俊臣要自己住到他的府中,柳蕊神色一慌,本正打算拒绝,但又听赵俊臣邀柳子岷同往,总算安定了些,见赵俊臣又向自己看来,却不敢与赵俊臣对视,含羞带怯,颇为可爱。 另一边,柳子岷却不由的大喜,连声称谢。 如此一来,他不仅可以知晓赵俊臣的真实身份,更是可与赵俊臣进一步拉近关系,自是天大的好事。 想到赵俊臣的邀请因柳蕊而起,柳子岷看了柳蕊一眼,眼神之中更是若有所思。 柳子岷暗思之间,赵俊臣又把许庆彦唤来,吩咐道:“你随他们兄妹去收拾一下家当,然后一同领到咱们府中住下。” 许庆彦诧异了看了柳家兄妹一眼,然后点头应是。 而詹善常则是意味深长的看了柳子岷一眼,拱手道:“机缘难得,恭喜柳公子了。” ……… 许庆彦带着柳家兄妹去各自住处收拾行李的时候,赵俊臣身边再无随从,詹善常却不敢让赵俊臣独自回府,所以在赵俊臣回府的路上,他也是亲自跟着。 “那个柳子岷颇为知趣,倒也值得大人您的看重,如今春闱将近,要不要让礼部的人给他些许方便?” 路上,詹善常向赵俊臣问道。 赵俊臣却笑道:“这个柳子岷确实知趣,有眼光,心思也玲珑剔透,但除此之外,我在他身上却再也找不到其他优点了,品行不佳,为人奸猾,又不孝不义,当然,这些缺点,到了官场上未必不是优点。” 说到这里,赵俊臣自嘲一笑。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接着说道:“不过,我倒是更看重他的出身,虽然他自觉当年柳文寀得罪了周尚景,因而连累于他,甚至不敢与人说明自己的家世来历,却不知柳文寀当年身为清流领袖,颇有声望,其正直不阿,至今也有所流传,当年究竟因何而获罪,朝中百官心中其实大都清楚,他身为柳文寀的嫡子,正所谓‘虎父无犬子’,这般身份若是安排好了,说不定会有大用处。” 詹善常迟疑道:“大人你是说?” 赵俊臣轻轻一笑,道:“贪官与清官,其区别不在于两者所作所为有什么不同,而仅仅只是因为名声影响的不同罢了。可惜了,自古以来,谁是清官,谁是贪官,总是那些清流们说了算,你我对此亦是习以为常,这般下去可是不行。但话语权总在清流手中,朝野之人也信那些清流,咱们争不过。既然如此,不妨再扶持一股新的清流势力也就是了。就算不能为咱们说话,但至少也要让天下乌鸦一般黑。” 听赵俊臣这么说,詹善常恍然,笑道:“大人高明。” 赵俊臣沉吟片刻后,接着说道:“至于这个柳子岷嘛,这段时间我暂且先看看他究竟是否值得大用,若是值得,那么今后我自会有安排,若是不值得,那就让他该干嘛干嘛去,所谓‘名门之后’,京城遍地都是,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就看他自己的选择了。” 听赵俊臣这么说,詹善常自是笑着点头称是。 说话间,詹善常已是随着赵俊臣来到了赵府左近,虽然赵俊臣邀请詹善常入府一聚,但詹善常却是知趣的告辞了。 ……… 不提赵俊臣回府后如何处理公务,却说又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后,许庆彦带着柳子岷与柳蕊来到了赵府外,指着偌大的赵府,对他们兄妹二人说道:“两位,这里就是我家少爷的府邸了,随我进去吧。” 听许庆彦这么说,不管是柳子岷还是柳蕊,看着眼前的赵府,皆是被镇住了。 柳家家道中落,他们又何曾见过如此气派奢华的府邸?一时间都是有些紧张。 小心翼翼的跟在许庆彦身后,两人看着赵府里的奢华装饰,种种假山走廊,花林阁楼,目不暇接,看着来来往往的丫鬟仆人,不计其数,其身上的穿戴,竟皆是寻常百姓家穿不起的上好衣装,好像刘姥姥逛大观园一般,虽然想要矜持一些,却总是不免有些局促不安。 赵府占地极大,许庆彦带着他们走了许久才来到后院,接着却是把他们兄妹二人交给了府里的一位管事,吩咐道:“这两位是少爷的客人,给他们找一件单独的小院招待着,记得要客气些。” 待那名管事应下后,许庆彦对着两人拱手示意后,就准备离开。 “请留步。”然而,许庆彦刚刚走了两步,就被柳子岷拦了下来,也直到此时,柳子岷才终于从震惊局促中回过神来。 只见柳子岷小心翼翼的问道:“贵府少爷自称许庆彦,怕是化名吧?不知他真实身份究竟为何?” 许庆彦犹豫了一下后,终于说道:“许庆彦是我的名字,至于我家少爷的名讳嘛……你不是想求见户部尚书赵大人吗?这里是赵府,你可听说过京城中还有其他哪位赵大人能住这般府邸?” 听许庆彦这么说,无论柳子岷还是柳蕊,皆是愣住了,似乎不敢相信,接着却是神色各异,柳子岷高兴激动的浑身颤抖,而柳蕊却是神色复杂,面色微微苍白,神色变幻着,却不知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 赵俊臣正在书房中审阅着户部折子,自从担任了户部尚书之后,赵俊臣对于户部的大小事情,反而盯得更紧了。 因为做账的方式改变了,户部那些蛀虫们再无后顾之忧,不过三两日,就渐渐有些肆无忌惮了,若是赵俊臣不紧紧盯着,这些蛀虫们失了拘束,谁也不知道他们会生出怎样的麻烦来。 而就在赵俊臣审阅着折子的时候,许庆彦推门而入,手中抱着两卷画轴。 赵俊臣抬头一看,见到许庆彦手中的画轴,笑道:“你把我的身份告诉他们兄妹了?” 许庆彦亦是笑着点头,说道:“少爷你是没见那个柳子岷的表情,待知道少爷你的身份后,激动的浑身都颤抖了起来,跟抽风似地,然后就把这两卷画轴硬是塞到了我手里,让我转交给少爷,还说想要求见少爷。” “是仇英大师的《汉宫春晓图》,和南朝陆探微的《降灵文殊图》?” 赵俊臣问道。 许庆彦脸上闪过一丝激动之色,点头道:“对,就是这两卷,我问过府里的师爷了,他们说这两幅画,加起来能卖两三万两银子呢,这柳子岷倒也懂得下本钱。” 赵俊臣又是一笑,说道:“这两幅画可都是珍品,又哪里是银子能衡量价值的,收起来吧。” 赵俊臣没有欣赏名画的品味眼光,所以也不急着查看。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说道:“不过,近些日子我暂且先不见他,你让人给他们兄妹好吃好喝供着,趁机看看他城府性子如何,一应要求能满足就满足,但若是他再求见,一律推掉。” “明白了。” “对了。”脑子里突然闪过柳蕊的模样,赵俊臣问道:“你跟着他们去收拾行李,可知道那柳蕊这些日子究竟住在哪里?” 听赵俊臣这么询问,许庆彦脸上竟是露出了敬佩怜惜之色,说道:“她住在国子监的马棚里。” 赵俊臣虽然已是有了些心理准备,但还是愣住了,下意识的反问道:“马棚?” 许庆彦点头,说道:“是啊,他们老柳家除了这两幅画,早已经落魄的连普通人家都不如了。他们兄妹来到京城后,没多长时间手里的银子就用完了。那国子监里有马棚,却没有马,地方空着,所以柳蕊姑娘这段日子就一直偷偷住在那里。不仅如此,她还在国子监替人缝洗衣裳,每天赚点铜钱,然后全都交给了那个柳子岷,供那柳子岷与其他监生吃喝玩乐。但那柳子岷却不是东西,碍于面子,在其他监生面前,却是一副不认识柳蕊姑娘的样子。” 说到这里,许庆彦一脸的愤愤,显然对于柳子岷的人品十分的不屑,想要再说些什么,但看了一眼手中的画卷,想到画卷的价值,最终竟是什么都没说。 赵俊臣沉默片刻后,脸上闪过一丝敬佩,叹息道:“怪不得她把包裹一直随身带着,真是难为她了,也不知她是怎么熬过来的,这些日子你让人好好照顾一下柳蕊姑娘,恩,快过年了,让府里的裁缝给他们兄妹做两身合适的衣裳,毕竟是名门之后,莫要亏待了他们。” “明白了。” 许庆彦亦是认真的点头。 就在这时,却听到书房外有赵府下人禀报道:“老爷,刚刚入府的那位柳蕊姑娘,想要求见老爷。” 赵俊臣想到柳子岷今日的所作所为,对于柳蕊的求见,下意识的以为这时柳子岷的安排,摇头失笑,对许庆彦吩咐道:“这个柳子岷,一幅玲珑心窍,但就是人品太糟糕,庆彦,你去让那柳蕊姑娘回去吧,现在还不是我见他们兄妹的时候。” 许庆彦自是点头去了,然而离开没多久,许庆彦竟是又回来了,脸色有些怪异。 “怎么了?” 见许庆彦这般模样,赵俊臣心中奇怪,问道。 许庆彦答道:“少爷,那柳蕊姑娘坚持要见你,说这次求见是她自己的意思,与柳子岷无关,我推说少爷你有事,没工夫见她,却没想到这姑娘太过倔强,竟是跪了下来,无论我怎么拉她就是不愿意起身,非要见少爷不可。” 赵俊臣微微一愣,犹豫了片刻后,终于说道:“罢了,让她进来吧,这般坚持,却也不知有何事。” ……… 当柳蕊进入赵俊臣的书房时,赵俊臣已是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只是静静的看着柳蕊的一举一动。 之前,柳蕊表现的颇为害羞,在赵俊臣面前总是垂头不语,不敢与赵俊臣对视,所以赵俊臣也只是见过她的大概容貌,只知道她是一位温婉柔美的姑娘,但具体模样,却看不清楚,总是一撇而逝。 但此时,柳蕊来到书房后,却是少有的抬着头,与赵俊臣对视着。 注视之下,却见她五官精致,淡妆素抹,柳眉弯弯,含着怯色的大眼睛,愣愣的看着眼前的赵俊臣,让人不由心生怜爱。 与柳蕊对视片刻后,赵俊臣刚准备说些什么,柳蕊突然跪在了赵俊臣面前。 “赵大人,求你了,放过我哥哥吧。” 语气中,带着再也坚持不住的哭音。 ~~~~~~~~~~~~~~~~~~~~~~~~~~~~~~~~~~~~~~ PS:最近是不是流行结婚啊?身边人一个接一个的成家了,比赛似地,可怕的不是要接连送彩礼,而是虫子父母过于热切的催促……(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十八章.这个世界需要贪官. “赵大人,求你了,放过我哥哥吧。” 说这句话的时候,柳蕊跪在赵俊臣面前,声音中带着些许再也坚持不住的哭音。 不同与之前的羞怯,不敢与赵俊臣对视,柳蕊此时抬着头,怯怯弱弱的眼神,深处分明带着些许让人无法忽视的坚持。 听到这句话,看着柳蕊的表情,赵俊臣微微一愣,但片刻后已是明白了柳蕊的想法,心中暗暗赞叹:“真是一位聪明的姑娘。” “起来吧,你这么跪着,与我说话也不方便。” 赵俊臣轻声说道。 柳蕊并没有起身,只是依旧跪在那里,神色温婉柔弱,却竭力的想要表现出自己的坚定与执着。 看到柳蕊这般模样,赵俊臣轻轻一叹,又说道:“既然你知道我是什么人,那想必也会明白,像我这种人,不会那么容易心软,更不会轻易改变想法,你在这里跪多久也是一样。与其这么坚持着,反而招我厌烦,得不偿失,何不顺我的意思,站起身来与我好好的说话?这样的话,或许你说服我的机会还要大一些。” 听到赵俊臣这么说,柳蕊微微一愣,她想过赵俊臣会无情的拒绝,也想过赵俊臣会因为心软而同意,却从没想过像赵俊臣这种人,竟会与她讲道理,而且语气温和。 犹豫片刻后,柳蕊终于站起身来。 只是一鼓作气、二而衰、三而竭,经过这么一闹,柳蕊心中好不容易才鼓足的勇气与执着,莫名的少了些,也不敢再与赵俊臣对视,又一次垂下了头,声音轻轻,带着哀求与颤抖,再次说道:“大人,你、你放过我哥哥吧。” 赵俊臣认真的打量着眼前的柳蕊,问道:“为何要这般求我?我并不打算谋害算计你们兄妹,既然如此,又何谈放过?”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柳蕊犹豫了片刻,终于轻咬贝齿,答道:“柳家家道中落,哥哥与我亦是一无所有,仅凭那两幅古画,又如何值得大人如此看重?大人您如此厚待我们兄妹,怕是、怕是因为我们爹爹的缘故了。” 说到这里,柳蕊心中的勇气又多了些,终于再次抬起头,声音颤抖中带着坚定:“哥哥他的出身,是大人唯一会看重的地方,也是唯一能利用的地方。但是,爹爹的遗愿,是想让哥哥当一名正人君子,我不知道大人您打算如何安排哥哥,但我知道,若是这般下去,哥哥他的所作所为就要与爹爹的遗愿背道而驰了,更会连累到爹爹生前的名声。” 赵俊臣点头,目光饶有兴趣,示意柳蕊继续说下去。 见赵俊臣这般模样,柳蕊不知为何,心中莫名的一慌,但还是颤声说道:“爹爹生前被奸臣所害,问罪抄家,贬官为民,失去了所有,晚年亦是郁郁寡欢,但无论如何,他还有对哥哥的期望,还有清廉正直的名声,这已是爹爹他仅剩下的东西了,若是这些再失去,那爹爹他就真的一无所有了,怕是在九泉之下,也难以安息,我是爹爹的女儿,又怎能坐视不理?所以,大人,求求你看在柳家已是落魄凄凉的份上,放过我哥哥吧。” 说到这里,柳蕊眼眶红红,眸子里蕴含着雾气,但粉嘴轻咬,坚持着没哭出来,只是带着哀求的神色看着赵俊臣,期望着赵俊臣会答应。 看着柳蕊这般模样,赵俊臣又是轻轻一叹,眼中带着些许怜惜。 这般怜惜,不是因为柳蕊的可怜模样与凄凉神色,而是因为,柳蕊所有的坚持,说到底只是因为想要完成父亲的遗愿,保全父亲的名声罢了,这般执着的期望,很渺小很卑微,但在赵俊臣看来,却注定无法实现。 “柳蕊姑娘,你的孝顺善良让我钦佩,你的聪明眼光亦让我刮目相看。”说到这里,赵俊臣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还是继续说道:“只是,我虽然明白了你的想法,也明白了你父亲的想法,但是,你可曾明白了你兄长的想法?” 听到赵俊臣这么说,柳蕊身体突然一颤,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 面对柳蕊,不知为何,赵俊臣今天的叹息声非常多。 又是一声叹息后,赵俊臣轻声道:“我在民间的声名如何,想来你也很清楚,说是臭名卓著也不为过,但我可以向你保证,自我为官以来,不论是对任何人,都是以说服为主,当然,你也可以把这种说服理解为威逼利诱,但我的确会给他们留下其他的选择,如果他们不愿,除非万不得已,我也很少会勉强。” 语气稍顿,留给了柳蕊些许理解的时间后,赵俊臣接着说道:“对于你兄长,我的态度也是如此,我绝不会勉强于他,我会留给他选择的余地,他如何做,他又如何选择,全看他自己。坦白说,像你们这种清官之后,天下间有的是,甘为我所用的也不少,多你们不多,少你们不少,只要你哥哥拒绝,我并不会为难他,因为我还有其他选择。” 还是一声叹息之后,赵俊臣缓缓道:“所以,你与其来求我,还不如去劝劝你哥哥,只要他自己想要当一个正人君子,那么我自然会放弃他选择其他人,可以说,这件事的决定权,很大程度上不在于我,而在于你哥哥。但坦白说,依据我对你哥哥的了解,他接下来会做出什么选择,已经很显然了,你也很难让他改变心思。” 听赵俊臣这么说,柳蕊身体轻轻一晃,脸色愈加的苍白。 赵俊臣所说的道理,柳蕊又何尝不明白? 正因为她明白,所以她才来求赵俊臣,而不是去劝柳子岷。 正如赵俊臣所说,柳子岷会做出怎样的选择,是没有任何疑问的,也是她根本无法改变的。 竭力全力,费尽心思,付出所有,最后却发现命运的轨迹依然在顺着自己最不想看到的方向前进,这或许就是命运的残酷。 看着柳蕊神色间的变幻不定,最终定格为茫然的无助,瘦弱的娇躯好似发冷一般,不住微微颤抖着,赵俊臣依然是一声叹息。 “柳蕊姑娘,我接下来的话,或许会有些虚伪,但确实是我真心之言。”赵俊臣轻声道:“在我看来,你的哥哥,不管有没有我的出现,他都会做出类似的选择,只是或迟或早罢了,性格决定选择,选择决定命运,而命运是逃不开的。与其今后让他被其他人利用,还不如为我所用,至少,我对他的利用安排,不会损及你父亲的名声,虽然,或许会违背你父亲的遗愿。” “是啊,性格决定选择,选择决定命运,大人这番话,确实精辟,爹爹死后,大娘对哥哥终究太过溺爱了……” 轻声喃喃自语了一句后,柳蕊勉强一笑,对着赵俊臣屈身行礼,轻声道:“打扰大人了。” 话声落下后,柳蕊就要转身离开,脚步略带蹒跚。 她终究无法说服赵俊臣,而这一句话,代表着她放弃了自己所有的坚持。 转身之间,神色间的凄苦让人心疼,两行凉泪自脸庞滑落。 “柳姑娘请留步。”看着柳蕊的背影,赵俊臣突然开口道。 柳蕊擦掉了脸上的泪水,转过身来,轻声问道:“大人还有何事?” 赵俊臣犹豫片刻后,突然自嘲一笑,摇头道:“没什么,我刚才想问姑娘一个问题,但突然发现这个问题其实早已有了答案,只是我小人心思,没法像姑娘这般思考,知见障下,落入下乘了。” 刚才,赵俊臣想问柳蕊,柳家对她如此薄情,屡有轻视亏待,视之如奴仆,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对柳文寀的遗愿名声如此执着?又何必为柳子岷是否误入歧途如此的在意? 但接下来,赵俊臣却发现,在官场的这些日子,他习惯了事事计较,习惯了算计得失,却忘了对柳蕊而言,这两者似乎并不存在必然的联系。 “小人心思”一词,亦并非只是自嘲。赵俊臣早已忘记了该如何当一名君子了。 ……… 另一边,看到赵俊臣一脸坦然的自称“小人心思”,柳蕊却是一愣。 不知哪来的冲动,柳蕊突然问道:“大人你为何要当一个……” 话到一半,柳蕊的话声突然顿住,神色间闪过些许尴尬犹豫。 见柳蕊的这般模样,赵俊臣却已是明白了她的问题,笑道:“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要要当一个贪官奸臣?” 柳蕊的神情愈加的尴尬了,但见赵俊臣神色平静,不似生气的样子,终究还是点头,轻声道:“大人不像是一个贪官。” 尴尬之下,之前的茫然无助,总算冲淡了一些。 “我不知道我究竟像不像贪官,但我确实是一个贪官,这一点不必讳言。”赵俊臣一笑,悠悠道:“这个世间,有光即有暗,存在即是合理,这个世界需要贪官,所以贪官才会存在,帝王们需要贪官为他制衡清官贤臣,因为清官贤臣的想法不一定就是帝王的想法,而且贪官们还可以为帝王吸引民怨,让帝王撇清自己;清官清流们需要贪官来彰显自己的存在,若是这天下没有贪官,他们不过是一群夸夸其谈的马谡罢了,又如何能证明自己的清廉正直?商人地主们需要贪官,因为贪官可以为他们提供各种便利,权钱交易下,他们会变得更加富有;甚至普通百姓们也需要贪官,这样他们才有渠道发泄自己的怨气,把自己的失败归咎于其他原因。” 说到这里,赵俊臣一摊手,笑道:“你看,人人都需要贪官,贪官又怎么可能消失?有多少读书人,进入官场前志向高洁,但最终能保持下去的又有几个?姑娘你真以为这仅仅只是因为他们个人品德的原因吗?错了,是因为周围环境需要他们变成贪官,所以他们才是贪官。” 说着,赵俊臣用手指指着自己,接着说道:“至于我为什么要当贪官?是因为陛下想要我成为贪官,周围同僚想要我成为贪官,甚至当今那位贤名满天下的太子也需要我当一名贪官,我不能违背这个世界的意愿,我想好好的活下去,所以我只能成为贪官,我没有其他的选择。” 对于赵俊臣的这番话,柳蕊有些似懂非懂,觉得赵俊臣所言似乎有哪里不对,却又找不出反驳之言。 下意识的,柳蕊主动的向着赵俊臣注视而去,却见赵俊臣眼神清澈,没有丝毫说谎的样子。 然后,不知为何,对于赵俊臣的歪理邪说,柳蕊竟是信了。 她无法阻止自己的哥哥成为一名贪官,而赵俊臣却是无法阻止自己成为一名贪官。 从这方面而言,赵俊臣似乎比她还要更可怜一些。 莫名的,对于赵俊臣,柳蕊竟是多了些许绝不应该存在的怜惜。 “大人,你不累吗?” 柳蕊看着赵俊臣,轻声问道。 听柳蕊的问题,赵俊臣摇了摇头,说道:“刚开始是有些累,但慢慢的就习惯了,甚至变得坦然了,你瞧。”说话间,赵俊臣一指自己的书房,装饰奢华:“当贪官也有好处的,至少,在你没有被抛弃之前,你会活得很舒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锦衣玉食,一掷千金,虽然或许只能得意一时,但毕竟得意过了。” 注意到柳蕊眼中的怜惜,赵俊臣摇头失笑,说道:“傻姑娘,你怎么可以怜惜一个贪官?” 听赵俊臣这么说,柳蕊的脸庞微微一红。 犹豫片刻后,柳蕊却再次说道:“大人你没想过当一个清官吗?” “想过,但不现实。”赵俊臣失笑:“更何况,清官未免过的太清苦艰难了些,所以,我会成为一个贪官,说到底也有我自己的原因。” 柳蕊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再次屈身一礼,然后转身离开了。 “人间不如意,十之八九,若是努力过了,就可心中坦然,不必太过在意。” 看着柳蕊的背影,赵俊臣说道。 柳蕊似乎点了点头,又似乎没有,但她的背影还是很快就消失在赵俊臣眼中。 ……… 柳蕊离开许久了,但赵俊臣却没有继续处理公务的心思,回想着刚才那番谈话,竟是有些惊异。 他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何要会对柳蕊说了那么多。 之前的那些话,从某方面而言,都是真心之言,但赵俊臣确实很久没与人说过真心话了。 或许,是因为见惯了带着面具的人,见惯了虚假,所以突然面对一个没有带面具的人,一个把诸般情绪真实流露在外的人,让赵俊臣自己也下意识的把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 赵俊臣摇头失笑,抛开了心底的复杂思绪,开始继续处理着桌子上的诸般公务。 有些问题,看似深邃,但并不值得继续思考下去。 ~~~~~~~~~~~~~~~~~~~~~~~~~~~~~~~~~ PS:电脑出了点问题,昨天和今天都更新比较少,明天会恢复更新速度。(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十九章.收心与敲打. “正因为如此,我等接下来,不仅不能与温观良敌对,还要助他脱身,尽早致仕还乡,否则再这般拖延下去,在座各位怕是都会有麻烦。如今本官已是向沈、黄、温三位阁老送了名帖,今晚会与他们三人在天海楼一聚,设法缓解,但并无成事之把握,若是万不得已,也只能与他们对峙庙堂了,但无论如何,也要保证你们不被牵扯进去才是。” 赵俊臣说话之间,赵府正厅之内,工部尚书左兰山、通政使童桓、户部侍郎詹善常、刑部势力李立德、工部侍郎陈东祥、督察院右副都御史顾全等人,赵俊臣派系的核心成员,除了正在赴京路上的刘长安,皆是齐聚一堂。 此时,赵俊臣正在向众人分析温观良的处境会给他们带来的不利影响。 而听到赵俊臣的分析之后,在座众人的脸色也皆是难看不已,其中胆小者如左兰山、顾全之辈,此时更是面色苍白,神色恐慌,冷汗直流。 这些年来,他们跟着温观良干了多少违背朝廷法纪的事情,他们自己比谁都要清楚,若是因为温观良的拖累,这些事情一件件的抖了出来,他们一个个恐怕都会不得好死,就算是抄家问斩也只是轻的。 所以,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众人之首的左兰山,心惊之下,急忙起身,向着赵俊臣行礼道:“我等一切就托付于大人了,还望大人慈悲,定要护我等周全,我等是生是死,就全看大人了。” 而其余众人亦是急急起身,向着赵俊臣行礼道:“还望大人慈悲。” 行礼之时,众人神态之间,却要比平日里还要恭敬谦卑许多。 在这个时候,他们也只能把希望放在赵俊臣身上了,毕竟,就算是左兰山身为二品尚书,也没有与阁老们直接对话的资格。 “各位过于客气了。”对于左兰山等人的行礼,赵俊臣却是一脸的不高兴,挥手道:“自各位与本官结交之时,本官就向各位保证过,在本官门下,只要各位用心忠心,本官就绝不会亏待于各位,更不会让各位吃亏,在这种时候为各位出头庇护,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难道各位还以为本官会食言不成?分内之事,又如何值得各位行如此大礼?”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说道:“虽然事情比较严重,但你们也不用担心,若是沈、黄两位阁老依然不肯放过温观良,大不了本官与他们撕破颜面就是,只要能保各位安然,就算与他们两人同时敌对又如何?本官有各位相助,又得陛下信赖,难道咱们还会怕了他们不成?” 这一番话,虽只是在庇护贪官,但赵俊臣的语气却颇是大义凌然。 而听到这番话,左兰山等人看向赵俊臣的眼神,皆是饱含感激,原本恐慌苍白的神色,亦多了几分安定。对于赵俊臣一派的归属感,更是不由大增。 相比较当初温观良一遇到事情就把门下官员放弃顶罪的做法,赵俊臣这般大包大揽,强为他们出头庇护,自是高下立判,让在座众官员皆是觉得自己没投靠错人。 其实,对于如何说服沈常茂与黄有容,赵俊臣早已有了应对之策,把握亦是很大,但他故意把事情说得很严重,却也正是为了这般效果。 注意到众人神色间的感激与认同,赵俊臣满意的点了点头,又说道:“无论如何,各位接下来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莫要心慌,万事有我做主,本官绝不会让你们有事也就是了。不过,今天请各位来这里,除了通风之外,更主要还是‘悦容坊’的事情。” 说话间,赵俊臣对着许庆彦点头示意。 随着许庆彦拍了拍手掌,只见赵府的一众下人鱼贯而入,每人都捧着一份账册送到了在座众官员面前。 在众人翻阅账册时,赵俊臣总结道:“经过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咱们的‘悦容坊’已是开遍了北直隶的诸府州县,共有分店三十七家,这生意嘛,都还算不错,抛开支出成本,共盈利二十八万余两,在座各位,都是股东,股份多则三分,少则两分,皆能得到分红九千两到六千两不等。当然,这银子少了点,因为许多分店开张不足月的缘故,只是上交了半个月的收益,再考虑到年关将近,百姓们大都在准备年货,这下个月这收益,估计还能再涨六到七成左右。” 听到赵俊臣的介绍,看着手中的账目,在座众人,皆是惊呆了,一脸的不可思议。 银子的诱惑是如此之大,以至于他们一个个的都忘记了之前的恐慌不安,再次确认了赵俊臣口中的数字后,皆是忍不住的心中欢喜。 九千两到六千两,看似寻常数字,但要知道,这只是一个月的收入,而且还是流水的干净银子,而且今后还会越来越多! 在座众人虽然都知道“悦容坊”的生意红火,但任谁也没想到,“悦容坊”赚的银子竟会有这么多! 赵俊臣守着户部,德庆皇帝又屡屡把朝中的肥差交给他,对这点银子或许看不上眼,但对其他人而言却完全不同。 月前,詹善常投靠赵俊臣时,曾想要把全部家财都交给赵俊臣,以换得赵俊臣的庇护,但也不过二三十万两罢了,虽然礼部只是清水衙门,比不得工部刑部那般油水十足,詹善常为官时间也短,但也可推测出这笔银子对在座众官员眼中意味着什么。 看着在座众官员一脸的惊喜,赵俊臣一笑,又说道:“接下来,咱们‘悦容坊’的生意只会越来越大,分店会越开越多,银子也会越赚越多,本官在这里问各位一声,这个月的分红银子,各位是打算现在就收到手里,还是投入分店的开建,以继续保持股份数量?” “当然是继续投入!” 赵俊臣的话声刚刚落下,左兰山已经毫不犹豫的说道。 “左大人说的在理,我等又岂可因为一点点小利就耽误了咱们‘悦容坊’的扩建?自然是继续投入!” 詹善常也是连连点头。 “是啊,‘悦容坊’的扩建必然需要不少银子,我等与大人您共进共退,又岂能让大人独立承担?” 顾全不愧是御史出身,说话时的表情,比赵俊臣还要大义凌然。 其他诸如李立德、童桓、陈东祥等人,亦皆是纷纷赞同。 看着在座众官员的狂热神色,赵俊臣轻轻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 刚才温观良的事情,展示了赵俊臣的担当与恩德,接下来再把温观良的事情解决,又可以让众人看到赵俊臣的手段与能力,而这“悦容坊”的收益,又显示了赵俊臣能带给他们的利益以及前景…… 随着在座众人不断把分红银子投入“悦容坊”以保持股份,他们与赵俊臣的利益关系,只是越捆越紧。 如此这般下去,左兰山等人,不仅会对赵俊臣越来越归心忠诚,更重要的是,利益捆绑之下,他们会越来越离不开赵俊臣,日后就算有意背叛,也已是欲罢不能了。 而赵俊臣对门下派系官员的整合,也直到今日,才真正告一段落。 ……… 接下来,赵俊臣又与众人说了些闲话,看到天色渐晚,想到赵俊臣接下来要去天海楼与沈、黄、温三位阁老见面,众官员皆是知趣的告辞了。 然而,就在众人告辞之时,赵俊臣突然说道:“陈大人请留步。” 听到赵俊臣的吩咐,正随众人离开的陈东祥,脸色微微一变,但却不敢违背,依言停下了脚步,向赵俊臣问道:“不知大人有何事吩咐?” 赵俊臣一脸的轻松随意,轻笑道:“也没有其他事,不过接下来本官要去‘天海楼’,正好与陈大人顺路,不若你我同乘一车,路上也好联络下你我之间的交情,不知陈大人意下如何?” 陈东祥脸色又是一变,但终究还是点头道:“既然大人吩咐,下官又怎敢不从命?” 另一边,听到这番谈话,左兰山、詹善常等人意味深长的相互对视后,却没有任何一人脚步稍有停留,纷纷离去了。 ……… 待左兰山等人离去后,赵俊臣亦带着陈东祥同乘着一辆马车,向着天海楼方向走去。 路上,马车之中,赵俊臣笑吟吟的打量着眼前的陈东祥,眼神之中却是若有所思。 赵俊臣派系里的重要官员,除了刘长安与蒋谦之外,其他几乎全都是由温观良门下转投而来,因为出身经历的相同,这些人如今渐渐有着抱团的趋势,其中大部分人只是出于下意识的本能,但也有人是有意为之,并刻意推动。 这个人就是陈东祥! 经过这段时间的收集资料,赵俊臣对于陈东祥已是比较了解,其人有能力,也有眼光,但为人薄恩寡义,自背叛了温观良之后,在赵俊臣门下,对温观良敌意最重的,一个是詹善常,一个就是陈东祥。 如若说詹善常如此敌视温观良,还算是情有可原的话,那么陈东祥如此对待旧主,就只能说明他的心性有问题了。 当初陈东祥策反工部时,说话之间,更是多次提及“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之言,亦可看出他的心性。 在改投赵俊臣门下后,此人更是小动作不断,原温观良门下官员渐渐有抱团趋势,对此赵俊臣早有准备,但抱团的速度如此之快,却出乎了赵俊臣的意料,暗查之下,却发现了陈东祥在其中作用关键。 而赵俊臣之所以要让陈东祥与自己同行,亦是想要借机敲打一番!(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十章.勒索与说服. 只是,虽然明知道陈东祥有着“白眼狼”属性,私底下又多有小动作,但赵俊臣对他却不知该如何下手。 如果贸然下手处理,左兰山、顾全等人未免会有兔死狐悲之感,容易搞得人心惶惶,而当初工部上下之所以抛弃温观良而改投赵俊臣,陈东祥堪称首功,如今虽有反骨却无反迹,赵俊臣更不能随意下手,否则必然会影响声名。 而就在赵俊臣思考着该如何敲打陈东祥的时候,在赵俊臣的注视打量下,陈东祥却是越来越不自在,心中亦是有些不安。 他是个聪明人,已是想到了赵俊臣与他同行的目的。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如今,因为温观良的事情,陈东祥接下来是生是死,却全然掌握在赵俊臣的手中,所以面对赵俊臣时,陈东祥完全提不起底气。 “陈大人。”随着赵俊臣突然开口,陈东祥身体微微一颤:“听说在温观良与我撕破颜面后,你就极力反对温观良与我敌对,堪称眼光长远,那么在你看来,当初温观良为何会败在我手?” 陈东祥沉吟片刻后,谨慎的回答道:“自然是大人手段高绝,人心所归,又得陛下爱护,温观良自不量力,贸然与大人作对,下场已然可期。” 赵俊臣一笑,说道:“陈大人有一句话说对了,那就是温观良自不量力。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然而那温观良虽知彼,却不知己,当时因为詹善常的事情,他门下官员早已经人心惶惶,却还亟不可待的想要与我敌对,结果明明势力影响远高于我,最终却被我釜底抽薪,门下官员纷纷弃他而去,最终落得孤家寡人,被盟友落井下石的下场。” 悠悠一叹,赵俊臣接着说道:“不过,说根到底,还是因为他亏待了詹大人,让门下官员对他失望了,人心不存,又岂能得胜?” 听赵俊臣这么说,陈东祥勉强笑道:“大人看得明白。” 赵俊臣轻轻摇头,说道:“这倒不是我看得明白,而是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很明白,想看不明白都难。当初看到温观良的下场,我就在心中告诉自己,做人应该自知,要知道自己有几分几两重,有多大的分量,才能做多大的事情,若是贸然行之,不知轻重,下场或许会比温观良还要更加凄惨,陈大人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陈东祥脸色微白,依然在笑着,却愈加勉强,道:“大人睿智,所言极是。” 这一次,赵俊臣却没有接话,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沉默之间,用手指敲打着车厢,敲击声清脆而有节奏,不断带给陈东祥压力。 陈东祥额头鬓角间,亦渐渐有汗迹出现。 突然,赵俊臣叹息一声——陈东祥的身体又是一颤——接着说道:“当初温观良众叛亲离,亦是给本官带来了极大的触动,本官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时时提醒着自己,要对门下官员好一些,只有这样,众人才能归心,然而,本官遍览史书,却发现历史上宽和待人的君主不少,但他们亦是屡屡遭到背叛抛弃,可见一味的宽和待下也是不行的,对此,陈大人又有何教我?” 陈东祥强自保持着镇静,虽说车厢昏暗,但赵俊臣亦能看到他脸色的苍白:“大人不必担心,以您的宽和性子,以及手段城府,大家皆是看在眼里,又怎可与温观良混为一谈?又有谁会背叛大人?又有谁敢背叛大人?若真有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下官第一个就不放过他。” 赵俊臣一脸的恍然,说道:“原来如此,本官受教了。” 陈东祥连称不敢。 赵俊臣却笑眯眯的说道:“不过,温观良的下场经历,即带给了我等警示,亦给了我等一些提示,在官场上,只要我等能有自知之明,并能保证上下一心,那么无论别人如何,都不能轻易欺负我们,陈大人你说是不是?也正因为如此,本官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把精力放在整合门下派系势力上,如今终于渐有成果,今日与沈、黄两位阁老相谈,本官也正因为如此才有了底气,才能护住陈大人你们。然而自古以来,无论何时何事,总是破坏容易建设难,如今咱们一派人心稳定,相互熟知,很不容易,更容不得人破坏,陈大人的眼光能力我是信得过了,今后还要帮本官盯着点,莫要让那些小人,破坏了你我的一番心血。” 陈东祥连连点头,说道:“下官明白了,定不会让大人费心的。” 赵俊臣似笑非笑:“那就好。”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马车突然停下。 马车外,响起了许庆彦的声音:“大人、陈大人,陈府到了。” ……… 陈东祥下车后,恭敬谦卑的候在车旁,等待着赵俊臣的离开,只是脑袋低垂,让赵俊臣看不清他此刻的眼神,究竟是存着恐慌,还是存着怨恨。 不过,经过这番谈话后,赵俊臣的目的已经达到。 经过这番敲打,不管陈东祥究竟有没有存着异心,至少在短时间内,他怕是绝然不敢再有什么小动作了。 而经过一段时间的缓冲,有了准备后,赵俊臣再对付陈东祥,影响也就不大了。 “看你自己的抉择吧,每个人都有野心和私心,对于这些,容人之量我还是有的,但前提却是你的这些野心私心,不会对我造成负面影响……” 看着眼前的陈东祥,赵俊臣暗暗想道。 对着陈东祥点头示意后,赵俊臣向车前的许庆彦说道:“去天海楼。” ……… 当赵俊臣来到天海楼外后,刚刚下了马车,天海楼的掌柜已是匆匆而来。 “尚书大人,您总算来了,温阁老温大人,已经在雅间等待您多时了。” 掌柜讨好的向赵俊臣说道。 赵俊臣微微一愣,向身边的许庆彦问道:“庆彦,什么时辰了?” 许庆彦答道:“少爷,酉时还没到呢,帖子上说的分明,酉时开宴,咱们并没有迟到。” 赵俊臣点了点头,一边向着天海楼内走去,一边又向掌柜问道:“温阁老什么时候来的?” 那掌柜说道:“回尚书大人,温阁老他申时过半就已经来了。” 说话间,赵俊臣已是在众人的拥护下,来到了天海楼顶层,却发现温观良此时站在雅间之外,面无表情,但隐隐间似乎又带着些许凄苦,竟正在亲自迎接赵俊臣。 温观良虽然失势,但毕竟还是阁老之尊,不管是不是出于无奈,这番姿态,可谓是给足了赵俊臣面子。 见温观良神色间似乎有些尴尬,赵俊臣不由想起了一个月前,那时依然是他宴请温观良,但温观良足足让赵俊臣等了一个多时辰后,才在前拥后呼下迟迟而来,接着没过多久,话不投机下,又甩手而去。 那时的温观良,何等的张狂强势? 但如今,两人的姿态作为,却是完全调转了。 正所谓“人穷志短”,这句话用在这里,倒也有些合适。 心中暗暗感慨之间,赵俊臣加快了脚步,拱手道:“还请温阁老见谅则个,下官来晚了。” 说实话,在赵俊臣眼中,温观良几乎没什么可取之处,但毕竟年事已高,是前辈,所以赵俊臣还是给了他足够的尊重与客气。 赵俊臣的尊重与客气,温观良自是能感受的出来,眼中有感激之色一闪而过。 “不怪赵大人,是老夫来早了。” 温观良的声音沙哑,面色苍老,与月前相比,好似换了个人一般。 说话之间,两人已是相携进入雅间之中,分别落座。 因为沈常茂与黄有容还未出现,所以天海楼只上了一些凉菜,但酒壶酒杯倒是备下了。 只见温观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举起,冲着赵俊臣说道:“赵大人今日办宴,请了老朽与沈、黄两位阁老,所谓何事,老朽大约已是猜到,虽然老朽知道,赵大人你这么做并不是因为老朽,但老朽毕竟沾了光,不管这件事最终能不能办成,赵大人你的恩德,老朽记住了。” 说话间,温观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赵俊臣连称不敢,亦是陪着温观良饮尽了杯中之酒。 放下酒杯后,赵俊臣说道:“既然温阁老你明白了下官的心思,那接下来的话也就好说了,如今沈阁老与黄阁老两位还没来,下官正好与温阁老你说些紧要的事情。” 温观良见赵俊臣神色认真,亦点头说道:“赵大人请说。” 赵俊臣看了一眼温观良身后的随从,然后对身边的许庆彦说道:“庆彦,你去酒楼外候着,沈阁老与黄阁老怕也是快要来了,你去迎接一下。” 许庆彦微微一愣,但还是点头去了。 见赵俊臣如此,温观良哪里还不明白赵俊臣的意思?也把自己身边的随从打发离开了。 一时间,雅间之内,只剩下赵俊臣与温观良两人。 在温观良的注视下,赵俊臣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组织着语言。 而温观良亦在静静等待着,并没有催促。 良久后,赵俊臣终于开口:“温阁老你想要致仕还乡,虽然受到了沈、黄两位阁老的阻拦,但下官自有办法说服他们。” 见温观良面露喜色,赵俊臣却话头一转,继续说道:“然而,在下官看来,温阁老致仕还乡的阻力,并不在于沈、黄两位阁老,而在于当今陛下!” 听到赵俊臣这句话,温观良身体一震,面露不信之色。 赵俊臣认真解释道:“温阁老你想想,你想要致仕还乡,这件事陛下其实早有暗示,但为何当沈、黄两位阁老阻拦的时候,陛下的态度却一直是不可置否?并任由阁老你致仕的事情一拖再拖?” 温观良沉默了,脸上闪过一丝冷意。 他毕竟经验老道,眼光绝不下于赵俊臣,只是这些日子以来,仅仅是沈常茂、黄有容两个人,就已经把他整治的焦头烂额了,更长远更深层的事情,他来不及想,也不敢想。 见温观良不说话,赵俊臣却是轻轻一叹,继续说道:“听闻温阁老经营有道,为官这些年来,家财已是不下千万两……” 温观良咬着牙道:“赵大人你的意思是,陛下盯上了老朽的家财?” “是你贪污所得的家财!”赵俊臣缓声更正道:“若是任由沈、黄两位阁老这般攻击下去,温阁老你必定是要问罪入狱的,到那个时候,抄家也是免不了的,而大臣抄家所得,按照我朝规矩,是要归于陛下内库的。” 温观良脸色苍白,对于赵俊臣的贪污之言,却没有反驳。 赵俊臣微微一笑,又说道:“不过,内阁大臣带头贪污,数量竟有千万两之多,这般事情传到民间,会对民心士气有怎样的打击,陛下心中清楚,想来也不愿意看到。所以,若是温阁老你主动把银子交给陛下一些,那么不仅能保住名声家人,说不定还能留一些养老,当然,对温阁老而言,这般做或许有些强人所难,但银子毕竟贪污所得,来的容易,失去了也不心疼,相比较身家性命,用银子买平安还是很划算的,还请温阁老要仔细考虑。” 温观良沉默良久,赵俊臣却不着急,继续把玩着手中酒杯,留给他考虑的时间。 “赵大人。”思考良久之后,温观良突然开口了:“你可愿意再帮老朽一把,代老朽把银子转交于陛下?” 温观良考虑的很清楚,把银子分给德庆皇帝一些,已是势在必行,正如赵俊臣所言,这是必须要花的“平安银子”,然而让他就这么直接贿赂皇帝,温观良心中也是没谱,所以就想到了赵俊臣这位德庆皇帝眼中的宠臣。 “自然可以。”赵俊臣点了点头,并没有拒绝,贿赂皇帝这种事他也不是第一次做了,这次贿赂的银子虽然格外多些,事情也格外重些,但毕竟是温观良的银子,就算出了事他也好脱身:“不知温阁老愿意交给陛下多少银子?” 听赵俊臣这么说,温观良感激的点了点头,犹豫片刻后,一咬牙,竖起一根手指。 一千万两?这几乎是温观良的所有家财了!难道温观良打算把自己的房屋田地全部变卖掉? 就在赵俊臣震惊于温观良的魄力时,温观良一脸的心疼,缓缓说道:“一百万两如何?” 随着温观良话声落下,赵俊臣差点被口水呛到。 温观良贪财之名,当真名不虚传。 ~~~~~~~~~~~~~~~~~~~~~~~~~~~~~~~~~~~~~~~~~~~ PS:求月票!如果大家手中没有月票,那多投点推荐票行不?(#^_^#)(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十一章.贪官与肥猪. 对于温观良的境遇,赵俊臣原本还有些下意识的可怜,但听到温观良说出的数字后,对于温观良的感官,却只剩下了鄙夷。 如此要钱不要命,最后落到如今这般境地,也只能说他自己活该了。 “一百万两……”赵俊臣轻轻笑着,但看向温观良的目光却颇为冰冷:“温阁老好大方。” 赵俊臣在说反话,温观良自然听得出来,嘴角微微一抽,脸上肉疼的神色愈加明显,说道:“那老朽再加五十万两,一百五十万两如何?” 赵俊臣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眼前的温观良,眉头微皱。 见赵俊臣如此,温观良咬牙道:“二百万两如何?” 赵俊臣眉头皱的愈紧,脸上闪过了一丝不耐。 “二百五十万两……” 这一次,温观良的话语刚刚说到一半,就被赵俊臣打断了。 “温阁老,你好像还没有看清楚自己如今的处境。”赵俊臣声音平淡,却带着些许冷意:“如今并不是下官想要你的银子,而是当今陛下!这些银子,不是为了其他目的,而是为了买你全家老少的性命平安!是命重要?还是银子重要?当今陛下的手段心性如何,温阁老你是老臣了,应该比下官更了解,你自己想想,这么点银子,能让陛下放过你吗?” 赵俊臣说的这些,温观良自然明白,只是他太过贪财,以至于蒙蔽了心智,如今赵俊臣的这番话,终于打消了他所有的侥幸,一时间脸色灰败。 在赵俊臣的注视下,温观良沉默良久后,终于再次开口了。 “五百万两!” 说出这个数字的时候,温观良紧紧的咬着牙,声音尖锐嘶哑。 一口气把数字翻了一倍,看似大手笔,但赵俊臣依旧不满意。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温阁老你有多少家财,既然下官能够大约估算出来,那么陛下心中定也清楚,温阁老,这五百万两银子不算少,但你真觉得这笔银子能让陛下放过你?”赵俊臣声音轻缓,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下官不想再浪费时间,若是温阁老你还在因为吝啬银子而挑战下官的耐心与好意的话,那么这番谈话也就没有再持续下去的意义了,我会另想其他办法把左兰山、詹善常他们保下来,虽然事情会麻烦些,但也并非不可解决,只是,温阁老你可要考虑清楚了,这般情况若是再持续下去,抄家问斩的下场不可避免,到那时候,不仅银子没了,性命没了,声名没了,还会祸及你温家后代子孙!” 说到后面,赵俊臣的语气已是极重。 温观良看了赵俊臣良久,喘息粗重了些,然后再次开口道:“七百万两!” 赵俊臣点了点头,突然站起身来,对温观良说道:“温阁老,下官先走了,等一会沈、黄两位阁老来了,还请你代我向他们两位致歉,就说下官会改日另行宴请他们二位,亲自向他们请罪。” 话音落下,赵俊臣已是转身向着门外走去。 “等等。”见赵俊臣如此,温观良不由一惊,连忙起身道:“到底需要多少?你说个数字!” “九百万两!”赵俊臣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温观良,声音平静:“九百万两只是底线,若是想要万无一失,至少需要九百五十万两!” 赵俊臣说的平静,但这般数字,显然已是超出了温观良心理承受底线太多,下意识的惊声说道:“这不可能!” “是啊,对你来说确实不可能。”赵俊臣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对于这一点,下官已经看出来了,所以下官才会告辞,因为阁老与下官之间,已是没有什么可谈的了。” 顿了顿后,赵俊臣带着一丝冷笑,继续说道:“不过,温阁老你毕竟是前辈,出于好意,下官说一句真心话,接下来温阁老你还是向陛下自首吧,如实供述自己这些年来的罪责,若是能避重就轻,陛下看在你是老臣的份上,或许还能给温家留些血脉延续。” 赵俊臣的话,终于击碎了温观良的心理防线。 只见温观良跌坐在椅子上,惨笑道:“九百万两、至少九百万两……一生经营,好不容易得了千万家财,却没想到竟是雾中花水中月,只是替他人保管罢了。” “是你贪污所得的家财!“赵俊臣再次更正道。但看温观良这般模样,又下意识的轻轻一叹:“是啊,千万家财,只是替他人保管,确实残酷,但你若是连这般觉悟都没有,当初又何必当一个贪官?钱财动人心,帝王也不能免俗,温阁老,你真以为陛下这些年来容忍你贪污受贿,仅仅只是为了大局考虑?在帝王眼中,养猪与养贪官,并没有本质的区别,肥了就宰,亦是必然,你的那些家财,本就替他人保管。” 听赵俊臣这么说,温观良茫然抬头,看着眼前的赵俊臣,缓声问道:“难道,你早就有了这般觉悟?” 赵俊臣点了点头,淡声说道:“从我发现自己是个贪官的那一天,这般觉悟就有了。” 温观良惨然一笑,说道:“怪不得我会败在你手里。” 又是一阵沉默后,温观良再次开口道:“九百万两,我没有那么多的现银,只有八百三十万两左右。” “那就变卖你的产业。”赵俊臣断然道:“北直隶的房产、地产、当铺、银铺,所有产业,家中珍藏,全部卖掉,反正你要致仕还乡了,这些产业留在北直隶也难管理,所得现银,全部交给陛下,越多越好,而你在老家布置的那些产业,也足够你养老了。”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听赵俊臣这么说,温观良神色麻木,终于放弃了所有无用的挣扎抵抗,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再无反驳之言。 而见这件事终于定了下来,赵俊臣亦没了去意,返身坐在原先的位置上,继续把玩着手中酒杯。 两人就这样相互沉默的对坐着,气氛诡异尴尬,但温观良麻木,赵俊臣悠然,两人都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门外有匆匆脚步声响起,打破了雅间内的安静沉默。 然后,雅间外响起了许庆彦的声音。 “大人,沈、黄两位阁老来了。” 赵俊臣对着温观良点头示意,然后当先向着门外走去。 打开雅间的门,赵俊臣向许庆彦问道:“他们两个是一起来的?” 许庆彦点头道:“是一起来的。” 赵俊臣点了点头,轻笑道:“原来如此。” 沈常茂与黄有容这些日子以来,为了都转运盐使司的势力大打出手相互对峙,但见赵俊臣参与了进来,却又在最短的时间内联合到了一起,官场之上,谁敌谁友,果然是最模糊不清的事情。 而此时两人一同前来,亦是一种立场的表态了。 就在赵俊臣暗思之间,黄有容与沈常茂两人,已是在前拥后呼下,沿着楼梯,向着赵俊臣走来。 从某方面而言,黄有容与沈常茂走在一起,风格反差之下,是颇有喜感。 黄有容神色温和,面貌儒雅,肤白无须,身形富态,无论什么时候脸上都挂着一丝善意的笑容,让人见到后会不由心生亲切,但赵俊臣知道,这般表情神色,只是黄有容的一种掩饰,朝廷重臣之中,若论阴人的本事,以及心思的阴毒,恐怕要数他为最,简而言之,就是一头笑面虎。 反观沈常茂,却是面貌古拙,神色严肃,眼光冷厉,身材瘦长,让人见到后会不由心生畏惧,在朝堂上,沈常茂做事一向最不留余地,作风刚猛,睚眦必报,好似愣头青一般,但赵俊臣也知道,这还是一种掩饰,若沈常茂真的是愣头青,他绝对走不到如今这一步。官场之上最盛行的是阴谋,最不怕的是诡计,百官都习惯如此,然而沈常茂这种“只要你惹我,我就全力反扑”的强横决绝,反而让人不敢轻易与他为敌。 在赵俊臣的身旁,温观良看到沈黄二人,下意识的轻哼一声,他之所以落到如今这般境地,固然是因为败于赵俊臣之手,但沈常茂与黄有容的落井下石,穷追猛打,更是功不可没,想到自己接下来要损失的银子,温观良对沈、黄二人恨意愈浓,但形势比人强,如今他权势大减,面对沈、黄二人,也只能把不满表现在脸上,却不敢再有其他什么动作。 赵俊臣没有理会温观良的恨意与不满,反而着沈黄二人拱手示意,神色恭敬,大声道:“两位前辈赏脸一聚,下官当真是荣幸之至!” “哪里哪里。”黄有容说话之间,已是走到了赵俊臣的面前,拱手还礼道:“俊臣有请,老夫又怎可不来?近些日子,俊臣风头如此之劲,老夫正好想与俊臣拉近些关系,就算俊臣今日不请老夫,老夫过些日子也会邀俊臣一聚的。” 另一边,沈常茂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也冲着赵俊臣点头示意。 只是,与他们同为内阁重臣的温观良就在赵俊臣身边,但黄有容与沈常茂却仿佛根本没有看到一般,理也不理。 正所谓“落地凤凰不如鸡”,在黄有容与沈常茂眼中,原来的温观良固然称不上是凤凰,但如今的温观良的地位却也比鸡鸭之类高贵不到哪里去,官场之上,失势之后,被人藐视,被人落井下石,被人再踩上几脚,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温观良很明白这一点,再次轻哼一声后,也没有理会沈常茂与黄有容,只是向着赵俊臣说道:“既然沈黄两位阁老到了,老朽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明白温观良不想再在这里受气,又打算去准备银子,赵俊臣点了点头,笑道:“既然如此,温阁老慢走,下官就不送了。” 接下来,赵俊臣与沈黄二人之间的谈话,虽说主要是温观良的事情,但从某方面而言,确实已经与温观良无关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十二章.初雪迟来. 对于温观良的离去,沈常茂与黄有容皆是视而未见,仿佛从他们身边走过的那个人,只是一个寻常的酒店伙计。 赵俊臣亦是没有觉得气氛尴尬,神色自然,只是领着沈常茂与黄有容来到雅间落座。 上菜的时候,赵俊臣与黄沈二人相互恭维着,彼此之间也还算是客气。然而,待菜肴上齐,酒楼伙计纷纷离去后,赵俊臣刚准备开口说些什么,一直寡言少语的沈常茂,却突然说话了。 “赵尚书。”沈常茂缓缓说道:“今日老夫与黄阁老来这里,只是为了与你聚宴闲谈,拉近些关系,除此之外,再无他想。所以,接下来你若是只想说些闲话,交洽感情,那么咱们大可继续,老夫也奉陪。然而,你若是想要让老夫与黄阁老放过温观良,或是想要插手都转运盐使司,那么这次举宴大可到此结束了,关于这些事情,没什么好谈的。” 声如其人,冷厉决绝。 另一边,黄有容却笑着说道:“赵大人勿怪,沈阁老一向是这般脾气,有什么就说什么,并非刻意针对于你,在来赴宴的路上,沈阁老还曾向老夫夸奖过赵大人你年少有为呢,不过嘛,沈阁老的话虽然难听,但意思却没错,今日咱们三人只谈些风花雪月就好,至于其他的事情,还不到谈的时候,也确实没什么可谈的。” 沈常茂与黄有容,此时唱一个红脸一个唱白脸,一个直白一个婉转,但表达的却是一个意思。 来赴宴已是给足了你面子,若是还想得寸进尺,那么就此免谈,朝堂上见! 对于此,赵俊臣又如何听不出来?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但接下来却已是笑容如常,神色悠悠道:“可惜了,下官今日之所以请两位阁老到此一聚,却不是只为了谈些风花雪月的。” 听赵俊臣这么说,沈常茂神色更冷,黄有容也是笑容一敛。 见沈黄二人的神色变化,赵俊臣轻轻一笑,接着说道:“此次聚谈,下官是想要与两位阁老做一笔交易。” 沈常茂眉头微皱,静待下文,而黄有容却笑问道:“不知是什么交易,竟然需要赵大人拉着沈阁老与老夫一起聚谈?” 赵俊臣没有解释,只是从袖子中抽出了一份折子,递给了沈黄二人。 折子上,却讲到是四川盐务整顿的事情。 这四川盐务整顿,引晋商入川,本是赵俊臣与晋商的一笔交易,可惜回京之后,诸事繁多,却被耽搁了,近些日子以来,晋商们屡次派人前来催促,但赵俊臣却以“时机未到”为由,一直在拖着。 而如今,时机已然成熟,赵俊臣亦打算借着这件事情,说服沈黄二人。 ……… 另一边,却说沈黄二人,相互审阅了这份折子后,神色皆是变得严肃认真。 “四川盐务整顿,引晋商入川,俊臣倒是好设计。”温观良把折子递还给赵俊臣,看似神色寻常,但眼神却不住波动着:“不过,既然俊臣敢把这份折子给我们两个老家伙看,怕是已经准备妥当了吧?当真是后生可畏啊。” 赵俊臣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晋商那边,下官在潞安府的时候就与他们联络上了,而陛下这边,这份折子下官亦是早已呈了上去,这些日子以来,也一直在向陛下分析利弊,对于此,陛下已然有些心动了。只是这盐务整顿干系重大,牵一发而动全身,而晋商入川,亦会引起徽商浙商们的反弹。所以,陛下的意思,这四川盐务整顿,首先当以都转运盐使司的整顿为首,四川那边的都转运盐使司、盐课提举司等衙门的相关官员,亦要加些经验丰富的人手。而这般整顿,又由吏部与户部负责,以吏部为主,户部为辅。” 说到这里,无论是沈常茂,还是黄有容,都已是明白了赵俊臣的意思,相互对视一眼后,神色皆是变幻不定。 而赵俊臣却好似没看到一般,接着说道:“这相关盐务衙门的整顿扩充,乃是重中之重,关系到地方中央,关系到川盐与晋商,主持之人,更需要相关经验丰富才行。而新任吏部侍郎刘长安,在四川山西皆做过知府之职,熟悉川盐也熟悉晋商,如今又在吏部做事,在陛下眼中,怕亦是属他最为合适。” 说到这里,赵俊臣突然一叹,话锋一转,又说道:“可惜了,今日下官摆宴,本是想向两位阁老请教一下相关的经验,却没想到两位阁老只想谈些风花雪月,既然如此,那下官自也不敢勉强,接下来咱们三人就随意说些闲话吧。” 说话间,赵俊臣把四川盐务整顿的折子收入袖中,然后笑眯眯的说道:“下官开办的‘悦容坊’,最近新近出了一批养生膏,有防病延年之效,两位阁老可有用过?若是没用过的话,下官回府后就让人给两位阁老府中送去一批,两位阁老意下如何?” 听赵俊臣这么说,无论是黄有容,还是沈常茂,一瞬间皆是神色尴尬。 赵俊臣的意思很明显,都转运盐使司、盐课提举司等盐务衙门的官位权职皆要扩充,而诸般人手安排,又极有可能是由他门下的刘长安负责,更有他户部参与,而无论是德庆皇帝还是晋商,他又都已是联络妥当,更容不得沈黄二人摘果子。 相比较都转运盐使司、盐课提举司等衙门的整顿扩充,相关权位增出无数,沈黄二人这些日子以来为之眼红并相互争夺的那些都转运盐使司的职位人手,却是不再那么重要了。 ……… 想明白了这些,黄有容脸上的笑容愈加的和善,向着赵俊臣说道:“正如赵尚书所虑,这四川盐务整顿,干系重大,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我与沈阁老不知晓此事,倒还罢了,但如今既然已经知晓了,又岂能依旧与赵尚书你谈那些风花雪月的闲话?正所谓‘食君禄,忠君事’,这个时候自然是以公务为主。” 另一边,一向神色冷厉的沈常茂,此时竟然也对赵俊臣挤出了几丝笑意,点头道:“黄阁老说的有理,正是如此。” 赵俊臣却一脸的迟疑,问道:“两位大人的意思是,咱们接下来不谈风花雪月,而是谈正事?” 黄有容连连点头,说道:“当然,正事要紧嘛。” 见赵俊臣的神色话语,有些讽刺的意思,沈常茂却是轻哼一声,说道:“刘长安确实是你的人,但吏部却是周尚景的地盘,就算陛下属意于他,若是周尚景阻拦,这事成与不成还是两说,这都转运盐使司、盐课提举司等衙门的整顿扩充,相关职位最少也能多出三分之一强,周尚景又岂容他人占尽便宜?赵大人你虽然得了先机,但也犯不着在这里拿捏老夫与黄阁老。” 不得不说,沈常茂虽然说话从不客气,但与他谈话交涉,却也最有效率,那些客套奉承,总能免去。 所以,对于沈常茂的反击,赵俊臣也不生气,只是点头笑道:“所以,下官今日找两位阁老前来,就是为了做这笔交易。若是两位阁老能放过温观良,并在接下来鼎力支持吏部新任侍郎刘长安主持都转运盐使司、盐课提举司等相关衙门的整顿扩充事宜,下官也必会投桃李报,这都转运盐使司扩充整顿后,新增的官位必然不少,咱们也不怕安排不过来,两位阁老意下如何?” 见赵俊臣说的如此直接,沈常茂与黄有容沉吟片刻后,皆是点了点头。 大方向终于确定,接下来三人所要商量的,就只剩下细节了。 ……… 细节往往是最难解决的,因为利益之分配,往往就在细节之上。 同意了合作之后,赵俊臣与沈常茂、黄有容讨价还价良久,相关细节终于确定。 或许是争论太过激烈的缘故,待一切结束后,天色已是黑沉,更不知何时,京城的天空,已是下起了鹅毛大雪。 当赵俊臣与沈常茂、黄有容来到天海楼下的时候,那天海楼的掌柜,为了讨好三人,特意让酒楼伙计捧着三尊暖壶,奉给了赵俊臣、黄有容与沈常茂。 “掌柜倒是有心。” 手中捧着碳壶,赵俊臣向天海楼掌柜笑着说道。 听赵俊臣这么说,那掌柜一脸的受宠若惊,连声说道:“赵大人谬赞了,小人这些日子以来屡受大人照顾,为大人和两位阁老费些心思,也是应该的。” 另一边,沈常茂看着天海楼外的落雪,突然开口道:“今年雪下的晚了,迟了一月左右。” 黄有容亦是点头道:“是啊,正所谓‘瑞雪兆丰年’,往年十一月就要下雪,今年竟是拖到了十二月,明年这北方的收成,怕是不好,哎,百姓又要受苦了。” 黄有容说着忧国忧民的话语,但神色间,却是一副满意之极的样子。 很显然,经过刚才的讨价还价,黄有容得到了不少好处。 而百姓受苦,显然也影响不了黄有容自己得利的好心情。 “是啊,这场雪下的晚了。” 赵俊臣若有所思,亦是喃喃自语道。 ~~~~~~~~~~~~~~~~~~~~~~~~~~~~~~~~~~~~~~ PS:求推荐,求订阅,求月票,谢谢大家!(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十三章.权财. 赵府,正厅,午后。赵俊臣与刘长安分宾主落座。 此时,赵俊臣正慢悠悠的品着香茗,而刘长安则面露担忧,正襟危坐。 此时,据赵俊臣与沈、黄二人达成交易,已经过了七天时间;据刘长安被德庆皇帝晋升为吏部右侍郎的那一天,更已是过去了一月有余的时间。 然而,刘长安却是直到今日才赶到京城,然后没有丝毫耽搁,把家人行礼丢到驿站后,就急匆匆的来求见赵俊臣了。 “这么说,你之所以来的这么晚,是有人在暗中使坏了?” 赵俊臣放下手中茶盏,神色悠然,缓声问道。 刘长安连忙点头,说道:“正是如此,那京城天使到潞安府传旨,一般只需要三五日功夫,没想到这一次竟是足足拖了七日时间才来到潞安府。而后,地方长官交接权职,又需要新任的地方父母官赴任后才可,接到旨意后,下官虽说早早的就准备妥当了,却没曾想竟是足足等了半月时间,那新任的潞安知府直到四天前才到任,下官接到大人您的传信后,已是紧赶慢赶日夜兼程,却依然迟了,竟是耽误了大人的大事,还请大人责罚。” 说话间,刘长安已是跪在了赵俊臣面前,垂头听训。 看着眼前的刘长安,赵俊臣轻轻叹息一声,抬手道:“罢了罢了,起来吧,这件事怕是早有预谋,怪不得你,倒是本官棋差一招了。” 说话之间,赵俊臣脑中闪过了周尚景那苍老的面容。 ……… 原来,自那日赵俊臣与沈黄二人达成协议后,在第二天早朝,三人就联名向德庆皇帝呈上了关于四川盐务整顿的折子。 因为德庆皇帝早已意动,朝中百官又有不少人早被晋商拉拢说服,所以赵俊臣折子很快就通过了。 然而,大明朝数百年来,产盐贩盐,淮盐十中占七,那都转运盐使司、盐课提举司等衙门,亦一直是以两淮地区为主。如今川盐整顿,扩产扩营,相关衙门自是要向川蜀地区倾斜,官职权位的诸般扩充,亦不可避免。 作为这个时代油水最足的衙门,在都转运盐使司里,就算一个最不起眼的从八品知事,每年最少也有数万两银子的明暗收入,朝中各派系可以不重视川盐整顿,但对于扩充而生的那些官位权职,却不能不重视。 而负责此事的主持官员,更是朝中各派系必须要争取的肥差,就算是一向以清廉自诩的太子一党也不例外。 周尚景近些日子虽然刻意低调,但这个时候也必须要全力争取,否则即使是他,也无法向门下官员交代。 周尚景虽说有威望有手段,但说根到底,也只是一个官僚集团的代言人罢了,若是无法为自己所代表的官僚集团争取利益,那么这个官僚集团亦会毫不犹豫的抛弃他,重新推选出一位新的代言人,对于这一点,周尚景自然看的明白。 也正因为如此,在周尚景的全力争取下,赵俊臣终于见识到了周尚景一派在朝中的影响力与势力,究竟有多么的根深蒂固。 赵俊臣自然是支持刘长安担当此任,从各方面而言,刘长安也是最为合适的人选,对于刘长安,不仅德庆皇帝有意,沈常茂、黄有容两人亦是全力支持,但就算是如此,随着周尚景的反对,并另荐他人,朝中大半官员纷纷跟着赞同,形势竟是僵持了下去。 正所谓众意难违,最终经过六天时间的僵持,诸般明暗交涉争执后,昨日早朝上,这件事终于尘埃落定。 刘长安依旧成为了负责之人,但与赵俊臣计划中不同的是,因为“经验有缺”、“威望不足”等原因,吏部左侍郎江华安、户部左侍郎马森,亦会在期间辅佐刘长安,共同行事,而这两个人,却都是周尚景的门人。 想到这里,赵俊臣暗暗叹息一声。 他倒不是惋惜如此一来自己能得到的利益会大幅减少,川盐整顿,晋商入川,带来的利益太大,大的令人眼红,甚至令人害怕,就算全都交给赵俊臣,赵俊臣也不敢独吞,分给朝中各派系一部分利益,本就是题中应有之意。 真正让赵俊臣有所感慨的,却是周尚景一派在朝中的影响力与势力,竟会如此之强,随着周尚景出列发言,一堆的大学士、尚书等朝中重臣纷纷跟着应是,如此一来,不仅赵俊臣招架费力,就算是德庆皇帝,亦是不敢轻易否定。 “若是我有了周尚景这般权势影响,哪怕是朱和堉最终登基,我也不怕了。可惜,明朝数百年,权势影响如此之重者,除了今日的周尚景,也只有当年的张居正了。德庆皇帝虽说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在或明或暗的支持于我,但其目的,也是只是为了让我制衡周尚景罢了,却是绝不容我成为第二个周尚景的,想要有这般权势影响,难啊……” 想到周尚景这些日子以来的所作所为,赵俊臣不由暗暗感慨。 ……… 看着赵俊臣面色平静,眼神之间却是若有所思,虽然刚才赵俊臣已是说了不会怪罪于他,但刘长安却依旧心中惶惶。 来京之后,刘长安已经打探清楚了,周尚景之所以能把马森、江华安两人插进来,就是因为他迟迟不能来京赴任,让赵俊臣陷入了被动的原因。 想到自己给赵俊臣带来的种种损失,又看了一眼此时正若有所思的赵俊臣,刘长安愈加的恐慌,脸色微微泛白。 人的转变总在不知不觉之间,自己与身边人亦总是后知后觉,刘长安与赵俊臣有近两月时间未见,如今再次见面,却要是比任何人都能清晰的感受到赵俊臣的种种变化。 赵俊臣还在潞安府的时候,刘长安虽然决定投靠,但更多的还是因为赵俊臣有德庆皇帝的宠信,而赵俊臣本身,并没有让刘长安折服的手段心性。那时的赵俊臣,还习惯于用各种强烈的语气,以及刻意的表情,来加强自己的说服力,表现自己官威权势,但说根到底,这种作态,亦是一种没有自信的表现。 但如今的赵俊臣,却与当初截然不同。正所谓“居移气,养移体”,经过这些日子里在京城中枢的官场历练,赵俊臣的神色总是平静,语气亦总是淡然,无论何时何事,总是让人看不透深浅,如此一来,反而给了人一种成竹在胸、有城府有手段的深沉感,举手抬足间,自信优雅,官威亦是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来,让人不敢小看。 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但刘长安却感受分明,所以自觉坏了赵俊臣的计划后,亦是愈加的惶惶不安。 另一边,见刘长安面带不安,赵俊臣却不在意,轻笑道:“关于这件事,你倒也不用自责,川盐那块,我本来就没想过要把好处占尽,周尚景掌管吏部,朝中权势又重,分给他一些,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人有多大胃口,才能吃多少的饭,若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最终除了被活活撑死之外,也就没有其他下场了。” 听赵俊臣这么说,刘长安脸上闪过感激之色,连忙说道:“大人说的是。” 赵俊臣又喝了一口茶,然后又说道:“不过,虽说咱们如今相比较首辅大人,权势影响皆是有限,但亦不能一味退让,否则只会让人小看,这四川盐务整顿,既然由你主持负责,那么你就要拿出担当来,该争取的就要争取,不该争取的,也要想办法试一试,不能再像往日那般只知唯唯诺诺,你要记住,你如今在朝中所代表的可不仅仅是你自己,出了什么事情,自然有我为你做主,至于你自己,只要把份内之事做好也就是了。” 刘长安又是连连点头,摆出一脸的坚定,说道:“还请大人放心,下官绝不会让大人失望。” 赵俊臣点了点头,话锋一转,说道:“不过,这四川盐务整顿,说根到底,也只是银子罢了,银子虽然有用,但说根到底也没什么大用,你接下来就要到吏部赴任了,这吏部一向是周尚景的势力范围,经营多年,早已根深蒂固,你到了那里,亦要步步小心,但也不用刻意退让,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就是,只要你能在吏部站稳了位置,今后咱们在朝中办事,也能方便许多。” “多谢大人提点,下官明白怎么做了。” 刘长安又是点头道。 看着刘长安这幅模样,赵俊臣心中暗暗叹息一声。 在赵俊臣面前,刘长安虽然竭力表现出一幅有所担当的样子,但自见到赵俊臣后,他实际上依旧是唯唯诺诺,赵俊臣说什么就是什么,至始至终都没有自己的看法建议。 这般性子,赵俊臣真不认为他能在吏部做出什么名堂来。 可惜,赵俊臣却也没有其他选择,也只能让刘长安赶鸭子上架了。 这般想着,赵俊臣突然唤道:“来人,把本官的礼物呈上来。”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就见三名俊俏丫鬟各捧着一方木盘来到了刘长安面前,每方木盘上,各放着一张契约。 赵俊臣再次端起茶盏,一边用盖子划着茶末,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刘大人你匆匆来京,怕是什么都没准备?这三张契子,一张是房契,一张是地契,是本官为你在京城中准备的府邸,勉强也能配得上你侍郎身份,还有一张,则是‘悦容坊’的入股契约,百分之三的股份,今日就全都送于刘大人了,算是刘大人你荣升吏部侍郎,本官送于你的贺礼吧。” 听赵俊臣这么说,刘长安慌忙站起身来,连连摆手道:“这怎么使得?下官承蒙大人照顾扶持,才能有幸担任吏部侍郎,如今又怎能让大人破费?更何况,大人您荣升户部尚书,下官还没给大人送贺礼,如今又怎么接受大人的贺礼?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赵俊臣挥了挥手,说道:“让你拿着就拿着,只要你为本官用心做事,本官自然也不能亏待了你。” 刘长安犹豫了片刻后,终于说道:“既然如此,下官就多谢大人的恩德了。” 说话间,刘长安已是将三张契约收入袖中。 接下来,见赵俊臣再无留意,刘长安亦是知趣的起身告辞,候在一旁的许庆彦,自是代赵俊臣送客。 没过多久,送走了刘长安,许庆彦已是笑吟吟的回来了,挥手之间,让赵府下人离去,一时间,客堂之中,只剩下了赵俊臣与许庆彦两人。 接着,许庆彦却是从袖子中抽出厚厚一沓银票。 见到这般场景,赵俊臣摇头失笑,问道:“哦?又有银子了?这次又有多少?” 许庆彦嘿嘿一笑,说道:“还是这些地方官有钱,六万六千两,数字倒是吉利,按照刘长安的话来讲,这只是他对大人的年关孝敬,明天还会再送来一笔银子,作为大人荣升户部尚书的贺礼。” 赵俊臣点了点头,却并不在意,只是轻声说道:“收起来吧。” 每一个贪官派系,都是一个等级严谨的敛财金字塔,每逢过年过节之际,下面的官员总会主动的向上位官员孝敬大笔大笔的银子,以此来拉近关系,寻求接下来一段日子里的继续庇护。 对于贪官们而言,这般孝敬,可要比治理百姓、处理国事之类重要多了。 赵俊臣如今身为一派领袖,亦是站在这贪官金字塔的顶端。虽然自回京之后就从未刻意贪污受贿过,但随着年关将至,无论是户部、工部、还是礼部,无论是左兰山、詹善常还是顾全,只要是赵俊臣的门下官员,这些日子皆是争先恐后的往赵俊臣府中送银子。若是再加上地方官员们的例行“碳敬”银子,林林总总加起来,不到半月时间,赵府入账的银子竟是不下于三十万两。 而刘长安初来京城,又有赵俊臣的刻意提携,并给了他一个肥差,所以孝敬给赵俊臣的银子,还要格外多些。 这是官场之上默认的潜规则,对于接连而来的银子孝敬,赵俊臣虽然明知道来历不干净,但也不会拒绝,否则反而会引起下面官员的猜疑恐慌,虽然对于这些银子,赵俊臣并不在意。 不过,赵俊臣虽然不在意,但许庆彦这些日子却是开心不已,颇有些“数钱数到手抽筋”的样子。 其实,自穿越之后,赵俊臣虽然没有再刻意的贪污受贿,但随着势力渐大,有越来越多的官员主动孝敬,又有“悦容坊”日进斗金,如今赵俊臣的敛财速度,却要比前任快多了。 看着许庆彦正乐不可支的把银子收了起来,口中嘟囔着什么,似乎在计算这些日子以来的入账银子,赵俊臣不由摇头失笑。 “权财权财,怪不得‘权’字会在‘财’字前面,这世间,权毕竟比财重要,有财不一定能有权,但有了权势,却一定不会再愁钱财不足,怪不得古往今来贪官会有如此之多,这般不劳而获的大笔银子,又有多少人能拒绝。” 想到这些日子以来如流水一般入账的银子,赵俊臣暗暗感慨道。 ……… 随着刘长安的离去,赵俊臣再无他事,亦准备回书房处理公务。 然而,赵俊臣刚刚准备起身,就见有赵府下人匆匆赶来,向赵俊臣禀报道:“老爷,温阁老府里的李管家求见,说是有急事。” 赵俊臣一笑,说道:“哦?终于结束了吗?让他进来吧。” 原来,这些日子以来,在朝堂之上,赵俊臣联合沈黄二人与周尚景僵持着,而同样身为阁老的温观良,却丝毫没有参与的意思,只是在民间一心变卖着他在直隶境内的产业。 这些产业竟是如此之多,以至于直隶附近的地价竟是因此而降了半成有余。 赵俊臣刚才送给刘长安的那处府邸,原本就是温观良小儿子的家宅,原本价值两万两的宅子,赵俊臣只花了一万三千两就入手了。 片刻之后,只见一名岁数在五十左右的老者,一脸谦卑的来到赵府正厅,见到赵俊臣后,亦是匆忙下跪行礼。 “小人李捷见过尚书大人。” 赵俊臣也没让他起身,只是问道:“温阁老把银子准备好了?” 李捷犹豫片刻后,点头道:“准备好了。” 说话间,李捷从怀中掏出厚达寸余的一沓银票。 即使是赵俊臣,掌管户部又家财无数,也从未见过如此多的银票。在李捷把银票掏出来的一瞬间,赵俊臣分明听到身边的许庆彦喘息声粗重了许多。 待许庆彦用略微颤抖的双手把银票接过,李捷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却是和他的主人一个性子。 “这银票有多少?” 赵俊臣从许庆彦手里接过银票,却发现这些银票的数额最小也是两万两,也不细数,只是放在手里轻轻挥着,淡声问道。 李捷咬了咬牙,说道:“总数九百二十五万两。” 听到这个数字,许庆彦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轻呼。 赵俊臣却神色不变,只是转头瞪了许庆彦一眼,然后冲着李捷点头说道:“你回去告诉温阁老,就算这件事我今天就帮他办妥,让他尽快再给陛下上一份请求致仕的折子,若不出意外,这一次陛下应该会准许的。” 待李捷唯唯诺诺的应声离去后,赵俊臣站起身来,对身边许庆彦说道:“庆彦,备马车,咱们要入宫见圣了。” 许庆彦微微一愣,问道:“现在入宫?” 赵俊臣意味深长的一笑,说道:“陛下怕早也等急了,不管什么时候,贿赂之事,总是赶早不赶晚。” 有了权势后,自然不缺钱财,对贪官如此,对帝王何尝不是一样?(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十四章.七皇子朱和坚. 赵俊臣来到午门后,没过多久就得到了德庆皇帝的觐见准许。 然而,在一个小宦官的带领下,赵俊臣却发现自己所去的位置既不是养心殿,也不是御书房,而是皇宫更深处。 这个发现,让赵俊臣不由心中暗暗惊疑,眼看已是快要到后宫了,赵俊臣拉住前面带路的小宦官,问道:“这位公公,咱们这是要去哪里?陛下不在御书房和养心殿?” 那小宦官恭敬的答道:“回尚书大人的话,陛下正在皇子书堂考校诸位皇子的学问呢,听说您来觐见后,就让咱家把您领到皇子学堂觐见。” 听小宦官这么说,赵俊臣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在前世,受那些不靠谱的电视小说的影响,赵俊臣初时还以为像他这样的宠臣,会在帝王身边时时伴驾,甚至可以出入宫闱禁地。 但经过这些日子与德庆皇帝的接触,才发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德庆皇帝虽不是一位勤政帝王,但批复政务依然耗去了他大量时间,除此之外,又要应付后宫嫔妃,又有诸般杂事需要处理,再加上德庆皇帝自己的事情喜好,如此一来,即使是赵俊臣这样的宠臣,又有多少空闲时间可以伴驾? 事实上,所谓“宠臣”,也不过觐见皇帝时方便一些,被皇帝召见的多一些,皇帝无聊时会被首先想起来,仅此而已。自回京之后,赵俊臣与德庆皇帝见面的机会,实际上并不比那些内阁重臣们多多少。 至于出入宫闱禁地,更是不可能的事情,而这次得到德庆皇帝准许,在皇子书堂觐见,已是赵俊臣最深入皇宫的一次了。 想到这里,赵俊臣又问道:“这位公公,不知陛下在考校哪几位皇子的学问?” 那小宦官答道:“回尚书大人的话,在京的几位皇子都在。” 赵俊臣眉头微皱,继续问道:“太子殿下也在?” 见小宦官点头应是,赵俊臣心中轻轻叹息了一声。 赵俊臣虽然不怕麻烦,但也不喜欢招惹麻烦,自回京之后,对太子朱和堉一直都是能躲则躲,今天躲不过,怕又是一番争锋相对。 不过,赵俊臣亦不能违背德庆皇帝的旨意,所以只得跟着小宦官向着皇子书堂走去。 ……… “见过陛下,吾皇万岁。” 来到皇子书堂之后,赵俊臣垂首而入,不敢左右打量,只是向着德庆皇帝行礼道。 德庆皇帝今日心情颇佳,见到赵俊臣后,亦满是温和笑意,说道:“赵爱卿来了?你倒是赶得巧,来朕身边,看看朕的这些皇子学问如何,你是二十九年的状元,学问才华都是有的,倒可以帮着朕评点一番。” 赵俊臣起身,来到德庆皇帝旁边下首处站定,然后笑道:“陛下谬赞了,诸位皇子继承了陛下血脉,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即使只有陛下十分之一的聪慧与勤奋,才华学问就已是远高于臣了,臣又哪有资格评点?今日有幸在这里觐见陛下,能见识到诸位皇子的风采,能听到诸位皇子的高见,已是臣上世修来的福分了。” 经过这些日子的锻炼,在德庆皇帝面前,这些肉麻之言,赵俊臣已是可以面不改色的说出来了。 听赵俊臣这么说,德庆皇帝笑骂道:“你这溜须拍马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就知道说好听话。” 话虽然这么说,但看德庆皇帝的神色,却是十分受用。 所以,赵俊臣虽被指责,却也不担心,反而摇头道:“陛下这却是小觑臣了,臣之所言皆是发至肺腑,又何来的溜须拍马?” 话声刚刚落下,就听到一声熟悉的冷哼声。 赵俊臣趁机抬头一看,却见皇子书堂内正坐着六位皇子,其中自以太子朱和堉为首。此时,朱和堉正冷眼看着赵俊臣,之前的冷哼声,亦是朱和堉所发。 对于这声冷哼,德庆皇帝好似没听到一般,只是笑着向赵俊臣解释道:“朕正与诸皇子评点古今各朝的利弊之处,诸位皇子各选一朝,太子正评点唐朝利弊,诸般论断倒是精辟。” 说话间,德庆皇帝又向太子朱和堉点头道:“太子你继续吧。” 太子朱和堉点了点头,也不再看赵俊臣,只是继续说道:“正如儿臣之前所言,唐朝之繁荣强盛,尤以‘贞观之治’最为可取,唐太宗亦堪称是古往今来少有的圣君明主,其在位期间,政治开明,亲贤臣远小人,虚心纳谏,厉行俭约,文教复兴,百姓休养生息,各民族融洽相处,终使唐朝国泰民安,万国来朝,名传千年。” 顿了顿后,太子朱和堉又说道:“由此可见,为人君者,纳谏、用人、爱惜百姓,可谓是重中之重,说是帝王三要也不为过,只要做好这三点,自可盛世再现,此乃儿臣浅见,还请父皇评断。” 听到太子朱和堉的评断,尤其是最后几句,已是有了劝谏的意味,虽说有理,但德庆皇帝却不由眉头微皱。 不过,这般时候,德庆皇帝也不好摆脸色,只是向其他皇子问道:“太子之言,你们怎么看?” 面对德庆皇帝的询问,诸皇子皆是唯唯诺诺,或是赞叹太子之言,或是重复太子之评断,却没有一人反驳,更没有一人能提出较为新颖的观点。 其实,这也正常,明朝时期,皇子们十岁左右封王,二十岁左右就会得到封地,少有例外,看似待遇优厚,但明朝对藩王的限制,也最为严格。待有了封地后,藩王不可离开封地,无诏不得返京,两王不得私见,稍有不对,就会被贬为庶民,敢于参与政事的,少有能落得好下场,唯有怠于酒色的那些荒唐王爷,才会被尊为“贤王”。 更有甚者,在中都凤阳,有一处监禁之地,专为关押宗室所用,明朝数百年来,那里被圈禁的宗室数量只增不减,到了德庆皇帝时期,那里已是随时都关押着上百位皇室宗亲,其中亦不缺亲王郡王之尊。 而朱和堉身为太子,在诸皇子眼中就是未来的皇帝,又怎敢轻易反驳?自然是朱和堉说什么就是什么,就算有什么高明见解,也不敢在朱和堉面前显摆,唯恐会引起朱和堉的猜忌。 见到这般情况,赵俊臣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他还真希望能出现一位敢与朱和堉打擂台的皇子,若是那样的话,赵俊臣亦不介意暗中支援一下,可惜这些皇子慑于明朝历代帝王对皇室宗亲的诸般压制,虽然年纪轻轻,却不见有丝毫锐气。 另一边,德庆皇帝见皇子们如此懦弱,说话间还时不时偷瞄着自己与朱和堉的脸色,亦是有些不快,父亲总是望子成龙,见诸皇子如此不成气候,德庆皇帝自然不会开心。 当然,若是有皇子一鸣惊人,风头压过了朱和堉,德庆皇帝的心情是开心还是猜忌,就不好说了。 看了一眼正垂手而立的赵俊臣,德庆皇帝神色一动,突然问道:“赵爱卿,你对太子之言,又有何看法?” 赵俊臣犹豫了一下后,却摇头道:“回陛下,太子殿下的这番论断,自是极为精辟,那‘纳谏’、‘用人’、‘爱惜百姓’乃是君王三要的论断,更是让臣茅舍顿开,受益匪浅,只不过……” 说到这里,赵俊臣一幅想说又不敢说的模样。 见赵俊臣这般模样,朱和堉眼神一冷,德庆皇帝却是饶有兴趣,问道:“只不过如何?有话就说,就算说错了什么,朕也不怪罪,不必犹豫。” 赵俊臣好似被逼不过,又犹豫了片刻,吊足了德庆皇帝的好奇,终于说道:“只不过,太子对唐朝如此推崇,未免有些厚古薄今了,依臣看来,古往今来,最强盛的朝代,莫过于咱们大明朝了,而事易时移,环境不同,我大明也未必处处都要向李唐学习。至于那唐太宗,固然算得上是明君,但若说是圣君,却还差得远。要臣来说,古往今来,能称为‘圣君’的帝王,亦不过三位,而且还皆在我大明朝。” 听赵俊臣这么说,皇子书堂上,无论德庆皇帝还是诸皇子,皆是一楞。 要知道,唐朝与唐太宗,经过儒家近千年的诸般渲染,早已成为了历朝历代以及历任帝王的一个标杆,能与之相并肩已是莫大的荣誉,妄言超过,不说叛经离道,但也足以让一些儒生骂人了。 更何况,明朝这些年来究竟是什么情况,怕是德庆皇帝,也是心中清楚。 所以,德庆皇帝听赵俊臣此言,以为赵俊臣又在拍马屁,摇头失笑道:“哦?说说你的道理,若是说不出道理来,朕虽说不怪罪,但这般言论传了出去,你怕也要被人笑话。” 赵俊臣却一脸的坦然,说道:“陛下,臣自然不会妄言,依臣看来,我大明之强盛富裕,却是强于大唐。即无汉唐之和亲,又无两宋之岁币,天子御国门,君主死社稷。能做到这一点的,古往今来,历朝历代,除了我大明朝,又有哪个朝代能做到?仅此一点,足以说明我大明之强盛,远强于其他朝代。” 见赵俊臣竟然真能说出道理,德庆皇帝一愣后,愈加的感兴趣了,点头示意赵俊臣继续说下去。 赵俊臣有意无意的看了朱和堉一眼后,继续说道:“至于太子殿下把唐太宗视为圣君,更是不可,圣君圣君,既然带个‘圣’字,就必须要完美无瑕才可,唐太宗固然有治国能耐,但要说人品嘛,唐太宗有玄武门之变,杀兄屠弟,抢兄嫂占弟媳,更是逼父退位,五德不全,又如何称的上是一个‘圣’字?要臣来说,太子殿下对其过于推崇,却不是好事,其治国手段学学即可,对其性子作为,却要有所选择。李家后人就是因为过于推崇唐太宗,结果其后百余年之间,妻夺夫位,子夺父位,弟夺兄位,宫廷政变,遍目皆是,政局不稳,亦是李唐衰落的根本原因之一。” 听赵俊臣这么说,朱和堉只觉得要气炸了胸膛,他之前之所以提及唐太宗,就说的是唐太宗的理政治国的手段,但到了赵俊臣嘴里,竟是牵扯到了玄武门之变,好似在这一点上他也要学习唐太宗一般。 另一边,德庆皇帝却点了点头,看了朱和堉一眼,意味深长的说道:“赵爱卿说的确实有理,唐太宗的玄武门之变,乱了五伦,李唐的皇位更迭,阴谋不断,混乱不堪,未尝没有唐太宗的原因。由此可见,皇家之人,当谨守五德,为世人与后人榜样,只有如此,才可江山稳固,累世长存。” 听德庆皇帝这么说,诸皇子自然连忙起身称是,朱和堉虽然有心反驳赵俊臣之言,但因为德庆皇帝这一番话,却也错过了时机。 而德庆皇帝让众人落座之后,又向赵俊臣问道:“既然在你眼中,连唐太宗都算不上圣君,又有何人是圣君?” 赵俊臣笑着答道:“陛下,正如臣之前所说,古往今来,所谓圣君,不过三位,亦皆在我大明朝,第一位圣君,自然是我朝太祖,其驱走蛮夷,建汉家江山,有‘洪武之治’,文治武功,自可称得上是圣君;第二位圣君,则是先皇,其勤政,前古未有,其爱民,少有人及,拨乱反正,维护大明江山,百姓受惠,亦可称得上是圣君。” 听赵俊臣这么说,任谁也知道最后一位圣君是谁了。但德庆皇帝还是一副不知道的样子,问道:“哦,太祖和先帝自然称得上是圣君,那第三位圣君又是何人?” 虽然神色自然,但赵俊臣依然能从德庆皇帝脸上看出一丝期待之色。 赵俊臣身为百官与百姓眼中的“弄臣”,在这个时候自然不会让德庆皇帝失望。 “至于第三位圣君,自然是陛下您了。”赵俊臣说话时一脸的正色,毫不迟疑:“陛下您在位三十余年,中枢政局稳定,君臣和谐,由此而江山稳固,前所未有。正所谓‘宁当太平犬,不做乱世人’,这话虽然简陋,但也足以说明百姓的心声,陛下您稳定江山三十余年,毫无混乱,对百姓而言,却是比任何惠民之策都受惠的多,既然如此,陛下您不是圣君,又有何人是圣君?”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德庆皇帝哈哈一笑,连连摆手道:“俊臣你又挑拣好听话说了,朕何德何能,又如何可以与太祖先皇并称圣君?这样的话,下次切不可再说。” 虽然德庆皇帝拒绝了赵俊臣的圣君赞誉,但任谁都能看出他的心情舒畅。 “这只是臣的真心之言,怎是挑拣好听的说,陛下您又冤枉臣了。” 赵俊臣说话之间,趁机向着诸皇子看去,不出意料,朱和堉目光冰冷,正恨恨的瞪着他,除此之外,其余皇子,皆是垂首不语,根本不敢参合赵俊臣与朱和堉的明争暗斗。 而就在赵俊臣准备收回目光的时候,坐在德庆皇帝身后的一位皇子,突然抬头看了赵俊臣一眼,见赵俊臣亦正向他看来,竟是友善一笑,并微微点头示意,然后又垂下了头,不再有任何表示,好似与其他皇子一般不敢招惹是非。 见到这位皇子竟是向自己表露善意,赵俊臣不由一愣,向着他细细打量,却见这位皇子面容与朱和堉有着七八分相似,只是相比较朱和堉的刚正,此人的气质要阴柔一些,而且身体单薄,面色苍白,病怏怏的。 “这个人,应该是朱和堉的同母亲弟,七皇子朱和坚了,听说他体弱多病,虽说早就到了封王离京的日子,但因为身体的原因一直拖着……” 这般想着,赵俊臣眼里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 却说那朱和堉,对德庆皇帝今日的考校早有准备,以唐太宗举例,只是为了劝谏德庆皇帝亲贤臣远小人,本是好意,却没想到赵俊臣突然参与了进来,不仅抢走了风头,不顾廉耻的大拍德庆皇帝马屁,更是利用朱和堉的好意反咬了朱和堉一口。 想到德庆皇帝之前那意味深长的告诫,显然受了赵俊臣的挑拨,朱和堉就按耐不住心中恨意。 所以,待赵俊臣的话声落下后,朱和堉已是开始了自己的反击,突然开口道:“父皇,赵尚书不愧是状元之才,这番评断,确实引人深思。儿臣看父皇今日兴致颇高,不若趁着兴头,再评点一下历朝历代的贤臣与奸臣如何?” 听朱和堉这么说,赵俊臣心中一凛,知道朱和堉这是在针对自己了,倒也不畏惧,只是集中精神准备应付。 然而,德庆皇帝刚准备说些什么,之前曾向赵俊臣表露善意的朱和坚,突然大声咳嗽起来,身体剧烈颤抖着,脸上涌起一层病态的红润。 见朱和坚这般模样,众人大惊,朱和堉对他这位亲弟弟更是重视异常,再也顾不得其他,连忙来到朱和坚身后,抚拍着朱和坚的背部,同时焦急的大声说道:“御医,快叫御医来。” 一时间,再也没人顾得上考校学问了,皇子学堂内,乱成了一团。 混乱之中,赵俊臣紧紧跟在德庆皇帝身边,来到朱和坚的身旁,同样是一脸的担忧之色,只是打量着朱和坚的时候,眼中的神色,满是若有所思。 联系到之前朱和坚刚刚才向赵俊臣表露善意,他这发病的时间,打断了朱和堉的反击,也太过巧合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十五章.养心殿内. 在太医们的一阵忙碌后,或推拿或用药或针灸,朱和坚终于不再急咳了,但面色依旧苍白的吓人,好似随时都会再次犯病。 而朱和坚究竟身体是怎么回事,为何会突然急咳,太医们看样子也说不出所以然来,但这般情况太医们自然不敢明说,只能以千篇一律的“体虚气弱”、“需要调养”的理由应付。 ……… 当然,这些消息都是赵俊臣与宫中太监们打探到的,至于具体详细的情况,赵俊臣却不再清楚了。宫闱禁地,赵俊臣不适合深入,更不好再跟着德庆皇帝,所以在朱和坚被人抬到后宫后,德庆皇帝、太子朱和堉以及一众皇子也纷纷跟着去了。而赵俊臣却被人引到养心殿的偏殿,并在那里等待德庆皇帝。 “这朱和坚若是真犯病也就罢了,若是故意假装犯病的话,那就很不简单了。” 养心殿偏殿内,回想着皇子书堂里的情景,赵俊臣暗暗想道。 朱和坚的身体确实不好,这一点是肯定的,否则不可能瞒得过太医院的太医们。他若是假犯病,这般故意的剧烈持续的咳嗽,对朱和坚这种天生体虚多病的人而言,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一搞不好假病就会变成真病,大伤元气。 若朱和坚的这次犯病,真的是故意为之,其目的只是为了打断太子朱和堉对赵俊臣的反击,从而向赵俊臣示好,那此人不仅城府深沉,其心性之决绝,在赵俊臣看来更加可怕。 毕竟,在这世间,为了达到目的,能对别人心狠,绝大多数人都能做到,但能对自己心狠的人,却总是寥寥无几。 “尚书大人,您还是坐着等陛下吧,陛下正陪着七皇子,估摸着您还要再等一段时间。” 就在赵俊臣暗思之时,几位小宦官端来了茶水点心,其中为首的那名年轻太监,还搬来了一张凳子,冲着赵俊臣讨好的说道。 想到自己在养心殿偏殿等候,而德庆皇帝就算来了,也只在正殿召见自己,即使坐着歇息片刻,也不会被德庆皇帝看到,并无大碍,所以赵俊臣也不再推脱,反而掏出一张五百两银子的银票,塞到了那名太监的手中,笑道:“多谢几位公公了,这点茶酒银子,一点小意思,你们拿下去分了吧。” 那名太监看了一眼手中银票的数额,脸上笑意愈加的谦卑恭敬了:“早就听师父说过,尚书大人您对咱们这些下人最是客气,今天能伺候您,也是咱们的福气。” 赵俊臣笑着点了点头,落座之后,问道:“这位公公头一次见,不知怎么称呼?” 那太监恭声说道:“咱家贱名张秀,刚刚入了司礼监,如今在养心殿做事,根基资历都浅,今后还望尚书大人您多多提携了。” 赵俊臣笑道:“公公你是陛下身边的近身太监,而我却是外臣,又哪里来的提携?不过你年纪轻轻就能入了司礼监,又成为了养心殿的管事太监,前途无量啊,你的师父就是张德张公公吧?今日怎么不见张德公公伴驾?” 听赵俊臣这么说,张秀太监神色更加谦卑了:“大人睿智,张德公公确实是咱家的师父,也是咱家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刚入宫没多久,就由师父他老人家带着了,能在这养心殿做事,也多亏了师父他的照顾。” 顿了顿后,张秀又说道:“不过,陛下的寿辰快到了,这是大喜事,这些日子以来,宫里宫外都在张罗着,各殿各宫,也皆在翻修,师父他承蒙陛下信任,又明白陛下心意,这些日子一直都帮着做事,所以伺候陛下的时间有些少了。” “原来如此。”说话之间,赵俊臣眼中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如今随着德庆皇帝寿辰将近,又是年关,正所谓“双喜临门”,为了制造庆贺气氛,宫里正在处处翻修,宫外又大肆采买,这些事赵俊臣是知道的,他掌管内库,这翻修和采买的银子,这些日子如流水般从内库支出,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内库里的银子就少了近二十万两,虽然不是自己的银子,但赵俊臣依然心疼不已。 德庆皇帝许是穷惯了,如今因为胰子而赚了大笔银子后,却是愈加的挥霍奢侈起来,宫内的翻修赵俊臣只管出银子,并不了解详情,只知道有许多老旧宫殿甚至打算拆了重建,而宫外采买,内库这边账目详细,赵俊臣却很清楚德庆皇帝的大手笔,简单地说,不管何物,都是只卖最贵最好最稀奇的,而且数量往往是以千百计算。 就拿冬日用的木炭举例,往常因为内库银钱不足,宫里多用白炭,而无烟耐烧的黑炭,只有嫔级以上的受宠佳丽才用得起,所采买的木料,亦是以制造白炭的普通木料为主,但今年宫里采买的木料,却多是以昂贵的柞木为主,制造的亦多是黑炭,如此一来,怕是宫里稍有地位的太监,今年都能用的上黑炭了。 另外,据赵俊臣得到的小道消息,如今宫内的嫔妃皇子们的日常用度银子,在德庆皇帝的旨意下,已是翻了一番有余。 以管窥豹,德庆皇帝如今用起银子来是怎样的大手笔,可想而知。 想到这里,赵俊臣心中不由为德庆皇帝的挥霍无度而暗暗摇头,之前就是因为德庆皇帝挥霍奢侈、好大喜功的原因,无论国库还是内库,皆是周转困难,但如今看来,那个时候德庆皇帝怕还是有所节制了。 事实上,赵俊臣接下来才知道,他终究是小看了德庆皇帝的挥霍败家的能耐。 ……… 不过,赵俊臣与这张秀说话,却不是为了打探这些早已经知道的消息,说了几句闲话后,赵俊臣话锋一转,突然问道:“这七皇子的身子,看着就让人担心,听闻他与太子殿下同母所生,今天七皇子发病的时候,太子殿下也表现的最为焦迫,想必他们兄弟间情谊很好吧?” 张秀点头道:“那是自然,七皇子殿下自幼体虚,旦有发病,太子殿下总是第一个前去照顾,而七皇子这些年来对太子殿下也最为支持。七皇子他早已到了封王离京的年龄,但就是太子殿下顾念着兄弟情谊,不忍七皇子离京奔波受苦,屡屡向陛下进言,七皇子才一直留在京中休养身体,虽没被封王,但诸般待遇,却绝不下于那些王爷了。” 说到这里,张秀看了看左右再无他人后,又压低声音说道:“据咱家所知,当年陛下册封太子的时候,因为前面那些皇子或是夭折,或是被废,年岁最大的就是当今的太子殿下和七皇子,而陛下不大喜欢当今太子的性子,又觉得七皇子体弱多病,正自犹豫呢,还是七皇子主动放弃,太子殿下才被陛下册封为储君的。” 赵俊臣眼中若有所思,问道:“哦?这么说,当时支持七皇子当储君的人也不少了?” 张秀微微一愣,说道:“这倒没听说,太子殿下从小聪慧能干,贤名早成,多有清流支持,七皇子体弱多病,表现也不及太子殿下,年岁又小些,所以倒似没什么人支持。” “原来如此。”赵俊臣似笑非笑,又问道:“不知七皇子为人如何?他与太子殿下乃是胞兄弟,怕是性子也相似吧?” 张秀连连摇头,说道:“这倒不是,太子殿下刚直,对咱们这些宫里的下人也颇为严厉,咱家见到他就怕,相较而言,七皇子的性子就随和多了,咱们这些人虽说生的卑贱,但七皇子对咱们也颇为客气,有时候宫里宦官犯了错,七皇子还会代为求情呢。” ……… 张秀与赵俊臣说了些闲话后,就离去了,偏殿之中,只剩下赵俊臣一个人坐在那里若有所思。 这七皇子之前名声不显,赵俊臣也仅仅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罢了,但联系到今日的示好,这位七皇子朱和坚怕也不是那么简单。 至少,其与太子朱和堉看似兄弟情深,又体弱多病,还在形势不利的时候主动放弃了储君之位,如此一来,若是他有什么小心思小动作,怕就是以德庆皇帝的帝王心术以及多疑性子,也很难怀疑到朱和坚身上,更不要说太子朱和堉了。 明朝的皇子封王制度,其目的除是为了巩固江山之外,未尝没有存在保护太子的心思,诸皇子封王后离开京城,受到诸般限制,连回京都难上加难,远离了中枢庙堂,也就没了争夺皇位的可能。而这位七皇子却因为体弱多病的原因,迟迟拖着没有封王离京,如此一来,内外联络皆是方便,也未必不是刻意为之。 看似各种偶然,但朱和坚若是真存着与朱和堉争夺皇位的心思,诸般基本条件,却都已经满足了。 不过,这一切都只是赵俊臣的猜想,而且这般猜想还充满了恶意与小人心思,是不是确实如此,赵俊臣心中也没有把握。 不过,赵俊臣相信,若是朱和坚真有争夺皇位的心思,其狐狸尾巴迟早会暴露出来,必还有后续动作,静观其变就好。 “若是这朱和坚真的有争夺皇位的想法,倒是可以暗中支持他一下,只是这种人怕是不好掌握,并不是最合适的人选……” 就在赵俊臣暗思之间,那张秀已是慌张张的来到偏殿,说道:“大人,陛下来了,快去迎驾。” 赵俊臣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在张秀的带领下,向着养心殿正殿走去。 进入养心殿后,赵俊臣还没来得及行礼,德庆皇帝已是挥手道:“罢了罢了,不用行礼了。” 见德庆皇帝眉头紧皱,赵俊臣小心翼翼的问道:“陛下,七皇子他的身体如何了?” 德庆皇帝摇头道:“还能如何,这孩子体弱多病,隔几天就会发病一次,这次皇子考校,本以为老七这些日子精神足了些,就把他也叫来了,没想到……” 说话间,德庆皇帝叹息一声,轻声说道:“也怪朕,当时惠贵妃刚刚生下了太子,体内元气还没有补足,就又怀上了老七,结果生老七的时候难产不说,生下来后亦是先天不足,整天这般难受,也难为他了。” 说话间,德庆皇帝又是一声叹息,却是少有的露出了慈父心怀。 赵俊臣刚准备宽慰几句,德庆皇帝似乎不想在赵俊臣面前展露这般神情相貌,已是恢复了往常的威严模样,问道:“罢了,不说这事了,你今日找朕有何事?” 赵俊臣从怀中掏出温观良的九百二十五万两银子,由伺候在一旁的小太监转交给了德庆皇帝,同时说道:“温阁老他打算致仕还乡了,却又觉得这些年来为君为国都没做成为什么事,自觉愧对于陛下,所以在致仕还乡之前,遍卖了家财产业,将这些银子呈敬于陛下,以弥补心中之愧疚。” 德庆皇帝把厚厚一沓银票接到手中,也没有数,只是问道:“有多少银子?” “九百二十五万两。” 赵俊臣恭敬的答道,同时偷偷瞄着德庆皇帝的神色。 却见德庆皇帝神色自然,好似根本不知道一个清廉官员就算十辈子也积攒不到这么多银子一般,只是说道:“温阁老倒是忠心,罢了,就让他安享晚年吧。” 见德庆皇帝如此,赵俊臣笑着说道:“陛下慈悲,温阁老他知道后,必会感激陛下的。” 脸上虽然笑着,但赵俊臣心中却是若有所思。 当初赵俊臣把拍卖胰子所得的一百四十余万两银子交给德庆皇帝后,德庆皇帝是怎样的幸喜若狂,赵俊臣可还是记得清楚。 但如今,面对九百二十五万两银子,德庆皇帝却面色正常,虽然前者是流水的银子持续不断每年都有,而且还会越来越多,后者却只是一次性,但数量毕竟是前者的六七倍,德庆皇帝却神色平淡,两相比较,结论已是显而易见了。 温观良的家财,德庆皇帝不仅早已视为己有,而且已是盯上很长一段时间了。 心中为温观良暗暗叹息了一下,见天色已是不早,赵俊臣就打算告退了。 然而,赵俊臣刚刚准备告退,德庆皇帝却突然开口了。 “赵爱卿,朕还有些事要向你交代。”(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十六章.朕有几块黑锅给你. 在回赵府的路上,赵俊臣的神色似乎平静,嘴角间甚至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只是对赵俊臣最为熟悉的许庆彦,却能从赵俊臣的眉目间察觉到一丝阴冷,以至于即使是他,竟也不敢与赵俊臣搭话询问究竟。 静静的坐在轿中,赵俊臣回想着养心殿里的情景,轻轻叹息了一声。 ……… 出宫之前,养心殿内,赵俊臣刚准备离开,德庆皇帝突然开口道:“赵爱卿,朕还有些事要向你交代。” 见德庆皇帝神色认真,赵俊臣不敢怠慢,连忙道:“还请陛下吩咐。” 德庆皇帝沉吟片刻后,缓缓说道:“你前些天所说的南巡意义所在,朕这些日子也认真考虑过,朕巡视江南,旨在强调帝王存在,传播帝王威仪,让地方官员与地方耆老对朝廷心存敬畏,由此而稳固江山,提升士气民心。这番言论,确实精辟。然而,当初虽说确定了南巡之事,但由于国库内库皆是银钱不足,所以南巡时的仪仗随从,也都只能一切从俭,如此简陋,又如何能体现朕之威仪?若是弄巧成拙,怕是不仅不能展现帝王威仪,反而会被地方小觑,如此一来,朕之南巡,反倒是得不偿失。” 听德庆皇帝这么说,赵俊臣心中一凛,隐约间已是猜到了德庆皇帝的打算,但神色之间依旧满是恭敬,问道:“那陛下您的意思是?” 德庆皇帝神色严肃,继续说道:“正所谓时移事易,如今内库银钱充裕,南巡再如此节俭粗陋,却也不适合。朕的意思是,在朝廷不惊扰民力的前提下,这次南巡的仪仗、随从、规制,都可以尽可能的再大些,朝中大臣、宫中嫔妃,也可以多带着,南巡之后,在南都应天府与中都凤阳府,亦可以举办两场大典拜祭我大明先祖,总之,既然如今银钱充裕,这次南巡,一切当应以传播朕之威仪为主。赵爱卿,你看如何?” 虽然是询问,但看德庆皇帝的神色,分明已是早就坚定了打算。 赵俊臣神色间满是赞叹,道:“还是陛下想的深远,这些事情,以臣的眼界,是万万想不到的,依臣看来,陛下之言,自是大善。” 德庆皇帝却笑道:“赵爱卿也不用自谦,若不是你当日之言,朕也想不到这些。” 赵俊臣迟疑片刻后,又问道:“那么陛下南巡之时,地方上可还要建造行宫?” 德庆皇帝摆了摆手,道:“建设行宫耗费民力,倒大可不必,朕已是说了要入住江南园林,金口玉言,又怎能朝令夕改?” 顿了顿后,德庆皇帝突然话锋一转,又说道:“不过,爱卿你这么一说,朕倒是想起来了,前些日子爱卿向朕描绘江南园林之美,让朕不由心生向往,前些日子,正好有人向朕进贡了一幅描绘江南园林景色的《勺园图》,朕观赏之下,更是不由赞叹,正如爱卿当日所说,这些江南园林,造园如造诗,与皇家园林的富丽堂皇不同,别有意境。这次南巡,爱卿随驾到江南,却要留心为朕寻些适合的工匠人手,待你我君臣回京后,可选一风景优美的避暑之地,为朕及朕之子孙,仿江南园林,建造一处皇家别院,爱卿你意下如何?” 赵俊臣神色间闪过一丝异色,却连连点头,说道:“就算陛下不说,臣也早有此意,陛下富有四海,这江南园林之美,又怎可让那些江南富豪独享?为陛下您建一处避暑园林,本就是应该的。” 听赵俊臣这么说,德庆皇帝的神色间满是对赵俊臣的信任,笑道:“既然如此,这两件事就都由爱卿你协同工部、礼部一同负责吧,如今内库银钱充裕,一切从宽,朕信的过你。” 赵俊臣好似受宠若惊,惊喜之色不受控制,大声说道:“多谢陛下信任,臣必当为陛下竭尽全力,绝不会让陛下失望!” ……… 彼时,赵俊臣与德庆皇帝的谈话之间,可谓是臣忠君,君爱臣,君臣和睦。 可惜,赵俊臣那时的神色话语,皆是在做戏。而德庆皇帝的神色话语,不出意外的话也是在做戏。 南巡的安排、别宫的建造,都是由赵俊臣负责,而且按德庆皇帝的意思,还一切从宽,不用在意银子花费,这可是一个极大的肥差,只要稍稍动些手脚,几十万银子就能进入腰包,若是胆子肥些,一口气贪墨上百万两银子,也不是不可能。 若是原来的赵俊臣,必然会以为德庆皇帝之所以这么安排,是照顾他这位宠臣,有意让他赚些“外快”了。 但如今的赵俊臣,却是能看出德庆皇帝这般安排的真正深意。 让人心寒的深意! 按照德庆皇帝的话来讲,他之所以要扩大南巡规模,是因为赵俊臣“南巡旨在传播帝王威仪”之言;他之所以要仿江南园林风格另建别宫,也是因为赵俊臣向他夸赞江南园林之美。而接下来,这两件事情,又皆是由赵俊臣来负责。 如此一来,这般情况传播出去,朝野之间又如何看待赵俊臣?怕是“蛊惑君王”的罪名必不可少了。而南巡时惊扰的民心民力,另建别宫时耗费的国力银钱,在世人眼中,错亦是全在赵俊臣身上。 简而言之,德庆皇帝这番作为,诸般好处自己得到了,他好大喜功的目的也实现了,但招惹的所有骂名与麻烦,却是一口气全都推给了赵俊臣。 “这倒是好算计。”轿子之中,赵俊臣摇头苦笑:“可惜了,经过潞安府赈灾救灾之事,以及《潞安府灭蝗实录》的刊发,我在朝野之间好不容易才略有起色的名声,经此一事,怕又要毁于一旦了,说不定还会更差,陛下啊陛下,你就这么见不得我的名声稍有好转吗?” “……不过,古往今来,弄臣贪官们为帝王顶罪,本就是理所当然的常事,也是帝王心术的体现,若是我名声变好了,又如何顶罪?秦桧、和珅、刘瑾等人,所作所为固然祸国殃民,但何尝不是皇帝的意思?最终皇帝无事,他们却是臭名远扬,不得善终。‘皇帝是好的,只是受了贪官蛊惑’,古往今来,朝野官民的心思,大概也就是这样了……” 就在赵俊臣暗暗思考着应对之策的时候,这番喃喃自语被跟在轿子旁的许庆彦听到了,只是声音太低,却是听不清楚,于是许庆彦连忙冲着轿子里的赵俊臣问道:“少爷可是有事情吩咐?” 赵俊臣沉吟片刻后,说道:“你回府之后,让人挑选些冬虫夏草、人参何首乌之类的药材给七皇子送去,不要吝啬,什么贵重送什么。另外,再派些信得过的人,帮着打探一下七皇子这些年来的各种消息,不管是真事还是传言,都不要漏过,然后尽快给我送来。” 虽然不明白赵俊臣为何突然重视朱和坚这个名不见传的皇子,但许庆彦还是连忙应下了。 轿子中,赵俊臣眼中闪过一丝阴沉。 ……… 不出赵俊臣所料,南巡的规制将会扩大,以及德庆皇帝要仿江南园林风格另建行宫的打算,在第二天就被传播了出去,引起了朝野之间的轩然大波。 与此同时,“德庆皇帝之所以有这般打算,都是因为赵俊臣蛊惑”的传言,也是越传越广,太子朱和堉看向赵俊臣的眼神,亦是恨意愈浓。在朝中各派系有意无意的纵容下,都察院里弹劾赵俊臣的折子,更是如急雨般向德庆皇帝送去,只是由于德庆皇帝刻意的庇护偏袒,这些弹劾倒也无碍赵俊臣丝毫。 曾有人在弹劾折子里算了一笔账,南巡规制扩大后,仪仗的升级、随从的增多、应天与凤阳的两场祭祖大典、地方官府的诸般准备、再加上修路修河等等各种耗费,所需的银子,将会增加一倍有余,至少六十万两白银! 至于别宫的建造,更是一笔天数银子,由于是仿江南园林建造,北方的景色与水土有着先天不足,建造之时,仅仅只是造湖造山布置景色一项,就至少需要五十万两银子,而宫殿道路的建设、人手用料的花费,林林总总加起来,这处行宫究竟需要多少银子,又需要建造多长时间,更是没人能计算出来。 只是,德庆皇帝的这番打算,毕竟是用内库私银,朝中大臣虽有反对意见,尤其是太子一党,堪称是态度激烈决绝,但终究没有大用,在德庆皇帝力排众议,以及赵俊臣被逼无奈的鼎力支持下,德庆皇帝的两项计划,终究还是通过了。 而随着这般计划通过,赵俊臣的“祸国”、“佞臣”之名,亦是再传天下。 不过,世间万事,有得就有失,这两件事情都是天大的肥差,又都是由赵俊臣主持,赵俊臣门下的那帮贪官蛀虫们,却是因为而欢欣鼓舞,一个个整天磨拳擦掌蠢蠢欲动,对赵俊臣也更加归心了,周尚景、沈常茂、黄有容等派系,亦皆有分一杯羹的打算,这倒是赵俊臣始料未及的事情。 而当事情终于尘埃落定,一切的喧闹全都结束之后,忙于勾心斗角诸般应对的赵俊臣却突然发现,原来在不知不觉间,新年到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十七章.心思. “都人至年夜,请僧道看经,备酒果送神。” ——唐,无名氏,《辇下岁时记灶灯》 ……… 除夕,农历中一年最后一天的夜晚,世人祈福团聚之时,本是休息时间,赵府之中亦是一片喜庆氛围。然而,赵俊臣却依旧藏身于书房之中,好似那些年夜气氛与他无关,只是一心处理着诸般公私事务。 上一世,赵俊臣算是一个懒散之人,无论什么事,总是得过且过,但来到这个世界后,环境变了,地位变了,人也跟着变了。 习惯了勾心斗角与诸般忙碌,猛的让赵俊臣闲下来,赵俊臣不仅会不适应,更会忍不住心中不安。 是的,如今的赵俊臣,只要一闲下来,心底深处就会莫名的涌现不安,好似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自己遗漏忽略,又好似有什么计划突然脱离了自己的掌控。只有继续处理公私事务,只有继续忙于勾心斗角,才有一种知晓局势的安心感。 不过,赵俊臣相信,不仅仅自己是如此,周尚景、沈常茂、黄有容他们,说不定还有德庆皇帝和太子朱和堉,怕都是如此。 身在高处,虽说看得长远,风景亦别有味道,但不仅寂寞,且脚下既是悬崖峭壁,摔下去就死无全尸,其担惊受怕、如履薄冰之处,却又不是外人可知。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有得有失”吧。 赵俊臣如今就是如此,赵府一片喧闹喜庆,赵俊臣并没有阻止,但亦没有参与的想法,除开不适应这种轻松自在的氛围,还有一种格格不入的茫然。 除夕是家人团聚的日子,但赵俊臣却找不到自己的“家人”在哪里。这除夕夜的意义,反而让赵俊臣觉得自己更加孤寂了。 “或许,也该往府里找位知心人了,能说说心事,能分担些压力,能在她面前把面具摘下,否则这里仅仅只是‘赵府’罢了,又如何称之为‘家’?可惜了,这个世界上最难找的就是知心人,尤其是对我而言。” 或是感受到心中的孤寂错落,赵俊臣放下了手中的内库账目折子,若有所思。 而就在赵俊臣暗思之时,书房外,响起了方茹的声音:“老爷,时辰到了,该吃年夜饭了。” 赵俊臣收拾着书桌上的折子,同时应声道:“知道了。” 待收拾完毕,把房门打开,却见方茹正笑吟吟的站在书房外,一身红色大袖衣和红罗裙,长发挽成坠马髻,淡妆素抹,妖娆可爱。 自那日饮下毒酒后,方茹病了一场,前些日子总算休养了过来,年关将近时,赵俊臣见赵府的准备有些混乱,自己忙于公务没有时间,许庆彦没有能力又一直跟着赵俊臣,就把赵府的大小事务再次交给了方茹。 而方茹确实办的不错,接手之后,赵府的诸般事务很快就再次变得井井有条。 见到赵俊臣出现后,方茹妩媚一笑,再次说道:“老爷,该吃年夜饭了。” 赵俊臣笑着点了点头,和方茹一起向着赵府正堂走去。 路上,赵俊臣问道:“庆彦还没有回来?” 方茹笑着说道:“妾就是见他回来了,才来找老爷的,许庆彦的意思,是等老爷处理完公务再吃年夜饭,不敢打扰老爷。但妾看来,老爷你处理了一天的公务,也该歇歇了,而且今晚是年夜,老爷也不能太辛苦。更何况,总不能让府里的客人干等着吧?” 说到“客人”的时候,方茹飞快的瞄了赵俊臣一眼,见赵俊臣神色不变后,神色间似乎开心了一些。 方茹口中的客人,就是柳子岷与柳蕊两兄妹了,赵俊臣把他们接到府中,那柳蕊又是个漂亮姑娘,赵府之中,自然多是风言风语。 而方茹因为这些流言,显然也颇感威胁。 见方茹如此,赵俊臣摇头失笑:“你呀,经过那日之事后,反而愈加的胆大了。” 确实,经那日饮下毒酒说明了心事,方茹与赵俊臣皆是解开了心中疙瘩,在赵俊臣面前,方茹放开了许多,胆大了许多,但同时哀怨也多了许多,因为赵俊臣自潞安府回来后,尚还未与她亲近过。 而听到赵俊臣的话,方茹只是笑着不语。 一路上,春联、福字、年画、红灯笼处处,鞭炮声隐隐,颇显年夜气氛,与方茹说笑之间,赵俊臣心中的寂寥之意,总算消散了些许。 说起来,方茹的心性,倒是有些赵俊臣“知心人”的模样,只是,在方茹坦白了心迹后,赵俊臣心中与她之间的隔阂反而多了些。方茹把心思全部都扑在自己身上,赵俊臣是知道的,可是赵俊臣更加清楚的是,方茹爱慕的是那个把她救出苦海的赵俊臣,但那个赵俊臣却不是如今的赵俊臣,也正因为如此,赵俊臣至今亦没有与她同房过。 谈着闲话之间,两人已是来到了赵府正厅,却见正厅之中,摆着一方圆桌,圆桌之上诸般菜肴齐备,而许庆彦、柳子岷、柳蕊亦候在那里,此时,柳子岷正满脸讨好的向许庆彦说些什么,许庆彦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至于柳蕊,却一如既往的文静温婉,只是坐在那里静静的等着赵俊臣出现。 见到赵俊臣出现后,许庆彦连忙起身迎了上去,而柳子岷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跟着上去。 很显然,许庆彦有重要事情要向赵俊臣禀报,这个时候参与进去,却是不识抬举了。 来到赵俊臣身边,许庆彦轻声说道:“少爷,你的礼物我已经送到周府了。” 赵俊臣一边带着身边两人向着正堂走去,一边轻笑着问道:“周府有什么回应?” 许庆彦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说道:“周尚景那老家伙什么都没说,只是让我转告少爷,说他后院前些日子移植了三颗白杨树,根深枝茂,伟岸笔直,夏日乘凉最是合适,请少爷闲暇时能去一观。” 赵俊臣摇头失笑,道:“真是个老狐狸。” 原来,前些日子周尚景送了赵俊臣一本《史记卷九十二淮阴侯列传》,以韩信的下场来提醒赵俊臣,顺便离间赵俊臣与德庆皇帝的关系。而赵俊臣趁着过年之际,亦给周尚景送了一份回礼,即张居正的《张太岳集》,自是想让周尚景想起同样是明朝权臣的张居正,死后险遭鞭尸,家人受害的下场,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而周尚景向许庆彦提及的三颗杨树,自不用提,说的就是明朝的“三杨”了,意思是说他的权势虽说不下于当年的张居正,但所作所为却是向三杨学习,虽同样是权臣,但张居正的凄惨下场,自然轮不到他来承受。 不过,这些哑谜以及内中含义,许庆彦一向不学无术,自然不甚明白,但见赵俊臣笑骂周尚景是只老狐狸,却是连连点头。 “慢慢磨吧,那老狐狸只是想争取些主动罢了,如今南巡之日越来越近,我就不信他不着急。” 喃喃自语之间,赵俊臣已是向着柳家兄妹走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十八章.除夕琐事. 这一场除夕宴,虽说并不是与家人团聚,只是习俗使然,用来打发心中寂寥罢了,却要比赵俊臣想象中愉快有趣一些。 虽只是五人相聚,但许庆彦与方茹两人知根知底,柳子岷知趣圆滑,柳蕊本分文静,又各有见识,与他们说些闲话,谈古论今,倒也不会觉得无趣。 尤其是柳子岷,这场除夕宴倒是让赵俊臣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了,不愧是家学渊源,其学识见解,思维活络,远在赵俊臣原先的想象之上,谈话之时旁征博引,又对赵俊臣刻意讨好,偶尔说些笑话,亦能让人会心一笑。接触谈话之间,有时间甚至能让赵俊臣忘记他的卑劣本性。 此时,五人偶然间谈起了僧人辩才,却又是柳子岷见缝插针,笑道:“正如大人所说,这高僧大德们,整日辩道论佛之间,倒是各个都练就了一副好辩才,却是让我想起了一则笑话。” 见柳子岷又讲笑话,众人皆是露出期待之色,赵俊臣亦是笑道:“你看的闲书倒是不少,倒是与那些迂腐儒生不同,今天尽是听你讲笑话了,说来听听。” 柳子岷冲着赵俊臣讨好一笑,说道:“却说那苏州太湖的宝山寺,有一个僧人极为聪慧,博学通文,名声极大,有一个秀才不服气,就找到那僧人挑衅问‘秃驴,秃驴的秃字怎么写?’那僧人不慌不忙,答道‘把秀才的秀字,屁股略转弯弯也就是了’。” 气氛和洽之下,这番略带粗俗意味的笑话,并没有引来众人不喜,反倒是各个失笑。 不过,柳蕊却为兄长的粗俗笑话而颇感脸红,连忙拉了拉柳子岷的衣袖,轻声说道:“哥哥,慎言。” 见柳蕊这番模样,赵俊臣笑着摆手道:“不碍不碍,今日除夕宴,大家不必拘束,随意即可。” 说话间,赵俊臣却是若有所思的看了柳子岷一眼。 这柳子岷虽说是个小人,但与其相处时,却要比那些正人君子有趣的多。 事实上,小人往往比君子活得更好,原因也不外如是了。 “世人虽皆是厌小人而近君子,然而真正与两者接触时,却往往是小人更好相处,或许,是因为这些小人没那么多原则,而君子们的原则却又太多的缘故吧。” 而就在赵俊臣暗思之间,有赵府下人走来,向赵俊臣行礼道:“老爷,该放鞭炮爆竹了。” 赵俊臣点了点头,挥手道:“放吧放吧,爆竹就在前院点,这样也热闹有趣些。” 许庆彦终究年轻心性,之前众人闲谈,他学识不足,总是插不上话,如今见正堂之外,赵府的下人们抱来了诸多烟花爆竹,却是不由的兴奋起来,颇有些蠢蠢欲动的样子。 见许庆彦这般模样,赵俊臣摇头失笑,道:“就知道你坐不住,今天没那么多规矩约束,去和他们点炮仗吧,你啊,也就这点本事了。” 听赵俊臣同意,虽被笑骂,许庆彦却也不以为意,乐呵呵的去和赵府下人去点炮仗去了。 摆放好炮仗之后,这许庆彦还不让其他人插手,亲自拿着一根点燃的细香,一个一个的点着炮仗,玩的不亦乐乎。 赵俊臣府里的爆竹,都是宫内特制,又由德庆皇帝御赐,炮仗冲天,满空的烟花,漂亮至极。 赵俊臣欣赏了片刻后,转过头来,却见座上其他人,无论是方茹还是柳家兄妹,竟或多或少都露出了些许向往之色。 见他们这般模样,赵俊臣转念一想,已是明白了他们的想法。 方茹从小命运凄苦,被人贩子倒手卖来卖去,而柳家兄妹又家教甚严,点爆竹这种寻常人家里的孩童的玩乐手段,他们因为各种原因,却从未经历过,这个时候见许庆彦玩的开心,自然也有些向往期待之意。 想到这里,赵俊臣见许庆彦玩的开心,有心想要放松一番,竟也起了几分童心,站起身来,向着方茹与柳家兄妹说道:“看庆彦玩的开心,我们也一起去吧,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见赵俊臣如此,方茹与柳家兄妹皆是一愣,柳家兄妹原本还有些迟疑,但方茹却一下子兴奋了起来,泛红的脸色,更添妖娆,也不推脱,拉着赵俊臣的袖子就向着前院跑去。 “你倒是性子野。” 被方茹拉到前院后,赵俊臣摇头笑道。 听赵俊臣这么说,方茹妩媚的白了赵俊臣一眼,从赵府下人手中接过一根细香,然后也如许庆彦一般,开始点起了炮仗。 只是,方茹毕竟首次点炮仗,样子颇为有趣。左手总是紧紧的抓着赵俊臣的衣袖,好似生怕赵俊臣跑了一般,脚尖一点一点的向着爆竹蹭去,到了安全距离后,身体微微颤抖着,右手则拿着点燃的细香,小心翼翼的向着爆竹点去。 好不容易点燃了爆竹,不待爆竹爆炸,方茹就轻轻的惊呼一声,“刷”的一下蹭到赵俊臣怀里,然后用那双大眼睛偷偷瞄着爆竹的情况,待爆竹爆炸后,又嘻嘻的笑着,然后再拉着赵俊臣向下一个爆竹蹭去。 放下了心思城府的方茹,却是比寻常时候漂亮许多。 见方茹这般模样,赵俊臣亦是无奈,见柳家兄妹也跟了出来,只是拘束的站在一旁,赵俊臣笑道:“你们也一起,人多了热闹。” 出乎赵俊臣意料的是,迟疑片刻后,首先跟着赵俊臣他们一起点炮仗的,不是一向知趣且最会见缝插针的柳子岷,而是一向文静温婉的柳蕊。 只见柳蕊在赵俊臣目光的鼓励下,犹犹豫豫的从赵府下人手中接过细香,然后也向着炮竹的位置走去。 一向干活干惯了的柳蕊,却不似这些年来锦衣玉食的方茹,身体的反应与敏捷都要强上不少,虽然同样有些紧张,但很快就点燃了第一根爆竹,接着就快速退到了一旁。 “砰!” 随着一声巨响,爆竹冲天,在柳蕊的眼前化成了巨大的烟花。 看着绚丽的烟花,柳蕊愣愣的看着,然后就突然笑了。 这还是赵俊臣第一次见到她笑。 烟花的光芒下,白皙精致的小脸带着一种迷蒙的美丽,小嘴微掩,双眼弯成月牙状,静静的笑着,带着一种知足的味道,似乎仅仅只是这么一朵烟花,就已是让她满足快乐。或许,对于从小受苦的柳蕊而言,这朵烟花确实是她为数不多的美好记忆。 见到柳蕊这般满足快乐的笑意,赵俊臣的心中,竟也多了一些满足与快乐。 见惯了柳蕊的文静温婉,见惯了柳蕊的柔弱中带着坚强,赵俊臣第一次见到柳蕊笑,却突然发现,原来这才是最适合柳蕊的情貌。 ……… “你应该多笑一笑,样子很好看。” 除夕宴结束的时候,赵俊臣临离开之前,突然想起来什么,停下了脚步,转身冲着柳蕊笑道。 正与柳子岷一同恭送赵俊臣离开的柳蕊,听到这句话后先是一愣,接着小脸一红,连忙垂下了脑袋,羞怯的可爱。 另一边,柳子岷却是一脸的喜色,许庆彦似笑非笑,倒是方茹的笑靥,却突然显得有些勉强。 ……… 在许庆彦与方茹的陪伴下,赵俊臣向着书房走去。 “老爷,今天除夕,你也不休息吗?” 方茹跟在赵俊臣身旁,神色不知为何有些恍惚,问道。 赵俊臣点了点头,说道:“除夕之夜,寻常百姓能休息,我却不能休息,不说还剩余着一些朝中政务,明日陛下寿辰,亦要好好准备一番。” 方茹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今晚妾就代老爷守岁吧,陛下寿辰重要,老爷你也要早些休息,明天也精神好些。” 此时的民间在除夕有守岁的习惯。守岁是从吃年夜饭开始,一夜不睡,以迎候新年的到来。这般习俗,既有对如水逝去的岁月含惜别留恋之情,又有对来临的新年寄以美好希望之意。 只是,意境虽好,赵俊臣却顾不上了。 赵俊臣又点了点头,说道:“辛苦你了。” 说话间,赵俊臣又转向许庆彦,说道:“庆彦,你休息之前,再去库房把明日我要献给陛下的寿礼清点检查一番,这事可不能疏忽了。” 相比较除夕的意义,赵俊臣更在意明日德庆皇帝的寿辰。 许庆彦应是后,就转身去了。 而方茹则是把赵俊臣送到了书房,才转身离开。 赵俊臣回到书房后,却没有马上处理公私诸事,而是靠坐在椅子上,静静的回味着刚才的一起。 除夕宴上,没有利益纷争,没有勾心斗角,即使柳子岷的讨好别有用心,但无权无势,赵俊臣也不用刻意防备,是赵俊臣自来到这个世界后,少有的轻松时光。 想着想着,赵俊臣嘴角挂起了一丝轻笑。 却是苦笑。 “这种轻松自在,果然已经不习惯了啊……” 除夕宴上,赵俊臣固然轻松,但总是融不进喜庆气氛之中,好似只是在旁观一般,只是按照习惯应付着,就算最开心轻松的时候,心中也是暗暗想着今后计划,不由自主。 喃喃自语后,赵俊臣摇了摇头,不再多想,继续处理着桌子上的诸般事务。(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十九章.德庆寿辰(上). 大年初一,对许多官员而言,或许是一年之中最重要的日子。 无他,这一日正好是德庆皇帝的寿辰。 据传,先帝生前之所以最看着德庆皇帝,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德庆皇帝在大年初一出生,正是祭祀神佛、除旧布新、迎禧接福、祈求丰年之日,德庆皇帝在这个时间出生,让崇祯皇帝认为是上天的旨意。 而德庆皇帝也颇为自己的生辰时日而自豪,颇有自诩为“天选之人”的意思,自登基之后,对自己的生辰就极为重视,每年都办的隆重至极,今年内库银钱宽裕,更是如此。 简而言之,这一天,是朝中官员拍德庆皇帝马屁的最好时机,颇有不少朝廷官员,因为这一日马屁拍的舒坦,寿礼送的好,而得到了德庆皇帝的重视。 其中,赵俊臣就是代表人物。他每年送的贺礼,不仅别出心裁,而且皆是贵重无比。 前年,赵俊臣送给德庆皇帝的寿礼是五十三条雕龙,有木雕,有石雕,有玉雕,有金雕银雕,德庆皇帝大喜,之后没过多久,赵俊臣就升为了户部侍郎。 去年,赵俊臣送给德庆皇帝的寿礼,是坠有五百四十颗小珍珠的寿袍,金缕相连下,组成了十个寿字,德庆皇帝爱不释手,没过多久,赵俊臣就兼管了内承运库。 至少,在许多人看来,赵俊臣之所以有今日的成就地位,根本原因就在于他善于拍德庆皇帝马屁了。 而今年,赵俊臣究竟会送怎样的寿礼,亦是朝中不少官员极为关注的事情。 ……… 这一日,因为德庆皇帝要带领着皇家宗室们在拜祭天地先祖、重嘱家训,所以朝中百官难得的不用上早朝。 直到晌午之后,未时过半,百官才会进入宫中,为德庆皇帝贺寿,送上寿礼颂词,若是德庆皇帝兴致高的话,百官还可以留在宫中享受御宴。 因为日子特殊,阁老黄有容也不敢再像平日里上早朝那样摆谱,总是踩着钟点下轿,而是早早就坐着轿子向着午门赶去,以此来表示对德庆皇帝的恭敬与忠心。然而,当轿子来到宫前官道的时候,却突然停了下来,迟迟不见前进。 轿子中,黄有容原本还很有耐性的等待着,然而等了一段时间后,依然不见轿子动弹,终于按捺不住,掀开轿帘,探出头来,不耐的问道:“怎么回事?怎么不走了?耽误了本官为陛下庆寿,你们担待的起?” 话声刚刚落下,看着轿子前的情景,黄有容却不由愣住了,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的轿子不能前行了。 原来,此时正有大量的马车从官道转弯处向着午门方向赶去,一辆接着一辆,接连不断,黄有容粗略一数,竟是不下三五十辆。 因为这些马车,不仅黄有容的轿子,正在向午门赶去的不少朝中官员,皆是被挡住了去路,宫前官道,因此也混乱不堪。 就在黄有容为眼前场景摸不着头脑的时候,之前去打探消息的长随刘禄,匆匆赶到了黄有容轿子旁。 “这些马车究竟是怎么回事?宫前官道,能会容得马车通行?又怎会这般混乱?” 黄有容皱着眉头,再次问道。 刘禄面色怪异,但还是向黄有容解释道:“回老爷的话,我去打探了,这些马车都是户部尚书赵俊臣府下的,里面装的全都是赵尚书送给陛下的寿礼。” 黄有容一惊,指着鱼贯而行的数十辆马车,不可思议的问道:“那些马车里全都载着寿礼?” 刘禄连连点头,说道:“是,我都问清楚了,确实全都是送给陛下的寿礼。” 听刘禄这么说,黄有容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马车,轻哼一声:“这赵俊臣,今年又是大手笔啊,陛下今年的寿辰,看样子又要让他独占风头了……终究是年轻气盛,目光短浅……” 奇怪的是,黄有容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之间,似笑非笑,既有羡慕,又有一些鄙夷。 喃喃自语间,那些装载着寿礼的马车,终于全部从转弯处行过。 然后,黄有容看到赵俊臣的轿子正跟在马车的后面,亦向着午门方向走去。 沉吟片刻后,黄有容吩咐道:“跟上去,老夫要找这位尚书大人说几句话。” ……… 与此同时,赵俊臣掀开轿子上的窗帘,看着被马车堵在路口处的那些百官坐轿,见到不少人正冲着自己的方向指指点点,摇头自语道:“是不是有些惊师动众了?见到这般场景,百官百姓,怕是都要议论纷纷了。” 许庆彦跟在轿子旁边,正觉得赵俊臣出了风头,自己也跟着威风,听赵俊臣这么说,不由得意洋洋道:“少爷,百官百姓如何议论,又关咱们什么事?陛下喜欢也就是了。要我看啊,百官见到少爷这般大手笔,心中肯定正在羡慕嫉妒呢,少爷你今年的寿礼不仅大手笔,更是别出心裁,必然能再次独占风头,就是不知陛下这次会赏赐些什么。” 听许庆彦这么说,赵俊臣摇头失笑:“你呀,太过肤浅,这些年来咱们送给陛下的寿礼固然独占风头,但要说百官会因此而羡慕嫉妒,却也未必,但若说是幸灾乐祸,倒是大有可能。” 许庆彦微微一愣,不解的向着赵俊臣看去。 见许庆彦这般模样,赵俊臣叹息一声,问道:“庆彦,我且问你,以你看来,为何去年与前年,在陛下的寿宴上,唯独咱们送的贺礼独占风头?” 许庆彦迟疑的答道:“因为少爷最明白陛下的心思?” 赵俊臣摇头,脸上闪过一丝苦笑:“错了,因为咱们目光最短浅。” 许庆彦又是一愣,不可思议的问道:“咱们出了风头,陛下满意,怎么又是目光最短浅了?” 赵俊臣叹息一声,解释道:“前年,咱们送给了陛下五十三座各式雕龙,金银玉石一样不缺,又皆是出自名家之手,看似别出心裁,但你真以为百官想不出来吗?去年那件珍珠寿袍,同样也是如此,虽说新颖,但你真以为朝中百官愚笨如斯,会想不出更好更新颖的寿礼?” 许庆彦愣愣的问道:“那他们为什么让咱们占尽了风头?难道他们不愿意出这个风头?” 赵俊臣淡声说道:“因为他们会立牌坊,爱惜名声。咱们前两年之所以会出尽风头,说根到底,只是因为咱们花的银子多罢了,那五十三座各式雕龙,若是我没记错的话,足足花了两万多两银子,而那件珍珠寿袍,更是价值三万两以上,送给陛下的时候,相比较百官送的那些古画颂词,固然看着显眼,出尽了风头,但更显眼更出风头的,却是咱们办置寿礼时用的银子,你想想,一个清官哪能有那么多银子给陛下办置寿礼?那两份寿礼当着百官面送了出去,不正是在到处宣扬咱们是贪官吗?我在朝野之间名声狼藉,也不是没有原因的,从前我确实目光短浅了。” 说到这里,赵俊臣心中不由苦笑。 当他得知“自己”前两年送给德庆皇帝的那些寿礼时,亦是目瞪口呆良久,只觉得从前的赵俊臣目光短浅至极。当婊子还要立牌坊,但从前的赵俊臣,对于自己的名声却是毫不在意,为何讨好德庆皇帝当真是什么都顾不上了。却丝毫不知,若是日后德庆皇帝翻脸,或是有其他人清算弹劾,他往日用来讨好德庆皇帝的那些寿礼,就是日后铁证如山的罪证! 想要送些贵重的贺礼,私下送就可,以往又不是没做过,这般明目张胆世人皆知,只能说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之前黄有容看到赵俊臣的寿礼时,神色似羡慕又似鄙夷,也正因为看透了这一点。 另一边,听到赵俊臣的解释之后,许庆彦也明白了过来,却愈加的不解了,指着轿子前的那数十辆马车,问道:“既然如此,那咱们今年的贺礼是不是也太贵重了些?” 赵俊臣摇了摇头,叹息道:“既然木已成舟,想要扭转印象名声,也只能慢慢来了,若是贸然转变,反而会让陛下不喜,以为我怠慢于他。更何况,今年送的这些贺礼,虽说都是大手笔,但说根到底,也只是别出心裁罢了,用不了多少银子,而且其中一些寿礼,也不是要当面送的。” 就在许庆彦还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见一副轿子正向着赵俊臣的轿子快速靠近。 许庆彦对朝中百官的随从最是熟悉,一看轿子旁边的随从,就已是向赵俊臣解释道:“少爷,是黄阁老的轿子。” 在赵俊臣点头之间,许庆彦退到了一旁,而黄有容的轿子已是靠近平行。 接着,就见黄有容掀开轿子旁的窗帘,面向赵俊臣时的表情,满是和蔼亲切,丝毫不见之前的冷意与不屑。 “见过黄阁老。”赵俊臣神色间满是恭敬,向着黄有容拱手示意:“今天黄阁老倒是来的早。” 黄有容亦是点头示意,然后笑眯眯的问道:“今天是陛下的寿辰,老夫自然不敢怠慢,倒是俊臣,送给陛下的寿礼竟需要数十辆马车装载,当真是大手笔,今年怕又是要独占风头了。” 赵俊臣摇头笑道:“哪里哪里,下官只是为陛下尽些为臣之道罢了,又哪里是为了出风头?却没想到动静太大,见刚才竟是阻碍了黄阁老的轿子,下官正心怀愧疚,还望黄阁老切莫要怪罪。” 黄有容却挥手道:“不碍事不碍事。” 闲谈之间,见午门将近,黄有容突然话锋一转,说道:“说起来,咱们这些朝廷官员,也只有年关前后这些日子能休息一下了,过了年后,先是春闱会试,接着又是陛下南巡,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若是不趁着现在积蓄些心力体力,到时候怕要应接不暇了。” 赵俊臣觉得黄有容的这番话意有所指,但一时间也想不明白,只是说道:“黄阁老说笑了,您老当益壮,又经验丰富,正所谓老成持国,又有什么事能让您应接不暇?” 黄有容似笑非笑,却叹息道:“老了老了,哪里比得上你们这些后起之秀?不过,老夫的意思是,就趁着这几日空闲,老夫有意宴请俊臣、还有首辅周大人、以及沈阁老,一同聚一聚,不知俊臣意下如何?” 赵俊臣心中暗惊,如今朝中,除了太子一党外,主要势力皆以被周尚景、黄有容、沈常茂以及赵俊臣自己占据分割,黄有容这般摆宴,竟是打算全部宴请,事情怕不像他口中说的那么简单。 但对于这番宴请,虽不知道黄有容的目的,但赵俊臣自然不会不答应,说道:“黄阁老摆宴,下官又怎敢拒绝?” 见赵俊臣同意,黄有容满意的点了点头。 而就在两人闲谈之间,午门已至,午门之前,亦是百官齐聚。 德庆皇帝的寿典,随着时辰将近,也即将开始。(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十章.德庆寿辰(中). 随着赵俊臣的到来,那装满了数十辆马车的贺礼,让在午门外等候的百官皆是一阵惊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更有不少朝中官员,聚到了赵俊臣左右,刻意讨好。 而赵俊臣应付着百官问候之余,却在惊叹德庆皇帝的大手笔。 一路上,赵俊臣已是注意到,京城早已是因为德庆皇帝的寿辰而大变了模样,自京西到紫禁城,庆仪连接,一路上彩坊接连不断,连缀着灯坊、灯楼、灯廊、龙棚无数;百姓人家与诸般商铺,皆是结彩香案,焚香祈福;路径的寺观,大设庆祝经坛;沿路的京城各部、寺、监等官衙,同样建经棚、设彩坊,热闹非凡。 然而,来到午门之后,赵俊臣才知道,相比较宫中变化,京城的热闹庆仪根本不算什么。 此时,午门早开,百官们陆续而入,宫中的奢华,印入眼中,更是让赵俊臣目瞪口呆。 只见紫禁城里,竟是有匠人们用彩画、布匹、丝绸等物制为彩墙与彩廊,将宫中过道包饰得绚丽多姿,又有用彩绸结成的“万寿无疆”、“天子万年”等大字赫然出现在彩墙上;遍目所及,宫中树木,皆是缀着红绿丝绸,绚丽缤纷;又有高棚处处,教坊艺人歌舞不绝,皇宫左近,乐人齐奏《千秋乐》、《千秋子》等庆寿歌目,一波累了就换另一波,从不中断。 德庆皇帝为了自己这次寿辰,前后足足花了内库近四十万两白银,赵俊臣原本还以为有宫中太监动了手脚,但仅仅只是午门外的惊鸿一瞥,赵俊臣已是明白,这四十万两白银怕是用的不怨,宫中太监即使动了手脚,贪墨的银子也只是小数。 其他不说,只看那些用绫罗绸缎组成的彩墙与彩廊,若是真的遍布宫中,花费的银子就要以万两计,更不要说宫内的翻新、宫外的采买了。 “这究竟算是歌舞升平?还是粉饰太平?又或是穷奢极欲?” 想到在潞安府时见到的百姓生活窘迫,赵俊臣暗暗摇头。 而就在赵俊臣暗思之间,宫中禁卫已是检查了赵俊臣带来的贺礼,亦是有些目瞪口呆,但并没有什么违禁的东西,所以很快就放行了。 ……… 入宫之后,诸般贺礼自有宫中之人安排搬运,赵俊臣则来到太和殿内等候,左右打量,却发现此时的太和殿内,与平日上早朝时截然不同,平日里少有见到的宗室勋贵处处可见,朝中官员却不多,有资格在太和殿内等候的官员,皆是朝中重臣。 事实上,因为来向德庆皇帝贺寿的人太多,以至于朝中三品以下官员,皆是只能在太和殿外等候遥拜。 或许是名声不佳的原因,太和殿内陌生勋贵宗室虽多,但有意与赵俊臣结交的却没几个,大都围在太子朱和堉、首辅周尚景、阁老黄有容、沈常茂等人左右,而陪伴赵俊臣的,却只有一个工部尚书左兰山,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谈着。 赵俊臣正自觉得无趣间,钟鼓磬鸣,德庆皇帝带着皇后、嫔妃、众皇子,前拥后呼下,终于驾到了。 “众位爱卿,都快快起身。” 山呼万岁后,德庆皇帝让众人起身,声音洪亮。 赵俊臣站在队列之后,起身之时,偷偷抬眼看去,却见德庆皇帝心情极佳,红光满面,容光焕发,三缕美须刻意修剪过,竟似年轻了许多。 待殿内众人起身后,德庆皇帝接着扬声说道:“朕今日很开心,不是因为今日是朕五十五寿辰,而是这场寿典前后,众爱卿所做的一切,让朕看到了我大明江山的强盛,让朕看到了天下官民对朕的忠孝之心,让朕看到了朝堂之间的君臣和睦!如此一来,我大明江山,又何愁不能延传百世万年?” 随着德庆皇帝的话声落下,殿内众官员勋贵宗室,自是大呼“陛下圣明”。 而德庆皇帝则接着说道:“为表普天同庆之意,朕今日下旨,大赦天下,朝中百官,二品以上赐明珠金帛,四品以上官员赐金镜缣彩,五品以下官员赐珠囊束帛,天下诸州皆令宴乐休假三日!” 赵俊臣随着众人山呼“陛下英明”之时,又有太监尖声道:“寿典开始,乐起!” 在明朝,皇帝的寿辰,亦被称为“万寿节”,与“朝岁”、“祭天”两大节日并列起来,便增加了庄严气氛,使其带有了更加崇高的意义。如此一来,自然是规矩礼仪繁杂至极。 首先,是众官员、勋贵、宗室们向德庆皇帝行大礼,并不是一般的大礼,而是行三十三拜礼,赵俊臣只要跟着做就行。行礼过后,却见许多年岁较大的官员勋贵们已是身体颤颤,脸色苍白,而德庆皇帝却毫不自觉,只是笑吟吟的看着。 接着,则是朝野之间那些有名望的官员、勋贵、大儒、皇子们向轮流德庆皇帝进献贺词,赵俊臣虽然是德庆二十九年的状元,但声望资历不够,这般仪式依然没有他什么事,只要听着那些酸儒们诵读那些大都是由骈文骊句组成的长文即可。 说实话,这些文章的用词用句,赵俊臣大都没听懂,但神色之间,依然是一幅陶醉其中、并深以为然的样子。 期间,又有诸般雅乐、歌舞不提。 当仪式全都结束后,终于到了众人向德庆皇帝呈送贺礼寿词的仪式,也终于到了赵俊臣出风头的时候。 不出赵俊臣的意料之外,殿内众官员勋贵们送给德庆皇帝的贺礼都比较一般,大都是字帖名画古董之类的雅物,看似珍贵,但与殿内众人的身家相比,却是九牛一毛,而内阁首辅周尚景,更是仅仅献给了德庆皇帝一幅自己所写的贺寿诗词。 面对这些贺礼,德庆皇帝亦多有回谢抚慰之言,只是少了些惊喜,过程略显平淡了一些,德庆皇帝刚开始还有些兴致勃勃,但到了后面,已是有些索然的样子了。 正值众人无聊之间,有太监又尖声唤道:“户部尚书、内承运库总管赵俊臣,进献贺礼寿词!” 随着太监的声音落下,殿内众人皆是把目光集中在赵俊臣的身上,即使是德庆皇帝,也是精神一振。 很显然,不知不觉间,众人已是把赵俊臣呈送贺礼,看成了万寿节的高潮节目了。 “哦?轮到赵爱卿进献寿礼了?”德庆皇帝少有的在贺礼出现之前就开口了,神色之间满是期待:“朕可是在来太和殿之前就听说了,赵爱卿这次为了搬运贺礼,足足用了三十七辆马车,往年赵爱卿送的贺礼就别出心裁,今年的贺礼,想来更不会让朕失望,快快呈上来。” 随着德庆皇帝的话声落下,殿内一片哗然,有些人来的早,却是不知道赵俊臣今年的贺礼竟会需要数十辆马车搬运。 众人瞩目下,赵俊臣连忙出列,笑着对德庆皇帝行礼道:“陛下,臣今年之贺礼,却是与往年有些不同,共有三件,其中一件,却是他人代臣送给陛下的。” 听赵俊臣这么说,殿内众人皆是一愣,万寿节这么多年,代人给皇帝送礼的事情,却还是第一次发生。 而德庆皇帝却更感兴趣了,扬声催促道:“哦?竟有三件贺礼?赵爱卿当真费心了。快快呈来让朕赏玩。” 随着德庆皇帝催促,宫中太监们连忙把贺礼呈现了上来。 在四件名太监合力搬运之下,赵俊臣的第一件贺礼,终于出现在众人眼中。 却是一座落地单摆机械钟,不仅与人齐高,更是精致华贵异常,外部有龙凤雕饰,金玉为底,龙针玉刻,金缕相连。 “哦?是钟摆?却要比寻常钟摆高大许多,亦是精致奢华了一些,看起来华贵大气,与寻常摆钟相比,也更加衬的上皇家气派,赵爱卿倒是有心。” 见到太监们搬来的单摆机械钟,德庆皇帝颇为喜欢,连连点头。 早在万历年间,就有外国来使进献了机械钟,万历皇帝收到此礼物后,极为欣赏,几乎日日观赏,夜夜抚摸。又发布召令,成立专门制作机械钟的宫廷造办作坊,专供他和皇亲国戚及心腹大臣使用。 只是,虽有宫廷造办作坊制造,但制造的机械钟也大都是模仿,毫无创新,又皆是摆放在桌子上的小型机械钟。 而赵俊臣进献的机械钟,其实制造工艺不难,至少宫廷作坊也能制造出来,然而其高达七尺,金玉装饰,又有龙凤雕刻,却是大气华贵了许多,德庆皇帝自然是喜欢。 赵俊臣笑道:“陛下,与此类似的大型钟摆,臣共制造了五十五座,以此来庆贺陛下五十五寿辰,不仅送于陛下,亦送于宫内的各位娘娘,如此一来,宫中普及之下,陛下不仅到哪里,都可见到。” 德庆皇帝一脸的惊喜,大笑道:“哦?竟有五十五座?赵爱卿费心了,朕心甚慰,不过,这般贺礼,却仅仅只是第一件贺礼,以赵爱卿的性子,后面两件贺礼必然更加新颖珍奇,快快呈上来。” 赵俊臣笑着点头,对德庆皇帝说道:“陛下,这第二件贺礼,却是臣借花献佛了,并非臣刻意准备的,而是有人托臣送于陛下的,只是数量太多,又不好像这钟摆似地只拿来一件供陛下观赏,还请陛下移步,到太和殿外与群臣一同观看。” 听赵俊臣这么说,德庆皇帝愈加的好奇了,虽然赵俊臣的要求有些不合规矩,但德庆皇帝的兴致却是颇高,笑道:“哦?究竟是什么贺礼?竟然需要让朕到太和殿外观赏?也罢,就随了赵爱卿之意,众爱卿,可愿与朕一同去观摩赵爱卿的贺礼?” 对于德庆皇帝的询问,殿内众人自然没有不愿意的,在德庆皇帝的带领下,纷纷来到太和殿外。 接着,无论是德庆皇帝,还是一众官员勋贵,皆是被太和殿外的情景惊呆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十一章.德庆寿辰(下). 此时,在太和殿外,等候的官员勋贵们早已是分列两旁,让出了道路,目瞪口呆的看着宫中太监们举着赵俊臣的贺礼来到太和殿前。 举着贺礼的太监共有百余人,每个太监手中都举着一把大型的伞盖,伞盖下面,则缀着无数绸条,绸条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大量的名字。 这是万民伞!! 虽然形状各异,虽然大小不同,虽然这些万民伞似乎并不正规,虽然在场的大部分官员一辈子都没收到过万民伞,但看到太监们手中举着的大伞,以及伞下缀着的绸条,让所有人都还是认了出来,这些确实是万民伞!! 另一边,站在御阶之上,德庆皇帝在群臣的拥护下,看到赵俊臣送来的寿礼,很显然也猜到了这些就是万民伞,再联想到赵俊臣“代他人送礼”之言,虽然强自平静着,但依然忍不住身形微微颤抖了起来。 作为一个好大喜功、又自诩圣君的皇帝,如今又银钱不缺,还有什么会比百姓送给他万民伞作为贺礼更让他满足、更让他出风头? 古往今来,又有多少皇帝收到过百姓送的万民伞? 更何况还是一口气送了上百把万民伞之多? “赵爱卿……”德庆皇帝声音似乎平静,却紧紧盯着御阶下的万民伞眼睛眨也不眨,问道:“这些是什么?你又是代何人送礼?” 明白了德庆皇帝明知故问的心思,赵俊臣出列,用自己最大的声音,让太和殿外的官员勋贵们都可以听到。 “陛下,这些是臣前些日子代陛下巡视潞安府灾情的时候,潞安府百姓们为陛下连夜制造的万民伞,且全都是自觉为之,足足有一百一十七把之多!在臣代陛下巡视潞安府期间,陛下您的爱民心怀,百姓们皆是看在眼里,记在心中,在臣返京的时候,百姓们更是纷纷拦路,托臣把这些万民伞送于陛下。” 顿了顿后,赵俊臣接着说道:“陛下您刚才说,这次寿典,让陛下您看到了大明江山的强盛、看到了天下官民的忠孝之心、看到了朝堂之间的君臣和睦,但依臣看来,陛下您还看漏了一点,那就是陛下您爱民如子、百姓们敬陛下如父的情谊!陛下您莫要觉得这些万民伞样式寒酸,据臣所知,潞安府百姓们刚刚经历了一场蝗灾,正值生活贫苦窘迫,但为了给陛下您制造这些的万民伞,所用的布匹绸缎,都是百姓们自主捐献,很多百姓好不容易有了一件好衣衫,几年都舍不得穿一次,但为了给陛下您制造万民伞,却毫不犹豫的把它剪成用于制造万民伞的材料,如此忠孝之心,臣不论何时想起来,都觉得感动异常,而百姓们的如此作为,更能说明陛下您在百姓们心中的声望与圣名!” “好!好!好!” 听赵俊臣这么说,德庆皇帝只觉得自己这场寿宴出尽了风头,今后再自诩“圣君明主”,也有了底气,心中的欢喜激动,已是不足为人外人道,只是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又过了许久,德庆皇帝恋恋不舍的把目光挪开,扬声下旨道:“来人,把这些万民伞放入太和殿正堂,今日与朕同行,朕到哪里,这些万民伞就跟到哪里。寿典过后,亦要小心珍藏!既是百姓的心意,朕身为君王,就绝不能怠慢。再传朕的旨意,潞安府今年税赋全免,以传播朕之恩德!” 随着德庆皇帝话声落下,众人又是一阵“陛下圣明”,期间自有诸般奉承马屁不提,德庆皇帝兴致愈高,亦是全部笑纳。 ……… 而在德庆皇帝欢喜的时候,周围百官却是心思复杂。 给皇帝送万民伞,看似惊世骇俗失了规矩,但赵俊臣显然再一次的拍对了马屁。 这一次的德庆寿辰,风头果然又被赵俊臣抢光了,而且比起往年来还要更出风头,之前五十五座大型摆钟就已是惊艳,德庆皇帝也是喜欢,但与这万民伞相比,却是不算什么了。 更有许多人,惊讶之余,已是开始期待赵俊臣的第三件贺礼了。若是第三件贺礼要比万民伞更加让德庆皇帝开心满足,寿典之后,德庆皇帝又将如何赏赐赵俊臣? 其中,又以太子朱和堉的心思最为复杂。 朱和堉对赵俊臣最为关注,赵俊臣离开潞安府时曾收到万民伞的传言,朱和堉也略有耳闻,只是对于这般传闻,朱和堉当时根本就不相信,以赵俊臣这种贪官,又怎会收到百姓的万民伞? 而此时见到眼前这些万民伞,朱和堉已是明白,那些传言怕都是真的了。若是赵俊臣伪造万民伞送给德庆皇帝,容易拆穿不说,而一旦被拆穿,此时最高兴的德庆皇帝,到时候怕是最为愤怒的那一个,赵俊臣根本冒不起这个险。 只是,在朱和堉看来,赵俊臣肯定依然在万民伞上动了手脚,因为百姓们就算会送万民伞,也只会送给官员,又有谁会直接送给皇帝? 朱和堉有心想要拆穿赵俊臣的把戏,但最终还是按捺住了。 无他,这点事情根本无碍赵俊臣丝毫,当时的赵俊臣是以钦差的身份代德庆皇帝巡视潞安府,这万民伞送给赵俊臣,就等于送给了德庆皇帝,最多只能降低些德庆皇帝的欢喜,以赵俊臣的巧言令色,想要糊弄过去,并不困难。 最重要的是,让朱和堉亲口承认赵俊臣这种贪官竟是收到了百姓的万民伞,受到了百姓的赞誉,是根本不可能的。 所以,在寿典上接下来的时间里,朱和堉一直神色怪异,很显然,“赵俊臣收到万民伞”的消息成真,对他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 却说德庆皇帝回到了太和殿,看着一百一十七把万民伞分列殿内两旁,脸上笑意不减,向赵俊臣笑骂道:“好你个赵俊臣,既然这些万民伞早在回京之前就收到了,你竟敢藏着捏着,直到现在才献给朕?” 还不是因为只有这个时候呈献,才能让你最出风头? 心中这般想着,但赵俊臣的神色间,却是一副贤臣为主的模样,笑道:“陛下恕罪,臣曾听闻,孝道乃是人之根本,而帝王乃是天下百姓之父母,可见百姓为陛下尽些忠孝之心乃是理所当然的。然而陛下您深居于宫中,无法与民间百姓随意接触,您的寿辰,百姓们亦只能在家中焚香祈福。有感于此,臣收到这些万民伞后,就瞒了下来,直到今日陛下寿辰,才把它们献于陛下,因为在臣看来,这些万民伞,不仅仅只代表着潞安府百姓对您的感激与孝心,更是代表着天下百姓对您的感激与孝心。” 听赵俊臣这么说,德庆皇帝又是大喜,看着眼前的赵俊臣,也是愈加的顺眼。 突然想到了什么,德庆皇帝又说道:“对了,俊臣你总共准备了三件贺礼,那第三件贺礼又是什么?快快呈献上来,准备在万民伞之后,怕是更加非同凡响吧?” 赵俊臣笑着点了点头,说道:“第三件贺礼,臣却是从入朝为官后就开始准备了,如今终于准备妥当,正是臣这次献于陛下贺礼中的重中之重。” 听赵俊臣这么说,殿内众人愈加的好奇了,皆是面露期待之色。 在赵俊臣的示意下,宫中太监们终于把第三件贺礼搬运到了太和殿内。 这一次,殿内众人一看,就知道赵俊臣又是大手笔,第三件贺礼只有一件,但竟是需要十余名太监合力搬运。 盯神一看,殿内众人面面相觑,赵俊臣的第三件贺礼,竟然只是一块极大的毛毯,此时卷了起来,厚达五尺有余,长达过丈,显然面积极大。 这么大的毛毯,固然贵重,但要放在万民伞之后,显然就不合适了。 正在众人奇怪之时,赵俊臣示意宫中太监把毛毯放在太和殿正中,然后缓缓展开。 随着毛毯展开,全貌展示在殿内众人的眼中,殿内的惊呼声此起彼伏,惊讶之色跃然于众人脸上,原本稳坐御阶之上的德庆皇帝,更是猛的站起身来。 “这、这是……” 即使德庆皇帝,此时看着眼前这幅宽达一丈,长达两丈的毛毯,声音中也带了些许颤抖。 “回陛下,这是我大明与周边各国的疆域图!” 赵俊臣肃然回答道。 看着德庆皇帝的惊讶幸喜的神色,赵俊臣知道,这一次,他再次猜对了德庆皇帝的心思。 直到利玛窦来华之前,中国受限于技术与投入,一直无力绘制精准的地图,尤其是明朝时期,最为精准的地图竟是太祖朱元璋时期绘制的《大明混一图》,而且那副地图极为失准不说,其竟是连国界都没能力标示,地图之上也只是描绘了大明疆域的山脉河流,州府的行政划分,却是一点也无。 而赵俊臣的这幅大明疆域图,融合了他来自于明朝疆域的记忆,以及后世的绘图手段,大明江山的疆域大小,跃然于上,内中行政划分、河流山脉,亦是条理分明,而大明周围的国度,朝鲜、日本、蒙古、安南,一样不缺。 要知道,即使是那含糊不清的《大明混一图》,都已是宫中秘藏,除了帝王之外,寻常人看一眼都不可得了,更何况赵俊臣绘制的这幅地图? 赵俊臣估计,直到这幅地图出现,殿内众人怕才是第一次意识到大明江山的大小,以及周围的势力分布。 在赵俊臣看来,从某种程度上,古代的帝王,或是是最没有安全感的职业,不知道自己的江山大小,不知道自己治下子民多少,官员们的欺上瞒下,甚至让他们不知道自己国家的真实财富与税收多少。 对德庆皇帝这种志大才疏的帝王而言,这种不安全感,怕是更加明显。 而赵俊臣的这幅大明疆域图,意义就在于此。 不仅要消除德庆皇帝的不安全感,更要让他产生自豪感,让他明白,自己所统治的疆域,是多么的辽阔强大。 这种意义与惊喜,对德庆皇帝而言,比万民伞更有冲击力。(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十二章.尾巴. “这……就是朕的大明江山吗?” 正如赵俊臣所料,虽只是一副地图,但如此详细分明,在大明朝历史上前所未有,带给德庆皇帝的冲击是极为巨大的,以至于他甚至不顾身份,亲自走下了御阶,来到描绘着大明疆域的毛毯之前,垂下身子细细打量。目光炯炯,似乎还带着些许迷醉,喃喃自语之间,究竟说了些什么,或许连德庆皇帝自己也不清楚。 看着眼前辽阔的大明疆域,德庆皇帝或许是第一次具体客观的了解到自己统治的江山有多么的庞大,这种感觉让他欲罢不能。 “是的,陛下。”赵俊臣在一旁轻声说道:“这就是陛下您统治的大明江山,当世最为强大、最为繁荣、最为兴盛的国度。” “赵爱卿,这幅大明疆域图,朕观之竟是比《大明混一图》还要更加精准完善,你又是从何处得到的?” 听到赵俊臣的回话后,德庆皇帝回过神来,向赵俊臣问道。 对于德庆皇帝的询问,赵俊臣早有准备,面不改色的开始编起了故事:“陛下,臣尚未入朝为官的时候,曾偶然间得到一幅残缺的大明疆域海图,乃是西方罗马人所绘制,虽说有所残缺,但臣细细观之,却要比我大明如今的地图精细完善许多。” 赵俊臣的话刚说了一半,德庆皇帝一愣后,问道:“罗马?朕记得万历先皇期间来朝的利玛窦就是罗马人?” 利玛窦在明朝万历年来来到明朝,曾向万历皇帝贡献了《两仪玄览图》、《坤舆万国全图》等世界地图,虽然粗陋,但依然引起来当时大明朝上下极大的震动,罗马人善于绘制地图之名,亦是由那时在明朝开始深入人心,而赵俊臣提及罗马,也是为了增加说服力。 “正是如此。而臣得到的那副疆域海图,却要比当年利玛窦传来的《坤舆万国全图》等图更加的细致准确,可见这些年来,罗马人绘制地图的手段,又有了极大的进步,连我大明海疆及周边国度,都绘制的如此详备。” 说到这里,赵俊臣抬头一看,却见殿内众人皆是没什么触动,只是一幅在听新奇故事的样子,不由眉头微皱。 他今日之所以提及这些,虽然皆是谎言,但也有提醒警示的意味,但很显然,殿内众人皆没有从西方人绘制海图的进步中,看出什么更深刻的东西。 不过,这些打算,本就只是顺手为之,见众人不在意后,赵俊臣也不失望,只是接着说道:“当时,看到那幅海图,臣就在想,连远夷之人都可以绘制如此详细的地图,我大明朝又如何不可?连远夷之国都有自己国家清晰详细的疆域图,我大明又为何不能有?虽说我大明疆域辽阔,远非远夷小国可比,绘制一幅完善的大明疆域图,亦是难上加难,但亦只有如此,才能表明我大明的国力与文明昌盛。所以臣自那时候起,就开始留意收集各方各面的消息,又借鉴了许多先人作品,譬如《大明一统志》、《坤舆万国全图》、《万国图志》等等,费时七年,终于制成了这幅大明疆域图,并借着今日陛下寿辰,将之限于陛下。” 赵俊臣说的这些自然都是谎言,《大明一统志》、《坤舆万国全图》、《万国图志》等作品他自然有所借鉴,为了制造这幅大明疆域图,也确实刻意收集了不少消息,但真正作为基础的,还是赵俊臣脑中关于大明地图的记忆。 而这也是为什么赵俊臣要把大明疆域图绘制在毛毯上,不是因为这样看起来贵重奢华,而是毛毯不比纸张羊皮,可以让赵俊臣把许多大明疆域图的细节刻意模糊掉,毕竟对于大明疆域,赵俊臣也只是记得大概。 但对于此,德庆皇帝显然不会怀疑,只是点头赞道:“赵爱卿有心了,这幅疆域图,确实详细条理,比我朝现用的疆域之图清晰分明不少。” 又细细观摩了片刻后,德庆皇帝的脸上闪过满足的神色,依依不舍的再次看了这幅毛毯一眼后,终于回到了御阶之上坐下,扬声说道:“把这幅大明疆域图挂到朕的御书房内,着人小心看护,不得有失。” 待太监们把毛毯小心翼翼的卷起搬走后,德庆皇帝再次把目光转向了赵俊臣。 赵俊臣今年的三件寿礼,一件比一件让人惊喜,德庆皇帝神色间的满意,任谁都能看得出来。 按照规矩,这个时候德庆皇帝应该发言回谢抚慰了。 而德庆皇帝打量了赵俊臣良久之后,却只是缓缓说了一句。 “俊臣你很好,深得朕心。” 没有过多的语言,没有过多的夸赞,但语气神态间的认真,却任谁都能看的出来。 随着德庆皇帝的话声落下,殿内众人皆是以羡慕嫉妒的眼光看向赵俊臣,如今形势分明,以这三件寿礼的分量,恐怕寿典过后不用多久,赵俊臣就会得到德庆皇帝的“回报”了。 而赵俊臣则是一副受宠不惊的模样,向德庆皇帝行礼道:“陛下过誉了,臣身为陛下臣子,为陛下尽些忠孝之心,也是应当的,值不得陛下特意夸赞。” 见赵俊臣如此谦逊,德庆皇帝脸上又是满意的点头。 接下来,朝中的勋贵百官向德庆皇帝呈献寿礼寿词的仪式还在继续,只是相比较赵俊臣送的那三件寿礼,后面那些人呈送的寿礼寿词不免黯然失色。 然而,经过赵俊臣的这三件寿礼,德庆皇帝接下来却是兴致颇高,虽说再也没什么值得一提的寿礼,但德庆皇帝依然满脸的笑意。 待寿典仪式终于结束之后,日头偏下,已是时近黄昏。 德庆皇帝兴致高涨之下,宣布百官留宫,与德庆皇帝一起赏灯同宴。 对于德庆皇帝的安排,百官自然拜谢不提。 ……… 却说当寿典终于告一段落之后,赏灯宫宴之前,德庆皇帝带着万民伞离去了,而殿内外的官员勋贵们,则有了一小段自由活动的时间,站了一下午时间,总需要解决一下身体的疲乏和生理问题。 而赵俊臣今天出尽了风头,在众人客套之间,也向着殿外走去。 只是,刚刚走了几步,就听一人高声唤道:“赵尚书还请留步。” 虽是高声呼唤,但声音中的虚弱意味,却任谁都能听得出来,总给人一种后力不足气喘吁吁的感觉。 赵俊臣停步,转身一看,却发现前些日子曾有一面之缘的七皇子朱和坚,正向他快步走来。 赵俊臣眉头一皱,刚才在太和殿为德庆皇帝庆寿的时候,他看的分明,这七皇子朱和坚一直和太子朱和堉站在一起,甚至两人送给德庆皇帝的寿礼,都是可合为一对的翡翠如意,还被德庆皇帝称赞为“兄弟二人同心同德”。 然而,此时太子朱和堉尚没离去,朱和坚如此明目张胆的与自己相见,难道就不怕引起太子朱和堉的不满? 下意识的,赵俊臣向着太子朱和堉的方向看去,却见朱和堉此时正被一群勋贵宗室们围着,似乎注意到赵俊臣看来的眼神,转头与赵俊臣对视了一眼,目光中满是冷意,待注意到向着赵俊臣走去的朱和坚之后,冷意却化为了无可奈何,以及让赵俊臣意外的兄弟情谊与信任。 就在赵俊臣暗思之间,七皇子朱和坚已是来到了赵俊臣的身前,笑着拱手示意道:“见过赵大人,今日与赵大人相见,却是为了感谢赵大人前些日子送于我的那些贵重药材,大人当真是有心了。” 见朱和坚主动向自己说话,赵俊臣连忙回礼,道:“殿下无需如此,当日殿下身体有恙,下官正是亲见,送些药材表示心意,也是应该的。” 说话间,赵俊臣上下打量了朱和坚一眼,却见朱和坚的身高与朱和堉相似,只是瘦弱了许多,此时面色苍白,汗水直流,显然德庆皇帝的这次寿典,让他足足站了一下午,以他的身体,有些坚持不足也是应该的。 只是,虽然样子极为疲乏,但此时朱和坚神色间那谦逊有礼的善意笑容,却丝毫不变,眼神有些暗淡,但更多的还是深沉,似乎对自己的身体丝毫都不在意。 略略喘息了片刻后,朱和坚摇头道:“无论如何,都是赵大人的一片心意,我回谢一番也是应该的。” 赵俊臣点了点头,意味深长的问道:“只不过,殿下如此与我相见,难道就不怕太子殿下怪罪?” 朱和坚又是摇头,神色间颇为认真,轻轻笑道:“我自幼就最重一个‘礼’字,既然收到了赵大人的礼物,就应该有所表示回谢,对于这些,太子他是知道的,又怎会怪罪于我?” 最重一个‘礼’字…… 赵俊臣脸上的笑意愈加的意味深长,道:“原来如此,却是下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哪里哪里。”朱和坚摆手道:“不过,与赵大人相见,其实是我心中有一些疑惑,想要求教于大人。”(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十三章.目的. 隐约猜到了些什么,赵俊臣缓缓问道:“哦?不知是何事,竟是连殿下也会心存疑惑?” 朱和坚双眼微眯,轻声问道:“父皇他再过些日子就要南巡了,而随着南巡的规制越来越大,朝中重臣怕是要大都要跟随而去,如此一来,在赵大人看来,在父皇南巡期间,又要由谁来镇守京城,代理国政?” 说到这里,朱和坚微微一笑,又说道:“据我所知,父皇他这些日子经常询问太子关于诸般国政的处理看法,这在之前可是很少见到的。” 赵俊臣并不在意,说道:“陛下离京,太子监国,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太子殿下如今虽说经验尚浅,声望也略有不足,但若是有老臣辅佐的话,想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朱和坚点头道:“确实如此,若是有首辅周大人帮衬着,那么自是万无一失,但赵大人怕是还不知道吧?前日父皇他召见内阁三位阁老商议国事,谈及南巡之事的时候,曾向三位阁老询问谁愿意与他一同南下?又有谁愿意辅佐太子镇守京城?原只是随意一说,因为首辅周大人德高望重,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人选,沈黄两位阁老也不会与他争,然而任谁都没想到的是,首辅大人竟是顺口就答应了要与陛下一同南巡,但陛下话已出口,也只能答应了。但如此一来,辅佐太子监国的人选,就只能在黄阁老与沈阁老之间选择了。” 顿了顿后,朱和坚脸上的笑意突然变得有些意味深长,深深的看了面色微变的赵俊臣一眼,轻轻笑道:“只是不知,黄阁老与沈阁老之中,到时究竟会由谁来辅佐太子?由他们来辅佐太子的话,不知能否像首辅大人那样面面俱到,万无一失?不过,太子他得到消息之后,倒是信心十足。对于此,赵大人你怎么看?” 话声落下后,朱和坚的神色间一如既往的谦逊有礼,但不待赵俊臣回话,对着赵俊臣点头示意后,就已是转身离去了。 赵俊臣的面色却有些阴沉,目送着朱和坚向着朱和堉所在的位置走去,然后看着他们兄弟两人站在了一起,相互间轻声说着些什么,似乎是朱和坚在向朱和堉说明刚才与赵俊臣见面前后的经过。 或许是事情就发生在朱和堉的眼前,或许是朱和堉对朱和坚的信任超乎想象,看朱和堉的神色,竟是没有丝毫的怀疑,只是有些埋怨,似乎不想让朱和坚与赵俊臣又太多的接触。 “当真是兄谦弟恭啊,既然如此,慢慢看下去也就是了……” 看到这般场景,赵俊臣突然一笑,轻轻的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间,同样转身离开。 当初赵俊臣之所以会送给朱和坚那么多贵重药材,就是为了给双方制造接触的机会,并趁机打探朱和坚的真实心意。 而朱和坚显然也明白赵俊臣的意思,今天借着答谢的机会,几乎是在太子朱和堉的眼皮子底下,几乎是没有任何隐藏,向赵俊臣表露了自己的真实态度,并向赵俊臣透露了一个极为重要的消息。 德庆皇帝南巡期间,太子朱和堉监国,而作为辅佐的内阁重臣,竟然不是周尚景!而是沈常茂、黄有容两人中的一个! 如此一来,固然不妙,以朱和堉的性子,在德庆皇帝南巡期间会有怎样的作为,赵俊臣不用过多动脑,就可以想到,定是趁机打压朝中各派系的势力,决不会让如此朝中各派系好过。甚至会趁机收罗赵俊臣等人的罪证也说不定。 若是由周尚景辅佐,那么赵俊臣自然毫不担心,因为太子朱和堉是绝对斗不过周尚景的。而且周尚景近些年来为了避免德庆皇帝的过多猜忌,甚至有意识的压制自己门下派系的权势扩张,也不会趁着赵俊臣等人伴驾南巡的时候动太多手脚。 然而,也仅仅只有周尚景才有这般能耐了,换成沈、黄二人,先不说他们能不能独力压制太子朱和堉,对于这两人的眼光城府与隐忍能耐,赵俊臣就首先信不过,若是趁着德庆皇帝南巡之际,这两人趁机大肆扩张权势,其后又引起其他派系的反弹,混乱之下,恐怕反而会让太子朱和堉渔翁得利。 顺便的,因为朱和坚带来的消息,赵俊臣也大约猜到黄有容宴请自己与沈常茂、周尚景等朝廷重臣的目的了。 很显然,是为了谈判。 ……… 赏灯与宫宴结束之后,当赵俊臣离开紫禁城的时候,天色昏暗,时间已晚。 赵俊臣进宫的时候,带着数十辆马车而来,而离开的时候,却只带了四个大红灯笼。 这四个大红灯笼,乃是赏灯时德庆皇帝御赐的,上面有德庆皇帝御笔亲书的四个金色大字,分别为“忠”、“贤”、“良”、“臣”,联系到赵俊臣入朝为官以来的所作所为,可谓是讽刺至极。 或许,在德庆皇帝看来,赵俊臣能让他开心,能让他事事顺心,就足以当得起这四个字了。只是,当德庆皇帝把这四盏灯笼赐给赵俊臣的时候,太子朱和堉的脸色极为怪异,若不是顾忌着是德庆皇帝的寿辰,怕是要当众顶撞了吧? 这场寿典,由前从后,赵俊臣可谓是出足了风头,在百官面前,赵俊臣也表现出了恰如其分的得意之情。 只是,当赵俊臣坐着轿子离开午门后,神色间的得意幸喜却全然不见,只是面无表情,眉头微皱,沉思着些什么。 赵俊臣思虑重重,倒不是因为朱和坚向他透露的那些消息,如今距德庆皇帝南巡还有大量时间,足够赵俊臣做很多事情了,即使最终太子监国,沈黄辅政,赵俊臣也有办法应对。 真正让赵俊臣顾虑的,却是如此重要的消息,竟然还需要朱和坚向他透露,若是没有朱和坚,这件事情赵俊臣还不只要被瞒多久。 坐到赵俊臣如今这个位置,并不怕出事,就算是天大的事情,也总能找到解决的办法,却最怕出了事情后,自己却后知后觉,甚至是毫不知觉。 而现在,赵俊臣发现,自己竟是陷入了这般危险的境地。 眼见坐轿已是远离了皇宫,赵俊臣掀开轿帘,向跟在一旁的许庆彦招呼道:“庆彦,我有事问你。” 见赵俊臣终于开口了,许庆彦连忙靠近了过去,问道:“少爷你有事要吩咐?” 作为赵俊臣的身边人,赵俊臣眉目间的思虑重重,自赵俊臣出宫的时候许庆彦就看了出来,所以也一直不敢与赵俊臣搭话。 赵俊臣点了点头,问道:“我问你,前些日子我让你送给宫里那些掌事太监的银子,你都送出去了?” 许庆彦连连点头,说道:“少爷你亲自叮嘱的事情,我自然都送了,足足十五万两,全都送了出去,宫里的那些掌事太监,有权有势的每个不下万两,权势少的低的,也有两三千两银子。” 赵俊臣却眉头微皱:“他们可都痛快的收下了?你送银子的时候,可说了是我的意思?” 听赵俊臣这般询问,许庆彦不由一愣,诧异道:“那些太监各个贪财如命,咱们送银子,他们自然都毫不客气的收下了,而且咱们是送银子,又不是扔银子,自然也向他们说了是少爷你的心意,他们还夸赞少爷你出手大方呢。” 说到这里,许庆彦问道:“少爷,可是出什么事了?” 赵俊臣眉头皱的愈紧,缓缓道:“前日陛下召见三位阁老,商议南巡之事,最终出了些变动,这般变动虽说突然,但并不是什么大秘密,而我竟然没得到消息。” 说到这里,赵俊臣的神色变得有些阴沉。 听赵俊臣这么说,许庆彦却是大怒,重重的哼了一声,咬牙问道:“少爷,你是说,那些太监拿了银子没办事?” 赵俊臣却摇了摇头,说道:“这倒不一定,陛下召见三位阁老,宫里的那些掌事太监们怕都在盯着,只要能稍微得到一点点消息,就能为他们带来大笔的银子,若只是一两个太监没有向咱们透露消息,那还可以说是有人拿了银子不干事,但如今却是所有的太监都没有向咱们透露消息,尤其是陛下身边的近身太监张德,咱们喂给他的银子不知有多少,而他也一直与咱们关系不错,但即使是他,也没有把这般消息透露给咱们,那么事情怕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说到这里,赵俊臣眼中闪过沉思之色,觉得这件事情愈加的耐人寻味了。 赵俊臣自回京之后,就一直想方设法的与宫里的宦官势力改善关系,原本赵俊臣是打算从内书堂的掌事太监刘清身上下手,如今宫中的掌事太监大都是刘清调教出来的,只要与刘清搞好了关系,就等于与整个宦官势力搞好了关系。 可惜,赵俊臣一直想与刘清见面,但刘清年岁已大,一直在生病休养,这场见面一直在拖着,不过赵俊臣送给刘清的那些礼物与银子,刘清却全都笑纳了,并托人告诉赵俊臣,只要赵俊臣能保证宫里太监们的利益,宫里的宦官势力也不会与他为难。 而赵俊臣也正是这么做的,不仅任由宫中的那些掌事太监往内库插人,每年内库分给各掌事太监的“分红银子”,也比往前多了一成。当胰子由内库专营专造后,赵俊臣甚至把胰子作坊这一块利益分给了宫里的宦官势力。 如此一来,宫里的宦官势力得到利益保证后,不仅不再与赵俊臣为难,而且也投桃报李,这段日子以来,宫里发生的大小事情,尤其是德庆皇帝身边的事情,赵俊臣都能及时得到消息。而今日赵俊臣向德庆皇帝呈献贺礼的时候,宫里的那些太监们也是全力配合,不见丝毫敌意。 但既然如此,他们又为什么要刻意向赵俊臣隐瞒周尚景要伴驾南巡的消息? 联想到当日与养心殿的掌事太监张秀谈话时,张秀对朱和堉、朱和坚两人截然不同的评价,赵俊臣心底一突,联想到了一个看似绝不可能的结论。 “难道,他们是想让朱和坚亲自告诉我这个消息?”(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十四章.猜测与做戏. 赵俊臣一直认为,古往今来,所有成就大事者,虽说是实力与野心相辅相成,但也有先后轻重之分,实力造就野心,野心源于实力,只有本身的实力到了某种程度,野心才会随之而膨胀增长。 没有实力保障下的膨胀野心,并不是“志向高远”,而是“自不量力”。虽说时势造英雄,但前提也是那所谓的“英雄”本身拥有足够的实力与准备才可堪造就。 经过德庆寿典上的短暂接触,赵俊臣已是确信,朱和坚确实存在着某种野心,而且也并非是一个自不量力的人,否则他也不可能在太子朱和堉的背后隐忍这么多年,那么支持他野心的实力基础,又来源自于哪里? 如今的大明朝,外朝势力早已被周尚景、沈常茂、黄有容、以及赵俊臣瓜分了干净,而太子一党也在都察院站稳了脚跟,朱和坚根本没有的插手余地。 当然,朱和坚也有可能得到了某位外朝权臣的支持或许诺,比如周、沈、黄三人中的某一位。但以周、沈、黄三人的心性手段,绝不可能真心支持一位无权无势且又体弱多病的皇子,否则还不如支持一位更加年幼的皇子。所以这种支持或者许诺即使真的存在,最多也只是投机性质,朱和坚更不可能把它看做是自己的实力保障。 至于军队的支持效忠,则更不可能。明朝的军制体系完善,权势一向被明朝历代帝王所独揽,若是没有皇帝的允许,无论是外朝的兵部,还是内廷的御马监,都无法调动大明的一兵一卒,即使是权势强盛如周尚景,也无法插手丝毫,更不要说朱和堉了。 若是抛开外朝的文武两派势力,那么剩下的,就只有内廷的宦官势力了。 在明朝,宫中的宦官们掌管着内廷二十四衙门,权势之隆,堪称历朝之最,虽然自崇祯皇帝杀了魏忠贤之后,其权势与影响一减再减,甚至动不动就会遭到清洗整顿,但依旧不可忽视,当初赵俊臣之所以迫切的想要与宫中太监们打好关系,就是出于这般考虑。 只是,以朱和坚的声望地位,可能得到内廷宦官势力的支持吗? 若是一天之前,赵俊臣肯定会认为不可能。 但如今,宫中的掌事太监们,竟是在同一时间,齐齐向赵俊臣隐瞒了周尚景要伴驾南巡的消息,而这般消息最终却由朱和坚透露给了赵俊臣,让赵俊臣被动的欠了朱和坚一个人情,事情前后总是透着蹊跷,却让赵俊臣不得不认真考虑这种可能性。 ……… “……这朱和坚作为唯一在京的成年皇子,其出入宫廷、拉拢内廷的掌权太监,甚至要比太子朱和堉还要便利,而在明朝如今的制度下,朱和坚若想实现野心,拉拢内廷宦官势力,得到内廷宦官势力的支持,或许也是他最好的出路,虽然很难,但仔细想想,却也并非是完全不可能,只要手段得当的话……” “……而与朱和坚相比,宫中的那些太监们,上上下下却对太子朱和堉充满了畏惧,而以朱和堉一贯以来的性子作为,待继位之后,继续打压内廷宦官势力,也是极有可能的,如此一来,对于朱和堉的态度看法,想来内廷的那些掌权太监们也很微妙了……” 想到前些日子与养心殿太监张秀的那番谈话,内廷的太监们对朱和堉、朱和坚两兄弟截然不同的看法态度,以及朱和坚这些年来在内廷中刻意培养善缘的行为,赵俊臣不由的若有所思。 “少爷,少爷!!” 就在赵俊臣暗思之间,轿子旁许庆彦的轻声呼唤,终于让赵俊臣回过神来。 在刚才,许庆彦正在痛骂宫中的那些太监不守规矩,收了银子不办事——贪官们也有自己的规矩,甚至比寻常人更看重规矩,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收了银子要办事——但骂着骂着,却发现赵俊臣竟是没有在听,只是若有所思的坐在轿中,面色似乎凝重,又似乎诧异,若有所思,似笑非笑。 回过神来,见许庆彦正担心的看着自己,似乎是怕自己气急坏了身子,赵俊臣不由一笑,轻轻说道:“庆彦,你派人给宫中那些掌权太监们通个信,就说这件事情,我需要他们给我一个解释。” 听到赵俊臣的吩咐,许庆彦却不由一愣,皱眉道:“少爷,这么问一问就完事了?他们收了银子不办事,咱们怎么报复也不为过,就这么通信询问,只要一个解释,怕是太示弱了吧?若是让那群阉货以为咱们好欺负……” 许庆彦话到一半,却被赵俊臣挥手打断、 “和你说过了,今后别一口一个‘阉货’的叫唤,若是被那些太监知道了,好不容易才与他们修复了的关系,就彻底完了。”赵俊臣瞪了许庆彦一眼后,缓缓说道:“这件事怎么看都透着蹊跷,我没有报复,而只是让他们给一个解释,并非示弱,而是试探,是敲山震虎,我想看看最终能敲出来些什么,若是真能敲出来些东西,我还想看看,那些东西又是否与我猜想一致。” 听赵俊臣这么说,许庆彦眉头紧皱,赵俊臣的这些话,他显然听不明白。 不过,见赵俊臣说的认真,许庆彦还是点头应是了。 见许庆彦这般模样,赵俊臣满意的点了点头,但眼中却闪过了一丝遗憾。 如今的赵俊臣早已被李代桃僵,之所以依旧待许庆彦似弟似友,并让他一直跟在身边,一是因为许庆彦忠心,这个世上,最不可能背叛赵俊臣的人,怕就是眼前这位许庆彦了;二是因为许庆彦用心,或者说许庆彦对赵俊臣极为信任,赵俊臣吩咐什么,他就用心做什么,从不怀疑犹豫。 而忠心与用心,亦是赵俊臣挑选门下时最看重的两点要求。 可惜,这两点也是许庆彦仅有的好处了,更多的还是缺点,不学无术、遇事冲动、性子跋扈、能力也仅是一般,赵俊臣这些日子以来虽然刻意培养,有些事情虽然早有打算,但还是会与许庆彦耐心的分析解释一番,就是想让许庆彦有所成长,但这么长时间了,却依旧见效不大。 暗暗叹息之间,赵俊臣合上了轿子上的帘子,靠坐在轿子中,闭着双眼继续沉思。 “第一次见面,这个朱和坚向我示好,让我对他的态度心思产生了怀疑,第二次见面,这个朱和坚借着透露消息的机会,向我表露了立场野心,并让我欠了一个人情,那么下一次见面,他是不是该向我表露底牌了?” “可惜了,外朝臣子与这些皇子接触多有不便,若是明着来往,怕是不用半个时辰就会让德庆皇帝和太子朱和堉得到消息,若是暗中来往,则风险太大,一旦被发现,就算本来没什么事情,也根本说不清了,更会触及德庆皇帝的底线,否则我还真想与这位身残志坚的皇子殿下多多交流一番……” 暗思之间,赵俊臣嘴角挂上了一丝笑意,虽是笑,却很冷。 “不过,若是他真能在满天下毫不知觉间得到了内廷势力的支持,城府手段太过可怕,我今后就算要与他合作,也要防着一手了,却不是最好的扶持对象……” 暗思之间,赵俊臣再次掀开轿帘,向许庆彦问道:“庆彦,我前些日子让你派人收集七皇子朱和坚的消息,如今可办妥了?” 许庆彦连忙说道:“少爷,我一直都让人收集消息,只是这七皇子朱和坚为人做事一向低调,甚至连他身边人也是如此,虽然咱们的人一直都在尽力打探,但根本收集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赵俊臣点了点头,并没有怪罪,只是说道:“不碍事,回去后把你收集的消息送到书房来。顺便的,再把如今尚在京中的其他皇子的消息资料,也送来一些。” ……… 就在赵俊臣琢磨着七皇子朱和坚的时候,七皇子朱和坚已是回到了他在宫外的府邸。 如今朱和坚已经成年,虽然因为体弱多病的原因没有封王,但依然不适合再在宫中居住,德庆皇帝赐给了他一处上好的府邸,每日他除了入宫问候父皇母妃,到皇子书堂读书,其他时间一直呆在这处府邸里,少有外出,低调至极。 朱和坚是被太子朱和堉亲自送回府里的。 来到府门前,两人分别下轿,看着朱和坚苍白的脸色,朱和堉叹息了一声,一向刚强如他,此时神色间甚至闪过一丝怜惜。 “你一向身体不好,今日父皇寿辰大典,喧闹不说,更让你足足站了一下午,当真苦了你了。” 听到朱和堉的话,朱和坚脸上虽然满是疲惫,但依然强自笑道:“太子殿下你过虑了,父皇寿辰,诸般礼仪,是必须要遵守的,若是我等身为儿臣都无法遵守,又如何表率群臣?” 朱和堉摇头苦笑:“你呀,也太看重这个‘礼’字了,自从我被册封为太子之后,因为这个礼字,你甚至就再也没叫过我五哥,总是以太子相称,反倒似让咱们兄弟生分了。今天甚至为了这个礼字,你还去与赵俊臣那个贪官说话,那种人卑鄙肮脏,你也不怕累及自己的名声。” 朱和坚咳嗽了两声后,又喘息了片刻,然后缓缓说道:“我称呼你为太子殿下,不是因为生分,依然是为了向众人表率,为你立威立德,不可马虎,至于我今日与赵俊臣说话,本就是为了回谢,又怎会累及名声?更何况我这么一个病夫,又有什么名声可言……” 话到一半,朱和坚又是一阵咳嗽,脸色也愈加苍白了些。 见到朱和坚如此,朱和堉不由大急,连忙抓住朱和坚的臂膀,就要扶着朱和坚入府休息。 只是,这般动作,却被朱和坚挥手阻止了。 “太子殿下,时间不早了,你也该回东宫休息了,我自己回府就好,不能耽搁了你的正事……”(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十五章.真情与师徒. 朱和堉拧不过朱和坚的固执,最终还是直接回去了。 入轿之前,看着寒风凛凛中,朱和坚虽然身体不适,却依然坚守着君臣礼制,并没有回府休息,只是站在那里恭送着自己离去,脸色苍白至极,但神色间却一如既往的谦逊恭敬,朱和堉不由眉头微皱。 他知道,只要自己不离开,最是坚守礼仪规矩的朱和坚,就会这么一直恭候着,无奈之下,也不好再多停留,只是让轿夫起轿。 在朱和堉眼中,朱和坚看似性子随和恭顺,但从某方面而言,为人比自己还要固执迂腐,又痴迷《小戴礼记》、《周礼》、《仪礼》等著,并时时以此来要求自己与身边人,对朱和堉虽然恭敬,但两者一旦想法冲突时,首先退让的却往往是看似更加固执的朱和堉。 对于朱和坚的这般性子,很多时候朱和堉都很头疼无奈。 但朱和堉却没有发现,正因为朱和坚在他眼中性子固执,又最重视人伦纲常的仪礼,所以他才会对朱和坚如此放心信任。 当轿子远离了朱和坚的府邸,想着朱和坚的身子与性子,朱和堉不由又是一声叹息。 “来人。” 随着朱和堉的一声呼唤,轿子旁的长随连忙应是道:“太子殿下请吩咐。” 朱和堉皱眉思索片刻后,说道:“父皇他前些日子赐下的那些山参,回府后挑些好的,等明日送到老七府上,让他好好补补身子,跟他说不要节俭凑合,该用就用,参汤更要常喝,这东西最补元气,若是用完了就再来与我要……罢了,索性把那些山参全都送到老七府里,否则以他的性子,再怎么说也不会主动来找我索要,反正我这里也用不上……” “明白了,太子殿下。” 那长随恭声应道。 对于朱和堉的吩咐安排,那长随没有觉得丝毫意外,事实上,太子府上下所有人都知道,太子府里只要有了上好药材,朱和堉总会第一时间就想到朱和坚,从来没有丝毫吝啬。 朱和堉却没有安心,沉吟片刻后,又说道:“对了,听闻京城富和药房最擅长调制补药,你明日把那里的大夫请到东宫,就说本太子有事要向他们询问。还有,你明天让人找些善于熬制药膳的厨子,然后挑两个最好的也送到老七府里,哎,别看老七性子固执,他每次吃药的时候,那神情就跟受刑似地,也不知道他这些年来是怎么熬过来的。” 听朱和堉一反常态,唠唠叨叨的没完,一向刚严的表情,此时竟也出现了一丝柔和,那长随不由一笑,道:“太子您对七皇子殿下当真是思虑周到。” 朱和堉摇头苦笑:“我兄弟虽多,但同母所生的,却就他一个,能真心待我的,也就他一个,可惜天不见怜,老七的身子生下来就是这般样子,性子固执不说,而且无论什么东西都不懂得去争,每年父皇赏赐给皇子诸王的财物,他总是挑些差的拿,父皇又一直顾不上他,若是我再不多照看他一些,又有谁还能照看他?不管怎么说,他是我亲弟弟啊。” ……… 就在朱和堉为朱和坚的身子而费尽心思的时候,却说朱和坚的府前,目送着朱和堉的轿子依仗离开之后,朱和坚突然身体一晃,好似力量被抽尽一般,眼看就要摔倒。 只不过,朱和坚身边的那些随从,却皆是早有准备,连忙近身扶住,然后急忙送到府中。 朱和坚从小身子就虚,不能久站,今日德庆皇帝寿典,却让他足足站了三两个时辰,此后的赏灯与宫宴,诸般应付,也算不上是休息,其实早已是坚持不住了。 只是,在太子朱和堉的面前,他依然是一副还能坚持的样子。 之所以要这么做,并不是为了让朱和堉安心,而是不想让自己的身体显得太病弱。 身子病弱从某方面而言,是一件好事,也是一种很好的伪装,若是身子健康些,以朱和坚的年龄,怕是早已经被封王离京,从此远离大明中枢——大明的亲王固然逍遥自在,但那并不是朱和坚想要的。 但是,“过犹不及”的道理,朱和坚一向很明白,任谁也不会把自己的命运压在一个随时都会出现意外的病夫身上。 所以,这些年来,朱和坚的身子与病情一直都很“稳定”,身子好些的时候,他会表现的更虚弱一些,身子变差的时候,他会表现的更健康些,总之,朱和坚的身子情况,这些年来在外人眼中,一直都属于“需要长时间留京疗养,但只要治疗得当就能够康复”的样子。 而今日,朱和坚之所以会催促太子朱和堉离开,就是因为他发现自己的身子经过这场德庆皇帝的寿典,已是坚持不住了,而他不想让自己太过虚弱的样子被太子朱和堉看到,虽然这般模样会让德庆皇帝与朱和堉在担心之余,亦会对他更加放心,但前些日子他才在皇子学堂“发病”一次,若是短时间内再次发病,一旦传播出去,会影响他“只要疗养得当就能康复”的形象。 朱和坚一向都很注意形象,也一向都很注意细节。 ……… 被下人扶到卧室中,又早有人把准备好的参汤喂给他一些,朱和坚的状态总算好了一些,虽然身子依旧无力的靠坐在床头,但苍白的脸色总算红润了一些。 休息片刻后,朱和坚恢复了些力气,缓缓睁开双眼,叹息道:“温神医的补药很有用,今日能坚持这么长时间,多亏了他给我准备的药丸。” 不知何时,一名中年儒生已是来到朱和坚的床头,默默的看着朱和坚虚弱的样子,眼神古井无波,但似乎又有些许敬佩。 即使有药丸相助,以朱和坚的身子,今天能坚持这么长时间,更多的还是靠着毅力,以及心中的一股狠劲。 而这也是这名中年儒生看好朱和坚的原因之一。 仔细的观察了朱和坚脸色片刻,中年儒生摇了摇头,冷声说道:“那药丸只是透支身体元气罢了,不可多用,殿下你的身子还是应以调养为主,这些日子好不容易身子好了些,经过今天这般透支,接下来这些日子怕是不会好受。值得吗?” 朱和坚微微一笑,说道:“当然值得,父皇寿典,我无论如何都要去,这是孝道。更何况,我身份特殊,若是今天不去,想要光明正大的与那赵俊臣见面,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 中年儒生眉头微皱,道:“是不是太急了?而且经过这般接触,殿下你的底细怕是要被他猜到了。” 朱和坚微微摇头,轻咳两声后,缓缓说道:“必须要着急一些,那赵俊臣这些日子以来势力声望增长太快,反观咱们,如今势力声望皆弱,若是再拖拖拉拉,日后等他真正成势后再联络情谊,表明立场,他怕是反而对我看不上眼了。毕竟对外朝权臣而言,与其支持我这个病夫,还不如支持一些更加年幼的皇子。” 顿了顿后,朱和坚双眼微眯,似乎不想让人看到他眼中闪过的那些难明心思,又说道:“至于会被他猜透底细,我并不担心,若是他真能猜透我的底细,说明他是一个聪明人,我喜欢与聪明人合作。” 听朱和坚这么说,中年儒生沉默了。 正如赵俊臣所猜测的一般,朱和坚如今确实从某种程度上与内廷宦官势力达成了默契,这是朱和坚的底牌。 只是,想要争夺皇位,仅仅只是得到内廷的支持还远远不够,必须还要有外朝的支持。 如今外朝势力,不外乎是周尚景、沈常茂、黄有容与赵俊臣四派可以引为援助,而朱和坚想要结盟的人,却是根基最浅声望最弱甚至连入阁资格都没有的赵俊臣! 无他,与其他三人相比,赵俊臣根基声望最小,所以选择余地也小,朱和坚不用担心自己反受控制;而赵俊臣面临的危机最大最多,所以也最不想太子朱和堉继位;而且赵俊臣最年轻,与随时都有可能致仕还乡的周、沈、黄三人不同,若是能与赵俊臣结盟,能给朱和坚带来更长久的支持。 所以,待详细了解了赵俊臣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后,第一次与赵俊臣见面,朱和坚就先行示好,第二次见面,朱和坚就向赵俊臣透露了立场与底牌。 而且与赵俊臣相同,朱和坚也在期待着两人第三次的见面。 ……… 与中年儒生说话之间,朱和坚好不容易积蓄的一些体力元气,似乎都已被消耗干净,说到后面,已是声音虚弱。 很显然,朱和坚需要休息了。 只是,中年儒生却似乎根本没有看到一般,沉默片刻后,突然再次开口道:“刚刚得到消息,何明老前辈已经同意再次出山,接替肖温阮担任太子太师。” 何明,肖温阮之前的太子太师,擅长传授帝王之道,只是那一套太过阴暗,太子朱和堉并不喜欢,而德庆皇帝也不想朱和堉太早接触这些,所以太子太师的位置,就由肖温阮接替了。 如今肖温阮有意致仕,又打算扭转太子朱和堉在庙堂上策略心术方面的劣势,所以在致仕之前,一直都在暗中联络何明,想要请他再次出山辅佐太子。 而对于这一切,朱和坚一直让人紧紧盯着。 听到中年儒生所说的消息,朱和坚神色间闪过一丝缅怀:“何明师傅吗?记得以前太子不喜欢他,却是整日被我缠着,可惜我不是太子,所以他不喜欢我,而我也只从他身上学到一些皮毛,不过也正因为这些皮毛,我才能有今日的经营。” 中年儒生摇头道:“殿下又何必自谦,以殿下之聪慧睿智,只要一些皮毛,就已是可以无师自通,如今怕已是青出于蓝了。” 朱和坚轻轻一笑,并没有否认,只是喃喃说道:“可惜了,我多次请何明师傅出山,但他就是不答应,如今却同意出山辅佐太子……我毕竟不是太子啊,真是可惜了,何明师傅既然年岁已高,不在老家颐养天年,又何必出山费心费力?” 说到这里,朱和坚神色间满是伤感,轻声说道:“想办法……送他上路……”(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十六章.考核与人才收集. 在这个世上,每个人的为人处事之间,都有自己习惯的做法风格。 但在赵俊臣看来,这些所谓做法风格,归根结底,不外乎只是“动”与“静”两种。 有些人更善于“动”,习惯于先发制人,习惯于以快打慢,习惯于占据主动,习惯于将局势打乱后浑水摸鱼。 另有些人则更善于“静”,习惯于后发制人,习惯于厚积薄发,习惯于等待时机再出手,习惯于谋定而后动。 两者虽然迥异,但并没有高下之分,仅仅只是方式不同罢了,只要运用的好,都能让自己达成目的。 而赵俊臣如今也渐渐形成了自己的做法风格,相比较而言,明显更偏向于“静”。 所以,在德庆寿典上,虽然赵俊臣先是从朱和坚口中得知了周尚景会伴驾南巡的消息,其后又对朱和坚的立场底牌有了相关猜测,但消息太少,准备不足,在没有更充足的把握的情况下,赵俊臣也不会轻举妄动。 在这个时候,赵俊臣往往会耐心等待。 等待时机,等待局势明朗,等待对方先露出马脚,等待黄有容的那场聚宴,等待宫中宦官势力给他的“解释”。 而在等待的同时,赵俊臣也不会无所事事,需要进行准备,需要小心试探,还要有条不紊的进行他计划中的事情。 按照赵俊臣的计划,随着德庆寿典的结束,他就要开始为即将开始的春闱会试进行准备了。 毕竟赵俊臣如今身边最缺的就是可以信任的人才,虽然春闱会试——乃至于整个科举制度——在赵俊臣眼中,不过是封建王朝稳定人心的一种必要手段,并不能选拔出什么真正有用的人才,甚至通过科举为官的那些考生们,十之八九会在为官后三五年内就堕落成无数贪官中的一员,但毕竟也是一种选拔人才的手段。 更何况,赵俊臣本身就是一个贪官,从某方面而言,这个只是为了选拔新一批贪官的科举制度,与赵俊臣倒是契合的很。 所以,在德庆皇帝寿典结束后第二天,赵俊臣就召见了柳子岷。 这是一枚赵俊臣考察多时的棋子。 ……… 一如既往,赵俊臣是在书房召见的柳子岷,自柳家兄妹被赵俊臣接到赵府之后,除了年夜那场除夕宴,赵俊臣就再也没有与柳子岷相见。 柳子岷刚才开始还三天二头的想要求见赵俊臣,但屡屡被拒绝后,柳子岷似乎也猜到了些什么,然后就没那么急躁激动了,只是安静的呆在赵府中,一心读书温习之余,亦与赵府上下搞好了关系,偶尔还会到国子监与那些应试考生们交流学问,好似他居住的地方不是赵府,而只是一处寻常客栈。 大年二十九那天,赵俊臣给柳子岷送上了年礼,并不贵重,只是寻常的糕点水果,但每样都备下了三五十份,而柳子岷惊讶之余,也很快就领悟了赵俊臣的意思,当天就带着那些年货去了国子监,分发给了国子监里的考生,得到了诸多赞誉。 对于柳子岷的表现,赵俊臣还算是满意,所以也打算用一用他了。 “学生柳子岷,见过大人。” 进入书房后,柳子岷神色一如既往的谦卑,只是略带忐忑,向赵俊臣行礼道。 赵俊臣放下手中的折子,抬头打量了柳子岷两眼后,笑着点了点头:“很好,看来你这些日子还是学到了一些东西,终究没原先那么急躁了,你要知道,这世间之事,总是欲速则不达,无论何事,都要慢慢经营计较,若像你原先那般,只想急冲冲的一举建功,能不能成事暂且不说,只会失了风度,让人看透目的之余,亦会让人没了好感。” 听赵俊臣这么说,柳子岷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欢喜之色,连声说道:“大人深意,学生已是明白,多谢大人教诲。” 他之前就在想,赵俊臣把他接入赵府,必会有所目的,然而却一直避而不见,定是想要磨练考察了。只是这般想法,毕竟只是猜测,究竟是不是真的,柳子岷也是心中没底,如今听到赵俊臣亲口确认,想到赵俊臣会重用自己,自然是欢喜异常。 只是,欢喜之余,想到了赵俊臣刚才的那番教诲,柳子岷又连忙收敛了脸上的欢喜之色,尽量让自己显得稳重自如一些。 见柳子岷强捺喜色的紧绷脸色,赵俊臣失笑摇头,又说道:“你明白了本官的意思就好,本官原本还担心,这些日子一直都对你避而不见,你会有所埋怨,如今看来,却是本官多虑了。” 柳子岷连忙笑道:“大人小瞧学生了,既然已是明白了大人的深意与教导,学生感激还来不及,又怎敢埋怨大人?更何况大人您位高事重,忙于朝务,而学生的事情则只是小事,大人无论什么时候召见学生,都是理所当然的。” 赵俊臣点了点头,突然话锋一转,又说道:“难得你能为本官考虑,只是现在想来,本官贸然把你们兄妹接到赵府,却是本官有失考量了,你在本官府上暂住的事情,如今过了这么长时间,怕已是被不少人知道了,你本是清官之后,而本官在民间声名不佳,说起来本官倒是拖累你了,如今的国子监,怕是有不少人对你不满吧?” 听赵俊臣这么说,柳子岷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 确实,自柳子岷入住赵府后,国子监里颇有不少迂腐儒生与他断了来往,冷眼酸语不断。 不过,对此柳子岷却不在意,些许尴尬也只是一闪而过,说道:“大人过虑了,那些迂腐儒生又懂什么?大人您这些日子以来勤于政务,忙于民生,生活简朴,随和待人,学生皆是看在眼里,民间的那些流言流语,也只是以讹传讹罢了,正所谓流言止于智者,那些迂腐儒生会被流言所惑,显然也不会有什么前途出息。” 说到这里,柳子岷神色间闪过一丝怪异,却是因为他知道自己说的这些全都是实话。 也正因为是实话,所以柳子岷才会奇怪,在他眼中,像赵俊臣这种朝廷大员,不管是不是贪官,都应该生活奢华、歌舞笙箫、官威十足才对,但通过柳子岷的观察,却发现仅看赵俊臣的日常生活,不仅没有丝毫贪官的样子,甚至比清官还要更像清官。 至少,如今大明朝的清官虽然不多,但柳子岷终究也见过一两个,但论及生活简单、为人随和、勤政为国等方面,却还比不上赵俊臣。 赵俊臣并没有猜到柳子岷的心思,只是叹息道:“你能想到这些,倒也不简单了,可惜这世间终究是愚钝者多于智慧者,固执者多于善纳者,人云亦云者多于头脑清晰者,却也不知今科举子,能像你这般的,还能有几人。” 见赵俊臣似乎略有落寞,柳子岷连忙说道:“大人所说极是,但依学生看来,今科举子之中,仰慕大人的、想与大人亲近的举子,还是大有人在的,就拿国子监里的监生举子来说,虽有不少迂儒,但得知学生与大人相识,甚至能入住大人府中后,心生羡慕的监生举子,也不在少数,可见公道自在人心,大人大可不必忧虑。” “哦?竟然如此?”赵俊臣一脸惊讶的样子:“可惜了,如今春闱将近,本官也不好与这些青年才俊们多加亲近,否则倒是要好好招待他们一番,这些人能不为流言蜚语所锢,怕是前途远大,当真是可惜了。”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是话锋一转,道:“不过,说起来,春闱将近,你再住在本官府上也不合适,不谈本官在朝野间的名声,单说这般时机,你若是再住在本官府里,怕是流言蜚语就要满天了,对你前途有碍,所以新年过后,你就搬回国子监住吧。” 没有理会柳子岷的脸色微变,赵俊臣继续说道:“以本官看来,以你如今的才华学问,春闱会试必定不会有什么问题,虽说会元不敢保证,但成为头榜贡生还是绝无意外的。所以也不必再把时间用在读书温习上,多和同期考生交流一下情谊,也正好能帮着本官留意些,看看本科考生之中,究竟有谁是人才,有谁是庸才,有谁因为民间流言而厌恶本官,又有谁不受流言影响有意亲近本官,考察之后,再给本官一份名单,本官日后也能与他们刻意亲近些。” 说到这里,赵俊臣似笑非笑,意味深长的说道:“能不被流言所扰,必定都是大才,待春闱会试后,也定能榜上有名,子岷你说是不是?” 话说到这里,柳子岷又哪里还不明白?连声说道:“学生明白了,还请大人放心。以学生看来,必会有不少举子会有心与大人亲近的,而学生也必会尽力尽心,向他们传播大人之恩德。” 想到赵俊臣的这般安排,能加重自己在赵俊臣心中的分量不说,更有好处无数,柳子岷心中不由大喜。 赵俊臣笑着点了点头,却意有所指的说道:“你明白就好,不过,本官这次是真心想要找一批人才,所以,嫉贤妒能、因私废公之事,虽说是人之常情,但本官希望你能尽量避免,这一点你可明白?” 说话之间,赵俊臣虽然笑着,但打量注视之间,柳子岷却不由身体一颤,连忙说道:“学生明白,学生绝不会让大人失望。” 说到这里,柳子岷突然有些迟疑,又问道:“不过,学生搬回国子监自然没什么,只是柳蕊她……” 赵俊臣犹豫片刻后,说道:“柳蕊姑娘的话,就看她自己的意思吧,她若是想与你一同离开,你就给她找处好些的客栈也就是了,若是还想留在府里,那我也不赶她。不过,说起来你回到国子监后,诸般交际应酬,也需要银子,柳蕊姑娘不在身边,也需要人来照顾,这样吧,我让庆彦给你准备五千两银子,还有两个伶俐书童,银子你尽管用,不够就再来府里拿,而那两个书童也会是自己人,有什么事,你也尽可以安排,不用有后顾之忧。” 听赵俊臣这么说,柳子岷连忙致谢道:“多谢大人吩咐。” 赵俊臣点了点头,继续低头看起了折子,同时说道:“若是没什么事的话,你就回去准备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十七章.考虑与打算. 当柳子岷离开书房后,赵俊臣也放下了手中的折子——事实上这份折子他早就看过了,拿在手中不过是一种伪装罢了——转而拿出一篇薄薄的册子,打开后细细观看。 册子中,记录着德庆皇帝诸嫡子的一些基本信息,包括已经封王离京的那几位成年亲王,以及尚在京中的那些年幼皇子。 如今的赵俊臣,还没有一个完善有效的情报网络,又不想在收集消息时大动干戈引人注意,所以也只能收集到一些基本消息,比如那些亲王皇子们的年岁,表现出来的性格,诸种才能的评价,明面上的关系网络,以及母家势力等等。 对赵俊臣而言,朱和坚心机城府太过深沉,并不是一个很好的扶持对象,虽然并不介意与他合作,但也仅止于暂时而已,若是等到朱和坚势力渐成,对赵俊臣而言究竟是助力还是威胁就很难说了。 所以,赵俊臣在收集朱和坚的消息资料的同时,也收集了其他皇子们的消息资料。 虽然都只是很基本的消息,但也足够赵俊臣得到很多有用的东西了。 其中,最有用的消息,不外乎两点。 首先,德庆皇帝的儿子虽然都不少,但这些皇子亲王们的母家势力,无一例外皆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地方,而那些家族势力不低的后宫嫔妃,虽然也有几个颇受德庆皇帝的宠爱,但这么多年以来,竟无一人能怀上皇家血脉! 对于此,赵俊臣并不认为只是偶然,其目的也是昭然若揭,不外乎就是为了防备外戚势力罢了。 事实上,在明朝中前期,明朝的皇帝们甚至不会去选那些官宦世家或勋贵世家的女子充入后宫,所选的秀女皆是出自民间,这也造成了在明朝中前期,后宫嫔妃的素质极其低下。时至今日,虽然这般规则有所转变,但想来后宫之中依然有所防范。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德庆皇帝最小的皇子,如今尚不足两岁。联想到德庆皇帝一向注重养生,最近甚至有意再开选秀充实后宫,似乎意味着德庆皇帝虽然年岁渐大,却老当益壮,如今依然还有生育能力。 这些结论,对赵俊臣而言,可谓是有好有坏。 ……… 合上了手中册子,赵俊臣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在册子之中,并没有哪位皇子能引起他的注意,然而,因为这些消息资料,却让赵俊臣联想到了一些更加深远的事情。 之前,德庆皇帝曾向赵俊臣许诺,赵俊臣可以在后宫再开选秀时,从自己的母家赵氏家族中挑选一名适龄女子送入后宫,德庆皇帝会给她贵人位份。 在那时,赵俊臣还有心动些手脚,毕竟以赵俊臣对德庆皇帝的了解,那赵家女子只要调教得当,想要讨得德庆皇帝欢心并不困难,若是赵俊臣能再买通一些相关宦官,让这名赵氏女子在短时间内怀上皇家血脉,并最终诞下皇子,也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若是那样的话,只要准备得当,就足够促使赵俊臣下定决心冒险行事了。 但如今看了这些资料后,赵俊臣却发现,他的这般想法怕是要无疾而终了,因为他自己的存在,德庆皇帝将来就算再宠爱赵氏女子,想来也绝不会让赵氏女子生下皇家后代的。 “不过,若是德庆皇帝依然还有生育能力的话,这条路未必行不能尝试一下,赵家女子固然不能生育皇家后代,但若她的身份不是赵家女子的话……” 喃喃自语间,赵俊臣执起书桌上的兔毫,在一张宣纸上写下了“瞒天过海”四字,然后就盯着这四个字想个不停。 就在赵俊臣暗思之间,许庆彦推门而入。 “少爷,一切都准备妥当了,我给了那柳子岷五千两银票,并把赵和、赵宣两人送到了他身边作为书童,这赵和、赵宣两人虽然岁数不大,但也是咱们赵府老人了,对少爷也一向忠心,有他们两人盯着,也不怕柳子岷会在私下里有什么小动作。” 听到许庆彦的汇报,赵俊臣点了点头,这些事情早有安排,赵俊臣也不在意,只是突然开口道:“对了,对于赵家那边,庆彦你可有什么了解?” 许庆彦微微一愣,问道:“赵家?哪个赵家?” 见赵俊臣眉头微皱,似乎有些犹豫,片刻之后,许庆彦已是明白了赵俊臣的意思,迟疑道:“少爷你是指扬州那边的赵家?” 赵俊臣点了点头,说道:“就是我母家那边。” 听赵俊臣这么说,许庆彦亦是摇头,说道:“那边的情况我也不大清楚,因为当年的事情,少爷你一向不待见他们,自少爷入朝为官后,在刚开始,他们倒还会时常派人来联络,想要与少爷恢复情谊,只是少爷你把那些人全都赶走了,话也没说几句,说起来,那边也有一年多没派人来找少爷了,所以详细情况我也不是很了解,只知道只是大宗族,人数不少,在扬州那里也有些影响。” 说到这里,许庆彦奇怪的向着赵俊臣看去,不明白赵俊臣为何会突然提及赵家。 赵俊臣沉吟片刻后,喃喃自语道:“既然如此,这件事却不能一直拖着了,要尽早准备才是。” 说到这里,赵俊臣抬起头来,对许庆彦说道:“庆彦,你派人给赵家那边传个信,就说陛下如今有意在赵家挑选一位适龄女子入宫,你让他们把赵家所有的尚未出阁的女子全都集中起来,不要耽搁,只要沾亲带故的,一个也不要漏掉,越多越好,有婚约的全都退婚,有心上人的全都拆散,总之,在我伴驾南巡后,到了扬州那边,会亲自在她们中挑选合适人选。” 事实上,对于从赵家之中挑选适龄女子送入宫中的事情,在赵俊臣原先并不如何急迫,但随着心中的一个计划形成,赵俊臣却发现,这个入宫人选对诸般素质的要求却是极高,能不能挑到合适的人选,赵俊臣心中也没有把握,所以只好早做准备,并尽量扩大选择范围了。 另一边,听赵俊臣这么说,许庆彦却不由一惊,德庆皇帝要在赵家之中挑选适龄女子入宫的事情,赵俊臣一直瞒着,如今还是第一次和他说,明白事关重大,许庆彦不敢耽搁,亦是连忙去了。 只不过,在离开之前,许庆彦却突然想起来什么,停下了脚步,转身对赵俊臣说道:“少爷,咱们这边已经与赵家有不少年没联络过了,这些年来咱们也赶走了他们不少人,说是恩断义绝也不为过,那边的具体情况咱们也不了解,若是贸然去传信,他们会听咱们的?” 听许庆彦这么说,赵俊臣似笑非笑的看着许庆彦,却不说话。 片刻之后,许庆彦突然想明白了些什么,面现尴尬之色,说道:“是我糊涂了,少爷你放心,他们必然会听的。” 说话间,许庆彦已是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傻问题,如今赵俊臣权高位重,这次主动与赵家联络,在赵家那边看来,正是与赵俊臣修复关系的大好机会,如何又会错过?就算赵家那边因为赵俊臣这些年来的态度而心存怨恨,以赵俊臣如今的权势,逼他们就范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 PS:大家抱怨更新太少,虫子也明白,新书期间,这种更新速度和自杀没什么区别。但最近实在无奈,上个月的工作出了一些问题,不仅请假失败,还要把一些事情重做一遍,造成了这些日子更新窘迫。不过好消息是,这些事情如今只剩下尾巴了,从明天开始会加快更新速度,欠的章节也会尽量补上,见谅。(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十八章.权臣贪官们的聚宴(上). 黄有容宴请周尚景、沈常茂与赵俊臣的日子是大年初五,地点设在了城西的“聚德饭庄”,这家饭庄要是比赵俊臣时常摆宴的天海楼高档许多,以鲁菜而闻名,是京城官员富贾们的常聚之地。 这一天,傍晚将至,当赵俊臣乘着马车来到聚德饭庄门前,看着眼前饭庄门上挂着的招牌字号,神色之间却是不由怪异。 “少爷,怎么了?” 跟在赵俊臣身后的许庆彦,见赵俊臣神色间有些奇怪,不由问道。 赵俊臣带着些许自嘲,轻笑道:“没什么,只是觉得这‘聚德’这二字,今日实在是应情应景罢了。” 说话间,示意许庆彦在外等候,赵俊臣已是举步向着聚德饭庄中走去。 刚刚进入饭庄,就见黄有容在一众人的拥护下,向着赵俊臣迎来,脸上的笑意,一如既往的温和亲善,从表面上看,就好似赵俊臣的自家长辈一般。 “不出老夫所料,今日设宴,果然还是俊臣最先到了。” 而赵俊臣则连忙迎了上去,躬身行礼道:“下官来晚了,让前辈久候了。” 黄有容摆手道:“俊臣过虑了,离开宴还有一段时间,俊臣你来的算是早的了,老夫估摸着,周首辅和沈阁老他们,怕是还要再等些时候才会来,你我两人先去雅间等待吧,今日只是私宴,俊臣你也不用与老夫过多客套。” 黄有容虽然客气亲切异常,但赵俊臣却恭声说道:“黄阁老您是上官,是长辈,而我是下属,是后辈,尊敬些也是应该的。” 听赵俊臣这么说,黄有容大笑:“俊臣你呀,就是太守规矩了,老夫为官以来,最是爱护后辈,你我相处之间又何须这般客气,让人看着好似生分一般,年纪轻轻的,还是洒脱轻狂一些才对,可不能失了朝气锐气。” 话虽然这么说,但看黄有容的神色表情,却显然对赵俊臣的恭敬态度十分受用。 谈笑客套之间,黄有容已是引着赵俊臣,向着他预定的雅间走去。 聚德饭庄占地颇大,从门口到深处,要走一段不短的路程,而对于这次聚宴,黄有容显然不打算有遮掩丝毫,在去雅间的路上,两人遇到了不少在这里聚餐的官员富贾,这些人见到黄有容与赵俊臣之后,亦是纷纷现身问候,神色语气之间满是讨好。 讽刺的是,这处饭庄虽然名为“聚德”,但实际上饭菜价格昂贵,身家稍稍窘迫一些的,根本承担不起,而朝野之间真正有德行的人,这间饭庄开建以来,怕是根本没有来过几个。 就在赵俊臣暗思之间,黄有容已是领着赵俊臣来到雅间入座。 因为周尚景与沈常茂还没有来,饭庄的伙计也只是给两人端来了清茶。 闲话品茶之间,黄有容笑着打量了赵俊臣两眼后,突然话题一转,说道:“老夫看俊臣倒是悠然自得的很,只是内廷二十四衙门那边,如今已是手忙脚乱焦头烂额了,俊臣你好不容易才与内廷的人修复了关系,突然这么做,难道就不怕彻底得罪他们吗?” 赵俊臣却好似听不明白一般,神色之间闪过一丝疑惑,放下手中茶盏,问道:“不知前辈所说的是何事?晚辈乃是外臣,虽然得蒙陛下信任代理内承运库,与内廷也有了些交集,然而外臣与内宦不能私交乃是本朝的规矩,对内廷的事情晚辈也根本插不上手,这几日内廷二十四衙门确实乱了一些,但却是与晚辈无关的。” “无关吗?”黄有容意味深长的笑道:“不过据老夫所知,如今内廷的那些掌权太监,自前日开始就开始屡屡派使者找俊臣服软了,只是俊臣却对他们闭门不见,虽然正如俊臣所说,我朝自有规矩,外臣与内宦不可私交,但得饶人处而饶人,事情若是做绝了,怕是对谁都不好吧?” ……… 原来,德庆寿典后,赵俊臣因为没有收到周尚景要伴驾南巡的消息,曾派人找内廷里的那些掌事太监要求一个“合理解释”,本只是为了敲山震虎,想打探一下朱和坚与内廷之间的关系,但赵俊臣没想到的是,对于他派去的信使,那些内廷掌权太监们或是含糊以对,或是避而不见,或是顾左右而言他,根本没有给赵俊臣一个满意的答案。 虽然赵俊臣觉得其中怕是另有原因,但若是就此作罢,不了了之,反倒像是自己示弱了。在赵俊臣看来,他与内廷之间的关系,只是合作,相互平等,并不存在谁上谁下,又或者谁有求于谁,面对这般情况,为了不让人小看,也为了让内廷中人涨些教训,立威报复,已是不可避免。 而赵俊臣报复的手段也很简单,只是让府中之人留意市面上的消息,待听说有人要变卖一批数量巨大且质量上乘的布匹绸缎后,就让人出手买了下来。接着又向德庆皇帝上了折子,建议将寿典过后一部分不再使用的物资变卖民间,使内库可以回笼银子,从而节约成本。 随着德庆皇帝批准了赵俊臣的计划,内廷二十四衙门马上就是一阵手忙脚乱。 原来,德庆皇帝寿典之际,虽然花费的银子如流水一般,但内廷并没有贪墨太多,这并不是因为内廷的掌事太监们突然变得清廉了,而是对于他们来讲,真正的收获季节,来自于庆典结束之后。 举例来讲,德庆寿典之际,皇宫之中,到处都有用布匹绸缎结成彩墙与彩廊,但随着寿典结束之后,这批数量巨大的布匹绸缎,却会被内廷太监们当做消耗之物,私自卖到民间,而仅此一项,内廷太监们就能获利不下十万两银子! 赵俊臣正是看准了这一点,让府中人装作绸缎商人,把这批绸缎买到手中,接着再向德庆皇帝请旨,要求核算物资并进行变卖,计划虽然简单,却是将内廷逼入了绝境。 如此数量庞大的布匹绸缎,内廷上下在短时间内根本拿不出来,即使想从民间寻买,也会因为数量太大,就算有银子也买不到。要知道,他们当初购买这些布匹绸缎的时候,前后可是足足用了半个多月的时间,为此甚至远到江南进行采买,而赵俊臣留给他们的时间,却只有区区五日。 接着,内廷中人找到了当初从他们手中买走布匹绸缎的那位“绸缎商人”,然后却发现这名所谓“绸缎商人”竟是赵俊臣的人,到了这般时候,自是明白了这一切都是赵俊臣给他们设下的圈套。 面对这般情况,内廷上下虽然或许会因此而有所怨恨,但更多的还是恐慌惊惧,若是赵俊臣刻意报复,将手中的这批布匹绸缎压着不放,一旦事发,必然会震惊朝野,以德庆皇帝的性子,内廷上下说不得还会遭受新一轮清洗。 而这个时候,能救他们的人,也只有手中有着足够布匹绸缎的赵俊臣。 所以内廷上下很快就向赵俊臣低头了,这三日以来,每天至少都会有六七波内廷使者去求见赵俊臣,使者的地位身份也越来越高,然而在这般时候,赵俊臣反而拿捏起了架子,对这些使者避而不见,一幅公事公办的样子。 如此一来,内廷上下自然更加慌乱。 而赵俊臣之所以这么做,除了立威,以及逼迫内廷中人坦诚他们与朱和坚之间的关系之外,更是想要加深自己对内廷上下的影响力。 这次内廷对赵俊臣隐瞒周尚景要伴驾南巡的消息,也给赵俊臣提了一个醒,他与内廷之间仅仅只是合作是不够的,随时都有可能被出卖,所以加深对内廷的影响力,甚至于直接控制一部分内廷宦官,对赵俊臣而言已是在计划之中。 但若是想加深对内廷的影响力,不仅需要以利相诱,更需要以威相逼。 所以这件事赵俊臣也不想做绝,等内廷上下有了足够的教训后,赵俊臣自然会亲手救下他们。 不过,此时听黄有容之言,显然内廷上下如今依然心存侥幸,是想要通过黄有容来说服赵俊臣放他们一马了。 毕竟,赵俊臣与内廷有合作关系,以银钱来换取德庆皇帝身边的消息,但与内廷合作之人,绝不会只有赵俊臣一家,黄有容显然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 ……… 想明白了黄有容突然提及此事的目的,赵俊臣轻轻一笑,突然顾左右而言他,说道:“黄前辈您经验丰富,自然明白,这世上有些人虽然有用,但却总是不守规矩,若是想让他们帮着做事,只给他们甜枣是不够的,左手拿着甜枣的同时,右手还要举着一个棒子,他们听话了,固然可以喂他们一些甜枣,但他们若是不听话了,举着的棒子也不能闲着,该敲打的时候就要敲打,有的时候,为了让他们涨点教训,这敲打还需要重一些,前辈你以为如何?” 黄有容双眼微眯,神色间一如既往的笑意盈盈,让人看不出是喜是怒,只是缓缓说道:“俊臣说的固然有理,但若是敲的太重,把人给敲死了,或者被敲打的人因此而心存怨恨,又该怎么办?” 赵俊臣淡淡的说道:“若是敲死了,就再换一个就是,若是被敲打之人心存怨恨,那就直接敲死。更何况,下手轻重,晚辈也有分寸。” ~~~~~~~~~~~~~~~~~~~~~~~~~~~~~~~~~~~~~~~~ PS:工作结束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十九章.权臣贪官们的聚宴(中). “若是敲死了,就再换一个就是,若是被敲打之人心存怨恨,那就直接敲死。更何况,下手轻重,晚辈也自有分寸。” 听到赵俊臣此言,黄有容神色间似乎有阴沉之色一闪而过,端起身前清茶浅饮一口后,缓缓说道:“俊臣当真是好气魄,但俊臣你要知道,你如今要敲打的,不仅仅只是一个人,而是一批人,换一个人容易,但换一批人就比较麻烦了。” 说到这里,黄有容声音微顿,举目与赵俊臣相对,继续说道:“最重要的是,这一批人不仅仅俊臣你在用,许多人都在用他们,他们虽然有时候贪得无厌,有时候不守规矩,有时候蛇鼠两端,固然讨厌,但在这戏台之上,每个戏子都有他们的作用,你我很多时候也离不开他们,敲打固然可以,但敲打的太重,却只会损害大家的利益。” 见赵俊臣沉吟不语,黄有容似乎叹息了一声,又说道:“俊臣你如今虽然尚未入阁,但势力初成,老夫并不想干涉你什么,只是俊臣你既然尊老夫为前辈,那么老夫还是有必要给俊臣你一些忠告,据老夫所知,内廷那边如今不仅托付老夫作为和事老,周首辅、沈阁老怕是也在他们拜托之列,同样的话,现在老夫会说,不久后周首辅会说,沈阁老也会说,大家的心思大致相同,都希望俊臣你能罢手,既然内廷那边已经服软,俊臣又何必抓着不放?” 黄有容啰啰嗦嗦的说了一大堆,赵俊臣只是在静静听着,待黄有容说完后,赵俊臣终于开口了:“前辈你的意思,晚辈已是明白,只是晚辈却还有一事不明。” “俊臣你说。”黄有容恢复了原先那般和蔼模样,说道。 “若是他们这次不守规矩,晚辈想要敲打他们,却被前辈你,还有周首辅、沈阁老合力阻止,最终不了了之,那么是不是说,今后前辈你想要敲打他们,只要周首辅、沈阁老以及晚辈阻止的话,事情也会不了了之?”赵俊臣语气恭敬,轻轻笑着,但眼神却是极为认真:“若是这样的话,是不是意味着,今后内廷里的那些人可以肆无忌惮的贪得无厌、蛇鼠两端、不守规矩?反正不管他们闹出什么事,都有其他人帮他们摆平。” 顿了顿后,赵俊臣的神色变得肃然,缓缓说道:“有些人咱们确实离不开,但这一次无论如何,晚辈都会敲打一下他们,让他们认清自己重几分几两,晚辈这么做,不仅仅只是为了自己,亦是为了前辈你,为了周首辅,为了沈阁老。现在已经不是刘瑾和魏忠贤的时候了,外朝势大,内廷势衰,他们也该遵守一下规矩了。” 接着,赵俊臣微微一笑,又将之前的话语重复了一遍:“所以,该敲打就敲打,若是敲死了,就再换一个就是,若是被敲打之人心存怨恨,那就直接敲死。更何况,下手轻重,晚辈也自有分寸。” 听赵俊臣这么说,黄有容神色略凝,上下打量赵俊臣良久,见赵俊臣神色丝毫不变,只是悠然自如的饮着杯中清茶,突然呵呵一笑,竟是没有再反驳,只是淡声说道:“既然俊臣你自有分寸,那老夫也就不再理会了,毕竟只是小事情。” 赵俊臣笑着点头,道:“是的,只是小事。” 黄有容话锋一转,又说道:“既然如此,如今周首辅和沈阁老还没来,咱们不妨提前说一些正事,老夫这次聚宴的用意,想来俊臣你已经猜到了。” 见赵俊臣点头,黄有容继续说道:“陛下在春闱之后就要南巡了,首辅大人到时候也会伴驾相随,如此一来,协助太子镇守京城的人选,就会是老夫与沈阁老中选择,俊臣你觉得谁比较合适?” 赵俊臣却没了之前的争锋相对,摇头笑道:“晚辈资历经验皆浅,这种事情,自然要听前辈和首辅大人、以及沈阁老安排,只要最终的安排决定不会损害大家的利益,那么晚辈就会鼎力支持。” 听赵俊臣这么说,黄有容满意的点了点头,却不再继续深谈,只是转而与赵俊臣说起了闲话。 正如黄有容之前所说,内廷的事情只是小事,之前的种种谈论交涉也只是顺便,德庆皇帝南巡之际的留京辅臣人选,才是黄有容真正在意的。 之前关于内廷的问题,赵俊臣寸步不让,让黄有容担心赵俊臣有些昏了头脑失了进退,所以才出言试探,而见到赵俊臣依然守着本分,黄有容也终于安心了下来。 ……… 事实上,自周尚景决定要伴驾南巡后,为了争夺留京辅臣的资格,黄有容与沈常茂两人,这些日子以来怕是已经有过不少次的明争暗斗,但对于这些事情,内阁里的三位阁老,却没有一人向赵俊臣透露丝毫,也没有寻求赵俊臣的支持和意见,言下之意已是很明白——留京辅臣究竟由谁担任,这是内阁阁老们才能参与的竞争与游戏,如今的赵俊臣虽然势力初成,就算是内阁里的三位阁老也不敢小看,但毕竟没有入阁,也就没有参与的资格。 这次聚宴,黄有容能邀请赵俊臣前来,而周尚景与沈常茂对此亦是默认,已是给了赵俊臣足够的面子,从某方面而言也是代表他们承认了赵俊臣在朝中的地位。但也仅此而已。 这就是入阁与没入阁的区别。 对于这些,赵俊臣自然看得明白,这次聚宴,黄有容与沈常茂是主角,周尚景的偏向更具有决定性,而赵俊臣的位置更类似于旁观者,可以参与讨论,可以提出意见,但这些讨论与意见能不能引起重视,还要看内阁三位阁老们的态度。 “可惜了,只要无法入阁,很多事情都是名不正言不顺,奈何我如今年龄尚青,入阁这种事情又最讲资历,却也急不得。” 与黄有容闲谈之间,赵俊臣若有所思。 而就在两人闲话之间,雅间外又脚步声响起,接着就听有人在门外急声说道:“黄阁老,赵大人,首辅周大人的坐轿已经来了。” 听到门外之人的禀报,黄有容与赵俊臣皆是连忙起身,举步向着雅间外走去。 对于周尚景,无论是黄有容还是赵俊臣,都存着必要的恭敬,虽然这种恭敬或许只存在于表面。 打开雅间的房门,黄有容笑道:“这次聚宴来客,顺序倒是是老夫想象中一般无二,果然是俊臣为人谦逊,必是最先来,而首辅大人最为守时,也不爱摆谱,要稍晚一些;至于沈阁老则是最后了,然而也会在开宴之前来到。不过首辅周大人既然已经来了,沈阁老怕是也要马上到了。” 话虽然这么说,但赵俊臣依然从黄有容的神色间,察觉到了些许不满。 赵俊臣笑着点头,却没有多说什么。 说话间,两人已是快步来到聚德饭庄门口处,正好见到周尚景正在下人的搀扶下,慢悠悠的从轿子中走出。 见到黄有容与沈常茂迎来,周尚景老脸一笑,问道:“老夫没有来迟吧?” 赵俊臣还没有来得及说话,黄有容已是客气道:“哪里哪里,现在离开宴还有一段时间,首辅大人来的已经算是早的了。” 而赵俊臣则是向着周尚景行礼道:“见过首辅大人。” 周尚景向两人点头示意,轻咳两声后,缓缓说道:“没来迟就好,若是劳烦你们久候,老夫就要过意不去了。” 黄有容说道:“这里风重,首辅大人,咱们不妨到雅间说话?” 周尚景却抬手轻摇,说道:“不用了,老夫来的路上,正好看到沈阁老的轿子就跟在后面不远处,咱们就在这里等等吧,省的来回跑。” 说话间,已是有黄有容身边的长随快步而来,向三人禀报道:“老爷,首辅大人,赵大人,沈阁老的坐轿到了。” 众人转目间,果然看到沈常茂的轿子向着聚德饭庄赶来。 待沈常茂下轿后,看到三人都站在那里等待,似乎有些吃惊,虽然神色之间依旧满是冷厉严肃,只是快步走到三人身前,向着周尚景躬身行礼后,又向着黄有容与赵俊臣两人点头示意,然后说道:“我来晚了,各位莫要怪罪。” 赵俊臣回礼之间,冷眼旁观,却发现黄有容比之平时,明显要对周尚景更客气恭敬一些。反倒是沈常茂,与之前相比却没什么差别,依然是踩着时间钟点出现,也没有对周尚景刻意讨好。 “看来这些日子以来的明争暗斗,还是沈常茂略占上风啊。” 暗思之间,四个朝野瞩目的权臣与贪官们相互客套了几句后,在黄有容的带领下,向着预定的雅间走去。 只是,此时正是晚饭时间,聚德饭庄中正有不少京中官员富商在此聚餐,当他们看到周尚景、沈常茂、黄有容、赵俊臣这四位寻常就算想见也见不到的大人物齐聚一堂,皆是震惊不已。 之前黄有容与赵俊臣出现的时候,还有不少人现身招呼讨好,但如今四人齐聚,反而没人敢来打扰,皆只是静静的向四人行注目礼。 毕竟,若只是黄有容与赵俊臣两人,还可以解释说是寻常聚宴,但此时四人齐至,显然事情并非那么简单,自然没有人会不识趣的贸然打扰。 原本喧闹的聚德饭庄,竟是因此而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之中,而就在这片安静与众人注目中,赵俊臣等人进入了黄有容预定的雅间之中。 饭庄的老板伙计们颇有眼色,当四人来到雅间之中后,菜肴已是全部摆上,四人落座后,黄有容挥手之间,旁边正等着伺候的饭庄伙计亦是纷纷离去。 一时间,雅间之中,只剩下周尚景、沈常茂、黄有容与赵俊臣四人。 但诡异的是,虽然雅间之中再无他人,但四人却没有一人主动开口说话。 周尚景年岁已高,似乎从饭庄门口处走到雅间之中,就已经耗尽了他大半力气,此时正在闭目休养。 而沈常茂神色之间依旧一片冷厉,双眼微眯,面容古井不波,似乎打定主意不会当先开口。 黄有容身为设宴主人,按理说应该由他主动开口活跃气氛,但此时的黄有容却仿佛对面前的菜肴起了兴趣,笑吟吟的仔细研究。 见这般模样,赵俊臣不由无奈苦笑,这三人为了一点点先机,倒也不嫌气氛尴尬。 轻轻的摇了摇头,赵俊臣索性做起了饭庄伙计的工作,站起身来,举着酒壶,为三人满上了酒杯。 见赵俊臣如此,周、沈、黄三人终于不再无动于衷,黄有容当先说道:“俊臣客气了,本只是私宴,又没有伙计伺候,大家各顾自己就好。” 而沈常茂也对着赵俊臣点头示意,缓缓说道:“正是如此。” 赵俊臣却笑着说道:“这可不行,寻常聚宴,有饭庄伙计伺候,但现在没了饭庄伙计,三位又都是前辈,虽说等饭局结束了,这桌上残局轮不到我们去管,但在结束之前,一些事情,总要有人来做,若是自己只顾自己,这场聚宴也办不起来。” 说话之间,赵俊臣放下酒壶,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又笑着说道:“晚辈的意思,倒不是想抢这饭庄伙计的活,这些事情晚辈做不来,没这经验也没这本事,想做也做不好,但聚宴之时,这饭庄伙计要做的事情,总要有人来做,毕竟酒壶只有一个,酒杯却四盏,有些菜肴也距离远了些,就算伸直了胳膊也够不着,若是自己顾自己,这聚宴之上,无论来客主人,怕是都会吃不好也喝不好,各位前辈以为如何?” 听赵俊臣这么说,沈常茂与黄有容还没说什么,一直闭目养神的周尚景,却缓缓睁开双眼,悠悠说道:“那么依俊臣看来,如何才算是聚宴之人吃好喝好?如今的问题,不是没人愿意做店小二的活,而是有两个人都想做这活计。但正如俊臣所说,这酒壶可惜只有一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十章.权臣贪官们的聚宴(下).二合一章节 随着周尚景的话声落下,黄有容与沈常茂皆是眉头一皱,齐齐把目光转到赵俊臣的身上。 正如前文所说,在沈、黄两人眼中,在这场聚宴之中,赵俊臣只是一个参与者,而不是决定者,但因为之前众人的沉默,以及周尚景的询问,话题谈论之间,竟是有了围绕赵俊臣开展的趋势。 对于沈、黄两人的神色变化,赵俊臣自然看在眼中,轻笑道:“有三位前辈在这里,这些问题自然轮不到晚辈来决定,晚辈还没这个资格,全凭三位前辈决定就是,只要晚辈的利益无损,接下来事情该怎么办,晚辈自会全力配合。” 顿了顿后,赵俊臣话锋一转,又说道:“不过,晚辈看三位前辈都藏着捏着,并不打算先开口,接下来怕是话也不会说的直白,这里就晚辈资历最浅,有些话既然各位前辈不愿意说,那么不妨由晚辈来说。若是说错了,还请各位前辈多多指教。” 听赵俊臣这么说,周尚景上下打量着赵俊臣,饶有兴趣的点了点头,而沈常茂与黄有容对视一眼后,亦是没有反对。 “陛下南巡期间,太子留京镇国,然而太子为人性子如何,咱们也都明白,若是那时候任由太子为所欲为,无论是各位前辈,还是晚辈,怕是都会麻烦缠身。往日里咱们虽然在庙堂上相争相斗,但在陛下南巡期间,压制太子一党的想法,想来亦是相同,正是合则同利,分则皆弊,太子如今在外朝毕竟根基尚浅,只要咱们相互合作,陛下南巡期间的诸般政务,到时候必然还是由留京辅臣为主,而一旦架空了太子,咱们其余的人在伴驾南巡的时候,才会没有后顾之忧。” 听赵俊臣这么说,周尚景、黄有容和沈常茂皆是点头。 赵俊臣接着说道:“所以,留京辅臣虽然可以在陛下南巡期间一家独大,获利不小,但晚辈对此并不关心,究竟由沈前辈还是黄前辈担任,又如何选择,实话实说,轮不到晚辈插手,晚辈对此也并不在意。晚辈关心在意的是,在陛下南巡期间,如何保证咱们各自的权益不会受损?又如何压制太子一党不找咱们的麻烦?无论是沈前辈还是黄前辈,只要能保证这些,那么晚辈就全力支持。若是无法保证这一点,只顾着为自己争权夺势,那么说不得晚辈也只能不自量力的插手参与了。” 说完之后,赵俊臣转头向着周尚景看去,却见周尚景缓缓点头说道:“俊臣说的在理,老夫也是这个意思。各位既然赴宴,那么同进同退之意已是明白,若是老夫刚随陛下离京,没多久就后院失火,却是绝然不行。” 见周尚景随之表态,黄有容笑着点了点头:“首辅大人与俊臣的顾虑,我自然明白,往前陛下离京的时候,一向是首辅大人镇京辅政,首辅大人当初是怎么做的,我也一向看在眼里,这次若是由我留京辅政,自然会有样学样,萧规曹随,绝不会让三位权益受损。” 黄有容话声刚落,沈常茂已是冷哼一声,说道:“是吗?黄阁老贪权之名,在座的都深有了解,若是由你留京辅政,就算首辅大人不担心吏部与顺天府,俊臣不担心户部与工部,我还担心自己那点家当会被你盯上呢。更何况,这些年来太子一党与咱们明争暗斗,黄阁老你可是一直都缩在后面捡便宜,我倒是不信,若是由你留京辅政,会有魄力能与太子他们撕破颜面。” 听沈常茂这么一说,黄有容笑容一凝,转头盯着沈常茂,说道:“什么时候该争,什么时候不该争,这些事情我倒还能看的明白。倒是沈阁老你,这些年来做事一向最绝,从来都不留情面,由你留京辅政,我也担心会被你暗算。再说,这年来我固然没与太子一党如何争锋,但那是因为这种事情总有人去做,难道你当真以为我会怕了太子不成?” 话没说两句,黄有容与沈常茂已是开始了相互的攻击,不留丝毫情面。 而无论是赵俊臣还是周尚景,却都没有理会这些,只是有意无意的打量着沈常茂,沉吟不语。 对于周尚景与赵俊臣的神色,沈常茂自然注意到了,又是轻哼一声,冷声说道:“若是由我留京辅政,在座各位的权益,我都不会去碰,太子那边,我早已与他撕破了颜面,亦会全力压制,不会让他有什么动作。” 听了沈常茂的保证,赵俊臣与周尚景对视一眼后,皆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两人来此赴宴,就是为了得到黄有容与沈常茂的类似保证,虽然这种保证只是口头上的,两人也不一定就会遵守,但在众人面前说出了这般保证,他们也绝不会随意违背。 而有了这般保证,赵俊臣与周尚景前来赴宴的目的就已经达到,接下来究竟是由黄有容还是由沈常茂留京辅政,两人也就没那么关心了。 随着赵俊臣与周尚景开始了冷眼旁观,沈常茂与黄有容的争斗亦是开始变得激烈,或是以利相诱,或是以威相比,或是攻他之短,或扬己之长,一时间难分上下,谁也说服不了谁。 其实,沈常茂与黄有容两人留京辅政各有优劣,即使是赵俊臣,也很难抉择。 沈常茂性子阴冷决绝,配合上太子的刚厉严正,由他留京辅政,相互冲突下,必然会是一出好戏,两人争斗之间,太子一党怕也抽不出精力再管其他,只是如此一来,必然会造成政局不稳,耽误正事,说不得就会生出大乱。 而黄有容为人圆滑处事老道,由他留京辅政,这朝野之间的局势也能更加平稳些,只是以他的性子,面对太子的步步相逼,却不一定能应付的过来。 以赵俊臣看来,周尚景应该是更倾向于沈常茂,由沈常茂留京辅政,一旦庙堂不稳,就能缩短德庆皇帝南巡的行程,这符合周尚景的利益,毕竟周尚景原本就不支持德庆皇帝南巡。沈常茂与黄有容两人的势力手段皆是相当,这些日子却是沈常茂略占上风,想来是沈常茂私底下有周尚景支持的缘故。 而德庆皇帝应该是更看好黄有容一些,毕竟德庆皇帝最是看重庙堂与天下的平稳,若是赵俊臣所料没错的话,见到黄有容处于劣势后,德庆皇帝就会出手相助了。 “这么想来,将来随着德庆皇帝表态,我也不得不偏向黄有容一些了?” 赵俊臣暗暗想道。 ……… 渐渐的,菜肴渐冷,但沈常茂与黄有容依然没能争出个所以然来。 看着沈黄两人的争斗好似没有尽头一般,赵俊臣暗暗摇头,他虽然知道这场聚宴旨在谈判,但并不以为真能谈出什么来,沈、黄两人之中,究竟由谁来留京辅政,最终定是还要经过一番庙堂争斗才能得出结论,不仅仅只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争斗,还包括德庆皇帝与周尚景的一番争斗。 想到这里,赵俊臣轻咳两声后,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后,开口道:“晚辈前些日子,曾听闻过一个新的词汇,为‘求同存异’,既然沈黄两位前辈如今还无法争出结果,那么咱们不妨先把有争议的地方搁到一旁,先谈一谈需要合作的事情。” 听赵俊臣贸然打断自己与黄有容之间的争锋,沈常茂眉头微皱,说道:“我倒不知道这次聚宴,还有其他事情需要谈。” 沈常茂虽然态度不好,但赵俊臣却也不生气,只是说道:“陛下南巡之际,随着规制渐大,随行人员也会越来越多,后宫内廷那边咱们管不着,但前朝的人选,晚辈看来却有必要议一议了。” 随着赵俊臣话声落下,沈常茂与黄有容皆是面色一正,却是突然发现,相比较由谁来留京辅政,朝中伴驾南巡的人选,也是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 毕竟,自己门下伴驾南巡的人越多,那么留守京城的力量就越弱,自己在庙堂中枢的权势利益,自然得不到保证。 另一边,一直沉默不语的周尚景,却是对着赵俊臣赞赏的点了点头。 而赵俊臣则接着说道:“依晚辈看来,礼部左侍郎鲍文杰,熟悉礼制,精明干练,南巡时的伴驾人选,他是不能少的。” 鲍文杰,太子门下最得力的干将,若是伴驾南巡,太子留京的力量自然是减弱许多。 而黄有容则点头笑道:“正是如此,还有那都察院右都御使吕纯孝,博闻强记,见识宽广,又是江南之人,陛下南巡时若是有他伴驾,必然能增趣不少。” 太子一党如今在外朝的势力主要集中在都察院,而都察院里的中流砥柱,正是吕纯孝。 沈常茂缓缓说道:“文华殿大学士程远道也必不可少,陛下近些日子以来对他颇为看重,说不得就会是下一个入阁人选,有他跟着,陛下也安心。” 程远道,随着温观良致仕还乡,如今他入阁呼声颇高,但麻烦的是,他是太子的人。 就这样,虽然周尚景依然话语极少,但在赵俊臣、黄有容、沈常茂三人短短几句言语之间,太子门下的得力干将们,皆是被安插入了伴驾南巡的名单之中。有在座四人合力,也不怕这份名单会出现什么大的意外。 而太子还在为德庆皇帝接下来的南巡而磨拳擦掌的时候,却不知自己门下党羽已经被他最为痛恨的权臣贪官们搬空了。 接下来,赵俊臣又说了几个自己门下的官员名字,比如被赵俊臣视为不稳定因素的工部侍郎陈东祥,而周尚景、沈常茂、黄有容三人亦是在南巡名单中插了一些自己人。虽然这份名单最终还剩下不少空余名额,但那就要看在座四人接下来的各自打算以及德庆皇帝的意思了。 待名单确定了下来之后,或许是因为相互合作的关系,沈常茂与黄有容之间的气氛也随之和睦了一些,至少不似之前那般剑拔弩张了。 而就在这时,之前说话最少的周尚景,突然开口了。 “难得咱们四人能够齐聚一堂,正如俊臣之前所说,这个时候,最是需要存同求异,既然沈黄两位争不出个结果来,咱们不妨把这件事情先放到一边,暂且先不谈了,趁着机会说一些都在关注的事情,好一同商量。” “首辅大人请说。” 黄有容与沈常茂似乎有些不甘心,但周尚景既然发话了,两人还是同赵俊臣齐声说道。 周尚景轻咳两声后,颤悠悠的为自己倒了杯清茶后,才缓缓说道:“第一件事情嘛,是春闱的事情,老夫知道各位对这会试与殿试一向都最为看重,各有自己看重的人选,自己的后辈,门下的后辈,托关系走门路的后辈,这些日子怕是都求到了各位的门下,但去年刚刚才出了三省秋闱舞弊案,如今正是民心士气不稳,在座各位却要小心一些,以天下江山为重,不可操之过急,亦不可相互拆台。有消息不妨相互通恰,有事情也不妨相互合作,如此才能安稳。” 黄有容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听闻首辅大人您的小孙儿周素文,今年也要参加会试春闱了,以我看来,首辅大人家教渊源,这会试会元,殿试状元,必然是素文当仁不让。” 周尚景没有承认,亦没有反驳,只是意味深长的看着赵俊臣一眼。 之前周尚景提及“操之过急”四字的时候,语气略重,如今又刻意看了自己一眼,赵俊臣知道,周尚景怕已是发现了这些日子以来柳子岷的动作,并猜到了赵俊臣的心思,如今这是在提点敲打呢。 春闱会试,以及随后的殿试,乃是历代科举的重中之重,入榜之人,皆是可以成为朝廷基层官员,吏部审核时,亦会受到重点关注,正是前途无量。但选拔之时,却是以人为因素为主,又哪里谈得上真正的公正?朝廷里的贪官权臣们自是都会插手,或多或少的为自己谋取利益。 只是有多大饭量才能吃多少饭,如今赵俊臣盯着春闱会试野心勃勃志向不小,并安插下了柳子岷这颗钉子四处拉拢有意亲近赵俊臣的考生,在周尚景眼中,却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对于此,赵俊臣自是看的明白,对着周尚景微微一笑,点头示意,却没有保证什么。 见赵俊臣如此,周尚景眉头微皱,接着说道:“第二件事情,则是四川盐务整顿的事情,虽说这件事情在座各位皆是获益不少,但这些年来徽商那边对咱们这些人也算是一向恭敬,如今因为四川盐务改革的事情,他们却是不满渐增,以老夫看来,不妨想些办法对他们安抚一番,毕竟对于晋商徽商两边,咱们应该不偏不斜才对。” 听周尚景这么说,在座众人皆是沉吟,良久后,沈常茂说道:“这一点,咱们还是先看看徽商那边有什么意愿再说吧,安抚是必须的,但也不可退让。徽商一向以走私为主,获利已是极大了。” 沈常茂的评论看似不偏不迫,但私底下的意思,却是要看徽商们能给在座众人多少好处了。 对此,周尚景自然明白,点头道:“既然如此,此次伴驾南巡的时候,倒不妨与那些徽商多接触一下,看看他们的想法。” 听着沈常茂与周尚景的谈话,赵俊臣却是神色一动。 他想起了“珍妮纺纱机”的制造方法。 “看样子这次南巡,确实需要与徽商多加联络了。” 赵俊臣暗暗想道。 另一边,周尚景的神色却变得严肃了许多,又说道:“至于最后一件事,则是关于太子了,各位怕是也察觉了,陛下如今已是开始为太子打算了,先是帮着太子控制都察院,让太子在朝野间扩大了影响,有了节制咱们几人的能力,如今程远道入阁的可能也是越来越大,私底下怕是也有陛下的意思。” 听周尚景这么说,无论是沈常茂、黄有容,还是赵俊臣,皆是面色一正。 他们都不愿意太子坐大,事实上,他们都极为希望德庆皇帝能换一个皇子成为太子。 “陛下怕是操之过急了,太子还年轻,经验也浅,过早的为太子加担子,怕是对太子对朝廷,都不是好事。” 黄有容一脸的忧国忧民。 沈常茂也是面色严肃,点头道:“确实如此,陛下如今春秋鼎盛,过早为太子考虑,加重太子权势,说不定会适得其反。” 赵俊臣轻轻一叹,却直指问题的核心,问道:“既然如此,各位前辈,我们又该如何应对?” 听到赵俊臣的问题,沈常茂与黄有容皆是沉默。 在明朝现如今的制度下,对于太子的确立,又面对德庆皇帝这个手段心机皆是高明的皇帝,他们这些外臣并没有太多的办法。 然后,两人都把目光转向了周尚景。 而周尚景却把目光向着赵俊臣投来。 ~~~~~~~~~~~~~~~~~~~~~~~~~~~~~~~~~~~~~~~ PS:二合一大章节,更新速度逐步加快,明天会有更多。(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十一章.国泰民安(上). “俊臣,你一向与陛下最亲近,依你看来,陛下如今确实是开始为太子打算了?陛下如今正值春秋鼎盛,身体康健,若是不出意外,估摸着至少还会在位十年时间,老夫总觉得,如此迫切的扶持太子,不似陛下惯常的做法。” 听到周尚景的询问,黄有容与沈常茂亦是把目光转向了赵俊臣。 赵俊臣苦笑摇头,说道:“陛下与晚辈亲近些固然不假,但陛下心中的想法,却也不是晚辈能猜到的,首辅大人您辅佐陛下数十年了,都无法确定陛下的想法,又何况是晚辈?不过,依晚辈看来,陛下不喜欢当今太子是真的,但从没有更换储君的想法也是真的,以陛下的为人,即使再不喜欢太子,也会以江山为重。而如今诸皇子亲王之中,确实没有比朱和堉更适合当太子的人选了。” 隐隐约约,听到赵俊臣这么说,黄有容与沈常茂似乎都是发出了一声轻叹。 周尚景浅饮了几口杯中清茶后,缓缓说道:“老夫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想,咱们几人这些年来是不是太过压制太子了?” 赵俊臣神色一动,问道:“首辅大人所言何意?” 周尚景轻叹一声,放下手中茶盏后,淡声说道:“老夫遍观史书,却少有发现太子无错而被废弃之例,如今咱们对太子一党压制太过,致使太子手中无权,无权则无为,无为则无错,无错则无危。或许,咱们往前的所作所为,是在保护太子也说不定。” 黄有容和沈常茂显然从未从这个角度想过问题,皆是一愣。 反倒是赵俊臣,点头道:“确实如此,太子的作风想法与陛下格格不入,只是因为太子这些年来受我等压制,声势不显,陛下才会对太子放心,然而若是太子权势渐大,庙堂之上又像往前那般与陛下屡屡冲突,以陛下的性子,恐怕就会心生不安了。” 黄有容迟疑道:“首辅大人您的意思是说,陛下他如今之所以急着为太子增加权柄,是因为咱们几个对太子压制太过了?” 见周尚景缓缓点头,沈常茂、黄有容、以及赵俊臣,皆是若有所思。 但更多的还是犹豫。 不再压制太子一党,甚至主动为太子增加权柄,从长远看似乎有些好处,但众人更加明白,这和玩火没什么区别,一不小心就会把在座众人全部烧死。 太子从来不缺能力,这些年来之所以庸庸无为,甚至屡屡被在座众人玩弄于鼓掌,抛开太子那过于刚猛直前的性子,更多的还是因为他手中没有权势,朝野之间,能帮衬他的人也太少了些。若是让太子权势渐长,在座众人能不能再行压制,却就没什么把握了。 “虎兕出于柙,过于危险,放出来容易,但再关进去就难了。” 沉吟良久后,沈常茂说出了自己的观点,显然不赞成周尚景的说法,黄有容亦是在一旁点头赞同。 周尚景把目光转向赵俊臣,赵俊臣犹豫片刻后,轻声说道:“但是把虎兕关在柙中,却也让人察觉不到威胁,陛下更会觉得自己可以控制,亦会好吃好喝的把虎兕养壮喂饱,待合适的时候还会亲手把笼子打开,到那个时候,虎兕身强体壮,反而更不好对付,索性现在把笼子打开,虎兕尚幼,咱们更容易对付,让它咬几个人,犯一点错,也能让陛下多一些警醒,重养几只温顺点的宠物。” 周尚景点头道:“俊臣所思,正是老夫所虑,如今陛下心思明显,无论我等如何压制,陛下为了将来太子可以顺利继位而考虑,依旧会渐渐为太子增加权势影响,这是我等无论如何也无法违背的,即使能压制一时,也不能压制一世,反而会增加陛下扶持太子的决心。” 轻咳两声后,周尚景接着说道“最重要的是,陛下虽说春秋鼎盛,但年纪毕竟也五十有五了,为了培养现如今的这位太子殿下,前后足足花了近十年时间,若是咱们再不做些改变,待陛下年岁更老些,怕是就没有时间再培养一位新的太子,那么日后即使对太子有所不满,时间来不及的情况下,陛下他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听到赵俊臣与周尚景的这番话后,黄有容与沈常茂沉默不语,皆是在考虑利弊,一时间雅间之中安静无比。 赵俊臣虽然一直顺着周尚景的意思说话,看似赞同,但实际上心中也满是犹豫。 太子一旦掌权得势,会对在座众人——尤其是赵俊臣自己——产生多大的威胁,赵俊臣最是清楚。 如今太子一党不过刚刚在都察院得以立足,尚未能全然掌控,这些日子以来都察院弹劾周尚景、黄有容、沈常茂三人的折子,就已是多了三到五成,至于弹劾赵俊臣的折子,更是翻了一倍有余!只是因为德庆皇帝一直压着,所以才没对众人造成影响。 只不过,这些折子德庆皇帝虽然压了下去,但却没有驳回,只是收到了折子匣里,将来随时都可能会用到。 太子不过只是在都察院立足,就对众人造成了这么大的麻烦,若是再让他掌握实权,那还了得?到那个时候,最被朱和堉仇视的赵俊臣,怕亦会是首当其冲,麻烦最大。 但这还不是最主要的问题。 如今庙堂之上,各般关键衙门,早已被在座四人瓜分干净并牢牢掌控,若是让太子掌权,那么在在座众人就必须要分权! 只是,分谁的权势?每个人又分多少?这种事情扯起皮来,怕是比由谁留京辅政的问题还要更难解决。 或者说,根本不能解决。 手中权势是在座四人的命根子,削权减势比杀了他们还要更加难受,即使赵俊臣,也不能免俗。 下意识的,赵俊臣抬头向着周尚景看去,以赵俊臣想来,周尚景既然突然提及这件事情,心中定是有了解决办法。 只是,周尚景却没有任何表示,任由众人沉默的,只是一口一口的浅饮着茶水,竟似事不关己一般。 ……… 终于,沉默良久后,周尚景突然轻轻一叹,缓缓说道:“说起来,春闱之后就是南巡,诸般安排准备,也马上要开始了。” 听到周尚景之言,众人皆是一愣,不明白周尚景为何提及此事。 “是啊,只等年关一过,就要开始安排了。”赵俊臣突然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异色,缓缓开口:“陛下的意思,随着南巡的规制扩大,需要安排的地方也会变得越来越多,而这些安排,都会交给晚辈负责。” 沈常茂皱眉问道:“俊臣此言何意?” 随着南巡规制扩大,花的银子如流水一般,负责安排之人,自是大有油水可捞,赵俊臣突然提及此事,在沈常茂看来,却是有些炫耀的嫌疑。 赵俊臣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只是,太子他却不想把这些事情交给晚辈负责,怕是在太子想来,这种事情若是由我负责,劳民伤财不说,银子更会被晚辈贪墨干净。”说道这里赵俊臣自嘲一笑,轻轻摇头后,又说道:“他这些日子屡屡给陛下上折子,想让陛下另换他人,他推荐的人选是礼部侍郎鲍文杰。说起来,这鲍文杰主持礼部多年,南巡的事情由他来负责,倒是更加名正言顺一些。” 随着赵俊臣话声落下,黄有容眼中一亮,抚掌道:“俊臣此议大妙,这南巡的事情,既然太子想抢到手里,那就任由他抢去就是了。如今国库内库难得银钱充足,陛下对这次南巡亦是期望极高,但以太子的性子,这事若是由他负责,必是会诸般节俭,如此一来,陛下也必会对他心生不满,此乃其一;南巡期间的诸般安排,无论再如何考虑周到,亦免不了劳民伤财,只要咱们稍动手脚,把事情闹大,朝野之间自会怨气沸腾,太子会惹上一身骚不说,他赖以为依仗的贤名,亦会因此而受损,此乃其二;最重要的是,此事一旦办砸,陛下亦会对太子的办事能力产生怀疑,到那时候,只要你我等人造势宣扬,把他宣传成一个眼高手低之人,即使是陛下,到时候怕也会心生换储的想法,此乃其三;此计可谓是一箭三雕,妙!当真是大妙!” 另一边,沈常茂亦是在沉吟间连连点头,道:“确实,如此一来,咱们几人利益无损,但也达到了让太子掌权的目的,又随时可以把这般权柄收回来,确实合适,也确实妙计难得。” 听沈黄两人的赞扬之言,赵俊臣却神色平静,轻轻一笑后,问道:“哦?两位前辈何出此言?晚辈又何曾说过要把这般差事让给太子了?晚辈只是说这件差事太子他想抢罢了。然而既然得蒙陛下信任,晚辈对陛下又最是忠心,这种时候自然是当仁不让的。” 随着赵俊臣话声落下,沈黄两人笑容一凝,神色间闪过一丝尴尬。 确实,这件差事油水极大,就算是赵俊臣愿意放弃,也无法向门下官员交代,自然不会轻易放弃。 对付太子是在座众人都要做的事情,自然不能只让赵俊臣一人利益受损。 至少,在座的其他三人,要给予赵俊臣一定的补偿。 毕竟,赵俊臣突然说及此事,言下之意就是想要寻求交易了。 对于此,沈黄两人却没有什么气恼之意,利益交易本就是官场常事。 “既然如此,俊臣你如何才愿意把这个差事让给咱们的太子殿下?” 周尚景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赵俊臣,开口问道。(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十二章.国泰民安(下). “既然如此,俊臣你如何才愿意把这个差事让给咱们的太子殿下?” 周尚景询问之后,赵俊臣还没来得及回话,沈常茂已是开始压价,缓缓说道:“俊臣,你开口之前最好能考虑清楚,这南巡的诸般安排,虽说油水十足,但说到底也只是几十万两银子的好处,若是胃口太大,难免会伤及咱们之间的交情颜面,到时候说不得也只能强抢了。” 另一边,黄有容却笑道:“当然,只要俊臣的要求合适,我们几个身为长辈,自然也不会让俊臣你吃亏就是。” 一如既往,沈常茂扮演黑脸后,黄有容就会随之扮演白脸,又是威胁又是利诱。 若是这两人并非敌对竞争关系,而是密切合作,取长补短后,恐怕即使是周尚景,面对两人联手也会头疼一阵子吧? 暗思之间,赵俊臣摇头失笑,说道:“晚辈不如几位前辈般桃李满天下,在朝中一向是根基浅薄,如今就算是只管着户部与工部,也有些力不从心,所以今年这一科的春闱会试,乃至于随后的殿试,晚辈有心为自己寻摸些可靠的人才,这动作嘛,或许会大一点,所以想请诸位前辈多多提携,在必要的时候,能帮衬着晚辈一些。” 顿了顿后,赵俊臣接着说道:“当然,这春闱会试关系重大,各位前辈怕是都有自己看重的人选,晚辈对此也不会插手干预,我朝科举,每科都有头甲三人,二甲的进士与三甲的同进士,也各有近百人,那状元、榜眼、探花,本是陛下钦点,咱们干涉不了,但二甲三甲,可活动的余地却颇大,抛开那些以真才实学入选的举子,剩下的名额也足够咱们安排了,各位前辈意下如何?” 听赵俊臣这么说,沈常茂与黄有容皆是有些心动。 正如赵俊臣自己所说,他如今根基尚浅,即使在这一科举子中找到了些可用的人才,人数也绝不会多,顶破天也就二三十人罢了,虽然动作确实大了些,但在近两百名入榜举子中,根本影响不了什么,用这些名额来换取赵俊臣的支持,代价不大,又不用他们自己出血,在他们看来自是合适。 沉吟之间,两人又向着周尚景看去,显然是在看周尚景的态度。 周尚景老脸一笑,和蔼至极,缓缓说道:“原来如此,俊臣考虑的倒也合适。动作大一些倒无妨,但切不可太大,且要隐蔽一些,老夫之前就已是说过,去年刚刚才有过一场三省秋闱舞弊案,如今正值民心士气不稳,我等臣子,应以江山社稷为重,不过老夫想来,俊臣你应该自有轻重考量才对。” 而随着周尚景表态,黄有容与沈常茂亦皆是点头表示认可。 见三人同意,赵俊臣起身举杯,笑着向三人敬酒道:“有三位前辈支持,此事自是万无一失。晚辈在此多谢各位前辈的扶持。” 说话间,赵俊臣已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周尚景、沈常茂、黄有容亦是举杯,各自浅饮一口。 待赵俊臣落座之后,黄有容笑道:“既然俊臣你同意放弃这般差事,那么接下来的事情也就好办了。” 沈常茂却说道:“不一定,有些事情既然咱们都能看得清楚,那么陛下自然也能看的清楚,把差事交给太子容易,但如何能够不引起陛下的怀疑,才是重中之重。” 赵俊臣点头叹息道:“是啊,咱们这位陛下,目光如炬,看似不大管事,但实际上庙堂上的一切,陛下他一直都在紧紧盯着。这件事情说起来容易,但操作起来的却是颇有难度。南巡事宜一旦交由太子负责,那诸般弊处,就算太子自己看不到,陛下也不可能看不到。再说,以太子的性子,这南巡事宜一旦由他负责,诸般费用必然会一减再减,而陛下却对这次南巡期望极高,虽然没有明说,但自是银子用的越多越好,排场威风越大越好,怕是不会同意让太子负责此事。” “这倒不难。”周尚景缓缓说道:“年关过后,正是朝中政务繁重之际,又正值春闱将近,有资格负责南巡事宜的朝中官员,怕是都抽不出时间来再理他事。仅剩下太子闲着,又一直在争这般差事,只是因为有俊臣在前面,所以太子才争不过罢了。” 说到这里,周尚景抬头向着赵俊臣看去,笑吟吟的说道:“说起来,俊臣你近些日子以来事务繁重,身体怕是早已疲惫了,若是突然生病,无力理事,想来陛下也会见谅的。” 听周尚景这么说,赵俊臣沉吟片刻后,亦是点头笑道:“是啊,晚辈这些日子以来忙东忙西,确实也该休息一下了。恩,年关之后,春闱之前,晚辈想来会生一场大病,朝中诸事,也只能在后面看热闹,到时候就看各位前辈的了。” 说到这里,赵俊臣略一犹豫,又说道:“只是太医院那边,晚辈却不是很熟悉。陛下到时候若是派太医院的人来为晚辈治病,却也不好应付。” 周尚景轻轻一挥手,说道:“这一点俊臣你不用担心,太医院的御医们医术高超,必然会确定俊臣你是身患突疾,并为俊臣细细调养的。” 赵俊臣点头道:“既然如此,晚辈到时候也就能静心养病了。” 黄有容亦是呵呵一笑,说道:“一旦俊臣病了,这南巡的诸般安排,陛下大概会在礼部中挑选人手来负责,但无论挑选之人出自谁的门下,咱们都可出列反对,称其早已朝事缠身,根本无力应付,僵持之下,以太子的性子,必然会忍不住跳出来自荐的。” 沈常茂亦是点头,说道:“至少也会举荐礼部侍郎鲍文杰,但那样与太子亲自负责此事,也没有什么大的区别了。” ……… 谈论之间,四人已是定下了接下来的计划。 待太子负责南巡安排后,如何陷太子于不利不义之地?如何造势为太子抹黑?又如何制造罪名并推到太子身上?如何加深太子与德庆皇帝之间的冲突? 对于这些事情,赵俊臣经验尚浅,根本插不上嘴,周尚景亦恢复了之前的沉默模样,原先最是敌对的沈常茂与黄有容两人,却是讨论的颇为热切,诸般阴谋诡计,顺口就来,其阴险卑鄙之处,即使赵俊臣早已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但倾听之际依然不由的暗暗心惊。 “太子这一次怕是有难了。” 赵俊臣暗暗想道。 ……… 待诸般事情皆是商议确定之后,时间已晚。 众人面前的诸般可口菜肴,却没动几口,亦早已冰凉。 但这般聚宴,根本没人是为了菜肴而来,所以也根本不会在意。 这次相聚,虽然并没有确定究竟是由谁来留京辅政,虽然往后四人依旧是敌非友,在庙堂上依然会相争相斗,但在接下来的春闱会试,以及今后在针对太子朱和堉的计划上,四人却定下了同进同退的联盟。 庙堂之上,敌友之间,总是这般分辨不清楚。 在众人打算离去之前,赵俊臣起身,举着酒杯,说出了结束前的最后祝酒辞。 “晚辈在此,祝各位前辈身体康健,祝吾皇千秋万年,祝我大明国泰民安!”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周尚景、沈常茂、黄有容三人,亦是起身,举杯相碰。 在这场聚宴中,定下了陷害太子、科举舞弊、欺瞒君上、牺牲百姓等诸般计划的四位朝廷重臣,在这一刻为天下江山百姓们,许下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美好愿望。 ~~~~~~~~~~~~~~~~~~~~~~~~~~~~~~~~~~~~~~~~~ PS:渐渐进入写作节奏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十三章.君与臣. 回赵府的路上,坐在马车之中,赵俊臣若有所思。 这场聚宴,商议之间,诸多结论,或多或少都会在影响日后朝野大势。 但既然已经定计,赵俊臣也就不会再想太多,只要照着计划行事,按部就班就是。 赵俊臣此时所思虑的,却是聚宴结束后,周尚景与他私下说的一番话。 或者说,那是一番忠告。 ……… 当时,聚德饭庄外,在周尚景的示意下,黄有容与沈常茂虽然疑惑,但还是知趣的先行离去了。 而周尚景则坐到了轿中,掀开轿帘,与恭候在一旁的赵俊臣说话。 “今日聚宴,本是为了商议陛下南巡期间,究竟由谁来留京辅政,但终究还是没能商议出个结论。”周尚景轻轻叹息一声,轻声慢语道:“不过,我看俊臣你虽说是两不相帮,但心中怕早已是有了决定了吧?” 赵俊臣似乎听不懂一般,神色疑惑,问道:“晚辈愚钝,不知首辅大人您何出此言?” 周尚景一笑,说道:“俊臣既然心中清楚,又何必装着不明白?眼下形势分明,这留京辅政的人选,老夫更看好沈常茂,而俊臣则更支持黄有容一些,可是如此?否则今日聚宴,俊臣你又何必暗助黄有容?” 听周尚景此言,赵俊臣不由沉默。 确实,赵俊臣在聚宴上的小动作,或许能瞒过沈常茂与黄有容两人一时,却绝对瞒不过老奸巨猾的周尚景。 前文已是说过,对于留京辅政的选择,沈常茂与黄有容各有优势,以沈常茂的性子作风,更容易压制太子一党,而以黄有容的风格为人,则更擅长稳定朝野局势。 但因为赵俊臣的提议,太子一党中的干将能臣,大都被选入了伴驾南巡的名单,太子一党留守京城的力量也随之大幅衰减,如此一来,即使是性子阴柔的黄有容,也有了压制太子的底气与能力,这等于变相的削弱了沈常茂的优势。 虽然无法决定什么,但至少如此一来,周尚景对沈常茂的支持,不会再像原先那般坚定了。 而这点小手段小心机,自然逃不过周尚景的眼睛。 所以,在沉默片刻后,赵俊臣叹息一声,说道:“首辅大人目光如炬,晚辈的这些小动作,在首辅大人面前自是无所遁形。确实,对晚辈而言,这留京辅政的人选,不管是黄阁老还是沈阁老,都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以晚辈想来,陛下定是支持黄阁老的,晚辈如今还无法违背陛下的意愿,所以将来也只能支持黄阁老留京辅政,但沈阁老有首辅大人您的暗中支持,与首辅大人作对,晚辈实在是没把握,也实在是不愿意,所以也只能暗中使些小动作,动摇首辅大人您对沈阁老的支持了。” 说话间,赵俊臣向着轿中的周尚景微微躬身行礼,口中说道:“晚辈班门弄斧了,还请首辅大人恕罪。” 周尚景轻轻摆手,道:“恕罪什么的倒不用,老夫自有自己的计划,这计划之中,这留京辅政的人选,究竟是沈常茂,还是黄有容,其实区别不大,只是由沈常茂留京辅政的话,老夫的计划实施起来会更加方便一些罢了,但换成黄有容的话,却也没什么影响。” 对周尚景口中的“计划”,赵俊臣颇感兴趣,却知趣的没有追问,只是继续听着周尚景说话。 周尚景却在重复着赵俊臣之前的话语,神色之间似笑非笑,轻声道:“俊臣你之前所言颇为有趣……‘如今还无法违背陛下的意愿’……只是‘如今’吗?” 顿了顿后,周尚景话锋一转,突然问道:“俊臣,你可知道,老夫为何能拥有如今之权势?” 赵俊臣神色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口中却说着冠冕堂皇的理由:“自然是首辅大人您辅政有道,睿智如海,又得陛下看重了。” 周尚景却摇头失笑,说道:“俊臣你呀,在你口中,就从来都听不到一句真心话,不过这件事,老夫倒可以告诉你,老夫之所以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是因为老夫所代表的不仅仅只是老夫自己,更还代表着我大明朝的群臣百官。” 赵俊臣沉默,若有所思,却没有说话,只是继续倾听。 对于赵俊臣的沉默,周尚景并不在意,只是带着些许恍惚,似乎是在回忆,悠悠说道:“老夫当年是因为拥护当今陛下登基,陛下也投桃李报,所以才得以入阁,圣宠之隆,不下于俊臣今日。然而入阁之后,老夫却发现自己屡屡遭受朝中群臣的疏远制防,虽是有意无意,却也态度分明,俊臣你以为这是为何?” 赵俊臣依旧沉默。 周尚景却自问自答,接着说道:“这是因为,老夫在那个时候,还是陛下的人,而老夫那时候的所作所为,又皆是代表着陛下的意思。所以遭到百官抵制,自是必然。” 见赵俊臣神色微动,周尚景微微一笑,又说道:“君权,臣权,两者自出现以来,就是相互争斗彼此对立,天下权益就这么多,君王多一分,群臣则少一分。君御臣,臣忠君,这般宣扬,也只是光鲜外表罢了。我大明朝数百年来,君臣之间的相争相斗,贯穿前后,至始至终,就从未停歇过。当初太祖废弃宰相一职,是太祖为了削弱臣权;其后内阁崛起,是群臣的反制手段;再其后,内廷二十四衙门势大,宦官耀武扬威,是皇帝为了制衡内阁而做出的应对;现如今内廷二十四衙门势弱,内阁权大,正是臣权再起的表现。” 赵俊臣思虑片刻后,面露钦佩之色,点头道:“还是首辅大人看的明白,晚辈受教了。” 周尚景点了点头,悠悠说道:“待老夫看清楚这一点后,遍查史书,却发现自古以来,历朝历代,所有能留名史册的臣子,无论是贤臣还是奸臣,其获权得势的方法,不外乎只是两种,或是代表君权,为君王做事,并在帝王的支持下权倾朝野;或是代表臣权,统领百官,与帝王争权夺益,并在百官的拥护下位极人臣。只是,前者的下场大都不堪,刘瑾、魏忠贤这些宦官,严嵩、温体仁这些奸臣,何尝不是君权之代表?其所作所为,又何尝不是帝王之意?但他们的下场又是何等的不堪?原因为何,俊臣你想必也心中清楚。” 赵俊臣问道:“所以,首辅大人您就选择了第二条路?” 周尚景依旧点头,看似昏花的老眼静静的看着赵俊臣,淡淡说道:“若是先皇还在,老夫应该会选第一条路,但既然是当今陛下在位,老夫就只能选择第二条路了,因为老夫不想成为另一个秦桧严嵩,总要为子孙后代和身后名声考虑。第二条路虽然难走些,也凶险些,但总归是个选择。” 说到这里,周尚景老脸一笑,又说道:“现如今,老夫也算是得到了回报,陛下并不喜欢老夫,甚至因为当初老夫的立场转变,心中还有些怨恨老夫也说不定,而这些年来老夫势大,为了对付老夫,更是明里暗里不知使了多少手段,但从无一次能够成功,为何?无他,老夫代表着百官权益,能得百官回护,即使是老夫的那些政敌,也不希望老夫倒台,没了老夫这颗参天大树,陛下接下来的目标是就是他们,如此一来,即使是陛下,也不能随意违背百官意愿,否则君臣敌对,这天下就要乱了。” 听周尚景这么说,赵俊臣叹息道:“首辅大人智深如海,远见卓著,晚辈佩服。” 周尚景却缓缓摇头,抬目与赵俊臣对视,缓缓说道:“老夫的选择,毕竟只是老夫的选择,老夫今日之所以说这些,却是为了俊臣你。” 赵俊臣面色一凝,似乎想到了什么,轻轻叹息了一声。 见赵俊臣如此,周尚景竟也跟着叹息了一声:“其实今日这场聚宴,老夫原本是不赞成俊臣你参加的,俊臣你因为陛下宠信而得势,只能依据陛下的意愿而行事,而老夫、沈阁老、还有黄阁老,却是臣权之代表,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有意无意间,皆是为了朝中百官谋利,与俊臣你的所作所为,却是南辕北辙。” 赵俊臣点头承认间,周尚景又说道:“其实,俊臣你如今的所思所虑,已是与老夫等人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为己谋利的同时,亦在为朝中百官谋利,但俊臣你说根道底,终究是陛下的人,所作所为,总是身不由主,只能以陛下为主,而这般矛盾,也正是俊臣你如今最大的隐患。” 赵俊臣神色一正,面现谦恭之色,躬身道:“还请首辅大人指点。” “指点谈不上。”周尚景与赵俊臣说了这么多话,似乎有了些疲惫之意,言语之中,也有了些结束的意思:“俊臣你如今其实也如老夫当年一般,随着权势渐长,已是快到了抉择之时。今后的一些决策,若是偏向陛下,则朝中群臣利益受损,会受百官敌视,但自有陛下帮忙压着;偏向百官,则陛下利益受损,引起陛下不满,但也有百官回护。这两条路,各有利弊,你总归要选一个,但若是再像如今这般左右摇摆,脚踏两船,却不再可能,只会被双方一同抛弃,最终众叛亲离。” 说到这里,周尚景神色间的疲惫愈加明显,抬头对着赵俊臣一笑,说道:“老夫累了,今日就不陪俊臣你说话了,但这些事情,俊臣你也该考虑清楚才对。” 说话间,周尚景合上了轿帘,在赵俊臣的恭送下,坐着轿子离开了聚德饭庄,仅剩下赵俊臣站在那里若有所思。 ……… “君权?臣权?” 靠坐在马车之中,回想着之前这番谈话,赵俊臣眉头紧皱,喃喃自语。 正如周尚景所说,对于这个问题,赵俊臣如今正在左右摇摆,在明面上,他一直都是德庆皇帝的亲信,似乎事事都以德庆皇帝的态度为准,但在暗中,却一直在向周尚景学习,处心积虑的想要成为像周尚景那般不受帝王随意拿捏的权臣。 但随着赵俊臣权势渐长,渐渐有了影响朝廷政策的能力,一举一动都会影响无数人的利益,再这般左右摇摆,却不再合适。 简单举例,德庆皇帝一直都在想办法削弱内阁的影响力,在那种时候,赵俊臣是赞成还是反对? 若是赞成,百官敌对,甚至赵俊臣门下的那些官员,也会心生不满;若是反对,德庆皇帝就会觉得赵俊臣背叛了自己,视赵俊臣为敌寇。 “左右为难啊。” 赵俊臣摇头苦笑。 当初周尚景因为德庆皇帝在位,看透了德庆皇帝本质的他,选择了以臣权为自身根基,因为他不想在德庆皇帝的操控下,成为下一个秦桧严嵩。而如今赵俊臣正是依靠德庆皇帝得势,却也开始为德庆皇帝背起了黑锅,渐渐的已是有了成为下一个秦桧严嵩的趋势。 再考虑到太子朱和堉的立场,以及德庆皇帝的心性为人,或者,如今的赵俊臣,更像后世的和珅? 总之,在赵俊臣看来,以君权为自身根基,可以说虽可以嚣张一时,但注定不会拥有好下场。 但是,以臣权为自身根基,赵俊臣却也有着诸般先天不足。 先不说如今的臣权代表是周尚景,赵俊臣根本没有能力取得代之,也不说赵俊臣如今的权势全是依靠德庆皇帝而得,一旦离开了德庆皇帝,赵俊臣可以说什么都不是,单说以德庆皇帝的帝王心术,赵俊臣又如何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转变立场根基? “当年的周尚景,怕是也有过相同的烦恼吧?只是当初德庆皇帝刚刚登基,帝王心术,城府手段尚未像如今这般成熟,周尚景小心应对下,也还能勉强做到面面俱到,待德庆皇帝发觉时,已是为时晚矣,但以如今德庆皇帝的手段能耐,他又如何能容忍我成为第二个周尚景?我又如何能瞒得过他?” 想到这里,赵俊臣愈加的矛盾了。 “若是德庆皇帝不在了,同时也不是朱和堉继位登基,那还好说……若是德庆皇帝不在了……若是德庆皇帝不在了……” 心中突然冒出的想法,却是把赵俊臣自己吓了一跳。 似乎想要把这般想法抛开,赵俊臣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现在还离不开他,又没什么准备,德庆皇帝还必须要存在,不过……”(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十四章.内书堂刘清. 人的心态转变,总是在不知不觉之间。 记得赵俊臣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还把德庆皇帝当做自己最大的依仗,虽不能说是忠心耿耿,却也把如何讨好德庆皇帝当成了自己的首要之务。 然而时过境迁,随着对时代环境越来越熟悉,也越来越融入了如今的角色,虽说德庆皇帝依然是赵俊臣最大的依仗,但赵俊臣却已经开始不甘于再受德庆皇帝的控制了。 这种不甘越来越强烈,甚至不受赵俊臣的控制,以至于时不时的,赵俊臣的脑中总会浮现出“如果德庆皇帝如果不在了会如何如何”的想法,当初在考虑如何从赵家女子中挑选秀女的时候,这种想法就出现过,同样的想法,如今则是再一次出现了。 “不能操之过急。” 赵俊臣喃喃自语,将脑海中浮现的冲动,再次压到了心底深处,恢复了寻常思绪。 赵俊臣并不喜欢冲动做事。 ……… 就在赵俊臣暗思之间,已是回到了赵府,赵俊臣下了马车后,正准备入府,旁边的许庆彦突然提醒道:“少爷,看样子那辆马车有些来意啊,刚才就看它一直在街口转角处等着,如今少爷你一出现,它就过来了。” 听许庆彦提醒,赵俊臣转头一看,正好看到一辆马车向着赵府门口处缓缓驶来。 马车看似寻常,样式低调,但无论做工作料,还是拉车的大马,皆是非同寻常,绝非寻常人家能用得起的。 赵俊臣微微一愣后,已是认同了许庆彦的说法,索性也不回府,就站在这里等着。 不过片刻间,马车已是来到了赵俊臣身前,待马车停下后,那驾车的车夫掀开斗笠,抬头对着赵俊臣一笑,说道:“赵大人你总算回来了,府里可有热茶让咱家暖暖身子?这天寒地冻的,咱家在等你的时候,身体可都快冻僵了。” 见到车夫的样子,赵俊臣神色一凝,若有所思的向车厢中看了一眼,却见车厢遮的严严实实,但下一瞬间已是换成了一幅受宠若惊的笑脸,口中连声道:“哎呀,原来是张德公公,实在是怠慢了,快来进府。府里虽然没什么好东西,但热茶还是有的。” 说话间,赵俊臣已是态度亲热的拉着张德入府。 原来,那赶车的马夫,竟然是德庆皇帝身边的近身太监张德! 以张德在内廷中的身份地位,如今竟然自甘作为马夫,这坐在马车里的人物,怕是非比寻常。 但也正因为如此,赵俊臣也知趣的没有追问探究什么,只是对着许庆彦打了一个眼色后,就任由赵府下人接手马车,并驱赶着马车从侧门进入了赵府。 ……… 却说赵俊臣领着张德进入赵府后,没有去正堂休息,而是带着张德向着放置马车的偏院走去。 而张德显然也明白赵俊臣的心思,笑吟吟的跟着,却也没有说破,只是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赵俊臣的府邸。 路上,赵俊臣上下打量着张德身上的车夫装扮,问道:“张德公公今日的装扮倒也有趣。刚刚见到公公的时候,可是把我吓了一跳。不过,公公今日不用伴驾吗?” 张德哈哈一笑,说道:“今天咱家难得轮休,年关将过,难免寂寥,就来找赵大人你了,也幸好赵大人还愿意见咱家,听闻赵大人这些日子与咱们这些内廷中人不大对付,咱家原以为要吃闭门羹呢。” 说到这里,张德神色间多了些感慨,又道:“不过,赵大人想来也不知道,咱家原先可是御马监出身,那时候还是一个小太监,这驱车赶马的事情,都是由我来做。如今旧业重操,倒也没有手生。” “公公说笑了,你来我府中,我欢迎还来不及,又怎敢让公公吃闭门羹?不过,能让张德公公你重操旧业,坐在马车里的那位,身份怕是不简单吧?” 赵俊臣问道。 张德却没有接话,只是好似回想一般,缓缓说道:“其实咱家在御马监也没呆多长时间,不过半年,正好就赶上了先帝又一次整顿内廷,一场清洗下来,内廷里的大太监有过半都去了断头台,虽然也托了那场清洗的富,内廷人手空缺之下,得以步步升迁,才有了咱家的今日,然而如今回想起来,依旧是心有余悸。” 赵俊臣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当年的事情我也听闻过,先帝时期,因为魏忠贤的事情,确实把内廷压制太过了。稍有不对,就是一场清洗,前后被杀的大小宦官,据传不下万人,想想就觉得可怕。” (注:关于明末时期的太监人数,一说是有十万人,一说是有七万人,个人觉得这些数字都有夸大之嫌,毕竟明史是在满人的主持下编订的,刻意抹黑的地方实在太多,但明朝后期,平均每年录用的自宫者人数都在千人左右,却也是事实,所以总数也应该不小。) 张德亦是认同,说道:“是啊,先帝最恨内廷干政,屡屡清洗整顿,现今陛下在位,虽说宽和了许多,但德庆三年,以及德庆十九年,依然有过两次清洗,那个时候咱家已是入了司礼监,虽说和陛下亲近些,却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牵连进入,亦是整日惶惶不安,连睡觉也睡不安稳。” 说到这里,张德语气微顿,转头看向赵俊臣,就在赵俊臣以为张德就要切入正题的时候,张德却话锋一转,说道:“赵大人你不是一直想见刘清师傅吗?只是刘清师傅年岁已大,身体也不好,出入宫禁又多有不便,虽然早就明白赵大人你的盛情,但总是找不到时间,不过今日……” 听张德此言,赵俊臣面容一正,惊讶的问道:“刘清前辈来了?” 张德笑着点头,说道:“正是如此,没办法,如今这般局势,刘清师傅他不来不行啊。” 赵俊臣对着张德拱手示意后,向着侧院走去的脚步,不由加快。 刘清掌管内书堂多年,如今内廷二十四衙门的那些掌事太监,大都出自于他的门下,在内廷中声望极高,影响极大,对于这般人物,赵俊臣可不敢有所怠慢。 见赵俊臣如此,张德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含笑的跟在一旁。 片刻后,赵俊臣已是来到偏院,却见一名老者,正在赵府下人的扶持下,正缓缓的步下马车。 这个老者虽说面容白净,气质也有些儒雅,却极为枯瘦,垂垂老矣,颤巍巍的,不见精神丝毫,赵俊臣虽只是远远的看着,但依然能够感受到他身上的生命流逝,浓郁刺鼻的药味隐约传来。留给赵俊臣的印象,就好似这名老者已经走到了岁月尽头,早已是油尽灯枯。 见到这名老者后,赵俊臣转头向着张德看去,却见张德正对他点头示意。 得到确认后,赵俊臣面色一正,快步走到刘清身前,躬身行礼道:“晚辈赵俊臣,见过刘清前辈。” 见赵俊臣如此客气,刘清老脸一笑,声音不似寻常太监那般尖锐刺耳,即沙哑亦温和,缓缓说道:“赵大人过于客气了,老朽不过是区区内书堂的管事太监,低贱的很,大人你却贵为二品尚书,外朝大员,又怎么能向老朽行礼?” 说话间,刘清也向着赵俊臣拱手示意,并意欲弯身还礼,却被赵俊臣扶住,在赵俊臣挥手之间,赵府下人退到一旁,刘清被赵俊臣亲自扶着,向着赵府正堂走去。 对于赵俊臣的恭敬,刘清似乎叹息了一声,却没有拒绝。 一路上,赵俊臣细细观察着这位闻名已久的老人,从外表上看,好像只是一位年迈太监,但从他浑浊的老眼中,赵俊臣总能看到某种强自坚持的意味。 赵俊臣很清楚,他如今虽扶着刘清走路,但只是虚扶,刘清虽说脚步颤颤,却根本没有依靠赵俊臣的意思,全凭着自己的力量在行走。 仅此一点,赵俊臣已是看出,这个刘清,看似寻常,但心中的倔强刚强,怕是不下于世间的任何一个人,这种品质出现在一个年迈的太监身上,让赵俊臣不由有些诧异。 待众人来到正厅之后,分宾主落座,赵府下人亦奉上了热茶,赵俊臣浅饮一口后,看着一旁的刘清,说道:“晚辈早就想见前辈一面了,可惜总是无缘,今日终于得偿所愿,心中颇感欣慰。” 刘清亦是颤巍巍的放下了手中杯盏,说道:“赵大人的盛情,老朽早已从小德子那里听说了,只是老朽的年岁实在是大了,身子也一直不好,这些年来能不动弹就不动弹,却是一直没能与赵大人相见,不过赵大人的意思,老朽也明白,亦是让内廷的人与赵大人你重修于好,奈何这世上之事,总是不如人意,如今赵大人与内廷之间的对峙,反倒比往前更重了。” 听刘清这么说,张德面现尴尬,显然刘清口中的“小德子”,指的就是张德了。 只不过,能称呼张德为“小德子”的人,怕也只有眼前这个刘清了。 另一边,赵俊臣亦是叹息,道:“是啊,这世间不如意之事,总有十之八九,晚辈与内廷交好,本是诚意十足,好处也一向给足,奈何内廷上下却不似晚辈这般有诚意,不仅收了银子没办事,让晚辈平白欠了人情,更是想要一个解释而不可得。” 说到这里,赵俊臣微微一笑,又说道:“若是前辈您,先是被人背叛,后又被人看轻,这种时候,应该如何应对?” 刘清一笑,脸上的皱褶也因此而挤到了一起,看似和蔼,但口中的话语却冰冷无情:“报复,立威,杀鸡儆猴。” 赵俊臣点头,说道:“晚辈的想法也是如此,所以也就这么做了。” 刘清一叹,说道:“但赵大人你如今的所作所为,却不是报复立威,也不是杀鸡儆猴,反倒是有着灭人满门的意思。这么说来,即使是周尚景、黄有容他们,也没能说服赵大人你啊。” “晚辈的性子,从某方面而言,其实也算是颇为固执,这种心存侥幸的试探,自然无法让晚辈信服。” 刘清又是一叹:“是啊,老朽也是这般想的,可惜内廷中总是有些人想要试一试。这件事情,确实是内廷方面做错了,老朽亦在这里向赵大人告罪,并向赵大人保证,这种事情今后绝不会再次发生,老夫的话,在内廷里也算是有些分量,不知如此一来,赵大人你可愿意放过内廷这一次?” 赵俊臣却摇头道:“诚意,晚辈需要内廷展现出一些诚意来,晚辈自然信得过前辈,但经此一事,晚辈却不大信得过这种口头保证了。” “那么在赵大人看来,内廷如何做,才算是有诚意?” 赵俊臣淡淡的说道:“刘清前辈您能亲自前来,自然是诚意的表现,但晚辈还要一个解释,为何首辅大人要伴驾南巡这种消息,晚辈会被内廷上下一同隐瞒,最终只能从七皇子殿下那里得知?” 听赵俊臣这么说,刘清沉默良久后,终于缓缓开口道:“其实这般情况,缘由为何,内廷早有通晓赵大人你的意思,前些日子,赵大人曾与小德子的徒弟、如今养心殿的掌事太监张秀有过一番详谈,而张秀所说的那番话,正是内廷上下想让大人你知道的,而事情的前后缘由,也与赵大人你心中猜想没有什么大的区别。这般答复,赵大人你可还满意?” 赵俊臣若有所思,轻笑道:“我说嘛,那天为何张德公公会碰巧不在,而张秀公公与晚辈也态度过于热切了些,原来如此,看来内廷上下,却是早有预谋啊。” 顿了顿后,赵俊臣突然问道:“只不知,内廷如今的立场,是从属?是合作?还只是押注?” 对于这般询问,刘清却避而不谈,只是继续问道:“既然已是有了解释,不知赵大人你可愿意放过内廷这一次?” 虽然没有得到准确答复,但赵俊臣心中也有了猜想,并不气恼,沉吟片刻后,突然笑道:“前辈此言何意?晚辈与内廷一向合作亲密,又哪里有放过不放过的?说起来,内廷需要上交的那批布匹绸缎,数量如此巨大,竟是早在三日前就送到了内库,足见内廷办事之干练。” 听赵俊臣这么说,刘清与张德皆是一愣。 而赵俊臣则接着说道:“说起来,刘清前辈来的正好,晚辈正有一个消息要通知内廷,如今内库那边运转良好,银钱充足,今后内库给予内廷上下的分红,晚辈有意再加一层,前辈意下如何?” 刘清突然一笑,神色竟似颇为欢畅:“赵大人虽然年纪轻轻,但当真是好手段,不过如此一来,今后内廷与赵大人合作,老朽也就可以放心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十五章.赵俊臣缺席. 年初七,朝会再开。 虽说年关与寿典已过,但随着春闱与南巡两件大事临近,在上朝的时候,德庆皇帝依然兴致颇高。 其实,对历代帝王而言,平日里的生活,说是无聊至极也不为过,虽说富有天下,却被诸般规矩规则束缚着,什么时候应该起床,什么时候应该用膳,什么时候应该理政,什么时候应该去应付后宫嫔妃,什么时候应该入寝,都有着详细的规定,会被《起居录》记载,亦被无数人盯在眼中,属于自己的时间与自由,说根到底,根本没有多少。 平日里的一举一动,诸般细节,亦需要细加考量,万般小心,谨慎行事,否则哪怕仅仅只是一件小事,一时疏忽下让人会错了意,说不定就是一场大乱……如此种种,所谓帝王心术,看似深不可测,但实际上却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并非“天下属于帝王”,而是“帝王属于天下”,这种差别,即造就了无数英君明主,也造就了许多昏聩帝王。 “陛下,应该起身了”、“陛下,应该用膳了”、“陛下,应该上朝了”…… 类似的话,每位帝王每一天都要听到无数次,这“应该”两字,看似好像还有其他选择,但实际上对帝王而言却是半强迫性质的,据赵俊臣所知,德庆皇帝就对这两个字就极为厌恶,虽然并没有表现出来,但赵俊臣在德庆皇帝面前,却从来不会说“应该”二字。 这也是德庆皇帝宠信赵俊臣的重要原因之一,在德庆皇帝面前,赵俊臣一向只考虑“德庆皇帝想要做什么”,却从不考虑“德庆皇帝应该做什么”。 也正因为如此,对于春闱、南巡、庆典这种事情,历代帝王总会无比热衷,虽说到时候依然会被无数规矩束缚着,但与平日相比,总算是有些变化,也多些热闹,不会那般无聊。 ……… 正是出于这般期待,这一日上朝时,德庆皇帝是笑容满面的,按照计划,无论春闱还是南巡,从这一日开始,都要按部就班的开始准备了,出于这般期待,德庆皇帝并不介意今日早朝持续的时间长一些,讨论的内容详细一些。 然而,待德庆皇帝驾临,群臣山呼万岁后,德庆皇帝看着御阶下的群臣,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众爱卿起身。” 德庆皇帝说话之间,在群臣之中细细打量,总算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赵俊臣竟然不在! 不过,赵俊臣如今还只是二品尚书,上朝时所站的位置,也只在中间靠前,并不显眼,所以德庆皇帝也不好表现出来,装作一幅不知情的样子,缓缓说道:“年关已过,今年的诸般大事,亦要开始着手安排了,这首当其冲的,自是春闱和南巡了。朕的意思,春闱是我朝选材大事,乃是重中之重,礼部应该尽早拿出些方案来,至于这南巡嘛,也不能疏忽耽搁,可由户部尚书赵爱卿先行准备着,各位爱卿觉得如何?” 说话间,德庆皇帝低头看去,一番寻找下,好似才发现一般,眉头一皱,问道:“咦?今日赵爱卿怎么不在?” 出乎德庆皇帝意料的是,最先出列答话的,即不是管理群臣行为的吏部,也不是监视百官德行的都察院,而是一向与赵俊臣最不对付的太子朱和堉。 朱和堉神色间看似严肃,但些许喜色,却跃然于眉目之间,出列后扬声道:“父皇,赵尚书怕是不能负责南巡安排了,今日早朝之前,赵尚书刚刚在午门前下轿,还没走两步,冷风一吹,就昏倒了过去,这些日子怕是不能理事了。所以还请父皇把南巡的诸般安排,暂交由他人负责,依儿臣看来,礼部左侍郎鲍文杰经验丰富、精明干练,正是合适人选。” 德庆皇帝眉头一皱,却没有理会朱和堉后面的话语,只是问道:“赵爱卿竟在午门前昏倒了?怎么回事?是风寒还是什么?怎么朕没有得到消息?可有御医诊探过?” 说话间,德庆皇帝瞪了朱和堉一眼,显然对朱和堉这般幸灾乐祸并趁机抢权的动作心思有所不满。 注意到德庆皇帝的神色,朱和堉似乎也觉得自己心态不对,不似君子所为,垂头不语。 而对于德庆皇帝的连串询问,朝中百官在羡慕赵俊臣圣眷之隆的同时,却是面面相觑,显然对于德庆皇帝的询问,他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最终,还是工部尚书左兰山出列答道:“陛下,当时事发突然,只是时辰未到,午门未开,却也没有御医可以召唤,我等医术不精,却也查探不出什么来,只是帮衬着把赵尚书扶到了轿中,并回府治养。期间赵尚书清醒过来一次,但面色惨白,身体虚弱,虽依然坚持着要上早朝,但被我等给劝了下去。如今这个时候,想来赵尚书已是回到了府中,正在被大夫诊治,不过,赵尚书年纪尚青,又一向身体康健,想必再过些时候就能病愈,还望陛下不要担心。” 另一边,户部侍郎詹善常亦是满脸的赞叹,出列之后,从袖中掏出一沓折子,说道:“是啊,陛下,赵尚书忠君爱国之心,当真是让人赞叹,刚才赵尚书离去之前,生怕耽搁正事,强撑着精神,把这些折子转交于微臣,乃是户部去年的出入结算,以及今年的出入预算,还请陛下审阅。” 说话间,自有伺候在一旁的太监把折子转交给了德庆皇帝。 德庆皇帝却未审阅,只是沉吟片刻后,说道:“既然如此,传朕的旨意,从太医院派遣三位御医,马上赶往赵府,为赵爱卿诊治病情,旦有发现,马上来禀报于朕,在赵爱卿病愈之前,那三名御医就常驻赵府吧。” 随着身边太监应声后快步离去安排,德庆皇帝目光一转,却在周尚景、黄有容、以及沈常茂三人之间定了下来,突然开口道:“朕听闻,赵爱卿他前日才与周首辅、黄阁老以及沈阁老三位在聚德饭庄聚餐,怎的突然就病倒了?” 那日黄有容宴请周尚景、沈常茂与赵俊臣三人,德庆皇帝自然不会不知,只是这种朝臣私下相聚,诸般争锋交易,本是常事,德庆皇帝也一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此时联系到赵俊臣的突然病倒,德庆皇帝不免会心生怀疑。 周尚景缓缓出列,叹息着说道:“是啊,陛下,老臣也觉得奇怪,那日黄阁老摆宴,老臣与赵大人都去了,只是那时赵大人看起来颇有精神,根本不见丝毫身体不适的迹象,反倒是老臣身体不佳,那时赵大人还劝老臣注意身体,却没想到老臣最终无事,反倒是赵大人突然病倒了。” 随着周尚景的话声落下,黄有容与沈常茂也是连连点头,表示赞同,与此同时,神色之间亦恰到好处的露出了些许疑惑不解之意,但更多的,还是幸灾乐祸与幸喜。 而这般表态与神色,落入德庆皇帝的眼中,反而将德庆皇帝心中的疑虑打消了一些。 ……… 早朝之上,自然不能因为赵俊臣的缺席而耽搁什么,诸般事情,该商议的还是要商议,该决定的还是要决定。 而其中的重中之重,自然是春闱与南巡的诸般准备了。 其中,春闱会试每隔三四年就举办一次,自有规程旧例可循,也不用朝中君臣商议太多,按着规章制度办事就是了,毕竟还只是准备阶段,主考官的人选虽然任谁都看着眼热,却还不到决定的时候。 反倒是南巡事宜的准备,已是不能再有耽搁,负责之人又大有好处可捞,本来赵俊臣是理所当然的人选,掌管着户部与内库,又有工部支持,并在礼部影响不小,再加上德庆皇帝的全力支持,任谁也无法与他争。 但随着赵俊臣突然病倒,这般肥差自然会引来无数人的争抢,不仅太子一党磨刀霍霍,周尚景、黄有容、沈常茂三派,更是态度强硬,一幅势在必得的样子,而以左兰山为首的赵俊臣一党,则竭力主张这般决定应该先行搁置,等赵俊臣病愈后再行商议,争吵之间,诸般热闹,自不待提。 只是,赵俊臣的病倒,毕竟事发突然,朝中各派系皆是没有准备,各派所提出的人选,总会遭到其他派系的全力攻击与否定,再加上德庆皇帝的不置可否,态度暧昧,最终这负责南巡安排的人选,终究还是没能定下来。 而朝中各派的态度,争吵争夺之间,亦是将德庆皇帝心中的疑虑再次打消了三分。 在早朝结束之前,黄有容甚至迫不及待的提出了“赵尚书养病期间,户部没了主事之人,应早做准备”云云,显然是想趁着机会插手户部,眼看随着黄有容的提议一出,太子一党、沈常茂乃至于周尚景,皆是眼神一变,皆是蠢蠢欲动,德庆皇帝却突然宣布下朝了。 只是,黄有容等人趁机抢夺赵俊臣权势的作为,德庆皇帝心中的疑虑,却又消减了一些,只剩下三四分了。 但对德庆皇帝而言,虽只是三四分的疑虑,却足以使他心中不安了。 眼前形势明显,随着朝中各派的相互牵制,提出的人选各有不足,这南巡安排事宜,反而最有可能被太子一党抢到手中。 只是,若是由太子一党负责南巡事宜,带来的诸般害处,德庆皇帝自然能够想象,却是颇为不愿。 所以,下朝之后,德庆皇帝刚刚离开太和殿,就向身边太监肃声问道:“赵俊臣的病情如何?可有消息传回来?” 侯在一旁的张德摇头道:“回陛下,还没有消息传回来,但想来也快了。” 德庆皇帝眉头一皱,沉吟片刻后,突然开口道:“给朕准备一身便装,朕要去亲自看看赵俊臣。”(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十六章.德庆私访(上). “给朕准备一身便装,朕要去亲自看看赵俊臣。” 随着德庆皇帝的话声落下,周围太监皆是大吃一惊。 回过神来后,以张德为首,一众太监齐齐跪在了德庆皇帝面前,张德更是颤声说道:“陛下万万不可啊,您关系天下安危,怎可离宫私访?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或是传了出去,朝野议论纷纷,那……” 德庆皇帝平日里其实还算好说话,一些小事,只要身边人劝谏几句、哀求几句,也就能不了了之,但也仅仅只是限于“小事”罢了。 这一次,德庆皇帝却是态度坚决,不待张德说话,就已经挥手打断,瞪着跪在自己脚下的张德,声音冷厉:“若是你想抗旨,自己去司礼监领罚,从此也别想再朕身边伺候,若是不想抗旨,就快去给朕准备。” 说话间,也不理会张德面色惨白、左右为难,德庆皇帝环视左右,看着周围的一众太监,声音愈加的冰冷,一字一顿道:“朕今日微服私访,事关重大,若是传了出去,朕也不会去查是谁传出去的,只是如今在场之人,全部杖毙。” 随着德庆皇帝话声落下,左右太监皆是身体一颤。 见德庆皇帝态度坚决,不敢违背之下,张德一咬牙,终于起身前去准备了。 只是,在离开了德庆皇帝的视野后,张德唤来了一个亲近的小太监,对着小太监耳语几句后,那小太监亦是向着宫外快步离去了。 内廷刚刚才与赵俊臣重修于好,德庆皇帝要微服私访赵府的事情,张德自然会在第一时间通知赵俊臣。 虽然德庆皇帝态度严厉,并表明这件事情一旦传了出去,会将知情者全部杖毙,但张德相信,赵俊臣是绝不会让德庆皇帝发现的。 ……… 却说此时的赵府,赵俊臣正躺在卧室之中,御医们已经离开,而赵俊臣则在方茹的伺候下喝药休养。 这次病倒,虽只是做戏,但赵俊臣这些日子确实也受了些风寒,只是并不严重罢了。 不过,赵俊臣这些日子确实累了,身体也透支了些,装模作样迷惑外人的同时,也正好趁机休养。 苦涩的中药喝下去后,赵俊臣脸上闪过一丝苦色,接着转头向方茹点头道:“这一次多亏你了。” 方茹把药碗随手递给了旁边的赵府亲信下人,笑道:“只是一点小伎俩罢了,上不得台面,下九流的手段,要瞒过那些街头上的那些赤脚郎中,怕是有些难度,但要瞒过这些只为达官显贵诊治的高明御医,却还是可以的。” 说话间,方茹虽然笑着,但神色之间却是闪过了一丝黯然,似乎回想起了一些不愿回想的事情。 原来,周尚景虽有过保证,称太医院那边他自有安排,但终究不是自己的力量,赵俊臣也不信任,而这一次德庆皇帝又是一口气派出了三位御医,赵俊臣更需要不留把柄,小心行事。 对于自己装病的事情,赵俊臣并没有对许庆彦、方茹这些身边人隐瞒,而在方茹的建议下,赵俊臣装病的时候,却使用了一些小手段。 这个时代的诊断手段,不外乎就是“望闻问切”四方面,脸色可以通过化妆变得苍白些,神态可以通过伪装变得无力些,声音也自有手段可以变得沙哑虚弱,但脉象这一关,却很难隐瞒。 但方茹因为出身的原因,却知道一些下九流在讹人钱财的时候会用的手段,简单的说,就是在腋处压上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石头,血液受阻下,脉象就会变得虚弱无比,甚至会变得时有时无。 虽然这种脉象会显得很奇怪,但正如方茹所说,这种下九流小手段瞒不过街头上的赤脚医生,但瞒过那些只为达官显贵看病的名医们却是绰绰有余,御医们出于一贯的小心谨慎,对于这种奇怪脉象,参考了声音面色以及赵俊臣的自我描述后,亦会归咎于身体虚弱、积劳成疾。 如此一来,即使这些御医出了问题,赵俊臣也能应付过去。 注意到方茹神色间的黯然,赵俊臣轻轻的拍了拍方茹的肩头以示宽慰,然后转头向着许庆彦轻轻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在赵俊臣的示意下,许庆彦继续向赵俊臣描述着早朝上发生的事情,虽然早朝才刚刚结束不过半个时辰,但诸般细节,许庆彦却是清楚无比,显然自有眼线。 赵俊臣虽说在装病,但却依然紧紧盯着庙堂形势,一旦情况不对,赵俊臣亦会随时“康复”。 将早朝的前后经过向赵俊臣讲述了一遍后,许庆彦又笑着说道:“这周尚景、黄有容、沈常茂三个老家伙倒也会做戏,经过他们这样一闹,陛下他就算有所怀疑,如今怕也被打消了。” 赵俊臣却摇头一笑,轻声说道:“做戏?倒也未必,必要时候,他们说不定也会假戏真做,不过如今他们倒还算是守规矩,形势也在咱们的掌握之中。” 说话之间,赵俊臣想起了些什么,又问道:“如今府里的客人都还没有离去?” 原来,自下朝之后,满朝的官员,如今却已是有大半来到了赵俊臣府中,名为探病,但实际上其中一半人是为了趁机讨好而来,而另一半则是为了试探,想要探知赵俊臣病情究竟如何,否则也无法解释为何连太子的人也来了不少。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许庆彦的神色似欢喜似烦躁,答道:“不仅没有离去,反而越聚越多了,如今朝中百官,怕是有近半都到了咱们赵府,粘着不走,非要见少爷你一面才是,烦得很,不过咱们府里今天倒是收了不少贵重礼物。” 赵俊臣笑着点头,说道:“就说我病情不轻,尚无法与他们见面,全都推掉吧。让他们就这么聚在府里,也是麻烦。” 许庆彦点头后,刚准备说些什么,就听门外就人敲门,许庆彦前去开门,而回来的时候,手中已是拿着一封短信。 “少爷,是内廷那边传来的消息。” 赵俊臣点了点头,把短信展开一看,面色瞬间变了。 信纸上,只写着四个字——“陛下私访”。 这四个字,不仅赵俊臣看到了,旁边的许庆彦、方茹亦是看到了。 方茹也是面色一变,似乎想到了什么,豁的站起身来,对旁边候着的那些赵府亲信下人急声吩咐道:“快,把府里的那些官员全部轰走,把府里所有的贵重物件也全都藏起来,看起来越简朴越好……” 赵俊臣经过最开始的吃惊,却已经恢复了情绪平稳,挥手打断道:“不用,来探病的那些人愿意留就让他们留下,府里的贵重器物也不用隐藏,不仅不能隐藏,再从库里搬些金银玉器装点下卧房,如今这里看起来终究还是太简朴了些。” 见方茹面露疑惑,赵俊臣淡淡的说道:“府里来访的官员,若是突然全被赶走,动作太大,会引来陛下怀疑,这个时候有人来探病才是正常,而咱们府里,诸般物件装饰,越是奢侈,陛下他才会越安心。”(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十七章.德庆私访(中). 随着德庆皇帝微服私访的消息传来,赵府之中,自有亲信之人诸般忙乱。 但这般忙乱,却并非为了给德庆皇帝留一个“良好的印象”,而是为了给德庆皇帝留一个“安心的印象”。 简而言之,在不引人注意之间,赵府突然变得愈加奢华了,而府里的下人丫鬟们,也在管事们的提点下,突然多了些趾高气昂的样子。 尤其是赵俊臣所在的卧室——来到这个时代后,因为不喜奢华的缘故,赵俊臣常在的卧室与书房,如今已是颇为简朴,除了日常用品,其他无用之物,像是金银玉器,或是名贵字画,皆被收了起来。 然而此时,不仅这些贵重物件全都再次从库存里搬了出来,被摆了回去,许多赵府珍藏,亦被摆放到了显眼的地方。 比如一颗高达两尺的珊瑚树,即使宫中也少有见到。 “少爷,你看这般布置如何?” 待收拾完毕后,许庆彦来到赵俊臣身旁,指着遍布金银玉器的卧室,向赵俊臣征询意见。 赵俊臣打量着眼前充满着暴发户气质的卧室,奢华耀眼,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得不说,以许庆彦一贯的品味,由他来主持这般布置,倒也算是人尽其用了。 “接下来咱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你们就把我当成病人细加照料就是,表现的慌张无助些,别动神色,陛下他想来也快要到了。” 吩咐之间,赵俊臣举着镜子打量着自己通过化妆而变得苍白的脸色,听着自己因为一直口含桂枝而显得沙哑的声音,亦是轻轻点头。 ……… 正如赵俊臣所料,随着赵府布置结束没多久,德庆皇帝已是微服出宫,向着赵府快速赶来。 虽说是微服私访,但实则却是拥从甚众,浩浩荡荡,明里暗里,不只有多少人跟着,任谁一看,都知道是有大人物出现了。 在去赵府的路上,张德再次扮演起了车夫的角色,德庆皇帝则坐在马车之中,但车厢之内,却并非只有德庆皇帝一人。 温采宁,医术为太医院之翘楚,向来最受德庆皇帝信任,此时正小心翼翼的跪坐在德庆皇帝面前。 此时,德庆皇帝皱着眉头若有所思,而温采宁则心惊胆战的陪在一旁,身为德庆皇帝最信任的御医,温采宁接触德庆皇帝的机会较多,德庆皇帝此时的心情如何,他自然也能隐约看出来一些。 “温太医。”德庆皇帝沉吟之间,突然开口:“这赵俊臣突然病倒,你怎么看?朕前些日子才见过他,不像是身体有恙的样子,怎么如今说病倒就病倒了?” 温采宁犹豫片刻后,解释道:“陛下,正所谓‘病来如山倒’,可见人之病发,最是突然,若非细心观察,且医术精良,是少有能发现什么预兆的。赵大人这次突然病倒,微臣尚未查探,也说不出什么来,只是听说了一些当时的情景,据说是一阵冷风吹过后,就突然晕了过去,应该是体内虚积多时,又受了风寒,压抑不住,突然爆发了。” 德庆皇帝眉头一皱,问道:“你是说赵俊臣他心力元气有损,积劳成疾?” 见温采宁点头,德庆皇帝轻轻一叹,说道:“这倒也有可能,赵俊臣他自去了巡查潞安府后,这几个月来就没休息过,不仅管着内库与户部,朝中党争、胰子的事情、南巡事宜与朕的寿典,怕是都耗了他不少心力元气。” 这番话语,看似对赵俊臣极为关心,但语气轻顿后,德庆皇帝话锋一转,又意味深长的说道:“所以,你随朕到了赵府后,要对赵俊臣的病情细细查探,不可怠慢丝毫,无论他有病没病,病症为何,诸般细节,都不可向朕隐瞒。” 温采宁原本还有些奇怪,赵府之中既然已是派去了三位御医,德庆皇帝为何还要让他伴驾前去赵府查探,此时听及德庆皇帝的吩咐,隐约间终于明白了德庆皇帝的心思,眼中有寒意一闪而过,但还是郑重其事的点头应是。 说话之间,车厢外张德的声音传来。 “陛下,赵府到了。” ……… 德庆皇帝这次微服前往赵府,在不知情的人看来,是颇为突然的。 来到赵府后,德庆皇帝直接表明了身份,趁着赵府之人惊慌之际,让宫中侍卫们控制住了形势,也不让人通报,就让赵府下人带路,向着赵俊臣卧室方向赶去,没有耽搁丝毫时间,说是突袭也不为过。 在前往赵俊臣卧房的路上,隐约听到赵府正堂方向喧哗阵阵,德庆皇帝不由眉头一皱,向领路的赵府下人问道:“你家大人病了,怎么府里还这般喧闹?” 那赵府下人第一次见到皇帝,惊吓之下,连话也说不清楚,磕磕巴巴的答道:“回、回陛下,自下了早朝后,来、来探病的朝中官员接连不断,此时他们都聚在府里正厅,都、都想要见我家老爷一面。” 德庆皇帝似笑非笑,又问道:“来的人不少吧?你家老爷可有见过他们其中哪位?” 这位赵府下人并非赵府亲信,知道的事情也都是假象,却也实话实说:“来、来了好多人,小的听府里的管事说,老、老爷面子大,如今朝中大臣,有近半都来了。不过我家老爷突然病倒了,回府后就被匆忙扶到睡房休养,如今醒没醒来都不知道,又被一众大夫照看着,却也谁都没见。” “你家老爷在朝中地位不低,如今病倒了,同僚们来探望一下也是正常。”见这名赵府下人不似说谎的样子,德庆皇帝神色间闪过了一丝轻松:“说起来,你家老爷病情究竟如何?你可知道什么消息?” “好像、好像说是积劳成疾,体虚力竭,又受了些风寒,但具体的事情,小的也说不准,老爷如今病倒了,府里乱成了一团,小的又一心招呼来府的客人,并不、不清楚更多。” 听赵俊臣的病情与温采宁的猜测相似,德庆皇帝亦是轻轻点头。 德庆皇帝脚步极快,说话间,在这名赵府下人的带领下,已是来到赵俊臣的睡房之外,却见这里的慌乱气氛明显,一众赵府下人来回奔走,熬药的熬药,伺候的伺候,各自忙乱着,好似无头苍蝇一般。 其中,德庆皇帝之前派来的那三位御医,此时正聚在一起,面色严肃的商议着什么,在三名御医身旁,则有一名娇小妩媚的女子静静的听着,看似强自镇定着,但神色之中依旧存在些许慌乱,眼眶微红,似乎刚刚才哭过。 随着德庆皇帝再次表明身份,一众赵府上下人等,又是一阵慌乱,跪迎山呼,自不待提。 而德庆皇帝一句“起身”之后,却没有过多理会,只是来到三名御医身前,一脸关切的急声问道:“赵爱卿的病情如何了?你们可有诊断出什么?” 三名御医相互对视一眼后,为首者犹犹豫豫的说道:“陛下,赵大人从病情上来判断,应该是积劳成疾,元气心力,耗不及补,为风寒所引,所以才病倒的,只是……” 德庆皇帝追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赵大人的脉象,却颇为奇怪。” 德庆皇帝眼中似乎有寒光一闪而过,面色微凝:“赵爱卿的脉象?如何奇怪了?难道明明病倒了,还会是与常人无异不成?” 那答话的太医慌忙摇头道:“赵大人的脉象,实在太过虚弱,甚至会时有时无,这般脉象,倒不似积劳体虚,反倒似……” 听太医这般说,德庆皇帝似乎反而放松了些,但面色却愈加的凝重关切:“反倒似什么?你身为太医,难道连一句工整话都说不清楚?” 那太医一咬牙,答道:“回陛下,按理说,积劳成疾,元气心力损耗过多,脉象虚弱些也是应该的,但却也不至于时有时无,只是赵大人如今的脉象,反倒似得了积重难返的重症,又或者是多日进补不良,又正值体内元气有损的样子,而赵大人如今的病症不似得了重症,只能是积劳成疾,但赵大人身为朝廷大员,又怎会进补不良?所以微臣着实感到奇怪。” 这名太医早已被周尚景收买,本应该按照周尚景吩咐的说辞,来向德庆皇帝解释,但看到德庆皇帝身后的温采宁后,再加上赵俊臣的脉象确实奇怪,终究还是不敢说谎。 而听到这名太医的解释,德庆皇帝也是心中疑惑。 确实,赵俊臣家财多少,德庆皇帝心中也能隐约猜到,说是京城里数一数二也不为过,又怎会进补不良? 就在德庆皇帝心中疑惑时,站在三名御医身旁的那名娇小女子,突然发出一阵低声抽泣,引起了德庆皇帝的注意。 见其在赵府身份不低,德庆皇帝问道:“你是何人?” 那娇小妩媚的女子泣声道:“妾身赵府侍妾方茹,见过陛下。” “你就是方茹?听闻俊臣这些年来对你颇为爱护。”对于方茹的存在,德庆皇帝显然早有知晓,问道:“你家老爷的病症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当真是进补不良?” 方茹抽泣声突然大了些,瘦弱的肩头起伏间,自有一番我见犹怜的味道:“老爷这些日子以来,忙于政务,审阅折子之际,常常拖到子时往后也不能休息,连带着食欲也颇为不振,每日用食,比之往前,少之又少,妾身虽有心劝谏,但老爷就是听不进去,只说什么如今朝中财政渐宽,银子得来不易,如今花销出入甚多,要为陛下好好看管才是……” 说到这里,方茹轻轻抬头,双眼已是红肿,神色之间满是自责:“都怪妾身,若是那些时候能多劝劝老爷,也就不会……也就不会……” 说话之间,方茹已是泣不能声,一幅想要大声哭泣,但又害怕会在德庆皇帝面前失礼的模样,不见丝毫造作。 若是赵俊臣看到这般场景,必然会心生赞叹。 经过方茹这般表演,就算是赵俊臣自己,怕也会心生“哦?我前段日子竟是这般情况?”的自我怀疑,更何况是不知真情的德庆皇帝? 经过方茹的这番表演,下意识的,德庆皇帝对赵俊臣生病的事情,已是信了九成以上。 另一边,听到方茹的恰到时机的解释后,之前答话的那名御医,也是点头道:“陛下,既然如此,倒也可以解释了,久坐不动,作息不律,确实会造成食欲不振的情况,如此一来,赵大人进补有缺的事情,倒也可以解释了。” 德庆皇帝轻轻一叹,说道:“原来如此,这些日子以来户部与内库确实事情太多,当真是苦了赵爱卿了,其实如今既然国库充裕,赵爱卿他又何必……” 叹息之间,众人身前的睡房,突然传出一阵喧闹。 接着,一道虚弱至极却又强自坚持的沙哑声音,在睡房中响起。 “陛下、陛下来了?快!快扶我前去拜见……” 似乎,因为房外的喧闹,把赵俊臣惊醒,亦让赵俊臣知晓了德庆皇帝微服来访的消息。 听到睡房内的动静,德庆皇帝亦不再耽搁,转身向着睡房内走去。 推开房门,却见赵俊臣脸色苍白,看起来虚弱至极,脸上似乎还冒着虚汗,此时正强自坚持着要从床上起身。 见到德庆皇帝出现后,赵俊臣神色之间既是受宠若惊,又似诚惶诚恐,好似又隐约有些愧疚不安,颤声说道:“陛下您真的来了?臣未能迎驾,罪该万死,还请陛下责罚。” 说话间,赵俊臣就要撑起身来,结果似乎体力不足,竟又跌回到床上,神色间满是焦急。 见到赵俊臣这般模样,德庆皇帝心中的怀疑再次消减,只剩下了一丝一毫,就等温采宁诊断确认了。 快步走到赵俊臣的床头,按着赵俊臣的肩膀,德庆皇帝宽声说道:“俊臣,朕来看你了,你也不必多礼,既然身体不便,也就不要再守那般君臣礼制了,好好休养身体为重。”(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十八章.德庆私访(下). 赵俊臣的演技,不似方茹那般自然而然、恰到好处,这种事情其实最需要天赋。但经过这些日子以来的官场磨练,赵俊臣也已经可以做到心里想一套,脸上另一套,谎话连篇而面不改色了。 所以,在听到德庆皇帝的宽慰之言后,赵俊臣一脸强自镇定的模样,但神色间的感动与激动,却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了,被德庆皇帝按着靠坐在床头后,赵俊臣声音之中满是虚弱,亦满是自责,道:“陛下,臣给您添麻烦了,您就这样出宫,若是传了出去……” 德庆皇帝伸手一挥,打算了赵俊臣的话语,声音宽和:“你的病情朕已是知道了,积劳成疾,心力元气耗损,正是因国事而起,既然如此,朕来探望你,本就是理所当然。” 说话间,德庆皇帝却突然一叹,说道:“不过,你给朕添了些麻烦,倒是真的,如今因为你突然病倒,这南巡的准备事宜,朕却没什么知心人可以托付了,虽然太子河几位阁老都向朕举荐了一些人选,但各有各的短处,不似你般能让朕放心。” 德庆皇帝满是感慨,但眼中余光却紧紧盯着赵俊臣的反应。 赵俊臣虽然面色虚弱,却神色坚决,想也没想,急声说道:“陛下,臣的身体不碍事的,只要休养一两日就可痊愈,难得如今国库充裕,陛下您又对这次南巡期望极高,其他人不明陛下心思,怕是很难让陛下满意,并非臣自大,但这件事除了臣,怕也没有其他适合的人选。所以这南巡的安排,还请陛下交付于臣,臣绝不会让陛下失望。” 说话间,赵俊臣似乎想要证明自己身体无碍,又强撑着意欲起身,但不出意外,却再一次跌靠在床头。 而这般作为,似乎也耗尽了赵俊臣残余的最后一丝体力,身体动弹不得之余,苍白的脸色上,愧疚、焦急的神色,也愈加的明显。 见赵俊臣这般模样,德庆皇帝还未有所表态,但跟着德庆皇帝进来的方茹,却忍不住又是一阵低声抽泣,眼眶红红的,看着赵俊臣强自挣扎的样子,眼中满是心疼,想要阻止,但看了德庆皇帝一眼后,又贝齿轻咬,犹豫着没有行动。 方茹的这番作态,引起了德庆皇帝注意的同时,却也让德庆皇帝想起了方茹之前的那番话语——“老爷他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忙于政务,审阅折子之际,常常拖到子时往后也不能休息,连带着食欲也颇为不振,每日用食,比之往前,少之又少,妾身虽有心劝谏,但老爷就是听不进去,只说什么如今朝中财政渐宽,银子得来不易,如今花销出入甚多,要为陛下好好看管才是……” 两相联系,即使对于赵俊臣的突然病倒,德庆皇帝依旧存着些许怀疑,但心中依然不由的生出些许感动。 再次拍了拍赵俊臣的肩头,德庆皇帝缓声说道:“俊臣,既然如今国库充裕,诸般银钱出入,你又何必盯得那么紧?那些账目,掌握个大概就是了,你从前不是曾对朕说过,‘不聋不哑,不做家翁’?如今又何必要如此耳目清明?朕可是知道,前几日为了一些布匹绸缎,你险些都把内廷逼入绝境了。” 赵俊臣叹息一声,语气愈加的虚弱了,似乎犹豫了片刻,然后终于开口:“陛下,正因为如今国库内库银钱充裕,臣才必须要紧紧盯着,陛下您之前不是说过,要仿江南园林,建一处皇家避暑之地吗?臣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在琢磨这件事,甚至连地点都选好了,就在热河,那里夏季温和多雨,秋季凉爽宜人,离京城也不远,最是合适,只是这般建造,前后花销极大,臣得陛下信任,国库内库两边都管着,自然需要早做准备。如今能多留一分银子,将来那避暑之地建造之时,可用的银钱也能宽裕一分,总要让陛下满意才是。” 赵俊臣的这番回答,显然是在德庆皇帝的意料之外。 他没能想到,赵俊臣的想法,竟会是如此。 沉默了片刻后,德庆皇帝却没有接话,反而话题一转,淡声说道:“朕这次来看你,把温采宁也带来了,温御医的医术,向来是太医院之首,由他为你诊断,朕也安心。” 说话间,德庆皇帝转头,向温采宁吩咐道:“温太医,你来为俊臣诊断一番,看看俊臣的身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温采宁点了点头,来到床头,伸手为赵俊臣把脉。 然而,手指刚刚搭在赵俊臣手腕上,温采宁就是不由一愣。 无他,赵俊臣的胳膊实在是太冰凉了些,肌肤也实在太僵硬了些。 这是因为,自德庆皇帝出现之后,赵俊臣就把一颗玉石压在腋下,而这般手段固然可以控制脉搏,但同时也阻碍了血液循环,时间稍长,臂膀处的体温就会降低,肌肤也会变得僵硬。 而用这般手段修改脉象,体温降低与肌肤僵硬,正是最大的破绽。 只是,正如方茹所说,这般下九流的小手段,瞒不过行走于民间的赤脚医生,但想要瞒过一向只为达官显贵们诊病的御医,碍于经验见识,却反而容易。 所以,温采宁虽然感到奇怪,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归咎于体虚加风寒的缘故,按下心中的疑虑,继续为赵俊臣诊断着。 诊脉结束后,温采宁又向赵俊臣询问了些身体的状况与感受,虽有些迟疑,但还是得出了结论,向德庆皇帝禀报道:“陛下,赵大人的脉象确实奇怪,虚弱无比,时有时无,不过结合赵大人的描述,应该是积劳体损之症,需要多加休养。” 随着温采宁的禀报,德庆皇帝心中仅剩的最后一丝疑虑,终于彻底消除。 赵俊臣却面色急切,向温采宁追问道:“不知要多长时间才能痊愈?如今朝堂之上,正值多事之秋,我的身体可拖不得。” 听赵俊臣迫不及待的追问,德庆皇帝叹息一声,拍了拍赵俊臣的肩头,说道:“俊臣你虽病的不巧,但生老病死,总是不如人意,你接下来安心养病就好,户部那边,朕是不会让别人插手的,你放心就是,只是南巡的诸般安排,怕是要另行安排了。” 见赵俊臣似乎有些不甘,德庆皇帝又是一声轻叹。 心中再无疑虑之后,想及赵俊臣的忠心表现,德庆皇帝突然又说道:“俊臣,这些日子苦了你了,不仅朝廷的银钱安排,以及庙堂上的明争暗斗,就是太子这些日子以来的所作所为,怕也让你寝食不安吧?” 赵俊臣面现惊色,迟疑片刻后,却是沉默不语。 德庆皇帝缓缓道:“朕在这里,给你留一句实在话,只要你用心为朕做事,只要朕还在位,这庙堂之上,朕就不会让人与你为难。” ……… “只要你忠心为朕做事,只要朕还在位,这庙堂之上,朕就不会让人与你为难。” 在不久前,德庆皇帝说完这句话之后,就离去了。 赵府上下,如今大都前去恭送德庆皇帝离开,赵俊臣虽有心相送,却被德庆皇帝阻止了。 此时,赵俊臣正靠坐在床头,心中回想着德庆皇帝的这句保证,神色间似喜似忧。 这次德庆皇帝微服私访,赵俊臣与德庆皇帝,各自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德庆皇帝确认了赵俊臣的“病情”,而赵俊臣,则得到了德庆皇帝的这番保证。 或者说,赵俊臣在这一刻,终于明白了德庆皇帝对自己的态度与底线。 事实上,这次装病,赵俊臣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向德庆皇帝表现忠心,用尽各般手段,尽可能的感动德庆皇帝,加重自己在德庆皇帝心中地位之余,亦趁机试探德庆皇帝对自己的态度与底线。 至于与周尚景、黄有容、沈常茂三人的合作,陷害太子朱和堉等等事情,则只是顺便为之。 德庆皇帝这次微服私访,虽然出乎赵俊臣意料之外,但就算没有这次微服私访,在明天的早朝上,赵俊臣依然会上演一出“带病上朝”的戏码,只是效果没有现在这样明显罢了。 “只要我忠心,只要你还在位,我就能确保无忧吗?” 回想着德庆皇帝的保证,赵俊臣喃喃自语,但却没有什么开心放松的样子。 对一位帝王而言,这番保证,固然已是恩宠至极,但赵俊臣却明白,保证只是保证,但德庆皇帝会不会遵守这番保证,却是另一回事了。“说话算话”、“遵守承诺”之类的品质,并不属于帝王,所谓“金口玉言”、“一言九鼎”,也只是一种伪装罢了,若说翻脸如翻书,怕是没谁比帝王们更加熟练。 更重要的是,这番保证,德庆皇帝设定了两个前提,一个是“继续忠心”,一个是“自己还在位”。 而这两种保证,本身就是一个前后矛盾的驳论。 若是继续为德庆皇帝忠心办事,以德庆皇帝的性子,赵俊臣就需要不可避免的继续为德庆皇帝背黑锅,如此一来,赵俊臣在朝野间的名声越来越臭,等德庆皇帝退位或者百年后,改朝换代下,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即位的帝王,又如何能放过赵俊臣? “高宗对秦桧,世宗对严嵩,乃至于乾隆对和珅,怕是都有过类似的保证吧?不过,总算知道了德庆皇帝的态度底线,心中也能安定一些。而且有了这番保证,接下来在庙堂之上,我若是动作大了一些,德庆皇帝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德庆皇帝对赵俊臣的底线态度究竟为何,一直是压在赵俊臣心头上的一块石头,让赵俊臣总是不能安心。 但如今,明白了这般态度底线后,赵俊臣却依旧没有轻松之意,反而开始思考一些更深远的事情。 ……… 就在赵俊臣暗思着接下来的计划的时候,房门轻敲。 “少爷,我回来了。” 门外,却是许庆彦的声音。 许庆彦没有做戏的天赋,所以德庆皇帝来的时候,虽然方茹的身份地位并不合适,但诸般应对之事,赵俊臣还是全都交给了方茹负责。 而事实证明,方茹做的确实很好,甚至超乎赵俊臣的想象,赵俊臣之所以能取信于德庆皇帝,并让德庆皇帝在感动之余,甚至向赵俊臣做出了承诺,方茹前后的诸般表现,堪称首功。 至于许庆彦,为了避免他露出马脚,赵俊臣让他暂避了。 “进来吧。”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许庆彦推门而入。 “陛下离开了?” 许庆彦点头道:“刚刚离开。” 赵俊臣又问道:“陛下私访的消息,可传了出去?” 许庆彦一笑,说道:“虽然陛下叮嘱过,这次私访要尽量保密,别让其他人知道,但来探病的几位朝中官员,在咱们的安排下,却正好看到了陛下离去。如此一来,怕是一天之内,朝野之间就会都知道陛下来访的事情了。” 赵俊臣点了点头,轻声道:“如此正好,圣眷这东西,就是要给别人看的,虽然并不是越多越好,但有些时候总也有些用处。接下来这段时间,我将装病远离朝堂,庙堂上发生的事情,也只能看着,无法直接干预,这个时候,总会有些人心存侥幸,想要趁机讨些便宜,让百官明白陛下对我的看重,也能让他们多些顾忌。” 许庆彦赞道:“还是少爷看的明白。” 就在两人说话之间,方茹亦是推门而入。 此时的方茹,笑意盈盈,巧目盼顾之间,满是媚态,又哪里有丝毫之前的担忧模样? 心中暗赞方茹的演技之余,看出了方茹神色间的某种期盼,明白了方茹的心思,赵俊臣一笑,对着方茹招了招手,方茹亦来到了赵俊臣的床头。 “今天你做的很好,咱们这位陛下,性子最是多疑,若是没了你的前后表现,想要消除他心中的疑虑,我却也没有十足把握。” 说话之间,赵俊臣拍了拍方茹的白嫩小手,又说道:“有你在身边帮衬着,是我的运气。” “还不是老爷你的计划得当。” 听赵俊臣的称赞,方茹娇声说道,但神色之间,却愈加开心,好似一个纯真孩童,得到了最喜欢的糖果。 倒是旁边的许庆彦,突然轻哼了一声。 他依然对方茹看不大惯。 看着方茹的开心样子,赵俊臣却在暗暗想着,是不是该给方茹多些信任,让她帮着自己多做些事情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十九章.闲看风起云涌. 赵俊臣说德庆皇帝心性多疑,不好对付,其实一旦人在高位,难免会下意识的对周围人少几分信任,多几分戒备。 即使是赵俊臣自己,如今也习惯了从“性本恶”的角度来考虑问题,对于朝廷同僚、门下官员、乃至于身边亲信,总是在用的时候,还暗中防备着一手。 自来到这个世界,赵俊臣唯一真正信任的人,也就只有许庆彦了,但许庆彦的能力心智,却又注定了他的不堪重用。 有时候,赵俊臣甚至会想,自己之所以如此信任许庆彦,除了对许庆彦知根知底外,是不是也是因为许庆彦能力心智只是寻常、又心思单纯,容易被自己操控看透的缘故? 虽然对于许庆彦,赵俊臣总是恨铁不成钢,但反过来想,若是许庆彦有一天能力心智皆是大涨,超乎赵俊臣的意料,甚至让赵俊臣觉得无法掌控,那么赵俊臣是否还能像如今一般对他信任有加? 这种想法,近些日子经常在赵俊臣脑中浮现,但赵俊臣总是下意识的不敢深想。 因为,若是一旦想透了,赵俊臣害怕到时候连自己都会厌恶自己。 “人都说‘高处不胜寒’,但这高处之寒,究竟是源于环境,还是源于人心?” 暗思之间,赵俊臣喃喃自语。 ……… “老爷,你在说什么?” 听到赵俊臣的轻声自语,旁边的方茹好奇问道。 赵俊臣笑着摇头,收敛了突然而来的复杂思绪,说道:“帮我倒杯茶来润润嗓子,这桂皮含在口中,固然能让嗓子沙哑,但也实在让人难受。” 方茹连忙去为赵俊臣倒茶,然后端在手中轻轻的吹着气,直到温度适宜后,才捧到赵俊臣的面前,看着赵俊臣慢慢浅饮,神色专注,颇有些小女人的味道。 赵俊臣在饮茶润喉之间,则思考着自己对方茹的安排。 经过这些日子的观察,对于方茹的心思,赵俊臣已经基本放心,考虑到方茹的能力,就任由她这般闲着,也是浪费。 官场上的事情,赵俊臣并不打算再让方茹插手,但私底下的一些安排,倒可以让方茹帮衬着些。比如“悦容坊”的事情,看似只是一家寻常店铺,却又牵扯到了赵俊臣一派的诸多利益。 而且,按照赵俊臣的既定计划,玻璃的制造与贩卖,珍妮纺纱机的研制与安排,也马上就要提上日程。这两样东西的盈利能力,还要远高于“悦容坊”的胰子与香水,用来拉拢朝廷官员,与某些势力利益捆绑,也最为合适。 此外,赵俊臣如今还欠缺一个有效的情报网络,用以监视朝野中枢的诸般变动。 而这些事情的安排与负责,方茹都是较为合适的人选。 这般想着,赵俊臣抬头对方茹说道:“茹儿,‘悦容坊’那边的事情,一直都是由府里的管事赵安负责,只是那赵安虽说稳妥有余,却魄力不足,事情无论大小,总是向我请示,先不说他这么做会耽误多少时机,‘悦容坊’的事情我也没时间去管,这段时间,‘悦容坊’的分店扩张,也因此慢了许多,我的意思是,那边的事情今后就由你来负责安排,你看如何?” 听赵俊臣这么说,方茹忍不住面现喜色。一来是赵俊臣称呼她“茹儿”,比以往要亲近许多,二来是方茹这些年来已经习惯了为赵俊臣做事,并以此来加重自己在赵俊臣心中的分量,赵俊臣如今重新用她,表明信任,亦让方茹感到安心。 所以,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方茹已是点头应下,眼中闪过一丝柔情,轻声道:“老爷你信我,那我就帮着分担,不会让老爷你再为‘悦容坊’的事情费心就是。” 见方茹看似神色寻常,但又忍不住暗暗开心的模样,赵俊臣笑着摇头,说道:“‘悦容坊’那边,其实就算我想不费心都难。事情并非你想的那般简单,这‘悦容坊’的每期分红,关系到我的势力根基是否稳固,不可忽视。此外,随着‘悦容坊’的扩营,我也有心借着机会培养一批可用的人手,过些日子,我还要再开办另外两处产业,盈利之高,还远在‘悦容坊’之上,有了可用的人手,到时候也方便许多。” 说到这里,赵俊臣面色一正,又道:“此外,在这批可用之人当中,我还有心挑选一些机灵忠心的,用来在京城中枢营建情报网络,如今咱们在京城里就跟瞎子聋子一般,别说是风吹草动了,就算是一些大事情,也总是后知后觉,这般情况若是持续下去,将来迟早要吃大亏,却也要趁早准备。” 听赵俊臣这么说,方茹的面色亦变得严肃,沉吟片刻后,向赵俊臣认真的点了点头,说道:“老爷你尽管放心,这些事情我都会着手安排的。” 赵俊臣亦是点头,笑道:“你办事,我放心。” 见赵俊臣如此表态,方茹忍不住又是一阵开心,大大的眼睛,弯成了两轮月牙。 另一边,许庆彦却不大高兴,如今的方茹,虽然已经取得了赵俊臣的信任,不再是隐患,但因为以往两人之间的种种争锋相对,旧怨冲突无数,对于方茹的存在,许庆彦却依然看不顺眼。 眼见赵俊臣与方茹商议之间,自己根本插不上嘴,许庆彦忍不住开口打断,问道:“少爷,‘悦容坊’那边,终究只是小事,你如今对外称病,就算是左兰山、詹善常这些亲近官员也避而不见,庙堂上的事情,难道就当真不管了?” 赵俊臣淡声道:“无碍的,我如今刚刚病倒,生病就要有生病的样子,左兰山、詹善常他们自然还不能见,否则就会露出马脚,而我也正好能趁着机会,看看这些人的能力与忠心究竟如何。更何况如今陛下态度的分明,我在朝中的权益,就算左兰山他们应付不过来,也自有陛下帮衬着,若有必要,我也可以随时病愈,无需在意。庙堂上的那些风起云涌,咱们安心看戏就是。” 顿了顿后,赵俊臣轻轻一笑,又说道:“其实我这次装病,固然是按着计划行事,但那几位前辈,怕也各有各的打算,随着我退到幕后,庙堂中枢各派系的相互制衡,也会随之被打破,若是我所料不错,接下来这朝堂之上,怕是会出些混乱。那南巡事宜的安排,也只是其中一环罢了,与此相比,周尚景、沈常茂、黄有容还有太子朱和堉他们,会趁着混乱做出怎样的动作,才是我真正期待的。若是时机恰当,浑水摸鱼的事情我虽然并不擅长,但倒也不介意去试一试。” ~~~~~~~~~~~~~~~~~~~~~~~~~~~~~~~~~~~~ PS:今天第一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十章.同济庙(祝大家中秋快乐). 随着赵俊臣病倒的消息传开,朝野之间,自是一阵混乱。 不说那庙堂之上的诸般利益争夺,单说一些清流书生以及民间百姓,因为赵俊臣病倒的消息,竟颇有不少人奔走相告,鸣鞭庆祝,街头巷尾间,弹冠相贺者,抚掌大笑者,聚众欢呼者,屡屡可见。 赵俊臣在京城中的声名狼藉,由此可见一斑。 这般情况,虽在赵俊臣意料之中,但也让赵俊臣哭笑不得。 不过,对于此,赵俊臣并不在意,想要扭转京城百姓对他的印象,绝非一朝一夕的事情,更何况,自来到这个世界后,赵俊臣也确实没做过多少好事。 虽说近些日子以来《潞安府灭蝗实录》传播渐广,但对京城人而言,可信度终究成疑。 只是,赵俊臣虽然并不在意,但并不代表着赵俊臣的身边人不在意。 “这群刁民!!” 方茹坐在马车之中,突然听到不远处鞭炮连响,又隐隐有欢呼声传来,不由贝齿轻咬,妩媚的双眼中,冷色连闪。 如今京中百姓的情绪想法,方茹也心中有数,自然明白这些鞭声与欢呼意味着什么。 伺候在一旁的随身婢子小碧,见到方茹这般咬牙切齿的模样,不由有些害怕,犹豫片刻后,终于还是劝慰道:“夫人,这些事情,老爷都不在意,您又何必与那些人置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方茹虽只是赵府侍妾,却最喜欢让人称呼她为“夫人”,每次听到这般称呼,方茹都会心情好转。 但这一次,方茹却依旧不见开心,轻哼一声后,说道:“老爷是做大事的,自然胸怀宽广,我只是一个小女子,心胸小些又如何?如今老爷病了,竟有人大肆庆贺,我没去找他们的麻烦,就已是强自忍耐了,难道抱怨两句都不成了?” 听方茹这么说,小碧终究不敢再劝。 别看方茹在赵俊臣面前千依百顺,一幅小女人的模样,但也仅限于赵俊臣罢了,在其他人面前,方茹却是泼辣严厉,手段决绝,许庆彦一直敌视方茹,却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小碧虽然不敢再说话,但方茹却也不在意,只是坐在那里喃喃自语道:“不过,正如老爷所说,如今老爷在民间的声名,确实也需要扭转一下了,否则长此下去,终有不便。” 喃喃自语间,方茹眼中露出深思之色:“这同济庙虽只是老爷当初随手押注的一颗暗子,但或许也能起些作用,罢了,先看看这同济庙如今的规模如何再说吧。” ……… 原来,方茹此次离府,却是为了前往同济庙。 对外,方茹去同济庙的原因,是为了给赵俊臣纳善祈福,但实际上,方茹此行却是为了代赵俊臣视察同济庙的发展情况,并按照赵俊臣的意思,向同济庙指示接下来的发展方向。 自方茹重新得到了赵俊臣的信任后,赵俊臣的许多布置,也不再向方茹隐瞒,而当初在赵俊臣的扶持下,由潞安府来到京城发展的张道全,以及他主持下的同济庙,正是赵俊臣的暗子之一。 如今,对于这颗闲置已久的暗子,赵俊臣却是要打算用一用了。 就方茹暗思之间,所乘的马车已是来到了同济庙所在的城南方向。 随着马车渐渐靠近同济庙,方茹掀开车厢上的窗帘,向外看去,却见同济庙附近颇为热闹,人来人往,其中有不少都是前去同济庙烧香拜神的信徒,而且越是往同济庙的方向走,信徒就是越多,显然这些日子以来,因为赵俊臣传授的那些手段,以及暗中的诸般支持,已是让同济庙在京城之中渐渐产生了一些影响。 待到了同济庙门外,更是热闹,许多信徒们正冲着一些半埋在土里的神像磕头请愿,让许多不知情者颇为惊异。 据传,当初张道全来到京城后,盘下了一座小庙改为同济庙,共拜天下神佛,由于教义略显荒诞,所以信徒寥寥,只有一些从潞安府跟来的信徒能撑些场面。 而张道全对此却毫不在意,只是让人在同济庙的周围,每日洒上一些清水和一些香灰。 接下来,让人吃惊的事情发生了,那些每日洒下香灰与清水的地方,竟然慢慢的有诸多神佛的石像裂土而出,虽然同济庙并没有刻意宣传此事,但依然引起了极大的轰动,被信徒们视为神迹,再加上同济庙里又时有着神光、神音等诸般奇迹,没过多久后已是声势大涨。 按照张道全给赵俊臣送来的暗信,如今的同济庙已是有了信徒近两万人。 对于这般数字,方茹原本还有些怀疑,但如今看同济庙周围的热闹,却也不由的有些信了。 观察片刻后,方茹合上了帘子,但眼中却有不屑与讥讽之色一闪而过。 同济庙的这些招数,本就是赵俊臣传授,方茹自也是心知肚明,所谓神佛石像裂土,只是因为石像下面埋着大量的黄豆罢了,每日洒下的香灰只是掩饰,洒下清水才是目的,黄豆吸水后,裂为豆芽,膨胀之下,自然会把预先埋好的石像拱起。 至于同济庙里的所谓“神光”、“神音”,也都是弄虚作假,不过是光芒折射、视觉错觉以及一些机关作怪罢了。 “不过,虽只是弄虚作假,但如今同济庙也算是声势渐成,倒也可以用一用了,这同济庙依仗着老爷传授的手段和银钱,有了如今的成就,希望他们也能可堪一用,莫要让老爷失望才是。” 暗思之间,马车已是进入了同济庙的外院,在那里,早已得到消息的同济庙上下,在张道全的带领下,已是等待多时。 下了马车之后,见张道全已经把无关的信徒全部支开,留下的都是亲近之人,方茹也不多作态,对着张道全微微点头示意后,就当先向着同济庙的正殿走去,张道全不敢怠慢,亦是连忙跟上。 “见过夫人,夫人万福。” 来到正殿后,不待方茹说话,张道全已是抢着向方茹行礼道。 行礼之间,张道全面色自如,动作不急不缓,颇有些得道高人的样子,然而眼神中的谄媚,却又是那般分明。 仅此一点,方茹已是知道了张道全的品行为人如何,所以也没有客气,一边打量着眼前正殿,一边似乎漫不经心的说道:“张道长无需多礼,我看你这同济庙颇为热闹,影响已成,但这一切都是谁带给你的,想来张道长你也心中有数。” 见方茹直切正题,张道全不由一愣,但还是连连点头,赔笑道:“小人自然明白,这一切全是赵大人的抬举,没有赵大人,小人如今不过是偏远之地的一个神棍罢了。赵大人的恩德,小人铭记心中,从来不敢忘记。” 方茹一笑,媚态自然而生,即使张道全见多识广,也不由刹那失神,但方茹口中的话语,却突然变得冰冷:“没想到张道长还是一个知恩之人,倒是难得,但依我看来,知不知恩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知恩后要图报,若是知恩不图报,反而百般糊弄应付,面上一套心里一套,这般为人,就没什么可取之处了,若是没有了可取之处,那也就没必要再留着了,张道长你说是不是?” 听方茹话语言语之间威胁明显,不留丝毫余地,张道全不由身体一颤,只觉得方茹要比之前负责与他联络的许庆彦难对付的多,连忙说道:“夫人,您说的可是前顺天府治中魏平的事情?夫人,这件事小人当真用心去查了啊,在顺天府任职的信徒,我都想方设法的试探过,但当真没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方茹冷哼一声,道:“你究竟有没有用心去查,你自己心里明白,怕是当时魏平刚被毒死,六扇门查的紧,你担心惹上麻烦,所以才应付了事吧?你当真以为赵大人不知道你的小算盘?你在顺天府任职的信徒,总共只有四人,但这四人之中,有一人乃是顺天府通判,已经有两个多月的时间没来你这同济庙里焚香祈福了,其他三人那里,你有没有去打探,我并不清楚,但我却知道,那顺天府通判,你从未主动联络过。就这样,你还算是用心打探过了?” 张道全连忙解释道:“那通判和六扇门多有联系,若是从他那里入手,我担心……” 话没说完,方茹已是挥手打断,冷声道:“担心什么?担心自己惹上麻烦?所以就要误我家大人的事情?” 不待张道全再说什么,方茹突然一指同济庙外,冷笑道:“张道长,你说,若是我派人把你这里的神像裂土、神像神光、神像神音之类的诸般把戏一一拆穿,外面那些敬你如神明的信徒,会怎么对付你?若是我家老爷去道录司随便说几句,没了人来给你撑腰,你说京城的佛寺道观又会怎么对付你?” 听方茹这么说,张道全不由冷汗直流。 “做人不能忘本。”方茹冷冷的盯着张道全,一字一顿道:“因为,当初有人既然能把你抬起来,就能把你摔下去!之前抬的越高,你就死的越惨!” ~~~~~~~~~~~~~~~~~~~~~~~~~~~~~~~~~~~~~~~~~~~~ PS:中秋之际,祝大家阖家欢乐。(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十一章.渗透与阉人巷. 在方茹的威胁与攻势下,张道全一时之间,竟是连出言解释也不敢,冷汗直流,不住用袖子擦拭着。 之前,赵俊臣与张道全之间的联络,一向是由许庆彦在负责。而许庆彦虽然看似性子嚣张不讲道理,但对张道全这个老江湖而言,却很容易对付,只要不给许庆彦发飙的机会,顺便态度恭顺些,总能打发糊弄。 但方茹却是不同,自一见面开始,就处处占据主动,不留丝毫余地,一言一语,威胁隐含之间,更是直指张道全本心,而强势之余,却又把诸般利弊一一将明,威势道理皆是占尽,让张道全根本反抗不得。 见张道全的慌张模样,方茹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之色,又说道:“人可以自作聪明,但绝不能把其他人当成傻子看待。你的这点小心思、小算盘,我身为妇道人家,都能做到心里明白,难道我家老爷会不清楚?原本按我的意思,按你这些日子以来的所作所为,说是忘恩负义也不为过,正应该严加处理,杀一儆百,将你同济庙上下,包括你在潞安府的根基,连根拔掉,赶尽杀绝才是,而且这般想法,我已经向我家老爷说过了。” 听方茹此言,张道全身体一颤,终于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慌乱,跪在了方茹面前,面色苍白,声音颤抖:“还请夫人宽恕,小人再也不敢了,今后必然尽心尽力为赵大人做事,绝不敢再存私心……” 对于张道全的求饶与保证,方茹却没有理会,神色间恰如其分的闪过一丝不耐与遗憾,挥手道:“这些话你对我说没用,该如何处理你,终归要看我家老爷的意思。可惜了,虽然我想要对你严加整治,但我家老爷终究心软,念及旧情,决定再给你一次机会。” 说到这里,方茹垂头,让张道全能够明明白白的看到自己眼中闪过的冷意:“记住,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若是再让我家老爷失望,就算老爷他不说什么,我也绝不会让你张道全、让你张家老小、让你同济庙上下,有任何一人能够活着离开京城,明白了吗?” 听及此言,张道全放松之余,却又更加紧张,连忙再次保证道:“多谢赵大人慈悲,多谢夫人慈悲,小人保证,那魏平的事情,今后必然竭尽全力去查探清楚,绝对会给赵大人与夫人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方茹冷冷一笑,道:“魏平的事情,如何查探,本就是你的本分。尚不说如今你还没有查探清楚,就算查探清楚了,也用不着你来邀功。更何况,魏平既然已死,他的事情也只是小事,我这次来见你,却是按着我家老爷的意思,吩咐你几件事情。” 张道全连连点头,道:“还请夫人吩咐。” “第一件事,从今往后,许庆彦另有事情要做,你这边将由我来负责,我的为人如何,如今也算是接触过了,想来你也能猜到一些,立功则大赏,有错则严罚,所以从今往后,你也莫在心存侥幸,把我当做那个许庆彦来糊弄,否则下场如何,你自己去想。” 已经见识到方茹厉害的张道全,不由面色一苦,但下一瞬间,神色之间,却也愈加的恭敬谦卑,依然是连连点头。 见张道全如此,方茹似乎态度缓和了一些,语气也轻了一些,又说道:“这第二件事情嘛,从明天开始,会有一些信徒陆续来你同济庙投靠,顺便帮你同济庙做事,你有事的话也尽可以吩咐他们。只是,这些人今后要做什么,你不用去管,但他们有什么要求,你却要尽量满足,绝不可怠慢。今后打探消息的事情,也不再由你来负责,你安心发展信徒影响就是。” 张道全神色复杂,似喜似忧,方茹的想法他自然能够看的明白,今后收集消息,将会由那些前来投靠的“信徒”们负责,如此一来,他同济庙上下似乎是省去许多麻烦,也少了许多危险,但反过来想,却也意味着他张道全在赵俊臣心中的地位大幅降低了。 不过,面对方茹,张道全终究不敢违背,所以又是连连点头,诸般保证自不待提。 方茹又从袖子抽出一份名单,随手递给了张道全,说道:“这里是那些信徒的名单,你看过后就烧掉,刚开始人会少一些,但今后来投靠你的信徒会越来越多,你做到心中有数就好。” 顿了顿后,方茹接着说道:“至于这第三件事,却是重中之重。” 说话间,方茹再次抽出了一份名单,递到了张道全面前:“这份名单里的人物,今后你要重点接触,就算无法把他们发展成信徒,也要把他们身边的人发展成信徒,这方面你最擅长,要亲自负责,但这些人一旦成为信徒后,你就不用再管了,之后的事情,自有我安排在你这里的人手来负责。” 关于这般安排,张道全倒是轻车熟路。 当初他还在潞安府的时候,赵俊臣就曾交给他一份名单,让他尽力把名单上的人物发展成信徒,只是当初的那份名单,上面的人物大都是朝廷官员,虽职位较低,但位置却大都紧要。 而这方面的事情,张道全倒是一向都做的不错。 只是,这一次的名单,却与之前的大不相同,名单上的人物,大都没什么官职在身,除了一些内廷宦官之外,剩下的都是一些不知名的人物,皆是管事下人丫鬟之流,其中以七皇子朱和坚、太子朱和堉、以及几位阁老府中的人物较多。 “还请夫人放心,其他不敢说,以咱们同济庙如今的手段与声势,把这些人发展成信徒,小人还有几分把握的。” 听到张道全的这般保证,方茹的心情似乎又好了一些,也不再让张道全继续跪着了,缓缓开口道:“你起身吧,莫要一直跪着,我只是赵府里的一个侍妾,而你如今却也算是京城里的头面人物了,你向我跪着,又成何体统?” 张道全见方茹神色渐缓,也赔笑的站起身来,讨好道:“夫人过谦了,小人虽然知道的不多,但也听说过,在赵大人府中,您可是与正室没什么区别,大人府上的事情,无论大小,都是由您一手管着,赵大人对您的信任,可是非同一般,小人又怎敢把您当成寻常侍妾看待?要我说,您就是赵府的正牌夫人,将来就算是赵大人娶了正室,这赵府上下,怕还是要以夫人您的意思为主。” 与之前的演戏不同,听张道全这么说,方茹不由开心了些,嘴角亦是下意识的翘起。 见方茹如此,张道全哪里还不清楚自己的这番马屁终于拍对了地方?接下来又是无数恭维不提。大都是称赞方茹为赵俊臣办事得力,受赵俊臣重视,赵俊臣与方茹“夫妻和睦”云云。 然而,方茹终究不是许庆彦,这般恭维讨好,虽然能让方茹开心一些,却无法扰乱方茹心思,更不会让方茹忘乎所以。 所以,张道全的恭维讨好,没说多久,就已经被方茹挥手打断:“这恭维话就不用再说了。我这里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吩咐于你。” “还请夫人吩咐。” 虽然方茹的心情看似好转,但张道全却依然不敢怠慢,连忙说道。 方茹轻轻一笑,说道:“这最后一事,对你却是大有好处,我家大人的意思是,既然你同济庙如今在京城已是站稳了脚跟,并影响渐大,那么眼光就要放得长远些,不要再拘泥于京城一地了,从今天开始,你也要寻摸培养些人才,只要人手足够,那么你这同济庙大可以到京城以外传播教义,建设庙观,银钱方面,自有我家大人帮你,不用有后顾之忧。” 听方茹这么说,张道全自是大喜,连连称谢。 ……… 当方茹在同济庙“焚香祈福”结束后,在同济庙上下的恭送下,也没有再耽搁什么,就乘着马车离去了。 回府的路上,靠坐在马车中,想着之前与张道全的接触,方茹柳眉轻蹙,暗暗想道:“这张道全倒是心思玲珑剔透,怪不得许庆彦对付不了他,可惜了,正如老爷所说,这聪明的人往往难于控制,又有着诸般私欲,难以同心。但可以控制的人,虽然忠心,却往往不够聪明。” 在方茹看来,这世上,有心智有手段又对赵俊臣忠诚无比的人,或许就只有她自己了。 甚至,在方茹看来,她自己甚至比许庆彦还要更忠心于赵俊臣。 不说方茹这些年来一颗心全都扑在赵俊臣身上,为了赵俊臣的利益可以不折不手段并不顾一切,单说这次与张道全的碰面,就足以证明她的忠心更高于许庆彦。 并非说许庆彦不够忠心,而是许庆彦为赵俊臣办事的时候,总是有一种想要向赵俊臣证明自己能力的迫切冲动,有时候为了证明自己,甚至会在不知不觉间牺牲了赵俊臣的利益。 就拿这次与张道全见面为例,若是由许庆彦负责,在威胁恐吓张道全的时候,许庆彦说出的话语,或许就会是“我家大人有心拿你杀一儆百,但我却为你求情,终于给你争取了最后一次机会”云云。 但在方茹的口中,这般话语却变成了“我有心拿你杀一儆百,赶尽杀绝,但我家大人心软,决定再给你一次机会”。 两者看似作用相同,都能够达到警告的目的,甚至许庆彦的这般表态,还能让他自己更容易的控制张道全,但同样的,却也会减少张道全对赵俊臣的认同。 而方茹的这番表态,却是给了张道全一种“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的印象,虽然方茹自己扮演了恶人,但却能增加张道全对赵俊臣的认同感。 为赵俊臣办事的时候,心中只考虑着赵俊臣的利益,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这正是方茹对赵俊臣的忠心体现。 “不过,这般区别,总要想办法让老爷注意到才是,这样的话,老爷他才会更加的看重于我。” 想到这里,方茹又暗暗想道。 方茹并非是那种傻乎乎的只懂得付出的女人,她为赵俊臣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增加自己在赵俊臣心中的重量,自有一些小女人才有的小心思。 “小人虽然知道的不多,但也听说过,在赵大人府中,您可是与正室没什么区别,大人府上的事情,无论大小,都是由您一手管着,赵大人对您的信任,可是非同一般,小人又怎敢把您当成寻常侍妾看待?要我说,您就是赵府的正牌夫人,将来就算是赵大人娶了正室,这赵府上下,怕还是要以夫人您的意思为主……” 想到之前张道全的奉承,方茹眼中闪过刹那失神,喃喃自语道:“正室吗……” 想到自己的出身来历,又想到赵俊臣如今早已经到了迎娶正室的年龄,方茹不由的轻轻叹息一声。 ……… 就在方茹心思百转之间,回府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同时,在车厢之外,响起了阵阵喧闹,似乎有人在对骂,又有人在欢呼,颇为混乱。 “去看看怎么回事。” 方茹急着回府去见赵俊臣,见行程被耽搁了,自是有些不喜,眉头一皱,向着在一旁伺候的小碧吩咐道。 见方茹如此,小碧连忙应声下了马车,没过多久后,就气呼呼的回来了,神色之间,略显怪异。 方茹见小碧如此,不由奇怪,问道:“小碧,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碧气呼呼的说道:“夫人,回去之后您要好好的教训一下今天的车夫才是,这车夫为了抄近路,竟是把咱们带到了阉人巷,这阉人巷左近,一向最是乌烟瘴气的,又据说阴气极重,咱们平日里都是避之不及的,怎么能从这里路过耽搁?前面现在正有两帮阉人在厮打,另有一帮阉人在看热闹,结果把路给堵了。” 听了小碧的解释,方茹亦是眉头一皱。 在明朝后期,太监虽然没了阳根,绝了后代,会被人看不起,但从某方面而言,亦是一个很有前途的职业,至少,有内库供养,衣食无缺,若是运气好些,能在内廷站稳脚跟,更是有权有钱,处处威风。 虽说近些年来内廷屡遭压制,但在寻常百姓眼里,对于内廷的太监,却依旧不敢小看。 而如此一来,自然有会许多人心存侥幸,想要入宫成为宦官,或是因为迫不得已,或是因为好吃懒做。 但颇为残酷的是,明朝内廷在选拔新太监的时候,选取范围是“自宫者”,也就是说,那些有意入宫者,仅仅只是为了参加一次选拔,就必须先行自断阳根,如此一来,若是最终没能入选,这些“自宫者”命运之悲惨,自不用提。 在明朝后期,内宫每隔三年,都会招收一次太监,而且每次招收的“自宫者”都有两三千人之多,看似数量不少,但实际上落选者更多。 事实上,在明朝中后期,这些落选的“自宫者”数量极多,已是已是成为了京城之中较为严峻的社会问题之一。 “自宫者”没能成为太监后,又遭世人鄙夷,大都自暴自弃,更让人不敢靠近,为了活下去,为了等待着下一次的选拔,他们用尽了一切合法或非法的手段,有乞讨的,有当相公的,有坑蒙拐骗的,其乌烟瘴气之处,自不用提。 而这些“自宫者”聚集的地方,则被世人称为“阉人巷”。 在许多人看来,阉人巷这种地方,即使只是远远的看上一眼,也会沾上满身晦气,皆是避之不及。 正是因为如此,也就不难理解,为何发现自家马车从阉人巷路过后,即使一向性子柔顺的小碧,也会如此的气愤了。 ……… 想及“阉人巷”的种种,方茹自然也不高兴,轻哼一声,说道:“回去之后,跟府里管事说一下,今天带路的车夫马夫,以及一众随从,每个人都扣掉一个月的工钱,其中提议者直接赶出赵府,他们为了操近路,想从阉人巷走也就罢了,但事前就是没人想到与我请示一声,却是失了规矩。” 小碧认同的点了点头,说道:“夫人您前些日子没有管事,咱们府里上下都忘了规矩,回去之后要好好整顿一番才是,要婢子我说,咱们赵府,可离不开夫人,否则迟早都要乱套。” 听小碧的讨好之言,方茹不可置否,反而说道:“还是老爷他看的明白,有心通过‘悦容坊’的扩营,为赵府锻炼一批有用的人手,如今咱们赵府里面,可用的人终究还是太少了,不管做什么事,总是不方便,已是成了瓶颈。今后我要管的事情不少,府里的一些小事,怕也没精力去管,就这么乱下去可不行。” 小碧笑道:“这是自然,老爷看重夫人,让夫人帮衬的事情多着呢,夫人自然不能因为府里的一些小事就分了精神。” 方茹轻轻一笑,却没有再说什么,眼中反而露出了一丝若有所思之色。 之前赵俊臣与内廷的前后冲突,方茹自然看来眼里,在方茹看来,内廷之人,终究一个个都是目光短浅之辈,与之合作,反而不如直接控制。 赵俊臣想必也有着同样的想法,只是无处下手罢了。 然而,这一天偶然路过阉人巷,却给方茹提了一个醒。 阉人巷里虽然污秽不堪,但里面聚集着的可都是太监候选,若是从这里下手的话,未必不能成事。 “恩,回去要记得和老爷提一声,想来老爷他自有打算。” ~~~~~~~~~~~~~~~~~~~~~~~~~~~~~~~~~~~~~~ PS:二合一大章节。(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十二章.好意与恶意. “你是说阉人巷啊。” 赵俊臣坐在床头,听着方茹的汇报,轻声慢语间,若有所思。 而方茹则坐在一旁,静静的等待着赵俊臣的答复。 沉吟片刻后,赵俊臣点了点头,说道:“这倒是一个渗透内廷的好办法,日后咱们确实可以对阉人巷那边多关注一些,若是有可用之人,亦可接触一下,有咱们资助银两的话,想来从中挑选些人入宫也容易,而这些入宫之人,日后说不定就会有大用。”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说道:“不过,阉人巷那边太过混乱,那些没能入宫的阉人,良莠不齐,多为泼皮无赖,茹儿你与他们接触多有不便,这件事就由庆彦来负责吧。” 听赵俊臣这么说,一旁的许庆彦点头应是。而方茹眼中却闪过了一丝失落之色。 这般失落,倒不是因为赵俊臣把事情交给了许庆彦负责,方茹本身也不愿意与那些阉人多有接触。 只是,这通过阉人巷向内廷渗透的办法,虽只是方茹的灵光一闪,但方茹也对它抱有着极大的期望,本以为会引起赵俊臣的重视才对,但没想到赵俊臣在得知后,虽然同意了她的计划,但神色之间,却是一副兴致寥寥的样子。 方茹的失落,自然没有瞒过赵俊臣的眼睛。 “茹儿,你对内廷终究不是很了解。”赵俊臣宽声解释道:“如今内廷里的那些掌事太监,一个个都是识文断字之人,若是大字不识几个,是很难在内廷中出头的。而内廷历年来在挑选新近太监时,也自有标准。其中首选,当为识文断字者,当然,这种人毕竟只是极少数,毕竟有了识文断字的能耐,也犯不着去当太监了;接下来则是年纪尚幼者,其中聪明伶俐者,更会被送到内书堂传授学问;内廷二十四衙门,各殿各宫,诸多掌事太监,大都是这般出身。剩下的名额,则会挑选些身强体壮者,但这些人入宫之后,就只能做些粗活累活,大都不会有什么出息。” 顿了顿后,见方茹若有所思,赵俊臣接着说道:“而阉人巷里的那些人,十有八九都是落选之人,可见他们各有缺陷,或是心性不好,或是年岁太大,或是能力有缺,用些银子贿赂管事太监,把他们送入宫中并不困难,但这些人想要在内廷出头,却是难上加难,对咱们的帮助也不大,最多也只能传递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而想要掌控内廷,重点还是内书堂、司礼监和御马监这三大衙门。” “原来如此。”赵俊臣虽然解释清楚了,但方茹反而愈加失落了,只觉得自己在赵俊臣面前出丑了,低声道:“还是老爷看的明白,是妾身想当然了。” “也不能这么说。”赵俊臣抬手轻摆,笑着宽慰道:“你这计划其实也不错,投入小,风险也小,但收获却不一定低,安排入宫的这些人,虽说很难出头,但只要咱们多投些银子,让他们上下打点,却也不一定就会无用。更何况,当年魏忠贤权势汹天,又何尝不是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可见万事无必然,但若是咱们运气好些,也未必就不能成事。” 本只是宽慰方茹之言,但说着说着,却是连赵俊臣自己,也觉得这般方法未必不能一试。所以话声刚落,赵俊臣又对着许庆彦叮嘱道:“庆彦,这件事既然由你负责,你也要用心些,若是真能找到些人才,咱们大可以鼎力相助,说起来,内廷那边也快要补充人手了。” 许庆彦自是点头答应,道:“少爷你放心,阉人巷里阉人无数,想来总有几个可用的人,我自会为少爷用心挑选。” 赵俊臣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捧起手中的折子,垂着头继续检查。 这份折子,赵俊臣已是准备多日,几经修改,如今终于近乎完工,此时正进行着最后一次检查。 见赵俊臣如此,方茹神色之间,不由闪过了一丝无奈。 赵俊臣这些日子以来虽说对外称病,但却依旧不见丝毫休息的样子,不仅庙堂中枢的诸般风吹草动,都一直在紧紧盯着,从不疏忽,而诸般谋划,更是不断的耗费心力,不见有丝毫放松。 对于赵俊臣如此,方茹虽然劝过,但赵俊臣如今已经习惯了事事计较、时时谋划,对于方茹的劝告,虽听了进去,却又总闲不下来。 ……… 如今,据赵俊臣对外称病,已是过去了五日时间。 然而,这南巡的诸般安排,究竟该由谁来负责,朝堂之上,却依然没有定论。 当初在定计的时候,赵俊臣与周尚景等人,终究还是小觑了德庆皇帝保护太子朱和堉的决心,这般吃力不讨好,并极有可能损害声誉的差事,德庆皇帝可以交给赵俊臣,甚至可以交给朝堂上任何一个人,却绝不会交给太子朱和堉。 如此一来,虽说朱和堉每天都会给德庆皇帝上折子请愿,虽说周尚景、黄有容、沈常茂三人一直都在明争暗助,虽说太子一党如今已是最有力的竞争人选,但因为德庆皇帝的缘故,众人却依旧不能如愿。 而这般僵持,迟迟不能决定,随时都会生变,自然不利于计划,赵俊臣终于看不下去,决定出手,“帮助”朱和堉得偿所愿。 ……… 而赵俊臣的办法,就是他手中的这封折子。 将折子再一次检查后,赵俊臣突然递给了方茹,说道:“茹儿你看看,我这篇折子写的如何?” 见赵俊臣如此,方茹不由一愣,因为赵俊臣已经很久没让她参与朝堂之事了,但还是听话的点头接过,打开后细细查阅。 然而,这封折子,方茹却是越看越觉得吃惊。 待读完之后,方茹更是满脸的不可思议,向赵俊臣问道:“老爷,这封折子,你当真要呈给陛下?” 原来,赵俊臣的这份折子,是他对南巡准备的一些建议。 帝王南巡,花销极大,但归纳起来,不外乎只是五大方面:南巡仪仗、随行人员的吃穿住行、各地官员的迎来送往,行宫的建设、以及南巡路线的准备。 而如今庙堂中枢的提前准备,却只是其中一个方面,即“南巡路线的准备”。 说起来简单,但实际上却又涉及了方方面面,比如路线的勘察、比如道路的修整、比如河路的扩宽、比如龙舟马车的准备等等。 这些事情,却又最容易造成劳民伤财,牵一发而动全身。 而赵俊臣的这封折子,正是有鉴于此,所想出的应对之策。 总的来说,赵俊臣的建议,可归纳为了三方面。 其一,路线的勘察、以及龙舟马车等物的准备,将由朝廷中枢直接负责,所需花费,也由户部与内库共同承担。 如此一来,即能做到公平公正,也能减少民间征招。 其二,道路修整与河道拓宽,需要大量的民工劳力,为了减免民怨节省民力,这民工劳力的征集,可任凭百姓自愿,只是百姓一旦参加,就能获得官府奖励,依据该百姓出工出力的程度,可减少下一年的自家税赋,甚至表现优良者还能得到银钱奖励。而一众参工的百姓,当以家境贫寒者优先。 如此一来,不仅能节省民力,减少民怨,更能回赠民间,并扶持贫困百姓。 其三,为了保证道路河工的修建质量,中枢可对道路河段进行分段,南巡路径的每州每县,都由当地官府具体负责,中枢只负责监督,并根据道路河段的长短、以及修整的难易程度,进行审核后拨出银子,却不直接插手,待建成后进行评断,速度质量皆优的府县,不仅该地的父母官会被吏部记功,并着重提拔,该府县在日后也会得到朝廷的优惠政策。 如此一来,不仅能节省朝廷中枢的精力人手,也能保持工程质量,最重要的是,将来即使出现了什么岔子,其错也在地方官府,而不在中枢。 这三点建议在后世只是寻常,但在这个时候却颇为新颖,至少在方茹看来,若是按照赵俊臣的这些建议做事,负责之人不仅不会招惹民怨、清名有损,更能得到朝野双方的一片赞誉,正是名利双收。 ……… 想到这里,方茹忍不住说道:“老爷,你这封折子一旦呈了上去,陛下他见到好处,必会把事情交给了太子,而太子若也依策行事,这次南巡准备,不仅害不了他,反而会增加他在朝野的清名声誉,讨得陛下欢心信任,如此一来,岂不是与老爷你的打算截然相反了?” 听方茹这么说,赵俊臣却似笑非笑,问道:“你当真以为这些都是良策?” 见赵俊臣神色悠然,方茹不由愕然,但思考片刻后,却还是点头。 赵俊臣一笑,悠悠道:“在这世上,好意或是恶意,其实最是分辨不清,就拿这次南巡的准备为例,我想让太子他亲自负责此事,看似好意,但心中却存着陷害他的想法,而我如今准备的这三条‘良策’,除了暗助太子得偿所愿之外,效果也是相同。” 顿了顿后,赵俊臣神色间多了一些感慨,又说道:“古往今来,朝野之间,所谓良策,数不胜数,但最终能落得好结果的又有几条?原因为何?其一,时机与环境不恰当,其二,过于想当然耳,其三,具体负责之人存了异心。而我这所谓‘良策’,却三条全都占了,看似前景良好,但具体实施之后,还不如依照旧例行事,所产生的祸害,恐怕还要更大。” 听赵俊臣这么说,方茹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十三章.尘埃落定. 见方茹若有所思,似懂非懂,赵俊臣笑了。 若是已经有了提示,方茹却依旧不能想透的话,那么赵俊臣的这般手段,或许也真能瞒过德庆皇帝。 另一边,方茹试探的问道:“老爷您是说,即使太子他按着你折子上的建议来安排,下面地方那些具体负责的官员,也极有可能会去坏事?” 赵俊臣并非神秘主义者,不喜欢故弄玄虚,见方茹询问,也会解释清楚,笑道:“不是极有可能会坏事,而是必然会坏事。” 顿了顿后,赵俊臣接着说道:“咱们如今的大明朝,缺银子、缺人才、缺文事、缺武功,但就是不缺欺上瞒下、自作聪明的贪官,若是按着我的建议行事,中枢把南巡的诸般准备,下放给地方官府,看似与中枢撇清了关系,但地方官府亦会变得肆无忌惮,如此一来,不出乱子当真就是见鬼了。” 轻轻一笑后,赵俊臣又说道:“更何况,我的这些建议,本就留着诸多陷阱,比如说,按照我的建议,南巡之前,道路河工的修整,不再强招百姓,而是全凭自愿,但另一方面,进度质量最佳的府县,该地的父母官却能得到吏部记功,如此一来,那些县官府官,为了争赶进度,哪里还会任凭百姓自愿?……” “……再比如说,一旦中枢不再直接干涉,任由地方自行准备,那些地方官员为了在南巡之际讨好陛下,必然会大动干戈,诸般手段自不用提,但若是大动干戈,就必然需要银子,然而中枢拨下来的银钱毕竟只是定数,绝不够用,如此一下,剩下的银子又哪里去找?……” “……又比如说,自愿参工的百姓,以家境贫苦者为先,可以得到减免税负的奖赏,但面对减免税负的诱惑,地方上的那些大户又岂会无动于衷?要知道,贫困百姓减免些税负,也不过一二两银子的数量罢了,但那些大户人家稍减些税负,怕就是要以千百两银子来计算了。到那时候,诸般贿赂下,怕是许多百姓辛苦修路扩河后,却会发现自己的功劳全都记在了别人的头上…… “……如此种种,类似的弊病,还有许多,这样一来,又怎会不出乱子不生民怨?……” 听了赵俊臣的解释,方茹才发现,赵俊臣所提出的这些建议,这些原本让她赞叹不已的“良策”,竟还有如此之多的弊病。 另一边,赵俊臣却感叹道:“许多政策,看似前景良好,但也仅止于‘看似’罢了。有时候,某些策略只适合于一地一时;有时候,两个同样利国利民的良策,同时实施反而会变得祸国殃民;有时候,某些策略固然可以见效于一时,但时机环境稍变,就会流害百年。类似的教训,历朝历代皆有,然而世人却总是得不到教训,某些策略被提出后,皆是只顾盯着成功后的美好前景,至于策略的可行性,以及失败后会产生的祸害,总是被下意识的忽略了。” 想到后世自己所熟知的一些事情,赵俊臣的这番感慨倒是真心,虽然他正打算向德庆皇帝进呈一份祸国殃民但却前景美妙的“良策”。 方茹明白了赵俊臣的深意后,却也愈加的疑惑了,又皱眉问道:“老爷,只是如此一来,诸般乱子民怨,皆是地方官府所为,你想要抹黑太子朱和堉的目的,怕也无法达到了。” 赵俊臣摇头道:“将来出了乱子之后,太子他最少也是一个监管不力的罪名,他的清名必然受损,办事能力也会被陛下怀疑。更何况,你觉得以咱们这位太子的性子,南巡的诸般准备,他当真会安心的下放地方衙门?插手是一定的,只是他插手越深,将来的罪责也就越大。” 说到这里,赵俊臣又是意味深长的一笑,说道:“到那时候,一旦出事,犯事的那些地方官员,说不定还会倒打一耙。毕竟按照我的建议,银钱的拨放会由太子亲自负责,而以太子的性子,拨给地方官府的银子,必然会是精打细算,那些地方官员,到时候大可以说太子拨下的银子太少,他们诸般劳民伤财的作为,皆是被太子逼得。” “原来如此,还是老爷睿智,算无遗策。” 听赵俊臣这么说,方茹眼中闪过钦佩仰慕之色。 赵俊臣笑道:“这封折子的用意,你既然已经明白了,那就帮着抄录一份,然后再把你抄录的折子托人送到宫里去。” 方茹微微一愣后,终于明白了赵俊臣让自己看这封折子的用意,笑道:“是啊,老爷你如今正值病重,连笔也不能提,但心系国事,一心为陛下南巡考虑,由妾身代笔,于卧病之中口述了这封折子,若是陛下得知了这般情况,必会为老爷你的用心良苦而感动的。” 赵俊臣挥手一笑,道:“正是这个道理,情况要讲明白,具体如何描述,你看着办就是。另外,在这封折子的最后,你更要讲明,我之所以要上这封折子,是为了举荐工部尚书左兰山,左兰山熟知水路政令,这南巡的诸般准备,由他负责也说得过去,可不是为了帮太子说话。” “这些妾身自是明白,老爷不用担心。” 方茹亦是笑道。 ……… 第二天,紫禁城,养心殿。 此时,德庆皇帝正审阅着赵俊臣的折子。 “臣赵俊臣,于卧病之中冒昧进呈:臣虽病养于家中,然如今庙堂之事,亦时有听闻,亦明白陛下为难之处,亦为此而辗转难眠,忧心忡忡。然南巡之准备,已不能再有耽搁,为与陛下解忧,臣思虑多日,终有所得,奈何身虚气弱,手不能提笔,口述之际,由他人代笔,还望陛下见谅。臣以为,此次南巡,难得国库内库银钱充足,南巡威势之盛,必然远超之前,然展露皇威之余,为陛下百年名声计,亦需要注重民生民力,有虑于此,臣应对之策有三……” 当德庆皇帝收到赵俊臣的折子后,看到折子前的提语,亦是不由为赵俊臣的忠心而感动,竟是在卧病之际还不忘为自己解忧。 但这般感动只是一瞬间,接下来德庆皇帝已是面现深思之色。 德庆皇帝以帝王心术见长,但国家建设却并非他的长项,一向好大喜功的性子,又注定了他容易被这些所谓“良策”的美好前景所蒙蔽。 所以,看到这封折子里的提议后,德庆皇帝虽然也想到了地方官员会坏事的可能性,但更多的,却还是是如方茹一般,觉得赵俊臣的这些建议实乃良策。 虽然赵俊臣举荐的人选是左兰山,但在这个时候,德庆皇帝却想到了太子朱和堉。 德庆皇帝并不喜欢朱和堉,更不喜欢朱和堉远甚于自己的贤名,但为了江山传承考虑,在看到朱和堉屡屡被朝中权臣压制后,还是会为朱和堉细加谋划。 在之前,关于南巡的诸般安排,德庆皇帝并不同意由朱和堉负责,正是为了朱和堉考虑,但随着赵俊臣的这些“良策”出现,德庆皇帝却又觉得,这南巡的诸般安排,由朱和堉来尝试一番倒也未尝不可。 “……赵俊臣的这些建议,倒是不错,南巡的诸般安排,中枢与地方分离,中枢只负责检查进度、拨付银两,具体准备则由地方衙门负责,如此一来,一切顺利的话,功在中枢良策,即使出了什么乱子,错也在地方而非中枢。更何况,按着这般建议行事,虽说会多花些银子,但未必就会劳民伤财,说不定还有扶持民力之效,能得到朝野赞誉……” “……如此一来,这件事倒是可以由太子负责,成则有功,败则无碍,待朕南巡之后,太子即有功劳也有声誉,能力也能得到百官认同,再加上南巡期间的镇国历练,太子他也就能够名正言顺的参与政事,为朕分忧了……” “……不过,赵俊臣举荐的人选却是左兰山,左兰山是赵俊臣的人,虽是私心,但这般良策毕竟是赵俊臣所提,若是贸然交给太子,赵俊臣那边怕也会心不舒服,却也要想办法安抚才是……” 暗思之间,德庆皇帝终于定计,扬声传旨道:“传朕旨意,户部尚书赵俊臣于国有功,着授资善大夫,赏银三千两,绸缎百匹,明珠二十颗,玉璧三对。另,着人在内库中挑选些上好补药,一同给赵俊臣送去” 资善大夫,虽只是二品散官,但也是少有的荣耀,非大声望大功勋者而不能授,德庆皇帝的这番安排,自是为了安抚赵俊臣了。 待身边太监应下后,德庆皇帝执起御笔,将折子上赵俊臣的名字全部抹去,然后又吩咐道:“派人去东宫,传朕旨意,着太子入宫觐见。” ……… 第二日,早朝之上,太子向德庆皇帝上了一封折子,却是由赵俊臣的折子修改而成,署名却由赵俊臣变成了太子朱和堉。论及南巡准备的应对之策,侃侃而谈之间,更是折服了一众朝臣。 而德庆皇帝也一反常态,支持由太子朱和堉来主持南巡的诸般准备。 周尚景、黄有容、沈常茂等人虽有异议,但终究竞争不过,最终只能恨恨作罢。 南巡的诸般准备,争了多日的主持人选,也终于尘埃落定。 朱和堉入朝以来,少有的赢了周、黄、沈等人,自有一阵踌躇满志,但就在朱和堉得偿所愿的时候,却不知道,他的灾难,会因此而开始。 ~~~~~~~~~~~~~~~~~~~~~~~~~~~~~~~~~~~~~~~~~~~ PS:看大家一直都在催更,本想今后用行动证明,但终于还是忍不住说几句,还希望大家能看看。 权谋文一向最是难写。再加上虫子不喜欢那些智商不足的大配角,诸般争斗,各种布局,都要考虑全面,一言一语,细微神态,也需要仔细琢磨。每小时能写一千字,就已经算是神速了。如此一来,投入与收获自是无法成正比。 但虫子确实想写一本这样的小说,也会认真写下去,只希望大家可以继续支持。 更新方面,人品节操什么的,如今连虫子自己都找不到了,只能保证自己一定会尽力,能写多少就写多少,绝不会断更。但更多的保证,几次食言后,也不敢多说什么。没办法,离开了校园,步入了社会,时间就由不得自己安排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十四章.春闱临近. 不知不觉,时间已是二月中旬。 春闱、殿试、南巡,皆已是近在眼前。 两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已经足够人们做很多事情了。 这段日子里,百姓们忙着为生计奔波,商人们忙着赚更多的银两,清官清流们忙着为民请命,野心家们忙着用各种谋划来实现自己的野心。 但若说这两个月来庙堂上最忙的人,怕就是太子朱和堉了。 在此之前,朱和堉虽贵为太子,但在庙堂上的地位却很尴尬,因为朝中各大派系的压制,以及德庆皇帝的不喜,他只能扮演一个类似于清流领袖的角色。如今随着德庆皇帝的态度转变,朱和堉终于掌握了一些权利,虽只是主持南巡准备事宜,但很显然朱和堉决心很大很足,想要通过这次机会,向朝野天下证明自己的能力。 所以,这两个月以来,朱和堉除了继续领袖清流之外,也一心扑在了南巡准备之上,上午还在核查账目,下午已是派人巡查地方,昨天还在检查工程进度,明日就会探查民生。忙上忙下,据说整个人都因此消瘦了一些。 不得不说,朱和堉做的很不错,当初赵俊臣的那些建议,他全都认真实行了,所作所为,甚至要比赵俊臣预料中还要更好。 然而,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虽然朱和堉竭尽所能的紧紧盯着一切,想要面面俱到保证万全,但依然挡不住地方官员们的私心私欲,当初赵俊臣预料中会出现的混乱,果然一个个的都出现了。 为了争赶进度,州府官员们开始强征百姓,“全凭自愿”一词成了空谈,民间自是一阵怨声载道。 为了讨好皇帝,各地官员皆是大动干戈,有建造河舫的,有用布匹纸锻装饰沿途风景的,有修建行宫的,诸般花费,远远超过了太子拨下的银两,而亏空的银两,自然是需要百姓来承担。 为了谋取好处,地方大户与地方官府诸多交易,百姓们修路拓河的功劳,纷纷被转嫁到从未出工出力的地方大户头上,而绝大部分百姓,对此却犹自懵然不知。 这种欺上瞒下的作为,地方官员们做起来极为熟练顺手,朱和堉虽然盯的很紧,但毕竟人在京城,虽发现了不少,也惩戒了不少,但没有发现的却总是更多。 只是,在一些“有心人”的干预下,由此而产生的矛盾与民怨,皆是被掩盖了下来,如今的京城中枢,依旧是一片平和,甚至颇有不少为朱和堉歌功颂德者。 这些“有心人”之所以要这么做,并非是为了帮助太子朱和堉,只是在等待着矛盾与民怨的积蓄,引导之下,让这些矛盾与民怨在最合适的时候,一同爆发出来。 春闱会试,万众瞩目,儒生名士们汇聚于京城,或许正是最合适的时机。 ……… 如今的赵俊臣,大约也可以归类到“野心家”、“有心人”之中,而且算是居心不良的那一种。 所以,这两个月来,赵俊臣虽对外称病,但实际上却少有闲着的时候。或是借着“悦容坊”的扩营扩建来为自己培养人才,或是借着同济庙来渗透各派势力,或是营建自己在京城中的情报网络,或是关注玻璃、珍妮纺纱机等物的研制。 当然,庙堂之上的大小事情,赵俊臣也一直都在紧紧盯着,从不放过丝毫。 不过,随着春闱将近,赵俊臣如今最关注的事情,还是春闱会试之中,自己能找到多少可用的人才。 ……… “柳子岷做的不错。”书房之中,赵俊臣看着手中一份名单,笑眯眯的说道:“真没想到,不过短短两个月时间,他竟然能找到这么多‘志同道合’的人才,难得难得。” 赵俊臣手中的名单,不久前柳子岷才刚刚送到赵府,名单上的人物,都是柳子岷在本科应试举子中为赵俊臣寻到的“人才”,其中出身、才学、心性皆有标明,并在柳子岷的蛊惑下,如今都是有意向赵俊臣靠拢。 看着这份名单,赵俊臣好似已经看到了“赵党”一派日后在朝廷之中慢慢壮大的模样。 许庆彦笑着点头道:“是啊,少爷,这柳子岷虽说是个小人,但小人自有小人的好处。他在网罗朋党、联络情谊方面,确实自有一套手段,这两个月来,他到处活动,拉拢试探,巧舌蛊惑下,本科举子之中,已是有不少人都聚在了他的左右,皆是想要借着他与少爷的关系来投靠少爷。” 顿了顿后,许庆彦似乎想起来了什么,又说道:“赵和、赵宣两人如今身为他的书童,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在暗中盯着柳子岷,按照他们传来的消息,就连那江南才子赵山才,这些日子也与柳子岷越走越近,甚至都开始称兄道弟了,只是那赵山才对少爷您的态度未明,所以柳子岷也没有把他放到名单中。” “赵山才?柳子岷竟然连赵山才都拉拢到了?” 听许庆彦这么说后,赵俊臣不由惊讶。 赵山才乃是本届应试举子中,最有可能夺得会元的热门人选之一,即使是赵俊臣,也听说过他的名字。 许庆彦却摇头道:“那赵山才虽说与柳子岷较为亲近,但总是若即若离,每次柳子岷试探他对少爷的态度,这个赵山才却总是避而不谈,偶有几句,也总是有赞有贬,却也不见有亲近少爷你的意思,就算柳子岷借着少爷的名头去拉拢他,这人也总是岔开话题,让人看不明白。” 听了许庆彦的解释,赵俊臣反而有了兴趣,问道:“有赞有抑?他对我又是怎么赞怎么贬的?” 许庆彦回想片刻后,说道:“他说少爷你是治世之奸臣,若在乱世,必为贾诩之流,将来也必将名传天下,但却会毁誉参半,还说少爷你自巡查潞安府前后,恍若两人,让他看不明白。” 听到这番评价,赵俊臣沉默了片刻后,突然一笑,道:“治世之奸臣,这般评价倒是有趣。” 沉吟片刻后,赵俊臣突然又说道:“你给柳子岷传一句话,就说明天傍晚,让他带着这份名单上的这些人,到天海楼一聚,到时候我也会碰巧到天海楼打打牙祭,趁着机会与这些人见上一面,看看这些人究竟如何,否则光听柳子岷片面之言,总是让人心中没底,能见一见了解一番也好。”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说道:“那个赵山才,到时候也让柳子岷带上,这个人说不定会是一个真正的人才,虽然如今态度未明,但未必不能拉拢一番。” 对于赵俊臣的吩咐,许庆彦自是点头应下了。 不过,犹豫了片刻后,许庆彦却又说道:“不过,少爷,庙堂上的事情我虽然不大懂,但我总觉得,如今少爷既然有心借着这次春闱收拢一批人才,那是不是对这个柳子岷太过信任了一些?有心投靠少爷的那些举子,如今已是隐然以柳子岷为首,若是将来这些人聚成一团,同进同退,就像左兰山、顾全他们一般,岂非不好控制?” 赵俊臣笑道:“无碍,柳子岷还没有那般能耐手段,而且就算这些人将来会聚于一处,也并非坏事,如今我门下的官员,左兰山、顾全他们也太过于一家独大了,虽然我还能驾驭的了,但若是在将来能为他们培养一个对手,倒也是件好事。不过,这批举子毕竟只是咱们的人才储备罢了,将来即使能成长起来,怕也要等一段时间。” 就在赵俊臣与许庆彦两人闲谈之际,书房外有人禀报道:“启禀老爷,首辅大人府中有一名李管事求见。” 赵俊臣对着许庆彦微微点头,许庆彦扬声道:“把那人领到书房来。” 如今,随着赵俊臣两个月时间的修养,“身体渐愈”,已是可以正大光明的接见客人了。 ~~~~~~~~~~~~~~~~~~~~~~~~~~~~~~~~~~~~~~~ PS:今天享受了一下国庆大堵车的服务,刚刚回到住处,更新少了,见谅,不过难写的部分大都写完,明天会有三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十五章.狮子与绵羊.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同样的,有怎样的主人,就会培养出怎样的仆从。 之前,赵俊臣曾见过温观良府中的管事,和温观良一样,皆是视财如命的性子。 至于许庆彦那嚣张跋扈的小人性子,也是与从前的赵俊臣一脉相承,如今的赵俊臣虽然已经李代桃僵,心性手段也是截然不同,但许庆彦的性子却已经固定了下来,无法轻易扭转,这是一件很遗憾的事情。 而周尚景府中的李管事,也是一样,虽只是初次接触,但其神态动作,细微之间,皆有一些周尚景的影子。 “首辅大人门下管事李成,见过赵大人。” 被人领到书房后,李管事规规矩矩的向赵俊臣行礼,沉声说道。 虽然代表周尚景而来,却没有丝毫狐假虎威的样子,神态谦卑内敛,但双眼半睁半合,总让人无法轻易察觉到他的心绪波动。 看着李成的神态气度,再想想许庆彦一贯以来的“皇帝老大、少爷第二、而我就是天下第三”的嚣张样子,赵俊臣在心里暗暗叹息一声。 人比人,气死人,赵俊臣如今的人才积蓄,终究不能与周尚景相比,眼前这个李成,只是周尚景府里的一个普通管事罢了,但初次一见,其气度神采,就已经要远高于自己身边的许庆彦了。 暗思之间,赵俊臣笑道:“李管事莫要多礼,不知首辅大人派你来见我,可是有什么事?” 李成抬头看了一眼候在一旁的许庆彦,见赵俊臣并没有让许庆彦暂避的意思,知道许庆彦是赵俊臣的亲信,也就不再遮掩,从袖中抽出一封密信,双手捧着递给了一旁的许庆彦。 待许庆彦把密信转交给赵俊臣后,李成才沉声说道:“赵大人,依我家老爷的意思,如今庙堂之上形势已定,诸般谋划皆已经准备妥当,正是蓄势待发,而大人您的身体也该养好,并复出庙堂了。” “哦?”赵俊臣轻笑着拆开密信,一边细细查看着,一边随口说道:“我已经到了病愈的时候了?” 对于赵俊臣的询问,李成却没有多话,只是垂首等待着赵俊臣的回复。 赵俊臣把密信看完后,神色古怪,似乎隐约间叹息了一声。 沉默良久后,赵俊臣缓缓开口道:“你回去跟首辅大人说一声,就说我这段日子已经闲惯了,身子心性也懒散了,还想再休息一段时间,直到半个月后,也就是春闱开始前,才会复出庙堂,这段时间,诸般谋划,让首辅大人同沈、黄两位阁老看着办就是。既然计划已定,准备已妥,接下来的事情,有我没我,已经没什么区别了。我接下来继续躲到后面看戏就是了。” 听赵俊臣这么说,一直情绪内敛的李成,神色间忍不住闪过一丝惊讶,问道:“大人当真还不打算复出?如今时机已到,难道大人您不打算亲自对付太子殿下吗?” 赵俊臣挥手笑道:“有首辅大人、黄阁老与沈阁老在,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有没有亲自参与,也并没有什么区别,我信得过几位前辈,想来就算没有我,他们也必能处置妥当的。” 李成沉默片刻后,又向赵俊臣躬身行礼道:“既然大人心意已决,小人自会以大人的原话回报我家老爷,只是还望大人三思,按我家老爷的意思,这个时候还是同进同退为妥。” ……… 当李成离开后,赵俊臣再次拿起周尚景传来的密信,又细细的看了一遍。 然后,却是一声叹息。 这封密信,却是周尚景在向赵俊臣通报计划进度,里面详细描述了从京城到江南,沿途各地方,在太子朱和堉的主持下,因为南巡准备,而造成的诸般祸害。 简单地说,这诸般祸害,祸国殃民之处,百姓损失之高,还远在赵俊臣当初的想象之上——他终究还是小觑了如今大明地方官员的肆意妄为。 虽然太子一党如今依旧懵然不知,但实际上,因为南巡的准备安排,地方官府的私下作为,如今民间已经是怨声载道了。甚至在官府迫害之下,还出了不少家破人亡、百姓流离失所的惨剧。 按照周尚景的计划,很快的,这般民怨民恨,就会汇聚于京城,爆发开来,并将矛头直指太子朱和堉。 虽然这般计划,本就是赵俊臣亲自谋划,并是主要推动者之一,虽然赵俊臣在谋划之时,也早已有了觉悟与准备,但想到如今民间的诸般凄惨景象,赵俊臣还是忍不住有些心有戚戚。 毕竟,他自己就是造成这些民间惨剧的主要负责人之一。 虽然已经残存不多,但赵俊臣终究还有些“良心”存在。 所以,虽然明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复出,能加大对太子一党的打击力度,并能在事后分到一些好处,但因为不知道自己究竟该用何般心情来面对即将到来的民怨民愤,所以赵俊臣还是下意识的不想再继续参与。 “心态终究还是不行啊,明明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事到临头,还是不敢亲自面对,没法像周尚景他们那般眼中只有利益,却没有善恶是非……” 就在赵俊臣暗思之间,许庆彦已是觉得赵俊臣情绪有些不对,问道:“少爷,你在想什么?” 赵俊臣悠悠道:“我之前曾听过一番言论,说是若是由一只狮子带领一群绵羊,绵羊也会养成狮子一般的性子,悍勇嗜血。若是由一只绵羊去带领一群狮子,狮子也会养成绵羊的性子,懦弱胆怯。两相争锋,由狮子带领的绵羊,能够轻易击败由绵羊带领的狮子。” 顿了顿后,赵俊臣却笑道:“原先我还觉得这般言论颇为有理,但现在看来,狮子就是狮子,绵羊就是绵羊,由绵羊来统领一群狮子,或是由狮子统领一群绵羊,又哪里能改变绵羊与狮子的本性?狮子与绵羊相处,绵羊注定是要被吃掉的。就好比贪官与清官,由一个清官统领一群贪官,只会被下面贪官整治的体无完肤,反倒是由一个贪官统领一群清官,说不定反倒会把下面的清官全部拉下水,最终同流合污……” 赵俊臣这番话,前面的狮子与绵羊的论调,许庆彦似懂非懂,但后面清官与贪官的论点,许庆彦却理解的极快。 所以,许庆彦理所当然的说道:“这是自然,贪心乃是人之本欲,世人虽说无数,但终究是顺从于欲望的十占其九,有毅力有决心能抵挡本欲诱惑的,却是少之又少,否则这世上又哪里有这么多的贪官?” 听许庆彦这么说,赵俊臣不由愣了。 这般有哲理的话,不似许庆彦能说出来的。 转头向许庆彦看去,见许庆彦一幅理所当然的样子,赵俊臣恍然。 对许庆彦这种小人而言,这番看似深妙的话语,只是小人们眼中最浅显的道理。 而最浅显的道理,往往也是最不容置疑的真理,哪怕这般真理只是存于小人眼中。 摇头失笑后,赵俊臣突然问道:“庆彦,咱们府里,如今可用的银子有多少?” 许庆彦暗暗计算片刻后,说道:“总有一百多万两吧,少爷你要用银子?” 赵俊臣点了点头,说道:“取出十万两银子来,其中一部分以‘悦容坊’的名义,在直隶各地开些粥棚与免费医馆,若是我所料不错,接下来就要有流民拖家带口的来京城告御状了,不管出于私心还是本心,总要让这些流民活下去才是。另外一部分,则让人拿着,沿着京城到江南,在陛下南巡途经各地,想办法救济一下受损百姓,这次咱们造孽不小,虽说有些虚伪,但能补救的话,还是补救一下为好。” ……… 就在赵俊臣带着矛盾的思绪,打算做些亡羊补牢的事情,来安慰自己残存不多的良心之际,那李成已是回到了周尚景府中。 在周府,却不仅仅只有周尚景一人,黄有容、沈常茂两人也在,三人正商议着什么。 听了李成的禀告后,周尚景还未说些什么,沈常茂已是冷哼一声,说道:“这赵俊臣究竟在搞什么鬼?该复出的时候不复出,躲在一旁看戏,难道还想把咱们几人当做棋子,为他冲锋陷阵不成?” 黄有容似笑非笑,道:“怕是俊臣害怕自己这个时候复出,接着又随着咱们一同攻击太子朱和堉,会被陛下怀疑吧?俊臣有时候也太过小心了一些。” 沈常茂却冷声说道:“太没担当,将来又怎能成就气候。” 周尚景缓缓叹息一声,轻声道:“罢了,无论有他没他,计划总要继续。其实俊臣这时候选择暂避也好,他如今还逆不了陛下的意思,若是陛下到时候逼着他支持太子朱和堉,咱们反而会多些阻力。” 顿了顿后,周尚景又说道:“既然俊臣他只打算看戏,那么咱们就任由他看戏就是。接下来依计行事吧。” “首先是都察院。”沈常茂冷笑道:“都察院自被太子掌控后,给咱们添了不少麻烦,如今也是回报他们的时候了。” 随着三位阁老一番定语,京城中枢,风暴开始了。 ~~~~~~~~~~~~~~~~~~~~~~~~~~~~~~~~~~~~~~~~~~~~ PS:今天第一更,后面还有两更。第二更正在检查,马上就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十六章.风暴伊始. 第二天,早朝之际。 朝会刚刚开始,太子朱和堉就已是迫不及待的向德庆皇帝进呈,称南巡的诸般安排,河工、道路、龙舟、御驾等等,如今皆已是准备妥当。并在他的亲自监管之下,所用银钱,要比预计之中节省近八万两银子,速度进度,亦比预计中要提前了十日有余。在此期间,不仅没有劳民伤财,反而借着机会办了不少惠民之事,增加了民心士气与朝廷声望,民间百姓更是一片赞扬云云。 得到消息后,德庆皇帝自是大喜,对朱和堉的办事能力大加夸赞,诸般赏赐不提。 而朝中清流,又一向对太子朱和堉最为支持,趁着这般机会,更是一片歌功颂德之声,好似南巡的诸般安排,之所以如此顺利,全是太子一人之功。 舆论之间,太子朱和堉在朝中的声势,也随之愈加高涨。 凭借着声望、功勋与德庆皇帝的支持,太子接下来的掌权参政之路,好似一片坦途。 然而,捧得越高,摔得越重。 事情只是刚刚开始。 ……… 却说那都察院,身为朝廷的喉舌与耳目,主掌监察、弹劾以及建议之权,不仅是明朝监察制度的主要实施者,更是朝廷与民间的联系纽带,其纠劾百司、辩明冤枉、提督各道、为天子耳目风纪之责,至关重要。 原本,像都察院这般重要的衙门,朝中各大派系自然不会放过渗透的机会,一向最是势力混杂。 只是,随着德庆皇帝的诸般安排,太子朱和堉的两大亲信——李成儒与吕纯孝分别成为了都察院的左右督察御史之后,这都察院的势力,就渐渐开始被太子一党所掌控,如今已是成了太子一党的大本营所在,原先各大派系安插在都察院的棋子,或是被拔掉,或是被压制。 也正因为如此,这些日子以来,都察院给朝中各大派系添了麻烦无数,弹劾周尚景、黄有容、沈常茂、乃至于赵俊臣的折子,与日俱增。 而吕纯孝身为都察院的两大长官之一,对于这般情况,自是居功至伟。 ……… 这一日,下朝之后,吕纯孝回到都察院衙门的时候,面色红润,心情颇佳。 事实上,今日朝会上,庙堂上那些为太子歌功颂德的声音,正是由他带起安排的。 想到随着太子渐渐被德庆皇帝重视,太子一党在庙堂上的崛起,也就近在眼前,吕纯孝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在吕纯孝身旁,李成儒的心情也是相似。 两人说说笑笑之间,一同来到了吕纯孝的办公房间,商量着接下来的计划。 分宾主落座后,李成儒当先笑道:“吕大人,如今陛下心思明确,不仅不再压制太子,反而找着机会为太子增加声望功勋,想来等到南巡之后,太子殿下再多些镇国代政的经历,陛下他也就能放心的让太子殿下掌握实权,为国分忧了。” 吕纯孝也是笑道:“正是如此,如今的形势,实在是难得的良机,只是随着太子殿下日后渐渐实权在握,与周尚景他们的争锋相对,怕也就不可避免了,我等身为太子亲信,也要早做准备才是。” 李成儒冷哼一声,道:“朝中那些贪官权臣,咱们与他们争锋相对的时候还少了?都察院身为朝廷喉舌,如今已是在咱们的掌控之中,再加上陛下支持,就已是立于不败之地,那些权臣贪官,就算权势再大,咱们又怎会惧怕?” 吕纯孝虽然也觉得有理,但终究稳重一些,道:“还是小心谨慎些为妙,先不说周尚景那个老狐狸老奸巨猾,就算是赵俊臣这个小狐狸,交锋之间咱们也从没占到过便宜,不可轻视。” 顿了顿后,吕纯孝又皱眉道:“还有,这次太子殿下他为陛下准备南巡,周尚景、黄有容、沈常茂他们,竟然至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刁难,今日我等为太子请功的时候,他们也没有任何反对,太过顺利,反而让我有些不安,总觉得他们在谋划着什么。” 李成儒笑道:“吕兄你太过虑了,陛下对这次南巡的重视,任谁都能看得出来,周尚景他们又哪里敢刁难?而这次南巡准备,在太子的亲力亲为下,也确实顺风顺水,不仅没有劳民伤财,反而惠民利民,实实在在的功劳,又哪里是他们能反对的?” 不知为何,听了李成儒这么说,吕纯孝反而心中有些隐隐不安,总觉得哪里不对,轻声喃喃道:“但愿如此。” 然而,话声刚落,房外就有敲门声响起,颇为急切。 “吕大人可在?吕大人可在?下官有急事禀报。” 吕纯孝微微一愣,已是听出门外是肖盛的声音。 肖盛身为都察院的监察御史,乃是吕纯孝的亲信,自然也属于太子一党。 “进来吧。” 随着吕纯孝的吩咐,房门“啪”的一下就被肖盛撞开,然后就见肖盛面色苍白,跌跌撞撞的来到了吕纯孝的面前。 见肖盛如此,吕纯孝皱眉道:“究竟发生了何事?竟然让你如此慌乱?” 肖盛却顾不得解释客套,甚至连一旁的李成儒都没看到,只是把一份折子递给了吕纯孝面前,说道:“吕大人,您先看看这份弹劾折子,刚刚才收到的。” 吕纯孝见肖盛如此急切,神色也严肃了一些,接过折子,打开一看,没过多久,面色也渐渐的苍白了起来。 一旁的李成儒不由奇怪,问道:“究竟是什么事情?竟是让吕大人如此失态?” 吕纯孝双眼有些失神,似乎考虑着什么为难之事,没有回答,只是下意识的把折子递给了李成儒。 李成儒打开折子一看,更是不堪,身体一颤,险些跌倒。 这是一封山东道的监察御史弹劾山东菏泽知府张顺德的折子,称张顺德为了准备德庆皇帝的南巡,近两个月来劳民伤财,大动干戈,仅仅只是为了给德庆皇帝建造一处暂歇行宫,就强征了七十余户民宅,让四百余名百姓流离失所。而为了补足建造行宫的银子,菏泽一地的税赋银子,更是被私加了一倍有余,如此一来,菏泽一地,自是怨声载道。 今日早朝,太子朱和堉才刚刚向德庆皇帝禀呈,称南巡准备万无一失,更没有劳民伤财之举,声望声势也因此而大增,但朝会刚刚结束,这封弹劾折子就到了,这岂不是在扇打朱和堉的脸面? 但事实上,这封弹劾折子,给太子朱和堉、乃至于太子一党带来的危机,却远不止于此。 最关键的问题是,都察院在收到这封折子后,究竟该不该呈给德庆皇帝? ~~~~~~~~~~~~~~~~~~~~~~~~~~~~~~~~~~~~~~~ PS:凌晨前还有一更哦。(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十七章.左右为难. 这封弹劾折子,都察院究竟该不该转呈给德庆皇帝? 这是一个很难抉择的问题。 吕纯孝在都察院任职多年,经验丰富,对于这封弹劾折子所带来的影响,经历过最初的震惊后,很快就已经想明白了。 这封折子虽然弹劾的是山东菏泽知府张顺德,但矛头却隐隐指向了太子朱和堉。 只是,其真正用意,却未必不是为了图谋如今已经被太子一党所掌控的都察院! 经过早朝上清流们对太子朱和堉的歌功颂德后,这南巡的诸般安排,如今已好似太子亲力亲为,期间大小事情,皆是由太子亲手安排一般。这般造势之下,有功劳自然全都是太子的,但有了过错,也需要太子来担着——至少也是一个监察不利的罪名。 如今太子声势正旺,这种时候,这般弹劾折子,不管事情是真是假,以都察院的立场,自然都不应该进呈给德庆皇帝。若是事情是假,会平白添加波折,损耗太子贤名,若是事情是真,更会被朝中政敌抓住痛脚。 但任谁都知道,如今的都察院,早已是太子一党的大本营,这封折子若是由都察院压了下来,不让德庆皇帝得知,将来一旦事发,在世人看来,就是太子朱和堉在以权谋私,借着都察院的势力来掩盖自己的失职与无能! 如此一来,或许太子在德庆皇帝的庇护下会无事,但在朝中政敌们的攻击下,都察院却免不了会有一场整顿清洗,太子一党刚刚才得以在都察院立足,清洗整顿之下,更会失去根本利益。 可以说,这封弹劾折子,用心实在险恶,无论都察院有没有把它呈给德庆皇帝,都会对太子一党造成打击。 就在吕纯孝心思百转的时候,李成儒已是把这封弹劾折子摔倒桌子上,冷哼道:“无稽之谈,自太子殿下为陛下准备南巡后,地方官府那边,咱们一直都在盯着,就怕他们会坏事,巡查官员安排了一波又一波,这菏泽咱们也派人去过,若是那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咱们怎么可能不知情?” 顿了顿后,李成儒又补充道:“不用说了,这折子里的事情,必然不会是真的,定是有人看太子殿下风头正盛,所以捏造事实,为太子殿下添堵添乱。这种折子,咱们直接驳回就是,犯不着进呈陛下。” 吕纯孝却面色严肃,缓缓问道:“若这折子弹劾的事情是真的呢?咱们虽然安排了巡查官员,但那些地方官员一向惯于欺上瞒下,咱们安排的那些巡查官员,被地方官员欺瞒糊弄了,也是极有可能。” 说到这里,吕纯孝一字一顿道:“若这件事是真的,咱们却把这份弹劾折子压下不报,事情反而更加严重!就是咱们都察院在庇护太子,就是都察院失职、太子失德,一旦事发,咱们这些人就会被赶出都察院,从此再无翻身之地!” 李成儒刚来都察院不久,不似吕纯孝经验丰富,经过吕纯孝的提点,才想到这般深意,不由面色一寒。 “你的意思,是咱们把这封折子呈给陛下?” 犹豫片刻后,李成儒问道。 吕纯孝却苦笑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若这件事是假的,咱们贸然把弹劾折子呈上去,就平白损了太子殿下的清名;若是这件事是真的,却只是一个偶然事件,只是个人所为,咱们不仅没有压着,还把折子呈上去,也会被周尚景他们抓住把柄,太子殿下更会声望受损;所以,这封折子我是不愿意进呈给陛下的。但若是这封折子的出现,乃是有人刻意所为,所图谋的不仅仅只是太子,还有咱们都察院,把这封折子压了下去,对咱们而言,无疑更是在自寻死路了。” 听吕纯孝这么说,李成儒也是左右为难,迟疑片刻后,又问道:“要不,咱们把这件事交给太子殿下定夺?” 吕纯孝却摇了摇头,道:“太子的性子过于刚正,这件事若是让他知道了,这封弹劾折子咱们必然是要进呈陛下的,说不定太子他还会亲自向陛下请罪,却也不可。” 商讨之间,吕纯孝似乎想到了什么,面现喜色,突然站起身来。 “吕大人你有主意了?” 见吕纯孝如此,李成儒不由大喜,连忙问道。 吕纯孝摇头道:“没有,我去见老师,老师他眼光睿智深远,又经验丰富,必然会有办法的。” 吕纯孝的老师是太子太师肖温阮,肖温阮如今虽然已是有意致仕,由何明来接替,但毕竟只是打算罢了,在何明没有来京之前,德高望重且经验丰富的肖温阮,终究还是太子一党心中的主心骨。 听吕纯孝这么说,李成儒也是大喜,连忙说道:“我也一同去。” 吕纯孝却摇头道:“不可,若是真有人在谋算咱们都察院,这里必须要有人时时坐镇才行,李大人你还是留下吧,以防意外。” 李成儒犹豫一下后,终究还是点头应下了。 ……… 因为事情紧急,快马加鞭下,没过多久,吕纯孝已是来到肖温阮府前求见。 肖府书房中,肖温阮靠坐在太师椅上,静静听着吕纯孝将事情前后以及自己的种种顾虑一一说明,虽然事情重大且左右为难,但肖温阮经历风波无数,神色依旧平静。 肖温阮的岁数比周尚景还大,早已垂垂老矣,精力不济,但他的眼光依旧老辣,手段也依旧让人钦佩。 待吕纯孝说完之后,肖温阮闭目沉默良久后,在吕纯孝的紧张注视下,突然颤悠悠的开口道:“那封折子你可带着?” 吕纯孝不敢怠慢,连忙把折子捧到了肖温阮面前。 肖温阮接过折子后,细细查看了一遍,然后颤巍巍的站起身来,走到书桌前,缓缓说道:“纯孝,你来为老朽磨墨。” 吕纯孝虽然不知肖温阮何意,但终究不敢怠慢,连忙来到书桌旁为肖温阮磨墨。 接着,就见肖温阮拿出一封样式相同的折子,然后开始在上面书写起来。 而肖温阮所书写的,却正是之前的那封弹劾折子,字迹话语,竟是一摸一样! 不过片刻后,肖温阮已是把弹劾折子重写了一份,然后回递给吕纯孝,说道:“你看看这封折子,可与你收到的那封弹劾折子有什么区别?” 吕纯孝强压下心头的震惊,接过折子细细查看,然后不可思议的说道:“完全一模一样,只是中间多了几个错字。” 肖温阮似乎有些精力不济,已是回到太师椅上坐下,缓缓说道:“是啊,多了几个错字,都察院虽有为陛下转呈地方弹劾折子的权责,但若是折子有了错处,也有驳回之权,这封折子有了错字,你就把它驳回去让山东的监察御史重写就是,如此一来,理由充分,即争取了时间,别人也抓不住你们都察院的把柄。趁此期间,你们也好派人去菏泽那边看看事情是真是假,在此之前,事情就不要告诉太子了。” 听肖温阮这么说,挥手之间就把事情解决,吕纯孝不由钦佩,只觉得姜还是老的辣。(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十九章.决心 “一计分敌心,使敌自累,二计伤敌力,损敌元气,三计始杀敌,伤敌根本,谓之连环计。” ……… 吕纯孝从肖温阮处得到了解决办法,自觉万无一失,自是欢喜的离去了。 然而,吕纯孝却不知道,待他离去后,原本一脸疲惫且神色平淡的肖温阮,面色却渐渐变得严肃了起来。 肖温阮与周尚景斗了一辈子,对于周尚景的心机手段,最是了解不过。 这封突然出现的弹劾折子,仅仅只是一个小手段,但时机拿捏正好,竟是让太子一党进退两难,不论如何抉择,都是有损无益,其巧妙、其隐蔽、其阴狠,杀人于无形,再结合这些日子以来的庙堂形势,肖温阮已是从中看到了周尚景的影子。 虽然这件事情看似被肖温阮轻易的解决了,但肖温阮却更加清楚,周尚景的心机手段绝不止于如此,他一旦要算计某人,其谋划计策、陷阱攻势,必然是一环套一环,即防不胜防,又步步紧逼。 靠坐在太师椅中,肖温阮沉默良久,突然一声轻叹息,喃喃自语道:“看来,随着太子如今声势渐起,又有陛下扶持,周尚景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出手了。老夫当初就是担心于此,才想要致仕还乡,由何明来接替太子太师的位置,以何明的心机城府,与周尚景相争相斗,倒也是旗鼓相当。却没想到何明还没来,周尚景就已是要迫不及待的出手了。” “……周尚景啊周尚景,你如今早已权倾天下,又年岁已大,虽是权臣,但于君于朝,皆是功大于过,今后功成身退,即能善终追谥,又能余荫后人,岂不是正好?为何竟还是不知足?难道你还想要延续老周家的权势,甚至控制未来储君不成?……” 又是一声轻叹后,肖温阮轻声自语道:“不过,以周尚景的手段来看,这怕是才刚刚开始罢了,或许仅只是一番试探也说不定,老夫与周尚景斗了一辈子,总是有败无胜,早已厌倦,却没想到临老临死之际,终究还是躲不开,不仅不得清闲,还要与你一次,罢了罢了,老夫如今终究还是太子太师,在致仕之前,总不能任由太子被人陷害,不过,这一次,老夫却不想再败了。” 下定决心后,原本垂垂老矣、一向是有气无力的肖温阮,竟似突然精神了许多。 扶着太师椅旁的扶手,肖温阮略有吃力的站起身来,然后唤道:“来人。” 不过片刻,就已是有肖府下人推门而入,垂首问道:“老爷您有何事吩咐?” 肖温阮却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来到书桌旁,执笔快书,写了一封短信,并将之塞入信封后,才缓缓说道:“派人拿着老夫的名帖,快马加鞭,去湖南看看何明那老家伙究竟动身了没有,若是还没有动身,就把这封信交给他,催促他快些来京。” 说话间,肖温阮眼中闪过了一丝疑虑。 早在四个月前,他就开始与何明联络,让何明来京接任太子太师的位置,算算时间,何明早就应该来京了,但这些日子以来,肖温阮却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虽然已是下定了决心,要与周尚景再次斗法一番,但过往的战绩,却也让肖温阮底气不足,若是有了精通帝王心术的何明在旁帮衬着,情况自是不同。 待下人恭敬的接过密信后,肖温阮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但终究还是开口,继续吩咐道:“还有,派人去京城南郊的老君观,让那里的道士为老夫炼制两颗金丹服用。” 听肖温阮的这番吩咐,那下人身子一震,抬起头来,脸上满是惊讶,下意识的阻止道:“老爷您还要继续服用金丹?这怎么可以?金丹这种东西,虽然服用后会精神一些,但外盛内虚,伤人肌理,老爷您又不是不知道。” 肖温阮自从年过六十后,信奉道教养生之道,常常找道士炼制金丹服用,但时至今日,得到了教训,却早已是明白,所谓“金丹”,都是骗人的玩意,由黄金、水汞等物炼制的丹药,又哪里是人能服用的?尤其是那水汞还是剧毒之物! 正如那下人所说,服用金丹后,虽能在一时间内精力旺盛,甚至连头脑都会清晰许多,但却是外盛内虚,透支元气罢了。若是年轻体壮些,服用“金丹”还算是有利有弊,至少还有元气可透支,但到了肖温阮这般岁数,元气早已耗尽,“金丹”之物,却已是与自杀毒药没什么区别了。 听了下人的劝告,肖温阮沉默了片刻后,突然一笑,带着些许洒脱,缓缓说道:“到了老夫这般年岁,能做到‘外盛’就已经不错了,又哪里顾得上有没有‘内虚’?不管是再活三五年,还是再活一两年,又有什么区别?” 顿了顿后,肖温阮又道:“老夫的大限是什么时候,老夫不知道,但老夫却明白,老夫真的已经老了,精力不济,脑子也再没有当年的清晰敏锐,许多事情都想不明白了。若再这样继续下去,又哪里是那人的对手?金丹之物,对老夫而言虽是剧毒,但只要能让老夫多些精力精神,只要让老夫头脑清晰些,只要能让老夫与那人多僵持一段时间,最终护得太子周全,无论代价如何,老夫也认了。” 肖温阮的这番话语,下人并没有听懂,但肖温阮话语中的决意,这下人却听出来了。 所以,这名下人沉默片刻后,终于一咬牙,点头道:“老爷,我明白了,我这就去为老爷安排。” 看着下人离去的背影,肖温阮回到太师椅上坐下,面现疲惫,双眼微闭,喃喃道:“老了,当真是老了,仅仅只是做了这么点事情,就已经把精力耗尽,若是老天能再给我几年时间,我又何必去依靠金丹这种毒物?世上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当真如此……” 声音越来越低。 经过了这些事情,肖温阮真的需要休息了。 ……… 京城的一举一动,总是瞒不过周尚景的眼睛。 包括肖府和都察院的一切。 所以,很快的,无论是吕纯孝探访肖温阮的消息,还是都察院把弹劾折子驳回的消息,又或者是肖府派人前去城南老君庙求金丹的消息,都已是传到了周尚景这里。 此时,沈常茂与黄有容已是离开,书房之中,只剩下周尚景,还有周府的总管周德。 如肖温阮一般,周尚景此时正靠坐在太师椅中,双眼微闭,听着周德向自己汇报消息,得知那份弹劾折子被驳回后,神色不动,似乎早有预料。 但得知了肖温阮派人去老君庙求金丹的消息后,周尚景却突然轻轻一叹,缓缓睁开了双眼,神色之间,亦是闪过了一丝遗憾。 见周尚景如此,周德不由一愣,轻声问道:“老爷,怎么了?“ “老夫在庙堂之上纵横多年,能让老夫钦佩的对手不多,但肖温阮却算是一个。”周尚景幽幽道:“老夫钦佩他的地方,不是其他,正是他的那股子倔劲与正气,庙堂之上,各派势力,总是时敌时友,有争斗就有合作,老夫虽政敌无数,但也基本都合作过,就像这些日子与黄有容、沈常茂、赵俊臣他们合作一般。” 说到这里,周尚景神色间多了些感慨,继续说道:“但这些年来,至始至终都把老夫视如敌寇的,怕就是这个肖温阮了。这老家伙,年轻的时候,和如今的太子一般性子,在他眼中,忠臣就是忠臣,权臣就是权臣,两者之间,根本没有联合的可能,总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油盐不进,让老夫对他亦是无可奈何。” 周德陪笑道:“迂腐之人罢了。” 周尚景一笑,点头道:“说他迂腐,确实迂腐,但若说他是一个完人,却也可以。老夫曾派人私下人查他,却发现这人为官数十年来,竟是从未在私下里收过贿赂,可谓是一生正直,所作所为,也皆是为君为国,能力手段亦是不缺,若非他生的时候不对,像他这种人,和老夫不同,怕是注定是要流芳百世的。” 说着说着,周尚景又是一叹,轻声道:“像他这种人,真是太少了,老夫与他虽是敌非友,但这些年来争斗之间,对他也总是钦佩的,若非是他对老夫不屑一顾,老夫倒是不介意与他成为朋友。” 听周尚景这么说,言语之间对肖温阮颇为认同,周德却也不敢再说肖温阮的不是,只是垂头等着周尚景的吩咐。 只是,周尚景今日不知为何,竟是一改常态,谈兴颇浓,又说道:“这一次,这肖温阮的决意,倒是出乎老夫的意料之外,前些年他依赖金丹之物养生,老夫是知道的,本以为还要再逼他几次,让他手忙脚乱自顾不暇了,自觉心力不济后,才会再想起金丹的提神外盛之效,却没想到,他发现了是老夫出手后,不用逼迫,就已是去求金丹了,看来他这次与老夫相斗,决心不小啊。” 周德笑道:“只是,无论这肖温阮决心如何,怕都是斗不过老爷的。” 周尚景摇了摇头,似乎有伤感之色一闪而过,叹息道:“肖温阮虽然手段心机不如老夫,但经验丰富,眼光老辣,又熟悉老夫的手段,有他在一旁护着太子,即使是老夫,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成事,所以,他是留不得的,可惜了,这世上完人本就不多,如今又要少一个。” 接着,却见周尚景从书桌一旁,拿过一方檀木盒子,放在手中抚摸良久后,递给了面前的周德,轻声道:“这里面,有两颗早已练成的金丹,准备了好多年,如今终于到了用它的时候了。周德,你把它送到老君观吧。” 周德眼中一亮,已是明白了周尚景的意思,恭敬的接过盛放着金丹的盒子,笑道:“老爷放心,该怎么做,我明白。” 周尚景似乎不想再说什么,双眼微闭,挥手让周德退下了。 ……… 在这个世界上,很多时候,“决心”一词,往往与“牺牲”同意。 但与决心不同的是,牺牲却有两种,一种是牺牲自己,成全他人,另一种则是牺牲他人,成全自己。 ~~~~~~~~~~~~~~~~~~~~~~~~~~~~~~~~~~~~~~~~~ PS:感叹一句,在码字的时候,我果然已经离不开咖啡和香烟了,听说依赖症患者都是意志薄弱的人,这么想想自己确实蛮失败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十九章.书与九宫鸟. 对于周尚景的手段计划,肖温阮的应对筹谋,赵俊臣并不知情,而且也不想知情,接下来他只需要躲在幕后看戏即可。 所以,就在肖温阮派人去城南老君观求金丹的时候,赵俊臣也带着许庆彦离开了赵府。 此时,晌午刚过,距离赵俊臣去天海楼的时间还早,但这些日子以来,赵俊臣因为装病的缘故,一直困在赵府而不能外出,早已是厌烦了,所以虽然时间还早,但还是早早的出府,打算趁机在京城闲逛一番,看看热闹,也换换心情。 而且,自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赵俊臣就一直想在京城中游览一番,看看这个时代最繁华之地的风貌人文,只是一直忙着其他事情,始终都抽不出时间精力,如今终于得闲,也算是趁机了结心愿。 ……… 出府后,赵俊臣与许庆彦二人坐上了马车,赵俊臣靠坐在车厢中,等待着马车的开动。 然而,等了一段时间,马车却迟迟不见动弹。 就在赵俊臣奇怪的时候,许庆彦亦是一脸的奇怪,向赵俊臣问道:“少爷,咱们这是要去哪?” 听了许庆彦的询问,赵俊臣摇头失笑,原来马车不动,是自己没有说清楚目的地的原因。 “出来透透气罢了,也不用刻意去哪里,恩,庆彦,京城你比我熟悉,就由你来安排吧。”赵俊臣语气随意道。 许庆彦点了点头,笑道:“要我说,少爷你也确实该换换心情了,恩,钟鼓楼那边一向最是热闹,有杂技有说书还有戏剧,就是鱼龙混杂,总有些混乱。宣武门那边则最是繁华,不仅有京中最大的书市,还是京中文房四宝、古董珍玩的集散之地,常有人在那边淘到好东西,而且如今春闱临近,各地会馆才子云集,争文斗词,也时常会出现一些趣事。” 说到这里,许庆彦试探的问道:“少爷,要不咱们去宣武门那边逛逛?” 赵俊臣依旧不在意,挥手道:“不是说了吗?这事你看着办,我跟着看热闹就行。” 见赵俊臣这么说,随着许庆彦的一声吩咐,马车开动,自是向着宣武门方向走去。 自明朝以来,京城中已是开始出现“东富西贵”的说法,商人富贾们往往在东城居住,而像赵俊臣这样的朝廷官员,府邸则大都集中在城西,而宣武门正是位于城西,离赵府倒是不远。 一路上,赵俊臣掀着车厢上的帘子,饶有兴趣的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诸般热闹景致,虽说融不进去,只觉得自己与眼前这片热闹无缘,更像一个旁观者,但依然打消了一些心中烦闷,觉得自己轻松自在了许多。 没过多久,马车已是来到了宣武区,下了马车后,就让车夫在这里候着,赵俊臣与许庆彦两人,则向着眼前的热闹街市中走去。 正如许庆彦所说,这里颇为热闹,店铺林立,大都是卖些文房四宝、古董珍玩之类的雅物,路上来来往往的,亦大都是身着儒装的读书人,虽然热闹,却自有一番文雅之意。 “少爷,这里是南街,大都是古玩商铺,再往前走,就是书坊道了,大都是书铺书摊,但要说如今最热闹的地方,就是书坊道旁的会馆街了,京城里的各地会馆,大都集中在那里,各地赴京赶考的应试举子,也大都在会馆中住着,为了在会试前为己扬名,甚至有不少举子在那里摆了斗文擂台,最是有趣。” 知道赵俊臣一向不关注这些,所以下了马车后,两人徒步前行间,许庆彦向赵俊臣详细介绍道。 赵俊臣笑道:“咱们今天不过是闲逛散心罢了,也不用刻意去凑那份热闹,走到哪儿算哪儿吧。” 说话间,赵俊臣看街旁的一家古董店铺颇是气派,亦是随意向着店内走去。 ……… 大约半个时辰后,赵俊臣已是离开了遍布着古董店铺的南街,虽然手中银票不少,但赵俊臣却没有花出去分文,两手空空,没有买任何东西。 无他,赵俊臣虽然并不重视古董珍玩的收集,但这些年来,因为下官送礼、皇帝御赐等等原因,赵府之中,诸般珍贵的古董珍品依旧不少,若论珍奇贵重之处,亦远比那些古玩铺里的要高,再加上赵俊臣本身也没有鉴赏古玩的能耐兴趣,再贵重的珍品,到了赵俊臣手中也是暴殄天物,所以这一路上,赵俊臣也只是随意游览,至始至终都没有购买的意思。 但等到了书坊道,赵俊臣的兴趣却浓重了许多。 如今的赵俊臣的书房,虽说奢华贵气,面积也不小,但内中藏书,却实在窘迫,大都只是四书五经、史记春秋之类的通用书籍,连一个书架也摆不满,偶尔闲来无事,赵俊臣想找几本书来翻翻,却总是找不到自己想看的。 这次来到书坊道,见眼前书铺书摊无数,想到自己书房中的窘迫,赵俊臣总算找到了花钱的地方。几乎每个摊位店铺,赵俊臣都会逛一逛,兴致勃勃,见到有自己想看的书籍,也不讲价,就会顺手买下。 不过,以赵俊臣的性子,买的书册虽多,但大都只是传纪杂谈之类的闲书罢了。 如此一来,不过刚刚逛了两家书店三处书摊,赵俊臣就已是买了诸类书籍三四十本,眼见许庆彦再也拿不了更多,面色愈苦,赵俊臣索性多花了一些银子,让那些书店老板把自己所买的各类书籍直接送到赵府。 而没了搬运的顾虑后,赵俊臣在买书的时候,也变得更加大手大脚起来,到了后来,只要是赵俊臣没见过的书册,看也不看,甚至不理会书中内容,直接就买下了,只当是为自己的书房装饰颜面了。 如此一来,等书坊道走完,已是一个时辰过去了,赵俊臣心中估算,觉得自己这次至少也买了四五百本各类书册书籍。 “若是银子不缺,倒也有些好处,想买就买,还不用讲价。” 虽然如今的赵俊臣,即使在京城之中,也是数得着的有钱人,但这却是他第一次体验到挥霍银子的快感。 暗思之间,赵俊臣向身旁的许庆彦笑道:“今后你要记得时常派人来书市逛逛,若是有府里没有的书籍,就直接买到府中,这样一来,今后我得闲的时候,也能找到事情打发时间。” 许庆彦却建议道:“要我说,少爷你还是闲暇时自己来这里淘书比较好,这样也能顺便散心,若是能淘到好书,少爷你也多一份开心,总比整天衙门府里两头跑来得好。就是下次少爷你来淘书的时候,最好多带些人来,刚才我一个人搬着那么厚一摞书,到了现在臂膀都还是酸的。” 说话间,许庆彦还不住揉着自己的肩膀,显然刚才为赵俊臣搬书的经历,让他受苦不小。 见许庆彦如此,赵俊臣自是摇头失笑。 谈笑之间,赵俊臣已是带着许庆彦走过了书坊道,转而向西,向着会馆街走去。 只是,在书坊道与会馆街的交接处,一家店铺,却引起了赵俊臣的注意。 “珍禽阁”看着眼前的店铺,听着店铺中传来的叽喳鸟叫声,赵俊臣神色间略带惊奇,向许庆彦说道:“没想到这里还有贩卖鸟雀的店铺。” 许庆彦笑道:“少爷你却是不知,许多珍奇鸟雀,在京中那些达官显贵眼中,也算是难得的珍玩,像是画眉、柳莺、寿带、翠鸟之类,都有不少人在买,甚至还有人在府里养着孔雀、鹰、丹顶鹤之类的大禽。有时候,许多珍品鸟雀,甚至能卖出上百两银子的大价钱。” 说到这里,许庆彦似乎兴奋了一些,又问道:“少爷,要不咱们也买几只玩玩?” 赵俊臣神色怪异的看了许庆彦一眼,然后摇头叹道:“怎么一涉及到玩上面,你就什么都知道,平时也不见你打听这些。但平日里让你多读些书,却也不见你学问有什么长进。” 听赵俊臣这么说,许庆彦摸着头尴尬而笑。 话虽这么说,但看着眼前的“珍禽阁”,赵俊臣想起自己在上一世时,从某部电视剧中看到的段子,神色一动,已是迈步向着“珍禽阁”走去。 进入店中,很快就有店铺伙计迎来。 只是,不待伙计招呼,赵俊臣已是开口问道:“你这店里可有鹦鹉卖?” ……… 当赵俊臣从“珍禽阁”离开的时候,一旁的许庆彦,手中已是提着一方鸟笼。 只是,鸟笼之中,却不是赵俊臣之前要买的鹦鹉,而是一只九宫鸟。 赵俊臣在“珍禽阁”,通过店铺伙计的介绍,倒是涨了不少见识,才知道了世上虽有“鹦鹉学舌”的成语流传,但若说最通人性、最善模仿人言的,却并非鹦鹉,而是九宫鸟。比起鹦鹉来,九宫鸟叫声更好听,更珍贵,能学会的人言,也更多许多。 “少爷你要教这只九宫鸟什么话?” 出了“珍禽阁”,许庆彦已是知道,赵俊臣并非是想买鹦鹉,而只是想买一只能学人舌的鸟类,所以好奇问道。 “愿吾皇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赵俊臣笑着说道。 许庆彦不由一愣,不明白赵俊臣为何突然说了这么一句不相干的话。 但片刻之后,许庆彦已是反应过来,“愿吾皇身体康健,长命百岁”,正是赵俊臣要让九宫鸟学的话语。 许庆彦面现钦佩之色,说道:“原来如此,还是少爷聪明,若是让这只九宫鸟学会了这句话,再把它进呈给陛下,陛下定会高兴,也定会更加看重少爷。” 赵俊臣却摇头笑道:“这鸟我不会主动进呈陛下,而是要让人无意中把它透露给陛下知晓才对,到了那时,这只九宫鸟将摆放在府里佛堂中,而它之所以会说这句人言,也是因为我天天在佛堂向佛祖这般祈祷的缘故,它听久了,自然也就会了。” 听赵俊臣这么说,许庆彦神色间的钦佩愈重,兴奋且赞叹道:“若是这般,陛下得知少爷你天天在佛堂为他这般祈祷,定然会更加感动,就是不知道,到时候陛下又会如何嘉奖少爷。” 赵俊臣点头道:“正是这个意思。其实嘉奖什么的倒不重要,只要陛下能对我放心些,别再紧盯着我,我也就满足了。” 顿了顿后,赵俊臣似乎想起来什么,又问道:“对了,咱们府里可有佛堂?” 许庆彦一愣,片刻后才尴尬的说道:“没有,少爷你又不信这些。” 赵俊臣摆手笑道:“不碍事,回去让人收拾个房间,在摆一个佛像,请个和尚到府里,佛堂也就有了。” 说话间,两人已是来到了会馆街。 会馆,自明朝永乐年间兴起,如今在京城中最是普遍,大都是由同乡组成的组织场所,向来是同乡或是同行的聚集之处,与乡土观念及封建势力相结合,从某方面而言,算是一个地域性的互助组织。 而每次京城会试与殿试期间,各地的应试考生,亦大都会在各地的会馆暂住,一来价钱便宜,二来互帮互助,甚至能用来攀附权贵。 比如说,那江苏会馆这些日子以来,就时常往赵府送帖子,想让赵俊臣去江苏会馆见见那些家乡考生,用意为何,赵俊臣自是清楚。待“病愈”之后,自然也会“欣然前往”。 毕竟,同届、同乡、同门,这“三同”往往是古代王朝官员结党的必经之路,其中同乡又是最为重要的一环,赵俊臣自然不会忽视。 正如许庆彦所说,随着春闱临近,会馆街颇是热闹,来来往往的,也多是应试举子。 只是,赵俊臣看到这番热闹,还没来得及四处游玩,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争吵,却是引起了赵俊臣的注意力。 “肖文轩,你不要太过分了,你真以为我们斗不过你吗?” 一声呼喝,愤怒至极,传遍了街头。 向着争吵源头看去,在那里最显眼的,却是一位年轻读书人,此时正跌坐在地上,双眼失神,而这名读书人之所以显眼,却是因为他穿着一身丧服! ~~~~~~~~~~~~~~~~~~~~~~~~~~~~~~~~~~~~~~~~ PS:今天其实写了不少,大概有一万多字,不过后面的一些描述,总让虫子觉得不满意,正在修改,今天就先上传这些好了,但明天应该会有三到四更。另,上一章的章节数写错了,见谅见谅。(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章.反派角色(上).【第一更】 随着春闱将近,许多赴京赶考的各地举子,或是为了扬名,或是为了展露才华,或是为了印证学问,经常会在相聚之处摆擂与人文斗,文章、六艺、诗词、对联,胜负相争之间,总有一番热闹可看。 此时,在会所街头,赵俊臣身前不远处,正是一处简陋的文斗擂台,仅只是由几面桌子拼凑而成。 擂台旁竖立着一根竹竿,竹竿上挂着一面三尺长两尺宽的白布,写着“斗联”二字。 显然,这是一处邀斗对联的擂台。 只是,此时的擂台上,一名好似擂主的年轻书生,却跌坐在那里,双眼暗淡空洞,面色灰败绝望,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但不知为何穿着一身白色孝服,看上去极为扎眼。 在他旁边,则另有几名读书人在轻声宽慰着什么。 与此同时,一名身穿月白儒装的中年文士,似乎正打算离开擂台,那嘲弄讥讽的冷笑神色,好似铭刻在脸上一般,让人看着讨厌,却被一名青年书生挡住了脚步。 “肖文轩,你欺人太甚,你真以为我们斗不过你吗?” 青年书生手指着中年文士,目光逼人,怒容满面,大声喝道。 中年文士依旧冷笑着,怡然不惧,瞥眼看着眼前这名青年书生,反问道:“哦?难不成这场赌斗是你们赢了?事实不正是你们斗不过我吗?你们这些人,迂腐愚笨不说,才学不如人,除了强词夺理还会些什么?既然你们摆了擂台赌斗银钱,难不成我等打擂之人还只准输不准赢了?” 说到这里,名叫肖文轩的中年书生,声音中尖酸刻薄的味道愈加明显,又说道:“还有,苏尧你挡在这里是什么意思?若是你想赢回这些银子,大可以再来比试,只不过,前提是你们手中还有银子才行,若是你们没了银子……你们虽然学问不佳,但‘好狗不挡道’这句俗语,总应该听说过吧?” 听了肖文轩的讥讽反击,那名叫苏尧的青年书生,脸上怒意愈重,但却也说不出什么反驳之言,只是依旧用手指着肖文轩,浑身颤抖。 见苏饶如此,肖文轩更是不饶人,冷笑一声后,又问道:“怎么?连人话都听不懂了?还是说你们输不起想要反悔,打算把银子强抢回来?若真是如此,你们说一声就是,我直接把这些银子双手奉还,你们人多势众,而我则孤身一人,自是打不过你们。” 那苏饶原本已是气急,早就有了动拳头的打算,但听了肖文轩的这番讥讽,众人围观之下,反而不好出手,一时间面色变幻不定。 “苏兄。”就在这时,那名身穿孝服的擂主,在同伴的安慰下终于勉强振作了一些,亦是站起身来,但声音凄凉,缓缓说道:“咱们技不如人,愿赌服输,你就让他走吧,别平白丧了志气。” “可是,若咱们就这么让他走了,这些日子以来的辛苦岂不是全都白费了?又哪里再去找银子助你返乡守孝?” 苏尧却不甘心的问道。 听了苏尧反问,那身穿孝服的擂主不由沉默了。 ……… 其实,依赵俊臣略显冷淡的性子,并不喜欢凑热闹,但看到那名身穿孝服的擂主,以及肖文轩与苏饶的争执对话,还是不由心生好奇,亦是移步向着擂台走去。 围观热闹乃是人类本性,不仅仅只是赵俊臣,随着争吵出现,原本还显得有些冷僻的擂台,周围很快就挤满了人群。围观者们大都带着期待的神色,等待着接下来的发展。 然而赵俊臣虽有些好奇,却并不想与人群拥挤,所以仅只是站在外围边缘,看着擂台上的矛盾冲突,正犹自好奇,好巧不巧,身前两名书生的一番交谈,却让他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 “梁兄,原来你也在这里,愚弟正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这里究竟发生了何事?这般文斗擂台,本是我等文人印证学问之途径,如今却变成了当街争吵,让路人旁观笑话,未免有辱斯文。” 话虽然这么说,但此人在批判的同时,却依旧兴致勃勃的看着擂台上的冲突争执,没有丝毫要去阻止的意思。 这“梁兄”显然明白事情始末,见有熟人询问,脸上闪过一丝得意,但接下来却是一声叹息,说道:“原来张兄弟你也在,哎,这里的事情,我倒是知晓一些。张兄弟你可看到那位身穿孝服的书生?他名叫李瑞,乃是江西有名的才子,也是此处擂台的擂主,虽说家境贫寒,但学问却不错,最善对联之道,这次春闱,以他的才学,颇有可能入围杏榜。奈何苍天不公,前些日子,竟是有他的江西同乡带来消息,说是他家中老母过世了。” 那“张兄弟”一声轻呼:“原来如此,怪不得他穿着一身孝服。” 那“梁兄”也是摇头叹息,声音中满是同情:“是啊,这李瑞我曾见过几面,对他的情况也知晓一些,他父亲早逝,这些年来全由家中老母一手带大,又是至孝之人,得闻了老母过世的消息,心中之悲戚,自不用提,听闻还哭昏过去几次,接着又大病了一场。如今好不容易病愈,却再也顾不得留京参加春闱会考,就想要回乡为老母守孝。” “这李瑞兄弟至诚至孝,当真是令人钦佩。” “话虽如此,但世事总是不如人意,李瑞他本就家境贫寒,前些日子为了治病,不仅身上银钱用尽,还欠了医馆不少银子,又哪里还有银子返乡守孝?虽说有同乡好友捐赠,但仅只是车水杯薪,所以他自五日前就在这里摆了擂台,以银钱为赌注,与人赌斗对联,想要赢些返乡路钱,虽说这般作为有辱斯文,但也情有可原。” 说到这里,“梁兄”话锋一转,声音中突然多了些鄙夷,又道:“原本一切顺利,李瑞兄弟他本就擅长对联之道,经过数日赌斗,总算积攒了一些银两,刚好足够返乡还债之需,正准备收手,没曾想这个肖文轩突然出现,以言语相激,又趁着李瑞兄弟大病初愈,心力不济,连胜多场,竟是把银子全都赢去了。哎,说起来这个肖文轩与李瑞本是朋友,但前些日子不知为何突然交恶,如今肖文轩这般作为,怕是也存着报复的心思。而且赢了也就赢了,全凭本事,没曾想肖文轩在赢了后,还多有讥讽之言,李瑞的那些同乡好友自是不满,所以才有了眼前这番冲突。” 听“梁兄”这么说,那“张兄弟”亦是唾弃了一声,恨恨道:“即趁人之危,又阻人尽孝,还心胸狭隘,这个肖文轩当真是个小人!” “梁兄”也是点头,然后又是一声叹息,说道“可惜了,这肖文轩虽然人品不堪,但他的学问却是扎实,李瑞的那些知交好友,才华学问皆已是不下于我,但为了给李瑞出头,与肖文轩相斗,却依然不是对手,不仅没能为李瑞兄弟讨回公道,反而皆是一败涂地,把自己的银子名声都搭进去了,如此看来,我怕也不是他的对手,否则定要为李兄讨回公道不可。” “哦?若是连梁兄都不是这肖文轩的对手,我就更加不如了,真是可惜了。” ……… 在“梁兄”与“张兄弟”两人谈话之间,赵俊臣已是明白了事情的始末,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不仅仅只是因为那肖文轩的所作所为确实过分,还因为眼前这两位道貌岸然、满口仁义道德的“正人君子”。 无他,这两人虽然神色愤愤,口中的话语也满是大义凌然,但看他们身上装扮,却不像是缺钱之人,然而既然明知那李瑞的困境,但即不打算资助,也不打算出头,只是站在一旁看着热闹,兴致昂然的诸般评点,声音神色之间隐现兴奋,两人心性如何,已是被赵俊臣看透。 事实上,不仅仅只是眼前这两名书生,此时围观众人当中,知情者怕有不少,对于李瑞的遭遇,肖文轩的作为,有的面现愤愤,有的面现同情,但更多的还是在兴致勃勃的看着热闹,除了李瑞的那几位同乡好友,却也不见还有谁有出手干预的意思。 “也是了,如今会试将近,这处擂台又是以银钱为赌注,再加上这肖文轩学问不低,若是贸然出面却输了,最终不仅损了银钱,还会丢了名声,又有谁会去自添麻烦?” 暗思之间,赵俊臣摇了摇头。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人之本性,其实包括赵俊臣也是一样。 与此同时,许庆彦也听到了事情始末,不由面现气愤,向赵俊臣建议道:“少爷,这个肖文轩阻人尽孝,实在不是个东西,要不少爷你出面教训一下他?” 许庆彦虽是小人,但基本的道德观念还是有的。 阻人尽孝,即使在许庆彦眼中,也是罪大恶极的事情。 而且在许庆彦看来,赵俊臣毕竟是当年的状元,自然是才高八斗,对付一个名不见传的肖文轩,还不是手到擒来? 赵俊臣却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摇头,然后返身向着人群外走去。 见赵俊臣如此,许庆彦不由一愣,不明白赵俊臣的意思,但还是连忙跟上。 离开人群后,赵俊臣来到了街道另一旁,又从许庆彦手中接过鸟笼,然后吩咐道:“庆彦,你去见见那个李瑞,资助他些银子,也不用多,想来三五十两就足够他返乡还债了,但仅此而已,也不用多做多说,只当咱们是在日行一善,我就在这里等你。” 像李瑞这种至孝之人,虽仅只是萍水相逢,但赵俊臣并不介意顺手帮他一把。 对于赵俊臣的决定,许庆彦却是不解,问道:“少爷你不打算教训一下那个肖文轩?要我说,以少爷你的能耐,想要赢他还不是轻而易举?也算是给他一个教训,让他知道人上有人,省的他小人得志。” 许庆彦高看了赵俊臣的才华,但这番话倒也不算是说错,后世的一些出名对子,赵俊臣尚还隐约记得,拿来与肖文轩相斗,虽不一定会赢,但想来也不会输。 但赵俊臣并不想这么做。 “庆彦,以我如今的身份地位,即犯不着去凑这份热闹,也用不着出这般风头,即使赢了那肖文轩又如何?这种事情,见到了顺手帮一把倒也没什么,但犯不着掺和进去。” 听赵俊臣这般解释,许庆彦想想也确实如此,以赵俊臣如今的身份地位,许多事情做了反而失态。 所以,虽有些不情愿,但许庆彦还是点了点头,然后返身去找那李瑞了。 ……… 此时,擂台之上,那肖文轩竟是还没有离去,依旧在与李瑞、苏尧等人言语争锋,一幅嘲弄讥讽的讨厌模样,李瑞、苏饶等人明显口才不济,脸色或黑或红,却根本没有反驳的能力。 但很快的,赵俊臣就看到许庆彦挤过了人群,上了擂台,与李瑞说了些什么,又丢了些银两,然后也不顾李瑞等人的阻止,就已是快步离开。 只是,不知为何,见到了许庆彦的所作所为后,那肖文轩竟也不再与李瑞苏饶等人纠缠,亦是跟着许庆彦下了擂台。 又过了片刻,许庆彦已是回到了赵俊臣身边,而赵俊臣也不耽搁,就带着许庆彦向着街头深处走去。 在赵俊臣看来,这件事情只是无关紧要的小插曲,犯不着继续浪费时间。 只是,赵俊臣虽然并不想再多事,但没走两步,在他身后不远处,就已是有人唤道:“前面那位公子,还请留步一谈。” 听到有人呼唤,赵俊臣无奈转身,但看到身后的呼唤之人,却是不由一愣。 原以为是那李瑞来向自己道谢,却没想到,唤他留步的,竟是之前在擂台上与李瑞等人为难的肖文轩。 另一边,李瑞等人尚被围观人群拥堵着,寸步难移。 许庆彦对肖文轩印象极差,见竟是肖文轩喊话留人后,不由冷笑讥讽道:“怎么?你阻人尽孝还成瘾了?你自己趁人之危,把别人用来返乡守孝的银子夺去不说,如今有我家少爷好心资助,你难道还想让我家少爷把那些银钱收回不成?” 在许庆彦讥讽之际,肖文轩已是走到赵俊臣面前,见赵俊臣年纪不大,衣装华贵,带着随从,手中还提着鸟笼,一幅纨绔的模样,不由微微一愣。 显然,赵俊臣的形象与他想象中有些差异。 对于许庆彦的讥讽之言,这肖文轩却并不在意,也没有反驳的意思,竟然一脸正色的点头道:“这位公子,贵仆说的没错,在下与公子相见,其实就是这个意思,若是可以的话,还请公子将资助李瑞的那些银两收回,不知公子可否愿意?” ~~~~~~~~~~~~~~~~~~~~~~~~~~~~~~~~~~~~~~~~~ PS:第一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零一章.反派角色(中).【第二更】 此时,或是有求于人,肖文轩一脸的认真,少了些许嘲讽刻薄,却也不似之前那般让人讨厌。 只是他口中的话语,却着实为小人之言。 另一边,许庆彦根本没想到,原本仅只是自己的讥讽之言,肖文轩竟还真的提出了这般卑鄙无耻的要求。 所以,肖文轩话声刚落,不待赵俊臣答话,许庆彦已是勃然大怒,大声斥道:“你这个家伙,没脸没皮了不成?难道你就不是妈生爹养的?……” 许庆彦还想再骂下去,但话到一半,就被赵俊臣挥手打断。 饶有兴趣的打量着眼前的肖文轩,赵俊臣问道:“那些银子我既然已经送人,就不再是为我所有,又岂还能要的回来?不过,我倒想听听你的理由。” 见赵俊臣拒绝,似乎不可商量,肖文轩眉头一皱,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摇了摇头,缓缓道:“看你资助李瑞银两,一出手就是三五十两,怕是家底丰厚,明明一个不知世事的纨绔,倒难得有一副好心肠,却不知自己好心办了坏事。但也正因如此,我虽有我的理由,但与你也说不清楚,即使说了你也无法认同,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解释?罢了罢了。” 说话之间,肖文轩就要转身离去。 与此同时,讥讽刻薄的嘲弄笑意,再次浮现在他脸上,一幅“众人独醉唯我独醒”的模样,让人不喜。 见肖文轩如此,许庆彦又是大怒,就打算动手,却还是被赵俊臣拦了下来。 “我能不能理解,怕是我的事情,而你既然提出了要求,总要说明白原因才是。若是你真能说服我,我未必不会答应。” 赵俊臣说道。 肖文轩的这般表现,却是引起了赵俊臣的兴趣。 听赵俊臣这么说,肖文轩眉头微皱,但还是停下了脚步,又打量了赵俊臣几眼后,终于冷声问道:“公子你觉得,以李瑞如今的这些所作所为,当真是在为他过世老母尽孝?” “难道不是?” 不待赵俊臣回答,许庆彦已是反问道。 肖文轩冷笑道:“庸人之见!李瑞的老母辛苦一生,又竭尽所能,只是为了供他读书识字,期望他有朝一日能够考取功名,然而如今春闱将近,以李瑞的才学,本大有可能杏榜题名,却因为老母过世,仅仅只为了一个‘孝子’之名,就轻易放弃了他过世老母好不容易才他为争来的机会,使他老母一生辛苦化为流水,一生期望尽皆破灭,这般作为,难道当真是在尽孝道?” 显然,许庆彦从未这般考虑过问题,不由一愣,隐约觉得有理,但还是反驳道:“你这是在强词夺理,我朝春闱,每三年就有一次,但李瑞他为老母送葬守孝的机会却只有一次,照你这么说,仅仅只是为了一次会试春闱,他难道就要任由自己老母入土为安时草草了事无人送终不成?” “所以我说你是庸人之见。”肖文轩撇着嘴角,满是讥讽:“固然,我朝春闱每隔三年就有一次,但天有不测风云,放弃了这一次春闱,下一次春闱就已是在三年之后,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谁知道在这三年时间里会发生什么事?更别说那李瑞不过是一个百无一用的书生,无知世事不懂经营,三年之后,他怕是连来京的路费都凑不到了。” 顿了顿后,肖文轩又说道:“还有,李瑞他如今已是二十有七,若再耽搁三年,就到了而立之年,再也算不得年轻,精力心力,皆会由盛转衰。到了那时,即使学问有所精进,但杏榜题名的机会,反而还远不如今日。即使侥幸通过了会试,在殿试上由陛下定夺名次,他年纪稍大,也会极为吃亏,明明二甲之才,最终怕只能屈居三甲,如此一来,他又如何对得起自己的过世老母?而这般作为,又如何算是在尽孝?” 说到这里,肖文轩似乎想起了什么,神色间似有黯然之色一闪而过。 听着肖文轩的解释,许庆彦还有些不服,赵俊臣却暗暗点头。 科举一途,年龄大小看似无关紧要,实则影响极大。 科举看似在考验才学,但体力精力的影响却也不可忽视,就拿春闱会试为例,前后共考三场,每场考试时间长达三日,考试场所极小,长宽不过四五尺,放入桌椅后,更是连转身也难,三日之中,吃喝拉撒睡,皆在其中,其辛苦艰辛之处,自不用提,年纪稍大、精力稍逊者,根本就熬不过去,又如何能在会试中取得好成绩? 更何况,会试之后,还有殿试,名次由帝王决定,这般时候,为了显示本朝文治兴盛,一甲二甲三甲的排名,往往是年纪轻者更占便宜,两名才华学问相差不大的贡生,亦往往是年纪越轻,排名反而越高。 自古以来,科举一途,总是年纪尚轻时出成绩,年纪越大希望反而越加渺茫,也正是这般原因。 ……… 饶有兴趣的打量着眼前的肖文轩,一直沉默不语的赵俊臣,突然开口笑道:“原来你的这般所作所为,皆是为那李瑞考虑,亦是我好心办了坏事。不过听你这么说,我反倒更加好奇了,这些话你为何不亲自向他解释?据说所知,你与那李瑞曾是好友,如今虽然反目,但若是耐心解释,想来他也能听得进去,又何必要扮演恶人?” 见赵俊臣言语之间,似乎已是认同了自己的观点,肖文轩反而一愣。 在明清时期,儒家观点早已是统治世间,“孝乃百行之本众善之初”的观念,早已是深入人心,尤其是在读书人眼中,在父母过世时,就算天大的事情,也不如为父母送葬守孝来的重要。而肖文轩的这些观点,在这个时代说是叛经离道也不为过。 但接下来,肖文轩神色间的讥讽嘲弄却愈加明显,冷声道:“世间庸人俗人无数,能看透者又有几人?那李瑞本就是愚孝之人,只知道百行孝为先,却根本不知如何才算是尽孝,我的这些话在他看来不过是歪理邪说罢了,他又哪里能听得进去?” 接着,沉默了片刻后,肖文轩声音微低,又说道:“更何况,他早已与我割袍断义,我虽与他说过这些,但却让他更不齿我的人品了。” 然后,似乎不想再说太多,又似乎不习惯向人展现本心,肖文轩表情渐渐变得不耐,话锋一转,双目与赵俊臣对视,问道:“我赢去他手中银钱后,断了他的返乡指望,言语相激下,本已是让他有了重新参加会试春闱的心思,没想到贵主仆突然善心大发,却是坏了我的谋划。如今我已是将原因说明,看来你也不似迂腐之人,竟没有对我大加斥责,想来也有所理解,既然如此,你可愿意把资助于李瑞的那些银钱要回来?” 赵俊臣却似笑非笑,再一次打量着眼前的这位肖文轩。 在赵俊臣的打量下,肖文轩眼中闪过恼火之色,显然并不习惯被人如此注视打量。 片刻后,赵俊臣突然一笑,摇头道:“你说的也算有理,可惜还是没能说服我,因为你忘了一件事。” 肖文轩眉头一扬,问道:“哦?不知是何事?” 赵俊臣轻轻一叹,说道:“你的这般想法观念,你自己能理解,我也能理解,但世人却无法理解。若是日后让他人得知了消息,发现李瑞在家中老母过世期间不仅没有返乡守孝,反而为己谋取功名,一份弹劾折子上去,李瑞被夺去功名,受世人唾弃,皆是可以预期。如此一来,你却是害了李瑞的前程。” 肖文轩反驳道:“这一点我也明白,所以才赢了他的返乡钱财,断了他守孝的念想……” 赵俊臣却挥手道:“到那个时候,他未必有解释的机会,更何况,在许多人看来,李瑞即使没了返乡银钱,就算是沿街乞讨,也应该以返乡为母守孝为先。最重要的是,就算这件事没有被发现,以李瑞的性子,老母刚刚过世,自己却要被迫参加会试春闱,你当真觉得他还能考出好成绩?就算他不缺才学,但心神已乱,没有名落孙山就算好的了。” 肖文轩本是想要说服赵俊臣,但他突然发现,自己竟是渐渐被赵俊臣说服了。 见肖文轩渐渐沉默,赵俊臣摇了摇头,悠悠道:“有些时候,有些道理,你我明白,也认为它是对的,但若是在世人眼中它是错的,那么你我就只能随之认为它是错的,不论你我心中想法如何。无关乎虚伪或是正直,否则只会被世人看做异端排挤打压。‘随波逐流’四字,绝非仅只是为人处世的一种选择,更是我等安生立命的根本之道,因为你我不能违背大势,真理虽说掌握在少数人手中,但决定大势的却从不是少数人。” 说话之间,赵俊臣再次打量着眼前的肖文轩,见其若有所思,但神色间的嘲弄讥讽神色却依旧不变,所以似乎劝告,又似乎自嘲,悠悠道:“我观你似乎心中自有想法,不同于世俗,虽然没有明说,但心中怕也存着一份世人独醉唯我独醒的寂傲,但恕我交浅言深,在这里多说几句,在这世上,究竟有多少聪明人,又有多少糊涂人,往往是最难揣测的事情,因为世人皆在伪装,所以你我也必须要伪装,许多道理,许多人都明白,只是大家都没有明说罢了。无论世人是真醉还是假醉,无论真是世人皆醉唯你独醒,还是你自以为在独醒,若是你不能装醉于众人之中,那么就注定不会有好结果。” 顿了顿后,赵俊臣声音略冷,又道:“你若是无法做到随波逐流,与你眼中的庸人为伍,还是一副唯我独醒的样子,那就学陶渊明隐世好了,又何必入世,看着满眼庸人心烦,却又根本无法改变你眼中庸人的想法?”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肖文轩脸色变幻不定,终于不复之前的嘲讽讥笑神色,片刻之后,刚想要与赵俊臣说些什么,突然,他身后传来了几声呼唤。 “恩公留步,恩公留步。” 却是那李瑞等人终于挤开了围观人群,收拾了擂台什物,向着赵俊臣追来了。 ……… 不过片刻间,李瑞、苏饶等人已是追来。 待看到赵俊臣正与肖文轩说话,皆是面色一变。 而那肖文轩,不知何时,讥讽刻薄再次浮现于神色之间,似乎对李瑞苏饶等人不屑一顾般。 李瑞恨恨的瞪了肖文轩一眼,然后快步来到赵俊臣面前,向着赵俊臣躬身行礼道:“多谢恩公资助在下钱财,让在下得以返乡守孝,还请恩公受在下一拜。” 说话间,李瑞就要下跪致谢。 然而刚跪到一半,就被赵俊臣扶住。 “男儿膝下有黄金,我不过资助了你几十两银子罢了,不值得你一跪,莫要多礼。” 听赵俊臣这么说,李瑞对赵俊臣好感更甚,看向赵俊臣的眼神满是感激,道:“对恩公而言,仅只是几十两银子罢了,但对在下而言,却是成全了孝道人伦,意义自是不同。” 然而,话虽这么说,但在赵俊臣的坚持下,李瑞终究还是没能跪谢。 被赵俊臣扶起身后,李瑞问道:“不知恩公可否告知在下高姓大名?可否是京城人士?恩公资助的这些银钱,不是小数,在下返乡后,必会设法偿还。” 赵俊臣摇头道:“不过几十两银子罢了,在你眼中不是小数,但我并没有放在心上,至于我姓甚名谁,你倒也不必知道,今后若是有缘,自会再见,又何必强究?” 说实话,赵俊臣其实喜欢和李瑞、苏饶这些所谓“正人君子”打交道,因为他们的心思情绪皆是表现在脸上,与他们打交道并不需要耗费心思,很是轻松。 只是,赵俊臣自觉与他们终究不是一路人,所以也不打算深交。 事实证明,赵俊臣的想法没错。 见赵俊臣不仅没有告知自己姓名,言语之间还颇有疏远之意,李瑞不由一愣。 又与赵俊臣说了几句话后,见赵俊臣确实没有相交的意思,李瑞终于识趣的告辞了,只说今后必会想办法报答赵俊臣的恩情,看他神色认真,倒也不是虚言。 只是,在离开之前,李瑞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犹自没有离去的肖文轩,突然开口道:“恩公,虽然在下还不知您的出身来历,但想来自是不凡,所以为您的名声着想,肖文轩这个人,您还是莫要与他多接触为好。他今日与我为难,其实也自有原因,往前我敬佩他的才华,与他曾是至交好友,但没曾想肖文轩这个人竟是自甘堕落,投靠了朝中最有名的贪官赵俊臣!我不齿他的人品,亦是为此而与他割袍断义!看他前后作为,人品心性如何,已是可知,还望恩公多多考虑。” ~~~~~~~~~~~~~~~~~~~~~~~~~~~~~~~~~~~~~~~ PS:第二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零二章.反派角色(下).【第三更】 原来,李瑞之所以会与肖文轩割袍断义,竟是因为肖文轩投靠了赵俊臣! 原来,至始至终,扮演反派角色的,不仅仅只是肖文轩,竟还包括了赵俊臣! 来到这个世界后,赵俊臣早已习惯了扮演反派角色,对此并不在意,只是待李瑞等人离去之后,赵俊臣与许庆彦看着眼前犹自没有离去的肖文轩,皆是有些发愣,神色间亦是带着怀疑。 无他,无论是赵俊臣,还是许庆彦,在今日之前,都不知道肖文轩这个人的存在。 事实上,赵俊臣虽然有心在今科举子中找些可用之人收于门下,但在近万举子考生之中,符合“可用之人”四字的人选,却是少之又少,而愿意投靠赵俊臣的“可用之人”,更是不多。 所以,柳子岷虽然卖力,这些日子以来四处活动到处拉拢,但即符合赵俊臣要求,又愿意投靠赵俊臣的应试举子,也不过寥寥三十余人罢了。 而这三十余名应试考生,或才华、或为人、或能力、或家世,皆是有着可取之处。若是寻常举子考生,即使想要投靠赵俊臣,赵俊臣还看不上眼。 随着春闱临近,柳子岷亦是将这些人列了一份名单,送到了赵府之中,好让赵俊臣有时间来安排。 而这份名单,赵俊臣不久前才刚刚看过,虽然并没有用心细记,但赵俊臣确定,里面绝没有“肖文轩”的名字。 想到这里,赵俊臣转头向着许庆彦看去。 柳子岷的所作所为,许庆彦一直派人盯着,诸般消息,也比赵俊臣更清楚。 注意到赵俊臣的眼色,许庆彦轻轻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有这肖文轩的存在。 ……… 赵俊臣与许庆彦的神色变化,却是被肖文轩误解了,以为赵俊臣亦是如李瑞等人一般,在鄙夷自己的人品。 但或许是之前的那番谈话,被赵俊臣说服之后,也让肖文轩对赵俊臣多了些敬佩,肖文轩竟是叹息了一声,向赵俊臣微微躬身行礼,道:“今日与公子一谈,在下受益良多,虽然公子之言,在下并不能全然认同,亦是有心继续深谈,但想来公子如今也不愿与在下相交了,既然如此,在下也不会让公子为难,就此告辞了。” 顿了顿后,肖文轩抬头看着赵俊臣,神色间闪过些许期望,又问道:“只是,今日听闻公子博论,在下确实心生钦佩,虽无缘深交,但公子可否告知的姓名身份?也好让在下明白今日是被何人说服,竟是无言反驳。” 对于肖文轩的询问,赵俊臣却避而不谈,只是问道:“不知肖公子要去何处?若是顺路,倒是可以一起,也好继续深谈。” 听赵俊臣这么说,肖文轩面现喜色,道:“我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国子监住着,今日来会所街,也只是为了阻止李瑞返乡罢了,倒是没有特定的去处,若是公子不嫌在下碍眼,在下就跟随公子一起吧。” 与此同时,肖文轩也明白了赵俊臣的心思,不再追问赵俊臣的出身来历。 说实话,习惯了肖文轩一脸的讥讽嘲弄,好似天下之间只有自己是聪明人一般,如今见肖文轩在自己面前满是谦逊随和,赵俊臣倒还真有些不习惯。 不过,因为肖文轩的回答,赵俊臣已然确定,眼前这个肖文轩,确实不是投靠自己的应试举子,至少,柳子岷并没有把他列入名单之中。 赵俊臣今日之所以离府,看似闲逛,实则是为了去天海楼见见那些有意投靠自己的应试举子,也就是说,只要是投靠于赵俊臣的应试举子,今日都会在天海楼相聚,而肖文轩既然没有特定的去处,那么显然就不在其中了。 暗思之间,赵俊臣已是笑道:“既然如此,我倒是有意去天海楼打打牙祭,那里的松鼠鱼我一向喜欢,不知肖公子可愿意同往?” 肖文轩显然不清楚今日天海楼会发生的事情,面色不变,欣然答应了。 见肖文轩答应,赵俊臣一笑,当先向着会所街深处走去,而肖文轩与许庆彦则连忙跟上。 行走之间,赵俊臣一边看着街头的热闹,一边向肖文轩问道:“看肖公子年纪稍大,可也是本届会试考生?” 肖文轩点头,神色间闪过了一丝感慨,道:“正是,公子可知在下今日为何想要阻止李瑞返乡?其实在九年之前,在下也有过相同经历,明明已是春闱将近,但家中老父过世,当时在下的心思也是与今日的李瑞一般,放弃了春闱会试,急急的回乡为父送葬守孝。守孝三年后,六年之前,本是打算再参加春闱,没曾想天有不测风云,竟是大病了一场,耽误了春闱不说,为了治病养病,更是害的家中老母来回奔波,散尽了家财。最终在下好不容易病愈,家中老母又是因疲惫而病倒,险些随老父而去。” 顿了顿后,肖文轩满脸苦笑,又说道:“又到了三年前,在下再次赴京赶考,奈何自当年一病后,体力心力已是有些不济,年纪又到了三十有二,虽说壮年,但精力终究不如年轻时候,一连三日的会考,根本坚持不下来,最终亦是名落孙山。如今在下已是三十有五了,今年参加会试,也是最后一搏,若是还不能中举,那我也就会断了科举的念想,回乡经营家业也好,当幕僚也好,总不能再让家中老母为我疲累操劳才是。” 赵俊臣点头道:“原来如此,所以你才想阻止李瑞返乡守孝,却是不想他重蹈你的覆辙了。” 肖文轩沉默片刻后,亦是点头:“我与他观念不同,虽割袍断义,但总是相交一场,奈何他根本听不进我的劝告,而我也不想连累他的名声,所以只能出此下策了。” 赵俊臣问道:“这么说来,你投靠赵俊臣的事情是真的?我确实也听说过,有一个名叫柳子岷的举子,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在为赵俊臣四处奔走,拉拢本届考生。” 肖文轩打量着赵俊臣的神色,问道:“我看公子急公好义,品德高洁,为何竟是没有质疑在下品行?” 赵俊臣摇头失笑:“急公好义、品德高洁,你倒是第一个这么评价我的,若是其他人这么说我,我怕会以为他是在讥讽于我呢。在这世上,真性情者总是少数,世人皆戴着各种面具,让人看不透真假,君子逼不得已也会作恶,小人为了伪装也会行善,真假善恶又哪里分辨的清楚?我今日固然资助了李瑞一些银两,但想来你也看得出来,我家底颇丰,那些银子,对我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即使算是善事,又如何谈得上是急公好义?” 肖文轩点了点头,犹豫片刻后,终于说道:“正如公子所知,我自发现那柳子岷的所作所为之后,就有意靠近,为此甚至违心说了不少赵俊臣的好话,亦是在那时,李瑞他们与我割袍断义了,但这是我最后一次春闱,我却是不想错过任何一次机会。” 说到这里,肖文轩自嘲一笑,又说道:“公子刚才与我说,像我这般性子,若是不变,只有学陶渊明一般隐世才能保得安生,入世只会自找麻烦,想想也确实如此,但奈何我终究是个书生,总是无法挣脱功名枷锁。说起来也可笑,我这人不擅长与人相处,总是在不知觉间得罪他人,虽有心投靠赵俊臣,但亦是不知何时,就把柳子岷等人全都得罪了,如今遭到排挤,平白惹上了一身臭名,却什么都没得到。” 想想肖文轩之前那般满是讥讽刻薄的讨厌模样,赵俊臣理解的点了点头,也终于明白自己为何竟会不知肖文轩的存在了。 “天无绝人之路,我看肖公子你才学不俗,即使无法投靠赵俊臣,想来也未必不能杏榜题名。” 听赵俊臣的宽慰,肖文轩又是惊讶,说道:“没想到公子竟是没有鄙夷在下的品行。” 赵俊臣一笑:“在这世上,又有谁没曾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做过违心之事?又有谁真能做到不屈于现实世情?人之趋利本性罢了,又有什么可鄙夷的?” 见赵俊臣这般冠冕堂皇的提出“人之趋利本性”,肖文轩不由惊讶。 ……… 接下来,赵俊臣又与肖文轩谈了许多事情,春闱、民生、朝政、天下,皆有涉及。 而经过这番讨论,赵俊臣对于肖文轩,也有了一些了解。 肖文轩能看透世事世情,却看不透周围人心;聪慧敏锐也不缺才学,然而却不懂自保自营;有些有些不容于现世的激进思想,却即不成系统,也不知如何实现;虽然注重实际与利益,但却又性子孤傲容易得罪人。 简单的说,这个人若入官场,怕是前途暗淡,但若是能历练一番,倒是一个当幕僚的人才。 想到自己府中亦没有什么靠得住的幕僚,赵俊臣心中一动。 在官场建立势力的同时,幕僚底班,也该建立了,总不能什么事情都由赵俊臣自己亲力亲为才是。 ~~~~~~~~~~~~~~~~~~~~~~~~~~~~~~~~~~~~~~~~ PS:第三更,今日共更新一万两千字。(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一万二千字已更,有些话还请诸君一观 这段时间,虫子或是单位医院两头跑,或是陪伴家人。(更新最快的)心情很糟,没更新,甚至连电脑都没碰。实在对不起大家,希望大家可以原谅虫子的这次任性。 许多老读者想来也听说过,在一年前,虫子母亲的右腿膝盖上长了一个瘤子,在切除后本已是渐渐安心。但近些日子以来,还是在原来的那个地方,竟又长了一个瘤子,疼痛难忍,经过反复检查,才发现那并不是瘤子,而是腿筋无法吸收营养而造成的堆积。也就是说,母亲的腿筋,从今往后会渐渐萎缩。 虫子一家如今住在六楼,其实居住环境尚可,但以母亲如今的情况而言,每天的上下爬楼带给她的伤害实在太大,也是医生强烈阻止的,所以虫子想给母亲再买一套房子,楼层低些,最好是电梯房,省却她每日爬楼带来的痛苦,但如今的房价大家也明白。 怎么说呢,虫子在写前几本书的时候还是学生,无忧无虑,父母有父母的收入来源,赚的那些稿费只要自己够用就好,如今在写《摄政》的同时,虫子也有一份还算不错的工作,衣食无忧,所以总觉得钱这东西够用就好,很少在意过。写作对虫子而言,只是一种兴趣,一种表述自己想法的渠道,说是在自得其乐也不为过。所以无论《杀手》、《仙道》、《逆臣》还是《摄政》,虫子的作品风格一向小众,也极少向大家要订阅打赏什么的,总觉得虫子认真写,而读者们也喜欢看就好。 但钱财这东西,有时候真不是“够用就好”四个字可以总结的。 比如现在,虫子很想为母亲做些什么,但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 所以,从今往后,虫子会抛开从前那种自得其乐的矫情心态,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尽量多更新,也算是一切向钱看吧。 而大家如果也觉得虫子的作品尚可入眼,也请尽量订阅,别再看盗版了,虫子每写一章都需要三两个小时,费心费力,但对大家而言,其实也就是几分钱的事情,拜谢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零三章 .赵党预备军(上). 在赵俊臣与肖文轩漫步闲谈之间,许庆彦已是招来了一直候在街道外的赵府车驾。然后待赵俊臣与肖文轩上了马车后,却先行一步离开,去天海楼安排了。 而与赵俊臣一同进入了马车车厢中之后,肖文轩却不由表情微凝,眼中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无他,赵俊臣这次离府外游,虽然有意隐瞒身份,不讲排场,乘坐的马车从外观上看,除了大些,款式模样皆是低调普通,但内部装饰却一点也不低调普通,虽然并不算多么的奢侈华贵,然而诸般物件,不论是蜀锦缀玉的坐垫,还是沈檀雕花的矮案,都不是有银子就能买到的珍品,非身份尊贵而不可得。 尤其是那尊摆在矮案上的青花乳足炉,据肖文轩所知这可一向都是贡品,除了皇家,也只有一些位尊权高的亲近大臣才能得到皇帝钦赐。 不由的,赵俊臣的身份在肖文轩眼中愈加的神秘,似乎不是一位普通的富家公子或官家少爷那么简单。 可惜,肖文轩虽有意打探赵俊臣的身份,然而赵俊臣却总是避而不谈,只是避开话题,与肖文轩谈些闲事。几次旁敲侧击后,见赵俊臣神色间微微流落出一丝不耐,肖文轩也就知趣的不再打探。 没过多少时间,马车已是来到了天海楼下。 待赵俊臣下了马车,已经提前知晓赵俊臣要来的消息而正在门前苦候的天海楼掌柜,连忙迎了上来,神色之间满是讨好。 在他旁边的,正是提前赶来安排的许庆彦。 “哎呀,听闻大、公子您这些日子身子不适,草民我可是担心死了。”这天海楼掌柜原本还想称呼赵俊臣为“大人”,话到一半,突然想起许庆彦事前的叮嘱,却又连忙改成“公子”,最终变成了不伦不类的“大公子”,讨好之余,也不忘拉近与赵俊臣的关系,继续说道:“想到公子您这些日子以来屡屡照顾于草民,多有恩惠,感激之余,更是心急如焚,恨不得立马前去公子府中探望,奈何草民身份卑微,进不得公子府邸,只能在门房留下些许心意,不知大人您可否收到。” 而赵俊臣虽然时常来天海楼,也与这位掌柜见过不少面,但赵俊臣还真不知道这人的名字,只记得姓张,至于这位张掌柜送到赵府的所谓“些许心意”,赵俊臣更不清楚,毕竟每天来赵府送礼的人实在太多,赵俊臣又哪里会一一记得?只是记在账簿之中,由方茹看管。 所以赵俊臣只是点头笑道:“张掌柜有心了。” 自觉与赵俊臣拉近了关系,这张掌柜不由大喜,满面红光的继续讨好道:“这些日子以来,草民一直日夜向菩萨诚心祈祷,祈望公子您能尽快康复,果然有神佛佑护,小病小恙是奈何不了公子的。今日见公子出府,想来已是痊愈,草民也就安心了。” 说话间,这张掌柜引着赵俊臣来到天海楼中,并继续问道:“听许小哥说公子您今日想吃松鼠鱼,草民已是命厨子们准备去了,很快就好,只是不知公子是去清净雅间?还是去楼上靠窗位置?” 赵俊臣随意道:“就去楼上靠窗的位置吧,雅间虽然清净,但未免太闷了。” 听赵俊臣这么说,张掌柜自是答应,带着赵俊臣等人来到天海楼上最好的位置后,却是如寻常店小二一般候在一旁,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对此,赵俊臣也不在意,只是落座后向肖文轩笑道:“肖兄不知,这家酒楼里的松鼠鱼可是一绝,自从偶然吃到后,我就一直念念不忘,每次来这里都会点上一道,奈何几次前来,与我一同吃这道菜的却没几位是知音,反倒是需要时时谨慎勾心斗角,未免这道美味菜肴也少了几分味道,今日与肖兄一起,总算是能好好品尝了。” 这天海楼虽然不算是京城之中最有名的酒楼,但也算奢华高档,来往食客也皆是有身份有钱财之人,肖文轩家境一般,自是第一次来这般档次的酒楼,不由有些拘谨,原本正偷偷打量着天海楼的装饰气派,听赵俊臣这么一说,不由说道:“公子您虽然不愿透漏身份,但想来必是地位尊贵,非比寻常,又家境富裕,既然如此喜欢这道松鼠鱼,何不将这道菜肴的做法求来教给府中厨子?” 那张掌柜连忙点头,刚准备说些什么,赵俊臣已是哈哈一笑,说道:“这可不行,这松鼠鱼之所以好吃,除了它本身是一道美味之外,更在于我没法时常吃到,所以才有了念想。若是当真得到了它的做法,天天都能吃到,却反而失了念想,再怎么美味的菜肴,也都会变得寻常了,还不如就让它留在这家店中,让我时不时能来打打牙祭。正所谓有得必会有失,有失才会有得,这道松鼠鱼于我如此,而你我于这世间,亦是如此,肖兄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肖文轩一愣,总觉得赵俊臣这句话含有带着深意,沉思之后,点头道:“公子高明,虽只是评点一道菜肴,却自有深意,暗含‘得’、‘失’二字的深意,正如公子所言,有得必有失,有失才有得,当为世间真理。” 说话间肖文轩神色微微一暗,却是想到自己有心投靠大贪官赵俊臣以寻求功名,但最后却鸡飞蛋打一场空,虽然失去了自己一贯的清名,却什么都没得到,不由神伤黯然。 见肖文轩如此,赵俊臣微微一笑,却话锋一转,直指肖文轩此刻的心思,又说道:“但话又说回来,这世上,也未必是事事都能如此,比如肖兄,这些日子以来付出不少,甚至放弃了自己的清名与好友,但最终却一无所获,肖兄以为这是为何?” 肖文轩又是一愣,皱眉思索了片刻,却没有想到答案,只能说道:“还望公子赐教。” 赵俊臣脸上笑容渐渐收起,直视肖文轩双眼,缓缓说道:“因为你失去的还不够。” 听赵俊臣这么说,肖文轩身体微微一震。 之前,肖文轩正是存着“有失才有得”的心思,不惜放弃自己的名声,不惜与过往的好友们割袍断义,一心向着柳子岷靠拢,期望能借此与赵俊臣拉上关系,最终成为自己在科举上的助力。 但没想到,还没过多长时间,自己就被柳子岷等人的排挤,最终竟是什么都没得到。 原本,肖文轩只是埋怨老天不公时运不济,而且自己也不会做人,总是在不知觉间得罪他人,所以才落得了这般尴尬局面。 但现在想来,柳子岷拉拢应届科举考生时,更看重出身与才学,性子好坏只是参考,而且那些被柳子岷拉拢的应届科举考生,尚未经历官场历练,真正能做到四面讨好八面玲珑的又有几人?为何唯独自己会被排挤? 经过赵俊臣的提醒,深思之后,柳子岷终于想明白了——因为自己失去的还不够,所以也无法得到什么。 想要能真正投靠赵俊臣,不仅要放弃自己的清名与身段,还要放弃自己的清高与矜持,更要放弃自己今后想要成为“好官”、“清官”的念想,抱上从此与赵俊臣狼狈为奸的觉悟。也只有拥有了这样的觉悟与牺牲,才能真正被柳子岷等人所接收。 否则,整日一副矜持清高的模样,拍马屁说好话时也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时不时还透漏出一副“我与你们不是一路人”的心思,即使性子好不得罪人,又如何不被排挤? 想明白后,肖文轩轻轻一声叹息。 却是他知道,即使自己如今想明白了,却已是为时晚矣。 见肖文轩这般模样,赵俊臣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这肖文轩算是个人才,不被世俗观念所束缚这点也难能可贵,而且与自己相遇即是有缘,如果能把他收到门下,无论如出府为官还是入府当幕僚,都有用处,但也要他自己想明白了心甘情愿为赵俊臣所用才行,所以赵俊臣也不多说,只是提点一番,然后让肖文轩自己思考。 没过多久,赵俊臣所喜欢的那道松鼠鱼已是被张掌柜亲自呈了上来,再加上几道天海楼的招牌小菜,诸般菜肴已是准备完毕。 赵俊臣拿起碟筷,正准备招呼许庆彦、肖文轩一同品尝,突然,天海楼门口处,传来了一阵喧哗,似乎来了不少客人。 肖文轩下意识的转头向楼下看去,突然面色一变,身体一僵。 见肖文轩这般模样,赵俊臣和许庆彦也是向下看去,却一眼就看到领头的柳子岷。 与上次见面相比,如今柳子岷衣装华贵了不少,神色气质之间,也多了不少气派风光,看来这些日子借着赵俊臣的名头混的不错。 而在柳子岷的身旁身后,则跟着二十余名儒装书生,相互招呼应和之间,热闹非凡。 很显然,柳子岷所带来的这些儒装书生,正是他这些日子以来收拢的那些有心投靠赵俊臣的应试科举考生,也是赵俊臣眼中的“赵党预备军”。 而赵俊臣今日来此,也正是为了与他们一见! “怎么,肖兄与这些人认识?” 转过头来,赵俊臣明知故问的向肖文轩问道。 肖文轩神色愈加的僵硬,点了点头,僵声说道:“公子你看这群书生中的为首之人,正是这些日子以来借着赵俊臣的名头而风生水起的柳子岷。” 赵俊臣点了点头,似笑非笑。 而另一边,柳子岷来到天海楼后,一边招呼着店小二张罗桌位,一边四处打量寻找着什么。 待见到正在楼上坐着的赵俊臣后,先是眼神一亮,然而待看到赵俊臣身边的肖文轩后,却不由面色微变。 然后,在店小二的招呼下,顺着楼梯,柳子岷等二十多人浩浩荡荡的向着楼上座位走来。(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零四章 .赵党预备军(中). 待柳子岷领着一众学子来到天海楼上,暗中向着赵俊臣看去,却见赵俊臣神色如常,正自顾自的品尝着面前的菜肴,好似寻常食客,虽然偶尔会向他们这边看上几眼,但并没有显露出如何在意的样子,仿佛根本不认识柳子岷一般。 赵俊臣今日来天海楼,自是为了见一见这些有心向自己靠拢的科举考生,虽然这些学子此时尚且微不足道,但是与詹善常、左兰山这些半路投靠于赵俊臣的朝臣不同,这些学子将来会被赵俊臣一手提拔培养,不仅可塑性极强,更会成为赵俊臣真正的首批嫡系,用起来自然也更加得心应手。 所以,赵俊臣才会如此重视这次的科举,重视这些有心投靠自己的科举考生。 然而,赵俊臣并不打算就这么与这些学子见面,如今他身为朝中重大臣,会试在即,此时见面并不合适,而此时隐瞒身份在旁观察,也能够更容易的看明白这些学子的品行为人,将来使用起来也能做到心中有底。 另一边,柳子岷早已知道赵俊臣今日不会显露身份,只是此时见肖文轩与赵俊臣同桌饮食,却着实有些担心——他当初排挤肖文轩,是因为看透了肖文轩与自己这些人根本不是一条心,但此时却有些摸不透赵俊臣与肖文轩的关系,若是肖文轩与赵俊臣关系密切,自己却把肖文轩排挤了,岂不是会惹赵俊臣不满? 似乎看透了柳子岷的心思,赵俊臣突然对着柳子岷微微一笑,表示自己并没有不满,然后继续品尝他的松鼠鱼了。 见赵俊臣如此,柳子岷心中一喜,终于放下心来,重新恢复了之前的风光模样,大声招呼着身后学子们落座:“来来来,各位快快落座,这天海楼名扬京城,想来菜肴极佳,咱们这些人虽然大都是初次前来,但也不用客套,想吃什么就点什么,今日还有由我请客。” “哈哈,那就多谢柳兄了!” “柳公子当真豪气大方!” “柳兄不愧曾是赵大人府中人啊!” …… 柳子岷在天海楼这般档次的酒楼请客,一众跟随而来的学子自是多有奉承感谢之语,一时间尽皆是对柳子岷的奉承夸赞之声,而柳子岷也不由的面露得意之色,显然很享受此时的氛围。 然而,虽然柳子岷已经招呼了众学子落座,众学子也纷纷应和,但却并没有谁真正落座了,反而皆是向着柳子岷身旁的两名学子看去。 这两人,一人面容白俊,体型修长,年纪看上去二十出头,身着华贵锦缎衣裳,气质间也带着些许贵气,似乎出身不凡。 另一人则完全迥异,年纪更大些,国字脸,络腮胡,身材高大,不修边幅,衣装寻常,唯独双眼炯炯,猛一看好似山东汉子,但却偏偏不知为何竟显露出了聪慧儒雅的气质。 直等到这两人当先落座之后,其余学子才随着两人纷纷落座,很快就坐满了三四桌。 落座顺序,其实最为讲究,虽有时只是下意识的行为,但也能看出人们在各自圈子中的地位声望。 显然,这群学子虽然都是由柳子岷凭借着赵俊臣的名头召集而来,今日也是由柳子岷请客,但在一众学子眼中,这两人的地位,竟是比柳子岷更高一些。 注意到这一幕,在一旁暗暗观察的赵俊臣饶有兴趣的向那两人打量而去,柳子岷却不由的神色微凝,但转瞬间已是恢复寻常,只是继续招呼着一众学子落座。 待所有学子尽皆落座后,柳子岷又坐在了那最先落座的那两名学子身旁。 ~~~~~~~~~~~~~~~~~~~~~~~~~~~~~~~~~~~~~~~ “肖兄。”另一边,赵俊臣突然开口向肖文轩问道:“那率先落座的两人是谁?看样子地位竟是还在柳子岷之上?这些学子不是都由柳子岷召集在一起的吗?” 此时的肖文轩,似乎并不想被众学子考生们发现自己在这里,只是埋头吃着离自己最近的菜肴,听到赵俊臣的询问后,微微犹豫一下后,还是轻声向赵俊臣解释道:“那贵公子模样的学子,名叫曾炜,是四川右承宣布政使曾从荣曾大人的小公子,在这群学子之中,出身最是尊贵,然而虽然他出身尊贵,却不见有什么公子秉性,说是平易近人也不为过,颇得不少人的推崇,而且学问也是极佳,更还在我之上。” 听肖文轩这么说,赵俊臣了然的点了点头。 这曾炜确实是赵俊臣最看重的此届应试举子之一,但却不是因为他的父亲曾从荣。 据赵俊臣所知,那曾从荣堪称是一位官场老狐狸,入朝为官以来虽然四处投机,却从没有真心投靠朝中任何一家派系。但即使如此,他还是凭借着熬资历与四面讨好,升到四川右承宣布政使的位置上,由此足见这人的手段。 然而,官场之中,寻常时候,八面玲珑四面讨好,或许也算是一种有效的为官手段,虽然没有靠山扶持升迁的慢些,但也不会被敌对派系刻意打压,更不会因为靠山失势而遭到连累,但到了关键时刻,没有靠山的弊端就显露了出来。 那就是没人帮衬! 曾从荣之所以能成为四川右承宣布政使,除了他本身的资历和手段之外,也是因为在这个时代,对朝中官员而言,四川并不算什么好地方,虽然有“天府之国”的美誉,但交通不便,地处偏远,人口稀少,气候也让人不适应。 最重要的,却还是此时那里的少数民族与汉族百姓的复杂关系。 可以说,在四川为官,难做之处,怕是仅次于京城的顺天府了。 正是因为如此,对于四川的官职,寻常官员都是避之不及,而曾从荣也由此才能坐上这个位置。 但此时却不一样,随着赵俊臣的折子《四川盐务改革》的折子通过,四川一省的职位在朝中大臣眼中,竟是瞬间成了香饽饽——要知道,在这个时代,所有和盐扯上关系的职位,全都是油水十足。 在这种情况下,没有靠山的曾从荣,又如何还能坐稳四川右承宣布政使的位置? 据赵俊臣所知,这些日子以来,已是有不少朝臣向德庆皇帝上折子说这事了,或是说曾从荣年事已高精力不足,应该告老还乡了,或是说曾从荣在任期间不温不火,没有任何功绩,显然能力不足,随着四川盐务改革,四川形势愈加复杂,应该派遣更有能力的官员前去替换云云。 在赵俊臣想来,怕是再过不久,曾从荣就要从四川布政使的位置退下来了,最好的结果也只是平迁换个闲职,但更多地可能却是要被逼着告老还乡了。 所以赵俊臣之所以看重曾炜,并不是因为曾从荣,更多地还是因为曾炜本人。 根据赵俊臣得到的消息,这曾炜对于柳子岷的拉拢,原本一直是反应冷淡,不冷不热,但随着朝中传来了四川盐务改革的消息,曾炜却马上就向着柳子岷靠拢了。从时间上来判断,这般作为显然并非是受到了他远在四川的老父提点,而是他自己眼光长远,政治嗅觉敏锐,一听到四川盐务改革的消息,立马就明白了这件事对自己家族的影响。 此外,这曾炜当机立断的向赵俊臣靠拢,一改他父亲在朝中不偏不倚的为官风格,没有丝毫犹豫,更能看出这人性子之间颇有谋断与主见。 很显然,这样的人才,若是培养得当,将来必能成大器。 另一边,见赵俊臣轻轻点头,神色之间若有所思,肖文轩顿了一顿后,又继续说道:“至于那位身材高大满、脸络腮胡子的书生,公子你别看他长相略有些粗豪,却是如今名动京城的江南才子赵山才。其才学、其机智,我虽然一向自视甚高,却也不敢与他相提并论。” 听到肖文轩这么说,赵俊臣却真的惊讶了。 这次赵俊臣来到天海楼,其实对于这位江南才子赵山才是最为期待的,虽然按照柳子岷的汇报,这个赵山才对赵俊臣的态度并不明确,与柳子岷的关系也总是若即若离,但这赵山才的名气才学毕竟摆在这里——即使孤傲如肖文轩,竟然也承认自己的才学与赵山才不能相提并论——而赵山才对赵俊臣那句“治世之奸臣”的评价,也颇让赵俊臣惊叹,若是能将他收入门下,无疑会是赵俊臣在这次科举之中最大的收获。 然而,赵俊臣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心中形象原本应该是儒雅清秀的江南才子赵山才,其真实模样竟会好似一名山东大汉一般。 见到赵俊臣神色间的惊讶,肖文轩也是苦笑着摇了摇头,显然当初他也有过类似的惊讶。 “不过……”肖文轩话锋一转,神色之间闪过些许嘲讽,也不知是在嘲讽赵山才,还是在嘲讽自己,接着说道:“我与这赵山才相比,才学虽然天差地远,但若是论起处世为人,怕是还要相差更多。公子你别看这赵山才在这群学子眼中的声望地位还在那柳子岷之上,但实际上他与这群人的关系仅只是若即若离,从未明确表示出要投靠赵俊臣的意思。而与此同时,这赵山才虽然与柳子岷等人关系亲密,但在外人眼中,两者却是经络分明,名声也从未因此而受损,这般面面俱到,手段心机,可见一斑。” 说到这里,肖文轩苦笑摇头,说道:“说实话,我一向自诩眼光毒辣,但这赵山才究竟如何能做到这般面面俱到的,我至今都没看出来。” 听肖文轩这么说,赵俊臣不由对这赵山才更加好奇了,饶有兴趣的暗暗打量着。 接着,赵俊臣又向肖文轩打听了一些其他学子的诸般消息,从此时的肖文轩口中打探得到的情报,虽然会不免有失偏颇,但从某方面而言,却也更加真实。 而通过与肖文轩的交谈,再结合自己的暗中观察,赵俊臣对于眼前这些有意投靠自己的应试举子的品性为人,也渐渐的心中有底了。 ~~~~~~~~~~~~~~~~~~~~~~~~~~~~~~~~~~~~~~~~ 却说那柳子岷,这些日子以来借着赵俊臣的名头,四处拉拢人心,在一众科举考生之中可谓是混的风生水起,着实风光。 而他的这般作为,虽会被不少尚有良知的学子所唾弃,名声也因此而狼藉,甚至累及了他那过世父亲的一世清誉,但人心趋利,亦有不少科举考生的心思如同肖文轩一般,或是向往赵俊臣的权势,或是有心借赵俊臣的势力为自己的科举之路平添助力,自是对柳子岷极为讨好亲近。 再加上赵俊臣资助了他不少银两,这些日子以来柳子岷当真是生活奢华,一掷千金,近乎心想事成,更是得意非常。 自从他的父亲——原都察院左都御史柳文寀被周尚景扳倒失势后,他们柳家就已是家道中落多年,生活贫苦,举步维艰,世人又大都是落井下石之辈,这些年来柳子岷可谓是受尽了白眼冷待,又何曾这般得意过? 而得意之余,反差之下,柳子岷的野心,也渐渐的膨胀了起来。 柳子岷的野心倒不大,他只是期望,自己在入朝为官之后,能够在“赵党”之中取得更高的地位,能够得到赵俊臣更多的重视。 而这次为赵俊臣收拢学子人心,在柳子岷看来,正是自己的机会,只要能成为这群学子的领头人物,成为“赵党”之中新生势力的代表,何愁得不到地位与重视?说不定将来还能成为赵俊臣的左膀右臂呢。 可惜,这种期望,如今渐渐已是离柳子岷越来越远了。 因为柳子岷愕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那曾炜在这个小圈子中的地位声望,竟然已经凌驾在自己之上了。 甚至不仅仅只是曾炜,连赵山才这个圈外人,竟然地位也还要高过自己! 想到刚才自己让一众学子落座,而一众学子却下意识的等着曾炜、赵山才先行落座的情景,柳子岷心中满是懊恼。 更可怕的是,这一切,竟然皆是被一旁的赵俊臣看在眼中! 赵俊臣会不会由此而看轻自己? 这般担心着,柳子岷神情有着恍惚,与周围学子谈笑应和之间,竟是有些走神。 “柳兄!柳兄!” 突然听到有人呼唤自己,柳子岷一愣,抬头看去,却见那抢走了自己地位的曾炜,此时正含笑看着自己。 柳子岷连忙摆上了笑脸,问道:“曾兄请说。” 曾炜一愣,接着却摇头失笑,再次问道:“如今我等已是随柳兄来到这天海楼相聚,而这聚会的缘由,之前柳兄一直秘而不宣,但如今也该说与我们听了吧?” 柳子岷眼睛往赵俊臣的方向微微一瞄,脸上突然挂上欢喜的神色,然后端起酒杯,站起身来,大声说道:“各位与我一样,皆是对当今户部尚书赵大人颇为钦慕,也由此才聚到一处,前些日子赵大人身体有恙,各位与我也皆是担心不已,而今日我邀请各位兄台聚宴,正是为了告诉各位一个好消息,据我所知,赵大人他已经身体痊愈了,各位说,这等喜事,我等是否应该庆祝?!” 随着柳子岷的话声落下,一众学子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皆是欢呼! 然而,欢呼声刚刚过半,就听到一阵盘碟破碎之声。 一众学子转头看去,却见声音来源处,那肖文轩,此时正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赵俊臣! ~~~~~~~~~~~~~~~~~~~~~~~~~~~~~~~~~~~~~~~~~ 第一更。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零五章 .赵党预备军(下). 再说那肖文轩,这个人虽然性子有些偏激,为人处世也不够圆滑,但他绝对不是一个笨人。 事实上,却截然相反,肖文轩是一个聪明人,即颇有急智,又满腹才学,之前他在那智斗对联的擂台上,以一己之人压制了李瑞、苏饶等三四名才学不俗的书生,就是明证。 而这肖文轩如此聪明,自是早就看出赵俊臣身份不凡——通过赵俊臣资助李瑞银两,他知道了赵俊臣身家不俗;通过赵俊臣所乘坐的马车内部装饰,他明白了赵俊臣身份尊贵,甚至能得到大内贡品;而等到他随着赵俊臣来到天海楼,那张掌柜虽然没有透露赵俊臣的身份,却自称“草民”,显然赵俊臣定是朝堂为官;又通过赵俊臣与天海楼掌柜的谈话,明白了赵俊臣如今正是“病体初愈”。 如此林林总总,肖文轩已是得到了很多线索,但仅凭这些线索,却依然不足让他以判断出赵俊臣的真正身份。 然而此时,随着柳子岷的那句“赵大人他已经身体痊愈了”,肖文轩却猛然想到,自己眼前这人的所有一切信息,与自己原先一心想要投靠的那位赵俊臣赵大人,竟皆是完全一致! 身家富裕、身份尊贵、朝堂为官、大病初愈,甚至连年龄也是同样的年轻! 京城之中,能够完全符合这些线索的,又有几人? 再联想到眼前这人,之前对曾炜、赵山才等人的资料信息颇为关心,向自己细加询问,却惟独不提将他们召集在一起的柳子岷,好似早已经对那柳子岷知根知底了一般! 这些线索结合到了一起,让肖文轩心中浮起一个近乎不可能的念头。 难道,自己眼前这人,竟然就是当今的户部尚书、内承运库总管大臣、能在一夜之间扳倒朝中阁老温观良、德庆皇帝最宠幸的朝中权臣——赵俊臣本人? 这般想着,虽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却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如此一来,肖文轩心中不由激动,自是失态,有心印证,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手足无措之下,竟是将自己身前的盘碟给打碎了。 也正因为如此,肖文轩也引起了周围一众学子的注意。 ~~~~~~~~~~~~~~~~~~~~~~~~~~~~~~~~~~~~~~~~ 柳子岷因为赵俊臣的缘故,早已是发现了肖文轩的存在。 但因为肖文轩之前刻意保持低调的缘故,其他学子却是直到此时,才发现肖文轩竟是正坐在一旁。 这些学子在见到肖文轩后,有的人面露嘲讽嗤笑,显然想起了肖文轩前些日子被他们排挤的事情,显然性子较为张扬;另有一些则神色平静,甚至向着肖文轩点头示意,颇有些“君子交绝,不出恶声”的意思,却是城府较为深沉。 而那曾炜,先是看了看周围人的反应,然后才略带矜持的向着肖文轩含笑示意,神色温和,但并没有露出多少亲近之意,似乎深知肖文轩被排挤的缘由,所以不打算因为肖文轩引来其他人的反感;至于那萧山才,打量了肖文轩几眼后,却将目光集中在了赵俊臣身上,露出些许思索神色。 而这些反应,或多或少都能说明他们的性子心机,也皆是一一落入赵俊臣的眼中。 “哎呀,这不是肖文轩肖兄吗?今日竟也在这里就餐?”好似才发现了肖文轩的存在一般,柳子岷略带做作的向着肖文轩大声说道:“想肖兄你曾经也是与我等关系亲近,只是近些日子来,竟是不知为何渐渐的疏远了,每每思及于此,小弟我心中就不由的遗憾非常。” 说着,好似根本已经忘了肖文轩就是被自己排挤走的一般,柳子岷还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然而今日聚会,竟然又见到肖兄,当真欢喜,显然肖定兄是与我等有缘,不知可否同桌?” 见到柳子岷如此表态,一众学子皆是一愣,不明白柳子岷为何对肖文轩重新表露出接纳之意,但也不能反驳,只是齐齐向着肖文轩看去。 而那曾炜也是一愣,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亦是起身笑道:“正是如此,这些日子以来不能与肖兄亲近探讨学问,对小弟而言,也是一大遗憾啊。” 虽然得到了柳子岷与曾炜的邀请,但一来尴尬,二来也急着想要搞清楚赵俊臣的真实身份,肖文轩刚准备拒绝,坐在一旁的赵俊臣,却突然笑着开口道:“正是如此,肖兄,你与这些学子皆是今科会试的应试举子,多多亲近些也是应该的,今日就不用陪我了。” 却是赵俊臣已经明白了肖文轩此时的所思所想,但不想再与肖文轩纠缠,只是通过自己的表态向柳子岷示意,再次给肖文轩一次机会,接着就看肖文轩能不能在接下来转变心态与自己一条心了。 听到赵俊臣这么说,肖文轩神色一变,似乎明白了赵俊臣不想再与他纠缠,但见到柳子岷的如此表态,却反而更加确定了他心中的猜想,只是不敢违背赵俊臣的意思,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向柳子岷和曾炜拱手道:“既然柳兄弟与曾兄弟这么说,看得起为兄,那我也就不与你们客气了。” 带着遗憾,肖文轩站起身来,正犹豫要去哪张桌子——毕竟柳子岷带来了二十余名学子,坐满了三四张桌子——而柳子岷此时已经明白了赵俊臣的想法,态度也更加明确,竟是极为亲热的大声召唤道:“肖兄快来,与我等同坐。” 见柳子岷这般表态,一众学子又是愣了。 正如之前所说,排座之间,其实颇为讲究,与柳子岷、曾炜、赵山才同桌,意味着就是他们这个小圈子里的核心人物了。 难道柳子岷不仅要重新接纳肖文轩,还要重点结交? 对于柳子岷突然而来的转变,场上除了寥寥几人,大多数学子都是不解。 他们自然不知道,赵俊臣本人为了考察他们竟会隐瞒身份前来暗中观察,因为机缘巧合,此时正与肖文轩同桌。而柳子岷有鉴于此,高看了肖文轩与赵俊臣的关系,自是会再次的刻意结交了。 原本以为事情就此结束,没想到,肖文轩刚刚走到一半,那一直在打量着赵俊臣的赵山才,却站起身来,笑着向赵俊臣抱拳道:“不知这位兄台高姓大名?又与肖兄什么关系?兄台气质非凡,必非常人,何不同肖兄一起来我等这里同坐?” 这赵山才的声音,与他的粗豪外表不同,倒是与赵俊臣的想象近似,温雅轻柔,让人心生好感。 与此同时,那曾炜也注意到了赵俊臣的存在,看了看柳子岷,看了看肖文轩,又看了看赵山才,眼中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但犹豫了一下后,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沉默间向着赵俊臣细加打量。 赵俊臣起身抱拳回礼,笑道:“这就不用了,我今日与肖兄偶然相见,相谈投机,所以才一同来这里吃饭,但并不相熟,却不好与各位同坐,大家还是随意吧。” 赵俊臣拒绝了赵山才的邀请,虽然他有心收赵山才为己用,但却不是现在。 更何况,这般隐瞒身份与一众学子相见,如今这样好似偶然相遇还好,若是与他们同桌,依然还隐瞒着身份平等相交,日后公开了身份,未免让人看轻。 ~~~~~~~~~~~~~~~~~~~~~~~~~~~~~~~~~~~~~~~~ 经过这番插曲,待肖文轩落座后,在柳子岷的刻意引导下,再加上肖文轩此时颇为低调,只是沉默不语,除了少数有心人外,大多数的学子已是忽略了一旁赵俊臣的存在,只是继续谈论着赵俊臣“病体痊愈”的事情,一副为此而欢欣鼓舞的景象,期间诸般举杯祝贺不提,而赵俊臣也乐得在一旁继续暗中观察。 却说几番饮酒后,那曾炜再次举杯,向着柳子岷说道:“正如柳兄所说,赵大人病体痊愈,乃是天大的喜事,然而我等与柳兄这般有幸与赵大人相识却是不同,虽有心拜见探望赵大人,但赵大人门高府深,却不是我等能轻易见到的,但我等对赵大人的钦慕拥护,柳兄也是看在眼里,还请柳兄务必把我等的心意向赵大人说明,若有机会,更还要请柳兄为我等向赵大人引荐,我等这些新人,毕竟比不得柳兄的资历,一切就拜托柳兄了。” 一众学子纷纷应是,唯有那赵山才笑而不语。 听曾炜对自己这般推崇,柳子岷不由得意,也是为了向一旁的赵俊臣表示自己这些日子以来办事尽心,大声应道:“这是自然,赵大人最喜欢像各位这样的青年才俊,这些我都是知道的,我也早就向各位保证过,只要各位有心,赵大人绝对不会亏待于各位的。” 曾炜笑着点头,白俊的脸庞上恰到好处的露出些许感激,说道:“柳兄得赵大人看重,我等这些人一向都是明白的,也信得过柳兄仗义。” 另一边,赵俊臣听到这番对话,却是摇头失笑。 “少爷,怎么了?” 见赵俊臣如此,许庆彦好奇问道。 赵俊臣轻声笑道:“这个曾炜,当真手段了得,怪不得在这群学子当中,地位竟会在不知觉间凌驾于柳子岷之上,要知道这柳子岷可是我在他们这些学子当中扶持的代言之人啊。这柳子岷,虽说有些小聪明,但毕竟是还是比不得曾炜这般家学渊源。” 许庆彦微微一愣,依然不大明白,继续问道:“少爷为何这么说?” 赵俊臣则继续解释道:“你看这两人对话之间,曾炜在有意无意之间,就把自己以及其他学子,都归类为有意投靠于我门下的‘新人’,又把柳子岷归为早已投靠于我门下的‘旧人’,这一分割开来,其他学子只觉得自己与那曾炜境遇相似,与柳子岷反而有了隔阂代沟,虽有心投靠于我,但一时间又摸不清我门下派系的脉络,为了自保,自是会团结在了曾炜身边。可笑这柳子岷毫不知觉,依然以‘旧人’自居,却不知这样反而与其他学子划清了界限。”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摇头道:“若是这柳子岷本身的心机手段、家世才学、地位名气,能压得住其他人,那他这般以‘旧人’自居,自然可以借机把这些学子统领到一起,成为这些人的领头者,奈何无论哪一样,他都比不过那曾炜,在曾炜的刻意营造下,这柳子岷在众学子眼中,却只是将来他们投靠于我的带路人,反而曾炜才是这些学子的首领,而这般小手段,柳子岷竟是不能察觉,还为此而得意洋洋,两者差距,可谓是高下立判。” 许庆彦毕竟见多了官场上的鬼魅魍魉、勾心斗角,听赵俊臣这般解释之后,也马上就明白了过来,笑道:“还是少爷聪慧,一眼就看穿了这曾炜的手段,也正如少爷所说,这曾炜的父亲是官场上出了名的老狐狸,家学渊源,必是跟着学到了不少,反倒是这柳子岷,他爹虽然也曾在朝中为官,但死得早不说,在死之前也只是被周尚景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愚钝之人,自是比不过的。” 因为柳子岷对待他亲妹妹刘蕊方式过于刻薄无情,许庆彦并不喜欢柳子岷,此时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 赵俊臣点了点头,又说道:“不过这曾炜确实是个人才,之前他果断向柳子岷靠拢,颇有决断,如今再看他与人相处,更发现他还是一个谨慎细心之人,你看他与一众学子相处,看似随意,但周围人的神色变化却尽皆落入眼中,由小见大,今后考察一段时间,若是放心,倒是可是重用。” 许庆彦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公子你看其他人如何?” 赵俊臣摇了摇头,说道:“其他人一时间还看不出有什么,恐怕最多也只能算是‘可用之人’了,并不像曾炜这般杰出,不过慢慢来吧,我如今起步晚,名声也差,世上堪称人才杰出的亦只是凤毛麟角,甘为我所用的更是不多,能找到如今这些人已经算是不错了,路要慢慢走,饭要慢慢吃,急不得。” 许庆彦点了点头,转头向着赵山才看了一眼,说道:“可惜这赵山才不知究竟愿不愿意投靠少爷,看他的表现,似乎还在曾炜之上。” 此时,柳子岷与曾炜正在轻声讨论着什么,似乎观点相反,而赵山才评点了几句之后,两人不知真心还是违心,却皆是点头,与周围人一同露出信服的神色。 这似乎也是赵山才既能在柳子岷的圈子中立足,又不会因此而坏掉自己名声的原因了,这人虽然面貌粗豪,但总有一种理智客观的气质引人信服,好似旁观者一般。 此时赵山才虽然与柳子岷、曾炜等人同坐就餐,但外人眼中,赵山才气质迥异,却不似与柳子岷、曾炜一路,而在柳子岷、曾炜等人的眼中,赵山才的存在却又容不得他们忽视,所以又总会下意识的主动拉拢。 ~~~~~~~~~~~~~~~~~~~~~~~~~~~~~~~~~~~~~~~~ 又观察了片刻后,赵俊臣筷子下的一尾松鼠鱼已然吃完,觉得再也得不到什么收获后,今日目的已然达到,赵俊臣示意许庆彦结账,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突起。 只听天海楼中,楼梯间传来“蹬蹬噔”的急促脚步声,接着就见一名青衣小帽的书童来到了天海楼上,四周寻找之后,竟是找上了赵山才。 “少爷!少爷!”书童见到赵山才后,双眼一红,也不顾他人眼光,一边高声呼唤的,一边快步来到赵山才身前,然后扑通跪下:“刚刚得到噩耗,何明老师他……” 听书童这么说,赵山才神色一变,面色微白,猛地站了起来:“何明老师他终于有消息了?他老人家一向身体康健,怎么会有噩耗?怎么回事?快快讲来!” 那书童听赵山才催促,带着哭音说道:“刚刚顺天府派人来找少爷,说、说何明老师他、他刚刚进入直隶境内,就遇到了不知从哪里来的山贼,全家老幼无一幸存,全都被残害了,然后抛尸山野间不知多久,直到昨日才发现了,因为何明老师的身上带着与少爷您的书信,所以顺天府正找少爷您前去问话,消息应该不假。” 听到书童的话后,那赵山才“啊”的一声惨呼,竟是就这么昏倒了过去,之前淡然理智的气质风度,一时全无。 周围学子,正被这般消息所震惊,见到赵山才这般模样,又是大惊,连忙救助。 另一边,赵俊臣也被这突然而来的消息而震惊了。 何明,这个人赵俊臣自然知道。 肖温阮之前的太子太师!因为过早传授太子帝王心术而不被德庆皇帝所喜,所以才由肖温阮接替,如今因为太子在朝堂心术方面的缺失,德庆皇帝已是下旨让他回京重新担任太子太师! 而他竟然在赴任的路上被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山贼给杀害了!? 即使是赵俊臣,猛然间得到这般消息,也是心神混乱,对于这般事件会对朝堂形势产生怎样的变化,而自己又该如何应对,一时间竟也理不出头绪! 但赵俊臣确定,这般事件,定然会震动朝野的! 还有,这赵山才竟然是这何明的弟子? ~~~~~~~~~~~~~~~~~~~~~~~~~~~~~~~~~~~~~~~~ PS:今日万字更新完毕。(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零六章 .灭门惨案(上). 就在赵俊臣为何明的灭门惨案而震惊了心神的同时,在周围学子的救助下,赵山才也终于从昏迷中清醒了过来。 不愧是赵山才,清醒之后,在周围众人的注视之下,先是有些茫然,但很快就想起了自己昏倒的缘由,虽然眼眶渐红,身体微颤,任谁也能看得出他此刻的情绪究竟有多么的痛苦悲戚,但还是很快就稳定了心神,强行的冷静了下来。 “赵睦,你刚才说顺天府正在找我?”在周围学子的搀扶下,赵山才缓缓站起身来,用略带沙哑颤抖的声音向书童问道。 见书童有些慌乱的点头称是,赵山才也点了点头,缓缓说道:“也好,我们这就去顺天府,那里或许会有什么线索也说不定……老师他……不能死的这么不明不白!” 说话间,赵山才转身,向着周围一众学子躬身道:“今日初闻噩耗,乱了心神,又急着去顺天府了解情况,却不能再陪各位了,还请各位见谅。” 一众学子连忙还礼,自是皆称不敢。 曾炜亦是沉声道:“没想到赵兄竟会是何明老前辈的弟子,何明老前辈的学问为人,我等一向都是钦佩异常,却没想到……哎!” 无论真心还是假意,曾炜不住的顿足叹息,一副感同身受的样子。 “是啊,听闻陛下早已下旨,任命何明老前辈再次就任太子太师之职,我原本还奇怪,怎么圣旨已经下了这么久,却还迟迟不见何明老前辈的消息,没想到事情竟会是这样,当真是世事难料……但还请赵公子宽心,天道昭彰,出了这么一件大事,朝廷必会严查,还何明老前辈一个公道!”柳子岷这么说着,竟还不忘为赵俊臣挖人,又补充道:“若是赵兄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不妨说于我们听,我等定会竭尽全力,就算是我等能力有限,别忘了还有赵大人!赵大人他对于赵兄可一向都是非常欣赏的。” “多谢各位美意了。将来若是有需要求助于各位的地方,在下必会厚颜相求的。” 说话间,赵山才又拒绝了众人同去顺天府的提议,拱手示意之后,就已是转身离去。 另一边,在众学子宽慰赵山才之时,赵俊臣也终于冷静了下来,却是先赵山才一步离开了天海楼,只是此时众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赵山才身上,却是没谁注意到赵俊臣的离去。 ~~~~~~~~~~~~~~~~~~~~~~~~~~~~~~~~~~~~~~~ 何明这位前任太子太师,与现任的肖温阮不同,或许学问略逊一些,却更擅长帝王心术。 何为帝王心术?不仅仅只是帝王的御下手段,也不仅仅只是庙堂中的布局与谋略,更在于官场与世间的变化人心! 也正是由于这门学问的特殊性,不可轻易传授,对传承弟子的心性、资质、出身,皆是要求极高,缺一不可。 事实上,除了皇家子弟外,何明至今也只收过一名弟子,那就是赵山才。 身为何明唯一的弟子,这些年来受到何明悉心调教,赵山才与何明的感情究竟有多么深厚,不言而喻。 别看刚才赵山才在清醒之后,好似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但其心中的悲戚与震愤,却完全不是旁人可以明白的。 只是,赵山才明白,现在还不是悲痛的时候,最重要的,还是要找出谋害何明的罪魁祸首,为何明一家报仇雪恨! 何明全家老少数十口,连带着随行守护的官兵衙役,会在赴任的路上,被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山贼灭门?! 这根本不可能! 山贼不是白痴,身为山贼的他们,比寻常人更加深知什么人可以打劫,什么人不可以打劫,这是他们安身立命的根本。 若是寻常老百姓,那还罢了,寻常百姓被打劫了也只能忍气吞声,即使告了官府,官府也不会重视。 但何明是什么人?是正在赴任路上的太子太师!官位虽尊,却一向清廉,身家一般,打劫这种人物,收获不多不说,还会引起朝廷震怒,全力严查,对山贼而言,完全是吃力不讨好,自寻死路! 更何况,何明赴任,身边除了家眷之外,还有官兵护送,寻常山贼欺软怕硬,又良莠不齐,又哪里能做的如此干净利落,直到今日才被发觉? 否定了山贼作乱的可能性后,赵山才又否定了仇家暗害的可能。 无他,深悉帝王心术的何明,最是了解人心善恶,为人一向低调和善,从不肯轻易得罪人,根本没什么仇家。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了……”喃喃自语间,赵山才神色间闪过一丝阴冷。 朝中有人不愿看到何明来京赴任,所以索性釜底抽薪,派人伪装成山贼,把何明一家老少灭门! 考虑到何明此次赴任的职位是太子太师,而太子如今在庙堂中的处境尴尬,又有谋略心术方面的缺失,却得到了德庆皇帝的暗中庇护,有动机会这么做的,无疑就是太子的政敌了! “会是谁?当朝首辅周尚景?不可能,这不是他的手段。” 何明与周尚景也算是老对手了,当年庙堂交锋之间,两人心计谋略皆是旗鼓相当,各有所长,只是因为势力不如周尚景,所以何明才处于下风。而身为何明的唯一弟子,赵山才对周尚景的手段也颇为了解,所以他反而不会怀疑周尚景。 周尚景的手段,从来不会这么激烈决绝——谋定而后动,先布局再收网,将世间万物视为棋子皆可利用,看似顺势而为,却轻轻一推则风云变色,不动神色间化风雨于无形,即使想要杀人,也会做的隐蔽自然,不留破绽不引口舌,这才是周尚景更擅长也更习惯的手段作风。除非他逼到绝处,否则他绝不会如此的釜底抽薪。 而且以周尚景如今在庙堂间的处境局势,他也完全用不着这么做。 虽然并不甘心,但赵山才也必须要承认,即使有自己的师傅何明在一旁辅佐,太子也不一定就能斗过周尚景。 “不是周尚景的话,那会是谁?黄有容?沈常茂?赵俊臣?又或是某位有意皇位的王爷皇子?” 疑问太多,资料太少,即使聪慧如赵山才,一时间却也只能想到这些。 ………… 心思急转之间,解释虽多,却也仅只是赵山才片刻间的念头。 待出了天海楼,赵山才已是决定不再多想,准备去顺天府接受讯问,看看有什么线索。 然而,向着顺天府的方向没走几步,就突然有人来到了赵山才的身前,拦住了赵山才的去路。 赵山才抬头一看,却见一名长随打扮的年轻人此时正站在自己面前,虽然只是长随打扮,但布料讲究,不下于寻常富家所用,这名长随的身后主人,身份地位想来必是非同寻常。 又见这人眼熟,赵山才略一回想,想起了此人正是之前与肖文轩同桌吃饭的两人之一。 不用说,这名长随正是许庆彦。 未等赵山才开口询问,许庆彦已是拱手道:“见过赵公子,我家少爷刚刚在天海楼上听闻贵师何明老前辈遇难的消息,亦是震惊无比,知道赵公子要去顺天府,而我家少爷也有意去顺天府了解消息,正好同路,又想到顺天府衙路远,赵公子步行也耽搁时间,所以就让我来问公子一声,可否愿意与我家少爷同乘马车前去顺天府?” 许庆彦虽然只是询问,但态度神色间却带着些咄咄逼人,好似非要赵山才答应才行,不留余地。 见许庆彦如此,赵山才眉头微皱,沉思片刻后,点头道:“那就麻烦贵主仆了。” ~~~~~~~~~~~~~~~~~~~~~~~~~~~~~~~~~~~~~~~~~~~~ 与此同时,赵俊臣正坐在马车车厢之中,皱眉思索着何明灭门惨案的前后究竟,以及对庙堂形势的影响变化。 与赵山才所想的一样,赵俊臣也否定了山贼作乱与仇家报复的可能,认为是朝中某方势力所为。 同样的,赵俊臣也否定了周尚景的嫌疑,除了深知周尚景的风格手法外,还因为赵俊臣心中有一个更加有嫌疑的对象。 不是黄有容,也不是沈常茂,他们没这个胆子。 而是七皇子朱和坚! 事实上,自听闻了何明遇害的消息后,首先在赵俊臣脑海中浮现的,就是七皇子朱和坚那略带病气虚弱但实则暗含阴冷决绝的面容神情。 赵俊臣是满朝上下少有的察觉到朱和坚野心的人之一,对于这一点,或许就连老谋深算、眼光毒辣的周尚景都不一定有赵俊臣了解。 毕竟赵俊臣通过之前与宫中内廷的冲突,曾和朱和坚接触过几次,双方甚至也因此而培养出了一定的默契。 而赵俊臣对于朱和坚最大的印象,并不是善于伪装隐忍,而是一个字——“狠”,对自己狠,那朱和坚与赵俊臣初次见面时,仅仅只是为了能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在赵俊臣心中留下好印象,铺垫双方接下来的往来,竟是不惜糟蹋自己本就衰弱的身体! 对自己狠的人,往往对别人更狠! 最重要的是,这个朱和坚完全有动机这么做! 朱和坚早已到了封王离京的年龄,但因为身体衰弱,又有亲兄长朱和堉在一旁求情,却一直拖着在京疗养,也是借此伪装,潜伏在太子朱和堉身边,并深得朱和堉信任。 然而,朱和堉对待朱和坚只有兄弟情谊,且又为人刚正,不善阴谋诡谲,这朱和坚的野心,伪装之下,自然不会被发觉。但若是有擅长帝王心术的何明来到朱和堉身边辅佐,朱和坚野心暴露的可能性却是大增。 毕竟何明的心智眼力,一向都是不逊于周尚景的。 就算朱和坚隐藏的好,不被何明发觉,但有了何明辅佐,朱和坚实现野心的可能,却也是大大降低。 所以,朱和坚完全有可能有理由这么做。 “若真是这样的话……” 暗思之间,赵俊臣喃喃自语。 就在这个时候,车厢外传来许庆彦的声音。 “少爷,赵公子应邀来了。” ~~~~~~~~~~~~~~~~~~~~~~~~~~~~~~~~~~~~~~~ 第一更。(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零七章 .灭门惨案(中). “少爷,赵公子他应邀而来了。” 听到许庆彦的禀报,赵俊臣也收拢了心神,不再多想,只是缓声说道:“让他进来吧。”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许庆彦掀开了车帘,赵俊臣抬头看去,正恰好与赵山才四目相对。 或许是因为突然受到陌生人邀请的缘故,赵山才不愿被人看透露出破绽,此时收敛着情绪,神色间略带严肃,除了眼圈依旧有些发红,竟是不见异色,只是细细的打量着车厢中的赵俊臣。 见到赵山才这般,赵俊臣也不见怪,抬手道:“进来同坐吧,知道赵公子心急,但坐马车终究还是快些,顺天府应该很快就到了。” “那就多谢这位公子盛情了。” 说完之后,赵山才也不客气,抬腿弯身进入了车厢之中,接着许庆彦也坐了进来,只有那赵山才的书童赵睦没有跟着进入车厢,只是坐在车厢外的车夫旁边,显得颇知进退。 待车帘遮下,马车驾动,车厢轻晃,光线微暗。 和之前肖文轩进入车厢时的情况一样,赵山才也为车厢内的诸般装饰所代表的意义而吃惊不小,尤其是看到那尊青花乳足香炉时,眉头微微一皱,目光不住闪动,似乎想到了什么。 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位看似模样粗豪实则内含锦绣的江南才子,片刻后,赵俊臣突然开口道:“冒昧邀请赵公子前来,怕是扰乱了赵公子此时的思绪,还望赵公子不要见怪。” 赵山才的神色却已是恢复了寻常,或者说太过寻常了,完全不似刚刚才听闻到噩耗的模样,淡声道:“这位公子多想了,公子仗义相助,赵某感激还来不及,怎敢怪罪。今日赵某听闻噩耗,说是心乱如麻失魂落魄也不为过,又哪有什么思绪?只是不知这位公子高姓大名?也好让赵某明白,今日是得到了谁的好心相助?” 不知为何,赵俊臣总觉得,这赵山才自从进入了车厢之后,虽然并没有表现出来,但对于自己的态度,却突然多了许多戒备。 摇了摇头,赵俊臣轻叹一声,缓缓说道:“何老前辈的事情,我刚才也听到了,心中颇为震惊,所以也想要去顺天府了解一下情况。只不过是正好顺路带赵公子一程罢了,又哪里算得上是相助?” 见赵俊臣对自己的询问避而不答,赵山才也不奇怪,只是注视着赵俊臣的目光愈加炯炯。 “这位公子对自己的身份避而不谈,似乎不欲让赵某得知,这般隐瞒,反倒是让赵某愈加的好奇了,虽然明知会惹公子厌烦,但还是不妨让赵某来猜一猜……”说到这里,赵山才的语气略带迟疑:“公子您可否是与我同姓?” 赵俊臣一愣,没想到赵山才竟好似真的猜到了自己的身份,看向赵山才的眼神不由也愈加的饶有兴趣,却不答反问,道:“为何赵公子会觉得我与你同姓?” 见赵俊臣虽然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赵山才神色微凝,指着一旁的那尊青花乳足香炉,缓缓解释道:“这尊青花乳足香炉,据在下所知,一向都是宫中贡品,因为制作精巧产量稀少的缘故,就连内宫之中,也不是每位妃嫔都有配置,宫外之人,想要得到,更只能是通过陛下赏赐,而能够得到这般赏赐之人,每一位的身份地位,都是非比寻常。” 赵俊臣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赵山才口中对自己称呼出现了微妙的转变,从“公子”变成了“阁下”,多了几份疏远戒备,只是好奇的追问道:“哦?话虽说如此,但又如何能判断出我是姓‘赵’?” 赵山才沉默片刻后,继续解释道:“这却是因为阁下年纪的缘故。” “哦?” “如今的京城之中,能得到这般贡品,又似阁下这般年纪的人物,在下想来想去,却也不过三人。一人是当今首辅周尚景周大人的嫡孙周素文,以周首辅的权势地位,周素文身为他的嫡孙,自然是有机会得到这般贡品,然而周首辅一向心性谨慎,又家教森严,陛下所赐的诸般贡品,都是留在府中供奉着,而那周素文听闻乃是今科会试最有可能的会元人选,想来才华横溢,定是深得周首辅的教诲,必是不会将这般贡品随意带出来的。” “所说有理,然后呢?” 顿了顿后,赵山才又说道:“至于第二人,则是当今的七皇子朱和坚了,然而听闻七皇子一向身子不好,近些年来多是深居府中,看阁下面色,显然身子康健,身周也只有长随,不见侍卫,显然也不是同人了。” 说到这里,赵山才注视着赵俊臣,凝声说道:“至于剩下的那第三人,就是朝中一位姓赵的大人了。” 听了赵山才的推断过程,赵俊臣惊叹一声后,又苦笑的摇了摇头,然后向一旁的许庆彦叮嘱道:“下次出门,记得不要再带这般太显眼的物件,今天我已是第二次因为这香炉而被人怀疑身份了。” 之前那肖文轩,也因为这青花乳足香炉而开始怀疑赵俊臣的身份,只是不似赵山才这般推断深细罢了。 而赵俊臣这么说,无疑也是亲口证实了赵山才的猜想,虽说早就有心理准备,但赵山才还是不由的面色微变。 他的老师是太子太师何明,何明自是太子一党,而太子一党又与赵俊臣势如水火,从这方面来讲,他和赵俊臣也是敌非友。 更何况,赵俊臣还是他心中谋害自己老师何明的嫌疑人之一。 另一边,待许庆彦答应后,赵俊臣又好奇的向赵山才问道:“赵公子的这番推断确实精彩,让人赵不出破绽,只是赵公子之前似乎对自己的推断并不确定?” 赵俊臣虽然从侧面认同了赵山才的猜测,但毕竟还没有亲口承认,所以赵山才也没有改变对赵俊臣的称呼,只是点头道:“阁下的性子,似乎与传闻中不同,也与我想象中迥异,所以虽然有所推断,但未得到阁下亲口承认,却还是不敢确定。” 赵俊臣笑着摇头道:“一个人的性子如何,与他的作为、他的地位、他的名声,皆是无关,赵公子深得何明老前辈的真传,又怎能为此而困惑?” “确实如此,是我想当然了,还望阁下勿要见怪。” 赵山才轻叹一声,点头道。 见这赵山才在确定了自己的身份之后,神色略有些不自然,戒备也愈加的深,赵俊臣眉头一皱,已是猜到了赵山才此时心中的所思所想,也不遮掩,直接问道:“公子自猜到我的身份之后,似乎就多有戒备提防,却是与公子一贯的表现不同,可是在怀疑贵师何老前辈的死与我有关?” 没想到赵俊臣竟会如此直接,赵山才不由一愣,但接下来,赵山才已是摇头否定,缓缓说道:“阁下怕是多想了,自从得闻噩耗后,在下就一直心神混乱,又哪里会有什么猜想怀疑?” 见赵山才这般表现,赵俊臣却不由一笑。 很显然,这个赵山才心性灵巧聪慧,也称得上是才华横溢,又深得何明的教诲,可见微知著,刚才那番推论已是证明了他的能力。 然而,他毕竟年轻,经历的也少,还没得到任何的官场历练,也没有见识过太多的人心诡谲,平时遇到柳子岷、曾炜这样的青年才俊,应对之间还能做到游刃自如,但如果遇到的是赵俊臣这般的人物,又初经心神大乱,自是无法应付了。 事实上,从上车到现在,或许是因为初经大乱的缘故,而赵俊臣的出现又过于突然,赵山才的表现就一直都略有些青涩僵硬,不复初见时的随意自然,心思情绪,虽然还算是隐藏的不错,但依然没能逃过赵俊臣的双眼,两人的谈话节奏,也一直都在赵俊臣的掌控之中。 不过这也正常。 学得一些帝王心术,再加上自己也心性聪慧,由此就能轻易的玩转宦海官场,与庙堂中的老狐狸勾心斗角也不落下风——这般情况,也只有小说中才会出现,现实中是根本不可能的。没有真正实践过,再高深的帝王心术,也不过是一些高深的书本知识罢了。 要知道,即使赵俊臣,有着后世官场见识,又历练至今,如今在官场之中,遇到心机深沉手段高明如德庆皇帝、周尚景等人,也只有辛苦招架的份,更别说赵山才了。 见赵山才神色带着些许变幻,似乎也发觉自己与赵俊臣谈话之间落入了下风,正在思考着应对之策。赵俊臣却接着问道:“若是我与你说,这次的事情与我毫无关系,我也是刚刚才知晓,你是否信我?” 赵山才又是一愣,接着却沉默不语。 思考片刻后,明白了自己此时的心思已经尽落入赵俊臣的眼中,再伪装也没有用处,赵山才反而变得坦然起来,双目注视着赵俊臣,不放过赵俊臣神色间任何一丝变化,缓声说道:“还请赵大人不要见怪,我师父枉死的不明不白,我为师报仇,定是要想办法查明真相的,在下又一向小人心思,心性多疑,所以任何怀疑,都是不会放过。” 这么说,已是承认了自己对赵俊臣的怀疑。 赵俊臣也不见怪,换位思考,若是他身处于赵山才的位置,他怕是也会把自己列为怀疑对象之一的。 “这般想法也是正常。”所以赵俊臣淡声道:“其实你我都很清楚,那谋害你师父的罪魁祸首,无论是谁,必是来头不小,将来即使真的能够找到元凶,以你之力,怕也无法复仇,等到了那个时候,你又准备如何应对?” ~~~~~~~~~~~~~~~~~~~~~~~~~~~~~~~~~~~~~~~~~ PS:好久没上网,起点变得很陌生。(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零八章 .灭门惨案(下). “其实你我都很清楚,那谋害你师父的罪魁祸首,无论是谁,必是来头不小,将来即使真的能够找到元凶,以你之力,怕也无法复仇,等到了那个时候,你又准备如何应对?” 听赵俊臣这么说,赵山才一愣,下意识的反驳道:“只要我能找到确凿证据,禀呈于朝廷,又如何不能还我老师公道……” 然而,话到一半,赵山才的话声突然停顿,神色间闪过了些许苦涩与自嘲,赵俊臣却不由失笑笑,好似听到了什么极为可笑的事情。 “没想到以赵公子的聪慧,竟也会有这般纯真念头。” 赵山才叹息一声,亦是明白了自己这番言论的幼稚之处,苦笑道:“让阁下见笑了。” 是的,赵山才刚才的这番话,虽只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但确实是有些幼稚了。 在这个世上,有许多规矩,许多法则,看似深入人心,但到了官场之上,却是完全行不通的。 官场是官场,民间是民间,这里奉行的是另一套法则,与世人所熟知的那些截然迥异。 比如案件的审查与审判。 在民间,案子的审判,看重的是证据,原告被告,双方地位平等,若是证据确凿,那么被告自然会被定罪。 然而,在官场之上,原告与被告双方,从一开始,地位就不平等,看重的也不是证据如何,而是双方权柄如何! 君不见,古今中外,宦海之中,所有达了某种高度的官员,从来都只会因为失去了权柄而被定罪,又有几人是因为被定了罪而失去权柄的? 为何?有了更多的权柄,就会有更多的发言权与影响力,而有了发言权与影响力,就能够更深入的干涉案子的审判过程。 有物证如何?有人证如何?被告之人的若是权柄更高,硬是说你诬告,你又能奈他如何? 没物证如何?没人证如何?告状之人的若是权柄更高,这世上不是还有一种叫做“莫须有”的罪名吗? 而如今谋害何明的幕后主谋,先不说他有没有留下证据,通过赵俊臣与赵山才的判断,此人显然身处庙堂,隐藏于暗处,并且势力雄厚。 这样的对手,除非你有更高的权柄,否则又如何是一些简单的罪证就可以扳倒的? 何明遇害,固然会震惊朝野,甚至德庆皇帝也会重视异常,但那又如何?古今中外,又有多少惊天大案,因为牵扯的太多太深,最终变得不了了之? 这般道理,虽然残酷,让人无法接受,但却是事实!许多时候,这般事实甚至还不仅仅只是局限于官场之中。 ~~~~~~~~~~~~~~~~~~~~~~~~~~~~~~~~~~~~~~~~ 见赵山才神色间带着些许苦涩,沉默不语,赵俊臣叹息一声,又说道:“这句话我刚才就对你说过,现在我可以再说一遍,何明老前辈的遇害,绝对与我无关,以我今时今日的地位,以你此时此刻的境遇,你应该明白,我犯不着为此而刻意说谎。” 赵山才沉默不语,也不知是否认同。 但赵俊臣却并不在意,只是话锋一转,又说道:“但我,却能为你撑腰,可以尽我的全力,帮你找出幕后真凶,哪怕背后主谋势力再大,也会助你报仇雪恨,你也应该明白,我并不缺乏这样的能力。” 赵俊臣会这么说,自是有心借着这次机会,想要收赵山才为己用了。 而这也是赵俊臣邀请赵山才同车而行的主要目的。 赵山才身为何明弟子,传承了帝王心术,本身又才华横溢心智聪慧,有着成为为“国士”这一流人物的潜力,对于这般人物,正苦于门下人才匮乏的赵俊臣,自然是不会错过。 如今的赵山才,虽尚还有些稚嫩,但也正因为如此,赵俊臣才有了收服他的可能。 否则,若是等到这赵山才真正成长起来,再加上他师傅何明与太子一党的关系,赵俊臣再想将他收为己用,怕就会很难了。 “哦?”赵山才显然也明白了赵俊臣的意思,抬头看去,却没什么欢喜的意思,只是缓缓道:“赵大人竟会为我师父主持公道?” 这一刻,赵山才对于赵俊臣的称呼,再次转变。 赵俊臣依然没有在意,点头淡声道:“只要你自己愿意,那我为何不帮你?” 只是,一旦赵俊臣帮了赵山才,赵山才就需要有所回报,身上也就会被打上“赵党”的标签。对于这一点,赵俊臣和赵山才皆是心知肚明。 不过,赵俊臣的这般保证,却并非只是为了诓骗赵山才。 依赵俊臣看来,何明遇害这件事,七皇子朱和坚嫌疑最大,而对于这位心机深沉的皇子,说实话赵俊臣并不喜欢,双方如今虽然达成了一定的默契,今后也会共同对付太子朱和堉,但赵俊臣绝不会真心支持朱和坚成为新的太子储君。 无他,朱和坚并不是一个好的辅佐目标,这个人心思藏的太深,手段也太过狠绝,对权力的欲望又太重,像这样的人物,若是赵俊臣真的全心全力辅佐于他,今后朱和坚即使能够成功登基,自己也免不了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下场。 所以,赵俊臣与朱和坚两人,虽是同盟,但也仅只是暂时的同盟。 若是日后真能将太子朱和堉扳倒,那么在朱和堉被扳倒之日,也就是赵俊臣与朱和坚敌对之时。 赵俊臣不知道朱和坚是不是这么想的,但赵俊臣自己确实是这么打算的。 到了那个时候,自然也能够顺便应承了今日自己对赵山才的承诺,而这般承诺,却能得到赵山才这般有国士潜力的逸才,何乐而不为? 可惜,赵俊臣虽然诚心,但赵山才沉默片刻后,却摇头拒绝了。 “多谢赵大人好意。只不过赵大人是朝中的户部尚书,地位虽然尊贵,但这般案件想来却是要刑部、大理寺以及直隶的提刑按察使司来协同办理,并不属于大人的管辖范畴,赵大人虽然好心,但怕也是有心无力,学生也不敢为此而烦劳大人,不过还是多谢大人美意了。” 听赵山才这么说,赵俊臣还没说什么,一旁的许庆彦已是轻哼了一声,似乎不满赵山才的不识抬举。 赵俊臣却并没有动怒,只是轻叹一声,道:“曾听闻赵公子评价我为‘治世之奸臣’,又与那柳子岷颇为亲近,原以为赵公子对我并无偏见。” 随着时间流逝,赵山才的神色已是渐渐自然,摇头道:“对于赵大人,学生确实没有偏见,虽然世人皆言赵大人您是位贪官,但学生却看的明白,自赵大人您入朝之后,我朝的钱粮运转就要远远好过从前,赵大人的能力与功勋,又岂能因为名声好坏而被否定?尤其是近些时日,赵大人更是一改之前的作风,屡有惊人举动,如今已然在朝中异军突起,自成一派。学生对于赵大人,不仅没有偏见,反而还敬佩的很,也正因为如此,学生才会与那柳子岷多有联系,正是想要更多的了解赵大人。” 这么说着,赵山才神色陈恳,却又话锋一转,接着说道:“然而,虽说没有偏见,但学生深受老师生前教诲,也有自己的立场,却是要辜负赵大人了。” 听赵山才这么说,赵俊臣眉头一扬,声音微冷:“哦?赵公子的意思,是想要追随何明老前辈,为太子效力?” “太子乃是储君,为人也刚正英明,为太子效力,本就是应该的。”赵山才缓缓道:“太子他的性子作为,有时候固然会显得有些执拗,而赵大人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也不能说全都是错的,奈何学生终究还是更加认同太子的心性与作为,赵大人处虽好,却不是我的道路,还望赵大人见谅。” “你应该知道,即使是你师父何明,也一向不为太子所喜。而你不过是何明的弟子,又如何能够受到太子重视?太子性子刚正执拗,做事一板一眼,固然会为你师父主持公道,但那幕后元凶既然敢做出如此惊天大案,又如何会留下证据?将来即使找到了他,若是苦无证据,太子他也定不会逆势而为。你为太子效力,为你师父报仇的希望,怕是反而会降低了。” “这世上难事无数,却也不敌有心之人。学生幼稚,还是相信世间有公理存在的。” 就此,谈话结束。 ~~~~~~~~~~~~~~~~~~~~~~~~~~~~~~~~~~~~~~~ 马车快捷,一片沉默之间,没过多久已经是来到了顺天府外。 赵山才下了马车,向着赵俊臣躬身一礼,然后就带着书童去那顺天府里面接受问询了。 赵俊臣看着赵山才渐渐消失的背影,突然叹息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 一旁,沉默良久的许庆彦突然唾了一声,恨声道:“这个赵山才,当真是不识抬举,少爷你不惜放下身段亲自来收他,还不惜答应为何明报仇,这般大的造化,寻常人求都求不来,而他,驳了少爷的颜面不说,竟还要去投靠太子!好心喂了驴肝!还说他擅长什么帝王心术,要我看,像他这般顽固不化,也不过是个迂腐的书呆子罢了,之前真是高看他了。” 赵俊臣摇了摇头,悠悠道:“这个世上,人人各有志向,强求不得。对赵山才而言,眼前境遇也不是他的一切。是否擅长帝王心术,与心中善恶也是两码事。他刚才不也说了嘛,‘相信这世间还有公理存在’,呵,本以为他会是一个左右逢源之人,没想到心底深处竟是还存着如此单纯执拗的念头,何明在传授他帝王心术的同时,竟然还能让他不失本心,当真了得。我这里虽好,但在那赵山才看来,怕是过于肮脏了。” “不过,少爷,若是这赵山才当真投靠了太子,将来未必不会是个麻烦,我们不妨……” 说话间,许庆彦面现狠色,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赵俊臣笑着摆手道:“不用,赵山才投靠太子是一回事,太子会不会重用他则是另一回事,更何况,太子身边多了这么一位人物,其实也未必是件好事。” 见许庆彦面露疑惑,赵俊臣却并没有解释,只是摇头道:“今后你就明白了,这个赵山才,当真可惜了……” 许庆彦也不追问,只是见赵俊臣迟迟不下车,又问道:“少爷,咱们不去顺天府了?” 赵俊臣一指车外,说道:“你看这顺天府外的车轿,林林总总无数,把这来往道路都堵住了,怕是除了你我二人,今日因为外出游玩而没能及时得到消息之外,这朝中上下,各方派系,都来这里打探消息了,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去凑这份热闹了,还是先回府吧。”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说道:“不过,回去之后,你着人用我的名帖,让刑部左侍郎李立德来府中一趟,这件事他应该会知道详细究竟,咱们该了解的也要了解,如今出了这么大一件事,我也该病愈复出了。” 在许庆彦点头称是间,马车驱动,向着赵俊臣府邸的方向驶去。 ~~~~~~~~~~~~~~~~~~~~~~~~~~~~~~~~~~~~~~ “这件案子究竟是怎么回事?你那里可有什么线索推测?” 回府之后,许庆彦就着人给刑部左侍郎李立德送去了赵俊臣的名帖,李立德身为赵俊臣的门人,自然不敢怠慢,虽然因为何明灭门案而忙得焦头烂额,但还是天未暗就赶来了。 此时,赵府书房之中,赵俊臣正向李立德询问着何明灭门案的前后究竟。 “回大人,下官也知道的不多。”李立德苦笑道:“只是因为何老太师全家被杀的地点,恰巧就在顺天府与北直隶两者的管辖交界处,但这么大的案子,不管是北直隶还是顺天府,都不敢接管,也都不敢承担责任,所以今天一整天,案子没见一点进展不说,尽是见北直隶和顺天府相互推诿了。” 赵俊臣轻哼一声:“这个时候,这么大的一件案子,两个衙门不想着尽快侦破案子,反而相互推诿,真不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若是破不了案,陛下震怒之间,要我看他们全都得不了好。” “大人说的是。”顿了顿后,李立德又意有所指的说道:“事到如今,下官也只知道一些粗陋线索,何老太师一家以及随行护送官兵,总计数十人的尸体,虽说直到昨日才被人发现,但实际上已是死了好几日了,作案手法干净利落,即没留一个活口,前后也不露一点破绽,能有这般能力的,怕不是寻常山贼。” 赵俊臣点了点头,并不是如何吃惊,只是说道:“顺天府和北直隶可以相互推诿,但你们刑部如今却是责无旁贷,这件案子太大,三司会审乃是必然,你务必要将这案子查个水落石出,旦有任何线索,都不要放过。” “下官明白。” 赵俊臣沉吟片刻后,又问道:“陛下他可得知消息了?反应如何?” 李立德叹息道:“这么大的事情,我等自然不敢瞒着陛下,早早的就把消息传到宫里去了,听闻陛下大是震怒,摔了不少东西。” 赵俊臣亦是叹息,带着些许遗憾,喃喃道:“这件案子,来的实在不巧。” 确实,如今正是赵俊臣联合周尚景、黄有容、沈常茂三人,一同谋算给太子朱和堉的关键时刻——自太子朱和堉替代了“生了急病”的赵俊臣,负责德庆皇帝的南巡准备事宜后,周尚景、黄有容、沈常茂三人在暗中诸般使坏,已是让民间怨声载道,眼看就要收网,可以严重打击太子名声,并让德庆皇帝开始怀疑太子的办事能力,何明这位太子太师突然被杀,却是搅乱了整个局势。 两件事联合在一起,德庆皇帝会不会怀疑是有人故意针对太子? 又或者,因为太子太师被杀,而对太子心生怜惜? 在民间,百姓们又是否会因为何明灭门案而转移注意力? 这些全都是说不准的事情。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经此变化,赵俊臣等人打击太子的计划,效果定是要打个折扣了。 “人算不如天算啊。” 听见赵俊臣轻声叹息,一旁的李立德心中疑惑,但赵俊臣既然没有解释,他也不敢主动询问。 而就在赵俊臣暗思之间,许庆彦突然推门而入,说道:“少爷,宫中有使者来了,是张德张公公。” “哦?快快请到正堂,我马上就去。” 说话间,赵俊臣示意李立德在书房等候,自己则离开书房,向着赵府正堂走去。 ~~~~~~~~~~~~~~~~~~~~~~~~~~~~~~~~~~~~~~ PS:其实虫子的起点账号已经丢了好久了,这段时间一直都是直接登录作者专区,所以没法管理书评区,也没法在书评区回复,但大家的评论虫子全都看在眼里,谢谢大家的支持,感激不尽! 让我们慢慢的恢复从前的节奏与人气吧,虫子现在心很静。 恩,五千字章节奉上。(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零九章 .德庆震怒(上). 待赵俊臣来到了正堂门前,抬眼看去,一眼就看到了德庆皇帝的随身太监张德公公。 此时的张德公公,却丝毫不见有传旨天使的气派风范,反而好似热锅蚂蚁一般,在正堂中不断来回走着,神色间满是慌乱紧张。 “让张公公久候了,还望公公勿要见怪。” 扬声间,赵俊臣举步进入正堂,正准备下跪迎旨,张德已是快步来到了赵俊臣身前,扶住了正要下跪的赵俊臣,口中说道:“赵大人,不用行礼,咱家这次出宫,并不是为了传旨,只是陛下命咱家来看望一下大人,瞧瞧大人痊愈了没有,并没有其他意思。” 说话间,张德不住的向着赵俊臣打眼色。 见张德如此,赵俊臣自然心领神会,一边向着许庆彦点头示意,一边满是感动的说道:“原来如此,臣得陛下如此看重,当真是感激涕零,还望公公转告陛下,如今又正是多事之秋,别说如今臣的身子已然痊愈,就算是尚在病中,为了能为陛下及时分忧,明日也必会还朝复出的。” 张德点头,勉强笑道:“这样就好,陛下的意思,也是想让赵大人尽快复出,赵大人您也知道,陛下他实在离不开你啊。” 在两人说话之间,许庆彦已是带着周围赵府下人离开了。一时之间,房中只剩下了赵俊臣与张德两人。 待房中再无他人,张德神色一变,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慌乱,慌声说道:“赵大人!赵大人!还望赵大人您念在内廷十二监上下数千人,这些日子以来与您的交往情谊不浅,勿要救一救我等啊。” 说话间,张德后退一步,然后向着赵俊臣连连躬身。 见张德说的严重,赵俊臣也是面色微变,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还是先拉着张德分宾主落座后,又缓缓说道:“究竟发生了何事,竟会让公公如此慌乱?公公不要慌,慢慢说。” 赵俊臣这般沉稳,感染之下,张德终究也冷静了一些,唉声叹气道:“赵大人有所不知,咱家这次是借着为陛下传旨的机会,来大人这里求救来了。何老太师在赴京路上被人灭门的事情,赵大人您想必也知道了吧?” 见赵俊臣点头,张德又是叹息一声,说道:“如今这件事可谓是震惊了朝野上下,我朝数百年来,虽说风雨无数,但像这般大的案子,也是少见。陛下知情后,自是震怒异常,不仅下令外朝严查,还命内廷司礼监下的东厂以及锦衣卫也同样在暗中查探。但下令后没多久,陛下不知为何竟是还有些不放心,又下命厂卫,把这些年来他们收集的关于何明老太师的资料,以及近些日子以来直隶境内所有的动静情报,全都调上来亲自查看。” 赵俊臣听张德这么说,不由暗暗点头,很显然,德庆皇帝也察觉到何明灭门案绝不会是山贼所为那么简单了。 而像何明这般精通帝王心术,又曾是太子太师的重要人物,这些年来虽然不在朝中,但东厂与锦衣卫也必然会在暗中监视,收集了不少情报。而有了这些情报,或许就能分析出什么。 “结果……”说到这里,张德面现苦色:“结果任谁也没想到,陛下他要找到的这些情报资料,竟是全部丢失了,究竟是怎么丢失的,什么时候丢失的,又为什么会丢失,竟是没人能知道究竟!” 赵俊臣长吸一口冷气,但震惊之余,心中却反而不那么奇怪。 如果这件事的主谋当真如赵俊臣所想,是那位七皇子朱和坚的话,那么以这人的心性手段,以及对内廷的影响力,自然不会留下任何破绽。 “陛下得知这般情况,必是愈加的震怒了吧?” 赵俊臣叹息着问道。 “如果真是这般,那咱家及内廷上下反而还心安些。但陛下得知这般消息后,不仅没有震怒,反而面沉似水,什么话也不说。赵大人您也是知道陛下的,若是陛下神色震怒,那反而事情不大,但如今陛下这般模样,却是让咱家想起了陛下他前几次整顿清洗内廷时的情景了。” 说到这里,张德却面色愈苦,声音中已是带着哭音,原本就是公鸭叫唤似得尖嗓子也愈加的难听:“原本当初赵大人您与陛下在内书房中商讨南巡之策,结果竟是消息外泄,陛下他对内廷上下就已然是十分不满了,如今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咱家这些年来跟随陛下左右,对陛下最是了解不过,陛下如今对内廷的不满,怕已是积攒的极致了……” 然后,张德再次起身,向着赵俊臣连连躬身:“赵大人,我的好赵大人,陛下他在这个时候让咱家来探望大人病情,催促大人还朝,想来明日下朝后,定是会单独召见大人,而赵大人您又一向得陛下看重宠信,还望大人您到时候能想办法帮我内廷上下度过这次难关,而我内廷上下必将感激不尽,日后定有回报!还望赵大人多多垂怜,多多垂怜!” 见到张德这般模样,不知想到了什么,赵俊臣竟是突然笑了起来。 站起身来,将仍然在不住躬身行礼的张德扶起身来,赵俊臣沉声安慰道:“公公不必如此,我必会尽力就是了。” 见赵俊臣答应,张德不由大喜,好似生怕赵俊臣会反悔一般,连声说道:“一切就看赵大人您的了。” …… 亲自将张德送到府外,看着这太监乘着马车渐渐远去,赵俊臣喃喃道:“说不定,这倒是一次好机会……” ~~~~~~~~~~~~~~~~~~~~~~~~~~~~~~~~~~~~ 第二日,早朝之上。 一众朝臣排列整齐的站在太和殿内,因为何明灭门案的事情,一个个皆是面色严肃。 尤其是那太子朱和堉,原本坚毅刚正的脸庞上,满是悲伤与震愤,甚至见到赵俊臣时隔多日后再次上朝,也没有多加理会——他固然不喜欢何明的教导,但何明毕竟曾是他的老师,而太子朱和堉却是一位尊师重道的人,如今何明遇害,朱和堉自然也会伤心愤怒——以赵俊臣对朱和堉的了解,此时朱和堉的神色,也绝非伪装。 没等多久,随着张德一声“陛下驾到,众臣子跪迎”的呼喝,德庆皇帝已是快步来到御座之前,面沉似水,任谁也能看出此时德庆皇帝此时心情不佳。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着众臣子下跪,高呼万岁,德庆皇帝却不似寻常早朝时候那般让众臣起身,就这么沉默着让众大臣跪着。 赵俊臣偷眼抬头看去,却见德庆皇帝此时并没有在龙椅上坐下,就这么站在御阶之上,用冰冷的探寻目光,看着眼前这一众跪在自己面前的臣子。 明白德庆皇帝此时的心情,众臣子自是不敢表示什么,自周尚景、朱和堉以下,就这么沉默不语的跪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德庆皇帝终于冷笑着开口了。 “万岁?朕就快被气死了,怎还敢有这般期望?!何明!自朕登基起就辅佐于朕!是跟了朕三十多年的老臣子!两任太子太师!朝中重臣!竟会在赴京就职的路上,直隶境内,被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山贼给灭了全门!!尸骨暴在山野之中过了好几日才被发现!!凶手是谁,至今还没发现!!好啊,这就是你们平日里说的太平盛世!!这就是你们为朕管理的太平江山!!” 德庆皇帝呵斥之间,声音越来越大,到了后来,已是大声呼喝,手不住拍打着御案,碰碰作响。 随着德庆皇帝这般震怒,许多臣子不由的身体颤抖,害怕至极,连声道:“臣等有罪!陛下保重龙体!” 而经过这般叱喝,德庆皇帝心中的怒火似乎终于消停了一些,返身坐在龙椅上,垂目看了御阶下的众臣几眼后,终于缓缓开口道:“肖太师,你身体一直不好,已经良久没上朝了,此事也与你无关,先且站起来吧。” 听德庆皇帝这么说,赵俊臣才发现,原来太子太师肖温阮今日竟然也上朝了。 偷偷抬头看去,却见众臣前列,一名垂垂老矣的身影,此时正缓缓站起身来。 正如德庆皇帝所说,这位已是准备辞任的太子太师,已是有许多时日没有上朝了,以至于赵俊臣还是第一次见到他本人。 因为排位靠后的关系,赵俊臣却看不到这肖温阮此时此刻的面容神情。 只听肖温阮站起身后,用那衰老无力的声音,向着德庆皇帝禀报道:“陛下息怒,事已如此,再怎么生气也已是于事无补了,只会气坏了陛下的身子,如今这般情况,紧要之处还是要及时缉拿凶手,方可昭示朝廷威严,还何明大人的公道。” 德庆皇帝似乎很给肖温阮面子,面色稍霁,点头道:“肖爱卿说得有理,朕已是命刑部、大理寺、都察院联合审案,限期十日,必要找出谋害何明全门的凶手!这件事不仅仅关系到何明的公道,还干系到朝廷的颜面,哼,太子太师在来京赴任的路上、天子脚下,被杀了全门,这般消息传了出去,百姓们怎么看?后人们怎么看?历朝历代,又有哪位帝王治下会出这样的事情?” 说到这里,德庆皇帝似乎再次生气了,冷笑着又说道:“不过,案件要追查,某些臣子的失职失察之罪,也要追究!” 听德庆皇帝这么说,太和殿内许多臣子又是身体一颤。 然而,德庆皇帝刚准备继续说些什么,就见众臣子之中,一名面色苍白的中年臣子,竟是突然向前跪行数步,然后高声呼道:“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 恩,第一更。(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一十章 .德庆震怒(中). “臣有罪!还请陛下责罚!” 听到这般声音,包括赵俊臣在内,太和殿内众臣子皆是一愣。 如今德庆皇帝震怒,又正值归咎罪责之时,寻常臣子想躲还来不及,怎么还有人会上赶着主动认罪的? 这般想着,赵俊臣向着声音来源处看去,却发现主动认罪之人,正是北直隶保定府的知府王涛。 因为何明遇害的地方,恰好在保定府与顺天府的交界处,所以今日这王涛也来到了太和殿。 而见是王涛在主动认罪,赵俊臣暗思片刻后,原因究竟,已是心中了然。 因为何明灭门案的地点蹊跷,这保定府知府王涛与顺天府府尹薛桂两人,今天至少也会有一人要倒霉,也正因为如此,昨日这两家衙门才会竭尽所能的相互推诿。 然而,王涛是阁老黄有容的人,而薛桂的靠山却是首辅周尚景,两相比较,自然是周尚景的权势更大更重,再加上顺天府府尹这个位置虽然难做,但掌控京城,消息灵通,却极是重要,所以周尚景也绝不会这么就轻易的放弃薛桂,于是也只能让这个王涛来主动顶罪了。 “想来是周尚景与黄有容达成了某些协议,却是牺牲了这个王涛。” 就在赵俊臣暗思之间,王涛已是再次叩首道:“何太师身死于微臣的管辖境内,是、是臣疏于防范,治下不稳,才、才造成了这般大案,臣辜负了陛下圣望,罪责深重,也不敢稍有推诿,只、只请陛下责罚!” 说话之间,王涛面色苍白,声音颤抖,冷汗渗渗,磕磕巴巴,虽然认罪,但任谁都能看出他的勉强与不情愿,但形势比人强,却也由不得他。 见这王涛这般主动认错,德庆皇帝却不由的面色一沉。 无他,按照德庆皇帝原先的打算,是将这件案子的责任全都推给顺天府府尹薛桂,薛桂是周尚景的人,这样做可以顺带打压一下周尚景在朝中的势力。 没奈何,周尚景却是老谋深算,早已是料到了这一点,不知用了何种手段,竟是让同样有罪责嫌疑的王涛主动认罪了,德庆皇帝的计划自是落空。 如此一来,德庆皇帝的心情愈加不好,却是把怒火全都撒在了王涛身上。 “哼,你倒是机灵。”冷哼一声后,德庆皇帝扬声道:“来人,摘去他的顶戴,交由大理寺论处,所有罪责,一切从严。” 王涛没有喊冤,在大内侍卫将他架走时也没有反抗,只是面若死灰。 而德庆皇帝却怒火未消,再次将满朝上下的大臣们狠狠的责骂了一番,然后又再次责令刑部、都察院与大理寺限期破案后,也不再处理他事,就这么甩手离开了。 见德庆皇帝如此,张德匆匆喊了一声“下朝”后,也连忙跟去。 而像这般满朝臣子至始至终都跪着上早朝的情况,自德庆皇帝登基以来,还是第一次。 ……… 等德庆皇帝离去,下了早朝,赵俊臣站起身来,揉着酸痛不已的膝盖,不由面露苦笑。 很显然,以德庆皇帝的心机深沉,到了今日,应该不会再如此震怒了,但今日的德庆皇帝却依然表现的这般怒气冲冲,想来是为了威慑隐藏于暗中的有心之人,强调帝王的尊严,表达自己对此事的态度了。 可惜,赵俊臣无论是前生还是今世,又何曾下跪过这么长的时间?却也受到了连累。 就在赵俊臣暗暗抱怨之间,张德公公却去而复返,在御阶上扬声道:“陛下有旨,召户部尚书赵俊臣御书房觐见。” ~~~~~~~~~~~~~~~~~~~~~~~~~~~~~~~~~~~~~~ 当赵俊臣来到了御书房中,却见德庆皇帝此时正坐在御案之后,依然是面沉似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知道德庆皇帝心情不好,赵俊臣不敢怠慢,就要叩首行礼,然而才刚刚弯腰,德庆皇帝已是扬手道:“免礼吧,你身体才刚刚痊愈,就不要这般折腾了。” 赵俊臣却依然在下跪叩首后,才站起身来,恭声道:“承蒙陛下厚爱,臣感激涕零,然而也正因为如此,时值这多事之秋,却也不敢持宠而骄,引人非议,更要遵守规矩才是。” 德庆皇帝轻哼一声,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问道:“你身子如何了?朕听太医们说已是基本无碍了?” 赵俊臣脸上闪过些许感激,答道:“多谢陛下关心,这也多亏了陛下宫中的御医们的医术高超,这些日子以来又是悉心照料,臣才能这么快的病愈,如今虽说身子尚还有些匮乏无力,但也足以回朝为陛下分忧了。” 听赵俊臣这么说,德庆皇帝心情似乎终于好了些,叹声道:“你倒是有心。” 赵俊臣宽慰道:“陛下可是为何老太师的灭门案而烦心?还请陛下宽心,既然如今陛下已是下定决心要严查到底,那么底下的人也绝对不敢有所怠慢,三司之中又是人才济济,天网恢恢之下,必然很快就能查到结果的。” 德庆皇帝却哼了一声,冷笑道:“难不成你还真以为这件案子是流匪做的吗?这案子想要查清楚,没那么容易。” 说着,德庆皇帝转头向张德下令道:“你让所有人都出去,传我旨意,御书房十步之间,不得有人踏入,违者斩!” 听德庆皇帝这么说,张德身子一颤,连忙去安排了。 很快的,御书房内,只剩下了德庆皇帝与赵俊臣两人。 虽然如此,但德庆皇帝却依旧沉默着,似乎还在考虑着什么,而赵俊臣也不敢多说,只是垂首等待着。 片刻后,德庆皇帝终于开口了,缓缓道:“这件事,绝没那么简单。昨日,朕让人东厂和锦衣卫把他们所收集的相关情报呈来,准备亲自查看,但没曾想到,不管是锦衣卫所收集的情报,还是东厂所收集的情报,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一同消失了!” 虽然昨天已是从张德口中知晓了这般消息,但赵俊臣还是一副震惊的模样,好似刚刚才听闻到一般。 德庆皇帝的声音强压着怒火与杀意,凝声道:“哼!厂卫向来是我大明朝历代帝王的耳目手足,没想到竟也被人给渗透控制了,那朕岂不是也成了聋子瞎子瘸子任人愚弄?这件事,朕必要追查到底不可,而内廷这些年来日益骄横,却又效率低下无用至极,如今竟还出现了无法控制的情况,也需要好生整顿一番!” 作为一位心气极高的帝王,德庆皇帝最是厌恶这种事情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 想起昨日张德的请求,赵俊臣小心翼翼的抬头说道:“陛下考虑的自然有道理,但臣还是请陛下暂缓行动,三思而后行。” 见赵俊臣竟是少有的反对自己的意思,德庆皇帝不由一愣,神色间闪过一丝不满,冷声道:“哦?说说你的道理。” 赵俊臣解释道:“陛下,依臣看来,东厂与锦衣卫向来是陛下的亲信衙门,若是被人渗透了还好说,但却绝无可能背叛于陛下的。尤其是厂卫诸位首领高层,他们的权势恩荣皆来自于陛下,投靠于他人,难道还能得到更多的好处不成?而这一次,东厂与锦衣卫的资料情报齐齐丢失,反而也证明了这厂卫的高层首领们还是忠于陛下的。陛下您想,若是厂卫高层背叛了陛下,那么制造一份假情报呈禀于陛下岂不是更简单?又何必把事情搞得如此引人耳目?依臣看来,厂卫之中,即使被不臣之人渗透了,那所被渗透收买的,怕也只是中下层的司官缉捕之流,这些人有着更多的盼想,也更容易被不臣之人所收买。” 这些话却并不是赵俊臣在刻意的宽慰德庆皇帝,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毕竟,以内廷高层中人那蛇鼠两端的性子,即使有支持七皇子朱和坚登基之心,又怎敢牵连如此之,甚至不惜为朱和坚销毁证据以至于牵连到他们自己?说到底,他们之所以偏向于朱和坚,也只是因为更加不愿意让性子严厉的太子朱和堉登基,所以才在朱和坚那里投机罢了。 而朱和坚这些年来,相比较内廷高层,显然也是对内廷的中低层影响更深,何明灭门案若真是朱和坚在背后主使,那么他把事情搞得这么大,也未必没有存着顺便更替内廷与厂卫的高层,趁机换上自己人的想法。 考虑到自己和朱和坚毕竟不是一路人,虽然暂时合作,但日后翻脸的概率也是不小,对于这般情况,赵俊臣自然是竭力避免了。 看德庆皇帝面露沉思,赵俊臣又说道:“固然,厂卫乃至于内廷,如今已是渐渐不如人意,整顿清洗也是应该的,但依臣看来,却不能着急,要慢慢着手,慢慢查探,否则,一旦大动干戈,内廷与厂卫的高层皆是更替,那么替换上来的,可就是那些有可能已经被人收买控制的中低层人员了,还望陛下深思。” 德庆皇帝沉思良久后,终于点了点头,说道:“爱卿说的也有道理,不过这般情况,着实让朕觉得如鲠在喉,不过,朕这次召你来的目的,却是与你所说的这些并不冲突。” “不知何事?还请陛下明示。”赵俊臣问道。 对于德庆皇帝今日召见自己的目的,赵俊臣确实猜想不到。 德庆皇帝目光炯炯,紧紧盯着赵俊臣的面庞,缓缓说道:“赵爱卿,你可还记得成化年间,我朝曾建过一个叫做西厂的衙门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一十一章 .德庆震怒(下). 关于西厂这个“大名鼎鼎”的特务机构,赵俊臣自然是知晓的。 西厂,又称西缉事厂,在明朝成化十三年间,当时在位的明宪宗,为了加强特务统治,于东厂之外又另设了西厂,有侦查民臣言行之权。 而西厂自建立后,其权势就远远超过了老招牌特务机构东厂,所领缇骑的人数要比东厂多一倍不说,还把东厂与锦衣卫的职权全都包揽起来,活动范围自京师而遍及各地,又将监狱法庭混为一体,可以对疑犯进行拘留、用刑,甚至不需向皇帝奏请,就可随意逮捕朝中大臣。 但没过几年,因为西厂场督汪直的所作所为,太过于肆无忌惮,引起了朝野反弹,影响极为恶劣,明宪宗为了平息影响,只能下令将西厂废除。虽然后来的明武宗为了打压朝中大臣,又短暂的再次恢复过西厂建制,但无论如何,西厂都是明朝存在时间最短的特务机构,前后加起来也不到十年时间。 然而,时间虽短,但西厂给大明朝所带来的特务恐怖,却还在东厂之上,影响甚大。 所以,听到德庆皇帝的问话,赵俊臣不由身体微震,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又不敢确定,只是谨慎的答道:“回陛下,西厂早已废除多年,臣所知晓也的不多,只记得在宪宗成化年间,有妖道李子龙借着‘妖狐夜出案’,用旁门左道蛊惑人心,拉拢内廷,意图不轨,觊觎宝位,虽说很快就被诛灭,但宪宗有感我朝侦刺力量的不足,就成立了西厂机构,只是因为彼时西厂都督汪直弄权,所以很快就被废去,虽说在武宗皇帝即位后又短暂复建过,但随着刘瑾被诛,即再次被废去,两次成立,前后加起来也不过八九年时间,但权势还要更在东厂之上。” 德庆皇帝观察着赵俊臣的神色变化,似乎比较满意,脸上也多了一丝笑意,说道:“西厂的建立,毕竟年代久远,存在的时间也短,你能知道这么多,也算不错了。” 顿了顿后,德庆皇帝终于说出了自己此次单独召见赵俊臣的目的:“朕有感于东厂办事能力不足,如今又有可能被不臣之人所渗透,欲再建西厂,赵爱卿以为如何?” 赵俊臣抬头向着德庆皇帝偷看一眼,却见德庆皇帝此时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竟丝毫不见之前的冲冲怒气,心中微寒,却没有回答德庆皇帝的问题,只是小心翼翼的问道:“这西厂重建,事关重大,不知陛下想要让内廷中哪位公公担任厂督?” 德庆皇帝轻哼一声,说道:“这些日子以来,朕身边的消息屡屡被泄露出去,屡禁不止,如今又出了东厂情报丢失的事情,内廷中的那些太监,朕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信谁,这次西厂重建,朕可不打算把厂督的位置交给他们。” 说话间,德庆皇帝向着赵俊臣一笑,温声道:“如今满朝上下,朕最信任的人,就是俊臣你了,这西厂重建的事情,朕打算让你来一手承办,而这厂督之位,朕也打算交由你来做,否则,你以为朕这次单独召见你,又是为了什么?” 虽说心中早有猜测,但听到德庆皇帝这么说,赵俊臣依然不由的心中大惊。 却是只惊,而不喜。 关于西厂重建的事情,赵俊臣是无论如何都不打算参合进去的。 西厂的权势,厂督的位置,对赵俊臣而言固然诱人,有了监察朝野臣民言行之权后,赵俊臣的权势与影响力,也必然可以在短时间内再次大增。 但弊端却更加明显。 无他,西厂的名声实在太差了,世人一听到这个衙门,心中怕是马上就会联想到“迫害”、“残酷”、“特务”等等的贬性词汇,而西厂作为监视机构,更会引起朝中百官的天然敌视。赵俊臣如今的名声已然够差了,几乎已经是世人公认的当朝第一贪官,如何又愿意再把这个屎盆子扣在自己头上? 如果只是这样,那还罢了,最重要的是,西厂一旦成立,首要一条定然是“只为皇帝负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意思就是你要成为皇帝的爪牙,皇帝让你去整谁,你就要去整谁,说跟到底,西厂就是个得罪人的机构,权势虽然看似很大,但根本之处还是掌握在皇帝手中。 而且,与时间久远地位稳固的东厂不同,西厂在明朝历代帝王眼中,就仅是一个临时机构,只是为了临时加强特务监视之力,帮助帝王稳定局势而已,却好似夜壶一般,用完后就会被丢弃嫌恶,而在结束历史使命时,还要帮着皇帝把黑锅背在自己身上, 君不见,历史上的两位西厂厂督,无论是汪直还是张瑾,哪一个不是权势滔天?又有哪一个落得了好下场? 明宪宗成立西厂,以汪直为厂督,是因为他自己经历了妖道李子龙的事情后,整日里疑神疑鬼,寝食不安,所以汪直才会到处捕风捉影,拼命的构置大案、要案,如此一来,明宪宗有了安全感,觉得自己的江山安稳了,而西厂自是没有用处了,汪直的名声也狼藉了,所以也就被明宪宗干净利落的丢弃了。 再说那张瑾,也是因为明武宗不喜朝政,为了镇压朝中百官屡屡不断的谏言,才再建了西厂,以张瑾为厂督,四处打压迫害朝臣,最终朝中百官再也不敢谏言了,西厂和张瑾的名声也臭到极致了,最终西厂被废,张瑾被诛,为明武宗背了黑锅。 总而言之,重建西厂,担任厂督,对赵俊臣而言,就是一个把自己名气搞得更臭、为皇帝四处得罪人,最终还要背黑锅的差事,看似香饽饽,实际上却是一个烫手山芋,赵俊臣又如何愿意接受? ~~~~~~~~~~~~~~~~~~~~~~~~~~~~~~~~~~~~~ 这般想着,赵俊臣连忙向德庆皇帝谏言道:“还望陛下三思,西厂两次建立,皆是不过数年就被废弃,朝野之间,名声已是变得极差,这般重建,不仅会引来臣民反弹,更会伤及陛下的贤德名声,已是不可。而西厂毕竟归属内廷,厂督历来也都是由内廷宦官担任,臣虽与陛下亲近,但毕竟是外朝官员,若是由臣来重建西厂担任厂督,坏了规矩不说,身份敏感不说,权责不明不说,今后内外联络,也是效率低下,怕是会坏了陛下的大事,所以更是不可啊。” 说到这里,赵俊臣更是跪下,再次说道:“还望陛下三思啊!” 见赵俊臣这般表现,德庆皇帝却是不由一愣。 这段时间以来,赵俊臣与朝中各大派系四处争权夺势,显然对手中权势颇为热衷,而如今德庆皇帝赐予赵俊臣如此大的权柄,还以为赵俊臣会欢喜至极才对,却没想到赵俊臣竟会极力推辞,看赵俊臣的态度,也不像是在做假。 不过,赵俊臣推辞的真实原因毕竟没有明说,向德庆皇帝进呈的理由,更是冠冕堂皇,好似处处都在为德庆皇帝着想一般,所以,对于把西厂交给赵俊臣,德庆皇帝反而更加放心了,对于自己的决定,态度也更加坚定。 德庆皇帝这次之所以会重建西厂,正是因为何明灭门案的发生,让德庆皇帝担心,朝中会不会有人在算计太子,甚至觊觎自己的皇位,而东厂与锦衣卫的相关情报丢失,更让德庆皇帝觉得一向如臂使指的厂卫势力竟是不受控制,心中自是不安。 所以,西厂的再建,对德庆皇帝而言已是势在必行。 然而,把西厂的权柄交给谁,却一直让德庆皇帝犹豫不定。 何明灭门案的幕后主谋究竟是谁,德庆皇帝对朝中各大势力皆有怀疑。因为东厂情报丢失的事情,德庆皇帝对内廷中人也失了信任,而唯独没有怀疑的,却只有太子朱和堉,以及赵俊臣两人了。 无他,接任的太子太师被杀,太子朱和堉本身就是最大的受害者,自是不可能会做这种事情。 至于赵俊臣,先不说案发时他正值“病重”,单说赵俊臣这些日子以来,虽说在朝中崛起势头明显,但毕竟底蕴不足,根基尚浅,无声无息的灭了何明全门这种事情,赵俊臣根本没有能力做到。 再考虑到太子朱和堉的刚直心性与将来名声,将西厂交给他显然不合适,所以就只能交给赵俊臣了。 而且,一直以来,赵俊臣的表现与所作所为,在德庆皇帝眼中也算得上是忠心耿耿,把西厂交给赵俊臣,德庆皇帝也放心。 至于德庆皇帝有没有借着建立西厂的事情,进一步损坏赵俊臣在朝野间的名声,为将来太子朱和堉登基做准备,这般心思,却也只有德庆皇帝自己知道了。 所以,对于赵俊臣的推辞,德庆皇帝也没有生气,只是满面宽和的笑道:“俊臣你这些日子愈发的长进了,竟是想的如此深远全面,也没有贪权之心,朕心甚慰,然而这一次,却是俊臣你多想了。” 顿了顿后,德庆皇帝解释道:“西厂之前固然名声不好,但那也是因为汪直、张瑾两人仗着有先皇宠信,在朝中为所欲为肆无忌惮,但俊臣你又如何能与那两个阉货相提并论?朕对你的为人心性,可一向都是放心至极的。有俊臣你来重建西厂,担任厂督,只要不似汪张两人那般嚣张跋扈,又如何会败坏朕的名声?说不定俊臣你办事用心,不仅能扭转世人对西厂的印象,还能为朕涨脸呢。” 见赵俊臣想要反驳,德庆皇帝却不给机会,接着说道:“至于俊臣你是外朝大臣还是内廷宦官,与你是否能够担任西厂厂督,更是没有丝毫关系,就说朕的内库,自俊臣之前,一向都是由内廷宦官管理,如今朕不一样是交给了俊臣你?自俊臣你管理内库后,效果如何,外朝内廷也皆是看在眼里。而且内廷的大小事情,外朝大臣插不上嘴,一向由朕一言而决,朕让你来担任这西厂厂督,又有谁能多嘴?” 说到这里,德庆皇帝沉思片刻后,又说道:“至于你说的内外联络不便的事情,朕自今日起就授予你随时觐见上奏之权,不也就解决吗?” 说完这些之后,德庆皇帝笑吟吟的看着赵俊臣,态度前所未有的宽和,但意思却很明显——朕就是这个意思,你不能拒绝! 见德庆皇帝如此态度,赵俊臣心中愈寒,但还是说道:“可是如今的外朝户部与内廷内库,已是牵扯了臣绝大部分的精力,而且臣只是擅长理财,对于侦缉审监之事,却没有什么经验,就怕不能做好,会辜负陛下的圣望啊。” 对于赵俊臣的垂死挣扎,德庆皇帝却是大手一挥,说道:“不试试怎么不知道?你就先帮着朕把西厂搭起个架子来,一应人手,朕都满足,若是当真做不好,朕也不怪罪你,到时候再换人就是,而且朕也信得过你的能力。” 顿了顿后,德庆皇帝笑容微敛,直视着赵俊臣,缓缓说道:“如今满朝上下,朕只是信得过爱卿你,难不成爱卿你却不愿意为朕分忧吗?” 说话间,德庆皇帝对赵俊臣的称呼转变,从“俊臣”变成了“爱卿”,显示自己对赵俊臣屡屡拒绝的不满。 听德庆皇帝这么说,赵俊臣知道自己再无可能拒绝——如今的赵俊臣,还不能摆脱德庆皇帝的控制,像周尚景那般能与皇权抗衡——所以只能恭声说道:“既然陛下如此信任臣,臣自是全心全意为陛下分忧,不敢推辞。” 见赵俊臣终于答应了下来,德庆皇帝开怀大笑,说道:“朕果真没有看错俊臣!” 赵俊臣垂首赔笑,心中却暗暗想道:“事已至此,这西厂的事情,我也只能接下来了,不过这西厂虽然是个屎盆子,但世间万事,有利即有弊,所谓危机,也是危险中藏着机遇……无论如何,这西厂权势极大,好好经营一番,未必就一定是坏事……哎,如今也只能这么想了。” 这般想着,赵俊臣向德庆皇帝禀报道:“陛下,臣既然承蒙陛下信任,自是要全心全意的为陛下办事,而如今为陛下重建西厂,臣也是略有想法,还望陛下能恩准。” “哦?俊臣有什么想法?快说与朕听。” 德庆皇帝显得很给赵俊臣面子,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 “陛下,依臣看来,这西厂之所以会搞得声名狼藉,究其根本,还是因为它的权势太大,却又权责不明的缘故,西厂前两任厂督,无论是汪直,还是张瑾,都是把东厂与锦衣卫的职权全都包揽在自己手中,甚至可以不经奏报就缉拿朝中大臣,如此一来,自然造成了他们行事肆无忌惮,横行跋扈。臣以为,西厂的建立,乃是为了平衡东厂,让陛下将来在侦缉之时,不至于只能对东厂偏听偏信,然而也正因为如此,西厂的权势职责,也应该与东厂等同才是。”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说道:“臣对陛下自是忠心耿耿,然而为我大明朝千百年计,日后西厂的厂督,未必不会再出现汪直、张瑾之流,甚至更有野心之人,这般不限权责,却不是长远之道,为了陛下的江山稳固,对西厂限权,乃是势在必行,还望陛下深思。” 其实,西厂的权责限与不限,都是监视、侦查、镇压之事,赵俊臣说是限权,却是不想让西厂重建之事搞得太过张扬,并与东厂、锦衣卫这些衙门分担黑锅罢了。 德庆皇帝却觉得赵俊臣所说有理,沉思片刻后,点头道:“俊臣所说有理,待西厂建立后,朕将下旨,西厂的权职与规模,当与东厂等同。” 赵俊臣又说道:“还有就是,陛下您之所以要重建西厂,是担心东厂与锦衣卫被有心人渗透了,所以臣以为,这西厂重建之初,应当先行保密消息,这样才能挑选出对陛下忠心耿耿的人手,不担心被有心之人渗透。此外,人手的挑选,也应该更侧重于禁军、刑部一些。而等到西厂的架子搭建起来后,再行公布,外朝中人也再难反对,能省却不少口舌麻烦。” 德庆皇帝亦是答应道:“俊臣所思,果然全面深远,就按俊臣你说的来办,朕信得过你,所需人手钱财,也全都随你。” “多谢陛下!” 就这样,事情定了下来。 ……… 待赵俊臣出宫之后,时间已是接近晌午。 许庆彦在宫外等了许久,正值无聊,见赵俊臣终于出宫,连忙迎了上去。 “少爷你终于出来了,陛下这次找你,时间可够久的。”说话间,许庆彦见赵俊臣神色之间似喜似忧,连忙问道:“少爷,发生什么事了?” 见周围无人,赵俊臣轻叹一声,就把自己要重建西厂、并担任厂督的事情简略的说与许庆彦听。 许庆彦却想不到这般事情会有什么坏处,只知道西厂权势极大,不由大喜道:“少爷,这可是大好事啊!等少爷您成了西厂厂督,我倒要看看,这满朝上下,还有谁敢得罪咱们!” 赵俊臣苦笑一声,又摇了摇头,缓缓道:“这事哪有那么好?糖衣炮弹罢了。” 许庆彦自是不明白“糖衣炮弹”的意思,不由疑惑的向赵俊臣看去。 赵俊臣也不解释,只是说道:“再送我的名帖,让李立德马上来见我,如今西厂初建,而这李立德担任刑部侍郎多年,经验丰富,对我也一向尊敬顺从,也该给他换换位置了。” ~~~~~~~~~~~~~~~~~~~~~~~~~~~~~~~~~~~~~~~~~~ PS:天气闷热,因为工作的原因又在外面跑了一天,感觉快要死掉的样子,不过回来后看到订阅又恢复了一点,不由动力十足,虫子相信,只要坚持下去,迟早会有回报的。恩,五千字奉上。(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太子驾到. 虽说李立德如今正因为何明的灭门案而忙得焦头烂额——德庆皇帝只留给三司留下十天的破案时间,但无论刑部还是大理寺,又或者都察院,至今都还没有丝毫的头绪——但收到赵俊臣的名帖后,李立德还是第一时间就赶来了,并且心情颇佳。 无他,自“突发急病”以来,赵俊臣对于门下官员皆是避而不见,唯独屡屡把李立德召来详谈,虽说有何明灭门案的缘故,但若是借着机会好好表现,在李立德想来,未必就不能提高自己在赵俊臣心中的地位。 所以,来到赵俊臣的书房后,赵俊臣刚刚让他落座,李立德就略带急切的再次起身,向赵俊臣表现道:“大人再次召见下官,可还是因为何明老太师灭门案的事情?还请大人放心,下官已是派出刑部中的得力人手,老道部员,联合大理寺与都察院的人一同查案,想必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赵俊臣先是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缓缓说道:“你办事,我自然放心,不过今日找你来我这儿,却不是为了何明老太师的案子。” 李立德不由一愣,抬头向着赵俊臣看去,才发现赵俊臣此时的表情很奇怪,似喜似忧,又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不知究竟何事?还请大人指教。” 赵俊臣沉声道:“这件事情,今天陛下才与本官一同定了下来,尚处于秘密筹备阶段,如今与你说,亦是希望能借你之力,但你切不可向他人泄露消息。” 王立德明白赵俊臣这是要向自己透漏什么机密之事,显然把自己当做亲近之人看待,不由面露期待。 其实,只是因为这西厂筹建的事情,赵俊臣经验不足,没有太多头绪,而如今在赵俊臣的门下,也只有身为刑部侍郎的李立德可以帮忙出出主意罢了。 于是就在李立德的期待之间,赵俊臣缓声说道:“如今陛下已是有意重建西厂,不过此次情况,却与之前不同,并非由内廷负责,而是交由本官,重建之后,亦是由本官担任厂督。” 和许庆彦一样,李立德也没有想到这件事所蕴含的危机,只想到了西厂未废时的种种威风,不由大喜,忍不住再次站起身来,大声说道:“大人此言当真?这可真是大喜事啊!若是大人兼任了西厂厂督之位,日后您在朝中的权势影响,必是会大涨的,那么咱们就再也不惧任何人了。” 一旦赵俊臣势大,身为赵俊臣门下的官员,李立德的地位权势自然也水涨船高,此时的李立德,只觉得自己跟对了人。 赵俊臣见李立德如此,也没有向他解释其中的隐忧,只是叹息一声,摇头道:“事情哪里有这么简单?陛下虽说把这差事强交给了我,但西厂这般监察缉审的衙门该如何筹建,我又如何懂得?今日把你叫来,是因为你在刑部任职多年,相关经验丰富,与那东厂和锦衣卫也有了解接触,却是想要向你请教了。” 听赵俊臣这么说,李立德连忙摆手道:“大人言重了,以大人的聪慧才智,对这些小事自是一听就懂一看就明,‘指点’两字,又如何说得。” 说话间,见赵俊臣只是静静的看着自己,并没有多说什么,显然不愿意只听这般客套话,李立德又说道:“不过正如大人所说,下官在刑部多年,与东厂衙门多有接触,对于如今西厂筹建,心中也略有所得,还望大人指教。” 说到这里,只见李立德沉吟片刻后,又缓缓开口道:“据下官所知,当初西厂的规划建制,一向都是参照东厂的,而东厂自厂督以下,设掌班、领班、司房五六十人,皆是由锦衣卫拨给,分为子丑寅卯十二班;而负责具体侦缉工作的,则是下面的档头和番子,共有两百多人,同样分为子丑寅卯十二班,亦同样是由锦衣卫中挑选的精干分子组成。” 赵俊臣对此却不太了解,不由一愣,说道:“哦?这东厂的建制倒是精练,竟是仅有区区三百人左右,这么点人又如何足够自京城到地方的巡查缉捕?倒是出乎本官意料之外。” 李立德笑道:“这就是下官要向大人禀报的关键之处了,这东厂人数虽然不多,但锦衣卫的人多啊。东厂与锦衣卫自建立以来,原本地位平等,职权相似,然而东厂毕竟身处皇宫大内,也更容易得到皇上的信任。而且锦衣卫向皇帝奏报,需要具疏上奏,但东厂却可口头直达;到了成祖时期,甚至还赋予了东厂监督锦衣卫动向的权力。由此一来,这东厂和锦衣卫的关系,也逐渐由平级变成了上下级关系。所以东厂办事,其实大都是在调派锦衣卫的人手。” 说到这里,李立德意有所指的继续说道:“说了这些,大人也应当已是明白,这锦衣卫如今虽说地位不如东厂西厂,甚至渐渐沦为附庸,但对东厂西厂而言,锦衣卫却是权势根本之处,不仅内中人员皆是由锦衣卫处挑选,每当行事,亦是从锦衣卫处调集人手。当初西厂两次创建,之所以权势地位皆要高过东厂一些,就是因为西厂对锦衣卫的影响更大,所领的缇骑,也就是锦衣卫校尉,甚至要比东厂多上一倍。所以依下官想来,大人此次奉命重建西厂,担任厂督之职,若是想要有所作为,这锦衣卫就是最最紧要之处,是务必要好好拉拢的。” 西厂还未建立,李立德已是在撺掇着赵俊臣与东厂夺权了。 赵俊臣却神色不动,只是认真听着,点了点头,示意李立德继续说下去。 而对于李立德所说的这些,赵俊臣心中了然之后,亦是心中有数,这次重建西厂,赵俊臣虽然打算从外朝三司、京内禁军处中多调派些人手,而不仅仅只是侧重于锦衣卫,但锦衣卫赵俊臣还是要着重拉拢的。 而且,锦衣卫虽然一直都是历代明朝帝王眼中最亲信之人,但终究还是属于外臣,与东厂的那些宦官,毕竟还是有些隔阂的,而如今西厂建立后,由同样是外臣的赵俊臣担任厂督,拉拢锦衣卫,其实是有着天然优势的。 在赵俊臣暗思之时,李立德则继续解释着东厂建制:“说完建制,咱们再说这东厂的规矩制度,却也是别具一格。东厂权大,除了监视朝野动向和侦缉抓人之外,三司与锦衣卫会审大案,东厂也都会派人在旁听审,名为‘听记’;而朝中各个衙门,亦有东厂人员坐班,负责监视,被称为‘坐记’。每隔一段时间,东厂的档头番子们就会通过抓阄来决定各自的职责范围,平日里各司其责,倒也井然有序,不见疏漏。” 说到这里,李立德向着赵俊臣躬身一礼后,说道:“下官对于东厂的了解,大约就是这些,还望能对大人筹建西厂能有所益助。” 见李立德介绍完毕,赵俊臣点了点头,沉吟间缓缓开口道:“这东厂运转多年,一向成效不俗,其规矩规制,显然自有其独到之处,既然西厂之前两次建立,结构运转都是参照东厂,那么咱们也不妨萧规曹随,东厂怎么做,今后西厂就怎么做,本官对这般衙门毕竟还是不熟,不妨先行把架子搭建起来再慢慢摸索就是,也没必要为了独树一帜而有所更改,最后反而落得自作聪明的下场。” 李立德连连点头,一脸钦佩,说道:“大人深谋远虑,说的极是。” 赵俊臣话锋一转,却又说道:“不过,我毕竟是以外朝的身份担任西厂厂督,与东厂终究有些不同,所以要有一些改变,也是在所难免,依本官看来,这次西厂重建,除了要从锦衣卫处挑选可靠人手之外,京中禁军、外朝三司之中,也要有所侧重调派,毕竟锦衣卫受东厂控制多年,不知根底前也不可一味依靠。” 说到这里,赵俊臣向着李立德笑道:“而我今日叫你来,除了想从你这里了解些东厂的情况作为我规划西厂的参考外,也想让你帮着在外朝三司之中,挑选一些精明可靠的人手调入西厂,这样西厂重建后,自己人多些,也总用的顺手些。而西厂毕竟隶属于内廷,日后虽是由本官掌控,但掌班、领班、司房的空缺,本官依然打算留几个位置给内廷的司礼监,再加上从锦衣卫调来二十人左右,至于剩下空缺位置,就大都要靠你来帮我张罗了,毕竟这方面的人才,你熟悉的要多些。” 西厂一旦成立后,其权势究竟有多大,李立德自然清楚,赵俊臣这般找他要人,让李立德的亲信心腹们得以在西厂立足,就相当于给了李立德天大的好处,李立德自然大喜,连声答应道:“大人放心,下官办事,必会让大人满意的。” 赵俊臣满意的点了点头,又说道:“这次你帮着本官把西厂搭建起来后,你的功勋,本官也自会禀呈于陛下,说起来,这刑部尚书冯陂大人年事已高,早已是有些力不从心,刑部的各个位置,也该变一变了。” 李立德更是大喜,之后自是对赵俊臣诸般保证不提。 接着,赵俊臣与李立德又商量了一些细节,如何从各个衙门调派人手,如何拉拢锦衣卫,不知不觉间,时间流逝,正是投入之际,许庆彦突然推门而入,脸上带着些许不可思议。 “怎么了?” 见自己与李立德的谈话被打断,赵俊臣不由皱眉问道。 “太子……”许庆彦磕磕巴巴的说道:“少爷,太子殿下他、他亲自来咱们府里找你了。” “太子!?” 赵俊臣经过这些日子以来的官场历练,本以为自己早已是做到了城府深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但听到这般消息后,还是不由得大吃一惊,如许庆彦一般只觉得不可思议。 不仅仅赵俊臣,连一旁的李立德,也是一副目瞪口呆神色怪异的样子。 太子朱和堉,身份尊贵不说,对赵俊臣更是出了敌视无比,平日里碰面说话也都嫌别扭,今日怎么会屈尊亲自来赵府找赵俊臣?难不成因为何明被害,心情不爽,所以来找赵俊臣出气?太子不似这般沉不住气的人啊。 暗思之间,赵俊臣已是向李立德吩咐道:“既然太子来了,你也不好再在这里呆着,就从后门离去吧,今日我与你说的这些,好好思虑个究竟,待下次再商议吧。” 说话间,向李立德点头示意后,就起身随着许庆彦离去了。 ~~~~~~~~~~~~~~~~~~~~~~~~~~~~~~~~~~~~~~~~~~~ 在前往正堂的路上,赵俊臣疾步前行,一边思考着太子的来意,以及自己见到太子后该如何应对,一边向许庆彦问道:“太子来的时候,身边有什么人?” 许庆彦答道:“除了他身边的亲随之外……哦,户部侍郎詹善常詹大人也跟在一边,只是神色不大好。” “哦,这样啊。”赵俊臣恍然,有些猜到了太子的来意,喃喃道:“想来是陛下南巡的前期筹备结束了,这件事是由户部负责出钱,由太子负责具体操办,这次他来找我,应该是银钱结算的事情了,不过就为了这种事情,他也不至于亲自来吧?” 说完之后,赵俊臣也不再问什么,只是埋头前行,没过多久,已是来到了赵府正厅门前。 抬头看去,只见那位正直刚严的太子,此时正毫不客气的坐在正厅主位,皱着眉打量着赵府的奢华模样,神色间很是不满。 而那户部侍郎詹善常,此时正苦着脸的垂手候在一旁,显然与太子打交道,让他这样的贪官极为痛苦。 待见到赵俊臣出现后,太子轻哼一声,神色之间愈加不满,则詹善常则露出了轻松的表情。 “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千岁。臣不知太子驾临,有失远迎,让太子久候,还请太子殿下恕罪!” 将一切尽收眼底后,赵俊臣快步进入正堂,一边向太子行礼,一边用自己最大的声音问安,震的太子朱和堉眉头直皱。 这也不怪赵俊臣,上次赵俊臣与太子在御书房外相见,赵俊臣向太子行礼,太子朱和堉却假装看不见就那么任由赵俊臣跪着的事情,赵俊臣可还记得很清楚。 赵俊臣可是很担心太子朱和堉会不会再来这一招,如今没有德庆皇帝在一旁做主,自己再怎么被太子朱和堉欺负,也只能承担着,所以这般大声呼唤,也让朱和堉忽视自己不得。 看着赵俊臣这般,太子朱和堉终于没有忽视赵俊臣,只是又哼了一声,然后冷冷的打量赵俊臣,说道:“赵大人,你身为户部尚书,正值朝廷公办时间,本太子在户部衙门竟是找不到你,还要亲自来你府中。赵大人难不成是在家中办公不成?” 听到朱和堉的嘲讽指责后,赵俊臣也不慌乱,只是平静的解释道:“太子殿下,臣为陛下办事,为朝廷效力,一向都是尽心尽责的,只是如今臣病体未愈,尚还在家中休养,吏部那边亦是病假未销,今日会上早朝,也是因为陛下昨日有旨意的缘故,并非是臣怠慢,还望太子明鉴。” 对于这些,太子朱和堉自然也知道,只是见到赵俊臣后,实在心中不快,忍不住有意为难罢了。 所以听到赵俊臣这么解释后,朱和堉也没有继续追究,只是冷笑的打量着赵府中的奢华装饰,又说道:“赵大人的府邸奢华,本太子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更胜传闻,不知赵大人你俸禄几何?又在哪里发的横财,竟是可以撑起这么大的府邸门面?” 言下之意,又是在指责赵俊臣贪污受贿了,这对他们两人而言,却也是老调重弹。 赵俊臣依然神色不变,只是说道:“太子殿下,臣的府邸,陛下也亲自来过两次的,并没有说过什么。” 朱和堉面色愈沉,刚准备斥责些什么,最终不知想到了什么,竟是忍住了,反而冷声说道:“起身吧,你既然病体未愈,就别这么一直跪着,省的改日又到父皇那里告状,说本太子虐待于你。” 见朱和堉竟是这么轻易的就放过自己,赵俊臣不由一愣,但还是很麻利的站起身来。 朱和堉也不与赵俊臣啰嗦,从随身太监那里接过几份折子后,放在手边桌上,然后皱眉说道:“本太子今日来找你,也不是为了旁事,陛下南巡的筹备事宜,如今已是准备妥当,为了这件事,户部共拨下了二十八万两银子,而诸事结束后,本太子算了下,共用去十九三千万两银子,还余下八万七千两,这些银子我已是全部返还户部,这里是细节折子,我看你身体已是好的差不多了,抽空处理一下,因为你不在,这件事已经是拖了好些时日了。” 好嘛,其他官员用朝廷的银子办事,从来都是只觉得不够,屡屡追加,然后中饱私囊;太子倒好,这么一大笔银子经手,不仅没有觉得不够,还能省下近三分之一,然后一个子不留,全部还给了户部。 从这方面来讲,太子朱和堉确实是一心为公,办事之间,竟是不存丝毫私心。 要知道,八九万两银子虽然不是太多,但也足够太子用来收拢一些人心,培养一些私人力量了。 只不过,赵俊臣与朱和堉两人,似乎从未有过像今日这般心平气和的谈论公事,所以太子说的不舒服,赵俊臣听的也别扭。 心中暗暗感叹一声后,赵俊臣问道:“这般小事,太子您随便差个下人把折子送来就是,又何必屈尊亲自前来?” 听赵俊臣这么说,太子神色略有些奇怪,沉默片刻后,缓缓开口道:“听父王说,本太子之所以能负责南巡筹备的事情,是因为你上的折子给父皇献策?” 赵俊臣也是沉默片刻,然后答道:“回太子陛下,为了陛下的南巡筹备,臣确实曾向陛下进呈过一些心中谋划,但却从未向陛下建议过由太子您来负责此事。” “你的这些谋划很好……”太子朱和堉又是沉默了片刻后,再次说道:“这些谋划,不仅让父皇放心的把南巡筹备的事情交由我来做,让我入朝议政多年,终于可以做些实事,父皇他还把这些谋划全都归于我的名下,向朝中百官说……是由我想出来的……” 赵俊臣只是沉默不语,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毕竟,这件事是他有心而为的。 “本太子一生,向来光明磊落……因为这件事,算是本太子欠你一个人情。”此时朱和堉的表情,要多别扭就有多别扭,想来,欠人情于赵俊臣这样的贪官,是他最不愿意的看到的:“不过,也仅此而已,本太子公私分明,对于你、对于你的所作所为,也依旧厌恶非常,今后也依然与你势不两立,这一点你要明白。” 说完之后,太子起身,就这么离去了。 而这,想来也就是太子亲至的目的了——不仅承了赵俊臣的人情,还剽窃了赵俊臣的南巡谋划,赵俊臣本人却是太子本身最为厌恶的贪官奸臣,对太子这般性子而言,这些日子想来怕也很不舒服。 ……… 将太子恭送到赵府门外,看着太子仪驾渐渐远去,赵俊臣突然轻轻叹了一声。 “大人,这个太子,自以为是储君,做事却也太过霸道,看他今日这番话,好似是大人您欠他的似得,哼,储君说到底,也仅仅只是储君罢了!” 另一边,詹善常却没有离去,只是站在赵俊臣身旁抱怨道。 赵俊臣与太子是死对头,而詹善常身为赵俊臣门人,背后说太子坏话的勇气还是有的,尤其是赵俊臣就在一旁听着。 “也不能这么说。”赵俊臣悠悠道:“我是个贪官,欠的是天下,而这天下将来却是他的,说我欠他,也不算有错。” “大人,您对太子也太客气了。” 赵俊臣又是轻轻一叹,然后好似开玩笑,又好似很认真,缓缓道:“说到底,我对咱们这位太子殿下,心思之间,应该是很钦慕的。” 还以为赵俊臣是在开玩笑,但转头之间,却又好像不是这样,詹善常不由目瞪口呆。 是的,赵俊臣对太子朱和堉,其实是非常钦慕,钦佩他的所思所想,羡慕他的所作所为。 这位太子性子刚正严直,为国为民之心,任谁也不能怀疑,又有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勇气,可以说,太子所做的一切,正是赵俊臣想做又不敢做的。 所以,赵俊臣很钦慕太子。 但也正是因为这位嫉恶如仇正直过头的太子殿下,赵俊臣只能当一名贪官奸臣,还在努力成为大明朝最大的贪官奸臣。 而如今,赵俊臣又与其他的贪官奸臣们联合在一起,借着太子负责南巡筹备的事情,向这位被自己所钦慕的太子下绊子。 虽然因为何明灭门案的突发,这次的绊子效果恐怕会打个折扣,但也足够太子焦头烂额了。 收网的时间,想来也就在这几日了。 “世上诸事,不如意者总是十之八九,若是这位太子殿下能改改这嫉恶如仇的性子,能有点过往不究的宽和,该有多好。” 抛下这段意味不明的话,赵俊臣已是转身回府,詹善常有些摸不著头脑,但也不敢多问,只是连忙跟上。 ~~~~~~~~~~~~~~~~~~~~~~~~~~~~~~~~~~~~~~~~~~~ PS:今天回来的晚,也更新晚了,大家见谅。恩,二合一大章节奉上。(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一十三章 .小鬼难缠. 第二天,早朝之上,德庆皇帝上朝时看上去依然心情不佳,待得知刑部、都察院与大理寺对于“何明灭门案”皆还是一无所获后,又是一顿大发雷霆,将满朝上下狠狠的责骂了一番。 如今会试春闱将近,主考官人选与考试题目都已是到了该讨论的时候,但德庆皇帝却提也不提,再次甩手下朝了。 但早朝过后,德庆皇帝却再次在私下里召见了赵俊臣,这般连续两天的召见秘谈,引来不少朝臣的猜测。 待一番密谈之后,等赵俊臣离宫,却依然没有去吏部注销病假,也没有去户部办理公事,而毫不停留的是直接回府,对外宣称自己身体依旧不适,还要继续休养,让暗中观测打探的朝臣们大失所望。 然而,回府后没多久,一辆扮相低调的马车缓缓的离开了赵府,载着赵俊臣,向着锦衣卫的大本营——锦衣卫亲军指挥使司驶去。 锦衣卫如今虽然已是渐渐的被东厂所控制,几乎沦为附庸,但这个衙门既担负着皇帝的仪仗队和贴身卫队的职责,又掌管刑狱,有巡察缉捕之权,依然权势极大,让人不敢随意招惹。 也正是由于锦衣卫的权高势大地位尊贵,其衙门不像其他亲军衙门那样散落在京城的坊巷中,而是靠近皇城的正门承天门,在千步廊西侧,毗邻五军都督府,与东侧的六部隔街相望,位于明代核心权力机构的驻地。 当赵俊臣乘着马车来到锦衣卫衙门外,刚刚停下,还未等到赵俊臣下车,就听有人用一副嚣张且不耐烦的语气在马车外呼喝道:“你们是什么人?长不长眼?把车停在这儿干嘛?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这里可是锦衣卫衙门!快快离去!别在这儿碍眼!” 赵俊臣掀开车帘,却见一名锦衣卫校尉,年纪大约在三十岁左右,满脸的络腮胡子,扮相颇是威仪,此时正拦在马车之前,神情嚣张的对着马车上的车夫大呼小叫着。 京城之中,权贵云集之地,寻常的军中校尉或是官府衙役,最是不敢随意得罪人,很可能某位看似寻常的路人,就会与某位公爵或者高官扯上关系。但锦衣卫却是例外,京中除了寥寥几人,一向都只有权贵们躲他们的份,所以见到有马车停在锦衣卫衙门外,看上去又扮相寻常,守在外面的校尉也不管来意背景,就这般随意的呼喝驱赶了。 然而,赵俊臣正是锦衣卫不敢随意招惹的几人之一,就算是在为赵俊臣赶车的这位马车车夫,也算得上是见多识广,仗着有赵俊臣的背景,平日里在赵府之外也算是一号人物,面对眼前这锦衣卫校尉的呼喝,竟只是轻藐的抬眼看了一下,然后跳下马车,自顾自的把马车拴在锦衣卫衙门外面的拴马石上,对那大呼小叫的锦衣卫校尉,竟是毫不理会。 见到车夫这般表现,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那校尉勃然大怒,竟是直接拔出了腰间佩刀,疾行几步后来到车夫身前,把明晃晃的刀子在车夫眼前不断晃动着,面目狰狞,并大声呼喝道:“嘿!你这家伙听不见是不是?锦衣卫你也敢随意招惹,信不信爷我在这儿把你砍死了也没人敢为你收尸!?” 看到这锦衣卫拔刀了,那车夫才终于慌了,这锦衣卫校尉不知道马车上坐着的是赵俊臣,这明晃晃的刀子更不认得赵俊臣是谁,心慌之间,车夫下意识的就要抬出自己的背景:“你……你敢,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 话声刚刚过半,在赵俊臣的示意下,许庆彦已是跳下马车,大声喊道:“住口!” 见许庆彦出现,车夫底气足了不少,腰杆一挺,向那校尉回瞪着,但终究还是没有透露自己的身份。 而许庆彦来到两人身前,瞪了车夫一眼后,又皱眉看着那名锦衣卫校尉,轻哼一声:“这里是哪里小爷我知道,但你也别以为自己是个锦衣卫就了不起了,小爷我还真不放在眼里。把刀给小爷我收起来!” 言语之间,竟是比这名锦衣卫校尉还要更加嚣张。 不过,在潞安府的时候,当时赵俊臣尚只是一名三品侍郎,身为赵俊臣的亲随,许庆彦就敢对正四品的知府随意谩骂指责了,如今这般呼喝一个小小的锦衣卫校尉,倒还算是客气的了。 被许庆彦那嚣张的气势所慑,锦衣卫校尉下意识的后退半步,但接下来却又恼羞成怒,虽然也觉得这马车中人,可能真的有些背景,但他身为锦衣卫,“见官高一级”都是低调的说法,嚣张惯了,又如何被人这般羞辱过?忍不住就要再次喝骂。 而就在这时,守在衙门外的其他锦衣卫,也注意到了这里的争执,然后就见有一名锦衣卫小旗又带领着三四名锦衣卫校尉走了过来。 “秦校尉,怎么回事?有人敢在这里闹事!?” 那锦衣卫小旗先是冷冷的打量了许庆彦几眼后,见许庆彦虽是长随装扮,但面料讲究不下寻常富豪之家,目光微闪,但也没有太在意,只是拿捏着腔调向那名正欲发怒的校尉问道。 听到锦衣卫小旗的询问,那秦校尉先是微微一愣,然后瞪了许庆彦与车夫一眼,转过身来,满脸赔笑的说道:“哦,怎么惊动了张小旗,还请小旗大人放心,没什么大事,不过是有人不懂规矩,把马车停在了咱们衙门外面,我正要让他们离开。” ~~~~~~~~~~~~~~~~~~~~~~~~~~~~~~~~~~~~~~ “我一向权高位尊,少和底层的校尉衙役接触,却是忘了这锦衣卫的嚣张跋扈,竟是把事情想简单了。不过,我今日会来这里的事情,陛下早已知道,应该给锦衣卫们下过旨意才对啊。” 另一边,见到这一幕,赵俊臣暗暗感叹着八个字——“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果真如此。 因为西厂筹建尚处于隐蔽阶段,赵俊臣只能隐藏身份来这锦衣卫衙门,没想到锦衣卫权大势大,一向嚣张惯了,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竟是连门都难进。 赵俊臣虽然有圣旨在手中,还有德庆皇帝在早朝后刚刚钦赐的虎牌,但这个时候若是拿出来,层层上报之下,惊动的人太多,却也是不好。 就在赵俊臣暗暗感慨之间,听到这“秦校尉”向“张小旗”的禀报后,却是不由一愣,然后再次掀开车帘,多打量了这位“秦校尉”几眼。 无他,“秦校尉”只是说许庆彦和车夫不懂规矩,误在锦衣卫衙门外停车,却丝毫没有提及许庆彦及车夫对他的挑衅冲突,这是在有意庇护了。 可以想象,若是这秦校尉实话实说,甚至添油加醋,若是许庆彦和车夫没有背景,以锦衣卫的权势和嚣张性子,两人一顿皮肉之苦以及牢狱之灾定然是不可避免的。 “这个姓秦的校尉,看似嚣张鲁莽,心性倒是不坏,之前我府里的车夫和许庆彦对他如此的藐视,竟然还能德报怨,难得难得。” ……… 就在赵俊臣暗思之间,那张姓小旗却冷笑一声,斜眼看了秦校尉一眼后,略带讥讽道:“秦校尉,你这就是不把我们当兄弟看待了,刚才的一切我等就在一旁看在眼里,这些人不仅与你有了冲突,还藐视于我锦衣卫,秦校尉你是出了名的好心肠,想要放过他们也是可以想象,但我锦衣卫的尊严威势却不能容人随意冒犯。” 听张姓小旗这么说,周围的校尉皆是哄笑,好似秦校尉有一副好心肠对他们而言是一件需要耻笑的事情一般。 也不管秦校尉满是络腮胡的脸上满是通红,那张姓小旗已是皱着眉向许庆彦说道:“你的嗓门倒是大,刚刚说的话我可是听见了,你说你并不把我们锦衣卫放在眼里?好啊!说说你是谁府里的下人?看看到底能不能吓住咱们这些锦衣卫!” 虽然看似嚣张,但这张姓小旗终究还是留了个心眼,这是在打探许庆彦的来历呢。 可惜,许庆彦却知道,赵俊臣这次是秘密来访,不便随意透露身份,尤其这个张姓小旗,更是没有资格知道,一时间反而不知该如何回答。 但见到许庆彦这般表现,张姓小旗却以为许庆彦被自己吓住了不敢说——也就是说眼前之人就算有些背景,恐怕也定是惹不起锦衣卫——不由心中疑虑尽孝,大声道:“这些人藐视我等锦衣卫,就是藐视朝廷,藐视朝廷的,就是乱党!!” 扣下帽子后,张姓小旗底气更足,挥手呼喝道:“哥几个,把他们拿下,先关到牢里再说,让他们瞧瞧咱们锦衣卫的手段究竟能不能入眼!” 见这般情况,赵俊臣轻叹一声,就欲下车——让许庆彦这个嚣张惯了的人去对付同样嚣张惯了的锦衣卫,不起冲突才怪。 然而,赵俊臣的屁股才刚刚抬起,就听有人呼喝道:“住手!” 然后就听那些大呼小喝的锦衣卫校尉们纷纷发出惊呼。 “郎千户!” “哎呀,郎千户怎么来了?” “见过郎千户。” 听到这般变故,赵俊臣掀开车帘,就见一名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千总,此时正面色慎重的听着张姓小旗禀报。 与秦姓校尉不同,这张姓小旗的禀报却是各种添油加醋。 然而,听到禀报后,这郎千户面色愈加凝重,却没有什么生气的样子,先打量了许庆彦几眼后,然后带着一些客气,轻声问道:“你家主人可就在车里?” 许庆彦先轻哼一声,然后点了点头。 见许庆彦如此表现,郎千户反而愈加客气了,越过周围的锦衣卫,快步来到马车前,轻声向车内赵俊臣问道:“敢问阁下可是姓赵?” 赵俊臣见这般变化,知道省了不少麻烦,也长出了一口气,然后缓缓道:“正是。” 马车外,听到赵俊臣的回答,郎千户面色一变,连声说道:“我家指挥使大人刚刚才得到大人要来的圣旨,知道事情隐蔽,就派卑职来接大人入衙,只是没想到大人来的这么快,下面的人一向不懂规矩,又嚣张惯了,竟是给大人添了麻烦,卑职马上就处置他们,还望大人勿要见怪。” 赵俊臣说道:“小事罢了,不用在意。” 说话间,赵俊臣掀开了车帘,对着那位正在一旁发愣的秦姓校尉招了招手,在郎千户的示意下,秦校尉快步走到马车前。 猜到马车中人果然并非自己能招惹的,秦校尉不由露出忐忑之色,但赵俊臣却面色温和,笑着问道:“不知这位校尉叫什么名字?”(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一十四章 .锦衣卫. “不知这位校尉叫什么名字?” 赵俊臣的声音表情虽然和善,但通过之前郎千户的种种表现,秦校尉已是知道,眼前这人绝不是自己能随意招惹的,想到之前自己对赵俊臣的种种为难,不由大是慌乱,生怕赵俊臣此时的询问是为了日后的报复。 身为锦衣卫,固然不惧大多数的权贵高官,这是他们嚣张跋扈的资本,但他们也因此而更加清楚,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后,自己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卑、卑职……” 见这秦校尉只是呐呐不言,赵俊臣还没有什么表示,郎千户已是不耐,喝令道:“你眼前这位大人,连咱们的指挥使大人都不敢怠慢,如今这位大人问你话,你就好好回答,磕巴什么!” 秦校尉被郎千户喝令之后,不由更加慌乱,但也不敢再拖延,慌声答道:“回这位大人的话,卑职名叫秦威,之前得罪了大人的贵仆,是卑职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大人宽宏大量、宽宏大量……” 见秦威这般表现,赵俊臣不由一笑,说道:“不要担心,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之前你向那位小旗禀报之间,多有袒护之意,我看的出来,难得你有一副好心肠。” 说着,赵俊臣转头向郎千户说道:“这个秦威虽然莽撞了一些,但我很喜欢他的心性,就不要责罚了。” 郎千户自然点头称是,秦威亦是大喜。 不过,大喜之后,秦威看了周围同僚一眼,这个时候,任谁也能看出赵俊臣一行人是真的来历不凡了,皆是一副胆战心惊的样子,而那名张姓小旗,更没有之前的嚣张模样,不住的向秦威打眼色,面露哀求之色。 于是,秦威又忍不住向赵俊臣说道:“大人,卑职的这些同僚也都是无心之失,您看……” 然而,这一次赵俊臣却没有理会秦威,只是向郎千户问道:“这位千户,你们家指挥使大人正在等我?我这次是隐瞒身份秘密而来,又该怎么见他?” 郎千户恭声答道:“回大人,我家指挥使大人接到圣旨,也知道大人您这次是秘密前来,所以想要委屈大人从府衙后门进入。这里人来人往的,从前门到正堂之间又毕竟是人多眼杂,到底还是不方便,还望大人勿要见怪。指挥使大人他正在后堂等您。” “哦?”赵俊臣不可置否,只是说道:“闹了这么一出,又经过刚才的这番争执,还要从后门进你们锦衣卫衙门,是不是太欲盖弥彰了。” 郎千户笑道:“还请大人放心,刚才的事情毕竟闹得不大,除了守在衙门外面的这一班小旗校尉,并没有其他人注意到。而这些人又正好得罪了大人您,卑职正是打算有所惩戒,一会儿卑职就把他们全都丢进牢里呆一段时间禁闭起来,不让他们与外人接触,过段时间再放出来。这样也就不怕他们泄露消息了。当然,秦威校尉除外。” 赵俊臣点了点头,一脸随意道:“既然如此,就任由郎千户你来安排了。” 随着赵俊臣话声落下,周围一众之前还在耀武扬威的锦衣卫们,皆是面色惨白——好在赵俊臣并没有赶尽杀绝,只是打算关他们一段时间,否则定是一片哭嚎之声。 另一边,在郎千户的安排下,赵俊臣的马车缓缓向着锦衣卫衙门后门驶去。 看了一眼正犹自发呆的秦威一眼,赵俊臣微微一笑后,再次将车帘遮下。 ~~~~~~~~~~~~~~~~~~~~~~~~~~~~~~~~~~~~ 锦衣卫权大势大,府衙也比赵俊臣想象中更加豪华大气,虽然赵俊臣是从后门进入,但门高院深,威严贵气之处,已是在隔街的六部衙门之上了。 在郎千户的带领下,赵俊臣一路来到锦衣卫府衙后堂,不知道是否是提前安排的缘故,一路走到现在,几乎都没有见到什么人。 而在后堂门口处,正有一名身穿大红色斗牛服的中年男子,站在那里等候着。 赵俊臣一看,正是当今的锦衣卫的指挥使——洪锦。 这洪锦不愧是常年侍奉在德庆皇帝身边的人物,面目刚严,双目有神,身高七尺有余,气质之间,自是威风凛凛,然而或许是因为常年接触诏狱缉捕的缘故,亦有一些阴沉之气暗藏在眉目之间。 见到赵俊臣后,洪锦一脸的喜色,疾行几步来到赵俊臣身前,握住了赵俊臣的双手,大声笑道:“赵大人来的好快,我这才刚刚接到密旨不久呢,来,我们屋里谈。” 说话间,已是领着赵俊臣来到后堂,分宾主落座,先是让人奉茶,又与赵俊臣客套了几句后,只见洪锦向着身边的郎千户打了一个眼色,郎千户就知趣的离去了,而许庆彦自也是一同离去,一时间,房中只剩下了赵俊臣与洪锦两人。 待再无他人后,洪锦脸上笑容一敛,神色变得严肃无比,沉声问道:“赵大人此次前来,不知究竟何事,前后竟是如此隐蔽?陛下虽然来了密旨,说要我好好接待大人,并一切听从大人安排,但具体情况,也没有明说,还望赵大人可以明示。” 赵俊臣品了一口茶后,缓缓说道:“洪指挥使大人你也知道,前几天何老太师的灭门案震惊了朝野,其后锦衣卫与东厂的情报资料一同丢失,似乎厂卫竟已是被人渗透控制,更是让陛下大为震怒,陛下昨日召见于我,已是有意将厂卫大肆整顿清洗一番。” “陛下当真是这个意思!?” 听赵俊臣这么说,洪锦身体一震,虽强自镇定,但依然不由的流露出些许惊恐之色——这正是他这两天来最担心的事情。 赵俊臣冲着洪锦微微一笑,示意他安心,然后悠悠道:“不过,我好歹还是把陛下给劝住了,我对陛下说,厂卫的高层,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是陛下您给的,又如何能被其他人收买控制?尤其是洪锦大人你,世代深受君恩,对陛下又一向忠心耿耿,更不可能被人收买,就算厂卫当真是被人渗透控制了,想来也只是一些小角色罢了,若事情不是这样,情报就不会是一同神秘丢失这般引人注意,而是被人做假了。” 洪锦面露感激之色,拍掌说道:“是啊,赵大人,自厂卫情报丢失之后,我也是这么想的,如今更已是在锦衣卫内部进行严查,必要将那偷了情报资料的杂碎寻出来,可惜我与虽说是常常伴驾,但毕竟不似赵大人你一般与陛下亲近,有些话也不能向陛下明说,无论如何,多谢赵大人在陛下面前仗义执言了。” 说着,洪锦已是起身,向着赵俊臣躬身行礼。 赵俊臣连忙起身,将洪锦扶起,然后叹息道:“可惜,一向用的最是得心应手的厂卫突然出了这档子事,陛下他终究还是有些不放心,所以如今已是有意重建西厂,却把这苦差事一股脑全交给了我,甚至要让我这个外臣担任西厂厂督之位,哎……” 赵俊臣说的轻松,但洪锦猛地听到这般消息,却是身体一震,满是不可思议的向赵俊臣看去。 赵俊臣见洪锦如此,又说道:“只是为了防止朝野臣民对西厂重建的反弹,也为了预防西厂同样被人渗透,所以在西厂把架子搭建起来之前,这件事还需要秘密筹谋,而这也是我为何会隐瞒着身份来找指挥使大人的缘由了。诺,指挥使大人,这是陛下的密旨。” 说话间,赵俊臣从袖口中抽出圣旨,双手奉给了洪锦。 见是密旨,洪锦连忙跪下接过,然后打开细细查看,看完之后,将密旨奉还,接着竟也不起身,就这么向赵俊臣跪拜道:“原来如此,卑职见过厂督大人。” 见到洪锦突然向着自己跪拜,赵俊臣不由一愣,早就听说东厂如今已是把锦衣卫压的抬不起头来,锦衣卫的指挥使见到东厂的厂督还要下跪行礼,如今看这洪锦向着自己这位西厂厂督下跪行礼,丝毫没有别扭的意思,好似习惯了一般,才知道传言非虚。 暗思之间,赵俊臣已是一脸客气宽和的将洪锦扶起身来,然后用责备的语气说道:“哎,洪指挥使,为何要行如此大礼?你我职责相似,品阶相当,皆是外臣,又同样为陛下效力,正应该好好合作才是,何来上下之分?又何必这般隆重行礼?” 顿了顿后,赵俊臣意有所指的说道:“我不知道洪指挥使平日里与东厂中人是如何相处的,但我却把洪锦大人你当做是朋友来看待的,日后切不可如此。洪指挥使与我相处久了就会明白,我这人没那么多规矩,只要是自己人,随意即可,我也绝不会亏待。” 洪锦似乎并没有听明白赵俊臣的暗中所指,亦没有什么明确的表示,只是对赵俊臣愈加的恭敬客气了。 赵俊臣也不着急,越是重要的人,越要慢慢拉拢,洪锦与锦衣卫衙门受东厂控制多年,西厂又一向根基不足,正是要给他们时间好好考虑。 在赵俊臣的招呼下,两人再次落座,洪锦恭声问道:“赵大人您此次前来,可是为了在锦衣卫中挑选人手?” 赵俊臣笑道:“准确的说,是想要拜托洪指挥使你,帮着我在锦衣卫里挑选些可靠精干的人手,洪指挥使掌控锦衣卫多年,谁可信谁不可信,谁有能力谁没能力,自是要比我这个门外汉清楚,所以想请洪指挥使帮忙整上一份名单,过些日子我来领人就是。” 洪锦连忙道:“多谢大人信任,卑职必不会让大人失望,不出三日,就把名单送到大人府上。” 赵俊臣点头道:“我信得过洪指挥使。不过,洪指挥使只要帮着挑选出百来人就好,无需太多。这次西厂重建,除了锦衣卫处,我还打算从亲军上十二卫、外朝三司衙门之中,也同样挑选一些人手。还有,洪指挥使旗下的千户、副千户之类五品以上的锦衣卫,我也一个不要,给些百户、总旗之类的底层人员就好,不是我信不过锦衣卫,而是此次西厂重建,全是为了让陛下安心啊。” 洪锦连连点头,没有任何不满,说道:“这是应该的,这是应该的。” 接着,两人谈论了一些细节后,赵俊臣就要离去,在离去之前,赵俊臣突然想起来什么,又向洪锦说道:“对了,洪指挥使,我想向你要个人,不知洪指挥使是否愿意割爱?” 洪锦连忙笑道:“大人请说,只要卑职能做主,就决不让大人失望。” “洪指挥使你自然是可以做主的,否则我也不会提出来让你为难。”赵俊臣笑道:“只是一个校尉罢了,叫做秦威,我看着他顺眼,就想把他收了带在身边。” 听只是一名校尉,洪锦毫不在意,说道:“我这就下令,从即刻起,这秦威就是赵大人您的身边人了,说来这也是那个秦威的福气。” ~~~~~~~~~~~~~~~~~~~~~~~~~~~~~~~~~~~~ PS:第二更。(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一十五章 .秦威的故事. 赵俊臣之所以想要把秦威收到自己身边,并非是突发其想,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首先,这个秦威资历够老。看这他的年龄做派,已是在锦衣卫衙门呆了不少年头,对于厂卫的种种潜规则、明规矩,定也是熟门熟路。如今西厂重建,赵俊臣身边正缺少这么一个熟悉厂卫情况的亲信,有他跟在身边,赵俊臣日后掌控西厂,也多些方便。 其次,这个秦威的职位不高,如今仅只是一名最底层的锦衣卫校尉。这样的人显然没有人会去刻意收买,赵俊臣把他收到身边,也不用担心会是旁人眼线,而日后的亲手提拔、雪中送炭,也更容易培养秦威对自己的忠心。 最后,则是因为这个秦威心眼还不够坏!他虽然身处于锦衣卫这般大染缸中,平日里似乎也仗着锦衣卫的威风而耀武扬威,但看他之前的种种表现,心底终究还不失一份纯良,这样的人只要善待于他,就绝不会轻易背叛,赵俊臣也用的放心。 唯一有疑虑的,就是不知秦威的办事能力如何,但相比好处,也依然足够促使赵俊臣下定决心了。 ……… 当赵俊臣乘着马车,从锦衣卫府衙后门处离开的时候,那秦威已是在门口那里候着了。 此时,他已是脱下了身上的锦衣卫圆领甲,换上了寻常打扮,或许是因为前途尚不明朗的缘故,秦威的表情神色之间,满是忐忑之意。 马车在秦威身前停下,然后就见许庆彦掀开了车帘,先是用挑剔和审视的眼神打量了秦威几眼,然后又用不耐烦的语气说道:“你是叫秦威吧?还愣在这里干嘛?我家大人让你上车。” “哦、哦!” 秦威听许庆彦这么说,先是一愣,接着连忙答应,手脚麻利的爬上了马车,然后在许庆彦的示意下,进入了车厢之中,与赵俊臣和许庆彦同坐。 “见、见过赵大人。” 进入车厢后,车厢的空间略显狭隘,但秦威在赵俊臣没有表示之前,却也不敢随意落座,就这么弓着身子屈着腿垂着脑袋,满是紧张的站在赵俊臣面前,他身材又高大,配合上此时的神情模样,却是更显局促。 赵俊臣先是细细的上下打量了秦威一番,然后点头笑道:“车厢毕竟矮小,你这么站着干嘛?快坐下吧。” 然后就见秦威将自己的屁股轻轻的沾上了座位,依然垂着头,不敢多看。 赵俊臣见秦威如此,不由失笑,问道:“我究竟是何人,想来你如今应该已是知道了吧?” 听赵俊臣询问,秦威连忙点头,就想要起身回答,但在赵俊臣的示意下还是继续坐着,谨慎的答道:“知道了,大人您就是当今的户部尚书、内承运库总管大臣赵大人,刚刚指挥使大人亲自召见了卑职,说是让卑职今后跟着大人。” 赵俊臣点了点头,宽声问道:“锦衣卫权大势大,我这般把你要来,你不会有所埋怨吧?” 秦威急忙摇头,终于敢抬头看向赵俊臣,说道:“卑职怎么敢这么想,大人您是多虑了,卑职虽然在锦衣卫衙门任职多年,但如今也仅只是一个底层校尉罢了,更知道大人您在朝中的威势,能跟在大人您身边,是卑职的福气。” 赵俊臣笑了,说道:“你倒是会说话,不过这话说的倒是不算错,我把你从锦衣卫那里要来,可不是为了让你当长随的,自有重用,这般情况,日后你就明白了,总之必不会委屈你就是。”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说道:“我用人,只看两点,一是忠心,二是用心,只要做好这两点,我就绝不会亏待。” 秦威连忙保证道:“从今日起,卑职必是对大人忠心耿耿,尽心尽力为大人办事,还请大人放心。” 提点敲打了一番后,赵俊臣决定多了解一些秦威的情况,又问道:“我看你已是年纪不小了吧?” “回大人,卑职今年三十有二了。” “在锦衣卫衙门呆了多久了?” “有七年时间了。” “哦?”赵俊臣又问道:“这么说来,你在锦衣卫衙门里也算是个老人了,怎么还仅只是一个区区校尉?” 秦威面色微变,却是有些沉默。 另一边,见秦威不答话,赵俊臣还没说什么,许庆彦已是皱眉道:“大人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难不成还不愿意回答不成?” 许庆彦跟在赵俊臣身边多年,是赵俊臣最信任的亲信长随,所以对于秦威这样的新晋长随,可是挑剔的很。 尤其是双方在不久前,才刚刚有过冲突的情况下。 也正因为如此,听到许庆彦指责,秦威不由慌乱,不敢再有什么隐瞒,连忙答道:“回大人的话,其实卑职在锦衣卫衙门里,原本是跟着前镇抚使魏槐魏大人的,也曾担任过百户之职,可是两年前,魏镇抚使大人犯案,卑职也受了牵连,被同僚排挤不说,职位也是因为一些莫须有的罪责而一贬再贬,结果不过两年时间,竟已是成了最底层的锦衣卫校尉。” 说到这里,秦威不由面露苦笑,接着说道:“其实,卑职若不是今日跟了大人您,怕也不用多久,就会被赶出锦衣卫衙门了。” 听了秦威的回答,联想到之前秦威竟是被一众同僚耻笑的事情,赵俊臣心中了然。 想了想后,赵俊臣似乎想起来了什么,露出饶有兴趣的样子,问道:“你说的那位魏镇抚使,可是从前的南镇扶司的镇扶使?” 锦衣卫衙门,职权林林总总无数,但若说其中最为人所共知的两个部门,怕就是南北镇扶司了。 其中,北镇抚司专理诏狱,并且拥有诏狱,可以自行逮捕、侦讯、行刑、处决,甚至无需经过一般司法机构,锦衣卫如今的名声名气,倒是大都由这个衙门而来。 于此相比,南镇扶司则是如同宪兵一般的存在,负责锦衣卫内部人员的法纪、军纪。 秦威面露黯然之色,点头答是。 赵俊臣双眼微眯,问道:“那位魏槐大人究竟犯了何罪?为何会突然倒台?如今又在何处?” 秦威犹豫了片刻后,却是露出愤愤不平的神色,回答道:“回大人的话,那魏槐大人向来为人刚正,又足智多谋心性严谨,是卑职最是敬佩的人物,又怎会犯下明显罪责?奈何南镇扶司这个衙门掌管军纪法纪,一向最是容易得罪同僚,而魏槐大人眼中又最是容不得沙子,遇到事情,即使有上下求情也都是招办不误,如此一来,锦衣卫上下,怨恨魏大人的不知凡几,在两年前,竟是被人以公报私仇并造成大量冤假错案的罪名免去了职务,入狱问审。” 说到这里,秦威神色之间,激愤之余,又露出了些许伤感,叹息道:“锦衣卫的牢狱刑法,最是有名,可怜魏大人这般英雄人物,在那段时间里也不知受了多少折磨,用刑之间被人打断了双腿不说,前后不过十几日时间,竟是被那些杂碎活活的逼疯了,就此失了心智,整日疯疯癫癫的,嘴里翻来倒去只是说着一句‘我没罪’,当真可怜。” “哦?”赵俊臣问道:“这么说……这位魏大人还活着?” 秦威点了点头,然后咬着牙恨恨道:“魏大人原本就是被诬告的,那些畜生抓不住罪证,待魏大人失了神智后,也就把魏大人放出来了,不过经此一事,那些畜生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你这些日子可曾去看过那位魏大人?” 秦威连连点头,回答道:“卑职受了魏大人不少恩惠,自魏大人出狱后,卑职就常去探望,也正是因为如此,卑职才会受到身边同僚排挤。” 赵俊臣也是点了点头,沉思片刻后,突然向着车外扬声道:“停车!” 见赵俊臣如此表现,秦威与许庆彦皆是露出不解之色。 却见赵俊臣悠悠说道:“秦威,既然你这些年来深受那魏槐的恩惠,如今职位变动,也该去向他说一声,虽然他如今已然失了心智,但你的心意还是要到的。” 见秦威依然愣愣的,赵俊臣笑道:“发什么愣,也不要耽搁,你这就去吧,事后到赵府来找我就是。” ……… 看着秦威渐渐远去的背影,许庆彦迟疑的向赵俊臣问道:“少爷,你这是在怀疑那魏槐……” 赵俊臣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淡声说道:“也仅只是怀疑罢了,那个魏槐如果当真如秦威所说的那般英雄了得,又怎会在入狱短短十余日就被人折磨疯了?恐怕这只是那魏槐自保的手段罢了,如果当时他没有发疯,怕也不能活着走出锦衣卫大牢。若当真如此,有这般隐忍与心智,这个人倒是值得我好好接纳。” 许庆彦耸肩道:“就怕是这个秦威言语夸张,那个魏槐根本就是心性软弱意志不坚,是真的被人折磨的发疯了。” 赵俊臣一脸随意,笑道:“那也没什么损失,我只不过是试一试罢了。” ~~~~~~~~~~~~~~~~~~~~~~~~~~~~~~~~~~~~~~ PS:第一更。(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一十六章 .魏槐来投. 赵俊臣把秦威支开,一是为了试探那位不知是真疯还是假疯的魏槐,看看能不能为自己门下再添一位有用之才;二也是因为秦威毕竟新来,尚不知根底,有些事情还不能放心的让他知道。 待秦威离开之后,赵俊臣又带着密旨前后去了武德卫、龙骧卫、豹韬卫、飞熊卫、威武卫等等京中的亲军衙门。这些军衙与锦衣卫衙门一样,皆是隶属于京中禁军,合称为亲军二十六卫,同样皆是由精挑细选的彪悍军士组成,只是权势名声不似锦衣卫那么大罢了。 而赵俊臣筹建西厂,也同样会从这些军衙之中收罗人手,有了德庆皇帝的密旨在手,也算是一切顺利。再加上李立德正从外朝三法司中为赵俊臣招募的那些精干,这西厂的人员组成,如今总算是有了一个大概。 就这样,赵俊臣在京中跑了整整一天,等他事情办完,回到赵府的时候,时间已是临近傍晚。 ……… 在赵府门前,赵俊臣刚刚步下马车,就见赵府中的一位门房管事快步迎来,恭声道:“老爷您回来了,今天下午有人拿着您的信物,自称是老爷在外面新招收的长随,叫做秦威,小的不知究竟是真是假,也不敢怠慢,只能把他留到府中好生看管着,如今那人已是等了老爷您好几个时辰了。” “那人确是我新收的长随,你随后给他发一枚府里的名牌,再向府中上下人等通告一声就是。”赵俊臣答了几句后,又淡声问道:“对了,他可是一个人来的?” “哦,不是,他还带着一个残了腿的中年人,好似叫做魏槐,只是那个魏槐不仅是个残疾,而且皮肤惨白好似多年没见光,又瘦的跟皮包骨头似得,看着实在瘆人。” 赵俊臣与身旁的许庆彦对视一眼后,似笑非笑,举步向着赵府中走去,边走边问道:“那两人在哪?” “如意夫人刚刚回府,待听说那秦威是老爷新收的长随后,说是要考察一下,如今正在正厅中向他们问话呢。” 自从赵俊臣把悦容坊和组建情报网的事情交给方茹之后,方茹这些日子不比赵俊臣清闲。她本身就是精明能干的女强人性子,如今又一心想要在赵俊臣面前证明自己的存在价值,办事的时候,可谓是用心至极。 听到管事这般回答,赵俊臣并不在意,许庆彦却眉头大皱,轻哼一声:“这女人也管的太宽了,少爷自己招收亲随,哪里轮得着她来费心?” 同样身为长随,方茹的这番举动,却是让许庆彦觉得自己的尊严被冒犯了。 只不过,赵府之中,除了赵俊臣之外,就要数方茹这个侍妾和许庆彦这个长随地位最高,两人的性子又一向不对付,听到许庆彦这么说,赵俊臣并无所谓,但那管事却讪笑着不敢搭话。 “方茹就是这般性子,如今我身边自你之外又多了另一名长随,在你我看来只是小事,对方茹来说却是件大事,她若是不打探一番,反倒是会让我觉得不可思议了。” 这般说着,没过多久,在一众赵府下人的拥护下,赵俊臣已是来到了赵府正堂外。 方茹得到消息,如今已是快步迎了上来,而方茹身后,秦威也在跟着。 只不过,此时的秦威,却推着一座轮椅,轮椅上坐着一名身材枯瘦面色苍白的中年人,显然正是秦威口中的那位南镇扶司的前镇扶使魏槐了。 或是是因为有外人在场,方茹显得颇为规矩,来到赵俊臣身前,像寻常侍妾一般向赵俊臣行礼,柔声关切道:“老爷您总算回来了,这一天东跑西跑的,真是辛苦了。” 然而,行礼之后,待方茹来到赵俊臣身侧,却又在赵俊臣耳边轻声补充道:“老爷,那个坐轮椅的瘸子,妾身刚刚稍微试探了几句,着实不简单,而且看起来也是个心性阴沉之人,还望老爷您务必要小心应对。” 赵俊臣微微点头,然后抬头向着那魏槐看去。 却说那魏槐,此时也正在打量着赵俊臣,模样却丝毫不见像秦威所描述的那般英雄了得,反而正如之前的赵府管事所言,皮肤惨白好似多年未见阳光,骨架很大,却又瘦的好似皮包骨头,神色阴沉沉,目光冰冷冷,好似正欲择人而噬的毒蛇一般,让人看着不由心中发寒。 虽说如今的魏槐看上去须发整齐,显然来赵府之前曾刻意的梳洗过,但看到此时的魏槐,赵俊臣却完全不难想象,之前魏槐在装疯卖傻时那副披头散发的模样。 只是,看到魏槐的这般模样气质,却与自己想象中不同,赵俊臣不由暗中眉头微皱,暗暗想道:“秦威说这个魏槐曾经是个性子刚严却又足智多谋的英雄人物,但看他如今的模样神色,却又不像,倒像是有些阴森狠厉的样子,怕是经过几年来的变故,已然是心性大变了。” 这般想着,赵俊臣的面色却是丝毫不变,反而带上了笑意,快步走到魏槐身前,笑声说道:“想来阁下就是锦衣卫南镇扶司的前镇扶使,魏槐魏大人了。” “见过赵大人,身子不便,不能起身行礼,还望赵大人勿要怪罪。”魏槐在轮椅上向着赵俊臣躬身行礼,态度倒是颇为恭敬,只是声音极是沙哑,需要留心细听,才能听出他究竟在说些什么:“如今我已是庶民之身,赵大人对我的称呼,却是不敢承受。” “那就称呼阁下为魏先生吧。“赵俊臣并不在意,只是抬手道:“如今春寒未退,外面风大,我们到正厅详谈。” 说话间,赵俊臣当先进入正厅。 待双方分宾主落座后,知道赵俊臣接下来的谈话不欲让太多人知道,方茹就起身笑道:“老爷你奔波一天,想来也饿了,妾身这就去招呼下人准备晚餐。” 说话间,在方茹示意下,一众候在周围的赵府下人已是随着方茹纷纷离去,那秦威犹豫了一下,在一旁许庆彦的瞪视下,却也跟着离去了。 一时间,客厅之中,只剩下了赵俊臣、魏槐、以及许庆彦三人。 ~~~~~~~~~~~~~~~~~~~~~~~~~~~~~~~~~~~ 待众人离去后,赵俊臣细细打量着魏槐,魏槐也细细打量着赵俊臣。 沉默片刻后,赵俊臣突然一笑,说道:“还未恭喜魏先生,看魏先生你如今的模样,想来原先的病症已是痊愈了。” 魏槐也是一笑,只是露出了一副白森森的牙齿,看着更加渗人:“这就要多谢赵大人了,今日让秦威送来了一副好药,否则我怕是到死也不敢病愈了。” “哦?魏先生此话怎解?” 魏槐用他那特有的沙哑声音,缓缓说道:“今日赵大人您指示秦威来见我,又让他把自己今日的所见所闻尽数说于我听,我就知道,这点装疯卖傻的小伎俩,定已是被赵大人看穿了。既然如此,赵大人您又何必明知故问?” 顿了顿后,似乎觉得自己的这番话太过锋芒毕露,魏槐又补充道:“如今厂卫中的一些人,恨我入骨,当初我就是靠着装疯才得以逃离了锦衣卫大狱,虽说是逃得一死,但却也因此而失去了权柄,这两年来,若是不继续装疯卖傻,自取其辱,怕早已是被那些人整死了。奈何我也没有其他办法。不过,大人今日让秦威来看我,虽未明说,但大人的意思,我却也明白,若是跟着大人您,有了大人您的庇护,今后我自是再也不怕他人报复,这疯病自然也就痊愈了。如此一来,岂不正是赵大人您治好了我的病症?” 赵俊臣笑着点头道:“魏先生的坚韧与心智,本官着实佩服。” 说到这里,赵俊臣话锋一转,又问道:“既然魏先生如此聪慧,可知我今日请你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魏槐眼中精光一闪,缓缓问道:“可是为了西厂重建的事情?” 赵俊臣露出了一丝惊讶,问道:“哦?魏先生如何得知?” “我这两年来,虽说是一直都在装疯卖傻,但锦衣卫那边的消息却也从未漏过,何明老太师的灭门案、厂卫的情报一同神秘丢失,这么大的事情我又怎会不知?以当今陛下的性子,遇到这般情况,必然会有所应对,或是会对厂卫进行整顿清洗,或是再建西厂以进行制衡。再考虑到这些日子以来厂卫人员未有变动,而赵大人今日又神秘的探访了锦衣卫衙门,答案也就呼之欲出了。” 听了魏槐的回答,赵俊臣暗暗点了点头,经过这些年来的变故,这个魏槐虽说心性有了些变化,但心智却竟是反而愈加精进了。 这般人物,正是如今赵俊臣门下紧缺的。 所以,赵俊臣笑容微敛,双目紧紧盯着眼前的魏槐,缓缓道:“魏先生聪慧,竟是猜的丝毫不差,只是不知魏先生可愿意出山帮我?” 魏槐却毫不犹豫,双目与赵俊臣对视着,沉声说道:“大人若是以常人待我,我以常人报之。大人若是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报之,” “哦?”赵俊臣饶有兴趣,缓声问道:“却不知,何为国士?何为常人?” ~~~~~~~~~~~~~~~~~~~~~~~~~~~~~~~~~~~~~~ 今天第二更。(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一十七章 .朝堂两三事. “却不知,何为国士?何为常人?” 魏槐沉默片刻后,用他那特有的沙哑声音缓缓说道:“所谓常人,做着人人皆可做的事情,有着人人皆会有的心思,得到人人皆能得的待遇;而所谓国士,却可以做到唯有他才能做到的事情,有着唯有他才会有的心思,得到唯有他才可以得到的待遇。” “哦?”赵俊臣似认可又似不在意,随手将手边的茶盏端起,轻饮一口后,淡声说道:“也不怕说与你听,本官自进入官场之后,与人勾心斗角,时时事事谨慎,对上对下如履薄冰,虽说尚未有什么错漏之处,但应对之间,也时有力不从心之感,初时的雄心壮志、自以为是,到了今日,早已是消磨干净,再不敢高看自己,也再不敢看低他人。” 说着,赵俊臣将茶盏放下,抬头看着魏槐,而魏槐则依旧神色平静:“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本官倒是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在这个世上,我们皆只是常人罢了,虽总是自命不凡,却又总是无足轻重,总认为自己独一无二,但这个世界没了谁都还会照样运转,总觉得再困难的事情,只要自己冷静用心,就自可找到解决的办法,但事实却是截然相反。说到底,你我对自己的认知,只是寄存于你我对自己的想象,魏先生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虽只是寥寥数语,却是引人深思,大人您能有今日之成就,果非偶然。”魏槐先是点头应是,接着却又话锋一转,继续说道:“然而,大人却也不可妄自菲薄,固然,正如大人所说,这个世界太大,而你我只是其中渺小一员,没了谁都会照样运转轮回,但若是有人当真是有着不凡之处,那么缺了他,这世界即使继续运转,但总会有些或好或坏的变化。而有些事情,交给不同的人去做,同样也会得到或好或坏的不同结果,大人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赵俊臣不由一笑,说道:“这世间看似真理无数,却不知所谓‘真理’,总是有着正反两面且又相互矛盾,怎么说都行。” 魏槐亦是点头,说道:“所以,怎么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做。” 赵俊臣点了点头,并没有继续反驳,只是再次打量了魏槐几眼后,说道:“原以为魏先生出身锦衣卫,乃是行伍之人,没想到见识口才,竟是如此了得。” 魏槐拍了拍自己放在轮椅上的那双残腿,淡声说道:“自从这双腿被人打断之后,我就再也不算是行伍之人了,在这个世上,哪有双腿残疾的行伍之人。” 谈话到了这里,赵俊臣好似终于被说服了,笑着点头后,又问道:“刚才先生曾说,所谓国士,能做到非常之事情,拥有非常之心思,得到非常之待遇,却不知是指什么事情?什么心思?什么待遇?” 见赵俊臣屡番探试之后,终于说到正题,魏槐眼中闪过一道精芒,沉声说道:“在下曾在锦衣卫任职十七年有余,担任过北镇扶司的千户、南镇扶司的镇扶使,在任期间,不敢说是成果斐然,但也从未有过错漏之处,与东厂也打了不少交道,对此道自有谋略。大人若是能把西厂的事情交由我来做,在下敢保证,日后官场民间,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大人的耳目;各方势力,所有变动,都威胁不到大人安危;而陛下也将会更加离不开大人。这就是唯有我才能做到的非常之事。” 赵俊臣神色不变,只是点头,示意魏槐继续说下去。 “常人皆有自私之心、贪婪之情、软弱之意,而我经这些年来的生不如死、形如废人,那些东西却早已抛弃,若大人用我,对我而言如同再生父母,有再造之恩;而我之一切,亦将全部依附于大人,对大人忠心耿耿,无论任何时候,都绝不背叛,全心全意为大人考虑筹谋,这就是唯有我才会有的非常之心。” “那么,非常之待遇呢?” 见魏槐说到这里,就已是闭口不言,赵俊臣却追问道. 魏槐惨白的脸上,却突然露出了些许笑意,笑容之间,露出惨白牙齿,神色也愈加阴森,缓缓说道:“在这个世上,总是付出之后才有回报,我之待遇报酬,自是在大人满意我的付出之后,才敢向大人索取。” 魏槐的声音本就是沙哑异常,需留心细听才能明白他在说些什么,而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看似平静,但喉咙口舌间的嘶嘶之声,却暴露了他心中的真实情绪。 只是,这般嘶嘶之声,却好似毒蛇吐信一般,让人心中发寒。 ………… 待魏槐告辞离去之后,赵俊臣看着空荡荡的赵府正厅,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一旁,许庆彦却忍不住说道:“少爷,这个魏槐的模样气质,与之前秦威所说,完全就是两个人。我刚才在一旁看着他,总觉得心中发寒,少爷你当真要用他?” 赵俊臣淡声道:“经历了那般变故,任谁都会心性大变,我用人只看他是否忠心用心,至于其他,却也只是细节。” 许庆彦却有些看不惯魏槐,撇嘴道:“他刚才还以国士自居,也不知是否真的有那般能耐。” 赵俊臣摇了摇头,缓缓道:“这个世间,人人皆是自命不凡,但不同之处在于,绝大多数人之所以有这般想法,是因为不知深浅坐井观天,但总也有那么一些人,看明白了世间深浅,也因此而了解了自己的长处短处,这个魏槐,倒不似前者。”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向许庆彦说道:“你明天派人去打探一下,当初诬陷魏槐的锦衣卫都有谁,若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人物,借着这次重建西厂的机会,大可以顺手办了。这个世上,固然是先给办事后拿报酬,但若是先给了报酬,办事的人也会由此而更加安心不是?” ~~~~~~~~~~~~~~~~~~~~~~~~~~~~~~~~~~~~~~~ 接下来的几天,赵俊臣的日子过得单调而又忙碌,每天先是随百官一同上早朝,听德庆皇帝因为何明灭门案迟迟不见进展而大发雷霆,然后低调回府,接着或是在府中谋划,或是京中奔波,为西厂重建的工作而辛苦操劳。 好在那魏槐确实有些本事,对于厂卫之事非常了解,有了他的帮助,进度总算快了许多。 就这样,又过了五天时间,西厂的架子总算被搭建起来了,人员的组成也基本确定。 所有的一切,就只剩下对外宣布了。 ……… 第二天,早朝之上。 赵俊臣低调的跟随百官进入太和殿,没过多久,随着张德张公公的一声“陛下驾到”,赵俊臣亦随着众臣子下跪迎接。 只见德庆皇帝来到御阶之上,先是打量了众臣几眼,目光在赵俊臣、周尚景、太子朱和堉三人身上略有停留,然后在龙椅上落座,缓声说道:“众卿起身吧。” 声音不喜不怒,情绪寻常。 然而,太和殿内的百官,听到德庆皇帝的话语声音后,却皆是不由一愣。 无他,这七日以来,每天早朝的情况几乎都是千篇一律,没有任何变化,德庆皇帝驾到之后,也不让百官起身,就这么任由他们跪着,然后询问何明灭门案的进展情况,待得知案件毫无进展之后,就会龙颜大怒,将太和殿内的一众臣子皆是斥责一番,然后也不处理其他朝务,就这么甩手而去。 而今日,德庆皇帝竟是让众臣子起身了!这般突然变化,又如何不让百官惊奇? 众臣子虽然不解,但也不愿意就这么一直跪着,皆是起身。 然而,赵俊臣在起身之间,却隐约听到了一声叹息,声音苍老,瞥眼一看,却是由首辅周尚景所发。 来不及思索周尚景叹息的缘由,另一边,御阶之上的德庆皇帝,已是缓缓开口道:“今日,朕上朝之前,特意看了一眼黄历,才发现距离今科的春闱会试,竟是只剩下半个月时间,然而近些日子以来,因为何明灭门案的关系,一直都没顾得上商议,到了今日,却再不能耽搁了,尤其是今科会试的主考官人选,若是迟迟不定,怕是会引起学子们的不安,众爱卿以为如何?” “陛下圣明!” 这些日子以来,德庆皇帝的态度极为强硬,今日这般突然转变态度,神情温和的商议事情,众臣子还真有些不适应,一时间众臣子皆是沉默,却也没谁敢表明态度。 而看到百官沉默,德庆皇帝眉头一皱,再次问道:“众爱卿,可有合适人选提供?” 春闱会试的主考官人选,共有两名,又称为“总载”,以进士出身的大学士、尚书以下副都御史以上的官员担任。又另有同考官八人,多由翰林充当。 这些职务,可谓是炙手可热,先不说它所带来的荣誉,单是这些考官出题评卷,一旦有所偏侧,就能影响谁能入选谁不能入选,而通过了会试春闱的考生,亦会成为考官们的弟子,将来也容易拉拢,进而扩充自己的势力影响。 其实,对于考官与同考官的人选,朝中各大派系,各早已是有了心中人选,只是这些日子以来德庆皇帝只是关心何明灭门案的进展,也不处理其他朝务,所以才耽搁了下来。 如今,听到德庆皇帝再次追问,众官员总算是反应了过来,纷纷出列。 “陛下,臣举荐文华殿大学士程远道,程大学士乃是文坛魁首,在士子之间声望极高,三省科举舞弊案才刚刚过去不久,有程大学士担任主考官人选,也能安士子之心,还望陛下明鉴。” 文华殿大学士程远道,一向都是太子的铁杆拥护,自温观良下野后,他入阁的呼声一日高于一日,会举荐他的,自然是太子一派的官员了。 其后,自有太子派系的一众官员纷纷应和不提。 “陛下,臣举荐文渊阁大学士霍正源,霍大学士当年三元及第,名震一时,由他担任会试主考官,必是可以激励一众应试学子,能为陛下更好的选拔人才。” 文渊阁大学士霍正源,是阁老黄有容的人。而内阁大员当中,就要数黄有容最为贪权,这般时候,怎么可能会少的了他?此时竟是不惜亲自出列举荐,随着他的话声落下,自有一众门下官员为霍正源摇旗呐喊。 “陛下,臣以为,东阁大学士王德,品行高洁,为人公正,学问亦是首屈一指,当为主考官的上佳人选。” 沈常茂自然也不甘落后,而在他的示意下,一众门人纷纷出列举荐。而这位东阁大学士王德,自然是沈常茂的人。 “陛下,臣以为,吏部尚书宋启文宋大人,为人干练,且又经验丰富,而保和殿大学士李和李大学士的学问,在朝中上下亦是数一数二,皆可担任今科会试的主考官之职。” 吏部尚书宋启文,保和殿大学士李和,都是内阁首辅周尚景的门人党羽,随着这道声音出现,满朝上下竟有近半朝臣纷纷出列赞同,大有后发制人的架势。 而就在首辅周尚景、太子朱和堉、阁老黄有容、阁老沈常茂这四大派系为会试主考官的人选而争的面红耳赤的同时,近些日子以来在朝中异军突起的赵俊臣一派,却是有些沉寂,自赵俊臣以下,皆是沉默不语。 无他,赵俊臣一派,毕竟刚刚崛起不久,尚且底蕴不足,尚书这一级的人物,只有户部尚书赵俊臣与工部尚书左兰山两人,然而赵俊臣资历与声望不足,左兰山又掌管工部,与科举会试也扯不上关系,却是都没有资格担任会试主考官的职务。 至于大学士这一级的人物,赵俊臣派系之中,更是一个也没有。 所以,赵俊臣一派的大臣们,在这个时候,也只能看热闹了。 ~~~~~~~~~~~~~~~~~~~~~~~~~~~~~~~~~~~~~~~~ 早朝,商议朝廷大事,决定国家走势,看似庄严,然而一旦牵扯到派系权力之争,那么也就和菜市场没有任何区别,甚至还要更加吵闹一些。 冷眼看着各大派系相互攻讦,赞己长而揭敌短,一个个平日里气派十足的朝中大臣此时皆是在争论之间面红耳赤口水横飞,赵俊臣不由摇头失笑。 “够了!” 众大臣们足足吵了有一炷香的时间后,德庆皇帝似乎终于不耐其烦,手拍御案,皱眉大声喝道。 随着德庆皇帝一声呼喝,众臣才发觉自己有些失态,又见德庆皇帝生气了,不由皆是噤声。 德庆皇帝先是怒哼一声,然后说道:“这些日子以来,朝务耽搁,好不容易商量些正事,看看你们这般样子,成何体统!?” 接着,只见德庆皇帝沉吟片刻,似乎在认真考虑众臣子之前的建议,然后开口道:“朕考虑了一下,这一届的主考官,就由吏部尚书宋启文、保和殿大学士李和两位爱卿担任吧,至于八名同考官,则由礼部来决定,众卿以为如何?” 听到德庆皇帝这么说,众臣子却再次愣住了。 要知道,吏部尚书宋启文、保和殿大学士李和,这两位可都是首辅周尚景的人! 而近些年来,德庆皇帝一直都在有意无意的打压周尚景在朝中的权势影响,所以近几届会试春闱的主考官人选,也都是由朝中其他派系的官员学士们担任。 不仅众朝臣,连一向与德庆皇帝最为亲近的赵俊臣,此时都有些不解,不明白德庆皇帝究竟在打着什么主意。 不过,有德庆皇帝首肯,亦有朝中权势最大的周尚景一派全力支持,其他派系虽说心有不甘,亦是纷纷反对,但一番争论之后,却也有心无力,依然没能改变最终结果。 其后,吏部尚书宋启文与保和殿大学士李和两人,惊喜之间,自是急忙出列谢主隆恩。 ……… 待会试春闱的主考官人选终于确定之后,德庆皇帝突然面色一沉,扬声问道:“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何明灭门案到了今日,已是过了七八天的时间,可有追查到什么线索进展?” 随着德庆皇帝再次提及此事,原本热闹的朝堂突然一静。 然后,只见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的几位大员纷纷出列跪下,相互对视几眼后,却是由刑部尚书冯陂颤声答道:“回陛下,臣等虽然精干尽出,正在全力侦查,但这案子线索隐晦,尚未有什么进展,但还请陛下安心……” 然而,冯陂的话刚刚过半,就已是被德庆皇帝打断,只见德庆皇帝面露怒容,大声喝道:“让朕安心?让朕怎么安心?你接下来是不是又要说,再过不久定会有所进展?这句话你昨天说过!前天说过!大前天也说过,朕一忍再忍,一等再等,隐忍了这么多日,朕问你,进展在哪!?” 德庆皇帝一番怒喝,却是再次恢复了近些日子以来,他在早朝上的暴怒状态。 而三司官员们,则纷纷下跪,不敢反驳,只是垂首听训。 “朕命你们限期十日破案,如今已经过了七八天时间,你们竟是没有丝毫进展!哈!这就是朕倚为臂膀的三法司!看样子,朕对你们也不能有所指望了!赵俊臣何在!?” 随着德庆皇帝的喝问,赵俊臣连忙出列,恭声道:“臣在。” “朕让你重建西厂,如今准备的如何了?” 随着德庆皇帝的这声询问,朝中百官,皆是哗然! 德庆皇帝打算重建西厂! 而他们竟是到了现在才知道消息! 赵俊臣却没有理会一众同僚们的哗然,只是答道:“回陛下,各方面皆已是全部准备妥当,就等陛下您的圣旨了。” 听赵俊臣这么说,德庆皇帝面色微宽,说道:“既然如此,朕现在就下旨,从即日起,朕将再立西厂,至于西厂厂督之位,就由赵俊臣你来暂且兼任,而西厂成立后第一事,就是与三法司一起,全力侦查何明灭门案!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这案子给朕查清楚!” 赵俊臣到了这个时候,自然不会不答应,于是就在百官们不可思议的注视之间,大声应道:“臣赵俊臣,领旨!” 然而,赵俊臣的话声刚刚落下,一旁的太子朱和堉,却终于反应过来,大声反对道:“父皇不可啊,西厂重建事关重大,应当……” 只是,朱和堉刚刚开口,德庆皇帝就已是不耐烦的挥手打断,怒声道:“怎么?外朝的三法司不中用,内廷的厂卫不顶事,难不成朕就不能再建一个管用的衙门?朕的太子太师,难不成就这么平白让人灭了满门?那些犯案之人,难不成就这么任由他们逍遥法外!?朕意已决,若是你们谁想要反对,只在这里立下军令状,说自己可以立马侦破此案,那朕就撤了西厂!” 见德庆皇帝如此表态,太子朱和堉自然不服,就欲当朝立下军令状,亲自负责此案。 然而,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被身后的太子太师肖温阮拉扯了一下,太子转头看去,却见肖温阮面露责怪,正冲着他微微摇头。 太子虽然不甘心,但却又一向最是敬重肖温阮,只得顿足叹息。 另一边,赵俊臣还以为首辅周尚景会带头反对此事,毕竟一旦西厂重建,皇权更大,对朝中百官而言绝非好事,但抬头看去,却见此时的周尚景,竟只是沉默不语,丝毫没有反对的意思。 心中奇怪之下,想到这些日子以来的种种,前后联系之下,赵俊臣终于恍然。 这些日子以来,德庆皇帝每天上朝,都会追问何明灭门案的进展,并为此而大发雷霆,强调自己的态度是一方面,为今日的重建西厂埋下伏笔才是真正原因;而今日让周尚景的人担任主考官的位置,给了周尚景这么大的便宜,即是安抚,也是交易——“朕给了你面子与好处,那你也要朕一些面子好处”——德庆皇帝把会试主考官的事情留在今日商议,大概也就是这么个意思了。 “原来如此,帝王心术啊……” 赵俊臣看了看德庆皇帝,又看了看周尚景,心中暗暗感叹道。 而这件事最有争议的地方,不外乎就是由赵俊臣这个外臣来担任西厂厂督之位了,但德庆皇帝的一句“暂且兼任”,却也堵住了悠悠之口。 如此一来,太子被肖温阮所阻止,周尚景沉默不表态,黄有容与沈常茂两位阁老见没人出头,也是随之沉默,又有一众赵俊臣派系的官员兴高采烈,大呼“陛下圣明”,这件事,也就这么定了下来。 西厂重建,就此尘埃落定。 而赵俊臣,从今日起,除了户部尚书与内承运库总管大臣的职位外,又多了一个西厂厂督的头衔职权。 任谁都可以预见,赵俊臣从此之后,必然会权势大增。 但赵俊臣却无法预见,这件事对于自己,究竟是好是坏! ~~~~~~~~~~~~~~~~~~~~~~~~~~~~~~~~~~~~~~~~ PS:二合一章节奉上。(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一十八章 .各方应对. 在下早朝的时候,赵俊臣派系的官员们,自左兰山、詹善常、陈东祥、刘长安等人以下,一个个都是兴高采烈红光满面的。 西厂!西厂厂督! 身在官场,他们自然知道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从今日起,赵俊臣虽然尚未入阁,但有了西厂的监察缉捕之权,其势力影响,就已是足以与沈常茂、黄有容这些阁老相并肩,甚至还要犹有过之! 而他们这些“赵党”之人,今后在朝野之中,也终于可以横着走了!即使是权倾朝野的首辅周尚景,又或者太子储君朱和堉,将来怕是也不敢再随意的针对他们。 虽然德庆皇帝只是让赵俊臣“暂且兼任”西厂厂督之职,但考虑到德庆皇帝对赵俊臣的宠信,而西厂又是由赵俊臣一手筹办,任谁都知道,德庆皇帝这么说只是为了堵住悠悠之口,而赵俊臣这般“暂且兼任”,怕是要兼任不少年头了。 ……… 但与赵俊臣派系的官员不同,其他派系的朝中官员,此时看向赵俊臣的眼光,却满是敬畏,西厂对他们而言,几乎就是“迫害朝野”的代名词了,赵俊臣如今掌控西厂,又如何让他们不心存敬畏? 然而,无论百官们心思如何,待德庆皇帝离开了太和殿后,除了对赵俊臣敌视满满的太子一党,他们还是纷纷聚拢到赵俊臣身边,或客气或讨好,向赵俊臣说着各种恭贺之词。 而面对百官恭贺,赵俊臣却依然表现的低调异常,谦虚的向周围官员还礼客套,不见丝毫的嚣张得意的模样。 只是,一个人势力影响如何,看的不是他性子是嚣张还是谦虚,而是看他手中掌握着怎样的权柄。此时的赵俊臣,即使再如何低调谦逊,百官也丝毫不敢小觑于他。 事实上,见到赵俊臣依旧是如此的低调谦逊,赵俊臣在百官眼中的形象,反而愈加高深莫测了。 在与心思各异的朝中百官客套应对之间,赵俊臣抬头向着周围看去,却见太子一党的众官员们,此时正在太子朱和堉的带领下表情沉默的疾步离开,那太子朱和堉,此时更是面沉似水,却是看也不看赵俊臣一眼。 而内阁首辅周尚景,亦是在自己门下官员们的拥护下,缓步向着太和殿外走去,注意到赵俊臣注视而来的目光后,表情不变,依然神色自如的向着赵俊臣点头示意。 接着,另两位阁老黄有容与沈常茂,却是不知为何,竟是并肩来到周尚景身边,交谈了几句后,又与周尚景一同离开了太和殿。 看到这一幕,赵俊臣却是下意识的眉头微皱。 ~~~~~~~~~~~~~~~~~~~~~~~~~~~~~~~~~~~~~~~ 随着百官们纷纷离去,没过多久,太和殿内,已是只剩下“赵党”一派的官员。 似乎知道赵俊臣接下来会很忙碌,德庆皇帝也没有再次私下召见的意思。 而见到再无旁人后,一众“赵党”官员们纷纷聚拢在赵俊臣身周左右,很多言论,也敢肆无忌惮的提出来了。 “恭喜赵大人了,今后我们这些人,究竟该称呼您为赵尚书?还是厂督大人?哈哈!从今日起,咱们这些人在朝中有了大人庇护,就再也不怕谁了。”左兰山此时笑的极为开心,他身为工部尚书,在赵党之中地位最尊,说话之间也多些随意。 “是啊是啊,只是大人您瞒的我们好苦,自大人您病愈之后,我等就多番求见大人,但大人却总是避而不见,只是传来密信,让我等稍安勿躁静待时机,我们这些人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这些日子里可一直都在担心呢,没想到大事是大事,却是件大好事啊,我等在这里恭贺大人了。” 户部侍郎詹善常一向是与赵俊臣最为亲近,此时也表现的最为激动。 “自从当初在潞安府与大人相见,下官就一直深信,大人的前途必是不可限量,如今一看,果真如此啊!”吏部侍郎刘长安也是赶忙插嘴,却是在提醒众人,他虽然进入中枢时间较晚些,但却是最先投靠赵俊臣的老人。 那刑部侍郎李立德亦是不甘落后,开口道:“各位同僚,却不是赵大人他有意瞒着,这次西厂秘密筹建,乃是陛下的意思,我若不是身在刑部,有些相关经验,怕也不会比各位同僚更先知道消息的。不过,如今西厂终于重建,赵大人也荣登厂督之位,也不枉下官这些日子以来的诸般忙碌啊。” 说话时,李立德面带得意,这是在向众人说明,西厂重建的事情他是早就知道,而且还出了不少力气。 “各位大人说的极是,这般大喜事,却是必须要庆贺的,下官知道赵大人您喜欢那天海楼的菜肴,今日我等就在天海楼摆宴,为大人庆贺如何?” 都察院右副都御使顾全则是提议庆贺,并得到周围人的纷纷响应。 另一边,工部侍郎陈东祥,则抓紧机会靠到赵俊臣身边,大声说道:“赵大人掌管天下钱粮,如今又有了西厂之权,还有我等这些人的支持拥护,在朝中上下,已是任谁都不敢小看。要说这下一步,也就是想办法入阁了,若是大人能够入阁,怕就是连周尚景都要避让大人三分了,这件事我等还要好好筹谋,为大人尽力才是。” 陈东祥是个极端自私之人,虽然当初赵俊臣能够扳倒温观良,这个陈东祥居功至伟,但赵俊臣却一直都对他不放心,而陈东祥本人在“赵党”当中也不算安分,甚至背着赵俊臣经营自己的小圈子,曾被赵俊臣敲打过几次。 但如今,赵俊臣有了西厂之权,势力影响皆是大涨,这陈东祥却再也不敢有其他心思了,此时更是在抓紧一切机会讨好赵俊臣。 而陈东祥的这番话,更是得到了一众“赵党”官员的热烈欢呼响应。 只是,看着“赵党”众人越说越欢,赵俊臣却不由皱起了眉头。 “各位,请静一静。”赵俊臣双手微压,声音平静的说道:“还请听本官一言。” 见赵俊臣这么说,一众“赵党”官员自是纷纷闭口不言,只是静静的看着赵俊臣,等待训示。 赵俊臣环视着自己身周,眼前这些官员,就是他如今在朝中的拥护与势力,可惜都不是什么好官清官,尽是一众贪官奸臣,此时与赵俊臣站在一起,倒也担得起“同流合污”四字。 轻轻叹息一声,赵俊臣突然向詹善常问话道:“詹大人,你可还记得,当初温观良倒台失势那天,我曾对你说过什么?” 听赵俊臣询问,詹善常总算明白赵俊臣有些不高兴了,不敢怠慢,连忙答道:“回大人,您当时曾对下官说过十字金言,即‘做事要高调,做人要低调’,虽只是寥寥十字,却让下官受教良多,钦佩之余,至今都在以此时时提醒自己,不敢相忘。” 赵俊臣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又向周围官员说道:“各位同僚,这句话我当初曾向詹大人说过,今日亦是要向各位提点一下。如今我固然掌控了西厂,算是权势大涨,但也正因为如此,成为了那出头鸟,会引起朝中其他派系的敌视打压,各位刚才可注意到?那黄有容、沈常茂两位阁老,竟是与首辅周尚景大人聚在了一处并一同离去了,各位大可以猜猜,他们三人如今正在谈论些什么事情?” 见众官员神色各异,若有所思,赵俊臣又说道:“正所谓‘爬得越高,摔得越重’,如今正当如是。咱们既然风头正劲,态度倒不妨低调一些,谦逊一些,因为我等权柄在手,就算再是如何的低调谦逊,也不会有人敢小看,却也能不留把柄,引人好感,减少敌意,反之若是猖狂得意,反而会让人看轻,甚至还会加重对我等的敌视,各位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听赵俊臣这么说,一众“赵党”官员不管心中究竟是如何想的,是真服气还是假顺从,但一时之间,皆是纷纷点头,表示受教。 ………… 当赵俊臣在一众朋党的拥护下,出了紫禁城的时候,却发现魏槐正带着一众西厂的档头番子们,已是列队整齐的在午门外等了多时了。 而随着赵俊臣出现,一众西厂的档头番子,却是毫不犹豫,齐刷刷的向着赵俊臣下跪行礼。 “卑职见过厂督大人!” 这些西厂的档头番子们,都是赵俊臣从京城上二十六卫中精挑细选的精锐禁军,此时行礼之间,声音刚猛,动作干练,气势十足,引得正在午门外的人等纷纷注目而来。 见惯了文官之间那文绉绉软绵绵的行礼,初见这般军中礼节,赵俊臣却是别有一番感受。 另一边,那为首的魏槐,亦是坐在轮椅上向着赵俊臣躬身行礼,口称“厂督大人”。 如今的魏槐,为赵俊臣做事,找回了尊严与意义,总算多了几分人样,但依然神情阴鸷,让人看着心中法寒。 “你们这么来了?”带着一众党羽来到魏槐身前,示意众西厂人等起身后,皱眉问道:“如今陛下这才刚刚下旨重建西厂,你们就这么兴师动众的来到午门外,太引人注目了吧?” 魏槐依旧神色阴沉,用他那特有的沙哑声音,缓缓的回答道:“厂督大人,如今西厂衙门的地址已经选定搭成,靠近承天门,在千步廊西侧,与那锦衣卫衙门和东厂衙门都不远。如今西厂上下正在衙门里等待大人训示,卑职人等这是来为大人带路的。” “你们动作倒是够快,不过这带路的人也太多了吧?”皱着眉说了这么一句后,赵俊臣又一指魏槐,向着身边众官员介绍道:“他叫魏槐,原锦衣卫南镇扶司的镇抚使,如今西厂的掌班千户,是自己人,你们今后可与他多多亲近一些。” 只是,赵俊臣虽然说得平常,但一众赵党官员看着魏槐那苍白的面色、枯瘦的身材、阴鸷的表情,好似毒蛇一般的气质,神色之间,却皆是有些不自然。 不过,魏槐的这般模样,倒是与他们想象中的西厂人员气质很相搭。 另一边,听到赵俊臣的介绍,魏槐却是一副眼中只有赵俊臣的样子,并没有与眼前这些赵党官员亲近的意思,只是目光阴沉的将众官员打量了一番,将他们的模样记在了心里。 ~~~~~~~~~~~~~~~~~~~~~~~~~~~~~~~~~~~~~~~~ 却说在紫禁城东侧,有一片看着极不显眼的建筑,名叫“文渊阁”,而大明朝的内阁,就设在这里。 虽然建筑不起眼,但在这里,决定着朝廷大事、国家走势,是明朝的权力核心。明朝无数官员,最大最多的梦想,其实也不过是这里能够有一个自己的位置。 就在赵俊臣在一众西厂档头番子的护送下前往西厂衙门的同时,内阁里的三位阁老,周尚景、黄有容、沈常茂,也正在这里商议着什么。 黄有容一边品着手中香茗,一边悠悠说道:“真是失算了,没想到陛下这次竟会借着何明灭门案的事情重建西厂,而咱们竟是没有得到任何消息,哎,陛下他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咱们这些外朝臣子,今后的日子可不好过啊。” 说话之间,黄有容的神色看似悠然,但双眼却一直偷偷瞄着首辅周尚景。 另一边,沈常茂却没有绕弯子,直接向周尚景问道:“我等这些人虽然不知道消息,但首辅大人怕是早就心中有数了吧?” 周尚景沉默片刻后,也端起了手边的茶盏,话锋一转,声音中带着些许苍老与疲惫,缓缓说道:“从今往后,咱们几个老家伙办事,就不能再与俊臣一起了。老夫曾对俊臣寄望颇深,奈何他却脱离不了陛下的控制,如今看似权柄愈重,但其对于皇权的依赖,却也愈深,如今已是欲罢不能,与咱们这些老头子,却再也不是一路人了。” 黄有容见周尚景发话,神色间闪过了些许安心,笑吟吟的说道:“是啊,自古以来,依附于皇权的臣子,即使能得到一时之猖狂,却也没几个能落得好下场。” 沈常茂冷哼一声,说道:“老夫本来就没觉得这个赵俊臣与咱们几个是一路人,当初咱们三人与他一同为太子设局,赵俊臣虽然也参与了最初的谋划,但之后的具体实施,却是没有丝毫要加入的意思,还一个劲的给自己摘脱关系。” 周尚景似乎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深入,而是向黄有容问道:“说到给太子布局的事,黄阁老,你那边准备的如何了?” 黄有容满脸和蔼无害的笑意,说道:“在老夫的人指引下,一些因为南巡的准备事宜而流离失所甚至家破人亡的百姓,已是纷纷向着京城赶来,总数不下百人,正准备告御状呢。” 周尚景点了点头,缓缓道:“那就好,正好赶上春闱会试,也不怕事情闹不大。太子的位置之所以稳固,一是因为有陛下的庇护,二是因为有贤良的名声,但经此一事,足够动摇他的根基了。可惜何明灭门案来的不巧,效果怕是要打个折扣,不过……也足够了。” ~~~~~~~~~~~~~~~~~~~~~~~~~~~~~~~~~~~~~~~ 与此同时,太子府中,太子一党济济一堂,正商议着今日早朝所发生的种种事情。 “父皇太纵容这些奸臣贼子了!”太子脸上满是怒容:“把今科会试主考官的位置全都交给周尚景的人,这还罢了,竟然还重建了西厂,任命赵俊臣为西厂厂督!以赵俊臣那般的小人性子,以西厂那般的狼藉名声,父皇他这是嫌咱大明江山还不够乱吗?!” 太子太师肖温阮眉头一皱,用颤巍巍却满是严肃的声音说道:“太子!慎言!” 朱和堉一愣,才发现自己的言论不妥,连忙向肖温阮告罪,接着却又叹息了一声,神色间颇为失落。 见朱和堉如此,肖温阮却有些疲惫的靠坐在太子专门为他配置的太师椅上,缓缓说道:“太子莫要着急,今科会试给了周尚景又能如何?春闱会试每三年就有一科,仅仅今科一届罢了,还怕那周尚景能垄断了我朝人才不成?下次再夺回来就是了。至于西厂的事情,更不需担心,赵俊臣固然因此而权势大了些,但容易出错让人抓把柄的地方也由此而更多了。再何况,我朝西厂两次设立,最终皆是被废,两任西厂厂督亦都没有落得好下场,太子你以为这是偶然?耐心看下去就是了。为人君者,要有耐心,切记切记。” 看着太子起身向自己行礼,表示受教,肖温阮暗暗叹息一声。 有些话他终究没有明说,只是期望太子能够自己领悟。 德庆皇帝设立西厂,其实未必没有为太子考虑的意思,如今太子被朝中许多重臣所敌视,有西厂压制,太子日后继位才会更加保险一些。 而且,西厂固然权大,但却是德庆皇帝手中的力量,日后也会是太子朱和堉的力量。 也正因为如此,早朝上肖温阮才会阻止太子。 “老了,老了。”肖温阮才说了几句话,就已是感到身体疲惫,不由暗想道:“可惜何明老弟遇害,我的精力也大不如前,一旦再有什么意外,以太子这般性子,又该如何是好?不过,听说那江南才子赵山才,是何明老弟的亲传弟子,得到了何明老弟的真传,或者……” ~~~~~~~~~~~~~~~~~~~~~~~~~~~~~~~~~~~~~~~~ PS:今天虫子这边下雷阵雨,家里不断的短路停电,每每刚写了千百字还没来得及保存就突然停电,然后又要重写,总之快被折腾疯了。今天只有一个五千字章节,大家见谅!(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一十九章.“破案”. 其实,西厂的人员上下,都是由赵俊臣亲自选调的,尤其是西厂上层的这些掌事、领班、司房们,这些日子以来赵俊臣早已是一一见过,虽不能说是彼此知根知底,但也算是相互熟悉。 所以,赵俊臣这次来西厂衙门,所谓“训示”,也不过是走走场面、说些冠冕堂皇的话罢了。 却说在“训示”结束之后,魏槐又带着赵俊臣来到厂督的办公房间。 赵俊臣进入房间之后,也不客气,自在主位坐下,打量间笑道:“这儿竟是比本官在户部衙门的办公房件还要大些,可惜本官还管着户部与内库,精力牵扯下,怕是不能常用。” 魏槐让人把自己推到赵俊臣身前,平静的恭声说道:“大人您身为西厂厂督,自然需要有厂督的气派,无关乎常不常用,就算是摆样子,至少也有摆样子的用处。” 另一边,赵俊臣也没有反驳,只是冲着周围的西厂掌事、领班们扬了扬手,那些人自是明白赵俊臣的意思,向赵俊臣恭敬的行礼之后,纷纷离去了。 待房中只剩下赵俊臣与魏槐后,赵俊臣打量了魏槐几眼后,突然一笑,说道:“如今你来到西厂,换了位置,可否习惯?” 魏槐神色淡然,说道:“厂督大人无需担心,西厂虽然新建,但职权毕竟与锦衣卫相似,只是权势大了些罢了,没什么不习惯的。” 赵俊臣点了点头,说道:“不过,西厂的事情,本官日后怕是没有精力多管,毕竟外朝有许多事也离不开本官,而今西厂新建,必然会招来周围敌视打压,西厂的四位掌班千户,八位领班副千户,我又大都不知根底,更有内廷司礼监安插进来的人手,唯有你是本官心腹,今后这一切都要靠你了。” 魏槐依旧神色不变,只是淡声说道:“只要大人信任卑职,卑职必会为大人尽心办事,绝不会让大人您失望就是。” 赵俊臣又是点头,然后神色变得严肃了一些,缓声说道:“今日早朝上发生的事情,想来你也知道了,如今西厂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公示于众了,但陛下却也给咱们安排了一件麻烦事。就是那何明灭门案,从今天开始,却是要咱们西厂与外朝三法司一同负责了,不过这么多天了,外朝的三法司依然是一无所获,依本官看来,这案子恐怕当真是没留下任何线索,不好办啊。” 魏槐一笑,笑容很冷,却问道:“大人您是担心,若是西厂无法侦破此案,会成为别人攻击咱们西厂的理由?” 赵俊臣摇了摇头,说道:“这倒不至于,这件案子,来的突然,又线索隐晦,外朝三法司,内朝的锦衣卫与东厂,都是没法侦破,谁也没法指责谁。所以,即使咱们西厂同样没有进展,旁人也没法说些什么,只是陛下如今对西厂的支持力度很大,想来在心中亦是颇为寄望,而西厂又是因为何明灭门案而重建,若是最终咱们一无所获,陛下那边怕是会不好交代。” 其实,赵俊臣一直觉得这件案子与七皇子朱和坚有关,但毕竟抓不住证据,也没法向人明说。 而且,考虑到自己如今与七皇子朱和坚的目的一致,就算是赵俊臣真的能找到证据,怕也会想办法帮着朱和坚擦干净屁股,而不是以此来破案。 也正因为如此,赵俊臣才觉得这个任务难办。即必须要迅速侦破案件,又不愿牵扯到真正的幕后主谋,可谓是左右为难。 魏槐却再次笑了,但笑容也变得更加阴冷了:“大人的心情,卑职自是明白,西厂身为陛下的亲信衙门,大人身为陛下的宠信大臣,陛下对咱们的印象,可谓极为重要,直接关系到咱们西厂今后的权势如何。” 说到这里,魏槐话锋一转,却问道:“不过,大人,依您看来,这件案子究竟是真的侦破,还是假的侦破,当真重要?” “哦?”听魏槐这么说,赵俊臣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由饶有兴趣:“怎么说?” 魏槐的神情,变得前所未有的阴鸷,缓缓说道:“大人,依卑职看来,这何明灭门案,紧要之处,不外乎有三。其一,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尽快破案;何明是赴任的太子太师,如今竟是在北直隶境内遭人灭了满门,这件事在朝野之间,影响太大太坏,唯有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尽快破案,才能尽可能的降低这件案子的影响,并向世人昭示朝廷的力量,震慑不臣之人,顺便,西厂也能借着破案而站稳脚跟,得到陛下更多重视。” 赵俊臣点了点头,示意魏槐继续说下去。 “其二,则是办案从重从严;敢犯下这般大案,主谋者来头必是不小,所以,咱们也唯有抓出一两个大有来头的人物,才能让朝中百官服气,让陛下安心。也唯有从严办理,才能够让陛下挽回颜面,再添威严,并让群臣明白咱们西厂的权势。” 赵俊臣依旧点头,神色间若有所思。 而说到这里,魏槐却是阴沉一笑,双眼微眯,继续说道:“至于其三,则是最重要的,就是案子要办的符合陛下的心意,最终被查出的主谋之人,必须是陛下心中早有不满的人,也唯有这样,陛下才会认可结果,这案子也才能迅速结案不添是非。” 赵俊臣眉头微皱,问道:“所以?” 魏槐冷声答道:“所以,这件案子最紧要之处,也就是这三点,而只要满足了这三点,既能让陛下安心,还能安定朝野之心,稳定局势,又能让咱们西厂站稳脚跟,可谓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咱们最终抓到的主谋,究竟是真是假,究竟是真的有罪还是被人冤枉,又有何区别?至于真正的犯案者是谁,先把案子结了,让对方放松警惕,之后再慢慢查就是了。” 赵俊臣沉吟道:“你是说,先找个够分量的人抓来顶罪?咱们这位陛下英明睿智,怕是瞒不过啊。” 魏槐却冷笑道:“大人多虑了,以卑职想来,陛下此时的心思,恐怕和卑职是一样的,未必会在意真正的元凶是谁。” 赵俊臣先是一愣,但转念一想,以他对德庆皇帝的了解,此时德庆皇帝的想法,还真的有可能会是这样的——若是案子迟迟没有进展,那么相比较抓住真正元凶,尽快的稳定局势、威慑朝野、降低影响,对德庆皇帝而言才是最重要的。 犹豫了一下后,赵俊臣悠悠一声叹息,问道:“你们厂卫从前就是这么办案的?” 魏槐神色间闪过一丝复杂,然后又恢复了一贯的阴沉平静,只是缓缓说道:“很多时候,对厂卫而言,相比较侦破案件,揣摩陛下心意才最是重要。” 沉默片刻后,赵俊臣的神色也变得平静了下来,问道:“那么,由谁来当这个替罪羊,你心中可有了人选?” “河中恭安王,大人以为如何?” 赵俊臣听到这个称号后,微微一愣,但转瞬间已是心中了然。 河中恭安王,不是别人,正是德庆皇帝的亲弟弟。 不过,虽然是德庆皇帝的亲弟弟,但若是牵扯到皇位之争,那德庆皇帝与他之间,也就没有丝毫兄弟情谊可言了。 事实上,恭安王一向都是德庆皇帝的一块心病,在德庆皇帝登基之前,朝中上下,拥护恭安王的声音势力也是不容小觑,而恭安王本身,对于皇位也是虎视眈眈,与德庆皇帝明争暗斗了不少年。 只是,等到德庆皇帝登基之后,这恭安王总算是安分了下来,但也只是表情情况,赵俊臣在朝中这些年来,时有听闻恭安王暗中勾结朝中大臣、或者私下培养死士的传闻,只是恭安王做的隐蔽,却一直没能让德庆皇帝抓住把柄。 事实上,恭安王的王号本来不是如此,而是“荣懿王”,只是在德庆皇帝登基后,没过多久就为他更改了封号,变成了如今的“恭安王”,这件事的本身,就说明了德庆皇帝对自己的这位亲弟弟的态度——你若是恭顺安分的当一个闲散王爷,朕就让你平安一生,否则就别怪朕不顾兄弟情谊了。 而这位恭安王,正是符合魏槐之前所提的那三点紧要之处:能尽快结案以便平息影响,身份贵重可以服众百官,而且还是一个德庆皇帝早就有心想要对付的人。 见赵俊臣皱眉暗思,魏槐却以为赵俊臣是在犹豫,却继续说道:“大人可是担心那恭安王是陛下亲皇弟的事情?大人多虑了,觊觎皇位的亲弟弟,在陛下眼中,怕是比仇人还要更加可恨,又哪里会顾虑到兄弟情谊?这般情况,看看如今中都凤阳的宗府监狱里关押着多少皇亲就知道了。咱们把这件事牵扯到恭安王身上,陛下他只会安心宽心,却绝不会与咱们为难的。更何况,那个恭安王本身也不是什么贤明王爷,先不说他结党隐私的事情,这些年来他在封地也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荒唐事,大人您也大可不必为此而心怀愧疚。” 赵俊臣摇了摇头,却也没有说明自己的真正心思,只是叹息一声,说道:“好吧,这件事,就交由你来办了,做的干净些,别让人抓住把柄。” ~~~~~~~~~~~~~~~~~~~~~~~~~~~~~~~~~~~~~~~~~ PS:今天的推荐票有些惨淡,请大家支援一下!(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二十章 .心思. 这一天,不仅仅只是西厂重建,对赵俊臣而言,亦是他“病愈”后正式复出朝堂的第一天。 所以,在离开了西厂衙门后,赵俊臣并没有赶着回府,而是先行前往吏部衙门注销病假。 静静的坐在轿子中,赵俊臣回想着刚才在西厂衙门所发生的种种,神色复杂,带着些许感慨。 这个魏槐,果真已是心性大变了。 之前,秦威口中的魏槐,是一个心性刚严、为人正直、办事公正的英明人物,是在锦衣卫衙门中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让赵俊臣听着不由的心生敬佩;但如今的魏槐,又哪里还有刚严、正直、公正可言?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冷酷无情,随意的无视事实构陷他人,当初的被人诬陷折磨,几年来的装疯卖傻与任人凌辱,已经完全改变了他,让他成为了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 不过,赵俊臣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在魏槐提出构陷恭安王的计划后,赵俊臣首先想到的,竟是这么做能对自己带来怎样的好处、成功几率几何、自己又应该如何布置。 至于这么做对那恭安王是否公平、道德上自己是否能够安心、法律上是否能够得到允许,赵俊臣几乎本能的忽略掉了,即使有过那么一闪而过的念头,也没有在赵俊臣心中留下丝毫的波澜。 这些日子以来的官场历练,让赵俊臣变得愈发的谨慎小心、愈发的城府深沉,也变得愈发的冷漠麻木。 曾经的那些个纯真念头,经过时光的洗涮冲击,如今却是连一点影子都没曾留下。 可笑的是,这般转变的魏槐,在赵俊臣心中的利用价值越来越大了,他的生活处境也会越来越好;而这般转变的赵俊臣,同样在德庆皇帝心中的利用价值越来越大,手中的权势也会越来越高。 那么,这般转变,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那么,这般转变,究竟是因为这个世界还是因为你我自身? 赵俊臣尚还记得,自己在上一世的时候,曾经非常喜欢过一句话——“这些年来,我摸爬滚打、辛苦挣扎,不是为了改变世界,而只是不愿意被这个世界改变自己”。 在赵俊臣看来,能说出这句话的人,必定是一个天真的勇士。 赵俊臣不知道说这句话的人,最终是否真的做到了这一点。 赵俊臣只知道,身处在这个形势复杂危机四伏的官场之中,自己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却再也不敢心存天真念头,也从未有过改变世界或者坚持自己的勇气。 从一开始,赵俊臣选择的就是让这个世界改变自己,甚至于主动改变自己,以迎合这个世界。 原因很简单,也很残酷,他就是想要好好的活下去。 记得初次回到京城的时候,赵俊臣曾下定决心,自己绝不要当一个有理想有志向先天下之忧而忧的政治家,而是要成为一名为达目的不折手段心机深沉懂得利益取舍的政客。 因为,政治家虽然流芳千古,却大都死不瞑目;而政客们虽然遗臭万年,但大都活的很好。 “如今的我,算是终于成为一名合格的政客了吗?” 赵俊臣喃喃自语,声音中,失落与安心混杂在了一起。 甩了甩头,赵俊臣把心中的复杂念头抛开,不愿再多想。 路是自己挑的,选定了就要一直走下去,多想只会带来混乱与犹豫,而赵俊臣现在需要的是坚定与冷静。 ……… “秦威!” 情绪恢复了寻常后,赵俊臣掀开了轿帘,冲着轿外一声呼唤。 秦威如今身为赵俊臣的长随,和许庆彦一样,正跟在轿子左右,听到赵俊臣的呼唤后,连忙疾走几步来到轿子旁,一边继续跟随轿子前行,一边弯身身子问道:“大人,您有事?” 赵俊臣点了点头,淡声道:“你明天记得要去西厂衙门领取腰牌与制服,我给你安排一个西厂百户领班的位置,今后我身边的护卫工作、以及与西厂之间的联系,就由你来负责了。” 听到赵俊臣的吩咐后,秦威不由大喜! 他之前最多也只是做过锦衣卫百户,之后还被同僚陷害一贬再贬,一度成为了锦衣卫中最底层的校尉,如今跟了赵俊臣没多久,竟是鲤鱼跃龙门,一下子就成了西厂的领班百户,要知道,虽然同样是百户,但西厂的百户可是要比锦衣卫百户威风多了! “多谢大人提拔!多谢大人提拔!” 大喜之下,秦威脸上的络腮胡子都快竖了起来,满面红光,激动的不断重复着感激之言。 赵俊臣看秦威这般模样,不由微微一笑,不打算再多说什么,就要遮下轿帘。 不过,似乎想到了什么,赵俊臣的手突然一顿。 “秦威。”赵俊臣再次开口道:“魏槐算是你的老上司了,他这些日子以来的变化,想来你也是看在眼里吧?” 听到赵俊臣询问,秦威笑容一敛,神色间闪过一丝黯然,但还是点了点头,有些沉闷的说道:“是啊大人,他变化太大了,卑职至今都还不能适应。” 赵俊臣却问道:“那在你看来,魏槐的这番变化,究竟是好是坏?” 秦威犹豫了一下后,回答道:“回大人,卑职是个粗人,想不了深远,也不知道这些,不过,依卑职想来,魏槐大人是个聪明人,他有这般转变,自是有他的理由吧,或许,在魏槐大人想来,有了这样的转变,就能够让他自己不用再遭受当初的磨难变故也说不定。” “是吗?” 赵俊臣不可置否,只是点了点头,然后遮下了帘子。 秦威不知道自己是否说错了,毕竟跟在赵俊臣身边不久,还摸不准赵俊臣的心性,只是下意识的向着一旁的许庆彦看去。 许庆彦轻哼一声,却是没有理会。 事实上,就算是许庆彦,也摸不准如今的赵俊臣到底在想些什么。 ~~~~~~~~~~~~~~~~~~~~~~~~~~~~~~~~~~~~~~~~~ 接下来的几天,庙堂上形势平静,但那魏槐却是雷厉风行办事干练,做了不少大事。 在与赵俊臣定下计划的当天,魏槐就派出了西厂上百侦骑,从直隶到江南,打探何明在赴京路上的情况。 在第五天,魏槐又派人剿灭了一股在山东、直隶两省流窜作案的流寇,这伙流寇规模不大,只有二十余人,素质良莠不齐,武器也大都是棍棒柴刀之类,虽是流寇,但却也没有犯下什么太大的罪行,只是小打小闹罢了,也正因为如此,官府对这伙流寇并不重视。 但在将他们剿灭之后,魏槐上报的情况却是截然迥异,称流寇人数上百,训练有素不下于禁军精锐、装备精良还有弓箭火枪傍身,曾在何明灭门案发生前后秘密潜入直隶,目的未知,因此嫌疑极大。 于此同时,在西厂番子们“细心”、“仔细”的搜查下,又在流寇的几位首领身上发现了河中恭安王王府的腰牌、以及大量珠宝金银! 而对这些珠宝金银进行追查后,发现它们的来源也皆是指向了河中的恭安王王府! 接着,在魏槐亲自主持的“审问”下,流水的刑具下去,流寇首领终于“认罪”,承认了何明灭门案正是他们的所作所为,而他们之所以会这么做,全都是因为恭安王的指使。事实上,他们本身就是恭安王畜养的私下力量。 至于他们具体是怎么做到的,前后经历了怎样的细节,魏槐自已是全部帮他们想好了,而这些流寇们只需要按印画押就好。 自此,在赵俊臣的英明指导下,在魏槐的亲自指挥下,在西厂的档头番子们的努力追查下,震惊朝野的“何明灭门案”,终于被西厂侦破了。 而此时,距离西厂重建的日子,也不过八天时间! 然后,赵俊臣将魏槐所收集的种种“罪证”与“情报”。汇总成了一份密折,连夜呈给了德庆皇帝。 赵俊臣曾向德庆皇帝送过贿赂,赵俊臣曾向德庆皇帝进献过谗言,赵俊臣对德庆皇帝的溜须拍马更是每天不断,但这般揣摩着德庆皇帝的心思构陷他人,却还是第一次。 但德庆皇帝对于赵俊臣这份破绽百出、虚构事实、且又经不起推敲的密折,果然是没有丝毫怀疑,而密折上批复,却仅只有四个字。 “诏狱严查”! ~~~~~~~~~~~~~~~~~~~~~~~~~~~~~~~~~~~~~ PS:第二更。(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二十一章.冰火两重天(上). 诏狱,即是由明朝皇帝直接掌管的监狱,内中罪犯需由皇帝亲自下诏书定罪,由厂卫负责掌控,刑部、大理寺、都察院这些外朝法司皆是无权过问,狱中“水火不入,疫疠之气充斥囹圄”,内中刑法极其残酷,刑具种类繁多,史称“刑法有创之自明,不衷古制者,廷杖、东西厂、锦衣卫、镇抚司狱是已。是数者,杀人至惨,而不丽于法。” 而赵俊臣看到密折上“诏狱严查”的四字批红后,也很快就明白了德庆皇帝的心思。 这般诏狱而不公审,避免了外朝三法司插手,只是由内廷审查定案,怕是德庆皇帝自己也明白,恭安王仅仅只是一个替罪羊而已,这般定罪,根本经不起严查细审,但同时他也下定了决心,要借着这个机会彻底整垮恭安王了。 密折是赵俊臣连夜送到宫中去的,也是连夜被德庆皇帝批复了回来。 轻轻叹了一口气,赵俊臣向着窗外看去,明月当空。 但赵俊臣也不打算耽搁,只是扬声唤道:“秦威。” 随着赵俊臣的呼唤,穿着西厂百户服饰的秦威,推门而入,下跪行礼道:“秦威在此,请大人吩咐。” 赵俊臣把手中密折递给了秦威,淡声说道:“你这就去西厂衙门,把这份折子交给魏槐,跟他说,这件事接下来我就不管了,就由他亲自处理。” 待秦威恭敬地接过折子之后,正准备转身离去,赵俊臣犹豫了一下后,又补充道:“对了,记得和魏槐说一声,陛下仁德,爱护皇亲,为陛下身后名声考虑,这件案子虽说要严查,但也不要牵连的太广。” “卑职明白。” 秦威点头应是后,等了片刻后,见赵俊臣再也没有其他吩咐,终于离去了。 待秦威出了房间关了房门,书房中只剩下了赵俊臣一人,只见赵俊臣神色间露出了些许轻松之色,长出了一口气后,喃喃道:“这些日子以来,形势复杂,林林总总,出了大事小事无数,如今总算是结束了一件。” 只可惜,虽说结束了一件,但依然还有许多件,譬如给太子的布局、譬如今科的春闱会试、譬如德庆皇帝的南巡,一件接着一件,接连而来,由不得赵俊臣轻松。 ~~~~~~~~~~~~~~~~~~~~~~~~~~~~~~~~~~~~~~~~~~~ 三日后,河中,恭安王府。 在明朝,对皇亲国戚限权极大,皇子们到了一定年纪就会被封王离京,无诏不得回京,不可讨论政事,不可结交官员,甚至哪怕只是对待百姓好些,从而赢得了一些好名声,都会引起帝王猜忌。唯有不涉政事、耽于酒色、行驶荒唐不羁、甚至欺压百姓的王爷,才会得到“贤王”的名声。 自德庆皇帝登基之后,这恭安王的对外形象,正是一位标准的“贤明王爷”,从来不讨论政事、从来不结交朝臣、王府之中夜夜笙歌不断、每年迎娶一两位侍妾、时而做几件欺压百姓的事情引发风波。 所以,恭安王虽然是大明朝的“贤王”,但在封地百姓心中的声誉,却是不大好。 这一日,恭安王府外,突然来了一大队身穿圆领铠的锦衣卫。 锦衣卫来到后,却毫不客气,也不打招呼,就这么直接将恭安王府包围住了,只让进不让出,又清散了周围百姓,一副要捉拿要犯的样子,却又显然是针对恭安王府而来,王府中人见到不对,出来问话,也被锦衣卫们粗鲁的赶了回来,丝毫都没有给恭安王面子的意思。 事实上,虽然尚还不知道事情的原委究竟,但锦衣卫们却明白一件事,事情一旦到了这个地步,今后怕是只有恭安王求他们的份了,又何必再给恭亲王什么面子。 而锦衣卫们包围了恭安王府后,就不再有什么动作了,就这么控制着形势,也不行动,好似在等待着什么人,搞得恭安王府中人皆是人心惶惶,即不知道要等待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最终会等来什么。 但没等多久,就见恭安王府外,又来了一队人马,这队人马看服饰像是东厂的档头番子们,只是细看之间,又会发现一些细微差别。 见到这一队人马出现,原本骄横的锦衣卫们却是态度突变,竟是恭敬异常,显然,此次针对恭安王府的行动,是以这队新来的人马为主,而锦衣卫仅只是辅助罢了。 而新来的这队人马,为首者竟是一位身材枯瘦、面色苍白、神色阴沉的瘸子,此时正坐在轮椅中被人推着来到恭安王府大门外。 这个瘸子,正是西厂的四位掌事千户之一的魏槐。 “哎呀,这不是魏槐大人吗?卑职锦衣卫千户金全,见过魏槐大人,说起来,卑职还没来得及恭喜魏大人您迁升西厂之喜呢。” 见到魏槐出现后,锦衣卫中为首的千户连忙迎了上来,向着魏槐打千行礼,满是讨好的说道。 说起来,这个锦衣卫千户金全,和魏槐在锦衣卫衙门的时候,还算是有些交情。 然而,魏槐却丝毫没有要与金全叙旧的意思,只是阴沉沉的看了金全一眼,那阴沉沉的神色、彷如毒蛇欲噬人的目光,即使金全身为锦衣卫一向见多识广,也不由得身体一颤。 然后,就听到魏槐用他那特有的沙哑声音,缓缓问道:“人都来齐了?” 见魏槐这般模样,金全不敢拖延怠慢,连忙答道:“回大人,从京城调来的三个总旗队,以及这周围四府十八县的锦衣卫,全都来了。” 魏槐抬头,看着眼前恭安王府的华贵大门,脸上挂上了一丝冷笑,反问道:“既然人都来齐了,那还等什么?叫门!” 金全连忙答应,站起身来,就欲派手下突进恭安王府。 然而,还未等锦衣卫们叫门,恭安王府的大门,突然自己打开了。 接着,就见一众恭安王府中人,有老有少、有尊有卑,正侯在门口处。 这些人大都面露恐慌之色,看着眼前这一大片如狼似虎的锦衣卫与西厂番子们,皆是面色苍白。 唯有为首之人,身穿黄色蟒袍,面容与德庆皇帝带着六七分相似,只是年轻几岁,气质神色之间,亦满是威严,却没有丝毫慌张之色,只是用藐视的目光,冷冷的扫视着眼前的一切。 这个人,正是西厂与锦衣卫此行的主要目标——恭安王朱慈焕。 正所谓落地凤凰不如鸡,别看金全刚才在魏槐面前卑躬屈膝、谦卑至极,但那是因为魏槐如今身在西厂,身后还站着一个赵俊臣,都是他招惹不起的势力人物。而如今面对恭安王,对于恭安王今后的下场已是心知肚明的金全,却是毫不客气。 带着虚假的微笑,行了一个敷衍了事的礼节,金全用一副讥讽的语气,向恭安王说道:“哎呀,这不是恭安王爷吗?卑职锦衣卫千户金全,见过王爷。我等今日乃是奉旨行事,接下来若是有得罪之处,还望王爷您可不要怪罪啊。” 然而,恭安王却丝毫没有理会眼前的金全,只是好似看小丑一般瞥了一眼后,冷笑一声,接着却是把目光转向了一旁的魏槐。 打量了魏槐几眼后,恭安王冷声问道:“你是西厂的人?” 魏槐点了点头,淡声说道:“王爷果然消息灵通,西厂不过才成建几日,王爷您竟已是知道了。既然王爷这般的消息灵通,怕是也猜到我等这次来拜见王爷您的目的了吧?” 听到魏槐反问,恭安王冷笑更浓,亦是反问:“这么说,你就是赵俊臣的人了?早就听说赵俊臣是个谄言媚上的小人,今日这般情况,必是他揣摩着德庆的心思,把何明灭门案的事情栽到本王的头上了吧?” “大胆!”恭安王话声刚落,那金全就跳了起来,指着恭安王大声指责道:“你难道还看不清如今的形势?你现在也不过是个待罪王爷罢了,怕是再过不久。封号也会被陛下剥夺,如今你不仅不思悔改,还恶言诽谤西厂厂督赵大人,甚至直呼陛下名号,这等大不敬之罪,你难道就不怕罪加一等吗!?” 恭安王却毫不在意,冷笑道:“我的罪名,不管是真是假,不管是大是小,那德庆和赵俊臣怕是都不会放过我,下场不外如是,既然如此,我又怎会再害怕罪加一等!?” “你……” 见恭安王如此,金全更怒,但指着恭安王,却也不知该如何反驳。 倒是魏槐,此时却露出了些许敬佩之意,淡声问道:“王爷这般开门相迎,毫不抵抗,也不抓紧时间销毁王府内可能会带来麻烦的书信证据,怕是也知道自己万劫难逃,所以也就索性不做抵抗了吧?王爷豁达,卑职佩服。” 恭安王依旧是一声轻哼,看向魏槐与金全的目光愈加的轻藐,又隐约带着些许伤感,缓声说道:“那些罪证,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你们那个赵大人怕是早已是为我准备妥当了吧?既然如此,我王府里的那些东西,销毁与不销毁,又有何区别?我只恨,本王一世英名,最终竟会落在赵俊臣这般小人手中,苍天待我不公!” 说到这里,恭安王仰天长叹!终于微微露出了些许软弱情绪。 “王爷怕是错怪我家大人了。”见恭安王屡犯冒犯赵俊臣,魏槐神色间终于闪过一丝冷色,表情也由此而更加的阴沉鸷冷:“这件事,虽是得到陛下与我家的大人首肯,但所有一切,至始至终,都是由卑职我一手操办。只不过,临行前,赵大人曾向我交代,说是这案子不要牵连太广,但看王爷如今这般态度,卑职说不得也只能违背一回赵大人的意思了。” 说话间,魏槐猛地一抬手,冷声喝道:“入府搜查!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错过!王府中人,自恭安王以下,全部控制起来,待搜查结束后,马上押回京中问审!” “是!” 周围的锦衣卫们在得到命令后,纷纷露出兴奋之色,大声应是。 然后,随着如狼似虎的锦衣卫们纷纷冲入王府之中,带来了一片哭喊与狼藉。 而一直强自镇定的恭安王朱慈焕,见到这一幕后,再次仰天长叹一声,面色带上了一丝惨白,好似突然间老了不少。 ~~~~~~~~~~~~~~~~~~~~~~~~~~~~~~~~~~~~~~~~~~~ 很快的,恭安王府的人员上下已是被锦衣卫们控制了起来,全部关押在王府的偏厅之中。 而魏槐则是来了到王府正堂处,看着王府中锦衣卫们奔来走去,处处狼藉模样,神色不变,只是静静的等待结果。 大约两个时辰后,搜查终于陆续结束了。 这次搜查,恭安王府的大部分地方,都是由锦衣卫负责,但一些重要地方,比如恭安王的书房、密室、卧室、库房,却是由西厂的亲信番子档头们亲自动手。 因为搜查的地方少些,西厂的番子们的搜查却是先一步结束了。 只见一名西厂的领班百户快步进入正堂,却没有说话,而是看了一眼守候在四周的锦衣卫,魏槐明白意思,冲着锦衣卫们一挥手,锦衣卫们心领神会的纷纷离去,一时间屋中只剩下了西厂人等。 即使如此,这位领班百户依然不敢怠慢,来到魏槐身前后,弯下身子低声道:“魏大人,卑职带人搜查了书房、暗间与恭安王的卧室,果然发现了不少东西。” 魏槐神色不变,似乎早就料到了如此,问道:“都有什么?” “在地窖和夹壁里,卑职等人搜到了一大堆金银珠宝,由于数量太多,现在还正在清点,但卑职看着估算了一下,总价值怕是不下五百万两。而在库房中,又找到了三百余件铠甲兵器,皆是精良且保存良好,若是只有这些也就罢了,在书房的暗阁中,卑职还发现了一沓密信,因为卑职觉得事关机密,所以也不敢查看,还请大人您来做主。” 说话间,这名百户从怀中掏出了一沓密信,大约有二十余封,双手捧着奉给了魏槐。 魏槐接过这沓密信,随手抽出一封粗略一看,然后面现冷笑。 “果真是无风不起浪,这些年来朝野间关于恭安王私下结交朝中大臣的传闻,如今看来果然不假,没想到这次竟是能找到他们之间的往来密信,倒是个不错收获,这些密信若是到了赵大人手中,必是能够好好运用……” 这般想着,魏槐也不再多看,只是把密信收到了自己怀中,然后转头打量着眼前这位负责搜查的西厂领班百户,缓缓问道:“这些密信的事情,没有其他人知道吧?” 百户连忙答道:“回大人,除了与卑职一同搜查书房的两位档头、三个番子,就再也没有其他人知道了。” 魏槐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冷声道:“从现在起,你就把这些密信的事情全部给忘掉,只当从没发生过这事儿,而日后厂督大人和我,也绝不会亏待于你,明白了吗?至于那几个档头和番子,你也要和他们说明白。” 见魏槐说的严肃,这百户连连点头表示明白。 而魏槐沉吟片刻后,又说道:“刚才在夹壁和地窖中搜到的那些金银财物,你可以拿一个箱子挑选一些带回去,就不用纪录在册了。另外,那两个档头和三个番子,则每人赏银五百两。” 听明白了魏槐的意思后,百户大喜,向着魏槐连连感激后,见魏槐再也没有其他吩咐,就急忙转身离开了,想是去找大箱子了。 而这名西厂的领班百户刚刚离去不久,就见金全领着几个锦衣卫账房进入了王府正堂,向魏槐行礼后,说道:“魏大人,这恭安王王府中的金银财物,如今已是全部清点完毕,账册在此,还请大人过目。” 说话间,金全从身边账房手中接过账册,然后由双手捧着交给了魏槐。 这般账册之中,不外乎就是抄家得到了多少金银多少珠宝多少古董之类的内容,魏槐只是粗略的看了一遍,虽然明知道这账目中的数字必然不实,锦衣卫上下也必然顺手牵羊了不少,但魏槐却并不在意,让人办事总要给些好处。 更何况,恭安王府里,真正的财物大头,还是西厂番子们在地窖密室夹壁中找到的那些。 将账册随手放在一边,见金全的神色间带着些迟疑,魏槐眉头一皱,问道:“怎么?难不成出了意外?” 金全犹豫片刻后,还是答道:“回大人,这恭安王府的上下人等,卑职命人关押控制后,清点人数,发现竟是少了一人。” “哦?”魏槐眉头不由皱的更紧,问道:“是什么人?” “是恭安王的养女,跟恭安王的姓,名叫嘉怡,听说她今日去左近的天阁寺上香了,但卑职派人去天阁寺查问,才知道她早该回来了,但如今却依旧不见踪影。怕是这个朱嘉怡回来后看王府情况不妙,就私下跑了。” 听到仅只是恭安王的一位养女后,魏槐眉头松了一些,并不在意,只是吩咐道:“发出缉令,让各地方注意一些,尽快抓回来。” 见魏槐并不在意,金全也轻松了不少,连忙答应了。 ~~~~~~~~~~~~~~~~~~~~~~~~~~~~~~~~~~~~~ 五千字大章节,继续求推荐!求赞!(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二十二章.冰火两重天(中). 一旦入了诏狱,可谓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命运完全握在他人手中,物证不重要、人证也不重要,厂卫们让你怎么说,你就要怎么说,厂卫们说你犯了什么罪,你就是犯了什么罪。否则,流水的刑具下来,哪怕是铁人也坚持不住。 而恭安王府中,显然并没有几位铁人,押回京中后,问审不过两三日,恭安王府上下,除了恭安王本人之外,赵俊臣为恭安王定下的诸般罪行,该认的、不该认的,统统都认罪了。 于是,在“证据确凿”、“事实俱在”下,何明灭门案历经半月有余,终于结案了。 然后,在德庆皇帝的旨意下,恭安王府上下,该杀的杀、该关的关、该流放的被流放,即使是恭安王本人,也被夺去了封号王位,贬为庶人,被关押在中都凤阳的宗府狱牢中,遇赦不赦,永世关押。 就这样,兴盛一时的河中恭安王一脉,就此断绝。 而赵俊臣,则因为“破案有功”,被德庆皇帝大加褒奖,赏了金银珠宝无数。 经此一事,赵俊臣的西厂终于站稳了脚跟,且风头一时无二! 但对于赵俊臣而言,此次的收获,却远不止如此。 ~~~~~~~~~~~~~~~~~~~~~~~~~~~~~~~~~~~~~~ 龙骧卫,京中禁军,位列上二十六卫之一,为明朝历代皇帝的侍从亲军,人数在三万左右,虽说权势远远比不上二十六卫中最出名的锦衣卫,但在明朝的军中地位,也是非同小可。 如今的龙骧卫指挥使,名叫关武元,自称武帝关羽后人,虽只是自称,但看其相貌,却任谁也会信上几分——国字脸色若重枣,丹凤眼凌凌生威,一双卧蚕眉,一副美须髯,身高七尺,看上去面貌堂堂,威风凛凛。 关武元不仅相貌像极了传说中的关羽,其脾气秉性,也是处处模仿着传说中的关二哥。不仅为人傲气十足架子极大,双眼总是眯缝着,只有生气的时候才会瞪大,双手时不时会捋一捋自己的二尺美须,甚至连他最喜欢读的书,也是一本《春秋》。 但自从恭安王毫无预兆的被押回京中问审以来,这位关武元关大人,就是气质大变,再也没有丝毫的武帝气度,别说是泰山崩玉前而面不改色的冷傲了,简直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一直都是坐立不安,冷汗直流,着急之下,连那副被他珍视异常的美须髯,都被揪掉不少胡须。 这一日,龙骧卫衙门中,关武元依然是坐立不安,在自己的办公房间中焦急的走来走去,神色焦急、面容扭曲,时不时身体猛地一顿然后一阵颤抖,似乎被什么想象中的东西给吓到了。 突然,一阵敲门声想起,又把关武元吓了一跳。 然后,房外传来的声音,总算让关武元放松了不少。 “大人,是我,关二。” 关武元疾行两步,走到房门前把门打开,定神一看,门外之人,果然是他的亲信长随关二。 “快进来。” 催促关二进入房间后,关武元急忙的关上了房门,然后转过身来,一把抓住了关二的肩膀,低声急促的问道:“关二,我让你打探的消息,可都有结果了?” 关二连连点头,说道:“大人,消息都打探到了,恭安王的案子已是结案了,在陛下的旨意下,恭安王府上下,没一个落得好的,关的关,杀的杀,贬的贬,还流放了不少人,而恭安王本身也被剥夺了王位封号,送到了凤阳宗府监狱关押。” 然而,对于这些消息,关武元却是毫不关心,只是焦急的追问道:“仅仅只有这些?” 关二想了想,又补充道:“对了,听说还查到了不少与恭安王有秘密关联的朝廷大员,陛下对此极为震怒,如今西厂上下正在到处抓人呢。” 关武元身体一震,原本色若重枣的国字脸,此时竟是变得惨白一片,磕磕巴巴的说道:“你、你是说,还查到了与恭安王有秘密联络的朝中大员?如今西厂正在到处抓人?” 见关二又是点头,关武元身体又是一震,面色也变得更加惨白,然后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要离开这里。 事实上,自恭安王被抓回京中,关武元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家中一切都收拾好了,随时都能逃跑。 因为,关武元正是与恭安王有着秘密联络的朝中大员之一,很少有人知道,关武元原本就是出身于恭安王府出身的侍卫,这些年来与恭安王信件来往不断,暗中颇是做了不少事。 虽然关武元也知道,自己成功逃跑的希望不大,但总比坐以待毙好,他虽然自称武帝关羽的后人,却没有关羽的铮铮铁骨,一想到诏狱的恐怖,关武元就浑身发冷。 见关武元向着房外疾步走去,关二不知究竟,但还是连忙跟上,一边跟着一边说道:“不过,那个恭安王毕竟只是个闲散王爷,与他有秘密联络的朝中官员,并没有多少,好像只有十一人,其中除了陕西左承宣布政使汪佐人、河西巡抚李纯道之外,也就没什么重量级人物了,大都是小鱼小虾罢了。” 听到关二这么说,关武元原本正在疾行的脚步突然一顿,然后缓缓转身,满是不可思议的颤声问道:“你说什么?除了那两人,就没有其他权职较高的朝堂官员了?” 关二见关武元如此,自己反而有些不自信了,回思片刻后,看关武元面色渐渐变得焦急,连忙点头道:“大人,千真万确,如今布告都贴出来了,官阶高点的,就只有这两个人。” 关武元愣了愣后,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难不成,恭安王竟是没有把自己供出来? 不过,无论如何,关武元总算是心神稍定,也冷静了不少,冲着关二挥手道:“关二你先出去吧,我想些事情。” 待关二离开房间后,关武元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皱着眉头不断苦思着。 这都是怎么回事?为何恭安王竟是没有牵连到自己? 然而,时间没过多久,就在关武元心生不解的时候,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然后听关二说道:“大人,有人自称是户部尚书、西厂厂督赵俊臣赵大人的亲随,前来求见大人。” 关武元眉头一皱,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赵俊臣的人来求见自己。如今他心神混乱,却也不想见人。 只是,考虑到赵俊臣如今权势正盛,却也不好得罪,所以还是扬声说道:“让他进来吧。” 话声刚落,关武元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是身体一震,急忙起身,扬声道:“且慢,我亲自去迎他。” 说话间,关武元急冲冲的开门,然后向外迎去。 另一边,关二看着关武元这般表现,却更是不解。 关武元一向学着关羽秉性,对外孤傲至极,怎么今日对一个区区亲随,也会亲自迎接了? ~~~~~~~~~~~~~~~~~~~~~~~~~~~~~~~~~~~~ PS:第一更。(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二十三章 .冰火两重天(下). 关武元今天不仅变得很奇怪,而且颇有些反复无常的样子。 却说他刚刚推开房门向外走了几步,正打算去迎接赵俊臣的长随,然而才刚走了几步,又迟疑的停下了脚步,似乎想到了什么,然后转身向关二吩咐道:“等等,还是由你去接他吧,记得不要引人注意,态度也要恭敬些,切不可得罪人家。” 关武元的态度转变太快,关二却是反应不过来,只是有些奇怪的看着自己眼前的关武元。 见关二如此,关武元却是大急,催促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关二吓了一跳,连忙去了。 而关武元回到房间中,却再次恢复到原先那热锅蚂蚁般的状态,不断的在房中走来走去。 这是因为,关武元突然想到,自己与恭安王有密信来往的事情,会不会并不是恭安王没有供出来,而是在赵俊臣的示意下,西厂把这件事给压了下去? 那么,今天赵俊臣派人来找自己的目的,可就非常值得推敲了。 一时间,关武元心乱如麻。 只是,没留给关武元多少平复思绪的时间,在关二的带领下,赵俊臣的使者很快就到了。 来人自称是赵俊臣的长随,看着年纪不大,相貌中等,虽然身穿长随服饰,但面料做工皆是讲究,显然这个人虽只是个长随,但怕是在赵俊臣府中地位不低,此时跟在关二身后来到关武元的办公房间中,看到关武元这位三品大员,也没有丝毫恭敬拘谨,反而是一副很嚣张的模样。 见到来人态度,关武元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快步迎了上去,竟是躬身行礼,然后小心翼翼的问道:“听闻这位小哥是赵俊臣赵大人的长随,不知尊姓大名?赵大人让小哥来找我关某,不知所为何事?” 关二又是愣了,眼前这个对着一个长随前恭后倨的关武元,可还是那个处处学习关羽冷傲性子的自家主人? 来人敷衍了事的冲着关武元拱了拱手,说道:“我叫许庆彦,自是我家赵大人的长随,至于今日来见关大人你的目的嘛……” 说话间,许庆彦瞥眼看了一眼旁边的关二。 关武元此时也顾不得自己的面子以及在关二心中的形象,看到许庆彦示意后,连忙冲着关二挥手道:“你快出去,留意周围别让人靠近,我和这位许小哥有话说。” 关二见关武元说的严肃,自然是连忙退下了。 待房中只剩下关武元与许庆彦二人后,许庆彦也不耽搁,冷笑着从袖中抽出一个信封,然后递给了关武元,并说道:“今日我家大人派我来求见关大人,就是因为这封信的原因了。” 看着眼前的信封,关武元面色一变,连忙接过并拆开查看,接着却再次面色惨白。 无他,这封信正是此前他与恭安王相互来往的密信之一,内容一字不差,只是笔迹不同。 显然,这封信并非原版,原版已是落在了赵俊臣手中,而赵俊臣派许庆彦送来这封重新抄写过的密信,意思很明显——“你的把柄已经落在我的手中了。” 想到这里,关武元的手微微颤抖了起来,看着许庆彦小心翼翼的打探道:“不知这封信是……” 关武元的话才刚刚说了一半,就已是被许庆彦挥手打断:“这封信,自是西厂在抄家恭安王府时找到的。” 关武元的身子又是一颤。 许庆彦却话锋一转,说道:“不过嘛,我家大人一直相信,关大人您身为龙骧卫指挥使,责任重大,且又对陛下忠心耿耿,堪称是国家栋梁。这封信的内容虽然指出了关大人您与恭安王曾有秘密联系,但我家大人也相信,这定是恭安王眼见自己下场不堪,所以刻意构陷关大人的,关大人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听到许庆彦这么说,关武元悬了许久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接着却是大喜,连连点头道:“赵大人说的有理,许小哥说的也有理,必是如此,必是如此!” 见关武元这般模样,许庆彦眼中闪过一丝轻藐之色,然后微微一笑,又说道:“我家大人,早就听闻关大人您的风采,可谓是仰慕已久,奈何却一直无缘结交,所以这次派我来,一是要我把这封密信的缘由和关大人您讲一下,二来嘛,也是为了借机交个朋友,今后可以多多来往嘛。” 关武元虽然愧对于“关羽后代”的名声,但也绝对是个官场老油条,当下已是明白了许庆彦的言外之意,连忙大声保证道:“还请许小哥回去转告赵大人,说关某对赵大人亦是仰慕已久,早就有结交之心,今日终于得偿所愿。赵大人如此看得起关某,那么关某必是知恩图报,今后赵大人但有吩咐,关某决不推辞就是。” 看到关武元的表态,许庆彦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既然如此,关大人今后与我家大人就是朋友了,不过关大人您毕竟是武官,而我家大人则是文臣,文武相交太过亲密,怕也会引起不好影响,所以今后咱们两家心意到了就行,却也不必来往过密。” 见关武元又是连连点头,许庆彦笑道:“既然关大人明白了,那么我今日来此的目的也就达到了,不敢再打扰关大人处理公务,这就告辞了。” 然而,许庆彦才刚刚转身,关武元已是连忙阻止道:“许小哥且慢!” 许庆彦眉头微皱,转过身来,问道:“关大人还有何事?” 关武元犹豫了片刻后,却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哦,关某看许小哥带来的这封信,笔迹较新,似乎是不久前才抄写完成,不知那封密信的原版,如今在何处?” 许庆彦学着赵俊臣的模样,微微一笑后,淡声说道:“哦,关大人是说原来的那封信啊,那种会给关大人带来麻烦的东西,我家大人自是早已经毁掉了,还请关大人放心。” 说完之后,也不管关武元究竟是信还是不信,许庆彦就这么离去了。 ~~~~~~~~~~~~~~~~~~~~~~~~~~~~~~~~~~~~~~ 半个时辰之后,赵府之中。 在赵俊臣的书房里,许庆彦正向赵俊臣汇报他此次的经过,将前后向赵俊臣描述了一番后,许庆彦却是忍不住,大声笑道:“少爷,那个关武元自称是关羽后人,一向也是学着关二爷的气派,官场人称‘冷傲无双’,如今一看,却是百闻不如一见,这反差也太大了,少爷你是没看见,那关武元看到信后冷汗直流的模样,真是笑死人了。” 赵俊臣点了点头,并不在意,只是说道:“一个人真正的秉性如何,不是看他平时如何,而是看他在紧急时候会有着怎样的表现,这世上名不副实的人太多,又何止关武元一人。” 说到这里,赵俊臣又长出了一口气,喃喃道:“这下子,咱们在军中,总算是有自己人了。” 魏槐在恭安王府中搜到的那些密信,一回京就全部交给了赵俊臣,而赵俊臣自然也会好好利用。 恭安王当年能与德庆皇帝争夺帝位,自然有着自己的势力影响,虽说德庆皇帝即位后就已是逐步清理,但依然有不少漏网之鱼。 又或许是恭安王明白自己明面上争不过德庆皇帝,这些年来与他秘密联系的朝中官员,却又是以武官为主。 而龙骧卫指挥使关武元,正是这些武官之中地位最高权势最大的一个。 赵俊臣得到密信后,将其中或是对自己作用不大、或是不容易收买、又或是地位不高的官员,尽数向德庆皇帝举报了,一来是给德庆皇帝一个交代,二来也是为了杀鸡儆猴。 而剩下的几个人,却被赵俊臣私自瞒了下来,打算借着机会将他们收为己用。 这些人当中,也是以武官为主,仅只是千户以上的武官,就有七名之多,如今他们已是全部如关武元一般,彻底的投靠了赵俊臣。 自此以后,赵俊臣在军中也总算有了自己的势力,虽说作用不大,但赵俊臣如今也总算是有了釜底抽薪的底牌。 ……… 就在赵俊臣与许庆彦在书房中商量事情的时候,在赵府的后院右侧,一个赵府下人们入住的院子当中,一名赵府的管事,正在向赵府新来的下人丫鬟们讲诉赵府的规矩。 十余名新来赵府的下人丫鬟们,此时正站成一排,恭敬的听着管事的训话。 这位管事看起来气派极大,在下人丫鬟们面前一边渡步,一边大声喊道:“你们既然来了赵府,从今往后就要遵守赵府的规矩,你们要知道,咱们赵大人在朝中那是多大的势力气派,你们能在赵府做事,就算是个寻常丫鬟下人,到了外面那也算是个人物,没谁敢随意招惹。平日里的薪水也比其他府里来的丰厚。所以你们若是违背了赵府规矩,被赶了出去,到时候可别后悔。咱们赵府的规矩也不多,首先……” 然而,管事的训话才刚刚说到一半,却突然停下,脚步也突然顿住,只是愣愣的看着自己身前的一名新来的丫鬟。 眼前这名丫鬟,肤白貌美,五官精致,身段极佳,虽只是丫鬟打扮,但却自有一股挡不住的气质,说不清道不明,只觉得更像一位深居闺中聪慧知性的大小姐,而不是一个被人呼来喝去的寻常丫鬟。 带着一些惊艳,管事向这名丫鬟问道:“你……你叫什么名字。” “回这位管事。”丫鬟向着管事款款行礼,然后用轻柔且好听的声音答道:“小女子姓楚,名叫佳宜。” 说到这里,似乎想到了什么,丫鬟又补充道:“是‘佳肴’的佳,‘适宜’的‘宜’。” ~~~~~~~~~~~~~~~~~~~~~~~~~~~~~~~~~~~~~~ PS:第二更。(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二十四章 .会试之前. “小女子姓楚,名叫佳宜。是‘佳肴’的佳,‘适宜’的‘宜’。” 听到楚佳宜的回答,管事一愣,又上下打量了楚佳宜几眼后,问道:“哦?听你说话时的遣词用句,不似寻常女子,应该是读过书吧?我看你不像是贫苦人家出身,怎么还要来我赵府当丫鬟?” 而听到管事的询问,楚佳宜的神色之间,却是不由的闪过了一丝紧张。 事实上,她刚才已是尽量用最浅显的词汇来解释自己的名字了,就是害怕被人看出自己读书识字的事情,没想到这名管事竟是眼光老辣,最终还是暴露了。 岂不知,这与词汇的浅显与否无关,在这个时代,像这种自我介绍的方式,一般也只有读书人才会使用,否则,如今民间的百姓,绝大部分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书写,又如何会刻意解释自己的名字究竟是由哪些文字组成? “小女子家道中落……”楚佳宜犹豫片刻后,突然眼眶一红,原本明媚的双眼突然满是哀伤,垂首低声道:“又受到小人迫害,如今家中上下死的死、散的散,小女子孤零一人流落京城,无依无靠,又处处受人欺凌,所以才想要投靠赵府,找份活计与依靠,如此才能活得下去。” 见佳宜说的可怜,管事也不由心生怜惜,刚准备说些什么,一名正站在他身后的赵府资深下人,却突然咳嗽一声,然后走到管事身边低声说道:“王管事,我看这名女子虽然身世可怜,但就这么把她收入赵府,怕是不好吧?” 管事眉头一皱,问道:“怎么不好了?难不成咱们赵府还养不起一个丫鬟?” 那下人提醒道:“王管事,我是说,这女子的相貌也太漂亮了,而且还是越看越漂亮,咱们府里上下,怕是只有如意夫人才能与她相比,入府之后想不引人注意也难,若是她日后竟是得到了老爷垂爱,这事又被如意夫人知道了……” 听到这下人的解释,王管事不由面色一变。 赵府里的“如意夫人”,自然就是方茹了。 如今赵府上下,正是由方茹一手管理,而身为赵府管事,王管事自然非常清楚,方茹对赵俊臣的感情究竟有多么痴狂,这种痴狂,甚至可以用可怕来形容。可以说,为了赵俊臣,方茹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若是自己带进府里的丫鬟,在将来竟是引起了赵俊臣的注意,最终分了方茹的专房之宠,却是任谁也猜不到方茹到时候会怎么整治他们。 想到这里,王管事不由身体一颤,低声问道:“你是说把她赶出去?” 然而,还没等那下人回答,楚佳宜已是离开了下人队列,走到了王管事身前,先是神色纠结,然后银牙轻咬,从腰间揪下一枚玉佩,递给了王管事,同时泣声道:“小女子不知这位管事大人为何会突然犹豫,竟是有把小女子赶走的意思,但如今这赵府已是小女子唯一的去处了。这位管事,自家道中落之后,这枚玉佩已是小女子唯一的随身之物,还望管事可以收下,日后能够多多照拂。” 看到眼前这枚玉佩品质上佳,竟是能值不少银子,王管事不由犹豫,最终一咬牙,接过玉佩收入怀中,然后对楚佳宜吩咐道:“我看你怕是也做不了粗活累活,从今天起就去厨房帮工吧,那里的活计终究轻松些。日后若是府里有人欺负你新来,你可以报我的名字。” 在王管事想来,楚佳宜一旦去了厨房帮工,平日里没法抛头露面,也就不会引来麻烦了。 听到王管事的话后,楚佳宜眉头微微一皱,接着却露出感激之色,轻声道:“多谢王管事照顾。” ~~~~~~~~~~~~~~~~~~~~~~~~~~~~~~~~~~~~~ 赵府里的下人丫鬟数量上百,每天大事小事无数,一个新来的丫鬟,别说是赵俊臣了,就算是许庆彦和方茹,也根本不会在意。 而接下来的日子,一切平静,只是眼看着春闱会试的日子越来越近,赵俊臣对此也越发的上心,毕竟那些投靠于赵俊臣的应试学子们,总要帮着安排妥当。 这一日,赵府之中,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却是德庆皇帝随身太监张德公公的徒弟,曾与赵俊臣有过一面之缘的养心殿太监张秀。 张秀来的隐蔽,而赵俊臣是在书房接见他的。 自从赵俊臣帮着内廷避免了一次清洗整顿之灾后,这些日子以来,两者倒是合作愉快,张秀见到赵俊臣后,更是恭敬异常。 待张秀落座后,赵俊臣让人端来了茶水点心,然后屏退了周围人等,向张秀问道:“张秀公公今日前来,可是今科会试的考题终于定下来了?” 张秀连忙点头,说道:“知道赵大人您这些日子一直都盯着这事,咱家的师傅跟在陛下身边,对此也颇是上心,时时都在留意着。今日师傅让咱家来见大人,就是为了此事。” 赵俊臣叹息一声,说道:“听说两位主考官拟定的题目,陛下一直都不满意,前两场的经义诗文也就罢了,最后一场的策问,听说陛下竟是连续驳回了三次,如今会试临近,总算是定下来了,若是再迟几天,怕就要耽误事了。” 张秀笑道:“大人忧国忧民之心,咱家佩服。” 说话间,张秀从袖中抽出一卷纸册,正是张德在德庆皇帝身边侍奉时,找机会打探到的会试题目。 张秀将纸册递给许庆彦后,许庆彦又转交给了赵俊臣。 赵俊臣一边展开纸册查看,一边随意的向张秀说道:“公公先吃些糕点,等我看看今科的会试考题。” 张秀自然答应,随手拿起一块糯米糕放入口中,嚼了片刻后,突然面现惊容,赞叹道:“大人府中的厨子,果然非同凡响,这一块糯米糕,又甜又软,皮脆馅甜,粘香适口,咱家在宫中吃到的,怕也比不上。” 听张秀这么说,赵俊臣以为只是在客套,并不在意,笑道:“公公客气了,我这里的糕点哪里敢和宫里面的御厨相比。” 张秀连连摇头,说道:“并非客气,咱家实话实说,宫里的厨子大都来自北方,糯米糕这种南方糕点,确实不如大人这里来的正宗。” 赵俊臣笑着摇头,依然不在意,只是定神看着手中考题。 将考题快速阅览了一遍后,赵俊臣轻轻一笑,心中想道:“今科考题,果然如此。” 原来,今科会试的考题,无论经义、诗文还是策问,都非常偏重于“忠君爱国”这一论调,对此赵俊臣其实早有预料,虽然还不知道具体题目,但也是早早的让柳子岷他们着重温习了。 无他,近段时间以来,朝堂之间发生了好多事情,德庆皇帝必然会觉得自己对庙堂形势有些失去掌控,所以今科会试的考题,德庆皇帝也必然会有所侧重,为自己今后的整顿朝堂造势了。 阅览完毕后,赵俊臣将纸册随手摆在一旁,然后与那张秀客套几句后,也不挽留,就让人送张秀离开了。 等张秀离去后,赵俊臣将纸册递给一旁的许庆彦,说道:“你把这些题目交给柳子岷,让他转交给那些愿意投靠我的应试学子,到时候记得多叮嘱几句,这件事切不可张扬,仅可限自己人知道。” 许庆彦点头,沉声道:“少爷放心,我会派人紧紧盯住他们,必不会让他们给少爷招惹麻烦的。” 说完之后,许庆彦也不停留,快步离开书房,按着赵俊臣的吩咐办事去了。 又了解了一桩事情,赵俊臣长出一口气,心情不由放松,随手拿起旁边的一块糯米糕放入口中,味道口感,却正如之前张秀所言,又软又甜,甜而不腻,皮脆馅甜,粘香适口,手艺着实不凡。 “难不成,府里的厨子,近些日子竟是手艺长进了?” 暗思之间,赵俊臣摇头失笑,这般小事,转瞬间已是不在意,却是埋头继续处理朝中公务了。 ~~~~~~~~~~~~~~~~~~~~~~~~~~~~~~~~~~~~~ PS:第一更!(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二十五章 .风起云涌. 总有些事情,看似十分复杂,但若是下定决心、计划周详、准备妥当,之后再按部就班的实施下去,你就会发现一切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困难,成败的关键,就看你有没有具体实施的勇气和实力了。 就比如说赵俊臣,打算通过今科会试为自己收罗人才,从两三个月前就开始准备,之后埋下棋子、收拢人心、利益交换、窃取考题,诸般准备结束后,等到会试春闱真正开始的时候,对赵俊臣而言计划已经是成功,反而不用再继续操心了。 自赵俊臣得到考题后没几日,很快的,会试终于开始了。 考生们怀着或是自信或是忐忑的心情,纷纷来到京中内城东北方的贡院,参加为期三场九天的会试春闱,为自己的命运进行一次奋搏。 其中,以柳子岷、曾炜为首的那些已经投靠了赵俊臣的应试学子们,因为早已是知道了考题,加上本身的才学就已是不俗的缘故,自然皆是信心满满。 至于他们最终是否能够名列杏榜,又会得到怎样的名次,赵俊臣却不是非常关心,如果已经知道了考题,最终竟还是名落孙山,只能说明他是一个蠢人,而赵俊臣的门下,却是从来都不需要蠢人的。 所以,当会试开始后,对于会试结果,赵俊臣就已是不再在意,反而派遣西厂番子和自己在京中的情报网,四处打探消息,紧紧的盯着京中上下所有的风吹草动。 每隔三年的一次会试,正值万众瞩目之时,若是在这个时候发生了什么意外,也必然会引起更大的反响。 按照赵俊臣的估算,周尚景、黄有容、沈常茂这三位阁老,为太子朱和堉布局收网的日子,应该就在这几天了。 而事情的发展,果然不出赵俊臣的意料之外。 在会试开始后的第四天,赵俊臣得到消息,京中突然来了数十名难民,进京稍作打探后,就向着都察院衙门的位置赶去了。 ~~~~~~~~~~~~~~~~~~~~~~~~~~~~~~~~~~~~~~ 再说太子一党,自何明被害后,或是觉得自己也是时日不多,太子太师肖温阮一改从前只是在府中养病的习惯,这些日子以来不辞辛苦、不惜心力,为太子尽心尽力、事事参谋,而自从有了经验老道的肖温阮相助,太子一党在朝中办事,果然顺利了不少。 其中,都察院首当其冲,原本最是各方势力盘根错节的衙门,如今竟是被肖温阮硬生生的给捋顺了,再加上都察院左督察御史李成儒、右督察御史吕纯孝都是太子的人,如今的都察院,已是彻底成为了太子一党的大本营,即使有什么异声,也再难掀起波浪。 这一日,会试第四天,都察院衙门外,却是热闹非凡。 三四十名难民打扮的百姓,突然聚集在都察院衙门外,齐齐跪下,大声喊冤,手捧状纸,说是来告御状的。 对于此,禀呈着太子爱民亲民作风的都察院上下官员,自是不敢怠慢,自李成儒、吕纯孝以下,纷纷来到都察院外,想要了解事情详细。 却说那李成儒与吕纯孝两人,带着一众御史们来到都察院衙门外,眼前的情景,却是让他们皆是一惊。 无他,眼前的这些难民们的形象,也太惨了,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不说,后面还有两副担架躺着伤员,此时正在不住的痛苦呻吟。 而周围,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的京中百姓们,此时正里一圈外一圈的围着看热闹,不知为何消息传得极快,难民们才来到都察院外不过一盏茶的时间,竟已是吸引了数百名京中百姓围观。 见到这般情况,吕纯孝不敢怠慢,疾行几步,下了都察院的台阶,来到难民身前,大声唤道:“乡亲了,你们从哪里来的?出了什么事?有什么委屈,快与我说,我必是会为你们做主!” 而见到吕纯孝的出现,一众难民们皆是情绪激动,“青天大老爷为我们做主啊”之类的声音,此起彼伏。 看场面混乱,吕纯孝连忙大声喊道:“乡亲们安静,我是都察院右督察御史吕纯孝,你们有什么委屈,我定是会为你们申诉的,但乡亲们不要乱,还请推举出一个领头的人来向我诉说案情,这样才能说得清楚!” 难民们见吕纯孝气质儒雅,满是正气,而且看向他们时的关切表情也不似做假,不由就信服了几分,一番推扯之后,却是由一名老汉作为代表。 老汉将状纸捧在头上,一边用山东口音大声喊着“青天大老爷”,一边跪行着来到吕纯孝身前。 吕纯孝连忙接过状纸,然后又亲手将老汉搀扶起来,接着又转头向其他难民喊道:“乡亲们起来吧,不要跪着,我一定为你们做主就是。” 然而,难民们却依然不起身,好像生怕自己起身之后,吕纯孝就不会为他们做主似得。 明白百姓们的习性,吕纯孝无奈之下,也不勉强,只是一边打开状纸查看,一边向老汉问道:“老丈哪里人?又为何事而来?” 老汉从没见过这般亲民的官员,不由激动,颤声道:“草民、草民是山东菏泽人,来京找青天大老爷,是要、要状告那菏泽知府张顺德!青天大老爷,我们菏泽百姓苦啊,那黑心的张顺德说是为了给皇帝老爷准备南巡的事情,这几个月来做尽了伤天害理的事情,为了给皇帝老爷盖行宫,强拆了近百户民宅,让数百位乡亲无家可归,所收税赋,更是一口气加了近两倍,百姓们但有不服,就会被关在牢里一顿毒打,草民等实在活不下去了,想要进京告状,那张顺德竟然还派人半路阻拦……” 说话间,老汉指着难民后面那几个躺在担架上的伤员,大声说道:“大人,那两个人就是在来京的路上,被张顺德派来阻拦的人活生生的打成这样的,青天大老爷,您可一定要为我们老百姓做主啊!” 说着,老汉再次跪下,对着吕纯孝连连叩首。 而老汉身后的那些难民,也是有样学样,纷纷跟着磕头。 然而,听到老汉的告状,再看了手中的状纸,吕纯孝却是忍不住一声低呼,然后与身边的李成儒对视一眼后,神色间满是骇然。 无他,早在两个半月前,都察院就已经收到过一封山东道的监察御史弹劾山东菏泽知府张顺德的折子,其中内容,与如今老汉交给他们状纸,几乎没有任何差别。 只是,当时太子刚刚才向德庆皇帝禀呈,称南巡准备事宜一切顺利、万无一失,更没有劳民伤财之举,得到了德庆皇帝的大加褒奖,声望声势也因此而大增,那封弹劾折子又一时不知真假,若是呈上去,则是扫兴打脸,若是不呈上去,都察院的立场就会被人质疑,一时间,吕纯孝与李成儒皆是左右为难。 最终,还是太子太师肖温阮出了主意,将折子抄写了一份,又故意写错了几个字,然后以此为由,却是把折子驳回去了。 而吕纯孝乘着折子被驳回的空隙,专门派人去菏泽明察暗访了一番,得到的结论却是“一切平顺,没有发现劳民伤财之事”,而后吕纯孝也就放下心来,不再多想,接下来的弹劾折子,也就尽数压了下来。 没曾想,隔了这么长时间后,事情竟是风波再起! 若是老汉所言为真,那么当初的事情,就会被百官视为都察院对太子的刻意袒护,不仅都察院衙门要迎来一场整顿,太子本身在朝野的贤明声望,更会受到重大打击! 一想到这些,吕纯孝脑子就是一阵昏沉,不由慌乱,下意识的向着老汉确认道:“老丈,你说的这些可是真的?事情当真是如此?” 老汉连连点头,说道:“青天大老爷,老汉所说千真万确啊,青天大老爷若是不信,可以问问老汉身后的这些乡亲,他们会为老汉作证。” “千真万确啊,大人!” “青天大老爷为我们做主啊!” “大人啊,菏泽百姓苦啊!” 随着老汉话声落下,余下的难民们纷纷呼喊着。 见到事情不似做假,吕纯孝不由更加慌乱。 而另一边,李成儒的城府终究浅些,却是忍不住大声说道:“这怎么可能!我们明明派人去菏泽查探过,根本没有劳民伤财的事情!这是阴谋!这一定是阴谋!” 随着李成儒的话声落下,一众难民皆是露出震惊与失望之色,接着又有哭喊声响起。 眼见情况不受控制,吕纯孝连忙向着难民们大声保证道:“百姓们,这件事事关重大,本官未经查证前也不能随意做主,还望各位乡亲在京中再停留数日,待本官派人去菏泽查探究竟后,若是乡亲们所言为真,本官必会为乡亲们讨回公道!还请乡亲们放心,你们这些日子里在京中生活所需,皆可由我都察院负责!” 随着吕纯孝的话声落下,难民中突然有人喊道:“大人你说了这么多,这件案子你们都察院到底是受理还是不受理?” 这道声音,竟是中气十足,不似难民所发。 不过,吕纯孝正值心神混乱,一时也没注意到这般细节,只是喊道:“如今证据不足,还不能受理,等本官收集到足够的证据后……” 然而,吕纯孝的话声刚刚过半,那道声音却是再次喊道:“说了这么多,就是不受理了?!乡亲们,早就听说,这次皇帝南巡的准备事宜,都是由太子在亲自负责,如今南巡的准备事宜出了事,太子必是难辞其咎!据我所知,这都察院上下全都是太子的人,所以如今才会期期艾艾,总是推脱,就是不受理咱们的案子!” 然后,又有一道声音应和道:“就是啊,乡亲们,这个狗官为了庇护太子,这是在拖延咱们呢,若是咱们真的听了他的话留在京中等待,怕是不过几日,那张顺德的狗腿子就会来抓咱们了!不能听他的!” “对,不能听他的,都察院不受理咱们的案子,咱们去大理寺!咱们去刑部!这北京城难道还没有咱们说理的地方了!?” 随着这几道声音的鼓惑下,一众难民的表情先是失望、然后是悲伤,最后却统统化为了悲愤,竟是纷纷大声应和。 “就是,咱们去大理寺!去刑部!” “咱们去找其他的青天大老爷!” “就不信没地方说理!” 一声两声,最终响成一片,连周围看热闹的百姓,此时也是纷纷呼喝着。 然后,也不知道由谁带头,难民们纷纷站起身来,离开了都察院衙门,却是去找刑部衙门和大理寺衙门了。 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吕纯孝、李成儒几人,皆是面色苍白。 他们知道,接下来,怕是麻烦才刚刚开始! ~~~~~~~~~~~~~~~~~~~~~~~~~~~~~~~~~~~~~~~~~ PS:第二更,求推荐!求赞!(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二十六章 .肖温阮的遗嘱. 接下来事情,正如吕纯孝和李成儒所猜想的那般,太子一党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难民们离开了都察院衙门后,又先后去了大理寺与刑部,后面自然是跟着一大帮子看热闹的京中百姓。 然而,无论是大理寺还是刑部,接到这群难民们的状纸后,也不知是敬畏太子权势,还是得到过有心人的叮嘱,表现竟是还不如都察院,尽皆是极尽推诿之能事,丝毫没有受理的意思。 一时间,北京城虽大,又有衙门无数,但这些难民却还真找不到可以说理的地方了,于是,失望愤怒之下,一众难民之中,有当街哭喊的,有当众喊冤的,有骂世道不公的,事情也由此而越闹越大,在京城中引起了极大的反响。 然后,在一些“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这般消息更是传播的极快,不过半日时间,京城中的官场民间,就已是为此而闹得沸沸扬扬。 世间的传言,总有一个特性,那就是越传越夸张。 所以,没过多久,这般消息在传播之间,就已是被修改的面目全非,什么“都察院为了庇护太子竟是当街殴打难民”、什么“太子亲赴大理寺与刑部威胁朝廷官员不许受理案件”、什么“太子借南巡筹备之事贪下了数十万两白银”,等等等等。 诸般传言,林林总总无数,却又说的有鼻子有眼,让人不得不信。 本来,这些年来在朝中清流们的大力宣传下,太子朱和堉在民间的声望是极好的——“等到太子继位之后,大明朝就能迎来中兴盛世,老百姓们也能过上好日子”——这般想法念头,这些年来早已是深入人心。 然而,随着流言的传播范围越来越广,影响也越来越大,许多传播流言的人又都是信誓旦旦好似亲眼所见,民间百姓们又最容易被“人云亦云”所左右,原本坚定的念头,竟也是不由的开始慢慢动摇了,心中纷纷想到:“难不成,太子根本就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好?仅仅只是善于伪装蒙蔽百姓而已?” 这般念头一旦产生,就好似一颗种子,在百姓心中萌根发芽,然后快速成长起来。 到了后来,竟有不少中立百姓也加入了传播流言的行列,言语之间,信誓旦旦,好似亲眼所见。 而这,也就是周尚景、黄有容、沈常茂以及赵俊臣四人,在策划之初,最想要达到的目的了。 要知道,太子朱和堉在朝中受到几大势力一同敌视,明明已是举步维艰,但他的储君之位,却又一直非常稳固,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并非是德庆皇帝的暗中庇护,也不是太子一党的极力支持,而是太子朱和堉本身在朝野间的贤明形象!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般贤明形象,太子朱和堉在朝野间的声望才会如此之高,也才会有越来越多的朝野清流愿意拥护于他,如此一来,即使德庆皇帝将来真的有了更换太子的心思,考虑到朝野之间的影响,怕也不敢轻易动手。 而如今的这般情况,如今的这般流言,对太子朱和堉而言,却不啻是釜底抽薪,经此一事,不论最终结果如何,太子朱和堉的根基,必然会受到极大的打击! 没有了贤明声望的朱和堉,对付起来,无疑要容易多了。 ~~~~~~~~~~~~~~~~~~~~~~~~~~~~~~~~~~~~ 另一边,对于事情的发展,赵俊臣作为“有心人”中的一位,虽然没有亲自参与,却也一直都在冷眼旁观。 在赵俊臣的命令下,西厂的档头番子们,更是紧紧的盯着京中一切的风吹草动,旦有变化,就会第一时间通知赵俊臣。 到了傍晚时候,又有一名西厂档头来到赵府,向赵俊臣汇报消息。 在赵府书房之中,将西厂打探到的情况汇报之后,这名档头又补充道:“厂督大人,这波难民怕只是开头罢了,咱们西厂还得到消息,另有湖广、江浙、甚至南直隶的难民,前后数量不下百人,如今正纷纷向着京城赶来,他们的目的,恐怕与这波山东难民相似,皆是来京告状的。” “哦?”赵俊臣一边品茶,一边漫不经意的问道:“他们大概会是什么时候来京?” 西厂档头回答道:“根据这些难民的脚程来估算,最迟也就是这三五日之内了。” 赵俊臣放下手中茶盏,笑道:“倒是热闹。不过如此一来,这件事情怕是会越闹越大了。” 沉吟片刻后,赵俊臣向西厂档头问道:“这京中传播的种种流言蜚语,如今可已是人尽皆知了?” 西厂档头连连点头,说道:“厂督大人,卑职觉得这件事情怕是没那么简单,定是有人在浑水摸鱼,否则也不至于仅才一天时间,流言就传遍了整个京城,如今关于太子的种种流言,京中百姓即使不是人尽皆知,怕也是十有八九都知道了。” 赵俊臣叹息一声,说道:“可惜啊,这流言一旦扩散起来,怕就没那么容易平息了,可怜太子好不容易才积攒起来的好名声,就要因此而毁于一旦了。” 太子朱和堉敌视赵俊臣的消息,朝野之间人尽皆知,这个西厂档头自然也是非常清楚,此时见赵俊臣为太子惋惜,不由奇怪,但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态度恭敬的站在一旁,等待赵俊臣接下来的命令。 赵俊臣叹息了片刻后,却是话锋一转,向西厂档头下令道:“传我厂督令,西厂上下从即刻起倾巢而出,联合锦衣卫和顺天府衙门,一同巡视京城,若是遇到传播流言之人,绝不姑息,全部抓起来严加审问!务必要尽全力限制流言传播、平息影响!” 听到赵俊臣的命令,那西厂档头不由一愣,但还是连忙答应,然后在赵俊臣的示意下退去了。 当西厂档头退去之后,书房中只剩下了赵俊臣和许庆彦两人。 许庆彦心中不解,忍不住向赵俊臣询问道:“少爷为何竟是下了这般命令?让西厂联合锦衣卫与顺天府限制流言传播,这不是在帮太子擦屁股嘛!要我说,咱们没有推波助澜就算是好的了,如今看热闹就是,又何必帮着太子做事?” 赵俊臣轻轻一笑,说道:“你啊,就是读书太少,难道没听说过‘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这句话吗?流言这回事,越是想堵住,反而就越是猛烈,我这番动作,明面上是帮太子,实际上却是在添柴加火,这是其一;再说,太子的贤明形象,在民间早已是深入人心,若仅仅只是一些流言,怕也无法伤其根本,但若是朝廷下令,限制流言传播,抓捕传播流言之人,在许多百姓看来,却是心虚的表现,反而会更信三分,这是其二;而如今流言正盛,接下来因为传播流言而被抓捕的百姓,想来必是不少,由此而引发的民怨,最后亦是会集中在太子身上,这是其三。” 听到赵俊臣的解释后,许庆彦眼睛一亮,冲着赵俊臣竖起了大拇指,说道:“妙啊!原来如此,明面上是在帮太子,实际上却是一箭三雕,让太子更加狼狈!还是少爷聪明!” 顿了顿后,赵俊臣接着说道:“实际上,我的目的还不仅仅只是如此。如今我统领西厂,西厂是什么?说跟到底,就是陛下的爪牙,自然要顺着陛下心意办事,这个时候,也必须要有所动作,如此才能体现我对陛下的忠心。更何况,我与太子的恩怨人尽皆知,这个时候为太子做点事情,也能减轻陛下对我的怀疑。” 说到这里,赵俊臣轻轻一叹,又补充道:“何明灭门案才结束不久,如今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陛下他必然会怀疑有人在刻意针对太子,而我如今还离不开陛下支持,自然要有所动作,尽量撇清自己。” 许庆彦连连点头,亦是抱怨道:“是啊,何明灭门案来的突然,将咱们的计划全打乱了。” 赵俊臣的事情,许庆彦大都知道,也明白如今针对太子的布局,赵俊臣正是策划者之一,由此也更加担心德庆皇帝会怀疑到赵俊臣身上。 突然,许庆彦似乎想到了什么,却是神情一紧,问道:“少爷,要我看,针对太子的种种流言蜚语,竟是传播的如此猛烈,必然是周尚景、黄有容、还有沈常茂他们三个在暗中推波助澜,如今你让西厂番子到处抓捕传播流言的人,若是抓住了周尚景他们的人,将周尚景他们三个暴露出来,岂不是也有可能会牵连到咱们?” 赵俊臣一笑,说道:“别以为只有咱们是聪明人,那三位阁老历经宦海多年,可都是老狐狸了,又哪会被轻易的抓住把柄?想要制造流言,只要在最开始牵个头就行了,接下来自有闲人去争相传播,又怎会需要一直参与亲力亲为?如今流言已经传遍京城,他们安排的人早就撤去了,又哪里能抓得到?不必担心!” 说话间,赵俊臣抬头看了一眼窗外,只见日头西沉,天色昏黄,时间已是傍晚。 “看样子,现在午门还没关。”赵俊臣站起身来,先是伸了一个懒腰,然后说道:“庆彦,随我进宫一趟,事情发展到如今这般地步,也该让陛下知道消息了。” ~~~~~~~~~~~~~~~~~~~~~~~~~~~~~~~~~~ 就在赵俊臣前往紫禁城的时候,太子太师肖温阮的府中,却正是乱作一团。 原来,那群难民离开都察院衙门后不久,吕纯孝与李成儒明白麻烦来了,一时间却又商议不出应对之策,于是就想到了太子太师肖温阮。 在他们看来,肖温阮经验丰富,又是太子一党的顶梁柱,必是能够想到应对之策,最终力挽狂澜。 所以,吕纯孝和李成儒不敢耽搁,连忙前往肖温阮的府中拜见。 见到肖温阮后,两人把事情经过一说,即使肖温阮经历风雨无数,且一向老成持重,也是不由大惊。 正是因为经验丰富,所以肖温阮马上就想到了这件事会给太子带来怎样的恶劣影响! 所以,肖温阮不敢怠慢,先是让吕纯孝派人把那群难民接到都察院,让都察院受理难民们上告的案子,把形势控制在自己手中,然后又派人四处留意京中形势,尽可能的平息影响。 然而,肖温阮虽然也算是应对有素,奈何却是事事不顺! 都察院的人虽然找到了那群难民,但难民们在有心人的鼓惑下,却已是深信了都察院衙门与太子朱和堉“狼狈为奸”的事实,对于都察院的邀请,竟是极不合作。 而都察院的人在无奈之下,只好“强请”,结果在难民们的反抗之下,没能成功不说,反而为“都察院当街殴打难民”的流言添加了证据。 肖温阮虽然派人留意京中形势,尽可能的平息影响,奈何流言来的太过猛烈,又如何是可以轻易平息的?反而是越平息越猛烈了。 这般事事不顺,好似自己的所有打算,都早已被对手预料在先,不仅没能改善情况,反而被利用了,即使以肖温阮的能耐,也不由的手忙脚乱。 只是,肖温阮本身年岁已老,精力早已是不济,这般关键时刻,更是力不从心,没过多久,就已是脑袋昏沉无法思虑清楚,无奈之下,却是让人取来金丹服用。 肖温阮其实早在两个月前就从“老君观”求来了金丹,只是肖温阮深知,金丹一物损人肌理,有害无益,从本质上说它是毒物也不为过,虽有外盛提神之效,但更多的还是透支精力,乃至于透支生命! 所以,虽说为了以防万一而求来了金丹,但肖温阮却也不敢轻易食用,只是一直存着。 但如今情况紧急,事事被动,应对之间肖温阮只觉得力不从心精力不济,却再也顾不得其他,只好借用金丹之力了,期望能挺过这一难关。 然而,肖温阮却不知道,如今的这般情况,周尚景早有预料,自己从“老君观”中求来的金丹,更已是被周尚景派人调包了。 所以,肖温阮如今服用的金丹,却是周尚景加了料的金丹,服用之后,自然不会迎来好结果。 却说肖温阮服下金丹后,刚开始还是精神奕奕,头脑前所未有的清晰,然而还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却是突然鼻窍流血,然后就这么昏了过去! ~~~~~~~~~~~~~~~~~~~~~~~~~~~~~~~~~~~~~ 当太子朱和堉赶来肖府的时候,御医们已经为肖温阮检查了身体,正在神色严肃的商量对策。 “怎么回事?肖师傅他身体如何了?” 太子来到太医身前,尽可能的平复着心中情绪,向太医沉声询问道。 之前,何明被害后,朱和堉虽然激愤,但其实并不是十分伤感难过,毕竟他与何明虽然有师徒之实,他自己也是一个尊师重道的人,然而他毕竟不喜欢何明的风格做法,何明又早早的辞官而去,也是感情不深。 但肖温阮却是不同,可以说,太子朱和堉如今的一切,学识、品格、为人,尽皆是从肖温阮处学来,朱和堉对肖温阮的感情,更是深厚无比,此时见到肖温阮病倒,太子朱和堉虽然强自镇定的,但心中慌乱紧张,却不是寻常人可以理解的。 见到太子询问,御医们不敢怠慢,为首的一名御医连忙回答道:“回太子殿下,从脉象上看,肖大人是急火攻心,加上本身已是年老体衰,又服用金丹透支了精力,所以才会病倒。” 太子朱和堉眉头一皱,神色严肃的追问道:“情况严重吗?” 御医们相互对视一眼后,神色或是紧张或是黯然,却没人回答朱和堉的询问。 见御医们的反应,太子心中一沉,隐隐有了些不好的念头,却又不甘心,终于露出了些许焦急情绪,追问道:“本太子在问你们话!事到如今,又有什么是本太子经受不起的!快回答我,肖师傅他病情严重吗?” 御医们又是相互对视一眼后,最终还是由那名为首的御医回答道:“太子殿下,臣等已是尽力了,只是肖大人如今的情况实在麻烦,因为才刚刚服下金丹透支了精力的缘故,连用药都需要十分谨慎,奈何肖大人如今正值关键时刻,又非猛药而不可挽回……” 说到这里,御医叹息了一声,却是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见太子的神色愈加的急切,另一名御医终于说出了结论,低声道:“还望太子殿下您能做好准备,肖大人……臣等虽会尽力一试,但十有八九,怕是很难挽回了。” 听到这般结论,太子身体一震,然后面带怒容,低声喝道:“怎么可能!你们平日里不是都自称国手无双吗?怎么连肖师傅的病都治不好!你们怎么当御医的!” 太子平日里待下和善,却是少有这般发怒。 而御医们见太子发怒,自是连忙跪下请罪。 就在太子发怒的时候,肖温阮的房间,突然传来了一声低呼。 “肖老太师他醒来了!” ~~~~~~~~~~~~~~~~~~~~~~~~~~~~~~~~~~~ PS:身体不适,好像有些中暑了,脑子昏昏沉沉的,更新迟了,还请大家见谅!恩,五千字章节奉上。(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二十七章.三策. “肖老太师他醒来了!” 听到卧室中的低呼,所有人皆是精神一震。 太子朱和堉更是狂喜,亲自拽起了跪在他面前的御医们,连声催促道:“快!快随本太子去房中探望!” 说话间,朱和堉已是快步进入了肖温阮的卧室,在他们身后,吕纯孝、李成儒等人也是连忙跟上。 房间之中,肖温阮正靠躺在床上,不知为何,竟是精神不错,面色间带着潮红,双眼有神,丝毫不像是才刚刚病倒过的样子。 但见到肖温阮这般的模样,太子却是不由的心中一沉。 从御医那里明白了大致情况后,肖温阮如今的状况,却是让朱和堉脑海中浮现出了“回光返照”四字。 强自压下心中的不详预感,太子朱和堉强打精神,勉强笑道:“肖师傅醒了,太好了,御医,快给肖师傅把脉,看看肖师傅如今的状况如何!” 说话间,朱和堉来到肖温阮的床边,坐在床沿,握住肖温阮苍老枯瘦的手,轻声安慰道:“太师你放心吧,不过是一时急火攻心罢了,不会有什么大碍的,御医们皆是医术高明,有他们照料,想来太师你很快就能恢复的。” 顿了顿后,朱和堉沉默了片刻,终于耐不住心中的情绪,声音微微颤抖,继续说道:“太师,你知道,我离不开你的。” 听到朱和堉的话,肖温阮突然笑了,笑的淡然洒脱,又神色宁静,好似已经看穿了世间一切。 这个时候,御医来到了床边,正打算给肖温阮把脉,然而却被肖温阮抬手拒绝了。 “不用帮我诊断了,我自己的身子,如今究竟是什么情况,我自己最是清楚不过了。”肖温阮的声音,虽然虚弱,但一如他此时的神色,宁静淡然:“都出去吧,太子留下来,陪我说说话。” 见肖温阮如此吩咐,所有人都是不由迟疑,朱和堉更是连忙阻止道:“太师不可……” 然而,朱和堉才刚刚开口,就被肖温阮再次抬手打断了,问道:“怎么?如今我病倒了,就没人听我的话了?” 环视了房中众人一眼后,肖温阮再次轻轻一笑,说道:“都出去吧,如今我这般情况,再诊断什么,也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 肖温阮态度坚持,众人皆是无法忤逆,又大都清楚他如今的真实状况,所以虽是心有不甘,但最终还是陆续离去了。 众人明白,肖温阮这是想要在自己临终前,向太子朱和堉叮嘱些什么,所有离去的时候,大都神色伤感。 当众人离去后,房中只剩下肖温阮与朱和堉。 肖温阮依旧神色平静,但一向刚强坚毅的太子朱和堉,却是眼眶微红,嘴唇不受控制的轻微颤动着。 看了一眼朱和堉,肖温阮眉头微皱,似乎很不满意朱和堉如今的样子,叹声间斥责道:“太子,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为人君者,要有气度,要有城府,要喜怒不形于色,要让人摸不着你心中的想法情绪,所作所为,切不可被心中情绪所左右,唯有如此,才能让人敬畏,才能御下,奈何这么多年了,你就是没办法做到啊。” 朱和堉身体微微一震,听着这熟悉的指责,朱和堉只觉得自己心中悲郁更浓,垂下头,低声说道:“和堉让太师失望了。” 肖温阮却微微摇头,喃喃道:“不怪你,是我没教好你,或者,是我教你的东西太多了,这样反而不好。” 说着,肖温阮又问道:“今天那些难民来京告状的事情,太子你可知道了?” 朱和堉神色一暗,微微点头,说道:“来的路上听说了。” 肖温阮一声叹息,说道:“这件事,背后主使之人手段高明,把我们尽皆玩弄于鼓掌之间,却又在转手之间就动摇了你的根基,实在可怕,朝中上下,能有这般手段的,怕是只有周尚景那个老家伙了。” 说着,肖温阮自嘲一笑,说道:“我和周尚景斗了一辈子,心智不如他,手段不如他,势力也不如他,屡战屡败,本也不奇怪,奈何这是我与他最后一次争斗,最终竟是败的如此彻底,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力,却是有些遗憾。” 听到肖温阮的话,朱和堉眼中射出了前所未有的恨意。 不得不说,如今肖温阮的状况,就是被周尚景的计划活生生逼成这样的。 想到肖温阮不久就要撒手人寰,以朱和堉的性子为人,对周尚景怎能不恨? “老师,您放心。”朱和堉咬牙道:“我日后必不会放过他的。” 肖温阮轻轻一笑,淡声说道:“你先挺过如今这一关,再说日后的事情吧。要我看,这件事情,虽像是周尚景的策划手段,但周尚景即使权倾朝野,却也没能力做的如此隐蔽周详,又如此的来势凶猛,或许,朝中的其他几股势力,怕是也参与其中了。” 说话间,肖温阮微微抬头,打量着朱和堉的神色变化,缓缓问道:“太子,事情到了如今这般地步,竟已是威胁到你的声望根基,你又打算如何应对?” 朱和堉犹豫了一下后,神色间闪过一丝坚毅,回答道:“若是那些难民所言为真,南巡的筹备事宜当真是造成了极大的民怨,我身为负责之人,难辞其咎,明日早朝之上,我当会亲自向父皇请罪!” 听到太子的回答,原本神色平静的肖温阮,却是眉头一扬,双眼一瞪,大声斥责道:“糊涂!!” 肖温阮如今的情况,又如何可以这般的大声呼喝?声音刚落,就已是不住的大声咳嗽起来。 见到肖温阮咳嗽,朱和堉不由大急,连忙扶拍着肖温阮的后背,又急声说道:“是我糊涂,太师别着急,身体为重,你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就是。” 咳嗽了许久后,肖温阮的气息终于平顺,但精神也由此而萎靡了不少。 但肖温阮却顾不上这些,只是颤巍巍的说道:“你如今的根基,不是陛下庇护,不是清流支持,而是你本身的贤明名声,你必须要看清这一点,这是你如今为数不多的优势之一。你若是向陛下请罪了,就等于把这些罪名全部担在了身上,只会让朝野官民对你失去期待信心!所以,这个时候,你绝不能请罪,只能想尽办法摆脱自己的干系!” 这般时候,朱和堉自然不敢拒绝反驳,只是连声称是。 或许是回光返照的原因,此时肖温阮的头脑,竟是前所未有的清晰敏捷。 只见肖温阮沉吟片刻后,用虚弱缓慢的声音说道:“这件事,既然是因为都察院而起,也只能由都察院来担着了。如今都察院以吕纯孝和李成儒为首,其中吕纯孝能力更强些,也更熟悉都察院,他必须留着帮你继续掌控都察院,所以,也只能放弃李成儒了。” 顿了顿后,肖温阮抬头看着太子,用些许命令的语气,继续说道:“所以,太子你务必要说服李成儒,让他明日把所有的事情都担起来,不管是二个多月前将弹劾折子压下不禀的事,还是今日拒绝受理难民案子的事,全都由他一人承担……唯有如此,你的名声、都察院的势力,才能保住大半,否则,你这么多年的经营,就要尽数毁于一旦,我这么说,太子你可明白了?” 由人顶罪这种事,显然不符合朱和堉的为人心性,但如今肖温阮这般状况,又态度坚决,亦是说的有理,却也由不得朱和堉拒绝了。 所以,朱和堉虽然面露为难之色,但最终还是咬着牙点头答应了。 肖温阮的神色又萎靡疲惫了一些,轻声叹息道:“真是为难你了。” 朱和堉连忙摇头,说道:“太师尽皆是为我着想,我又怎会为难?” 看肖温阮神色疲惫,朱和堉心中不忍,说道:“太师,你不必再担心,我按你说的去做就是,如今还是你的身体重要,不要太劳心了。” 肖温阮轻轻转头,看着窗外天色,夕阳已残,即将入夜,却是淡然一笑,缓缓说道:“我怕是挺不过今晚了,临死之前,总归要发挥点余热。” 也不等朱和堉安慰,肖温阮已是继续说道:“如今虽然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但等我死了,你就会在短短一个月内,接连失去两位太子太师,陛下他必会怀疑有人刻意针对于你,也必会对你心生怜惜,你务必要好好的把握这一次机会。程远道入阁的事情,因为朝中其他势力的反对,一直迟迟未定,你大可借着这次机会把这件事定下来,唯有内阁中有了自己人,你才能与朝中其他势力一争长短,而陛下这次也必是会全力支持于你。此外,我与何明接连遇到意外,陛下定会为你寻一位新的太子太师,到时候也定会征询你的意见,你可以举荐南京吏部尚书王保仁,日后由他辅佐于你,我也安心一些。” 在明朝,南京与北京一样,同设六部,亦有六部尚书,只是南京的六部尚书,除了兵部尚书掌管南京一带防务,尚还算有点实权之外,其他大都只是虚衔,多是由闲散退休或被排斥的官员担任。 虽是如此,但这些人,亦大都是官场老人,皆是宦海沉浮多年,经验丰富。 而肖温阮口中的王保仁,却是南京六部的领头人,由他来辅佐太子朱和堉,就相当于得到了整个南京六部的支持,虽然在权势上对太子的帮助近乎于无,但在人脉、声望、心术等方面,却能给太子带来极大的帮助。 然而,太子朱和堉一时间却也想不到如此深远。 因为,肖温阮说了这么一大段话后,喘息之间,精神面色,突然开始急速的衰败了。 脸上的潮红快速退去,眼中的光芒也渐渐暗淡,身体的力量急速退去,竟是连抬手转头这样的动作都没法做到。 显然,回光返照之后,肖温阮的精力与生命终于耗尽——他的大限到了! 见到肖温阮如此,朱和堉脸色大变,站起身来,就想要呼唤御医。 然而,肖温阮似乎也意识到这一点,也不知从哪涌来的力气,枯瘦苍老的手突然抬起,紧紧的抓住朱和堉的衣角。 朱和堉低头看去,却见肖温阮正紧紧的瞪着他,神色间带着些许焦急。 “我……我的时间不多了,接下来,有三件事,你务必要记在心里……” 急速喘息间,肖温阮也不等朱和堉回应,已是用虚弱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说道:“第、第一件事,如今你门下的官员,都只是一面之才,难以掌控大局,而何明的亲传弟子赵山才,我见过他,已是尽得何明真传,你……你日后务必要将他收于门下,遇事多问他的意见,我知道你不喜欢何明那一套,但、但……” 说话间,肖温阮一口气喘不过来,虽是想要说服朱和堉,但话却说不下去了。 太子见肖温阮如此,更是手忙脚乱,只是将“赵山才”的名字记在心中,然后连连点头答应。 另一边,见太子答应了,肖温阮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喘息片刻后,也顾不上宽慰朱和堉,只是抓紧时间继续说道:“还、还有,如今你在朝中敌人无数,对手又大都是老谋深算之辈……你、你将来若是实在争不过,大可以退一步,当一个无权太子又如何?无权则无错,却任谁也无法阻碍你将来继位,忍一时谋深远,等到将来登基后在慢慢清理就是……” 太子又是连连点头,见肖温阮在这个时候,还极力为自己谋划,丝毫不提及自己,想到肖温阮这些年来对自己的教导,任是朱和堉多么的性子坚毅,眼泪也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 只是,不想让肖温阮在临终前还见到自己的软弱一面,由此走的也不安稳,太子连忙擦去眼泪,强自露出镇定模样,用微微颤抖的声音,保证道:“太师放心,我会按你说的去做的。” 然而,这两番叮嘱,却是耗尽了肖温阮所有的力气。 想要继续再说些什么,却是没了力气,肖温阮灰败的面容微微抽动着,眼神焦急至极。 见肖温阮这般,朱和堉只觉得心绞一般,连声说道:“老师别急,有什么话慢慢说。” 喘息片刻后,肖温阮终于恢复了一丝力气。 然后,肖温阮最后一个叮嘱,却是让朱和堉神色大变。 “赵……赵俊臣……”只听肖温阮断断续续的说道:“若、若是,日后你的形势,到、到了十分不妙的地步,可以、可以与赵俊臣合作。” 见到朱和堉面色大变,却丝毫没有同意的意思,肖温阮神色愈加着急,但气力不济,只能断断续续的继续说道:“你、你一向……重视承诺……只、只要……只要你向赵俊臣保证……继位后对他……既、既往不咎……赵俊臣必是相信……他向来依附皇权……很有可能……会……” 只是,肖温阮虽然神色焦急,话语急切,眼神中甚至露出了恳求的意思,但朱和堉却是神情纠结,心里斗争着,没有点头答应的意思。 朱和堉受肖温阮教导多年,对肖温阮敬重至极,为了肖温阮,他可以答应重用一个不知根底的新人,可以答应将来在必要的时候忍辱负重,所有的一切,他都可以答应! 但唯独与赵俊臣合作这一点,他没法答应。 不仅仅只是因为他本就厌恶赵俊臣,更因为赵俊臣是个出了名的贪官奸臣,与赵俊臣合作,违背了他的原则! 官场之中,大多数时候,有太多的原则,绝不是好事,但如今的朱和堉,却还没有领悟到这一点。 偏偏,朱和堉又是一个重视承诺的人,尤其在肖温阮临终之前,朱和堉更不会敷衍应是。 想到赵俊臣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想到自己这些年来与赵俊臣的种种明争暗斗…… 与赵俊臣合作?保证对他既往不咎?这怎么可能!? 挣扎犹豫之间,朱和堉向着肖温阮看去,接着却是身体一晃,神色大变。 不知何时,肖温阮的手,已是没有再抓着朱和堉的衣角,而是无力的垂在床沿。 肖温阮的皮肤,已是再也没有丝毫生气,肖温阮的眼神,已是再也没有丝毫光亮,肖温阮的身体,也再没有丝毫的动静。 肖温阮死了。 在他死的时候,依然在看着朱和堉,神色间,犹自带着些许着急、些许期盼、以及些许遗憾。 这是教导了他十多年的太子太师,他如今的为人、品行、才学,尽皆是由此而来! 但如今,肖温阮却死了! 愣愣的看着眼前肖温阮的尸体,朱和堉忘记了自己太子的身份,缓缓的跪在了肖温阮的床前。 之前强自压抑的种种情绪,再也控制不住,全部的释放出来。 ………… 肖温阮的卧室外,吕纯孝、李成儒等太子党人,此时或是伤感、或是急切,尽皆是在等着卧室中的结果。 也不知等了多久,突然,卧室中,猛地响起了一阵强自压抑的哭声。 那是太子的声音! 所有人都是身体一震! 他们全都明白,这哭声意味着什么。 他们虽然有心去卧室中看个究竟,但想到如今卧室中的情景,却又不敢。 又不知过了多久,卧室房门缓缓打开了。 此时的太子朱和堉,竟是丝毫不见有哭过的迹象,只是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坚毅,缓步来到房外。 环视着周围众人,太子面无表情,缓声说道:“太师薨了!” ~~~~~~~~~~~~~~~~~~~~~~~~~~~~~~~~~~~~ PS:中暑了,很难受,虫子有个坏毛病,码字时不抽烟就没灵感,但病着还抽烟,简直就是在摧残自己,更是咳的快死掉了。有点想请假,但已经发过誓绝不再断更了。总之,这几天依然每天至少五千字,虽然少点,但病愈后虫子会爆发几次的。求推荐,求赞,求大家给点动力,谢谢。(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二十八章.小心应对. 一个人的作用能力如何,往往总是他的对手更加清楚明白。 肖温阮,一个垂垂老矣的太子太师,常年养病在家,早已是行将就木,心机手段皆是远远不如周尚景,明争暗斗之间屡战屡败! 这样一个人,他对太子一党的作用究竟有多大? 答案是,无与伦比,没有任何人可以代替! 为何? 朱和堉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储君,这意味着,一旦等到德庆皇帝殡天,那他就是名正言顺的继位皇帝,没有人可以阻止! 但前提是,在这期间,朱和堉不能犯太多的错误。 而肖温阮的存在,其最大的作用,正是最大程度的减少了朱和堉犯错的可能! 太子朱和堉,是肖温阮一手培养出来的,朱和堉对肖温阮感情极深,又极其敬重,所以,在这个世上,也唯有肖温阮,才可以阻止太子朱和堉去做那些“勇敢且又正确的傻事”! 那么,没有了肖温阮之后呢? 谁来阻止朱和堉冲突德庆皇帝? 谁来阻止朱和堉树敌百官? 谁来阻止朱和堉去做那些吃力不讨好的“傻事”? 没有任何人可以! 而对于这一切,老谋深算眼光老辣的周尚景,自是比任何人都看的清楚。 所以,周尚景才会下定决心,一改从前的作风,步步紧逼,最终用假金丹害死了肖温阮! 虽然,周尚景一向敬重肖温阮的品行为人,但庙堂之间的派系立场、权力斗争,却是与敬重与否无关。 ~~~~~~~~~~~~~~~~~~~~~~~~~~~~~~~~~~~~~~ 肖温阮薨了的消息,朝中几大势力,很快就得到了消息。 黄有容、沈常茂这两人,自是惊喜异常,弹冠相庆。 但亲自策划了这一切的周尚景,却是有些黯然神伤。 周尚景是在自己府中的书房里得到消息的。 得到消息之后,周尚景苍老的脸庞上,露出了些许落寞的样子,缓缓坐靠在太师椅上,喃喃问道:“肖温阮……他真的薨了?” 前来禀报消息的顺天府尹薛桂,却是有些高兴,连连点头道:“回首辅大人,下官反复确认过了,消息千真万确!” 周尚景沉默片刻后,轻轻一声叹息,双眼微闭,带着些许遗憾伤感,轻声自语说道:“我并非完人,做一个完人太累了,但我却敬佩那些完人,可惜这世上完人不多,自今日起却又少了一个……作孽啊。” 听周尚景这么说,薛桂不由一愣,在他的印象里,周尚景城府深沉,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平日里言语不多,从不肯透露心中的情绪,也因此而让人更加敬畏。 但今日的周尚景,却是有些反常。 因为猜不透周尚景的心思,薛桂只能小心翼翼的奉承道:“首辅大人您人品贵重,多年来又为朝廷为天下,尽心尽力,没有首辅大人您,这大明江山还不知要乱成什么样子,当是有功于社稷,遗泽于百年,这么说却是过谦了。” 周尚景不喜奉承,但此时却没有生气,只是自嘲一笑,显露出些许疲惫,幽幽道:“百年之后,世人评价于我,能做到功过相抵,就算不错了,哪来的遗泽百年。” 说到这里,周尚景站起身来,吩咐道:“磨墨、铺纸。老夫要亲自为他写一副挽联。” 此时,书房之中,除了周尚景与薛桂之外,再无他人。 而薛桂也没有招呼其他人,快步来到周尚景的书桌旁,小心翼翼的为周尚景磨墨铺纸,做着下人的活计,却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只觉得自己与周尚景亲近了不少。 一切准备就绪后,周尚景执笔,沉吟片刻,却书写出了如下文字: “附公者或皆君子,间公者必是小人,鞠躬尽瘁,归魂送面如生;” “庙堂倚之为国士,草野闻之钦伟节,忧国如家,今为天下惜公。” 将手中狼毫放在一旁,周尚景看着自己写下的挽联,淡声问道:“你说,老夫这幅挽联写的如何?” 薛桂面色怪异,却是不知自己究竟该说些什么。 周尚景这幅挽联,竟是把自己给骂了,一时间让他说好也不是,说坏也不行。 还好,薛桂总算有些急智,发现了这幅挽联的异常,却是不着声色的错开话题,答道:“下官才疏学浅,却也没资格评论首辅大人您的作品,只是觉得,大人您写的这幅挽联,所用的手法笔迹,似乎与平日不同。” 见薛桂岔开话题,周尚景也不在意,只是轻轻一笑,然后淡声说道:“若是用我惯用的笔迹去写这幅挽联,必是会被人认出来,到时候只会被肖府中人撕了丢掉,所以这才变了笔迹。” 说到这里,周尚景向薛桂吩咐道:“把这幅挽联裱起来,派人送到肖府,别透露我的名字,就说是故人相赠就是。” 薛桂连忙称是,见周尚景再也没有其他吩咐,就小心翼翼的捧着挽联离去了。 待书房中再无他人,周尚景又缓缓坐回自己的太师椅上,看着窗外夜色渐显,悠悠一声叹息:“命运弄人,你我这辈子是敌非友,亦是我亏欠于你,若是当真有来世轮回,希望你我能成为朋友……” ~~~~~~~~~~~~~~~~~~~~~~~~~~~~~~~~~~~~~ 赵俊臣如今在京中的情报网逐渐完善,又有了西厂权势,也很快就得到了肖温阮过世的消息。 得到这番消息时,赵俊臣刚刚来到了紫禁城外,正打算进宫求见德庆皇帝。 挥手让禀报消息的西厂番子离开,赵俊臣亦是悠悠一声叹息。 与周尚景不同,赵俊臣是在为太子朱和堉惋惜。 说起来,赵俊臣对于朱和堉的看法,倒是和周尚景对于肖温阮的看法相似,心中敬佩,却又不得不敌对。 “太子心性刚直,为人倔强,行事之间,又一向是不撞南墙不回头,这些年来若不是有肖温阮约束提点,怕早已是被‘南墙’撞得头破血流了,如今肖温阮过世,太子日后怕是……” 站在紫禁城外,赵俊臣抬头看着那雄伟大气的午门,似乎是在与许庆彦说话,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说完之后,又是一声叹息。 一旁的许庆彦,却是不了解此时赵俊臣心中的思绪,只是有些幸灾乐祸的补充道:“少爷说的有理,没了肖温阮那个老家伙的约束提点,这太子日后,怕就不是被‘南墙’撞的头破血流这么简单了,说不定,还会脑浆横飞呢。” 赵俊臣轻轻一笑,举步向着午门走去,一边走,一边向许庆彦问道:“庆彦,你可还记得,当初赵山才打算去投靠太子的时候,我为何没有阻止挽留?” 许庆彦想了想后,迟疑的说道:“少爷你当时好像是说,这个赵山才固然才华横溢,还得到了帝王心术的传承,但若是投靠了太子,对太子而言却不一定是好事。” 赵俊臣点了点头,又问道:“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许庆彦摇了摇头,说道:“少爷你没说,我自然也想不到。” 赵俊臣轻轻一笑,笑容中蕴含的情绪却颇为复杂,淡声解释道:“太子身边,多是只知道伦理道德的清流迂儒,即使有右督察御史吕纯孝、礼部侍郎鲍文杰、文华殿大学士程远道等人,但也皆只是一面之才,许多事情,太子他想不到,想到了也争不到,争到了也做不到。但有了赵山才之后,却是不同,许多事情,太子就都可以想到、争到、做到了。” 许庆彦却不懂,疑惑道:“太子想到争到做到了,却又能如何?” 赵俊臣沉默片刻后,说道:“无知则无忧,多做则多错,这世上有太多的事情,想到了,争到了,做到了,却不一定就是好的。但太子他……却未必会明白这个道理。” 许庆彦微微一愣,接着却是若有所思。 说话间,两人已是来到了午门外。 值班的太监与侍卫们认出了赵俊臣,不敢怠慢,连忙迎上。 ~~~~~~~~~~~~~~~~~~~~~~~~~~~~~~~~~~~~~~ 德庆皇帝是在养心殿召见的赵俊臣。 得到召见之后,赵俊臣神色严肃的快步走入养心殿内,然后行礼道:“臣赵俊臣,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日里见惯了赵俊臣对自己的溜须拍马持宠而骄,如今见到赵俊臣少有的神色肃穆,德庆皇帝微微一愣后,亦是明白了赵俊臣将要禀报的事情必是非同小可。 所以,德庆皇帝的神情也是跟着一肃,抬手道:“爱卿起身吧,这个时候急冲冲的来求见朕,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赵俊臣神色变得更加严肃,沉声道:“若不是大事,臣也不敢在这个时间打扰陛下,实在是京中出了大事。” 德庆皇帝眉头一皱,说道:“细细说于朕听,究竟什么事。” 赵俊臣也不耽搁,将山东菏泽难民因为南巡筹备的事情上京告状、三法司先后拒绝受理案件、以及由此而在京中引发的种种流言,一一向德庆皇帝禀报了。 德庆皇帝何等的帝王心术?自是很快就想明白了这件事情的后续影响,却是面沉似水。 “你是说……”德庆皇帝目光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由此而引发的种种流言蜚语,竟是在短短不到一日的时间,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赵俊臣点头,说道:“是啊,陛下,臣也觉得不可思议,京城多大的地方?多少的人口?每天发生多少大事小事?这流言传播未免也太快了,事情怕是没那么简单啊。” 赵俊臣此行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在德庆皇帝面前摘脱自己的干系,避免德庆皇帝怀疑自己,所以说话之间,完全是一副站在德庆皇帝立场考虑的样子。 德庆皇帝冷笑一声后,说道:“这事情自然没那么简单,定是有人借着机会给太子抹黑了,流言传播的那么快,也定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说到这里,德庆皇帝神色间闪过肃杀之色,下令道:“爱卿,你传我旨意,马上派出所有西厂番子,联合东厂、锦衣卫、顺天府衙门,巡查京城,全力平息影响,限制流言传播。但有遇到传播流言的人,马上抓捕起来,严加审问!朕倒要看看,这背后主使之人,究竟是谁!” 赵俊臣躬身行了一礼后,沉声道:“陛下,臣已是这么安排了,除了东厂不受臣指令之外,锦衣卫、顺天府衙门,已是和西厂番子们在行动了。” 德庆皇帝微微一愣,显然没想到赵俊臣竟会帮着太子擦屁股,上下打量了赵俊臣几眼,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最后点了点头,只是说道:“你做的对,不枉朕对你的看重。” 说到这里,德庆皇帝突然哼了一声,又说道:“看来朕重建西厂的决定,果然是没错,这么大的事情,东厂竟然连一点消息都没有,至今都没有反应过来,还要新建的西厂禀报于朕,哼,东厂不堪大用,太让朕失望!” 因为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事情,德庆皇帝对东厂却是越发的不满了。 而西厂如今在赵俊臣的带领下,办事得力反应神速,却也让德庆皇帝不由的更加看重了。 却不知,这件事也不能怪罪东厂,实在发生的太快,东厂还没反应过来。实际上,若不是赵俊臣对此早有预料,让西厂早早的盯着,如今西厂毕竟才刚刚建立,表现还不一定比得上东厂呢。 不过,见德庆皇帝为东厂而动气,赵俊臣也没有为东厂说话的意思,只是露出了些许迟疑之色,却是引起了赵俊臣的注意。 见赵俊臣如此,德庆皇帝眉头一扬,问道:“怎么?还有事情?” 赵俊臣先是叹息一声,然后向德庆皇帝禀报道:“陛下,臣还刚刚得到消息,就在不久前,大概因为今日发生的种种,太子太师肖温阮肖大人,急火攻心,竟是犯了急病,然后薨了。” 听到赵俊臣的话后,德庆皇帝竟是沉默着什么话都没说。 但眼中那一闪而过的肃杀,却是显示了德庆皇帝他如今的真实情绪。 赵俊臣知道,只有在沉默不语的时候,才是德庆皇帝真正生气的时候。 所以,赵俊臣也不敢多说,只是垂首静静的陪站着。 沉默良久后,德庆皇帝突然开口了。 “俊臣……”德庆皇帝用的是对赵俊臣最亲昵的称呼,但接下来的话,却是让赵俊臣身体一震:“之前,那何明灭门案,你查到的恭安王,应该是被冤枉的吧?” 赵俊臣没想到德庆皇帝竟是突然提到了这件事,不由一惊,然后连忙跪下,叩首道:“不敢瞒着陛下,臣有罪!” 德庆皇帝却不在意,挥手道:“起来吧,这件事本就是朕默许的,你又有何罪。当时何明灭门案迟迟未破,只会损了朕与朝廷的颜面,唯有想办法尽快破案,才能彰显朝廷威严,震慑不臣之人,哪怕是找个替罪羊……更何况,那恭安王本身也不安分,只是朕一直找不到证据罢了……” 说到这里,德庆皇帝目光炯炯,看着起身后的赵俊臣,问道:“朕的意思,是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这些事情,是不是有所联系?何明的案子就不说了,肖温阮朕最是了解,他的休养心胸还是有的,怎么可能因为这么一点事就急火攻心而病死?事情怕是没那么简单。” 赵俊臣微微一愣,他却没有想到这一点,抬头小心翼翼的问道:“陛下您的意思是?” 德庆皇帝冷笑道:“朕是在想,会不会这几件事都是由同一股势力所为?刻意针对太子,甚至觊觎朕的皇位?” 赵俊臣沉吟片刻后,点头道:“还请陛下放心,那何明灭门案虽说对外宣称结案了,但臣却一直在让西厂秘密追查,如今肖太师过世蹊跷,臣也会派人盯着,务必会为陛下查到幕后元凶!” 不论心中如何做想,但此时的赵俊臣,却是一副全心全意为德庆皇帝考虑的模样。 德庆皇帝点头,一副对赵俊臣信任非常的样子,说道:“你办事,朕自然放心,自咱们君臣相合以来,俊臣你还没让朕失望过!如今东厂办事屡屡不利,这件事就由西厂来负责吧。” 然而,说到这里,德庆皇帝却突然话锋一转,又说道:“不过,西厂毕竟才新建不久,你又没什么经验,独立负责此事,压力也大了些……不妨这样,义兴候骆家茂之子骆祥,功勋后人,已是到了出仕的年龄,虽然年纪尚浅,但毕竟家学渊源,祖辈多有担任锦衣卫指挥使之职。朕原本打算让他先在锦衣卫衙门历练一番后再另行重用,如今不妨把他调到西厂,由他辅助于你,你看如何?” 赵俊臣自接管西厂之后,对于厂卫的历史情况,也多了不少了解,其中骆家之于锦衣卫,自然也知道不少。 义兴候骆家,堪称是明朝历任皇帝最信任的功勋世家之一,前后有三人担任锦衣卫指挥使之职,对锦衣卫势力影响甚大。 “看来,虽然表了忠心,但如今毕竟是情况复杂,陛下他对我还是不大放心啊,这个骆祥一旦来了西厂,就等于骆家势力来了西厂,即是监视,也是制衡……” 这般暗思之间,赵俊臣却没有任何犹豫,只是说道:“任凭陛下做主就是,如今臣西厂、户部两头忙,本就有些手忙脚乱,有人来分担些压力,自是好的。” 德庆皇帝笑着点了点头,似乎对赵俊臣的表现十分满意。 就在这时,有太监前来禀报,称东厂厂督冯德胜求见!(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二十九章.“帝王心术”与“臣子心机”. 东厂厂督冯德胜,年纪大约五十有余,看似面容和蔼,但眼神阴沉,又总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让人看着心中发寒。 身为内廷司礼监的二号人物,在内廷之中,地位仅次于司礼监的掌印太监郑伦、御马监掌印太监成乐、以及德庆皇帝的随身太监张德,自然也是权高位尊。 但今日的冯德胜,进入养心殿后,却是一副小心翼翼又心惊胆战的模样。 快步来到德庆皇帝面前不远处,冯德胜看也不看赵俊臣,只是叩首行礼后,大声说道:“老奴冯德清叩见陛下!陛下,东厂有紧要情报禀报。” 说着,冯德胜转头看了一眼赵俊臣,意思很明确,既然是紧要情报,那闲杂人等就该避开了。 然而,赵俊臣还没有什么表示,德庆皇帝已是冷笑道:“哦?既然是紧要情报,自然需要第一时间禀呈于朕,只是不知你们东厂查到的紧要情报是哪一件?是山东菏泽难民进京告状?还是如今京城里的流言纷纷?又或是太子太师肖温阮突然暴毙?若是你打算告诉朕这些事情,那就大可不必了。这些事情赵爱卿已是全部禀报于朕了,并且早已经做了应对措施。” 听到德庆皇帝的反问,冯德胜的表情愈加的难堪,眼神之中,更有一丝阴狠之色一闪而过。 其实,自他见到赵俊臣出现在养心殿后,冯德胜就知道,自己这次又迟了一步。 事实上,自西厂重建以来,东厂的风头就完全被西厂盖过了。 正所谓“同行是冤家”,但若是风头盖过自己的同行,那简直就是仇家了!因为这样的同行,完全抹去了自己的存在价值! 另一边,见到冯德胜沉默不语,德庆皇帝却是一拍御案,大声斥责道:“这些日子以来,朕都不知道养你们东厂究竟为了什么!西厂才成建了多长时间?你们东厂又成建了多长时间?赵爱卿才掌控西厂多长时间?你冯德胜掌控东厂又有多长时间了?为何你们东厂办事能力还不如西厂?何明灭门案是西厂办的,今天的这些事情又是西厂最先察觉!你们东厂呢?再这么下去,要朕看这东厂还不如撤了算了!” 听到德庆皇帝的斥责,冯德胜更是胆战心惊,一时间也再顾不得其他,只是连连叩首道:“老奴有罪,陛下息怒!” 德庆皇帝冷哼一声,也不理会,就这么任由冯德胜在赵俊臣面前丢脸难看。 ………… 另一边,赵俊臣听着德庆皇帝怒气冲冲的大声斥责喝骂,又看着冯德胜可怜兮兮的连连叩首请罪,心中却是暗暗摇头,不住叹息。 自从赵俊臣与德庆皇帝第一次见面以来,领教过德庆皇帝的帝王心术之后,赵俊臣就发现了一个规律。 那就是——当德庆皇帝真正生气的时候,往往总是沉默不语面沉似水,却从不肯将心中情绪表露出现;但如果德庆皇帝看上去龙颜大怒,并且大发雷霆,那么这一切往往都只是假象罢了,而德庆皇帝通过这种假象,却总能达到某些目的。 如今的情况,也正是如此。 德庆皇帝在斥责冯德胜的时候,看似不经意间,竟是把西厂设为了标靶,言语之间,又总是拿西厂与东厂相互比较,褒扬西厂而贬斥东厂,夸赞赵俊臣而斥骂冯德胜。 如此一来,在冯德胜的心中,对于西厂以及赵俊臣的敌意,自是会有增不减,想不恨也难了。 “先是找理由让义兴候骆家的势力进入西厂,明摆着就是为了制衡于我,如今又加大了东厂对我的敌视排斥……德庆皇帝他对于我,究竟有多不放心啊……” 这般想着,赵俊臣暗暗苦笑不已。 德庆皇帝只不过是轻描淡写的几番表态,但赵俊臣接下来却是免不了麻烦缠身,所谓帝王心术,大概也就是如此了。 其实,德庆皇帝为何会这么做,赵俊臣也是心中清楚。 这些日子以来,随着意外事件接二连三的发生,德庆皇帝必然会觉得朝野形势有些不受自己控制,在这种时候,以德庆皇帝一贯的手段心性,也定然是存着“襄外必先安内”的心思。 而赵俊臣与太子朱和堉之间的恩怨,德庆皇帝虽然一直假装不知,却也一直看的分明,虽说赵俊臣今日的表现很让德庆皇帝满意,好似忠心耿耿,全心全意的为德庆皇帝考虑,但以德庆皇帝的多疑心性,又如何能对赵俊臣完全放心?这般紧要时候,自然是想办法进行制衡了。 这还是赵俊臣早就有所准备,赶在第一时间就向德庆皇帝表露忠心,并想尽办法摘脱自己嫌疑的缘故。若不是如此,德庆皇帝此时,怕就不会仅仅只是制衡赵俊臣这么简单了。 ~~~~~~~~~~~~~~~~~~~~~~~~~~~~~~~~~~~~ 又将冯德胜斥责了一番后,德庆皇帝就让冯德胜离开了。 赵俊臣见时间不早了,本来也打算要告辞离去,但德庆皇帝犹豫了一下后,却又让赵俊臣留了下来。 “俊臣……”德庆皇帝沉吟之间,竟是向赵俊臣问策道:“这南巡的筹备事宜,本就是由你策划的,朕原本也是打算让你来具体负责,奈何当时事有不巧,你竟是突发了急病,朕无奈之下,只得把事情交给太子去做,但如今因为南巡的筹备,太子却惹上了一身麻烦……” 似乎感慨,又似乎威胁后,德庆皇帝话锋一转,又说道:“然而,太子他毕竟是储君,若是受流言所困,朕的江山,怕也会不安稳,如今这般情况,却也要想些办法解决,俊臣你可有何计策教我?” 说完之后,德庆皇帝看着赵俊臣,表情温和,却又目光炯炯,不放过赵俊臣丝毫的神色变化。 在这个时候,深知德庆皇帝心智如何的赵俊臣,自然也不敢弄虚作假,沉吟片刻后,用一副认真考虑的模样,沉声解释道:“陛下,其实臣当初在策划南巡筹备事宜之时,就有考虑过这一点,所以才会建议陛下,将南巡的筹备事宜分为两部分,使中枢与地方权职分离,由中枢负责监管监督,以及银钱分派,而地方衙门则负责具体实施。就是担心这事情一旦出了纰漏,所引发的种种民怨,不会牵连的朝廷中枢。” 说到这里,赵俊臣摇头苦笑,又补充道:“不过,臣原本是打算举荐工部尚书左兰山负责此事,没想到最终竟是为太子殿下添了麻烦。” 听赵俊臣这么说,德庆皇帝也不由苦笑,当初就是因为赵俊臣所献的南巡筹备“良策”,才让德庆皇帝下定决心,将这般吃力不讨好并极有可能损害清名的差事交给太子朱和堉负责,但如今想后悔也晚了。 这般想着,德庆皇帝问道:“你是说,将全部事情,都归罪到地方官员身上,由此来为太子摘脱关系?倒也有理,太子的性子,朕一向最是了解,又如何会这般乱来,定是那些地方衙门欺上瞒下,坏了大事!” 赵俊臣却摇了摇头,然后一声叹息,说道:“若是按照原本的策划,自是应当如此,但如今却不大容易。” 德庆皇帝眉头一皱,问道:“哦?怎么说?” 赵俊臣苦笑道:“陛下,臣是怕那些地方官员会倒打一耙啊!当初户部派发给地方的银两,实是经过精打细算的,不敢说是不多不少,但与南巡筹备所需相比,也是几乎等同,并且早有明言,若是所需不足,户部还会继续追加。然而,这事由太子负责之后,最终竟是足足省下了八万七千余两银子。可见太子分派银两的时候,定是能省则省,如此一来,地方银钱不足,却也有了增派税赋的理由了。” 顿了顿后,赵俊臣继续说道:“还有,太子的性子陛下您也是知道的,当初虽说定了中枢地方权责分离,但据臣所知,地方衙门在具体实施之时,太子所做的,可不仅仅只是监督监管、派发银钱那么简单,几乎可以说是事事过问、处处插手,所以如今地方衙门负责的事情出了纰漏,虽说定是他们在欺上瞒下害了太子清名,但若是将罪责全部顶到他们头上,他们又如何甘心?怕是必会血口喷人,反咬太子一口的。” 听赵俊臣这么一说,德庆皇帝却是面色一沉,冷声道:“难道就任由太子的名声受损了?这件事,明摆着错在地方官员,难道还要放过他们不成?” 赵俊臣摇头道:“陛下,臣绝无此意。臣的意思,却也是把罪责归在地方官员身上,由此来为太子正名,但方法手段,却要有些不同,应当雷霆行事,快刀斩乱麻,降罪于地方官员之时,大可以快速定罪,无需太多审问,也不给他们辩白的机会,由此才能断绝了他们反咬一口的可能,否则,若是按常规程序处理,这件事只怕是越闹越大,甚至有可能演化成庙堂中的派系攻讦,若是那样,再处理起来,可就麻烦了。” 德庆皇帝微微一愣后,然后沉吟的点了点头,似乎认可了赵俊臣的提议。 而赵俊臣则接着说道:“此外,如今关于太子的流言蜚语无数,即使降罪于地方官员,百姓无知,不知根底究竟,太子的名声名气,怕是依旧有损。所以臣以为,这捉拿审问地方官员的事情,大可以由太子和都察院来负责,由此才能最大程度的减轻百姓对太子的疑虑,恢复太子的清名,还请陛下明鉴。” 德庆皇帝犹豫了片刻后,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说道:“爱卿考虑的有道路,这确实是为太子挽回名声的好办法。就这么办吧!” 见到德庆皇帝最终竟是同意了自己的意见,赵俊臣心中一喜,自己谋划多时的计策,到了今天这一刻,才终于完全实现了。 ………… 在这个世上,好意恶意,好事坏事,往往总是最难分辨清楚。 比如,当初赵俊臣暗中帮着太子夺得了南巡筹备的权责,并向德庆皇帝献上了“良策”,看似好意好事,但实际上,却让太子朱和堉陷入了如今的不利境地。 又比如,赵俊臣在不久前,曾下令西厂限制流言、捉拿传播流言之人,看似在帮助太子朱和堉,但实际上,因为赵俊臣的这番命令,流言反而愈演愈烈,太子身上的民怨也愈发的多了。 再比如现在,赵俊臣的这些主意,看似是在帮助太子挽回名声,并且思虑周详、谋划深远,但实际效果如何呢? 地方官员不经审问而直接定罪,此事又由太子直接负责,如此一来,百官们会怎么看?百姓们又会怎么看? 最终,只会让太子得罪大批的地方势力之余,更让人觉得太子这么做是在迫害地方官员,让地方官员为他顶罪! 如果说,如今的流言纷扰,影响主要集中在民间的话,那么经此一事后,怕是那些不知事情究竟的官场中人、朝野清流,也会对太子心存疑虑,以为这是太子心虚的表现。 而官场中人的种种怀疑,又会化作流言蜚语,并影响到民间态度,最终太子的名声,依然会大受损伤。 可惜,德庆皇帝很难想到这些,所以还是被赵俊臣利用了。 无他,无论是观念的角度,又或是思考的方向,因为地位立场的不同,德庆皇帝与世人有着极大的区别。 德庆皇帝是人间帝王,有天授神权,天下俯首,虽深悉帝王心术,但习惯了掌控一切,又受限于阶级立场,从帝王的立场角度思考,下意识里总有些想当然,认为只要计划是好的,世人就应该按照自己的想法进行,许多常人的小心眼小心思,都不是他能轻易猜想到的。 可惜,这些常人的小心眼小心思,虽常常被掌权者所忽视,却总能起到很大的作用。 而这段时间以来,面对德庆皇帝,权势、心机、手段,赵俊臣皆不是对手。一直被德庆皇帝控制着,好似蜘蛛网中的蝴蝶,欲罢不能,根本挣脱不得。 而观念角度与思考方向的不同,或许就是赵俊臣如今唯一可以利用的地方了。 相比较“帝王心术”,这或许可以称之为“臣子心机”! ~~~~~~~~~~~~~~~~~~~~~~~~~~~~~~~~~~~~ 暗思之间,德庆皇帝或是很满意赵俊臣出的这些主意,看着赵俊臣时的眼神,也宽和了不少,却是悠悠一声叹息,说道:“可惜,你的这些计划虽好,可惜毕竟无法根治,如今流言已然四起,想来影响不小,无论怎么做,太子的名声,怕是都无法像从前那般贤明了,所以,接下来朕总要想些办法才是……” 听德庆皇帝这么说,赵俊臣暗暗叹息一声,德庆皇帝虽然不喜欢朱和堉,但朱和堉毕竟还是储君,德庆皇帝终究还是一直在为朱和堉考虑着。 暗暗叹息的同时,赵俊臣却露出了犹豫的神色,并故意让德庆皇帝注意到了。 德庆皇帝眉头一扬,问道:“哦?俊臣你有什么想法?” 赵俊臣又是犹豫了片刻后,才迟疑着向德庆皇帝说道:“臣确实有些想法,但不敢说。” 德庆皇帝一愣,却又一笑,道:“说吧,朕恕你无罪就是,你在朕面前说的那些不该说的话,难道还少了?” 赵俊臣似乎又犹豫了片刻后,却是咬牙道:“陛下,臣以为,太子如今名声受损,未必不是好事。” 顿了顿后,早已是明白德庆皇帝有些嫉妒朱和堉贤明名声的赵俊臣,已是继续说道:“陛下,太子虽是储君,但毕竟还只是储君而已,如今的大明江山,依然是陛下您的,然而,太子殿下他一直以来的名声,实在是太好了,朝中上下无人可及,又有不少清流整日为太子摇旗呐喊,助长声势,民间百姓,因此而急切盼望太子登基的,不知凡几……” 说到这里,赵俊臣看到德庆皇帝神色渐渐深沉,却是闭口不言了。 许多事情,点到为止就是了。 而德庆皇帝,本来还打算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安排太子做些事情,搞些面子工程之类,想办法彻底挽回太子的名声,但经过赵俊臣的这番“提点”,却是打消了这般注意。 只见德庆皇帝沉吟间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也有理,太子今后的日子还长,倒也不急于一时。” 说到这里,德庆皇帝似乎也没了谈性,看了看殿外的天色,向赵俊臣吩咐道:“时间不早了,你也退下吧,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你怕也忙坏了,就早些休息去吧。” 赵俊臣刚刚应下,正准备退下,德庆皇帝又补充道:“明天早朝之后,你准备一下,随朕一同去肖府探望,肖温阮跟了我几十年了,如今薨了,君臣一场,朕总要探望一下。” 赵俊臣一愣,想到自己去肖府后,必是会碰到不少太子党人,也必会迎来不少难堪,也不知道德庆皇帝为何会突然产生这般想法。 只是,赵俊臣也不敢反对德庆皇帝的意思,还是应下了。 ~~~~~~~~~~~~~~~~~~~~~~~~~~~~~~~~~~~~ PS:中暑症状没有丝毫减轻,反而因为码字时一直吸烟的关系,咳嗽的快死掉了!!不过,虽然状态不好,但依然五千字奉上!!(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三十章.佳宜?嘉怡?(上). 赵府,书房中。 此时,时间已晚,窗外月上枝头,房中烛光昏黄。 但赵俊臣却没有休息的打算,只是随意的阅览着自己前些日子买回来的闲书,看似悠闲,但时而眉头微皱。 也不知过了多久,安静的夜色之中,突然想起了敲门声。 赵俊臣没有回应,但敲门人似乎也明白赵俊臣的秉性,敲门示意之后,就直接推门进来了。 却是许庆彦。 “少爷,魏槐大人到了。” 赵俊臣放下手中书册,点头道:“让他进来吧。” 大约半盏茶的时间后,魏槐被人推着轮椅进入屋中,虽然明知道赵俊臣这么晚还把自己找来,大概是出了什么事,但依旧是一贯的神色阴鸷不变,进入屋中后,向着赵俊臣躬身一礼,用他那独有的沙哑声音低唤道:“见过厂督大人。” 然后,魏槐就不再言他,只是静静的等着赵俊臣发话。 明白魏槐的性子,赵俊臣也不在意,只是挥手让房中闲人离开。 待只剩下赵俊臣、魏槐以及许庆彦,赵俊臣冲着魏槐点头示意后,终于开口:“你行动不便,这么晚了,若不是出了些变故,我也不愿意轻易麻烦你。” 魏槐神色不变,只是淡声说道:“卑职这条命已经是大人的了,自当为大人效命,不妨事。” 赵俊臣沉吟片刻后,缓缓说道:“今天京中发生的这些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说完,赵俊臣摇头失笑,虽只是为了引开话题,但也觉得自己说了句废话,魏槐如今帮着赵俊臣掌控西厂,京中的风吹草动,又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魏槐却只是点头,说道:“山东菏泽难民进京告状,外朝三法司拒绝受理,京中为此而流言纷扰,太子太师肖温阮也因此而急火攻心突然暴毙,大人若是指这些,卑职已经全部知道了。” 赵俊臣叹息一声,说道:“是啊,今日发生了很多事情。” 说着,赵俊臣话锋一转,又说道:“本来,这些事情与我干系不大,我也是第一时间就向陛下表现忠心,然后想尽一切办法摘脱自己的嫌疑。奈何,我与太子的恩怨人尽皆知,今天的事情,针对太子的意思又很明白,所以陛下终究还是对我有些不放心啊。” 魏槐似乎早有预料,依旧是一脸的阴沉,只是反问道:“这么说,陛下他又下了什么新旨意?” “倒也不是什么重要旨意。”赵俊臣皱眉道:“陛下他打算让义兴候骆家茂之子骆祥来西厂做事,明面上是辅佐于我,但实际上,怕是为了制衡监视。除此之外,陛下还当着我的面把东厂厂督冯德胜辱骂了一番,如此一来,东厂必也会心怀怨恨,今后怕是很难合作愉快了。” 说到这里,赵俊臣微微摇头。 当初,赵俊臣并不愿意接手西厂,因为西厂太过恶名狼藉了,又要常常帮着德庆皇帝背黑锅, 但如今,西厂的恶名既然已经扣在赵俊臣身上了,赵俊臣又见识了西厂的权势与好处,却又不愿意轻易放手了。 而听到赵俊臣的解释后,魏槐也是眉头一皱,但沉吟片刻后,却已是不在意了。 只见魏槐缓声答道:“厂督大人放心,这些事没什么大不了的。义兴候骆家虽说深得皇家信任,百余年来接连出了三位锦衣卫指挥使,对锦衣卫势力影响深远,但也仅此而已罢了,咱们西厂虽说从锦衣卫招了不少人手,但毕竟只占西厂人员的三分之一,更多的还是招募于外朝三法司与京中上二十六卫,这些人都不是骆家能够影响的。更何况,以大人您如今的权势影响,西厂又是您一手建立,即使是那些来出身于锦衣卫的西厂人员,今后会受骆家影响的怕也不多。” 顿了顿后,魏槐脸上闪过一丝冷笑,又补充道:“至于东厂怨恨,更是不足为虑,西厂重建后,分了东厂的权势影响,两厂之间,今后必有冲突,只不过是或早或晚罢了,对此卑职也早有准备。” 说完之后,魏槐神色恢复了寻常的阴沉模样,只是淡声保证道:“卑职会为大人照看着,不会让他们掀起什么波浪的,还请厂督大人放心就是。” 赵俊臣一笑,说道:“有你在,我自然放心,只是和你说一声,让你心中有数罢了。” 说到这里,赵俊臣声音微沉,又说道:“今日找你来,也不是为了这些小事,却是陛下他又给西厂下了新任务,我觉得这里面怕是有些隐情,所以才找你来特意交代下。” 魏槐眉头一扬,抬头看着赵俊臣。 赵俊臣说道:“其实这件事,我原本也没想到,还是陛下他看出了破绽,是肖温阮突然暴毙的事情。虽说御医那边的诊断是急火攻心,但以肖温阮一贯的心性修养,被为这么点事情给急死了,细想之下,却是不大可能。陛下怀疑这些日子以来所发生的种种,包括之前的何明灭门案,相互之间怕是有些联系,所以让咱们西厂追查下。” 魏槐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问道:“那么,大人您的意思呢?” 赵俊臣摇了摇头,缓缓道:“陛下虽是这样怀疑的,但我却有些拿不准,虽说这些日子以来意外接二连三,也都有针对太子的意思,但这次肖温阮的暴毙,若当真是有心人所为,所用手段却是与何明灭门案不同,更加隐蔽,也更加有效,却不似何明灭门案那般直接狠辣决绝,不似出自同一人之手。” 说话之间,赵俊臣脑海中却是浮现出了周尚景那苍老睿智的脸庞。 这般不动声色之间却能够直指根本的能耐,倒是与周尚景的手段有些相似。 陷害太子朱和堉的计划,虽然是由赵俊臣与周尚景、黄有容、沈常茂四人一同策划,主要目的也都是为了阻止太子朱和堉顺利登基,但若说他们四人的次要目的,怕是各不相同,各自之间,也必会瞒着其他人做些小动作。 不过,这件事若当真是周尚景所为,赵俊臣也就不指望西厂能查出什么了,以周尚景的心机手段,怕是根本不会留下任何破绽。 不过,魏槐却不知道这些,赵俊臣也不打算告诉他这些,所以听到赵俊臣的吩咐后,魏槐只是点头应下了,并没有其他表示。 ~~~~~~~~~~~~~~~~~~~~~~~~~~~~~~~~~~~~~~~ 接着,赵俊臣又与魏槐谈论了一些西厂今后的计划,不知不觉间,时间愈晚,已是月色当空。 魏槐当初被同僚陷害入狱,接着又被人打断了双腿,这些年来更是装疯卖傻生活窘迫,如今虽说环境转变,但身体状况自然不算好。 所以,眼见着夜色渐沉,又与赵俊臣长时间谈话,费心费脑,却是露出了些许疲惫之色。 见到魏槐如此,赵俊臣也心有体谅,并不打算再多留魏槐,只是转头向许庆彦吩咐道:“你去看一下,我让厨房准备的养生羹好了没有。若是准备好了,就让人端上来。” 待许庆彦前去查看,赵俊臣又向魏槐笑道:“近些日子,我府里来了位新厨子,最擅长做些夜宵点心,手艺颇佳,其中一道养生羹,不仅滋补身子,而且味道也极佳。我知道你身子一直不大爽利,所以就让那厨子为你准备了,如今既然时间已经不早了,那么不妨吃完再走。” 对魏槐,赵俊臣颇为重视,所以自然也是不放过任何机会示好。 忠心这东西,是需要不断巩固的。 魏槐却神色不变,只是点头道:“多谢厂督大人,大人有心了。” 赵俊臣也不在意,只是与魏槐说些闲话,等许庆彦回来。 没过多久,许庆彦已是带着两个婢子来到书房,两名婢子自然端着赵俊臣刚才提过的“养生羹”。 然后,赵俊臣与魏槐一人一碗,示意之后,各自端起食用。 赵俊臣早就吃过,但魏槐却是第一次食用。 魏槐并非是那种贪图口舌之欲的人,但初尝这道“养生羹”之后,也是面色微变,神色间闪过一丝赞叹。 很显然,这道羹中掺入了不少养生药材,却丝毫没有药材的苦涩,反而清淡爽口,口感极佳,落入肚中,自有暖意四散,食用之间,舒适非常。 吃了几口后,魏槐放下手中碗勺,点头道:“大人府中的厨子,果然非同凡响。” 听魏槐这么说,赵俊臣不由得意,转头吩咐许庆彦道:“既然魏先生喜欢,那么庆彦,一会记得赏些银子给那厨子。” 说完之后,赵俊臣又向魏槐说道:“魏先生你若是喜欢这道羹肴,不妨让人把食谱抄写一份教给魏先生府中厨子如何?这道羹看似不起眼,但这些日子以来自我经常食用之后,精神就比往前旺盛了不少。想来魏先生你也用得着。” 魏槐听赵俊臣这么说后,犹豫了一下后,拗不过赵俊臣的好意,虽然并不在意,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见魏槐如此,赵俊臣向许庆彦示意,许庆彦又再次离开书房,却是找那厨子索要食谱去了。 然而,没过多久,许庆彦却是神色怪异的回来了,但两手空空,不见拿着食谱。 ~~~~~~~~~~~~~~~~~~~~~~~~~~~~~~~~~~~~~~~~~~~ PS:第一更。(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三十一章.佳宜?嘉怡?(中). 见到许庆彦神色怪异,却是两手空空,赵俊臣眉头一皱,问道:“怎么回事?” 许庆彦不知为何,却是有些神情恍惚,有些呆愣的答道:“她……她不答应把食谱交出来,说是家传的手艺,从不外传。” 听到许庆彦的表示,赵俊臣却是愣了。 无他,赵俊臣太了解许庆彦了,这个许庆彦是天生的泼皮性子,别的能耐没有,唯独威逼利诱狐假虎威的本事,却是天生精通,如今随着赵俊臣权势愈大,他的这般本事还愈发的涨进了。 当初赵俊臣创办“悦容坊”的时候,短短十日时间不到,许庆彦就通过威逼利诱的手段,把全京城的胰子匠人和香粉匠人全部挖了过来,足见他的手段。 没曾想到,区区一位厨子,区区一份菜谱,竟是让许庆彦铩羽而归了!? 另一边,魏槐对于这份菜谱的态度,本就是可有可无,听到许庆彦的回答后,也不见有什么失望神色,只是向着赵俊臣拱手道:“厂督大人,既然这是贵府大厨家传的手艺,又从不外传,那就算了吧,本就不是大事。” 赵俊臣在寻常时候,也不愿逼迫他人,这件事虽然意外,甚至让赵俊臣丢了脸面,但毕竟只是小事,所以赵俊臣也不觉得尴尬,只是苦笑摇头,然后向魏槐致歉道:“府里人性子倔强,让魏先生你见笑了。” 魏槐摇头道:“无碍的,小事罢了。” 不过,因为这件事,赵俊臣对于自己府里的这位厨子,却也产生了些许兴趣。 ………… 其实,对于这位厨子,赵俊臣心中还是有些印象的。 前些日子,养心殿太监张秀秘密求见赵俊臣,向赵俊臣透露了会试考题之余,竟是对赵府里的糯米糕大加赞赏,赵俊臣尝过之后,也觉得不错,就吩咐下去,让这个做糯米糕的厨子,在今后专门负责自己每晚的夜宵糕点。 而这些日子以来,在更换了厨师之后,赵俊臣每晚的夜宵点心,果然是水准大增,虽然花样不多,但制作精致,口感味道皆是上乘,颇受赵俊臣喜爱。 只是,赵俊臣虽然很喜欢这些糕点夜宵,但毕竟是朝务缠身,又身份贵重,别说是与这个厨子专门见面了,却是连这个厨子的姓名也不知晓。 暗思之间,又见许庆彦依旧神色怪异,赵俊臣忍不住的打趣道:“不过,我倒不知道在自己府里,竟还有这么一位强人,这世上能经得住庆彦你威逼利诱的人物,怕是不多,倒也是条汉子,不能因为他只是个厨子就小觑了。” “汉子?”听到赵俊臣的打趣,许庆彦微微一愣后,却是连忙摇手,说道:“少爷误会了……说起来也不能怪少爷误会,我也是刚刚见面后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为少爷准备点心夜宵的厨子,竟是个女子,听说才刚进府里不久。” 说到这里,许庆彦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竟是有些恍惚。 而听了许庆彦的解释,赵俊臣也是不由一愣。 在这个时代,做饭做菜虽是女子的必修课,但能够在外面担任大厨的女子,终究还是少见。 而且,看许庆彦此时的神色,这个厨子恐怕不仅只是一个女子,而且容貌应该也是不俗。 如此一来,却也怪不得许庆彦威逼利诱那一套不顶用了。 暗思之间,赵俊臣饶有兴趣的问道:“哦?竟是个女子?她叫什么名字?” 许庆彦想了片刻后,回答道:“应该是姓楚,叫做佳宜。” 赵俊臣点了点头,却并不怎么在意,只是说道:“改日得空倒是要见一见她,或是个奇女子也说不定。” 另一边,魏槐见赵俊臣与许庆彦主仆二人在说些闲话,就打算告辞离去了。 然而,听到“楚佳宜”的名字后,魏槐却是不由一愣,只觉得这个名字自己在哪里听过,却又想不起来,不由皱眉思索。 而赵俊臣见到魏槐这般模样,还以为是自己光顾着与许庆彦说闲话,让魏槐觉得怠慢了,于是歉意道:“魏先生勿怪,我与这许庆彦从小就在一起,他的父亲许老夫子就是我的启蒙恩师,虽名为主仆,但实为兄弟,相互间一直胡闹惯了,若是不小心怠慢了先生,还望魏先生莫要怪罪!” 魏槐下意识的摇了摇头,突然想到什么,却是身体微微一震,抬头看向许庆彦,目光炯炯,问道:“那名女子当真是这个名字?是由哪几个字组成?” 许庆彦见魏槐问的认真,不由一愣,然后茫然摇头道:“我没问,不知道。” 魏槐却是越俎代庖,也不经过赵俊臣,直接向许庆彦下令道:“去找人问一下,但不要让她知道。” 许庆彦又是一愣,转头向赵俊臣看去。 赵俊臣明白以魏槐的为人心性,这么做必是事出有因,所以沉吟之间,也是点头同意。 许庆彦出门打听之后,很快就回来了,向赵俊臣说道:“‘楚’是‘楚汉’的‘楚’,‘佳’是‘佳人’的‘佳’,‘宜’是‘适宜’的‘宜’。” 说着,许庆彦疑惑的转头向魏槐看去,不明白为何魏槐会这般在意。 听了许庆彦的回答后,魏槐脸上却是闪过一丝冷笑,说道:“看来这个女子还不算蠢到家,毕竟没有用自己的本名。” 说着,魏槐抬起头来,向赵俊臣说道:“厂督大人,你怕是要换个厨子了。当初恭安王府上下被抄家问罪,唯有一人消失不见,至今都在缉捕,那就是恭安王的养女朱嘉怡,不过‘嘉’是‘嘉祥’的‘嘉’,‘怡’是‘怡色’的‘怡’。” 顿了顿后,魏槐神色愈加的阴沉,又补充道:“此外,据卑职所知,这个朱嘉怡在跟恭安王姓之前,原本就是姓楚。” “什么!?” 听到魏槐的解释之后,赵俊臣还没有什么表示,许庆彦却已是大吃一惊。 虽然今日他只是与楚佳宜初次见面,但楚佳宜无论品貌还是气质却都是上乘,让许庆彦不由的心生好感,却没想到这个楚佳宜竟然是个逃犯,而且与赵俊臣关联颇深。 相比较许庆彦,赵俊臣却是在微微一愣后,就很快的平静了下来。 做多了亏心事,自然也要做好被人报复的心理准备。 “看来,这个楚嘉怡隐姓埋名,潜入赵府,这是来找我寻仇的了。” 赵俊臣若有所思,轻声叹息说道。 魏槐神色间闪过一丝杀意,问道:“厂督大人,要我派西厂番子把她拿下吗?”(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三十二章.佳宜?嘉怡?(下). “厂督大人,要我派西厂番子把她拿下吗?” 魏槐问这句话的时候,虽然面色平静,但眼神中的愤怒与杀意,却任谁都能看的明白。 毕竟,当初恭安王府的抄家问罪,就是由他一手负责的,结果不仅逃了恭安王的养女楚嘉怡,而且若是他猜测的没错,这个楚嘉怡还隐姓埋名的潜入了赵俊臣的府中意图不轨!今天如果不是机缘巧合,赵俊臣等人还不知道要被瞒多久!最终还不知会生出怎样的变化! 魏槐一向以赵俊臣的臂膀自居,发生了这种事情,对他而言,简直就是个莫大的耻辱! 而自从赵俊臣担任西厂厂督之后,赵府之中就随时都驻扎着一小队西厂番子,平时由秦威带领,负责赵俊臣的安全,所以只要赵俊臣一声令下,马上就能把楚嘉怡抓捕。 然而,面对这般情况,相比较魏槐的愤怒、许庆彦的惊讶,赵俊臣却表现的很平静。 赵俊臣很清楚自己如今的身份——他是个贪官、他是个奸臣——虽然赵俊臣有千百种理由解释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所作所为,但依然无法改变事情的本质! 所以,被人怨恨是应该的,被人谋算是应该的,被人暗杀是应该的,被人想方设法的报仇,也是应该的。 赵俊臣早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 类似于楚嘉怡的情况,这虽然还只是第一次,但恐怕绝不是最后一次。 悠悠一声叹息,赵俊臣没有回应魏槐的询问,而是端起了手边的养生羹,舀了一勺放入口中品尝。 见到赵俊臣的动作,许庆彦却是大惊,连忙大声阻止道:“少爷不要吃,这道羹是楚嘉怡做的,她意图不轨,羹里可能有毒!” 赵俊臣却是神色不变,品尝了一番后,随手将碗勺放在一旁,悠悠道:“当真好吃,也当真可惜了。” 感慨之后,看到许庆彦的惊骇模样,赵俊臣却是一笑,说道:“不用担心,这羹里应该没毒,毕竟楚嘉怡她负责我每晚的夜宵糕点,已经有不少时候了,若是她真想要下毒,怕是早就下了,又何必拖到今天?即使当真有毒,我既然已经吃了这么多天,也就无所谓再多吃一口了。” 听到赵俊臣的话后,许庆彦尚有些不服,但魏槐却露出了深思之色。 赵俊臣看到魏槐的神色后,淡笑着问道:“魏先生可是明白了什么?” 魏槐迟疑的说道:“还是大人睿智,事情看得明白。正如大人所说,这个楚嘉怡潜入赵府,怕不仅仅只是为了谋害大人这么简单,否则她负责大人饮食多日,若是想要下手,早就下手了。” 赵俊臣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叹声道:“若不是为了谋害于我,这事情反而就更复杂了。” 魏槐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沉声问道:“厂督大人您的意思是……” 赵俊臣又是一声叹息,然后淡声解释道:“你们想想,她既然不打算下毒谋害于我,那必是因为其他原因潜入赵府,但对楚嘉怡而言,是我害的她家破人亡,又有什么事是比报仇更重要呢?” 说到这里,赵俊臣自嘲一笑,不待魏槐与许庆彦回答,已是自问自答道:“那就是更加彻底的报仇!是我害的她家破人亡,那么,她也唯有让我也同样家破人亡,失去一切,才能泄愤了。” 魏槐听到赵俊臣的推测后,眼中杀意反而愈浓,问道:“大人您是说,这个楚嘉怡之所以会潜入大人府中,是想要搜寻对大人的不利证据,从而扳倒大人,甚至让大人落得像恭安王那样的下场?” 赵俊臣点头,说道:“虽只是推测,但也八九不离十了,也唯有这般解释,才能说通一切,她为什么要潜入赵府,她为什么早有机会却迟迟不下手,乃至于,今天她拒绝贡献菜谱,也未必不是为了引起我对她的注意,借此机会更一步的接近于我。” 魏槐沉思片刻后,却说道:“不过,事情怕是没这么简单,以大人您如今的权势,就算她当真能找到对大人的不利证据,却也根本无碍大人丝毫,除非……这个楚嘉怡之所以这么做,也同样是受人主使,而那个主使之人,却拥有扳倒大人的实力!” 赵俊臣轻轻一笑,说道:“我大概也是这么猜想的。如此一来,也就能解释另一件事情了。如今楚嘉怡被各地通缉,早已是无处藏人,她区区一个小女子,又如何能够避开厂卫缉令,并瞒过所有人潜入我的府中?定是有人在暗中庇护了。” 魏槐冷声道:“既然如此,这个女子就更不能留了,应该马上将她缉捕,然后严刑拷问,查出她幕后主使之人才是。” 赵俊臣却摇了摇头,说道:“不,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要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不仅要留下她,还要提拔她,让她知道更多的事情。” 说到这里,赵俊臣的神色之间,已是没了之前的感慨,反而冷静异常,缓声补充道:“当然,她会知道的事情,仅只是我想让她知道的事情。” 魏槐一愣,接着已是了然,问道:“大人您是说,咱们可以反过来利用她,向幕后之人传递错误的情报?” 赵俊臣点了点头,又向魏槐说道:“魏先生,接下来又要辛苦你了,如今的这一切,毕竟都只是你我的猜想,你必须想办法确认下,我府里的这位楚佳宜,究竟是不是咱们猜测的那位楚嘉怡,这世上同名同姓的巧合也是有的,也不能因此而冤枉了她。” 顿了顿后,赵俊臣眼光一沉,又补充道:“最重要的是,若她当真是我们猜想中的那位,那么,务必要查出她幕后主使之人是谁。做事隐蔽些,不要被人察觉!” 魏槐眼中精光一闪,然后沉声答应了。 又相互商讨了一些细节后,魏槐就离去了。 待送魏槐离府后,许庆彦回到书房,看着赵俊臣,神色却有些迟疑。 见到许庆彦这般样子,再联想到许庆彦之前的神情怪异神色恍惚,赵俊臣心中了然,问道:“怎么?你对那个楚嘉怡有好感?” 许庆彦并非什么正人君子,虽然尚未成亲,但赵府之中,却也有几个固定的丫鬟是他的情人姘头,对此赵俊臣早有了解,也不干涉。 但能让许庆彦这般迟疑纠结的,至今也只有这个楚嘉怡一人而已。 不由得,赵俊臣对这个楚嘉怡更加好奇了。能仅用第一印象就将许庆彦打动的女子,这个世上可是不多。 而另一边,听到赵俊臣询问后,许庆彦却是大吃一惊,脸涨的通红,连连摆手道:“怎么会!我今天才第一次见到她!” 反驳之间,许庆彦的情绪也平复了许多,却是向赵俊臣认真保证道:“少爷,若是她当真意图不轨,我第一个放不过她,少爷放心,我分得清轻重。” 赵俊臣站起身来,说道:“我自然放心。” 说话间,赵俊臣来到了许庆彦的身旁,拍了拍许庆彦的肩膀,又说道:“说起来,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找个女人安定下来了,我会帮你寻一个合适的,必让你满意就是。但那个楚嘉怡,若当真是有意图不轨,你还是不要再挂念她了,既然是敌非友,那么终究是没有好结果的。” 许庆彦沉默的点了点头。 不过,赵俊臣对此也不担心,他相信许庆彦的忠心,却从不相信所谓“一见钟情”的持久。赵俊臣相信,只要再给许庆彦寻一个合适的配偶,想必许庆彦很快就会遗忘掉今天的惊艳的。 “时间不早了,休息吧。” 说话间,赵俊臣已是当先举步,向着书房外走去。 许庆彦愣了一下后,连忙跟上,并问道:“少爷你今晚是独自休息,还是……” 赵俊臣却没有犹豫,说道:“今晚我去方茹那里过夜。” ………… 其实,这些日子以来,将方茹的对自己的感情尽数看在眼里后,赵俊臣对她已是完全放心了。 再加上与方茹接触渐多,相互间也更加了解之后,亦没了从前的隔阂。 之前赵俊臣在装病的时候,正是方茹在照顾,正所谓孤男寡女干柴烈火,方茹又是有意为之,两人已是有了夫妻之实。 这些时间以来,赵俊臣除非是独自休息,否则都会去方茹那里过夜。 而方茹也总是等到了赵俊臣休息之后,才会跟着休息,不管赵俊臣这一晚有没有来找她。否则哪怕赵俊臣工作的再晚,她也会一直等待。 所以,渐渐地,在赵俊臣的心中,方茹已是有了独属于她的地位。 另一边,听到赵俊臣的回答后,许庆彦却是忍不住撇了撇嘴。 从前的赵俊臣,虽说对方茹宠爱至极,但还是会时不时的去找其他的侍妾过夜。但自从赵俊臣从潞安府回来之后,虽然因为当初的隐情而冷落了方茹一段时间,但如今却已是对方茹“专房之宠”了。 许庆彦与方茹相互看不顺眼,对于这般情况自然也不高兴,但这毕竟是赵俊臣的意思,他也没法反对。 不过,赵俊臣今晚找方茹,却不是为了夫妻缠绵,而是为了朱嘉怡的事情。 若这个朱嘉怡当真是心图不轨,那么在赵府之外,自然有魏槐盯着,但赵府之内,却需要方茹来盯着了。 赵俊臣对许庆彦的忠心很放心,但对于许庆彦的能力,却不大放心了,所以许多事,还是要交给方茹去做。 ~~~~~~~~~~~~~~~~~~~~~~~~~~~~~~~~~~~~~~~~ 第二天,早朝之上。 虽然前一天发生了不少事情,但在这一天的早朝上,在最开始的时候,形势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先是吏部向德庆皇帝禀报了太子太师肖温阮暴毙的消息,德庆皇帝亦是表现的哀伤至极,说了不少怀念的话语,然后赏赐了肖家不少东西,提拔了肖家后人,并下旨礼部商议肖温阮的谥号。 肖温阮虽然死了,但也算是极尽哀荣。 至于山东菏泽难民上京告状的消息,虽然京城之中已是闹得沸沸扬扬,但早朝之上,朝中上下官员,却好似没人知道一般,竟是默契的提也不提。 德庆皇帝不提这件事,是为了抓紧时间平息影响。 太子一党不提这件事,是想要查清楚事情究竟。 而周尚景、黄有容、沈常茂三大派系也不提这件事,却是因为他们知道,如今上京告状的难民,不仅仅只是来自山东菏泽,接下来的几天,随着其他地方的难民陆续来京告状,事情只会越闹越大!所以他们也不急于一时。 至于赵俊臣,为了避免德庆皇帝的猜疑,更是约束门下官员,早朝之上皆是沉默不语。 然而,眼见今日早朝就要在一番平顺中结束,异变突起。 却是因为肖温阮临终叮嘱的缘故,太子党人皆是心中明白,如今正是举荐文华殿大学士程远道入阁成为阁老的最好时机,在太子朱和堉的示意下,礼部左侍郎鲍文杰,却是突然出列,禀报道:“陛下,我朝惯例,内阁掌控朝廷大事,影响国家走向,事情最是繁重,责任也最是重大,一般都需要四到五位阁老一同负责,然而我朝自温观良温老阁老致仕后,内阁之中仅只有三位阁老,至今已有三月有余,却是不妥,还望陛下挑选贤德之人补充内阁,为朝效力。” 鲍文杰的话声刚刚落下,又有都察院右督察御史吕纯孝出列,说道:“陛下,臣举荐文华殿大学士程远道,程大学士人品贵重,自先帝时期就已是在中枢任职,经验丰富,老成持重,又声望极高,正是入阁的最好人选。” 这般一唱一和之后,众太子党人自然也是纷纷跟着出列,应和之间助长声势不提。 其实,关于文华殿大学士程远道入阁的事情,早就有太子党人提出,这些日子以来程远道入阁的呼声也是越来越大,奈何德庆皇帝态度暧昧,朝中其他派系又是全力反对,而朝中上下,又没有比程远道更好的人选,事情就一直耽搁了。 如今,太子朱和堉接连失去两位太子太师,被朝中其他派系打压的形势也很明显,德庆皇帝必然不会坐视不理,定会想办法帮助太子朱和堉增长声势,肖温阮临终前也正是看明白了这一点,所以才会特意叮嘱朱和堉,在今日举荐程远道入阁。 果然不出肖温阮的所料,听到太子党人的举荐后,德庆皇帝也是态度明显,沉吟之间缓缓说道:“鲍爱卿说的有理,如今内阁之中,只有周爱卿、黄爱卿、沈爱卿三人担任阁老,负担确实大了些,理应有人补充,而文华殿大学士程远道程爱卿的能力人品,朕也一向深知,确实是最恰当不过的人选了。” 看到德庆皇帝的表态,太子一党自是大喜,尤其是那文华殿大学士程远道,激动之间,就要出列“谢主荣恩”了。 然而,还未等程远道表态,就见黄有容突然出列。 黄有容秉持着自己一贯的笑面虎形象,开口就是大赞程远道:“陛下,老臣对于程大学士的学问人品,一向都是非常敬重的,而且程大学士又是文坛魁首,在士子之间声望极高,若是由他入阁,确实也能服众。” 说到这里,黄有容还满含善意的向程远道点头示意。 但朝中百官,大都了解黄有容的作风为人,却也没谁会真的认为黄有容这是在为程远道说话。 果然,说到这里,黄有容话锋一转,又说道:“但是,虽然程大学士的学问、人品、资历、声望,尽皆是足够了,但内阁不同于翰林院,辅政的能力经验,才是最重要的,对于这些方面,程大学士却是有些不足啊。” 虽然言语之间褒多贬少,但分明就是反对的意思。 听到黄有容这么说,吕纯孝却是眉头一扬,出列反驳道:“程大学士自先帝时期就入朝为官,前后三十余年,两朝老臣,怎么会缺乏辅政的能力经验?黄阁老您这么说,未免夸大其词了吧?” 另一边,沈常茂突然出列,冷哼道:“程大学士固然是两朝老臣,但在地方,最多只是担任过知府,在中枢,最多也只是担任过侍郎,资历固然老,但却大都是翰林院的资历,声望固然高,但却大都是文坛士子间的声望,若说辅政能力,老臣同样是认为不足以入阁,还望陛下明鉴。” 这些日子以来,黄有容与沈常茂亦是明争暗斗,一是为了内阁次辅的位置,二是为了德庆皇帝南巡期间留京辅国的权责,但如今却是立场一致,配合默契。 接下来,太子一党与黄有容、沈常茂派系的官员,自是争论不休,一时间,早朝之上,争吵不堪。 看到这一幕,德庆皇帝不由眉头微皱。 臣子入阁是大事,他虽然是皇帝,却也不能一言而决。 “周阁老,你是内阁首辅,你的看法如何?” 听到德庆皇帝的询问,周尚景缓缓出列,神色淡然,口中却说道:“臣与沈、黄两位阁老意思一致,入阁当以能力经验为先。” 看到周尚景表态后,周尚景一党亦是纷纷出列响应,一呼百应,声势浩大。 一时间,太子一党已是落入下风。 看到这般情况,德庆皇帝眉头皱的更紧。 突然,德庆皇帝注意到了赵俊臣。 此时的赵俊臣,不仅一反常态的安静非常,而且还缩到了后面,显然是不想参与今日的争论。 然而,德庆皇帝却偏偏不想放过他。 “赵爱卿。”德庆皇帝说话的时候,神色肃穆,双眼紧紧的盯着赵俊臣:“今天早朝,你未免也太安静了吧?入阁是件大事,你身为户部尚书,怎可不发表意见?与朕说说你的看法。” ~~~~~~~~~~~~~~~~~~~~~~~~~~~~~~~~~~~~~~~~ PS:谢谢读者亭楼如此为虫子着想,也谢谢大家这些日子以来的点赞,虫子这本《摄政》确实断更太久了,人气流失大半,也基本很难再有网站的推荐,但大家的点赞让这本书经常出现在会员赞榜上,成绩也渐渐恢复元气,让虫子写作的动力也越来越足,感激不尽!(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三十三章.德庆皇帝的心思. 听到德庆皇帝的问话,赵俊臣不由脸色一苦。 今日的争论,赵俊臣根本就不想参与其中,因为他不管是支持哪一方,都总会得罪另一方。 德庆皇帝是赵俊臣如今的靠山依仗,自然是绝不能得罪,而周尚景、黄有容、沈常茂这三位阁老,个个权倾朝野,又岂是可以轻易得罪的? 可惜,如今程远道入阁的事情,虽然有太子一党极力主张,德庆皇帝也是支持,奈何抵不过三位阁老的联手反对,声势不如人,面对这般情况,德庆皇帝也无法一言而决,却是要找帮手增加声势了。 于是,德庆皇帝就找上了自己最为宠信的赵俊臣。 此时,德庆皇帝询问之间,态度看似平和,但目光炯炯逼人,却是在逼迫赵俊臣表态了。 一时间,满朝上下,朝中百官,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赵俊臣的身上。 心中暗暗叹息一声,赵俊臣出列,缓缓说道:“陛下,依臣看来,先抛开程大学士在经验能力方面的争执疑问不谈,但我朝的祖宗规矩,却是绝不可违背的。如今,内阁中仅有三位阁老,确实不合规矩,所以再补充一位新阁老,已是势在必行,无论如何,这一点都是无法争议的。” 听赵俊臣这么说,朝中上下官员,不管是否真心认可赵俊臣的说法,此时却皆是点头表示同意。 “违背祖宗规矩”六字,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一顶大帽子,没谁敢轻易戴在头上。 见百官皆是点头后,赵俊臣又继续说道:“而如今,程远道大学士的学问、资历、品行,朝中上下皆已是认同,从这些方面而言,程远道大学士自是有入阁的资格。然而,正如周首辅和沈、黄两位阁老所言,入阁一事,不能只看学问、资历、品行,辅政经验、办事能力,亦是不可或缺,对此,臣也是认同的。” 听到赵俊臣的话后,德庆皇帝面色一沉,以为赵俊臣也要反对自己,看向赵俊臣的眼光已是不善。 然而,说道这里,赵俊臣却是突然话锋一转,又说道:“但反过来讲,新晋的阁老不管究竟是谁,亦不能只看他的能力与经验,其学问、其资历、其品行,亦是非常重要,否则就无法服众。也就是说,唯有将学问、资历、品行、能力、经验这五方面综合考虑,才能决定出最佳人选。” 赵俊臣说到这里,德庆皇帝已是明白了赵俊臣的意思,神色渐渐变得宽和,甚至露出了一丝笑意,但也不给赵俊臣打太极的机会,却是追问道:“哦?赵爱卿你的话虽然有理,但终究还是没有明确表态,朕只想知道,你究竟支持不支持程远道入阁?” 见德庆皇帝逼着自己明确表态,赵俊臣心中有些为难,但神色间却是十分坦然,扬声答道:“陛下,臣的意思是,既然内阁中必须要补充一位新阁老,而如今朝中上下,虽人才无数,但综合学问、品行、资历、经验、能力这五方面而言,却也没有比程远道大学士更合适的人选了,所以,臣支持程远道大学士入阁。” 最终,赵俊臣还是选择了支持德庆皇帝。 得罪周尚景、黄有容、沈常茂他们,虽然很麻烦,但如今的赵俊臣,却更离不开德庆皇帝的支持。 所以,赵俊臣只能有所取舍,支持程远道入阁了。 虽然,赵俊臣并不希望看到太子朱和堉因此而权势大增。 但庙堂之间,总是如此,立场是一方面,表态却是另一方面。 而赵俊臣的这番话,在支持德庆皇帝之余,亦是在向周尚景、黄有容、沈常茂他们解释原因——如今内阁人员空缺,一时间也找不到比程远道更合适的人选,又有德庆皇帝大力支持,所以程远道入阁的事情,已是势在必行,即使反对,也只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 至于周尚景、黄有容、沈常茂他们能否接受赵俊臣的解释,就不是赵俊臣所能决定的了。 另一边,对于赵俊臣的表态,德庆皇帝很满意,点了点头后,却又向工部尚书左兰山询问道:“左爱卿,你也是六部尚书之一,说说你的看法。” 左兰山身为赵俊臣派系的官员,见赵俊臣已经发表了意见,自然不能反对,所以出列道:“陛下,臣与赵大人的意思相同,综合各方面考虑,程远道程大学士,确实是最适合的入阁人选。” 德庆皇帝目光一转,又看向了户部侍郎詹善常,问道:“詹爱卿,你的意思呢?” 詹善常自然明白赵俊臣的表态是被迫的,但身为赵俊臣的亲信,更需要和赵俊臣统一步调,所以也是出列道:“陛下,臣也同意赵大人的看法。” 然后,德庆皇帝又先后询问了刘长安、李立德、陈东祥、顾全等“赵党”官员,这些人自然也是同意赵俊臣的看法。 于是,因为德庆皇帝总是挑着人问话,答话之人也皆是支持程远道入阁,程远道却是一时之间声势大振。 一番询问之后,德庆皇帝脸色愈佳,心情也好了不少,装模作样的沉吟点头之间,缓缓开口说道:“这样一来,事情就难办了,没想到程远道入阁的事情,竟会引起这么大的争议,朝中诸位爱卿,半数支持,半数反对,却是有些相持不下了。” 听到德庆皇帝这么说,朝中百官皆是面色怪异。 程远道入阁的事情,虽有太子一党极力支持,也有赵俊臣一派被迫同意,但与周尚景、黄有容、沈常茂三派的反对声音相比,形势终究还是远远不如。 然而,到了德庆皇帝口中,竟是成了“意见各半,相持不下”! 但德庆皇帝毕竟是皇帝,金口玉言,见他这么说,却也没谁敢站出来反驳。 或者,依仗着自己皇帝的身份,借着“金口玉言”而信口胡说,也是帝王心术的一部分。 说话之间,德庆皇帝似乎非常为难,仿佛考虑良久之后,终于缓缓开口道:“既然各位爱卿意见相左却又相持不下,这件事不妨就由朕来做主吧……说起来,程远道随朕多年,是老臣子了,算得上是劳苦功高,正应该有所嘉奖。这新阁老的人选,就是程爱卿了,朕也信得过程爱卿的能力。” 见有人还要反对,德庆皇帝又用断然的语气,补充道:“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随着德庆皇帝的话声落下,太子一党皆是大喜,程远道更是连忙出列“谢主隆恩”。 自此之后,程远道将递补温观良的空缺,成为自周尚景、黄有容、沈常茂之后,内阁中第四位阁老。 而有了他的帮助,从今往后,太子一党也必然会声势大振。 至少,从表面上看,确是如此。 虽然,赵俊臣并不认为程远道能斗得过其他三位阁老。 另一边,见到形势已定,周尚景、黄有容、沈常茂等人虽然心有不甘,却也只能无奈接受了。 ………… 而经过这般事情之后,早朝之上,也再次恢复了平静。 德庆皇帝在询问了春闱会试的进展后,见朝中再无他事,就宣布下朝了。 只是,在下朝之前,德庆皇帝却宣布,要亲自去肖温阮府中探望抚灵,这般君臣情谊的表现,朝中百官自然也不会反对。 ~~~~~~~~~~~~~~~~~~~~~~~~~~~~~~~~~~~~ 因为德庆皇帝昨日曾特意交代过赵俊臣,要他今日伴驾一同前往肖府,所以下了早朝后,赵俊臣并没有去户部衙门办公,而是在午门外等候着德庆皇帝的御驾。 德庆皇帝对今日的出巡,似乎早有准备,所以下朝后没多久,就已是起驾出宫了。 皇帝出宫,自然是声势浩大,御驾到处,闲人避散,侍卫云从,响鞭开路,清水洒街。 赵俊臣依然想不明白,德庆皇帝为何要让自己一同前往肖府探望,但也不敢怠慢。等见到御驾车冕之后,就打算乘轿跟在后面。 没曾想,赵俊臣还没来得及下令,就见德庆皇帝的随身太监张德找来。 “赵大人,陛下有旨,特准大人进入御驾车冕内觐见,与陛下同行前往肖府。”说着,张德冲着赵俊臣讨好一笑,又说道:“恭喜赵大人了,与陛下同坐御驾车冕,这可是我朝数百年来臣子少有的恩荣啊。” ………… 德庆皇帝的御驾车冕,内中空间极大,好似房间一般,有桌有椅,甚至还有一副书架立在一旁。 当赵俊臣禀报之后,上了御驾车冕,却见德庆皇帝正打量着手中的一副联子,阅览之间,似乎很是满意,不住点头。 见赵俊臣进来了,德庆皇帝将手中联子放在桌上,招手道:“俊臣你来看看,朕为肖温阮写的这幅挽联如何?” 明白德庆皇帝这是在卖弄文采,赵俊臣连忙上前,满是认真的细细品阅。 上联:“高风亮节,正炳千秋,哀歌动大地,浩气一贯长空。” 下联:“千古正气,丹心万年,德业播四海,美名可化金星。” 横批:“流芳百世” 赵俊臣文采一般,却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得这幅挽联不仅字迹飞扬,内容也颇为恢弘,皆是显露了德庆皇帝的帝王大气与不俗才华。 这般时候,赵俊臣自然也不会放过讨好德庆皇帝的机会。 所以,赵俊臣神色间满是赞叹,大声说道:“陛下这幅挽联,当真是极好,文字之间,不仅表现了陛下您的哀思,还将肖老太师生平的气节尽数描述,更有帝王之气四溢,气势恢宏,让人不由信服。依臣看,今日虽说会有不少人前往肖府赠送挽联,但怕是找不到比陛下这幅更好的了。”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感叹道:“肖老太师有了陛下这幅挽联,也算是哀荣至极了。” 显然,德庆皇帝也很得意这幅挽联,对于赵俊臣的夸赞,虽然并没有直接笑纳,但也全部默认了。 待听到赵俊臣提及“哀荣”之后,德庆皇帝却是叹息一声,满脸的感慨:“肖温阮他突然薨了,朕就算写出再好的挽联,赐下再大的哀荣,对他也没有任何影响了。实际上,这所谓的‘哀荣’,从来就不是做给死人的,而是给还活着的人看的。” 说到这里,德庆皇帝意有所指的看了赵俊臣一眼后,又缓缓说道:“肖温阮的后人,如今还没有几个能成气候的,如今肖温阮去了,肖家没了顶梁柱,今后怕是免不了要渐渐衰落,所以朕才要赏赐肖温阮哀荣,着力提拔他的后人,就要让世人看到,朕依旧看重肖家,使得肖家后人在日后不至于被人小觑欺辱,并能有朝一日重返今日这般门楣光耀。” 赵俊臣没想到德庆皇帝竟还有这般心思,微微一愣后,已是赞叹道:“陛下果真是圣君明主,竟是为肖老太师考虑的如此周到。” 德庆皇帝叹息道:“朕与肖温阮君臣相处三十余年,他对朕一向是忠心耿耿,朕的诸般吩咐,他也是尽心尽力去办,任劳任怨,却从不埋怨奢求,对于这样臣子,朕为他做再多也是应该的。” 顿了顿后,德庆皇帝又补充道:“不仅仅是肖温阮,朝中任何臣子,只要像肖温阮这般忠心用心,朕就绝不会亏待于他,即使出了什么意外,朕也会照顾他的后人,所谓君臣情谊,也就是如此了。” 说话间,德庆皇帝看向赵俊臣的眼神,却是饱含深意。 而听到德庆皇帝这么说,赵俊臣终于恍然。为何德庆皇帝今日前往肖府探望,竟还会带上自己这个完全不相干的人。 德庆皇帝这是在借着机会安抚赵俊臣呢。 考虑到如今庙堂形势渐有不稳,一向敌视赵俊臣的太子朱和堉,又在德庆皇帝的庇护下渐渐站稳脚跟,再加上,在今天早朝上,赵俊臣又被德庆皇帝逼迫着得罪了周尚景、黄有容、沈常茂三派势力,德庆皇帝定是担心赵俊臣会心生不满,会这么做,倒也有他的考量。 想到这里,赵俊臣不由暗暗苦笑。 所谓帝王心术,一言一行,背后自有深意。 如今看来,德庆皇帝在昨日吩咐赵俊臣伴驾同去肖府的时候,就已是下定决心,要在今天早朝上,逼迫赵俊臣表态,支持程远道入阁了。 恐怕,今天就算没有太子一党,德庆皇帝也会主动提及程远道入阁的事情。 “你就放心大胆的为朕做事好了,今后不管是背黑锅也好,得罪人也好,朕自会罩着你。”——刚才德庆皇帝的这一番话,虽是在说他与肖温阮之间的君臣情谊,但实际上也就是这么个意思了。 心中虽然是这么想着,但赵俊臣的神色之间,却是一副感动不已的模样,起身向德庆皇帝行礼道:“陛下如此为我等臣子着想,臣感动不已,今后必是忠心用心,绝不让陛下失望。” 德庆皇帝见赵俊臣如此表态,似乎很满意,笑着点头道:“你有这般心思,朕也就放心了。” ………… 接下来的一路上,德庆皇帝不住的感怀着这些年来自己与肖温阮的君臣情谊,赵俊臣也时而应和赞叹着。 时间流逝间,很快的,御驾车冕停下,又侍卫前来禀报,说肖府到了。 德庆皇帝站起身来,向赵俊臣吩咐道:“帮朕拿着这幅挽联,朕要亲自赐给肖家后人。” 赵俊臣答应之后,将德庆皇帝的挽联捧在手中。 然后,赵俊臣随着德庆皇帝下了御驾车冕,抬头向着肖府看去,却是突然神色微变。 此时,肖府之外,因为肖温阮去世,自是挂白披素,而肖家后人,在得到消息后,早已是在府外跪迎。 让赵俊臣神色微变的,却是因为肖府门外最显眼处,此时正挂着的一副挽联。 “附公者或皆君子,间公者必是小人,鞠躬尽瘁,归魂送面如生;” “庙堂倚之为国士,草野闻之钦伟节,忧国如家,今为天下惜公。” 正所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人比人要死,货比货要扔。 德庆皇帝所写的那副挽联,在赵俊臣看来已是极好,颇有些气势恢宏的模样,但与这一副挽联相比,无论意境还是文采,都大有不如,根本没法相提并论。 如果说,眼前这幅挽联是用平淡文字描述了肖温阮平生,却又让人觉得意境悠远的话,那么德庆皇帝的那副挽联,就是一味的堆砌华丽辞藻的庸俗之作了。 若仅只是如此,那也就罢了,然而德庆皇帝身为皇帝,他赠送的挽联,必然是要替代这幅挽联挂在最显眼处的,如此一来,两者也必然会被世人评点比较,到那时候,德庆皇帝的一副庸俗之作竟是代替了这幅挽联,怕是就要被世人暗中嘲笑了。 皇帝亲自书写挽联赠送,这是百年少有的佳话,但若是这般情况,却更是百年不遇的难堪了。 以德庆皇帝好大喜功自诩不凡的性子,自然不愿意看到这般场面。 “这幅挽联也不见落名,却不知是何人所写。” 赵俊臣自然不会想到,这幅挽联竟是周尚景匿名所写,内容之间,连带着把周尚景自己也骂了,只是偷偷向德庆皇帝看去,发现德庆皇帝的神色,果然有些尴尬。 见到这般情况,赵俊臣一咬牙,双手稍稍用力,却是把手中德庆皇帝亲写的挽联撕裂了些许。 然后,赵俊臣苦着脸向德庆皇帝轻声请罪道:“陛下,臣该死,下车时不小心绊了一下,未能保管好陛下的墨宝,竟是把它撕破了。” 听到赵俊臣的话后,德庆皇帝先是一愣,然后轻松之色一闪而过,口中却是斥责道:“怎么这么不小心!?罢了,既然这幅挽联被撕破了,就收起来吧。” ………… 之后赵俊臣随着德庆皇帝,在肖府的诸般慰问探望不提,只说赵俊臣做完一切后,回到府中,却发现魏槐已是在赵府里等待了。 魏槐办事效率极高,短短不到一天时间,就已是查到了楚嘉怡的事情究竟! ~~~~~~~~~~~~~~~~~~~~~~~~~~~~~~~~~~~~~~~~ 恩,五千字章节奉上,再次感谢大家的点赞。(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三十四章.前后究竟. ………… 赵俊臣见到魏槐时,一开始并没有想到,魏槐是为了楚嘉怡的事情而来。 毕竟,直到昨天晚上,他们才开始对楚嘉怡的身份产生怀疑。 如今,不过是晌午刚过,前后仅只是一晚上加一上午的时间,赵俊臣虽然相信魏槐的办事能力,但也不认为魏槐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查出了事情究竟。 然而,赵俊臣终究还是小觑了魏槐的能力。 所以,带着魏槐来到书房中,赵俊臣落座后,只是问道:“魏先生今日特意来府里找我,可是西厂那边出了什么事情?” 魏槐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淡声说道:“倒是出了些事情,但都不是什么大事。义兴候骆家后生骆祥今天来西厂报道了,年纪虽轻,倒有些干练模样,卑职按照大人的意思,安排他担任西厂领班之职,平日里负责西厂的‘听记’事务,又派了得力人手暗中盯着他,倒也不怕他掀起什么波澜来。” 所谓“听记”,就是指三法司与锦衣卫在会审大案之时,西厂派人在旁听审的事情,权力虽然不小,但却也无法干涉到西厂权势根本,魏槐这般安排,正是出自于两人昨晚的商量。 在赵俊臣轻轻点头间,魏槐又说道:“此外,卑职得到消息,东厂厂督冯德胜,今天早些时候曾秘密约见了锦衣卫指挥使洪锦和北镇扶司镇扶使宋高林,想来这是在向锦衣卫施压,让锦衣卫势力彻底投靠东厂,以此来打压咱们西厂势力。厂督大人对此还是要早作准备才是,锦衣卫衙门举足轻重,咱们无论如何都要拉拢的。” 赵俊臣对此早有预料,得到消息后也不在意,只是轻轻一笑,说道:“看样子,这东厂果然还是按捺不住了啊,他们如今的这般动作,怕也只是开始罢了。” “这些事情,或是有卑职盯着,或是大人早已是成竹在胸,都不是什么重要事情。”说到这里,魏槐目光一凝,缓声说道:“卑职今日特意来见大人,却是为了大人府中那位楚嘉怡的事情。” 赵俊臣微微一愣,有些意外的看着魏槐,问道:“哦?楚嘉怡的事情,竟已是查清楚了?怎么这么快?” 魏槐点了点头,脸上却闪过一丝冷笑,缓缓道:“回厂督大人,卑职派人查过,那个楚嘉怡自称是北直隶永平府扶宁县人,家道中落,又受了小人迫害,族人或死或散,由此可见,她的家族应该在当地名头不小才对。而她的气质品貌,也不像是出身于小户人家,再加上她读书识字,又擅长制作糕点,可见她要不就是一位大家小姐,要不就是书香门第出身,就算再不济,她的祖辈也应该是当地有名的厨子。” 见赵俊臣点头,魏槐又说道:“扶宁县离京城较远,来回查探耽搁时间,但这件事却是耽搁不得。好在京城之中四海云集,什么地方的人都有,所以卑职就连夜找了三位在京的扶宁县人询问,却发现抚宁县百余年来,根本就没有姓楚的出名人家,即使有一两个姓楚的人家,怕也只是在乡野间的农耕百姓,绝不可能教出楚嘉怡这样的女子。” 赵俊臣叹息道:“这么说,这个楚嘉怡的身份背景,果然是做假的。” 魏槐却冷声说道:“但她的路引,却是真的。” 在明朝年间,官府为了控制百姓,有这样一项规定:凡是远离所居地百里之外,都需由当地衙门发放一种公文凭证,即为“路引”。若无“路引”,别说是在外地打工行走了,一经发现,就要被入狱审问。 从某方面来说,“路引”就是明朝百姓离乡的证明。 见赵俊臣若有所思,魏槐却是目光一沉,又说道:“此外,卑职前些日子曾得到消息,太子在早些时候,曾与扶宁县知县彭卫有过密信往来。那扶宁县知县彭卫一向都是以太子党人自居,但以太子的身份地位,竟然特意与他这般底层小官联系,却也太过不寻常。而太子收到密信后没两天,那楚嘉怡就拿着路引来大人府里做事了。” 顿了顿后,魏槐冷笑道:“这段时间以来,朝中各大势力卑职都在派人盯着,但除了太子之外,却再也没有其他人与抚宁县有联系了。若是卑职所料不差,抚宁县知县彭卫回复给太子的那封密信,想必就是这楚嘉怡的路引了。” 说话间,见赵俊臣似乎不可置否,魏槐又补充道:“这些虽然都只是推测,但也是八九不离十,卑职如今已是派人前去抚宁县暗中查访,想来没几日就能得到详细证据了。” “你是说……”听到魏槐的推测之后,赵俊臣沉吟之间,似笑非笑,却没什么相信的样子,只是缓缓问道:“这楚嘉怡的幕后之人,竟然是咱们这位太子殿下?我倒没想到,咱们的这位太子殿下的为人行事,一向都是光明磊落,竟还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赵俊臣虽是在怀疑魏槐的猜测,但魏槐却不在意,只是说道:“依卑职看来,正因为太子为人太过光明磊落,不擅长这些事情,所以才会派楚嘉怡这样的人来大人府中当探子。大人您应该知道,一个合格的探子各方面要求极高,心智、隐忍、背景,都有苛刻要求,而这个楚嘉怡根本就不合适。朝中各大势力,又有哪一个不知道这一点?除了一向不谙此道的太子殿下,怕也没人会这么做了。” 顿了顿后,魏槐又补充道:“更何况,当初何明灭门案,咱们确实是硬生生的冤枉了恭安王,然而大人您在朝中势大,朝中其他几位阁老的名声,却也好不到哪里,这楚嘉怡若是当真恭安王的养女,怕也只会去寻求太子的帮助了。” 虽然魏槐的诸般推断皆是有理,但赵俊臣却依旧不大相信太子朱和堉会做出往自己府里安插探子的事情。 毕竟,赵俊臣太了解朱和堉的为人了。 所以,赵俊臣只是轻轻摇头,说道:“这一切毕竟都还只是猜测罢了,事实上,我们连这个楚嘉怡究竟是不是恭安王养女的事情,都还没有定论,你的推测虽然有理,但却没有实证,我也不能因为猜测而进行接下来的计划。” 说话间,赵俊臣或是觉得自己这般表态有些太不信任魏槐了,为了避免魏槐因此而离心,又向魏槐笑着解释道:“并非不信任你,实在是需要谨慎行事啊。” 魏槐并不在意,只是没想到赵俊臣身为太子朱和堉的政敌,屡屡受到朱和堉的为难,竟还会如此相信朱和堉的品行。 或许,正应了那句“最了解你的人永远都是你的对手”,赵俊臣很了解太子朱和堉,并对他的人品深信不疑。 然而,魏槐的推测确实滴水不漏,赵俊臣一时间也找不到破绽,心中虽然怀疑,却也不由的信了几分。 另一边,见到赵俊臣如此表态后,魏槐也不勉强,只是说道:“厂督大人,这楚嘉怡的背后主使,究竟是不是太子,咱们不妨日后慢慢查证,只要派人盯着,他们迟早都会露出破绽。不过,这楚嘉怡究竟是不是恭安王的养女,卑职倒是可以马上印证。” 赵俊臣微微一愣后,问道:“哦?你打算怎么印证?” 魏槐解释道:“当初恭安王被抄家问罪后,一些恭安王府中人,如今正被关押在京中大牢中,如今卑职已是派人把他们提了出来,就在大人府外候着,只要大人让那楚嘉怡出府一趟,有这些恭安王府中人作证,立马就可知道她究竟是不是恭安王的养女。” 赵俊臣沉吟片刻后,冲着一旁的许庆彦点头示意道:“想个理由把楚嘉怡支出府一趟,做的隐蔽些,别让人发现破绽。” 见魏槐思虑周详,许庆彦暗暗为楚嘉怡叹息一声,却没有什么迟疑,答应一声后就去安排了。 ~~~~~~~~~~~~~~~~~~~~~~~~~~~~~~~~~~~~~~ 在许庆彦的暗中安排下,没过多久,楚嘉怡就离开了赵府。 赵俊臣晚上想吃桂花糕,但楚嘉怡准备的时候,却得知赵府里没有桂花了,一时间找不到其他人手,楚嘉怡也只好亲自出府购买。 在赵府的时候,楚嘉怡时刻都是低调谨慎的模样,毕竟她来到赵府另有所图,生怕露出破绽,自是需要时时小心。 离开赵府之后,楚嘉怡卸下了心防,想到这些日子以来的经历,却是柳眉轻蹙。 事实情况,也正如魏槐所猜测的那样,楚佳宜就是楚嘉怡,她就是恭安王的那位在逃的养女! 当初,眼见恭安王府被人查抄,楚嘉怡虽然着急,却也谨慎的没有露面,从而逃过了一劫。然后又遍卖了身上值钱的物件,辗转来到京城,找到朝中声望最好的太子朱和堉求助,想要帮助自己的养父脱身。 奈何,恭安王的案子属于诏狱范围,即使朱和堉身为当朝太子,却也无法插手过问,最终恭安王府上下,还是被赵俊臣诬陷了,然后楚嘉怡的一众亲友,关押的关押,流放的流放,砍头的砍头。 但与魏槐猜测不同的是,楚嘉怡之所以会潜入赵府,并非是受到太子朱和堉主使,而是楚嘉怡主动要求的。 恭安王的案子落定之后,楚嘉怡可谓是恨极了赵俊臣,奈何就算是太子朱和堉,一时半会也奈何不了赵俊臣,更何况她这位罪王养女? 原本按照太子朱和堉的意思,打算把她安置在太子宫中,等日后想办法为恭安王昭雪之后,再让她露面。奈何这楚嘉怡却是性子倔强,竟是打算亲手扳倒赵俊臣,并主动提出了潜入赵府的计划。 太子朱和堉原本并不答应,但实在拗不过楚嘉怡态度坚决,甚至于以死相逼,最终只能帮忙。 然而,他们一个是作风正派的太子,一个是深居闺中的大小姐,自然皆是不谙此道,却没想到竟会留下如此之多的破绽,没过多久就露出了马脚,并被魏槐轻易的猜出了事情的十之八九。 再说这楚嘉怡,自潜入赵府之中,也并非一帆顺风。 先是因为她长得太漂亮的缘故,府中管事害怕楚嘉怡会狐媚赵俊臣,最终得罪那位传说中极是善妒的如意夫人方茹,竟是打算将她赶出赵府,好在楚嘉怡心生急智,贿赂了赵府管事,但虽然勉强留在了赵府,却也只能在赵府厨房帮工。 楚嘉怡之所以潜入赵府,就是为了接近赵俊臣,然后设法找到对赵俊臣的不利证据,帮助太子朱和堉扳倒赵俊臣。 然而,她身在厨房,平日里无法抛头露面,又如何能吸引赵俊臣注意? 好在楚嘉怡不仅性子倔强且兰质蕙心,竟还有一双巧手,制作点心的水平,远超那些赵府大厨,又有太子资助的银子打点,很快的,楚嘉怡就有了为赵俊臣准备糕点的机会。 然而,楚嘉怡终究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她的糕点虽然受到赵俊臣的喜爱,成了赵俊臣每晚夜宵点心的专门负责人,但赵俊臣身份尊贵,竟是连见她一面的意思都没有,最终她还是只能窝在赵府厨房中。 昨天晚上,好不容易,有赵俊臣的长随许庆彦来找她,楚嘉怡还以为赵俊臣终于要见自己了,没想到竟只是索要她那“养生羹”的菜谱。 为了引起赵俊臣的注意,楚嘉怡拒绝了许庆彦的要求,本以为赵俊臣或是生气或是好奇,总归会见自己一面,没想到事情竟是不了了之了。 如此一来,楚嘉怡入赵府多日,竟是连赵俊臣的面也见不到,更别说收集对赵俊臣不利的证据了,至于帮助太子朱和堉扳倒赵俊臣,更是遥遥无期。 “哎!” 想到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百般努力,却好似做了无用功,楚嘉怡轻轻一声叹息,柳眉轻蹙,白皙的脸庞上,眼神幽幽,引人遐思。 ………… 然而,楚嘉怡在暗暗叹息的时候,却没发现,此时正有人在暗中观察着她。 王寿,原是恭安王府的老人,如今因为受了恭安王的牵连,也落入狱中。 但在今天,他却被两名西厂番子从狱中提了出来,并带到了这里。 他自然是见过楚嘉怡的。 此时,一名西厂番子指着远处路过的楚嘉怡,正恶狠狠的向王寿问道:“说!这个女子,究竟是不是恭安王的那位养女朱嘉怡!?” 楚嘉怡在恭安王府的时候,心性谦和,待下人很好,王寿也受过恩惠,见到楚嘉怡后,王寿的身体微微一震,立马就认了出来,但心中却满是犹豫。 无他,王寿虽然不知道事情究竟,但也明白,若是自己此时指认了楚嘉怡,那么楚嘉怡必不会落得好下场的。 想到楚嘉怡过往对自己的恩惠,王寿又如何愿意指认? 奈何,另一名西厂番子却似乎察觉了王寿的心思,突然伸手抓住王寿的脑袋,把王寿的头扭到另一边,冷声说道:“我可告诉你,今天不仅仅只是有你在指认,你看看那一边,那个人也是原先恭安王府中人,想来你也认识他。你捣鬼说谎没事,自有其他人说真话,但你说谎的时候,可要想想你的妻子孩子,你固然受了恭安王的牵连入狱,也没什么害怕的了,但你的老婆孩子还要活下去不是?” 王寿抬眼看过,果然,此时道路的另一边,还有另一个原恭安王府的下人,被两名西厂番子押着,正冲着楚嘉怡指指点点。 看到这一幕,王寿暗暗叹息一声,再想到家里的婆娘孩子,更觉得心中凄凉,想道:“大小姐,是我王寿对不起你。” 这般想着,王寿终于低声说道:“是,她就是恭安王爷的养女朱嘉怡,原名楚嘉怡。” 听到王寿的回答,两名西厂番子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了得意笑容。 ~~~~~~~~~~~~~~~~~~~~~~~~~~~~~~~~~~~~~~~~~ 却说这楚嘉怡回了赵府之后,也不停留,就来到了赵府里专门用来做糕点的小厨房,准备为赵俊臣做晚上食用的桂花糕。 然而,才刚刚开始准备,一个身材臃肿肥胖、满脸横肉的赵府厨娘,就已是找上了楚嘉怡。 这个厨娘,名叫周梨花,也是赵府老人了,这些日子以来,楚嘉怡受了她不少照顾。 “佳宜!佳宜!你在吗?”周梨花大声嚷嚷着来到小厨房,神色焦急。 楚嘉怡知道,这个周梨花虽然面容可怕,但却是个好人,这些日子以来相处之下,颇有好感,见到周梨花这般焦急,连忙迎上,轻声问道:“周大姐,怎么了?可是出什么事了?” 周梨花却是一把抓住了楚嘉怡的肩膀,问道:“我听说,昨天老爷派人找你要一份菜谱,而你拒绝了?” 楚嘉怡愣愣的点了点头,疑惑的看着周梨花,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周梨花见楚嘉怡点头,却是露出了担忧之色,急冲冲的说道:“老爷他刚才说要见你!佳宜,会不会是你昨天拒绝给老爷食谱,把老爷得罪了?哎!佳宜,一会见到老爷,你一定要小心说话,千万不要再惹老爷生气了,老爷在外面的名声虽然不大好,但平日里待府里人还算宽和,你好好求求老爷,老爷或许就不会为难你了!哎,也不说我说你……” 周梨花唠唠叨叨一大堆,楚嘉怡却是没有听进耳中。 她只知道,赵俊臣终于要见自己了!(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三十五章.相互印象. ……… 赵俊臣是在赵府正厅召见的楚嘉怡。 在前往正厅的时候,楚嘉怡的心情是复杂的,既激动,又忐忑,还带着些许好奇。 虽然潜入赵府有不少时间了,但她却是连赵俊臣的面都没见过,所以,楚嘉怡虽然恨极了赵俊臣,但如今终于可以见面了,心中还是会忍不住好奇,好奇赵俊臣这个名满天下的大贪官、大奸臣,究竟是什么样子。 所以,在步入正厅的时候,楚嘉怡虽然依旧保持着小心翼翼的谨慎模样,但还是忍不住的悄悄抬头,向坐在主位上的赵俊臣看去。 然后,楚嘉怡却是不由愣住了。 无他,赵俊臣的气质模样,与楚嘉怡的想象中相差太远了! 在楚嘉怡的想象中,赵俊臣是一个声名狼藉的大贪官!一个人所共知的大奸臣!一个没有任何本事、只是靠着溜须拍马讨好德庆皇帝才能窃据高位的真小人!一个结党营私、为所欲为、颠倒黑白、贪得无厌的混世魔王! 这样的人,即使不是贼头鼠脑一脸奸相,也该是肥头猪脑一副蠢色,最不济,也应该是满脸横肉模样吓人气质阴鸷才对! 然而,现实中的赵俊臣,却有着一副俊秀外表,眉目晴朗,五官分明,皮肤白俊,身材修长,好似世人口中的“白面小生”。 不过,与俊秀外表相比,更让楚嘉怡诧异的,还是赵俊臣的气质。 因为宦海历练的缘故,在赵俊臣的身上,并没有寻常“白面小生”的青涩,反而沉着、内敛、甚至是睿智;又因为常年身居高位的缘故,居移气、养移体,举手抬足间,看似淡然不在意,自有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威严与压迫感。 内敛、淡然、睿智。 这都不是一个贪官奸臣身上该有的气质! 不过,赵俊臣的气质模样虽然与楚嘉怡想象中差异极大,但楚嘉怡早已认定了赵俊臣不是好人,所以在见到了赵俊臣的样子后,楚嘉怡心中想的却是:“老天不公,竟是给了这个贪官一副好皮囊,而这个贪官倒也会借着这幅皮囊装模作样,怪不得德庆皇帝会那般的宠信他。” 心中虽然这样想着,但楚嘉怡脸上却是不动神色,只是来到赵俊臣身前不远处,向着赵俊臣行礼道:“婢子楚佳宜,见过老爷。” 在楚嘉怡偷偷打量着赵俊臣的时候,赵俊臣也在打量着楚嘉怡。 虽然在前世见惯了美女,但初次见到楚嘉怡,赵俊臣还是忍不住感到了一丝惊艳。 五官精致秀美,皮肤白皙凝润,身材均匀修长,娇媚的鹅蛋脸上一双大大的杏眼灵动有神,琼鼻修眉薄唇,皆是恰到好处。 不仅好看,而且耐看,赵俊臣府中上下,若论相貌,怕只有方茹才可与她媲美。 不过,方茹的美,是妩媚迷人的诱惑,妖娆间又带着些女强人的干练泼辣,再加上那娇小却又玲珑有致的身材,总让人在不知觉间产生征服欲,缠绵间又满是成就感。 而楚嘉怡的美,却是一种知性温婉的美,让人沉醉之间却又不敢轻易唐突,明明是一副深闺大小姐的气质,此时却又穿着丫鬟衣装,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更让人不由的心生怜惜。 或许,唯有那微微上翘的眉眼,才能展露出楚嘉怡的些许倔强与主见。 不过,赵俊臣终究不似许庆彦,见惯了世面,惊艳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很快的,赵俊臣已是恢复了镇定。 ………… 想到眼前这名女子被自己害的家破人亡,本就可怜,来到赵府虽说另有图谋,接下来却又要被自己利用,赵俊臣不由惋惜,暗暗叹息了一声后,脸上却挂上了一丝笑意,问道:“哦?你就是楚嘉怡?当真是我见犹怜,怪不得庆彦他昨天会拿你没办法。” 听到赵俊臣的调侃,楚嘉怡还没有如何表态,一旁的许庆彦倒是难得的脸上一红。 此时,楚嘉怡也恢复了平静,为了引起赵俊臣的重视,并没有一味的示弱,再次向赵俊臣屈身行礼后,却是抬头问道:“老爷今日见我,可是因为昨日那菜谱的事情?婢子并非有意让老爷难堪,实在是这份菜谱来自家传,虽微不足道,但也不可外传于人,此乃祖训,婢子虽然不孝,却也不敢违背,还望老爷见谅。” “哦?”赵俊臣饶有兴趣的看着楚嘉怡,却也不见生气模样,只是问道:“你也知道你这么做让我难堪了?” 楚嘉怡微微垂首,露出些许娇弱模样,轻声说道:“婢子每晚都为老爷准备宵夜糕点,那道‘养生羹’虽然还算是美味,但老爷若是想吃,随时都能吃到,又何必特意找婢子我索要食谱?再加上昨夜府里来了客人,老爷也特意吩咐过,要婢子准备‘养生羹’待客,想来必是那客人喜欢‘养生羹’的味道,让老爷有了赠送食谱的打算,如此一来,婢子没有交出食谱,让老爷食言于人,自是让老爷您难堪了。” 赵俊臣轻轻点头,笑道:“没想到你竟是这般聪慧,倒是难得。” 说到这里,赵俊臣话锋一转,却是一副温和模样,又说道:“不过,我今日找你,倒不是为了兴师问罪,菜谱只是小事,虽说让我食言了,但想来也不会有人敢因此而小觑于我,你有你的理由,坚持自己的祖训孝道,我又如何可以因此而责备于你?倒是我,这般不知根底,突然向你索要菜谱,却是让你为难了。” 楚佳宜却是没曾想到,赵俊臣竟会这么说,竟好似温润谦和的君子一般,不由的又是一愣。 这也不像是一个贪官奸臣应有的表态。 一个贪官奸臣,只知道损人利己,这个时候应该是大发雷霆、并强行刁难才对。 不由得,楚嘉怡虽然依旧深信赵俊臣不是好人,但心中深处,对于赵俊臣却更加好奇了,总觉得自己看不透。 另一边,赵俊臣也不管楚嘉怡心中的诧异,已是笑吟吟的继续说道:“其实我今日找你来,本只是心中好奇,想看看能够不受庆彦威逼利诱并坚持自己底线的奇女子,究竟是什么模样。要知道,庆彦他跟在我身边多年,能让他无功而返的人,这世上可是不多,却没曾想到在自己府里就有一位。” 说到这里,赵俊臣将楚嘉怡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好似很满意一般,点头道:“而你也果真没让我失望,即使今日与我说话,关系到自己的前途命运,却也能有理有据,更是难能可贵的是,你竟还如此聪慧……听引你入府的王管事说,你还有读书识字的本事?” 见到自己终于引起赵俊臣的重视,楚嘉怡心中暗喜,神色间却依旧是一副谨慎小心的模样,点头轻声道:“回老爷,婢子年幼时候,确实读过一些书。” 赵俊臣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说道:“咱们府里会读书识字的人可不多,把你安排在厨房做事,却是有些屈才了。” 沉吟之间,赵俊臣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一抬手,决定道:“这样吧,从今日起,你就不要在厨房做事了,我身边正缺一个贴身婢女,也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就由你来担任吧,从今往后,我每晚的糕点宵夜,依旧由你来负责,但除此之外,我身边的一些杂事,也就交给你来办,尤其是我在书房里的一些笔墨工作和整理事宜,你更要留心一些。” 说到这里,赵俊臣好似有什么不满一般,又在叹息间摇头自语道:“书房那边,一向是交给府里的寻常下人负责,可惜他们不通文墨,主次不分,什么也不懂,却是越整理越乱,净是帮倒忙了,但交给其他人,我也不放心……” 另一边,听到赵俊臣提到“贴身婢女”四字,楚嘉怡的身子不由一震。 能成为赵俊臣的贴身婢女,从此在府里的地位,几乎可以与许庆彦并肩,也能够更多的接触到赵俊臣的秘密,对楚嘉怡而言,自然是好事。 但在这个时代,贴身婢女所需负责的,可不仅仅只是主人身边的一些杂事这么简单,必要时候,更还要像侍妾那般“侍寝”…… 不过,楚嘉怡深知自己的相貌如何,在潜入赵府之前,虽然也曾犹豫过,但也已是下定了决心,即使牺牲自己的贞洁,也要扳倒赵俊臣! 所以,在听到赵俊臣的吩咐后,楚嘉怡虽然有些惊慌失措,但还是强自按捺了下来,只是垂着头,向着赵俊臣屈身行礼道:“多谢老爷抬举,婢子遵命。” 听到楚嘉怡声音中控制不住的细微颤抖,赵俊臣心中一叹,但脸上却还是一贯的平静,一边端起了手边茶盏,一边淡声说道:“既然如此,你就下去准备吧,从今往后,你在赵府也算是个人物了,不要让我失望就是。” 得到赵俊臣的吩咐后,楚嘉怡脸色微白,向赵俊臣再次行礼后,就已是转身,快步离去了。 赵俊臣看着楚嘉怡离去的削瘦娇柔的背影,却是若有所思。 ………… 却说楚嘉怡离开正厅后,心中有些乱,快步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然而,还没走几步,就见一名赵府丫鬟突然来到她的身前。 “楚佳宜,如意夫人要见你。” 这么丫鬟如是说道。 ~~~~~~~~~~~~~~~~~~~~~~~~~~~~~~~~~~~~~~~~~~ PS:出了点事,今天更新晚了,字数也少了些,还请大家见谅!明后两天虫子无事,会爆发一下!(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三十六章.方茹的小心思. 听到“如意夫人”四字,楚嘉怡的神色不由一变。 来到赵府之后,楚嘉怡对于赵府上下的情况,已是有了不少了解,自然知道这位丫鬟口中的“如意夫人”,指得就是方茹! 事实上,对于方茹这位赵府侍妾,楚嘉怡可谓是印象深刻。 当初,楚嘉怡刚刚来到赵府的时候,就因为太过美貌,让府里管事担心她引起赵俊臣的注意,从而受到方茹的报复,竟是打算将她赶出赵府! 后来,楚嘉怡虽然贿赂了管事,但也只能到厨房里帮工做事,无法抛头露面。 而这些日子以来,楚嘉怡在赵府之中,更是听说了不少方茹的事迹,在提到方茹的时候,每一个赵府中人,莫不是战战兢兢,满是敬畏,不敢有丝毫怠慢,显然皆已是被方茹驯服。 再考虑到方茹在赵府之中,不过是一个侍妾身份,虽说有赵俊臣的宠信,但竟能做到这般地步,也足以见她的手段。 如今,赵俊臣忙于朝务,而赵府的大小事情、“悦容坊”的生意,都是交由方茹一手打理,可谓是信任至极。 而方茹也没有辜负赵俊臣的信任,不仅赵府上下被方茹打理的井井有条,“悦容坊”的生意自从方茹接手后,更是发展极快,分店已是开到了长江以南。 精明干练,泼辣善妒,这就是楚嘉怡对方茹的印象。 也正因为方茹的精明干练与泼辣善妒,楚嘉怡实际上是有些害怕方茹的。 但是,方茹在赵府中的地位,仅次于赵俊臣,对于方茹的召唤,楚嘉怡也不敢违背,所以犹豫了片刻后,楚嘉怡还是跟着这名丫鬟去了。 ………… 当楚嘉怡进入了方茹的房间,偷偷抬头看去,却发现方茹也正在紧紧盯着自己,带着些许审视的意味,不住的上下打量。 相互打量之间,两人的心中,皆是浮现出同样的念头: “这名女子,竟是生的如此美貌!” 不过,楚嘉怡仅只是单纯的感慨罢了。 而方茹,心中却是浮现出了浓浓的警惕。 对于楚嘉怡的根底,经过赵俊臣的叮嘱,方茹自然已经知晓了。 但是,这无法掩盖一个现实——楚嘉怡绝对是一位漂亮迷人的女子,虽然尚还有些青涩,但比起如今的方茹,竟也已是毫不逊色了! 这样的女子,再成长几年,褪去了青涩而添加了风韵,那还了得?怕是任谁也会心动! “老爷把她收在身边,不会是另有所图吧?” 一想到这里,一向都是精明冷静的方茹,竟是不由得心中一乱。 方茹性子偏激,也正因为如此,她一颗心全都扑在了赵俊臣身上,说是“痴狂”也不为过。 尤其是,自赵俊臣从潞安府回来之后,不知为何心性大变,少了许多张扬跋扈,多了几分内敛睿智,少了许多薄凉自私,多了几分宽容温和,又与方茹解开了心结,经历了最开始的不适应后,方茹竟是对赵俊臣更加痴迷了。 如果说,从前的方茹,是因为赵俊臣将她救出苦海,并为她找到了生存价值,所以才会对赵俊臣心怀感激,并将赵俊臣视为自己的生存寄托的话,那么如今的方茹,随着赵俊臣的心性转变,又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更已是对赵俊臣产生了真正的感情。 可惜,正因为方茹对赵俊臣痴迷至深,所以她心中的那些小女人心思,也要比寻常女子强烈的多。 赵府管事不敢让美貌女子入府,自也有方茹存着这般心思,曾暗中敲打的缘故。 再加上她出身不好,总有些自卑情结,如今随着赵俊臣地位权势越来越高,方茹心中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不安感。 她总是害怕,在将来的某一天,自己在赵俊臣眼里,会没了存在价值。 所以,方茹总是对赵俊臣曲意讨好,总是竭尽所能的为赵俊臣做事,就是为了不断巩固自己在赵俊臣心中的分量位置。 至于赵俊臣将来总会迎娶正妻的事情,方茹更是想都不敢想,稍有一些涌上心头,就是好几日的彻夜难眠。 抛开方茹那妩媚妖娆的外表,以及泼辣精明的性子,方茹其实要比想象中更加脆弱。 而如今,一名与自己相比,美貌毫不逊色,气质知性温婉,而且惹人怜爱之处还要更胜自己的女子出现了,还被赵俊臣收为了贴身婢女…… 虽然明知道楚嘉怡是潜入赵府的奸细,赵俊臣这么做只是出于利用目的,但方茹心中,还是涌起了一阵阵的不安,总觉得自己受到了威胁。 “这个女子,实在是太漂亮了。” 暗中皱着眉头,方茹再次想到。 ~~~~~~~~~~~~~~~~~~~~~~~~~~~~~~~~~~~~~ 心思各异之间,楚嘉怡已是来到了方茹身前不远处。 方茹的性子精明泼辣,楚嘉怡担心自己会被借机刁难,所以一改在赵俊臣面前时有理有据的倔强主见,此时却是一副柔顺模样,屈身间向着方茹盈盈行礼。 另一边,方茹将心中的烦乱思绪压下,看着眼前的楚嘉怡,只是问道:“你就是楚嘉怡?” 楚嘉怡轻声唤道:“婢子楚佳宜,见过夫人,夫人万福。” 虽然楚嘉怡态度恭顺,还称呼方茹为“夫人”,但方茹却没有放过楚嘉怡的意思,轻哼一声,冷说道:“听说昨夜老爷他向你索要一份食谱,竟是被你拒绝了,想来你也是个性子倔强有主见的人,这次唤你来,是因为老爷他要收你为贴身婢女,所以想要敲打你一下,让你明白规矩,省的日后会冲撞了老爷,却没曾想到,看你如今模样,倒是比我想象中要恭顺懂规矩。” 话语之间,虽是夸赞,但针对意味明显。 “多谢夫人夸奖。”对于方茹的敌意,楚嘉怡心中早有准备,也不愿轻易得罪,只是垂头道:“婢子来到府里之后,领府里的工钱,为府里做事,自然也要遵守府里的规矩,而夫人您掌管府中事宜,受老爷重视,婢子恭顺些也是应该的。” 方茹冷冷一笑,态度好似宽和了些,缓声说道:“难得你能明白这些道理,倒没有因为被老爷收为贴身婢女而忘乎所以,失了尊卑。” 然而,说到这里,方茹笑容一敛,却又恢复了之前的冷艳,一双杏目盯着楚嘉怡,又说道:“不过,你虽然态度恭顺也懂规矩,但给人的前后印象,未免也相差太大,你说,这究竟是因为我之前误会你了?还是因为你城府太深变脸太快了?” 楚嘉怡轻轻一皱眉,觉得方茹这个问题不好回答,说方茹误会自己不好,说自己城府深沉也不好,不管选择哪个都会被抓住破绽,但楚嘉怡倒也有些急智,沉默片刻后,却是说道:“是婢子让夫人您误会了。” 听到楚嘉怡这般回答,方茹突然笑了。 与之前的笑意不同,却没了那咄咄逼人的气势。 “原来如此。”方茹好似终于不再刁难楚嘉怡了,缓声说道:“从今往后,你就是老爷身边的贴身婢女了,虽只是负责老爷身边杂事,但也干系重大,可要用心做事,但许多时候,事情做得太多,却也不好,要明白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如此才能在这里继续呆下去,你可明白?” 楚嘉怡依旧垂首道:“婢子明白,分内的事情是该做的,但本分外的事是不能做的。” “你明白就好。” 方茹点了点头,好似很满意楚嘉怡的表态,但眉头却是轻轻蹙起。 方茹这次特意找来楚嘉怡见面,除了敲打与下马威之下,更是因为方茹受了赵俊臣的叮嘱,要她盯着楚嘉怡,所以打算借着机会观察一下楚嘉怡的性子为人,好做到心中有数。 没想到,这个楚嘉怡竟是不简单,将自己言语间的明枪暗箭尽数躲过,进退有据,不留破绽,一时间方茹竟是有些拿她没办法。 这样子的女子,显然颇有心计,留在赵俊臣身边,却是让方茹更加不放心了。 不过,正因为如此,方茹也不再继续为难楚嘉怡,只是打算日后慢慢观察,所以挥手道:“既然如此,我也就放心了,你下去吧。” 在方茹的咄咄逼人的态度下,楚嘉怡其实也是不好应对,待听到了方茹的吩咐,心中不由的长出了一口气,向方茹再次行礼后,就快速离开了。 盯着楚嘉怡离去的背影,方茹突然向身边婢女小碧说道:“这个楚嘉怡,身材苗条修长,气质也好,倒是适合粉色,你一会给府里的人吩咐一声,多给她做几身粉色衣装裙裤,她如今是老爷身边的贴身婢女,穿着却也不能太寒酸了,否则会丢了咱们赵府的脸面。” 小碧身为方茹的贴身婢女,哪里还不明白方茹的心思?自是连忙应是,并说道:“依婢子看,粉色配绿边,穿在这位楚佳宜姑娘身上,必会更加好看。” 赵俊臣虽然没有明确表示过,但方茹早已是看明白,赵俊臣应该是不喜欢粉色的,至于粉配绿的装扮,赵俊臣更是不喜,所以方茹也从来不这么穿着。 如今方茹让人给楚嘉怡制作粉色衣服,却是因为她有危机感了,这是在未雨绸缪。 ………… 另一边,赵俊臣并不知道方茹的这些小心思。 官场之中,爬的越高,需要关注的事情就越多,只要有心,就永远都有做不完的公务、也永远都有完结不了的明争暗斗。 所以,安排了楚嘉怡的事情后,接下来的事情赵俊臣就全部交给方茹了,而他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要做。 比如,赵俊臣刚刚得到消息,自山东菏泽之后,又有难民来京告状了。 南巡筹备的纰漏,越闹越大。 ~~~~~~~~~~~~~~~~~~~~~~~~~~~~~~~~~~~~~~ PS:抱歉,昨天的事情还留了点尾巴,爆发时间放在周一周二。(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三十七章.即插即用(第一更!). ………… 就在方茹召见楚嘉怡谈话的时候,才离开赵府不久的魏槐,却是再次求见了赵俊臣。 得知魏槐去而复返,赵俊臣不由一愣,以为又出了什么事情,不敢怠慢,忙让人把魏槐带到书房密谈。 等魏槐来到书房后,赵俊臣问道:“魏先生,这般去而复返,可是出了什么事?” 魏槐点了点头,沉声道:“厂督大人,卑职刚刚得到消息,又有难民入京告状了,而且这次一口气来了两波,皆是江浙境内的百姓。如今已是到了北直隶顺德府附近,大约明天此时,就会到京。” 对于这些情况,赵俊臣早有预料,并不怎么在意,只是叹息一声,悠悠道:“他们来的倒是极快,想来也是贪官作孽,让他们心中怨愤,当真可怜。如今随着各地的难民接连上京告状,这南巡筹备的纰漏,也是越闹越大,而太子他们,恐怕也会越加的手忙脚乱了。” 魏槐见赵俊臣并不在意,却是目光一闪,又说道:“厂督大人,本来这点事情,咱们西厂早就有了准备安排,卑职也不应该为此而刻意烦扰大人。然而卑职心中有一计谋,却是需要大人配合,若是实施得当,既可以让太子的声名愈加败坏,也可以让咱们查探清楚,那楚嘉怡的背后之人,究竟是不是太子殿下!” 见魏槐神色认真,赵俊臣微微一愣,沉吟片刻后,对于魏槐的心中想法,已是了然。 魏槐一向自视甚高,又是以赵俊臣的左膀右臂自居,然而今日在他推测楚嘉怡的背后主使会是太子朱和堉的时候,赵俊臣的态度却是不可置否,好似并不相信。 对于赵俊臣的这般态度,魏槐表面上看似不在意,但心中恐怕也憋着一口气,存着证明自己的念头。而如今有了机会,可以证明自己的推断正确,自然也不会错过。 明白了魏槐的心中想法后,赵俊臣自是不会拒绝,露出饶有兴趣的表情,笑着问道:“哦?不知魏先生的计划,必是极好的,却不知要怎样安排?” …………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 却说那楚嘉怡,在成为了赵俊臣的贴身婢女之后,虽说受到了善妒泼辣的方茹敌视,马上就被敲打了一番,但她在赵府中的地位,却是大为提升了,在赵府之中,若论身份地位,如今已是仅次于方茹与许庆彦两个人而已。 所以,等到楚嘉怡回到了自己房间,一些已经得到消息的赵府总管、管事们,已是在那里等候多时了,相互介绍认识之间,对楚嘉怡颇为讨好。 接着,在这些人的安排下,楚嘉怡在赵府里的居所,换成了更大更敞亮的屋子,一应生活用品,皆是高档贵重;而派发给楚嘉怡的衣裙,也变得更加讲究精细;每月的例钱,更是足足多了五倍有余。 不过,对于这些东西,楚嘉怡心中并不在意,好不容易将他们打发离开,又向厨娘周梨花报了平安之后,楚嘉怡也不耽搁,就一路打探着,向着赵俊臣的书房走去。 楚嘉怡潜入赵府,就是为了搜寻对赵俊臣的不利证据,而赵俊臣的书房,自然是楚嘉怡眼中的重中之重。 正好,赵俊臣把她收为贴身婢女后,磨墨铺纸、收拾书房之类的工作,都是由楚嘉怡负责,所以没了其他事情后,楚嘉怡自是第一时间去了赵俊臣的书房,期望能够找到一些有用的情报证据。 然而,当楚嘉怡来到了书房外不远处,却看到两名赵府下人,正在那里候着。 这两名赵府下人,显然也知道了楚嘉怡成为赵俊臣贴身婢女的事情,见到楚嘉怡出现,不敢怠慢,连忙迎了上来。 “见过楚姑娘。”来到楚嘉怡身前后,一名身材较为高大的赵府下人,带着满脸讨好的笑容,恭敬的说道:“听说楚姑娘如今成了老爷身边的贴身婢女,今后可要对咱们这些人多多照顾啊。” 另一名赵府下人,却是内向一些,只是偷偷的看着楚嘉怡的美貌,面色微红。 楚嘉怡神色柔和,轻声道:“这是自然的,咱们同为赵府办事,今后自是应该相互照顾。” 说着,楚嘉怡又问道:“两位在这里候着,不知是为了何事?” 听到楚嘉怡询问,那名性子较为内向的赵府下人,总算找到了机会,有些磕巴的回答道:“回、回楚姑娘的话,老爷他正在书房里办理公务,许爷正在旁边伺候着,而我们两个候在这里,却是怕老爷有什么吩咐,一些端茶跑腿的小事,总不能让许爷去办吧?” 随着这人话声落下,那名身材较为高大的下人,又是讨好的补充道:“今后楚姑娘也是和许爷一般伺候在老爷身边了,要是有什么事,姑娘您和许爷一样,吩咐我们这些下人去做就是。” 楚嘉怡微微一愣,看了看天色,时间不过是下午申时,又问道:“这个时候,老爷他不是应该在吏部衙门吗?” 还是那名身材较为高大的下人,笑着回答道:“这可说不准,就要看朝务的多少和老爷的心情了,在朝务不多的时候,老爷经常会带着折子回府里办公,毕竟终究还是咱们府里舒适些,召见客人的时候也不会引人注目。不过,以咱们老爷的身份,这么做也没谁敢说什么。” 听到这般解释后,楚嘉怡眉头微蹙,但还是谢过了两名赵府下人,移步走向了书房门外。 “进来吧。” 冲着房门轻敲两声后,楚嘉怡听到了赵俊臣的声音。 推门进入书房,楚嘉怡抬头看去,却见正如那两名赵府下人所说的,赵俊臣正在书桌前处理吏部和西厂的折子,而许庆彦则在一旁伺候。 然而,赵俊臣虽然让楚嘉怡进来了,但并未抬头,而是继续低头审阅着一份折子,眉头微皱,不知在考虑着什么,沉吟片刻后,似乎终于拿定了主意,又执笔在折子上写下了批复。 自见到了赵俊臣后,楚嘉怡就觉得,赵俊臣的气质形象,完全颠覆了自己对贪官奸臣的印象,如今也是如此。 看赵俊臣处理公务时如此认真,一丝不苟,又哪里有贪官奸臣们那碌碌无能却又为所欲为的样子? 转头向着书房四周打量,亦是装饰简单,书籍很多,却不见丝毫奢华。 “这个贪官,倒是随时随地都在装模作样。” 楚嘉怡暗暗想到。 就在楚嘉怡暗思之间,赵俊臣也终于批复完了一份折子,抬头向着楚嘉怡看去。 待见到来人是楚嘉怡之后,赵俊臣的脸上,露出了些许惊讶的模样。 “哦?本以为你要准备到晚上时候,怎么这么快就来了?”赵俊臣上下打量了楚嘉怡几眼后,缓声问道:“你那边都准备好了?” 楚嘉怡向着赵俊臣屈身行礼,柔声道:“回老爷,府里的那些管事办事很快,为婢子换了屋子、派发了衣装、更替了腰牌,也讲明了老爷身边的各种规矩,大都已是准备妥当了,所以婢子也不敢耽搁,听说老爷还在书房办公,就赶过来了。” 赵俊臣点了点头,说道:“你倒也勤快,不枉我对你的看重。我这里不像是厨房那边,规矩反而不多,平时听我吩咐用心办事,在我办公的时候轻手轻脚一些,别弄出太大声响就好。” 说着,赵俊臣又吩咐道:“既然来了,也别闲着,先做事吧,为我磨墨。” 听到赵俊臣的吩咐,楚嘉怡恭声应是,来到赵俊臣身边,手脚麻利的为赵俊臣磨墨备笔。 只见楚嘉怡磨墨时动作熟练,力匀而急缓适中,加水浓度适中,没片刻就为赵俊臣磨好了墨汁,然后又取过笔架上的兔毫,轻轻的沾染了些墨汁,然后又将兔毫递给了赵俊臣。 动作不快不慢,悄无声息,一边磨墨,一边观察着赵俊臣的动作,待赵俊臣阅览完了折子,楚嘉怡恰好将兔毫递到了赵俊臣手中。 见到楚嘉怡的动作,赵俊臣满意的点了点头,拿过兔毫在折子上落笔,却见笔下的墨迹细腻均匀,浓淡正好,不由夸奖道:“这磨墨不仅是个细活,而且也是一门本事,易懂难精,需要下不少功夫,嘉怡你说自己仅只是读书识字,恐怕是过谦了,看你磨墨的手段,想来学问也是不错的。” 说着,也不等楚嘉怡谦逊,赵俊臣已是瞪了旁边的许庆彦一眼,又说道:“说起来,庆彦他的父亲许老夫子是我的授业恩师,学问极佳,许家也算是书香门第,但庆彦却是连墨都磨不好,不是太浓就是太淡,墨迹总是一到纸上便扩散四处,平白让人笑话。” 听到赵俊臣的打趣,许庆彦偷偷看了楚嘉怡一眼,面色微红。 楚嘉怡只是轻声说道:“老爷过赞了。”然后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细心的继续为赵俊臣磨墨备笔。 赵俊臣一笑,也不在意,只是继续的批阅折子。 一时间,书房中悄无声息。 然而,没过多久,又有敲门声传来。 随着赵俊臣一声“进来”,楚嘉怡抬头看去,只见一名身材高大满脸络腮胡须的大汉,快步走进了房间。 这名大汉年纪三十有余,身穿着西厂服饰,楚嘉怡却是见过几面,正是赵俊臣的另一名长随——秦威。 秦威平日里负责赵俊臣的随行护卫,以及与西厂之间的联系,倒不似许庆彦那样随时都候在赵俊臣身边。 ~~~~~~~~~~~~~~~~~~~~~~~~~~~~~~~~~~~~~~ PS:其实这段时间以来,虫子的身体一直不是很好,又是工作码字两头忙,已然到了极限,本以为再坚持一下就能撑过去,结果没能撑过去,反而病了一场,刚从医院回来,今天恢复更新,还会把前两天的断更补上,说好的爆发也依然会有,希望大家可以见谅!(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三十八章.利用与探查(第二更!). ……… 见到秦威的出现,楚嘉怡先是心中一惊,然后又是一喜。 秦威负责赵俊臣与西厂之间的联系,如今突然求见,必是有什么重要事情禀报!而楚嘉怡也可以借此机会,打探到赵俊臣的情报消息。 然而,秦威进入房间之后,原本正想说些什么,但看到一旁的楚嘉怡后,却突然闭口不言了。 此时,赵俊臣正好批复了一份折子,抬头看到秦威的神色后,犹豫了一下,却是向楚嘉怡吩咐道:“正巧有些饿了,你去拿些茶点来。” 明白自己不过是刚刚来到赵俊臣身边,赵俊臣对自己还不大信任,所以楚嘉怡也不迟疑,答应一声后就离开了书房。 然而,在出了书房后,楚嘉怡并没有去准备茶点,而是向那两名正候在书房外不远处的赵府下人招了招手。 那两名赵府下人见是楚嘉怡召唤,不敢怠慢,连忙来到了楚嘉怡身前,并问道:“楚姑娘可是有事情吩咐?” 楚嘉怡轻声问道:“刚才却是忘问了,两位怎么称呼?” 见楚嘉怡这般询问,两人皆是大喜,那名身材较为高大的赵府下人连忙答道:“回姑娘的话,我叫毛鑫。” 那名稍显内向的赵府下人,也是跟着说道:“我叫鲁宁。” 楚嘉怡点了点头,然后浅浅一笑,说道:“老爷饿了,想要吃些点心,可我要为老爷备笔磨墨,却是有些脱不开身……” 听楚嘉怡这么说,毛鑫连忙答道:“这点小事,不用劳烦楚姑娘,我们去准备就好。” 说着,毛鑫也不迟疑,立马就转身去了。 鲁宁却是依旧站在那里,没有随着毛鑫离去,只是期期艾艾的想要和楚嘉怡说些什么。 见到鲁宁这般模样,楚嘉怡暗中眉头轻蹙,不想与他纠缠,却是又轻笑着补充道:“对了,老爷他还要些茶水香茗。” 听到楚嘉怡的吩咐,鲁宁露出些许失望神色,但还是转身去准备茶水了。 将两人打发走后,见书房周围再也没了其他人,楚嘉怡轻出了一口气,然后却是靠在了书房窗外,支起耳朵,探听着书房里面的谈话。 ………… 还好,秦威的禀报才刚刚开始,楚嘉怡并没有错过什么。 只听书房之中,先是一道粗豪的声音响起,应该是秦威在说话。 “厂督大人,西厂番子刚刚得到消息,又有难民要入京告状了,这次一口气来了两波,都是江浙地方的百姓。” 然后,楚嘉怡就听到赵俊臣的声音响起:“哦?又是因为南巡筹备的纰漏?他们大概什么时候能来到京城?” 秦威答道:“据番子们说,这些难民已是到了北直隶顺德府地界,大约明天此时,就会到京。” 赵俊臣却是叹息一声,说道:“如今随着各地难民不断来京告状,太子接下来的麻烦,怕也会越来越大,想遮掩都不成了。” 听到这里,楚嘉怡心中一沉。 这些日子以来,京城中所发生的种种事情,楚嘉怡自然也听说了一些,也知道太子朱和堉如今的麻烦,如今听赵俊臣提及此事,自也是更加的留心细听。 而书房之中,接着却是许庆彦的声音响起:“少爷,那咱们该怎么做?” 赵俊臣的声音沉默了片刻,似乎正在考虑着什么,然后缓缓说道:“太子的储君位置,之所以稳固,原因有三;一是陛下对他的看重,二是他本身的贤明名声,三则是都察院对他的拥护,只要这三者依旧存在,太子的地位就会稳如泰山。”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说道:“而如今,南巡筹备出了这么大的纰漏,陛下他必然会对太子的办事能力心存疑虑;而针对太子的流言已然兴起,即使想要平息,也是根本不可能了,太子的名声,也再难像从前那般贤明。如此一来,太子他的三大根基,竟已是有两样动摇了。” 许庆彦应声道:“是啊,如今就剩下都察院了。” 赵俊臣却是一笑,缓缓说道:“这些日子以来所发生的种种,恐怕是有人在刻意针对太子,手段倒是高明,不动声色之间就动摇了太子根基,如今又怎会独独放过都察院?昨日那山东菏泽的难民去都察院告状,但在有心人的挑唆之下,都察院竟是没有受理。这件事看似寻常,但正是针对都察院的伏笔。你们想想,南巡筹备的纰漏一旦闹到了朝廷中枢,太子定然是一身麻烦,而都察院拒绝受理难民案件的事情,就是他们庇护太子的明证,到时候被人弹劾,也必会迎来一场清洗整顿。而一旦失去了都察院的拥护,太子的位置,怕也就不安稳了。” 许庆彦恍然说道:“原来如此,看来这太子在接下来定是会不好受了。” 赵俊臣又是沉吟片刻后,说道:“不过,都察院的那些人如今恐怕也想到了这一点,等到这第二批难民入京的时候,他们定会抢先受理案件,除了摆脱他们庇护太子的嫌疑之外,也是把案子接下来的发展掌控在他们自己手中……” 说到这里,赵俊臣好似下了什么决定,却是向秦威吩咐道:“秦威,你马上把这批难民来京的消息,暗中通知刑部与大理寺,让他们赶在都察院之前把这批难民接到手中。如此一来,这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就由不得都察院做主了。” “卑职明白。”秦威答应后,却又迟疑道:“不过,当初山东菏泽的难民来京告状的时候,刑部和大理寺也同样没有受理,如今……” 赵俊臣却是说道:“放心吧,刑部和大理寺当初不受理案件,是想要把事情闹大,如今事情已然闹大了,他们就会琢磨着要把事情掌控在自己手中了。” 另一边,许庆彦已是说道:“原来如此,还是少爷看的明白。” ~~~~~~~~~~~~~~~~~~~~~~~~~~~~~~~~~~~~ 接下来,赵俊臣又与秦威商量了一些细节,当秦威离开书房的时候,却正好看到楚嘉怡端着茶点来到书房门外。 又看到不远处正有两名赵府下人在旁边候着,秦威也没有怀疑楚嘉怡偷听,只是向楚嘉怡点头示意后,就快步离去了。 楚嘉怡看着魏槐离去的背影,看似神色寻常,心中却是思绪百转! 通过刚才在书房外的窃听,楚嘉怡得到了两个有用的消息。 第一个消息:如今针对太子的种种计划,赵俊臣似乎并没有参与其中,但也乐见其成。 第二个消息:赵俊臣虽然并没有参与针对太子的计划,但显然也打算推波助澜,让太子陷入更加不利的境地! “必须要赶快通知太子殿下,让都察院把入京告状的难民,抢先接到手中,否则,若是当真像赵俊臣计划的那样,太子他怕是就要更加麻烦了。” 楚嘉怡心中暗暗想道。 ……… 暗思之间,楚嘉怡却是不动神色,只是端着茶点来到书房之中,见赵俊臣神色如常,正在继续批复着折子。 楚嘉怡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茶点端到了赵俊臣身边,然后轻声道:“老爷,茶点来了,先吃些在办公吧。” 赵俊臣点了点头,放下了手中折子,然后拿起一块绿豆糕品尝,但吃了一口之后,却是摇了摇头,向楚嘉怡说道:“这些日子以来,我的嘴都被你养刁了,这般寻常糕点,吃起来总觉得不是味。” 说着,赵俊臣把糕点推到一旁,却是继续审阅折子了。 楚嘉怡虽说急着想要把自己打探到的情报送给太子朱和堉,但也知道,如果自己在这般时候突然找理由离开,恐怕会引起赵俊臣的怀疑。 所以,楚嘉怡依旧是不动神色,一边继续为赵俊臣备笔磨墨,一边轻声说道:“老爷若是不喜欢,一会婢子就去准备老爷你最喜欢吃的桂花糕。” 赵俊臣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只是点了点头,继续批阅着折子。 就这样,时间流逝间,很快已是傍晚,天色昏黄。 而赵俊臣也终于把折子批阅完毕,伸了伸懒腰,一副放松模样,叹声道:“终于结束了。” 另一边,楚嘉怡轻声说道:“老爷您辛苦了。” 说话间,楚嘉怡已是手脚麻利的将赵俊臣的书桌整理好。 然后,楚嘉怡小心翼翼的向赵俊臣请示道:“老爷,若是没了其他事情,婢子就去为老爷准备今晚的宵夜了。” 赵俊臣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去吧,这里也没什么事了,有庆彦在就好。” 听赵俊臣这么说,楚嘉怡心中一喜,向赵俊臣行礼之后,就快步离开了。 然而,在楚嘉怡离开的时候,赵俊臣的眼睛一直盯在她的背影上,带着些审视,若有所思。 ……… 却说楚嘉怡离开书房之后,却并没有去厨房准备晚上的糕点夜宵,而是找理由离开了赵府。 但楚嘉怡却不知道,自她离开赵府之后,就一直被魏槐安排的西厂番子偷偷跟踪着,而她的所作所为,也尽数没有瞒过赵俊臣的眼睛。 ~~~~~~~~~~~~~~~~~~~~~~~~~~~~~~~~~~~~ PS:这章是补26号欠下的章节!(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三十九章.抢人!(上). ……… 身在官场,达到一定的地位高度之后,需要关注的事情越来越多,周围的对手敌人也是越来越多,只要有心,就总有处理不完的公务,也总有完结不了的党争。 如今,赵俊臣就是这样,虽算不上是事必躬亲,但朝中事务,不论大小,也不论是否归他管辖,赵俊臣总是要明里暗里的过问了解一番,好做到心中有数,否则心中就会涌现出莫名的不安,好似有什么事情被自己遗漏忽略,又好似有什么计划脱离了掌控。唯有不断忙碌,才能有一种知晓局势的安心感。 所以,赵俊臣总也是少有空闲。 不过,偶尔有些时候,赵俊臣觉得身心疲惫了,觉得有些厌倦不耐了,也会稍稍放松片刻。 比如现在,待楚嘉怡离去之后,赵俊臣从书架上随意抽出一本前些日子在书市里淘到的闲书,翻阅之间,稍稍放松着这段时间以来不断绷紧的心神。 可惜,不过翻阅了几页,书房之中,再次响起了敲门声。 对此,赵俊臣好像早有预料,轻轻一声叹息后,扬声道:“进来吧。” 随着赵俊臣话声落下,房门推开,一名西厂番子快步进入了书房。 西厂番子向赵俊臣屈膝跪下,恭声禀报道:“厂督大人,魏大人那边传来了消息,说那个楚嘉怡离开大人府中后,就找到了礼部左侍郎鲍文杰的府邸,向鲍府投了密信。不久之后那鲍文杰就急冲冲的赶向了太子东宫,又过了不久,太子就招来了都察院左督察御史李成儒与都察院右督察御史吕纯孝密谈,但具体内容不知。” 赵俊臣将手中闲书放到一边,轻声道:“他们如今商议的内容,你们虽说打探不到,但我倒是可以猜到一些,不外乎就是得到了楚嘉怡的密报后,打算先发制人了……这么说,这个楚嘉怡的背后之人,果然是咱们那位太子殿下了……看来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他终究还是成长了一些,不错不错……” 说话时,赵俊臣神色复杂。 太子朱和堉的为人心性,一向最是刚正倔强,如今竟然做出了往赵俊臣府中安插探子的事情,虽然尚不知他这么做的原因究竟,但对太子朱和堉而言,总算是一种进步。 一时间,赵俊臣心中,竟是多了些许欣慰的情绪。 缓缓的摇了摇头,将心中的复杂思绪抛开,赵俊臣轻轻一抬手,说道:“你去回复魏槐,让他按计划行事。” 前来禀报消息的西厂番子,虽是魏槐的亲信,但地位尚低,根本听不懂赵俊臣究竟在说些什么。 不过,这名西厂番子也知道,赵俊臣此时的许多话,或许都只是自言自语罢了。 所以,他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听到赵俊臣的吩咐后,恭敬的答应一声,就快速离去了。 书房之中,唯留下赵俊臣的一声悠悠叹息。 ~~~~~~~~~~~~~~~~~~~~~~~~~~~~~~~~~~~~~~ 第二天,天色刚刚破晓,京城以南,永清县外。 这里隶属于顺天府,临近京城,交通发达,来往人多,如今天色刚亮,虽只是县城外面,但已是初现热闹景象。甚至还有几家勤快的摊铺,早早的在这里撑起了摊子,到处叫卖着早餐。 而一群衣衫褴褛、风尘仆仆的难民,数量大约三五十人,带着或麻木或疲惫或凄凉的神色,正相互扶持着,沿着道路向前走去,队伍之中,不时又有孩童哭声响起,却是引起了来往路人的屡屡注目。 这群难民,大都来自江浙地区,因为德庆皇帝打算南巡,地方官员在接着筹备的机会,四处横征暴敛,税赋一加再加。然后,他们赖以生存的土地被强行征用了,他们辛辛苦苦积攒的家当被抢去了,他们的无奈反抗被地方官府镇压了。 所以,如今的他们,已是一无所有,但也正因为一无所有了,所以他们再也没什么畏惧,打算去京城告状,期望能引起皇帝老爷的注意,从而能够还他们一个公道。 虽然他们也知道,官场之中官官相护,他们这么做可谓是希望渺茫,但这已是他们心中仅有的期望了。 可惜,他们这一行,在有心人的安排下,注定不会那么顺利。 ……… 却说这些难民自江浙赶来,没钱住店,没钱买吃的,更没钱雇用马车,一路上风餐露宿,靠着自己的两条腿走到了直隶,究竟是怎么坚持下来的,或许连他们自己也说不清楚。 这一天,眼见离京城不远了,他们更是没吃早饭,天未亮就出发了,好不容易坚持到了永清县外。 然而,实在已是到了极限。 在难民之中,一个大约八九岁的小男孩,正牵着他爷爷的手蹒跚向前走着,突然看到不远处有一摊铺正叫卖着早餐茶水,阵阵蒸馒头的香味传来,引起这男孩腹中阵阵空鸣,忍不住摇着他爷爷的手,轻声说道:“爷爷,我饿……” 男孩的爷爷,是一位年龄五十有余的老人,遍布皱纹的脸上,满是灰尘与沧桑。听到孙儿的轻唤后,垂头看去,却见自己的孙儿正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己,脸庞瘦小泛黄,眼中带着些许泪迹,似乎刚才在自己没留意的时候,曾偷偷的哭过。 老人犹豫了一下,解开了背上的包裹,用颤颤巍巍的手寻摸了半天,掏出了半块干馍馍,又犹豫了一下,将半块干馍馍掰成两半,然后将其中一块递给孙儿。 “诚儿,先吃块干馍馍压肚,咱们一会就到永清县了,那里是个大县城,说不定会有‘悦容坊’开办的粥棚,到时候爷爷给你领热粥喝。” 当初,赵俊臣得知有难民陆续来京告状后,就吩咐了各地的“悦容坊”分店,若是遇到有难民出现,就开办粥棚救济。 可惜,“悦容坊”毕竟新建不久,如今只分布在一些大城大县,所以这些难民也只能偶尔能够遇到。 然而,那诚儿看到爷爷递来的小半块干馍馍之后,却是眼眶一红,突然推开了爷爷的手,然后摇头道:“爷爷,诚儿突然不饿了,留着咱们以后再吃吧。” 却是这诚儿知道,这半块干馍馍,是他爷爷前些日子没吃偷偷藏起来的,却是有些不忍吃。 见诚儿如此懂事,老人眼中闪过一丝愧疚,沉默片刻后,把干馍馍收到包裹中,说道:“好,咱们一会再吃,诚儿若是饿了也别撑着,这块干馍馍什么时候吃都是吃。” 诚儿点了点头,再也不看那摊位一眼,只是默默跟着爷爷继续向前走着。 然而,像诚儿这般懂事的孩子,毕竟是少数。 难民队伍中,另外几名孩童,在闻到那摊铺上传来的蒸馍香味后,却是一个接一个的哭闹起来。 这般情况,更是引起了周围行人的注意,当他们看到一众难民的惨状后,皆是忍不住摇头叹息。 此时,不远处的摊铺上,正有两人结伴吃着早餐,桌子上摆放着白米粥、白面馍还配着咸菜,对寻常百姓而言,已是极为丰盛的早餐了,但两人却是一副不满意的样子,只是挑拣着吃了几口。 吃食之间,两人还不断的东张西望,好似在等待着什么。 当他们看到一众难民出现后,皆是眼前一亮,然后相视一笑。 这两人,却是西厂番子,被魏槐派到这里,正是为了等这些难民出现。 眼见难民群中的动静越闹越大,其中一人突然大声叹息了一声,引起了周围食客的注意,然后用怜天悯人的语气,大声说道:“这群难民,看着当真可怜,也不知为何而来,让他们再这般继续下去,说不定还要饿死几个!掌柜的,给这些难民每人两个白面馍馍,再加一碗热汤,从我这里结账。” 随着这人话声落下,周围食客皆是称赞,却是没想到会在这种小摊子上遇到有钱的善心人。 而听到这声呼喝后,摊铺的掌柜也是大喜,难民人数不少,即使每人一碗热汤两个白面馍馍,对他而言也是一笔大生意,连声答应了下来,然后快步走出摊铺,向着难民们呼喊道:“乡亲们,别哭喊了,有善人给你们买了早餐吃,都来我这里领!” 听到掌柜的话声,难民先是一愣,不可思议的向着摊位看去,却见那掌柜已是在开笼准备拿馒头了,然后皆是大喜,再也顾不得其他,齐齐向着摊位方向涌去,争先恐后。 他们实在是饿坏了。 见到这么多难民涌来,掌柜虽然早有预料,但还是不由的手忙脚乱,一边给难民们分发着馒头,一边大声呼喊道:“别抢别抢,每个人都有!一人两个,不要多拿!一会还有热汤!” 好不容易,难民们每人都分到了馒头热汤,因为自己身上脏乱,也不敢进摊铺中吃食,大都只是蹲在摊铺外面,捧着食物狼吞虎咽着。 不过,那诚儿的爷爷,却是知礼一些,领到食物后,先是交给了孙儿,自己却没有吃,而是向掌柜问道:“这位掌柜,不知是哪位善人为我等买了食物?老朽想要当面感谢。” 那掌柜还没回答,诚儿的爷爷就听到一人说道:“嗨,我哪里是什么善人,只是见不得别人受苦罢了。” ~~~~~~~~~~~~~~~~~~~~~~~~~~~~~~~~~~~~~ 输液一下午,好难受!(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四十章.抢人!(中). “我哪里是什么善人,只是心软见不得人受苦罢了。” 听到有人插话,诚儿的爷爷转头看去,却见到一名模样精干年纪大约三十左右的男子,正站在他身旁不远处,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挥着手大声说道。 看着眼前这位男子,诚儿的爷爷迟疑之间,刚准备说些什么,那摊铺掌柜已是抢先说道:“老丈,救济你们的善人,就是这位先生了,是他出银子为你们买的吃食。每人两个馒头一碗热汤,加起来要一两多银子,可不是一笔小数,你们要好生感激人家才是。” 听掌柜这么说,那男子再次挥手道:“这位掌柜的过誉了,我不过顺手而为罢了,百来个馒头几十碗热汤,值不了几个钱。” 说着,男子向诚儿的爷爷拱手,主动搭讪道:“见过这位老丈,鄙人王洪,不知老丈如何称呼?” 诚儿的爷爷见王洪如此表态,心中更是感激,颤声道:“老汉我叫张焕,多谢恩公救济我们这些苦命人,无以为报,还请恩公受小老儿一拜!” 说话间,张焕老头就要向王洪下跪行礼。 王洪连忙托住张焕的身体,连声说道:“犯不着犯不着,一点小事而已,可犯不着老丈如此客气。” 张焕拗不过王洪,起身之后,又打量了王洪几眼,觉得王洪气质异于常人,却是迟疑着问道:“我看恩公虽是装扮寻常,但气质非凡,怕是在衙门里做事吧?” 王洪听张焕这么说,略有惊异,犹豫片刻后,却是笑道:“老丈倒是好眼力,我从前确实曾在官府中做事,可惜我性子耿直,也不会做人,得罪了上司,如今已是被赶出来了。” 一旁的摊铺掌柜对王洪印象极佳,不由感慨道:“哎!如今朝中奸邪当道,像您这样的好心人,是难混的下去,也只有那些昧了良心帮着贪官欺压百姓的恶吏,才能步步高升,哎!当真是老天不开眼啊!” 听掌柜这么说,王洪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丝愠色,但口中却是叹息着认同。 ………… 与此同时,不过这么几句话的功夫,周围的难民们已是狼吞虎咽的吃完了手中的馒头热汤,终于想起了应该感谢一下为他们购买食物的好心人。得知这位好心人就是王洪后,齐齐围了上来,像之前的张焕那样,不住的向着王洪行礼,不住的说着感激话。 比老汉张焕相比,他们虽然迟了些,但态度倒是诚恳。 而见到这般阵势,王洪依然是不住的推辞客套,好不容易让难民们起身了,王洪又满是关切的问道:“各位乡亲是哪里人?拖家带口的来这里,不知是出了何事?可是家乡遭灾了?” 见好心人询问,难民们心中涌上了莫大委屈,纷纷把各自的遭遇说给王洪听。 “……这位恩公,我们命苦啊……” “……皇帝要南巡,官府说要盖行宫,强行抢去了我们的房田……” “……税赋足足多了一倍,实在是活不下去了……” “……告御状……” 然而,这么多人一起倾诉,七口八舌,声音杂乱,相互干扰,一旁掌柜听着头都大了,但王洪竟是听明白了,竟是不住的点头。 等难民们说完后,王洪更是跺脚感叹道:“原来不是天灾,而是人祸,贪官如此作孽,各位乡亲当真可怜。” 见王洪一副感同身受的样子,一旁的老汉张焕,亦满是凄凉的说道:“是啊,那些个贪官污吏,借着为皇帝老爷筹备南巡,到处横征暴敛,税赋一加再加,更是把我们这些人赖以活命的土地宅院都强行征用了,我们实在是没了活路,所以才想要入京告状,期望能讨得公道。否则但凡还能吃上一口饭,谁还愿意这般长途跋涉背井离乡来告御状啊!” 说话间,张焕那沧桑且遍布皱纹的脸上,已是老泪纵横。 而周围行人食客,见到张焕这般凄惨模样,亦皆是不住的摇头叹息。 如今的大明朝,奸臣当政,遍是贪官,这般情况,虽是人所共知,但也没谁有办法能够逆转乾坤。 另一边,那王洪感叹之间,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突然一拱手,向着一众难民大声说道:“各位乡亲,若是你们要上京告状,我这里有些消息,却是想要告知各位。” 见王洪神色认真,不仅一众难民,连周围看热闹的行人食客,也纷纷露出了认真倾听的样子。 见周围人等皆是注意自己,王洪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口中却是正气凌然,一副为难民们着想的样子。 “各位乡亲,鄙人从前曾在衙门做事,关于各位的事情,倒是曾有些耳闻。然而各位可能不知,这皇帝南巡的筹备,是由当今的那位太子殿下亲自负责。太子他是将来的皇帝,正所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根本没人敢得罪他,如今南巡筹备出了这么大的纰漏,造成了这么大的民怨,虽说是影响极大,但更是没人敢管!” 听王洪这么说,周围难民皆是露出震惊之色。 他们这些人,不过是寻常百姓,只听说太子的声望贤明,得到朝野清流拥护,本以为是个好人,但如今听王洪描述,却似乎并不是这么回事。 然而,太子名声虽好,但他们毕竟没有亲眼见过,而王洪却是才刚刚救济了他们,所以对于王洪的话语,不由已是信了三分。 就在一众难民震惊与迟疑之间,王洪又说道:“其实,在几日之前,就已是有山东菏泽的百姓上京告状了,他们也是因为皇帝南巡筹备的事情,被地方官员欺压,身上的冤屈,与各位同出一辙。奈何朝中官员畏惧太子势力,不仅大理寺与刑部不敢受理案件,那都察院受太子掌控,更是一心想要为太子遮掩,竟是做出了当街驱赶殴打难民的事情,可怜那些菏泽百姓,好不容易赶到京城,却是诉冤无门,还要受人欺凌,当真是可怜!哎!” 说话间,王洪一副感同身受的模样,不住的摇头叹息。 张焕老汉颤声问道:“此……此事当真?” 入京告状,已是他们心中如今唯一的期望,得知竟是诉冤无门之后,自然是难以接受。 “千真万确!”王洪言之凿凿的说道:“这些事情,有不少人都是亲眼看到,如今在那京城之中,也更是为此而流言纷纷,绝不是我欺骗各位。” 经过这两日时间,京中的诸般流言,显然已是流传到了这里,听王洪这么说后,周围许多听说过流言的路人食客,已是纷纷响应。 “……是啊,这些事情我也听说过……” “……我何止听说过,那都察院的衙役当街殴打菏泽难民的时候,我就在一旁看着呢,可惜官府做事,咱们这些平头百姓也不敢阻止啊……” “……我听闻刑部和大理寺那两个衙门,原本是打算受理案件的,但受到了太子的威胁……” “……据说如今京城中厂卫侦骑四出,到处镇压流言,抓了不少人,定也是受了太子胁迫,这是太子他心虚了……” “……据说太子借着这次南巡筹备的事情,一口气收敛了好几十万两的银子呢……” “……太子也贪银子?若不是这件事情,我还以为太子他将来会是个好皇帝呢……” “……太子怎么不贪银子?要养那么多人,平日里花费也多,那么点俸银哪里够用……” “……我就说嘛,天下乌鸦一般黑,这官场中从上往下,怕是就没个好人……” ……… 原本,听王洪说的肯定,受了王洪好处的一众难民,就已是信了六七分,如今再听到周围的行人食客的话语,人云亦云之间,更是信了十分! 一时间,难民们只觉得诉冤无望,心中更是绝望,有许多人已是瘫坐在地方,大声哭喊起来。 另一边,那摊位掌柜,看着这般情景,却是不住的着急。如今厂卫们在镇压流言、到处抓人的事情,他也曾听说过,作为一个老实本分的生意人,这种事情更是不敢招惹。 但没成想到,今日因为这些难民的事情,不仅招来了大量百姓的围观,这些百姓在王洪的带动下,更是在肆无忌惮的讨论流言,若是将来让厂卫得到了消息,自己怕是讨不了好! 这般想着,眼看周围聚着看热闹的百姓越来越多,动静越来越大,掌柜更是心中暗惊,连忙大声说道:“各位各位,我这里还要做生意,围在这里不好,大家还是去别处议论吧!” 然而,掌柜的虽然大声呼唤,甚至冲着周围连连躬身行礼,但所有人都一心讨论着京中流言,却是没人搭理他。 那张焕老头,得知了这般消息后,更是心中再无他念,只是拉住王洪的手,颤声追问道:“这位恩公,你曾在官场做事,看的比我们明白,我们的这些冤屈,当真是没处说了?” 王洪摇头道:“难啊,你们如今入京告状,虽说告的是地方的贪官污吏,但南巡既然是由太子负责,你们这么做其实就是与太子作对!又如何能够讨好?” 睁眼说了瞎话后,王洪话锋一转,又说道:“不过,各位乡亲也不用太过绝望,如今这件事越闹越大,迟早会捅到庙堂中枢,到时候各位乡亲还是有望讨得公道的,不过,有一件事,还望各位乡亲务必要牢记……” 王洪的话,再次给难民们带来了希望,听到王洪叮嘱,皆是眼巴巴的看着王洪,等着王洪继续说下去。 只见王洪用一副认真的神色,继续说道:“各位乡亲入京之后,可以去任何衙门告状,唯独那都察院衙门,是去不得的。这都察院受太子掌控,你们若是去了那个衙门,别说是诉说冤情了,怕是还被他们收押起来关到牢里……” 就在王洪“言辞恳切”的向着一众难民叮嘱之时,官道远处,正有一队衙役沿路而来。 其中带队之人,是都察院的一位名叫贾思茂的御史! 贾思茂来到这里,却是受了右都御使吕纯孝的命令,沿途寻找入京的难民,想要抢先一步把难民的状子接到都察院手中!(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四十一章.抢人!(下). “务必要把这批难民抢先一步接到手中!” 在不远处的官道上,御史贾思茂正骑着一匹矮马,领着一小队都察院衙役,沿着道路寻找着上京告状的难民,眉头紧锁,心中只存着这么一个念头。 其实,贾思茂并不喜欢骑马,他更习惯坐轿,毕竟已是年近五十了,体力衰退,精力大不如前,哪怕仅只是一匹矮马,对贾思茂而言也太过颠簸了些。 但贾思茂如今也顾不得这些辛苦了,想到自己在离京之前,都察院右督察御史吕纯孝的诸般叮嘱,贾思茂就不由觉得自己身上的责任重大。 ………… 当时,凌晨中夜刚过,丑时过半,贾思茂才睡下不久,但吕纯孝却秘密来到了贾思茂府中拜访。 见吕纯孝在这个时间突然来访,贾思茂不敢怠慢,连忙起床迎接。 把吕纯孝迎到了书房,相互落座后,又屏退了左右,贾思茂还未来得及询问,吕纯孝已是神色慎重的说道:“贾大人,我这次深夜来访,却是受太子殿下的嘱托,有重要事情要拜托你去做。” 贾思茂连忙说道:“不知太子殿下他有何吩咐?吕大人但说无妨!” 吕纯孝缓缓说道:“贾大人,近些日子以来,太子殿下和咱们都察院的不利处境,想来你也是有所了解的。” 贾思茂点头道:“确实,这些日子以来,诸般朝野言论,对咱们不大有利。” 吕纯孝先是叹息一声,然后皱眉道:“那一日菏泽难民来到都察院告状,因为涉及南巡筹备的事情,让我一时犹豫,难民们又受了有心人的挑拨,最终不欢而散,由此引发了流言蜚语无数,不仅咱们都察院在百姓心中失了公正,连带着太子殿下的声名,也不似从前那般贤良了。” 见吕纯孝神色愁苦,贾思茂连忙宽慰道:“吕大人还请宽心,正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近些日子以来捕风捉影的谣言确实多些,但只要咱们问心无愧,行的正坐得端,世人迟早都会看明白事情究竟的。” 吕纯孝摇头苦笑,说道:“事情哪里有这么简单?这南巡的筹备,如今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引起了这么大的民怨,一旦被朝中敌对势力紧抓着不放,即使是太子殿下,怕也是一身的麻烦,更别说咱们都察院了。” 贾思茂迟疑道:“陛下他不会不管吧?” 吕纯孝苦笑愈浓,说道:“陛下他自然会庇护太子殿下的,但未必就会庇护咱们都察院,当初都察院拒绝受理菏泽难民的案子,直接引发了如今各种的流言蜚语。这般情况若是被周尚景、赵俊臣他们利用,穷追猛打之下,即使有陛下的庇护,强行把事情压了下来,太子殿下的名声,也依然会受损极大,至于咱们都察院,为了平息影响,怕是更要应该一场清洗整顿!到时候,你我许多志同道合的同僚,怕是都要被迫辞官了。” 贾思茂一愣,显然是从没有想过这一点,心中暗惊之余,不由问道:“可我见这几日在早朝之上,无论是周尚景、黄有容,还是沈常茂、赵俊臣,都没有提及此事。只要再拖延一段时间,等到此事的影响渐渐淡去,他们就算利用此事弹劾我们,恐怕也作用不大了吧?” 吕纯孝冷笑道:“这些奸臣贪官,与咱们一向敌对,势如水火,又哪里会这么好心不趁机打压咱们?太子殿下他刚刚得到消息,来京告状的难民,不仅仅只有山东菏泽一地,等到其他地方的难民接连不断的来到京城告状,这件事只会闹得越来越大,周尚景赵俊臣他们,这是在等最合适的时机出手呢。” 贾思茂身体一震,惊声问道:“还有其他的难民要上京告状?” 吕纯孝沉着脸点了点头。 贾思茂不由有些惊慌,问道:“那咱们该怎么办?” 吕纯孝又是一声叹息,说道:“原本,按照肖老太师在去世前的叮嘱,应是由李成儒李大人主动站出来承担责任,李大人他是咱们都察院之首,若是由他承担了责任,咱们都察院也能得到周全,至于太子那边,有陛下护着,更不会有大碍。如此一来,太子殿下与咱们都察院虽然不免会声名受损,但这件事也就算是平息下来了。” 听到吕纯孝这么说,贾思茂不由神色黯然,想要说些什么,但张了张口,最终却只是发出了一声叹息。 李成儒自来到都察院后,待人宽和谦逊,深受都察院上下的敬重。如今听说要由李成儒顶罪,贾思茂自然难过,但因为没有别的办法,所以也只能跟着叹息。 然而,吕纯孝却是话锋一转,接着说道:“不过,这般办法,李成儒大人虽说是同意了,愿意牺牲自己来护的大家周全,但太子却不大愿意,只是留作最后的手段,如今太子殿下他已是想到了新的办法。若是能够成功,不仅李成儒大人能够得保,咱们都察院的名声,也会随之好转,最终免去那清洗整顿之灾!” 贾思茂精神一震,连忙问道:“不知是何办法?” 吕纯孝说道:“那就是把接下来要入京告状的难民,抢先一步接到咱们都察院手中!如此一来,不仅能向朝野展示咱们办案的决心,摆脱咱们庇护太子的嫌疑,更能把接下来的形势变化控制在咱们自己的手中,若是一切顺利,能够处理得当,说不定还能帮着太子挽回名声!” 听吕纯孝这么说,贾思茂眼前一亮,抚掌大声道:“那就太好了!还请吕大人放心,明天城门一开,下官就领着都察院的衙役守在那里,必是先一步把来京告状的难民控制在咱们都察院手中!” 吕纯孝的神色却愈加的慎重,摇头说道:“守株待兔却是不行,据太子殿下他得到的消息,刑部和大理寺如今也是有了同样的打算,那刑部是沈常茂的势力,大理寺衙门更对周尚景惟命是从,咱们不一定能争得过他们。” 贾思茂迟疑道:“吕大人您是说……?” 吕纯孝一挥手,沉声道:“咱们唯有主动出京寻找,才能先一步把来京告状的难民们控制在手中!这也是太子殿下的意思!” 说着,吕纯孝的神色愈加的慎重,向贾思茂叮嘱道:“本来,这件事我是打算亲自负责的,据我所知,接下来要上京告状的难民,已是快要进入顺天府的地境了,然而我明日毕竟要上早朝,却是分身不得。而如今都察院里的一众御史当中,我对你最是信任,所以想要把这般重任交由你来做,明日城门开启之后,你就带着一队衙役沿路向南寻找,务必要把那些来京告状的难民接到咱们自己的手中,唯有如此,咱们才能逆转如今的不利形势!” 听到自己责任重大,贾思茂站起身来,连声说道:“还请吕大人放心,我这就去找些亲信衙役,然后就在城门口候着,等到城门一开,我马上就带着他们去寻找,定会在刑部与大理寺之前,把难民们接到手中!” 吕纯孝用力的点了点头,眼中露出信任的神色,缓声说道:“事关重大,一切就拜托贾大人了!” ~~~~~~~~~~~~~~~~~~~~~~~~~~~~~~~~~~~~ “一定要抢先一步,把来京告状的难民们接到我们都察院手中!” 回想着之前的情景种种,贾思茂神色愈加坚定了,也不顾骑马的辛苦,转头向身后衙役催促道:“走快些,莫要耽搁,一旦找到了那些来京告状的难民,回去后每人都有赏银。” 听到贾思茂的呼喝,这些连夜被贾思茂招来,又在城门口候了一夜的衙役们,终于提起了些精神,脚步也快了些。 “御史大人,您看前面那是什么情况?人太多,看不大清楚,但大人您要找的那些难民,好似就在那里。” 突然,为贾思茂牵马的衙役,指着前方不远处,提醒道。 贾思茂微微一愣,连忙抬头看去。 贾思茂坐在马上,位置高些,也看的更加清楚,却见在他们身前不远处,官道之旁,有一处贩卖茶点饮食的摊铺。这家摊铺如今正被一群的行人百姓围着看热闹,而在百姓之中,又有数十名衣衫褴褛一副难民模样的百姓,此时正在神色激愤的相互讨论着什么。 见到这一幕,贾思茂精神一震,连忙呼喝道:“去几个人,问他们是否就是上京告状的难民,若就是他们的话,就把他们接到我这边来!” 听到贾思茂的吩咐,有几名衙役连忙向着摊铺位置走去。 “让一让!让一让!” 为首的那位衙役,一边呼喊着,一边挤开周围看热闹的百姓,好不容易来到摊铺之前,看到眼前一众难民的疲惫凄惨模样,心中更加确定了几分,不由大喜。 此时,这些难民们正围着一名模样精干年龄三十左右的男子纷纷询问着什么,神色间满是信任,但这名衙役也没有在意这些,只是大声呼喝道:“各位乡亲可是来京告状的?若是的话,就跟我走吧,我是都察院的人,都察院里面青天无数,其中一位青天亲自来接你们了,他会为你们做主的!” 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听到他的呼喝后,眼前的这些难民、周围正在看热闹的百姓,皆是一愣,然后面色怪异的看着他们这些衙役,接下来竟是渐渐的面露惊恐。 正被难民们围着问话的那名男子,看到这些衙役的出现后,冷笑之色一闪而过,然后突然大声呼喊道:“乡亲们快跑,都察院这是来驱赶抓捕你们了!!” 随着这人的话声响起,周围的难民,一众看热闹的百姓,终于反应了过来,纷纷大声呼喊着,不顾一切的向四处逃散了。 而喊话之人,正是王洪! 经过他刚才的那一番宣扬与鼓动,这里的所有人都已是深信了都察院与太子狼狈为奸的事情,如今见到有都察院的人来了,心中自然也不会存着欢迎念头。 所以,他们只能四处逃散,生怕都察院会抓到自己。 其中,难民们是担心都察院为了庇护太子,真的会驱赶或者抓捕他们,而其他看热闹的百姓,却是担心自己因为传播流言而被抓捕。 这般上百人一同的呼喊、奔跑、逃离,如兽奔鸟散,自是形势混乱。 而王洪看到这般混乱情景,又是冷笑一声,却是趁乱不动声色的先行离开了。 另一边,那几名衙役愣愣的看着周围百姓难民们,见到自己好似见到恶鬼一般惊恐逃散,还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反倒是不远处的贾思茂,当先反应了过来,看到这般情景后,虽不知事情究竟,但还是急切的向着一众衙役大声呼喊道:“别让他们跑了!快把他们拦住!快去!” 然而,他的这般话,却更加落实了一众难民与百姓心中的恐惧念想,却是逃的更快了,形势也更加混乱了! ………… 衙役们身强力壮,虽说受到了不少抵抗,但最终还是拦住了不少上京告状的难民。 只是,因为难民们反抗激烈,他们不免还是用了一些暴力手段。 而这一切,也尽数落在周围的行人百姓眼中! 所以,贾思茂此行,虽说勉强算是完成了任务,但与太子一党所期望的情景截然相反,都察院的名声不仅没有好转,相反的,之前的种种流言蜚语还未淡去,“都察院为了庇护太子,沿途殴打抓捕难民”的新流言,没过多久后,就已是开始在京城传播。 于是,无论都察院衙门,还是太子朱和堉,经此一事后,声名反而愈加的狼藉了! ~~~~~~~~~~~~~~~~~~~~~~~~~~~~~~~~~~~~ PS:今天第一更。(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四十四章.周尚景的打算(下). “那么,周璐,你又如何看赵俊臣这个人?” 周璐正在思量着周尚景刚才提到的那些道理,听到周尚景突然话题转变,不由就是一愣。 但周璐毕竟是一个聪慧之人,心中一想,很快就明白了周尚景的意思。 “首辅大人您是说……”周璐迟疑着问道:“这个赵俊臣,并没有找准自己在官场里的位置?” 周尚景却摇了摇头,说道:“他不是没有找准位置,而是他根本就没有找到自己的位置。” 说到这里,周尚景的神色之间,竟是露出了些许惋惜之色:“这个赵俊臣,自当初从潞安府赈灾回来,心性为人就有了极大转变,不似从前那般嚣张跋扈目中无人,不仅学会了隐忍与城府,还有了不容小觑的手段心机,不过短短几个月时间,就在朝中自成一派,权势影响皆是大为增长,当真是了不起……” 顿了顿后,周尚景却是叹息一声,又说道:“然而,老夫如今若是想要对付他,反而更加容易了。从前的赵俊臣,虽不过是陛下身前的一个宠臣罢了,除了理财的手段,也不见有什么其他本事,但老夫若是想要对付他,马上就会引来陛下的庇护与干预,一时之间也是无从下手;反倒是如今,他看似权势增长了,但就凭他这些日子以来做的那些事情,只要老夫稍稍挑拨一下,到时候只怕是都无需老夫亲自动手,陛下就会第一个放不过他!” 周璐不由赞同,点头笑道:“首辅大人所言极是,这个赵俊臣,近些日子以来虽说是权势大涨,升了户部尚书、有了西厂权势、也网罗了不少党羽,但说跟到底,这所有一切终究还是靠着陛下对他的扶持,然而他与陛下并不是一条心,各种阴奉阳违的事情做了不少,还和首辅大人以及其他几位阁老一同对付太子,若是这些事情让陛下得知,这个赵俊臣恐怕是下场堪忧。” 听周璐这么说,周尚景终于点头表示赞同,淡声说道:“这就是赵俊臣他拿捏不准自己位置的缘故,总是在臣权与皇权之间摇摆不定。他若只是依附皇权,一心一意的为陛下办事,那么至少在陛下驾崩之前,他都会富贵无忧,即使日后太子登基,考虑到他的拥护之功,就算是太子再怎么厌恶赵俊臣,也会留下他的一些后人,不至于让他赵家断绝了血脉。” 摇头之间,周尚景继续说道:“若是他不甘心受制于当今陛下,担心自己日后会被太子诛杀,那么就应该趁早脱离身上的皇权烙印,转而依附于臣权,与朝中百官共同进退,这样做虽说会有些风险,却也可以让他摆脱控制,可以明火执仗的与太子相抗衡,然而他却又下不了这般决心,最终也只能像如今这般蛇鼠两端左右逢源,一边暗中给太子下绊子,一边又在陛下的指使下支持太子一党的程远道入阁,看似两边讨好,但实际上却是将两边都得罪了。” 周璐点头补充道:“是啊,据我得到的消息,自赵俊臣成了西厂厂督之后,其他两位阁老与他的关系就渐渐疏远了,而前日赵俊臣支持程远道入阁之后,那两位阁老更是心中不满,背后颇是说了不少赵俊臣的闲话。” 周尚景一笑,说道:“这是必然的,西厂存在本身,就是皇权套在朝中百官脖子上的一副枷锁,赵俊臣成了西厂厂督,黄有容与沈常茂那两个老家伙又如何不防范赵俊臣?至于程远道入阁的事情,更是让赵俊臣直接得罪了他们……从前的赵俊臣,势力未成之前,想要左右逢源,在夹缝中讨好,任谁也不会在意,但如今的赵俊臣权势渐渐变大了,从前的夹缝,已是根本容不下他了,再像从前那般在夹缝里蛇鼠两端左右讨好,只会让大家都觉得不舒服,不仅黄有容沈常茂他们如此,陛下也是如此,这些日子以来针对太子的种种变化,已是让陛下有些防范他了,把骆家后生安排到西厂做事,就是明证。” 说到这里,周尚景眼中闪过一丝精芒,声音突然低沉,缓缓说道:“其实,又何止陛下、黄有容、沈常茂他们觉得不舒服……如今就连老夫我,也都觉得有些不舒服了……” ………… 周尚景若是不舒服了,那么让周尚景不舒服的人,就必定会要倒霉了。 至少,在周璐看来,这是一条真理,几十年来,从无一次例外。 这般想着,周璐不由的有些为赵俊臣叹息了。 其实,在不久之前,周尚景对于赵俊臣,还是颇为欣赏的,甚至有过合作的打算,还曾亲自提点过赵俊臣关于阵营站位的问题。 然而,赵俊臣却一直脱离不了德庆皇帝的控制,反而在不知不觉间,对德庆皇帝依附更深了。 若仅只是这样,也就罢了,但赵俊臣在依附德庆皇帝的同时,却也帮着德庆皇帝扩大了皇权,打压了周尚景所代表的臣权,损害了朝中百官的利益! 自赵俊臣成为户部尚书之后,户部钱粮已是受德庆皇帝随意支控,周尚景这位内阁首辅,反而很难插手干预;而赵俊臣担任西厂厂督之后,更是直接扩大了德庆皇帝手中的厂卫权势,更不要说赵俊臣被德庆皇帝逼迫着支持程远道入阁的事情了。 所以,正如周尚景所说,赵俊臣如今的存在,已是让他有些不舒服了。 其实,周尚景也心中明白,赵俊臣这么做,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情非得已,以德庆皇帝的手段,赵俊臣也绝难逃脱德庆皇帝的控制。 但明白归明白,立场归立场,周尚景身为臣权代表,却也不能眼看着皇权渐涨,最终把臣权彻底打压下去的情况发生。 前些日子,周尚景与赵俊臣一同合作对付太子,形势未定之前,周尚景还在隐忍,并不会刻意针对赵俊臣。 但如今,针对太子的布局已是完成,接下来有没有赵俊臣都没有太大区别,所以,周尚景的注意力,也终于转移在了赵俊臣的身上! ………… 另一边,听了周尚景的话后,周璐也终于明白,为何周尚景一向寡言,今天却又与他说这么多话了。 身为周府老人,对于周尚景的一些习惯,周璐还是非常清楚的。 每当周尚景要真心对付一个人的时候,与身边亲信之人的言语讨论,就会格外多些。 这么做,即是让办事之人能够明白周尚景的心思,也是让周尚景自己能够理清思路。 所以,周璐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请示道:“首辅大人,您想要怎么做?” 询问之间,周璐自己也在考虑着该如何对付赵俊臣。 毕竟,赵俊臣如今的权势影响不小,想要对付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向德庆皇帝透露赵俊臣陷害太子的事情?恐怕不行,这件事情周尚景也有参与,一旦暴露出来,所有人都有麻烦,反而会帮着太子朱和堉脱身。 利用楚嘉怡的身份做文章,说赵俊臣窝藏钦犯?也不行,毕竟恭安王的案子就是赵俊臣亲手办的,德庆皇帝不会因此而怀疑赵俊臣,赵俊臣只要表示自己不知道楚嘉怡的身份,就不会有任何麻烦。 弹劾赵俊臣贪赃受贿、结党隐私?怕是更加不可能,太子朱和堉已是用这些罪名弹劾赵俊臣无数次了,但在德庆皇帝眼中,这些都只是小节,根本不会在意,也无碍赵俊臣分毫。 …… 将所有的办法都想了一遍后,周璐突然发现,虽然按照周尚景刚才的描述,赵俊臣好似很容易对付,完全是一副岌岌可危的样子,但实际上,赵俊臣做事却又很懂得分寸,颇是小心谨慎,事情虽然做了不少,却没有留下任何的把柄破绽,想要对付他,一时间竟是无处下口! 这般暗思之间,周璐轻轻摇头,不再多想,只是认真听着周尚景的吩咐。 周璐知道,自己虽然拿赵俊臣没办法,但周尚景不同。 虽然之前被周尚景反驳了,但周璐依然认为,周尚景的心智手段,绝对是当朝第一的。 果然,周尚景心中早就有了方法,听到周璐询问后,只是淡声说道:“赵俊臣如今被陛下倚为臂膀,却也不能一口气就把他扳倒,否则只会引来陛下反弹……先行试探一下吧,顺便离间一下赵俊臣与陛下之间的关系。” 说着,周尚景微微抬头,向周璐确认道:“听说,各地来京告状的难民,在路上都受到过‘悦容坊’开办的粥棚救济?” 周璐点头道:“是这样的,若不是这些‘悦容坊’的粥棚救济,怕是许多难民在来京的路上就会被饿死了。” 周尚景轻轻一笑,说道:“看来,这赵俊臣的心性转变,倒是比我想象中还要更大些,竟是比从前心软了许多,也要比从前更加在意自己的名声好坏了。” 顿了顿后,周尚景声音微冷,缓缓说道:“既然如此,咱们就不妨帮一帮赵俊臣,你马上派人到那些难民当中传播些消息,就说刑部、大理寺、都察院这些衙门虽然不愿意受理他们的案件,但赵俊臣与太子一向敌对,必是会为他们做主的,顺便再告诉那些难民,这一路上‘悦容坊’的粥棚救济,也全都是赵俊臣的意思。” 听了周尚景的吩咐,周璐不由一愣,问道:“首辅大人,您这么做是……?” 周尚景声音更冷:“你想想,太子他如今因为这些难民而声名败坏,但赵俊臣却借着这批难民建立了好名声,陛下他会怎么想?又会怎样看待赵俊臣?甚至于,陛下他允许赵俊臣扭转自己的狼藉名声吗?” 周璐眼中一亮,躬身道:“首辅大人高明!” ~~~~~~~~~~~~~~~~~~~~~~~~~~~~~~~~~~~~~~ PS:第二更,求点赞!(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四十五章.仅是本心. 只有站得高,才能看得远。 周尚景不仅站的很高,而且站的很稳。 当今庙堂之上,周尚景是臣权的代表,不仅权倾朝野,而且根基稳固,即使是德庆皇帝,对他也是轻易奈何不得。 所以,周尚景总是可以安心的站在山峰之巅,用冷静甚至冷漠的目光,把脚下的一切尽收眼底,然后从容应对。 至于在山脚下、在山腰处,那些战战兢兢向上爬行的人们,对周尚景而言,也仅只是风景中的一处罢了。 但赵俊臣不同,他站的没有那么高,站的也没那么稳。 而且,和周尚景一样,赵俊臣从不敢小觑这官场上的复杂与凶险,也从不敢高估自己的手段心机要比旁人更加高绝,更不敢认为自己只需凭借一些心机手段就能够玩转整个官场。 有许多问题,赵俊臣即使发现了、想到了、甚至看透了,但碍于时机与实力,却也根本无法改变什么。 所以,赵俊臣也只能忍耐着,走一步看一步,先顾着眼前,这么做或许有些目光短浅,或许有些不够决绝,但赵俊臣并没有其他选择。 说跟到底,赵俊臣仅只是这天底下无数凡人中的一个,并不比谁更加高贵,也并不比谁更加聪慧,没有为了将来而不顾眼前的勇气,也没有只顾眼前而无视将来的豁达。 ………… 也正因为赵俊臣仅只是一个凡人,所以,和常人一样,他的心中,有光有暗,复杂而又矛盾。 为了让自己可以活下去,赵俊臣会不折手段,会不惜牺牲他人,这是赵俊臣的本心。 但对于自己所造成的各种灾祸惨剧,赵俊臣也会心生愧疚,会想办法补偿,这也同样是赵俊臣的本心。 如今,针对太子的布局已经完成,大局已定,剩下的也只是具体实施罢了。 所以,在这般时候,面对在自己的策划、推动、与怂恿之下,所造成的诸般人间惨剧,赵俊臣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来稍稍弥补一些自己心中的愧疚心思。 ~~~~~~~~~~~~~~~~~~~~~~~~~~~~~~~~~~ 不久前,魏槐带着姜成前来赵府求见赵俊臣的时候,赵俊臣正在书写的那份折子,其实就是赵俊臣请求德庆皇帝下旨,让朝廷安抚赈济各地受贪官迫害的百姓,并商议如何善后的折子。 这份折子其实很好写,只要讲明白利害关系,再说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就好了。 但具体实施起来,无论安抚赈济,还是善后处理,都是需要银子的。 所以,在魏槐与姜成离去之后,赵俊臣又找来了户部员外郎蒋谦。 得知赵俊臣要召见自己,蒋谦不敢怠慢,很快就到了。 蒋谦是赵俊臣的亲信,对赵府也是熟门熟路了,被人领到书房中后,也没有什么紧张神色,只是麻利的向赵俊臣行礼,口中说道:“蒋谦见过尚书大人。” 此时,赵俊臣正在检查着手中折子,看看是否有错漏之处,听到蒋谦的声音后,抬头笑道:“这里又不是户部衙门,不用多礼,起身坐下吧,嘉怡,给他上茶。” “多谢尚书大人。” 蒋谦笑嘻嘻的站起身来,又坐到了一旁。 另一边,楚嘉怡也是动作利落的为蒋谦端上了茶点招待。 这个蒋谦也没有别的嗜好,就是好色,可谓是色中饿鬼,这般猛的见到楚嘉怡的美貌后,样子比刚才的姜成还有不如,只是愣愣的盯着楚嘉怡的脸庞,眼睛眨也不眨,连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见到蒋谦这般模样,楚嘉怡秀眉微蹙,眸子中闪过一丝厌恶,在摆放茶点的时候,手脚也稍稍重了些,发出一阵茶盏碰撞的叮当声,唤醒了蒋谦的失神。 然后,楚嘉怡用稍重的语气说道:“这位大人请喝茶。” 接着,楚嘉怡也不停留,只是快步回到了赵俊臣身边。 随着楚嘉怡这般态度,蒋谦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不由面露尴尬,害怕赵俊臣的怪罪,连忙岔开的话题,问道:“不知大人唤下官来,是为了何事?” 赵俊臣深知蒋谦的性子,对于蒋谦的失态,也不在意,只是淡声问道:“近些日子以来,京城里发生的那些事情,你可都知道了吧?” 蒋谦连连点头,并幸灾乐祸的笑道:“如今京城中正是流言纷纷,下官自是知道的,由太子负责的南巡筹备出了纰漏,各地难民纷纷来京告状,连带着都察院也臭了名声……嘿嘿,太子他这次算是麻烦了,看他今后还如何敢摆着一副道貌岸然的嘴脸与大人为难!” 蒋谦是赵俊臣的亲信,平日里也没少受到太子一党的刁难,如今太子有了麻烦,他却是比赵俊臣还要更加高兴。 赵俊臣却是神色淡然,缓缓道:“本官这次叫你来,就是为了这些事情,如今南巡出了纰漏,自京城到江浙,有不少地方的百姓都因此而流离失所,受损严重,无论日后情况如何,朝廷对这些百姓的安抚善后,总归是要进行的,咱们户部负责天下钱粮运转,却也需要未雨绸缪提前准备才是。” 蒋谦连连点头,说道:“大人想的深远,所言极是,不过还请大人放心,这些安抚善后的银子,毕竟只是小数目,咱们户部还是能拿的出来的,下官回去后自会准备妥当,到时候绝不用大人操心就是。” 听蒋谦如此的肯定自信,赵俊臣反而有些愣了。 户部虽说是掌管天下钱粮,但银钱收支皆有定数,仅仅俸禄、养兵、河道这几项,就已是占了十之八九,如今又要负责德庆皇帝的南巡的开销,也是一大笔银子。如此一来,户部所剩的银子,怕已是见底了。 怎么在蒋谦口中,这善后救济的银子,户部竟还可以轻松拿出来? 所以,赵俊臣不由皱眉道:“哦?这次南巡筹备出的纰漏极大,仅只是因为失了房田而流离失所的百姓,各地加起来,就由近两千户之多,如今又已是耽误了农时,接下来一年都没了着落,仅只是对这些人的安抚善后,怕就需要两三万两的钱粮支出,至于其他方面的林林总总,加起来也不是一个小数,如今户部的情况我也是知道的,抛开为陛下南巡准备的银子,剩下的钱粮已是近乎见底了,怎么还能拿出这么多银子?” 听到赵俊臣这么说,反是轮到蒋谦吃惊发愣了。 南巡筹备出了纰漏的消息,传到京城不过才几日时间,怎么赵俊臣就已是对百姓们的具体损失有了大致的估算了?就好似早已知情,并且一直都在盯着一般! 不过,对于这般情况,蒋谦也不敢多问。 实际上,真正让蒋谦发愣的,还是赵俊臣口中的数字。 “大人,哪里需要这么多银子!?难不成咱们还要真管吃管住养他们整整一年不成!?”蒋谦吃惊反问道:“这般安抚善后,从来都只是面子功夫,别看这件事如今闹得沸沸扬扬,到时候只要朝廷惩办几个贪官,还了他们田产,让他们觉得有了公道,再每户补偿几两银子,分几石粮食,让他们能够暂且够活下去,那些百姓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听到蒋谦的描述,赵俊臣目光一凝,眉头不由皱的更紧了。 正如蒋谦所说,对朝廷而言,只要惩办了贪官,平息了影响,还了百姓公道,剩下的善后与救济,也只不过是面子功夫罢了,那些受地方贪官迫害的百姓,只要不会马上饿死,接下来无论是死是活,任谁都不会在意,皇帝不在意,百官不在意,甚至连清流们也不会在意。 然而,赵俊臣却不愿意这么做。 虽然赵俊臣知道,这么做已是朝廷的惯例。 另一边,见赵俊臣沉默,蒋谦眼睛一转,却是想到了什么。 “原来如此!”只见蒋谦突然一抚掌,赞叹道:“朝廷历来的赈救钱粮,最是一笔糊涂账,怎么用的,又用在了哪里,却是任谁也说不明白,大人您是想虚报些数目,然后……” 说话间,蒋谦眉开眼笑,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 听蒋谦这么说,赵俊臣已是有些后悔把他找来了。 赵俊臣门下的这些官员,对于贪赃枉法的事情,最是熟门熟路,甚至还能“不点即透”,但若是想要与他们商议些正经事情,却是很难成为助力。 所以,赵俊臣也不多解释,只是沉声问道:“我只想知道,如今咱们户部,究竟还能拿出多少银子赈济百姓?” 见赵俊臣面色严肃,目光逼人,不似往前那般和善,蒋谦不由的身体一颤,不敢再胡乱揣摩赵俊臣的心思,认真考虑片刻后,却是答道:“回大人,下官估算了一下,户部如今能用的闲银,大约还有一万两左右。” “只有一万两?” 赵俊臣的眉头不由又是一皱。 户部只剩下这么点银子了? 蒋谦连忙点头,解释道:“是啊,大人,咱们户部的银子收支,一向都是定数,抛开那些必要开销支出,剩下的不过四五万两余银,但户部总归要留下几万两银子备用,以防不时之需,也不能把所有银子都用来赈济不是?所以能拿出来赈济的银子,只有一万两左右,这已是咱们户部的极限了。” 赵俊臣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问道:“前些日子,太子他不是把南巡筹备的银子省下了七万多两吗?那些银子哪里去了?” 蒋谦提醒道:“大人,这些银子不是都补到陛下南巡时的仪仗上面了吗?这是陛下的意思,还是大人您亲自操办的。” 赵俊臣一愣,然后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这些日子事情太多,是本官忘了。” 见赵俊臣神色不满,蒋谦小心翼翼的问道:“大人您认为,咱们户部应该拿出多少银子赈济?” 赵俊臣叹息一声,然后带着一些无奈,缓缓说道:“这么多的百姓流离失所,没了生活依仗,若是想要让他们活下去,并帮着他们修缮受损田屋,至少也需要五万两银子。” 听赵俊臣这么说,蒋谦大吃一惊,下意识的反驳道:“大人,不过是为了一些草野百姓,何必耗费这么多银钱?他们是死是活与咱们户部何干?” 说话间,见赵俊臣面容一冷,蒋谦又连忙苦着脸说道:“更何况,这么多银子,咱们户部实在拿不出来啊!” 明白蒋谦说的也是实话,赵俊臣也是无奈,只是沉默不语,考虑着这笔银子究竟该怎么挪出来。 但蒋谦还以为赵俊臣这是不满意自己的表现,转念之间,又小心翼翼的请示道:“大人,要不咱们从其他地方挪用一些?比如工部现在唯大人您马首是瞻,咱们少往工部支些银子,这笔银子也就出来了。” 赵俊臣摇了摇头,说道:“不可,工部的银钱不能缺,工部上下刚刚投靠于我,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委屈他们,更何况,咱们缺了工部银子,工部就要在河道、堤坝、城墙这些上面缺减银子,不能因小失大。” 而经过蒋谦的这番“提点”,赵俊臣突然发现,户部或许当真是拿不出银子了,不仅是因为每一笔银子都有去处,更还因为每一笔银子都牵扯到各方各面的利益,都是不能轻易挪用的。 这般想着,赵俊臣缓缓坐靠在椅背上,微闭着双眼,也不知再考虑着什么。 而蒋谦,则小心翼翼的等待着赵俊臣表态之余,心中却又疑惑不已,不明白赵俊臣为何会对救济百姓的事情如此上心,而且看样子还是真心想要救济,而不是借着赈济的幌子贪墨银子。 更何况,自从赵俊臣借鉴后世的做账手段,改了户部的记账方法后,若是想要贪墨银子,只需要改改户部账目即可,没谁能查的出来,又何必这般麻烦。 另一边,赵俊臣沉思良久之后,也终于想到了办法。 户部确实没银子了,但赵俊臣的府上,银子可是多的都用不完了。 更何况,这些百姓被贪官如此祸害,说跟到底,赵俊臣就是幕后主使之一,如今的赈济善后,由赵俊臣出些银子,也是应该的。 “庆彦。”赵俊臣缓缓睁开双眼,向许庆彦吩咐道:“你从府里账上拿出十万两银子,在三天之内交给户部。” 然后,赵俊臣也不理会许庆彦一脸的吃惊,又向蒋谦吩咐道:“这笔银子就交给你了,你想办法把这笔银子记在户部账上,然后存着准备用来赈济各地百姓,切不可再让人挪用了。” 蒋谦听赵俊臣这么说,只觉得赵俊臣发傻了,赵俊臣一向都是从户部往自己府里搬银子,怎么今日竟是从自己府里往户部搬银子了? 更何况…… “大人,您不是说只需五万两左右,就可以赈济百姓吗?怎么竟是往户部挪了十万两银子?太多了!根本用不了这么多!” 蒋谦虽然不明白赵俊臣的想法,但也正因为如此,却也不敢反对,只是连连摆手道。 赵俊臣轻哼一声,说道:“一旦经了你们的手,我这十万两银子当中,能有五万两银子用来赈济百姓,就算是不错了。” 蒋谦自然明白赵俊臣的意思,如今大明朝贪官遍地,这笔赈济百姓的银子,经了那些贪官的手后,肯定会被截取贪墨的。 所以,蒋谦又是连忙摆手,说道:“这笔银子既然是大人您支到户部账上的,户部上下又有谁敢动?还请大人放心就是,若是有人胆敢贪大人您的银子,下官第一个不放过他。” 赵俊臣讥讽一笑,说道:“就算户部的人不敢动,那些地方官员就未必了,更何况,用来赈济的银子多一些,总不是坏事。” 说到这里,赵俊臣也不打算再多说什么,再次坐靠在椅子上,向着蒋谦一挥手,说道:“你这就去安排吧,顺便也帮我盯着些。” 蒋谦怪异的看了赵俊臣一眼后,只觉得赵俊臣今日好生奇怪,但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答应一声后,就离去了。 ………… 待蒋谦离去后,一向都是守财奴性子的许庆彦却受不了,犹豫了一下后,却是哭丧着脸问道:“少爷,咱们真的要用府里的银子帮着户部赈济百姓?那可是十万两银子啊!” 赵俊臣一笑,带着些自嘲,笑着说道:“咱们府里难道还缺这十万两银子不成?我是闻名天下的大贪官,十万两银子,九牛一毛罢了……这也算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了……” 许庆彦最是了解赵俊臣,见赵俊臣这般神色,知道说服不了赵俊臣,不由长叹一声,神色痛苦,脸拉的老长。 另一边,楚嘉怡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虽然一直沉默不语,但心中着实震撼,只觉得自己有生以来的所有观念,都被颠覆了。 赵俊臣这般自己掏银子帮户部赈济百姓,又哪里是一个贪官所为?怕是那些清官清流们也无法做到。 不过,那些清官清流们,也根本不像赵俊臣这般,可以眼都不眨的拿出十万两银子就是了。 能拿出十万两银子,本身就说明赵俊臣的贪官之名绝对是名不虚传了。 所以,楚嘉怡觉得自己愈加的看不透赵俊臣了,对于赵俊臣的心中想法,也愈加的好奇了。 小嘴微张,楚嘉怡刚准备说些什么,但突然想到自己的身份,却是又沉默不语了。 然而,楚嘉怡神色间的怪异,却是没能逃过赵俊臣的眼睛。 “怎么了嘉怡?”赵俊臣突然一笑,然后问道:“是不是在想,我这个名满天下的大贪官,为何会突然做了善事?甚至不惜用了自己的银子?” 听到赵俊臣突然说话,楚嘉怡心中一惊,连忙说道:“婢子不敢。” 赵俊臣摇头笑了笑,轻声自语道:“不过是伪善罢了。” 说话间,赵俊臣站起身来,执笔写下了一个“伪”字,悠悠说道:“不过,这个伪善的伪字,若是拆开,竟是‘人为’二字,倒是有趣。由此可见,无论是真是伪,该做的,终究还是要做……” 这番话说的没头没脑,许庆彦不明白赵俊臣再说些什么,楚嘉怡似乎明白了,又似乎不明白,露出思索神色。 赵俊臣并没有在意他们的想法,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心中思绪已是飘到了其他地方。 掌管天下钱粮的户部,如今竟是连几万两银子都拿不出来了。 原因多方多面。自从赵俊臣担任了户部尚书后,德庆皇帝为了节省内库里的银子,就屡屡从户部支取银子,让户部平白多了一份开支,这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户部在赵俊臣的经营下,遍是贪官蛀虫,自赵俊臣担任了户部尚书,又将户部的记账方法改变之后,虽然赵俊臣不再挪用户部银两,但这群贪官蛀虫们,却是变得更是肆无忌惮了。 “或许,户部也该整顿一下了……” 赵俊臣喃喃说道。(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四十六章.户部. ……… 其实,对于户部衙门,赵俊臣一向最是放心,说这个衙门是赵俊臣的自家后院也不毫为过。 这些年来,户部被赵俊臣经营的如铁桶一般密不透风,从上到下的官员,都是赵俊臣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对赵俊臣也是忠心耿耿。 前段时间,德庆皇帝为了挑起赵俊臣与周尚景的敌对争斗,给两人相互间掺沙子,把周尚景的亲信马森调到户部担任户部左侍郎,又把赵俊臣门下的李成儒调到吏部担任吏部右侍郎。 马森为官多年,本身就不是善茬,能力经验与心机手段皆是不缺,又有内阁首辅周尚景作为靠山,可谓是来势汹汹,但来到户部后,前后不过几日时间,甚至无需赵俊臣亲自动手,就被户部上下官员联合起来架空了,如今他在户部地位虽尊,但也就是一个摆设罢了。 当然,李成儒在吏部的待遇也是一样。 不过,由此也可看出,赵俊臣对户部的掌控能力之强,以及户部上下对赵俊臣的忠心耿耿。 然而,忠心与否只是一方面,顺心与否则是另一方面。 现如今,赵俊臣已经不再是原先的那个赵俊臣,不似从前那般目光短浅、视银钱如性命,反而更加重视自身的名声,也更加重视将来的发展与安危。 然而户部的那些官员,却依旧如从前一般贪污受贿如狼似虎,依仗着有赵俊臣的庇护,屡屡私吞挪动户部钱粮,行事愈加的肆无忌惮。 如此一来,造成户部银钱亏损,使得赵俊臣想要做些正经事时,总是有些束手束脚,甚至有心无力,这还仅只是一方面。 最重要的是,只要这些人依旧肆无忌惮的贪污受贿,只要赵俊臣依旧庇护着这些贪官蛀虫,那么赵俊臣想要改善自己的名声,扭转自己所面临的形势,就根本无从谈起。 说跟到底,户部上下虽然对赵俊臣忠心,但相互间的心思却不一样了。 相对于带给赵俊臣的好处,他们带给赵俊臣的害处,也越来越扎眼了。 ………… 暗思之间,赵俊臣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后,轻声喃喃道:“世人皆言‘上行下效’,自我返京以来,就从未再动过户部的银粮,完全是一副清官做派,虽然从未明说,但他们也该看明白我的心思转变了,怎么也不跟着我学一学?反而愈加的肆无忌惮了!” 赵俊臣的声音虽轻,但依旧落在了许庆彦和楚嘉怡两人的耳中。 这句话依然说的没头没尾,许庆彦也依然听不明白;倒是楚嘉怡,想到这些日子以来赵俊臣的做派为人,好似明白了什么,偷偷看着赵俊臣的脸庞,若有所思。 就在几人心思各异间,书房里突然响起了几道敲门声。 然后,就听方茹的声音传来。 “老爷,我可以进来吗?” 听到方茹来了,赵俊臣原本有些抑郁的心情,不知为何竟是好转了一些,笑道:“进来吧。” 方茹推门而入,手中却是捧着一个木盘,木盘上又摆放着两碟点心。 笑靥仪态,一如既往的妩媚妖娆,却是不经意的看了楚嘉怡一眼。 “老爷这段时间朝务繁多,也是累了,又听说老爷近几日很是喜欢桂花糕与枣糕,我就去厨房自己动手做了一些,带来为老爷解解乏,老爷尝尝可还好吃?” 说话间,方茹绕过书桌,来到赵俊臣身旁,将两盘点心放到赵俊臣的手边,然后用两根白嫩的葱指夹起一块桂花糕,递到了赵俊臣的嘴边。 此时书房中并没有外人,见方茹这般依恋娇憨模样,赵俊臣摇头失笑,也不在意,只是接过桂花糕放入口中。 仔细的尝了两口,赵俊臣点头道:“不错不错,没想到茹儿你还有这般手艺,比府里厨子的手艺好多了。” 听赵俊臣这么说,方茹笑的极是开心,艳若桃花,媚态横生。 其实,为了做这两盘点心,方茹从昨夜起就开始准备了,费心费力,着实下了一番功夫,一直忙到现在,也只是为了赢得赵俊臣的这两句夸奖。 虽然,如今摆在赵俊臣面前的仅只有两碟点心,但方茹之前丢弃在厨房里的“失败作品”,却不下两三十碟。 不过,听到赵俊臣的夸奖后,方茹却觉得自己一切的辛苦忙碌都是值得的,不久前在厨房里的手忙脚乱,满身满脸的面粉,如今想来,竟好似也成了甜蜜回忆。 然而,开心之余,方茹又在不经意间轻声问道:“老爷喜欢就好,就是不知我的手艺比之楚姑娘如何。” 听方茹这么说,楚嘉怡垂首道:“夫人您亲手制作的点心,自然是极好的,婢子哪里敢相比。” 对于楚嘉怡的话,方茹并没有理会,只是一双俏目看着赵俊臣,等着赵俊臣的回答。 其实,这句话一说出口,方茹就有些后悔了,楚嘉怡制作的糕点方茹自己也尝过,说是手艺不下于宫中御厨也绝不夸张,虽然方茹不愿意承认,但楚嘉怡的手艺确实比她好多了。 但是,方茹还是想听到赵俊臣的回答。 哪怕是哄人的假话也好。 但赵俊臣正有心事,却完全注意到方茹的心思,只是不在意的实话实说道:“这可不能比,你的手艺也算是不错了,但嘉怡做糕点的手艺,怕是连宫中的御厨也不能比。” 听赵俊臣这么说,方茹神色间有失落神色一闪而过,原本明亮的眸子,也暗淡了一些。 但接着,方茹已是恢复了寻常的妖娆模样,不愿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又见赵俊臣眉头微皱,似乎在为什么烦心,于是莲步轻移,走到了赵俊臣的身后,两根玉指按在赵俊臣的太阳穴上轻轻揉动着。 “老爷可是在为什么事烦心?” 方茹一边为赵俊臣按摩着头部,一边轻声问道。 赵俊臣靠坐在椅背上,双眼闭合,享受着方茹的按摩,同时抬手微挥。 见赵俊臣这般表示,许庆彦与楚嘉怡知道,赵俊臣这是要与方茹说些私密话,或多或少皆是有些不愿,但终究不能违抗赵俊臣的意思,还是很快离开了。 等到许庆彦与楚嘉怡离开后,书房中只剩下赵俊臣与方茹两人。 赵俊臣没有开口,只是享受着方茹的按摩,而方茹也没有催促,只是神色专注的为赵俊臣按摩头部。 良久之后,赵俊臣终于开口,缓缓说道:“哎,我这是在为户部的情况烦心。” 方茹轻声问道:“户部出什么事了?” “什么事都没出,一如既往,正因为如此,我才感到烦心。” 说着,赵俊臣叹息一声,又把户部如今连三五万两银子都拿不出来的事情说给方茹听,然后感叹道:“户部再怎么窘迫,也不至于沦落到如今这般模样,户部上下的官员,着实已经被我纵容坏了。这几年来,户部的钱粮运转原本已是好转了不少,我也不再贪墨户部银子了,陛下他虽然一直盯着户部银子,但毕竟有百官在旁看着,也不好做的太过明显,所以这户部的余银,怎么可能只有这么一点?剩下的哪里去了?还不是被那些人给贪墨了!” 说到这里,赵俊臣又是一声叹息。接着说道:“从前,我还指望着这些人帮我看着户部稳固后方,又顾念着他们对我也还算是忠心耿耿,所以对他们的那些小动作,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大理会。但如今,随着我在朝中站稳了位置,这些人的所作所为,却是愈加的看着碍眼了,对我而言,更已是弊大于利,只要这些人还在,我想要扭转名声的打算,也注定是镜花水月罢了。” 方茹静静听着赵俊臣的抱怨,并没有插嘴,只是也跟着柳眉微蹙,思考着应对之策。 而赵俊臣则继续抱怨道:“人们都说,官场之上,最是上行下效,怎么到了我这里却是行不通了?我自从潞安府回来,又何曾再动过户部银子?这般转变,他们怎么就看不明白?别说是跟着效仿了,如今随着我成了户部尚书,又改了户部的记账手段,这些人反而更加的肆无忌惮了,这不是逼我对他们动手吗!?” 方茹问道:“老爷您这是想要整顿户部了?” 赵俊臣说道:“有这个想法,户部如今确实有些成了累赘,虽说最是忠心,但用起来总是不顺手。然而我又不知该如何整顿,户部已经烂到根子上了,若是想要整顿,非要大范围清洗才可,但这般大范围清洗了,我又要从哪去找人代替他们?就算是找到人替换他们,我对户部的忠心反而会不放心了。” 说着,赵俊臣苦笑摇头,又说道:“说跟到底,户部上下之所以对我忠心,是因为他们在我的庇护下,能够放心大胆的贪墨银子,若是我不让他们再贪墨银子了,这忠心也就不再了。更何况,这贪婪之心最是成瘾,又哪是那么容易可以转变的。” 方茹沉默片刻后,突然说道:“老爷,你刚才提到了上行下效之言,而老爷你这些日子以来,虽说也确实不再拿户部里的银子了,但实际情况,怕是与老爷你所想的有些不同。” 听方茹这么说,赵俊臣不由一愣,睁开双眼问道:“怎么回事?” 方茹叹息一声,说道:“老爷您这些日子以来,眼中只盯着朝中大事,却是忽略了府中收入,我虽是与老爷说过,但老爷你也从不在意……老爷你可知道,在年关时候,咱们府里收到了户部上下官员多少孝敬银子?” “多少?” “足足有二十一万两之多,比往年多了一倍有余。”方茹解释道:“当时也没有多想,只是觉得,若是咱们拒绝了他们的孝敬银子,他们这些人怕是会心中不安,以为老爷您要抛弃他们,所以也就收下了,但如今想来,咱们这么做,竟是让他们心生误会了。” 赵俊臣沉吟片刻后,问道:“你是说,我虽然不再直接贪墨户部里的银子了,但在户部上下看来,我只是换了一种方式而已,只是不再直接伸手,而是改从他们贪墨的银子里分成了?” “大概就是这样。”方茹点头道:“毕竟老爷你以前的作风……让他们印象太过深刻,若是不与他们明说,他们又怎会想到老爷你竟是想要改善名声,不再贪银子了?” 顿了顿后,方茹接着说道:“除此之外,怕还有‘悦容坊’的原因。” “悦容坊?” 赵俊臣又是一愣,诧异问道。 如今赵俊臣虽然经历了宦海历练,心智眼光皆是成长了不少,但毕竟不是真的贪官,对于贪官心思,远不如方茹了解。 所以,有许多事情,还需要方茹提点才能明白。 方茹轻轻点头,说道:“户部的银子,用处支出,大都是定数,剩下可供他们贪墨的余银,其实并没有多少。即使再怎么贪墨,所得收益,也是比不上‘悦容坊’每天入账千余两的收益。然而,老爷你开办了悦容坊之后,却只是把悦容坊的股份分给了那些新投靠于你的官员,比如左兰山、詹善常他们,但并没有顾及户部上下的老人,户部的那些人最是了解悦容坊的收益,眼见如此,自是心中有想法了。” “你是说,他们心生不满了?”赵俊臣皱眉道。 当初,赵俊臣与阁老温观良结了怨子,相互间的党派争斗一触即发,为了拉拢温观良的门人,让他们乐意投靠自己临阵倒戈,赵俊臣抛出了悦容坊股份这一杀手锏,正是釜底抽薪,也让赵俊臣迎来了对温观良的完胜。 但是,正因为当时的赵俊臣对户部上下太过信任放心了,也就没想过把悦容坊的股份分给他们。 自古以来,人们的心思总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对贪官们而言也是如此,这般想来,却是赵俊臣疏忽了。 方茹却摇头道:“他们对大人还算是忠心,心生不满倒是不至于,但几乎是同一时间,老爷您也不再从户部贪墨银子,恐怕也让他们心中误会,以为老爷你是把这些银子留给了他们,以此来安抚他们,从今往后只是从中分成。这般误解之下,他们自以为明白了老爷的心思,自是肆无忌惮了。” 赵俊臣沉默片刻后,点头叹息道:“原来如此,还是你看得明白。原来一切都是因为我让他们误会了……” 方茹笑道:“哪里是我看的明白?只是老爷您眼里看的是朝廷大事,对于下面人的这些小心思没曾多想罢了。” 顿了顿后,方茹却是说道:“不过,既然户部如今不宜大动干戈的整顿,那么老爷您也要分给户部上下一些其他方面的利益,转移他们的心思注意才是。先让他们不觉得自己会有损失,然后再和他们明言不可再贪墨户部银子,如此才能让这些人心中信服,今后若是还有人手脚不干净,老爷您再惩办他们,也算是师出有名了。” ~~~~~~~~~~~~~~~~~~~~~~~~~~~~~~~~~~~~ PS:第一更!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四十七章.承诺. 听到方茹的话后,赵俊臣若有所思。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又皆为利往。 司马迁的这句话,可谓是一语道破了这世间的本质。 这天底下,有什么能让贪婪成性的贪官们不再贪污受贿? 答案很简单,那就是比贪污受贿更多的利益! 正如方茹所说的那样,想让户部的上下官员不再像如今这般如狼似虎的贪污受贿,唯有先给予他们与贪污受贿相当或者更多的利益,然后赵俊臣才能与他们明言“不可再贪污户部里的银粮”云云。 否则,别看户部上下如今对赵俊臣忠心耿耿,若是赵俊臣什么都没做,只是强令他们廉洁奉公,他们一样要造赵俊臣的反! 因为,这些人对赵俊臣的忠心,本身就是建立在赵俊臣能为他们带来好处的基础上。 赵俊臣从不相信这个世上会有纯粹的忠诚,依赵俊臣看来,这“忠诚”二字,总是建立在各种各样的利益之上。 即使那些清官清流们的忠诚,也是为了利益,但这种利益不是钱财,而是他们心中的志向,若是原先效忠的领袖无法满足他们心中的志向,不一样有“禽择良木而栖,臣择明君而侍”的话语吗? 更没说那些贪官污吏了。唯有实实在在的好处,才能换来他们的忠心。 ………… 这般想着,赵俊臣轻声说道:“你说的有理,如今若是既想要稳住户部,又想要让他们能够干净一些,也唯有如此了……不过,‘悦容坊’的股份,却不能再分给他们了。” 方茹点头道:“确是如此,当初为了拉拢温观良的那些门下官员,让他们临阵倒戈投靠老爷,‘悦容坊’的股份已是分出去了四成多,如今掌握在老爷手里的,也只有不到六成的股份,确实不能再往外分了。” 赵俊臣和方茹这么说,倒并不是在意“悦容坊”股份带来的那些银子收益,以赵俊臣如今的身家而言,就算再怎么挥霍,也足够他挥霍好几辈子了。赵俊臣和方茹在意的,是这些股份对“悦容坊”的掌控权。 如今,左兰山、詹善常他们对赵俊臣的忠心,很大程度就是建立在“悦容坊”的利益上,唯有赵俊臣继续控制着“悦容坊”,他们的这种忠心才能够得到保证。 若是赵俊臣继续往外分派“悦容坊”的股份,而赵俊臣手中的股份一旦不足,这“悦容坊”将来由谁做主,怕就不好说了。而左兰山、詹善常他们的忠心,也同样就不好说了。 “不过……”方茹蹙眉道:“除了‘悦容坊’的收益,咱们手中也没其他好处分给户部的人了,却是让人有些为难。要不咱们再置办些赚钱的生意?不过能像‘悦容坊’这般的赚钱生意,又哪里是那么好找?” 赵俊臣突然笑了,皱了良久的眉头,也终于舒展开来。 见赵俊臣如此,方茹也是一喜,问道:“老爷你怎么笑了?可是心中有办法了?” 赵俊臣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说道:“办法确实是有,虽说是要等一段时间才能办到,但我笑却不是因为心中有了主意,而是突然想到,若是此时与我商量事情的是许庆彦,知道了我又打算往外分好处后,定是会火急火燎的跳起来阻止。” 想起许庆彦的贪财性子,方茹撇了撇薄唇,不屑道:“许庆彦这个人不学无术,又目光短浅,除了对老爷还算忠心之外,简直是一无是处,又哪里能为老爷你思谋深远?以咱们赵府如今的身家积蓄,就算是吃金喝银,也足够几辈子的开销了,又何必还要到处捞钱?唯有老爷在庙堂中的经营发展,才是至关紧要的正道。但这些事情那许庆彦又哪会明白?!” 赵俊臣拍了拍方茹的素手,笑道:“他有忠心也就够了,我如今在朝堂之上,整日与人勾心斗角,不得片刻安稳,也唯有面对诚心待我的你与庆彦,才能稍稍放松片刻。” 方茹突然笑了,松开了为赵俊臣按摩头部的双手,用双臂环抱着赵俊臣的脖子,头靠在赵俊臣的肩膀上,身体的亲密接触下,方茹露出了满意与放松的表情,微闭着双眼,幽幽道:“若是老爷见到茹儿后,当真能够稍稍轻松一些,那茹儿也就开心了。” 总觉得方茹话中有话,赵俊臣想了一下,却又摸不着头脑。 赵俊臣自然无法明白,如今随着他的身份地位越来越高,方茹思及自己的出身卑微,心中所产生的那些不为人知的不安感。 赵俊臣只是觉得,自己只要待方茹好,也就足够了。 但赵俊臣却不清楚,有时候,一句对将来的保证,要比什么都有用。 所以,想不明白后,赵俊臣也不再多想,只是问道:“对了,同济庙那边的情况如何?” 听到赵俊臣提及正事,方茹也收起了环抱着赵俊臣的双臂,转而为赵俊臣按摩肩膀,同时回答道:“同济庙那边我已经吩咐过去了,让他们趁着各地难民来京告状的机会,开办粥棚救济,顺便向那些难民们宣扬教义,如今这同济庙在京城之中也算是小有声势了,趁着这次机会,正好可以把影响扩散到京城以外,那张道全也明白轻重,已是赶忙去安排了。” 赵俊臣点了点头,叹声说道:“那些难民当真可怜,但我碍于形势不好相助,也只能让同济庙去做了,正好让同济庙得些好处。尤其是最先入京告状的那些山东菏泽难民,被三法司相继拒绝受理案子,正是最尴尬窘迫的时候,又被所有人的目光盯着,若是同济庙趁着时机出手救助,也最是容易扩大影响。” 方茹点头叹道:“那个张道全,在传道方面倒也算是一把好手,就是小心思多些,也没什么长远眼光,这般时候了还需要老爷帮他出主意谋划,当真没用。却是苦了老爷,朝里的事情已经够让老爷操心了,还要为他们同济庙分心。” 赵俊臣又笑了,说道:“不是还有你帮忙吗?自你接手同济庙的事情后,那同济庙也总算是有了用处,如今通过这同济庙,咱们在京中的情报网,也总算是建成了。” 方茹笑了笑,刚准备谦逊几句,突然看到书桌上自己带来的那两碟点心,思及自己这些日子以来帮着赵俊臣建立情报网的辛苦费心,而赵俊臣却还“嫌弃”自己做的糕点没有楚嘉怡的好吃,心中不由涌上来些许委屈。 于是,方茹幽幽道:“我做的点心不如楚嘉怡的好吃可口,也只能在这些事情上帮老爷分忧了。” 话一出口,方茹就有些后悔,觉得自己话里带着酸气,生怕会引起赵俊臣生气,连忙向着赵俊臣看去。 而赵俊臣,此时也正转头看向了方茹,目光之中若有所思。 随着方茹酸气微泄,赵俊臣也不是木头,联系到方茹今天突然亲手做了点心送来,以及那些不经意的话语,心中总算是明白了方茹的心思。 随着楚嘉怡的出现,即使明知楚嘉怡只是一个被赵俊臣利用的敌方奸细,但因为楚嘉怡本身的品貌太过出众的原因,以及方茹对自己出身的自卑,让方茹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与不安感,害怕楚嘉怡会分了赵俊臣对她的关注与宠爱,甚至还担心在将来的某一天,楚嘉怡会替代了她在赵俊臣心中的位置。 “仅仅一个楚嘉怡而已,明知道她只是一个探子罢了,竟还是让方茹如此的心中不安,原以为她性子精明干练,必也是个心性坚强的女子,但如今看来,却是要比我想象之中脆弱的多……也是了,方茹她一颗心扑在我身上,她所表现出来的‘坚强’源自于我,而不是源自于她的自身,这种因为他人而存在的‘坚强’,自也会因为他人而变得脆弱……” 赵俊臣暗暗想到。 然后,赵俊臣突然发现,他与方茹虽然相熟,也是有了夫妻之实,但他竟是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方茹。 或许,方茹本身也不愿意向赵俊臣透露自己的脆弱与不安,或许在方茹看来,一个心性软弱的方茹,是不值得赵俊臣重视的。 所以,无论真正的方茹究竟是如何的脆弱,如何的不安,在赵俊臣面前,方茹总是一副精明强干的模样。 而这个精明强干的面具,不仅骗过了赵俊臣,很多时候也骗过了方茹自己。 这般想着,又想到方茹这些日子以来为自己的种种付出,赵俊臣心中,不由多了一些愧疚。 愧疚自己为何没有早些发现这一点。 然后,赵俊臣突然站了起来,然后转过身看着方茹。 赵俊臣的动作突然,方茹还以为赵俊臣因为自己刚才的酸气而生气了,身体微微一抖,好似受惊的小白兔一般,再也不见一贯的干练泼辣,只是垂下了秀首,犹豫着准备说些什么。 赵俊臣却突然开口道:“茹儿,等过了这段时间,诸事稍定,我就正式把你娶为侧室吧,让你当一个侍妾,太委屈你了,可惜我如今能给你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在这个时代,所谓“侍妾”,地位也就和通房丫鬟相似,极为低微,还有许多高官贵人将侍妾视为货物,随便送人。 而侧室,则是不同,方茹一旦成为了侧室,她的“如意夫人”的称呼,也算是名符其实了。 以赵俊臣如今的身份地位,正妻的选择,即使德庆皇帝也会干涉,所以能够给方茹的,也就这么多了。 而听到赵俊臣的话后,方茹先是一惊,在明白了赵俊臣的意思后,又是大喜,眼中那一瞬间的喜悦光芒,耀眼至极,好似可以灼人一般。 但接着,方茹突然想到了什么,眼中的光芒渐渐暗淡了下来,犹豫了一下后,竟是垂首道:“老爷不可如此……” 声音轻微,但语气却是非常坚定! ~~~~~~~~~~~~~~~~~~~~~~~~~~~~~~~~~~ PS:今天第二更,顺便厚颜求一下点赞与推荐,谢谢!(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四十八章.这是理所当然的. 在这个时代,“侍妾”与“侧室”的差别,绝不仅仅只是地位的提升,更是有着本质的不同。 侍妾的地位,也就和寻常丫鬟相似,不过是家中男主人的性玩物,招之即来,挥之则去,没有任何名分,即使拥有了子女后代,也不能亲自抚养,甚至不能与子女相认,更没有任何的继承权。 但侧室则是封建家庭中的一员,拥有了一定的地位,可以亲自抚养后代,还拥有了一定的继承权。若是再有家中男主人的宠信,甚至可以与府里的正妻相抗衡。 所以,赵俊臣才打算把方茹提升为侧室。 然而,方茹竟是拒绝了! 赵俊臣很清楚方茹对自己的痴恋,现如今也明白了她心中的不安缘由,本以为自己把她提为侧室,方茹应该会很开心才对。 但没曾想到,方茹一开始确实表现的很开心,但开心了不过片刻功夫,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竟是拒绝了赵俊臣的提议。 这明明应该是方茹朝思暮想的事情才对!否则,方茹也不必在暗地里让赵府上下称呼她为“夫人”! “怎么?你不愿意?” 赵俊臣微微一愣后,问道。 方茹垂下了秀首,轻轻的摇了摇头,声音柔弱,缓缓道:“老爷这是为茹儿着想,是在抬举茹儿,茹儿开心还来不及,怎么会不愿意?” “但是……”方茹抬起头来,原本妩媚而明亮的杏眼中,不知何时已是蓄了泪水:“老爷你在朝中地位高贵,如今又正是改善名声的关键时期,又如何可以在这个时候把茹儿提为侧室?” 说话间,方茹自嘲一笑,幽幽:“茹儿出身低贱,不能登大雅之堂,老爷如今这般的宠爱茹儿,已是惹人非议了,若是再把茹儿提为侧室,世人又会如何看待老爷?老爷想要扭转自己在朝野间的名声,怕是会更加的难上加难!” 然后,方茹将小巧娇娆的身子,轻轻靠在赵俊臣的胸口处,听着赵俊臣的心跳声,脸上露出一丝满足,呢喃般说道:“老爷能为茹儿这般考虑,证明老爷你心中有茹儿的位置,只要知道这些,茹儿就很满足了。但老爷为茹儿考虑,茹儿也要为老爷考虑,不会坏了老爷的大事,也不能拖了老爷的后腿,与老爷如今心中的大计相比,茹儿即使受些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只要老爷心中有茹儿,茹儿是侍妾还是侧室,又有什么区别?” 说到这里,方茹抬头,冲着赵俊臣轻轻一笑,笑容之中含义复杂,也不知究竟是幸福还是凄凉。 她这一番话,即是在劝解赵俊臣,也是在说服自己,说到后面,语气比之刚才,竟是愈加的坚定了。 而听到方茹的这一番话,赵俊臣垂头看着方茹,看着方茹原本是精明泼辣的神情,如今换成了柔弱可怜,不由的心生怜惜。 没想到方茹的拒绝,竟还是为了自己考虑,赵俊臣更是心中感动。 抬起双臂,将方茹抱在怀中,轻轻嗅了嗅方茹的发香,赵俊臣突然笑了。 然后,赵俊臣按着方茹的双肩,让方茹直面自己的双眼,神色认真,问道:“茹儿,你以为我是谁?” 不待方茹说话,赵俊臣已是自问自答道:“我是这满朝上下最是声名狼藉的大贪官!是这天下间人所共知的大奸臣!难道还会怕别人对我的一些闲言蜚语?像我这样的大贪官大奸臣,就应该肆意妄为的行事!若是连自己想要做的事情都不能做,平白承担着身上的臭名声,那我不免也活的太委屈了!” 说话的时候,赵俊臣的神色之间,淡然中又带着猖狂,好似在一刻,天下间无论任何事情,都不能转变他的念头。 方茹竟是看痴了。 “不过,老爷你的名声……” 痴痴的看了赵俊臣片刻后,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方茹依旧迟疑道。 赵俊臣又笑了,依旧是带着猖狂的淡然,说道:“茹儿你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了。这庙堂之间,决定一切的终究还是利益与权势,仇视我的那些人,不会因为我没有娶你而对我印象改观,投靠我的那些人,更不会因为我把你提为侧室就敢小瞧于我;至于民间的那些百姓,总是人云亦云,又总是健忘,就算会有一些流言蜚语,我顺手之间也就扭转了。” 说着,赵俊臣拍了拍方茹的香肩,淡声道:“茹儿,别把自己看的太重要,这天下太大了,人也太多了,你我很难去改变扭转什么。但同时也不要太看轻自己,许多时候,多为自己谋划考虑一些,并不是坏事。” 顿了顿后,赵俊臣的声音温柔了一些,继续说道:“其实,想要把你提为侧室,并非是我一时兴起,而是早有考虑的。如今以我的年龄,早应该迎娶正妻了,对于这件事,就算是陛下也是多次过问,怕是再也拖不得了。然而将来一旦正妻过门,你的性子又强势倔强,必会有些冲突,但你不过是一个侍妾的身份,又怎么能斗得过府里正室?必是要吃亏的……然而,你真心待我,我又怎能容你受委屈?所以,将你提为侧室,也是我早就打算要做的事情了。” 听赵俊臣这么说,方茹心中感动,险些就答应了,但考虑到赵俊臣的名声,终究还是有些犹豫。 赵俊臣说的很轻松,但方茹知道,事情根本没那么简单。 赵俊臣如今在朝中地位高贵,所有人都盯着,却尚未迎娶任何的正妻与侧室,如今终于要有第一位侧室了,竟是青楼女子的出身,必然会迎来一场轩然大波,恐怕即使是德庆皇帝,也会特意过问,这般影响,又怎么能够轻易平息? 赵俊臣的宽慰,终究也只是宽慰罢了。 另一边,见到方茹依旧在犹豫迟疑着,赵俊臣明白只是这样的话根本说服不了方茹,于是声音之中却是突然多了些强势,哼声道:“在这个府里,终究还是由我当家作主,我既然说了要把你提为侧室,你也拒绝不得。” 然后,赵俊臣也不等方茹拒绝,只是一挥手,说道:“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果然,方茹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扑在赵俊臣身上,面对赵俊臣的强势,她根本拒绝不得。 所以,在听到赵俊臣的话后,带着些许纠结,又带着些许后悔,但更多地还是开心,方茹突然哭了。 “茹儿……多谢老爷……” 方茹泣声道,扑进了赵俊臣的怀里,雨带梨花。 对于赵俊臣的提议,侧室的身份,她终究还是非常想要的,之前只不过是强自按捺着罢了。 感受着怀中方茹娇柔身躯的颤动,以及那自己无法了解的复杂思绪,赵俊臣笑了,笑的很开心。 自来到这个世上,这或许是第一次,赵俊臣做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赵俊臣明白,在这个世上,他不可能有红颜知己,哪怕是方茹也不会是。 至少,对于他穿越的秘密,赵俊臣根本不可能告诉任何人,所以也不可能有任何人真正的理解他。 不过,能有一个真心对待赵俊臣、全心全意的为赵俊臣考虑、并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扑在赵俊臣身上的女子,这要比一个红颜知己更加可贵。 所以,赵俊臣也会珍惜这一切,为这个女子多做些什么。 这是理所当然的。(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四十九章.事前. 儿女情长的东西,总是最容易让人沉溺其中。 当方茹带着半是开心半是忧虑的心情,离开了书房后,赵俊臣依旧目视着方茹离去的方向,良久不能回神,嘴角挂着一丝会心笑意。 自来到这个时代后,赵俊臣做过很多事青,其中有大事也有小事,有好事也有坏事,但所有的这些事情,基本上都是赵俊臣被形势所逼迫,所作所为大都不是出自本心。 但如今,总算做了一件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无需在意形势影响,也无需在意利弊变化,赵俊臣心中的畅快,其实并不会比方茹差多少。 ………… 片刻之后,许庆彦与楚嘉怡回到了书房。其中,在许庆彦的脸上,犹自挂着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就在刚才,方茹在走出书房的时候,竟是对着许庆彦含笑点头示意,表现的颇为客套和气——这是自方茹进入赵府以来,就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另一边,楚嘉怡虽然不动声色,但也是心中不解,许庆彦与方茹之间的相互敌视,是赵府中人尽皆知的事情。方茹刚才的态度,连她也觉得心中奇怪。 所以,一进入书房中后,许庆彦就迫不及待的问道:“少爷,刚才你和那方茹都说了些什么事情?我看她的样子好是怪异。” 许庆彦的询问,唤回了赵俊臣的心神。 转头向许庆彦看去,赵俊臣笑着问道:“怎么怪异了?” 许庆彦也不知该怎么回答,想了片刻后,才说道:“她刚才离开的时候,竟然对着我点头打招呼了,少爷你也知道,从前她若是见到我,没有出言讥讽就算不错了,今天怎么……” 赵俊臣正是心情不错,不由笑着打趣道:“哦?你是说,方茹这么猛不丁的对你态度好些,让庆彦你有些受宠若惊了?” 赵府里的其他人会敬畏赵俊臣,因为赵俊臣是这里的主人,决定着他们的一切。哪怕是方茹在见到赵俊臣后,也是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先三思而后行。 但许庆彦与赵俊臣从小玩到大,他的父亲更是赵俊臣的恩人和启蒙恩师,这些年来也总是形影不离,名为主仆实为兄弟,在没有外人的时候,却是绝不会与赵俊臣太客气的。 所以,听到赵俊臣的打趣后,许庆彦双眼一瞪,大声嚷嚷道:“我会因为方茹受宠若惊!?少爷你也太看低我了吧?方茹虽说受了少爷你的宠信,但说跟到底也就是府里的一个区区侍妾罢了,我能看她两眼就已是看在少爷你的面子上了,又怎会因为她受宠若惊!?” 说着,许庆彦连连摇头。 赵俊臣也是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庆彦,我已经决定要把她提为侧室了,这件事刚才也告诉她了,所以她现在的心情格外好些,恐怕任是见到谁也会笑脸相迎,你也不必奇怪。” 然而,正如赵俊臣所料,在听到赵俊臣的解释后,许庆彦身体一震,先是愣了,接着却是强烈反对! “侧室!?少爷你要把她提为侧室!?这怎么可以!?”许庆彦大声道:“方茹的出身谁不知道!?少爷你如今又尚未娶亲,若是把她提为侧室,岂不是要让天下人看笑话!?少爷,这绝对不行,若是要让她成为咱们赵府里的半个主母,别人不说,我许庆彦首先就不认她!” 言辞激烈,态度决绝。 听许庆彦这么说,赵俊臣也不生气。 对于许庆彦和方茹之间的关系,赵俊臣最是了解,这两人相互看对方不顺眼,说是视对方如仇寇也不为过。 从前,许庆彦是赵俊臣的亲信长随,方茹是府里的得宠侍妾,两者地位相当,谁也压不过谁,还好说一些。 若是方茹当了赵俊臣的侧室,成为了府里的半个女主人,地位就会彻底压过许庆彦,许庆彦自然是不愿意的。 更何况,许庆彦也是为了赵俊臣考虑,以方茹的出身,一旦成为了赵府侧室,确实会引起轩然大波。 但赵俊臣虽然理解,却并不会认同许庆彦的说法,只是问道:“庆彦,我且问你,在我的府里门下,拥簇朋党虽然无数,但除你之外,还有比方茹对我更忠心的吗?” 听赵俊臣这么说,许庆彦不由一时无语。 他虽然看不惯方茹,但也必须要承认,方茹确实是一门心思全部扑在了赵俊臣的身上。 “但仅只是忠心,又何必……” 许庆彦心中犹自不甘,还打算继续反驳。 但赵俊臣却挥手打断道:“仅此也就够了。方茹既然对我忠心耿耿,我就要对她有所回报。我意已决,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见赵俊臣态度坚定,许庆彦总算不再说些什么了,只是依旧面带不甘,嘴中不断低声嘟囔着什么,隐约可以听到“就凭她”、“根本不配”、“出身低贱”之类的话语。 看到许庆彦的这般模样,赵俊臣不由失笑,继续打趣道:“不过,你若是担心方茹她成了府里侧室后,会百般的欺负你,让你反抗不得,那我也可以重新考虑,毕竟,我总不能见你吃亏不是?” 果然,听赵俊臣这么说后,许庆彦又是双眼一瞪,大声反驳道:“我会怕她欺负我?她哪里有这个能耐!这个世上除了我爹和少爷,又还有谁能欺负我!?” 赵俊臣哈哈一笑,说道:“这不就对了?那你又何必担心什么?至于那些流言蜚语,更不用担心,以我如今的朝野名声,正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又何须在意这些。” 如此一来,许庆彦虽然依旧不甘心,但总算是被赵俊臣说服了。 其实,收方茹为侧室,本只是赵俊臣的私事,根本无需说服许庆彦。 但赵俊臣把许庆彦视为家人兄弟,正因为是私事,所以也更需要他的理解与支持。 另一边,见到许庆彦沉默不语,觉得气氛有些尴尬,楚嘉怡突然一笑,插话道:“说起来,咱们府里对老爷您的称呼,可是有够乱的。驻扎在府里的那队西厂番子称呼老爷为‘厂督大人’也就罢了,我等寻常下人称呼老爷为‘老爷’,许大哥却是称呼老爷您为‘少爷’。如今老爷有了侧室,成家与立业皆是有了,许大哥对老爷的称呼,也该变一变才是。” 楚嘉怡的这番话,轻松转移了许庆彦的注意力。 只听许庆彦倔强道:“自从当年我跟着少爷赴京赶考的时候,就已是这般称呼了,又有什么不妥当的?再说,少爷他年纪又不大,府里如今也尚未有后嗣,又何必急着要改变?你们这么称呼就好,我可不愿意改。” 听着许庆彦与楚嘉怡说着闲事,赵俊臣微微一笑,继续低头审阅户部与西厂的折子了。 说起来,当初在赴京赶考的时候,赵俊臣尚无家无业,又年纪不大,许庆彦只能以“少爷”称呼赵俊臣。但如今的赵俊臣的地位越来越高,家业也越来越大,许庆彦再是这般称呼,确实有些不妥,但许庆彦叫惯了这般称呼一时间改不过来,赵俊臣也不在意。 ~~~~~~~~~~~~~~~~~~~~~~~~~~~~~~~~~~~~ 就在赵俊臣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审阅折子的时候,旁边的许庆彦突然想到了什么,向赵俊臣禀报道:“对了,少爷,刚刚门房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有一些来京告状的难民,不知怎么回事,竟是在咱们府门外陆续聚集起来,好似要让少爷为他们做主。” 听到许庆彦的禀报后,赵俊臣微微一愣,抬头问道:“怎么回事?” 许庆彦解释道:“听门房的禀报,好像是那些难民不知从何处听说,‘悦容坊’是少爷你开办的产业,而他们在来京告状的路上,‘悦容坊’在各地的分店又经常开办粥棚救济他们,所以让他们心中存了好感,以为少爷你是个好官,所以就想要求少爷你来为他们做主了。” 赵俊臣皱眉道:“我管的是户部与西厂,又不是刑部与大理寺,如何能为他们做主?更何况,任是谁来我这府前一看,见到我的府邸如今奢华,就知道我定不是一个清廉官员,他们又怎会对我心存期望?” 听到赵俊臣的反问,许庆彦茫然摇头。 反倒是楚嘉怡,心中有了猜测,说道:“以婢子想来,这些难民来京告状,却接连被三法司所拒,在京中正值彷徨无助,再加上‘悦容坊’对他们的沿途救济,以及老爷您与太子之间的关系人尽皆知,却是让他们心中存了一些念想吧。毕竟他们如今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赵俊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楚嘉怡的解释,倒也说得通。 但赵俊臣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以赵俊臣如今的声名狼藉,在百姓心中已是根深蒂固,若不是有人在强力鼓惑,这些难民又如何会相信赵俊臣这样的大贪官大奸臣会为他们做主? 但是,又是何人在鼓惑这些难民?他们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 所以,赵俊臣犹豫了一下后,却是说道:“庆彦,你马上派人把在府外聚着的难民全部赶走,别动粗,但态度大可以恶劣一些。然后再派秦威去通知西厂,让西厂的人查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件事情来的突然,我总觉得不会这么简单!” 见赵俊臣说的慎重,许庆彦不敢怠慢,点头答应后就去安排了。 另一边,经过之前的对话,楚嘉怡在赵俊臣面前,总算不再那么拘谨小心了,在许庆彦离开后,却是迟疑着问道:“老爷,您之前为了救济补助这些难民,可谓是费尽了心思,甚至不惜动用府中的银两补助户部,想来老爷您对他们也是心存怜惜,然而如今这些难民亲自求到了咱们府外,老爷您为何又要赶他们离开?” 赵俊臣看了楚嘉怡一眼后,叹息一声,缓缓解释道:“有些事情,即使要做,也要先看时机,再看对错。若是时机不对,许多事情即使是对的,也绝不能做。如今正是这场风波的紧要关头,又涉及了太子的朝野声望,若是我在这个时候救助了那些难民,改善自己名声的同时,却又让太子的声名进一步败坏,陛下他……恐怕就要多想了……” 楚嘉怡听到赵俊臣的解释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另一边,许庆彦已是回来,说是府外聚集的那些难民都已被赵府中人赶走了。 在听到许庆彦的禀报后,赵俊臣也就不再在意了,继续埋头处理着桌子上的折子。(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五十章.盲女虾儿. ……… 第二天,凌晨寅时。 外面的天色,尚还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寻常的百姓人家,这个时间大都还在屋中睡着。 但赵俊臣因为要上早朝的缘故,已是被枕边的方茹唤醒,然后被方茹和丫鬟们伺候着更衣洗洁,收拾仪表,吃食早餐,为接下来的早朝做准备。 当一切都准备妥当后,时间已是寅时将半。 又饮了一杯参茶提神醒脑,赵俊臣也就不再耽搁,辞别了方茹,举步出了正堂,一边与许庆彦说些闲话,一边向着府外走去。 赵府占地虽大,但闲话之间,没过多久,借着下人手中灯笼的些许光亮,赵府的大门已是出现在赵俊臣的眼前。 然而,眼看着就要出府了,但赵俊臣的眉头,却是突然一皱。 往常这般时候,赵府门房里那些管事与下人,应该已经在这里恭候着赵俊臣,迎送赵俊臣上早朝了。 但此时,却不见有任何门房里的管事下人出现。 而且,虽然尚还有一段距离,但赵俊臣分明听到,此时在赵府之外,正有阵阵的争执吵闹声传来。 将两者联系在一起,赵俊臣心中暗想:“难不成,府外竟是出了什么事情?我怎么没有得到消息?” 与此同时,许庆彦也是察觉了不妥之处,皱眉道:“怎么回事?听着府门外面好像有人在争吵,也不见门房的人在这里候着,难不成还有人敢在咱们赵府门前闹事?!这个时间,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又能出什么事?” 赵俊臣摇了摇头,说道:“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说话间,赵俊臣已是当先向着府门外走去,许庆彦和秦威等人,也是提着灯笼连忙跟上。 然而,来到府门外后,眼前的情景,却是让赵俊臣不由的愣住了。 ………… 只见在赵府之外,正有二十余名难民聚在一起,又围成一圈,似乎正在保护着什么,但又好似理亏,一副忍气吞声任打任骂的模样。 而与他们争执的人,是四五名下人装扮的汉子,却不似赵府中人。他们人数虽少,但态度却是嚣张跋扈,不住冲着那些难民踢打叫骂着。 至于赵府门房的那些管事下人们,此时竟是正站在一旁看着热闹,丝毫没有要插手的意思。 见到这一幕,赵俊臣不由轻哼一声。虽然还不知道事情原由,但上早朝前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已是心中不快。 另一边,许庆彦更是怒声说道:“门房的人是怎么办事的!?竟是任由外人在咱们府门前喧闹!?若是传了出去,岂不是丢了咱们赵府的颜面?!还有,这些难民怎么还留在这里?不是说在昨天就被赶走了吗?” 与此同时,赵俊臣的出现,也是被赵府门房的人发现了。 为首的门房管事,更是面色一变,连忙小跑着来到赵俊臣面前,带着些许怯懦,向着赵俊臣行礼道:“小、小的见过老爷,这边出了些乱子,但还请老爷放心,小的马上就处理好。” 赵俊臣却没有丝毫放心的样子,只是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见到赵俊臣面色不快,门房管事更是心中惊慌,连忙解释道:“回、回老爷,这些难民没脸没皮,忒是难缠,昨天小的我明明已经把他们赶走了,但今早打开府门后,发现他们竟是又回来了,小的正打算再赶他们,省的他们留在这里碍眼,但还没来得及说话,黄阁老黄府里的人就来了。” 赵俊臣一愣,问道:“你是说,与这些难民发生争执的,是阁老黄有容府里的人?” 询问之间,赵俊臣的脑海中,浮现出了黄有容那富态的脸上,总是笑里藏刀的“和蔼”模样,眉头不由皱的更深了。 门房管事连连点头,继续解释道:“黄府里的这些人,好像已经搜寻这些难民一晚上了,也是刚刚找到咱们这边,双方一碰面就发生了争执,好像是要从这些难民手中抢夺什么东西,但我去问他们究竟,他们也不答,只说是马上就会解决,绝不让咱们赵府为难。因为事情涉及了黄阁老,小的也是为难,不好插手,只得先让他们解决争执了。” 听了门房管事的解释,赵俊臣终于了然,为何会有人敢在自己府前闹事,而赵府的门房又为何没有插手阻止了。 黄有容府里的下人,仗着黄有容的庇护,自然敢在赵府门前胡闹,倒是赵府的门房中人,顾忌着赵俊臣与黄有容同朝为官,又在朝中权势相当,却是反而不敢轻易得罪。 不过,黄有容府里的下人,为何会寻找这些难民整整一晚上?这些难民手中,又有什么东西值得黄有容去抢夺? 不过,无论如何,黄有容府里的人这般表现,已是有些不把赵俊臣放在眼里了。 想到这里,赵俊臣冷笑道:“黄阁老一向贪权,争夺之间,连首辅周尚景的面子也不给,如今却是愈加的威风了,都开始争抢难民手中的东西了!” 另一边,许庆彦更不会顾及黄有容的权势如何,只是手指着门房管事骂道:“你这个没用的东西!难不成黄有容的人就能在咱们赵府门前闹事了?传了出去,还要让人以为咱们赵府畏惧黄有容的权势呢!若是让少爷因此而丢了颜面,你担待的起吗?!” 门房管事却是没有想到这一点,面色不由一白。 赵俊臣却不再理会这个没用的门房管事了,只是抬头向着冲突处看去。 ………… “我们黄府的人你们也敢抢?活的腻歪了?!” “信不信爷们这就让顺天府的人把你们抓到牢里面?” “快把她给交出来!我们还能考虑放你们一马,否则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只听到黄有容府里的人正在不断叫骂着,不仅叫骂,而且拳打脚踢,一副嚣张至极的模样。 至于那些难民,依旧是围成一圈,任由黄有容的人打骂他们,虽然面带慌乱,却是动也不动,就这么挡在外面,似乎要保护着圈子里的什么人。 双方争执之间,却是都没有注意到赵俊臣的出现。 赵俊臣见到这般情景,眉头又是一皱,抬头看了看天色,见还有时间,就向门房管事吩咐道:“让他们两边带头的人来见我!” 门房管事正是心惊胆战的等着赵俊臣发落,听到赵俊臣的吩咐后,不敢怠慢,招呼一声后,就带着门房的人去拉架了。 而这一次,门房管事却是再也没有客气,一心要找回赵府的威风,竟是一边爆着粗口一边拉扯两边分开,有一名黄府下人没反应过来,又正值兴起,依旧在打骂着难民,却是被这个门房管事一脚踹到了地上。 领头的黄府中人,见到这般情况,顾虑到赵俊臣的权势,如今又在赵府门前,却是反而不敢主动冲突,只是将其他人拦在身后,然后冷着脸向门房管事问道:“这位兄弟是什么意思?这些难民抢了我们黄府的东西,我们如今要抢回来,是我们黄府自己的事情,难不成你们还要插手?” 门房管事冷哼一声,说道:“就算是你们府里的事情,也不能在我们赵府门前胡闹!跟我过来一趟吧,我家老爷要找你问话。” 然后,这名门房管事一转头,又冲着那些难民喊道:“你们也出来一个领头的,我家老爷有事要问。” 听到这名门房管事的话后,难民们与黄府中人,才发现了出现在赵府门前的赵俊臣,皆是面色一变。 其中,那些难民们见到事情有了转机,大都是面带欢喜,反倒是那些黄府中人,皆是面色一变。 在赵府门前闹事,这些黄府中人本是存着速战速决的心思。但没想到这些难民性子倔强,让他们迟迟没能达成目的,不仅耽误了时间,更是被出府准备上朝的赵俊臣给遇到了。 不过,赵俊臣有召唤,他们也不敢不听,黄府的领头之人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跟着门房管事来到了赵俊臣面前。 另一边,难民们的代表,却是一名老汉,老汉来到赵俊臣身前的时候,手中还牵着一名年龄大约只有八九岁的小女孩。 ………… 见到双方领头之人来到身前后,赵俊臣也没有问事情究竟,只是打量了双方几眼后,缓声说道:“是谁给你们的胆子,让你们敢在我的府前闹事?” 那黄府的领头之人听到赵俊臣的质问,语气虽淡,但自有一股上位者的压迫不容小觑,不由面色微白,刚准备说些什么,那名老汉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了赵俊臣面前,大声哭喊道:“大人您可千万要为我们做主啊!” 老汉哭喊的凄凉,但赵俊臣却依旧没有理会,只是继续盯着黄府中人的领头者。 在赵俊臣的冰冷注视下,黄府的领头之人不由有些紧张,慌忙解释道:“还望赵大人见谅,实在是这些难民无礼,竟是抢了我家黄阁老的东西,我们这是为了抢回来,绝不是有意冒犯,还请赵大人你多多见谅,多多见谅!” “哦?黄阁老竟是被这些难民抢了东西?我倒不知道这些难民还有这般出息,那你倒是说说,他们抢了你家黄阁老什么东西?” 赵俊臣轻哼一声后,冷声问道。 然而,听到赵俊臣的询问后,黄府的领头之人却是面色尴尬,竟是迟疑着没有回答。 另一边,老汉依旧在不住哭着,又有些头脑不清,颠三倒四的只是求赵俊臣做主。 一时间,竟是没人回答赵俊臣的问题。 就在赵俊臣渐渐有些不耐的时候,一道清脆好听的女童声音传来。 “不是爷爷抢东西,是他们要抢虾儿,虾儿一直都跟着爷爷,不是他们的东西。” 听到这道声音,赵俊臣微微一愣,低头向着声音来源处看去。却发现说话之人,正是那名被老汉牵在手中的小女孩。 显然,小女孩口中的“虾儿”,就是她自己了。 女孩的小脸上,带着灰尘,显得有些脏乱,但依旧可以看出她的精致五官、清秀面容,显然是个美人坯子。 但更引人注意的,是小女孩的一双大眼睛,眼睛很大,却又黯淡无神,似乎正在抬头“看”着赵俊臣,却又有些摸不准赵俊臣的具体位置。 赵俊臣突然一伸手,在小女孩眼前晃了晃,但小女孩的眼睛却是动也不动。 这个小女孩,竟是个瞎子! 不过,看到小女孩精致的面容,赵俊臣已经有些明白,黄有容的人与这些难民会发生冲突的大概缘由了。 黄有容在朝野之间,有三点最是出名,其一是贪权,其二是笑里藏刀,而其三,则是黄有容对幼女的特殊癖好!(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五十一章.攻讦(上). ………… 近些年来,黄有容或许是年纪大了,渐渐感受到了生命的流逝,竟是对幼女的稚嫩身体产生了特殊癖好,许多让人恶心的相关事迹,赵俊臣也是时有听闻。 赵俊臣绝不是一个好人,但也不是一个纯粹的恶人。 有些事情,碍于时机与实力,赵俊臣并不会去主动阻止,只是视而不见,但这并不表示,对于这些事情,赵俊臣就会理所当然的坦然接受。 想起这些年来被黄有容摧残的那些年龄不过八九岁的小女孩,赵俊臣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这般想着,对于自己府外的这场冲突,赵俊臣心中已是有了决定,沉吟片刻后,突然一指虾儿,向着黄府的领头之人问道:“你刚才说,这个小女孩,是你们黄府的人?” 黄府的领头之人,名叫黄龄,别看他刚才面对难民时态度嚣张跋扈不可一世,但见到赵俊臣的时候,想到赵俊臣在朝中的权势影响绝不逊色于黄有容,若是得罪了赵俊臣,就算赵俊臣命人把他打残了,黄有容怕也无法为他做主。而赵俊臣言语之间,态度又有些偏向于那些难民,黄龄觉得自己此行恐怕讨不了好,心中已然慌怯了。 然而,听到赵俊臣的询问后,黄领却是误会了,还以为赵俊臣碍于黄有容的面子,不再与他为难了,连忙赔笑着点头道:“正是正是,这个女孩,是我黄府在昨天花了足足五十两银子买来的,结果没想到银子给了,这个女孩却是被这些难民抢走了!我们黄府又何曾受过这般耻辱?脑子一热,做事也就冲动了些,竟是在赵大人您的府前胡闹,这是我们的不对,还请赵大人您多多担待,放过我们这一次,只要让我们把这个女孩带回去,想来我家黄阁老也是会感谢赵大人您的。” 听到黄龄的解释后,赵俊臣似笑非笑,又似信非信,却是转头向那个依旧在哭嚎的老汉问道:“他是这么说的,那你来说,是不是这么回事?” 老汉脑袋有些不清楚,但也知道这个时候应该辩解,连忙说道:“大人啊!绝不是这么回事啊!” 然后,老汉总算是停止了哭喊,将事情的前后经过,断断续续的向赵俊臣解释了一遍。 老汉头脑有些混沌,口才也不好,说话颠三倒四的,赵俊臣耐着性子听了半天,总算是明白了前后经过。 ………… 老汉名叫万土,来自于山东菏泽,正是前几日难民们在都察院衙门前告状时的领头人。 但虾儿却不是他的亲孙女,准确的说,虾儿年纪虽小,却还是这些难民的恩人。 当初,因为南巡筹备的事情,山东菏泽的百姓受到地方贪官的压迫盘剥,不少人家都因此而流离失所,虾儿更是因此而家破人亡,她的父亲不知是谁,母亲却因为反抗官府征地,被毒打了一顿,没几日就死了。 老汉万土决定上京告状的时候,因为虾儿无依无靠,看着着实可怜,若是无人照顾,怕是迟早都会饿死,一时心软,就把虾儿带到了身边。 本以为虾儿会是个拖累,却没曾想到,虾儿双眼虽盲,却天生的一副好嗓音,即使只是唱些乡间小调,也是清脆动人。 而这些菏泽难民来京的路上,就是靠着虾儿一路的小调卖唱,虽然艰难,但竟也没有太过挨饿。 再加上虾儿本身也是乖巧懂事,所以这些难民对虾儿颇为照顾,疼爱有加。 只是,昧良心的人哪里都有,在难民当中也不会缺。 尤其是这些难民们自来京以后,被都察院、刑部和大理寺接连拒绝了受理案件冤屈,让他们没了指望,一些人的心思,也因此有了变化。 在昨天,虾儿被一名菏泽难民带到一家酒馆门前卖唱,指望能赚点银子为众人购买食物,没曾想到,正好有一名黄府管事路过,看到虾儿的相貌后,又听了虾儿的动人歌声,想到黄有容的特殊癖好,却是动了心思,向那名难民提出了用五十两银子买下虾儿的提议。 那名难民却是没良心,一听五十两银子的好处,马上就忘了虾儿的恩情,很快就同意了,然后把虾儿带到黄府后,领了五十两银子的好处后,就私自逃了。 接着,那名黄府管事急于讨好,马上就带着虾儿去见黄有容,黄有容见到了虾儿后,更是喜欢,马上就命人为虾儿清洗打扮一番,让虾儿为他在当晚“暖床”。 虾儿面对这般命运,根本反抗不得,只是哀求着黄有容,要见万土他们最后一面,把事情说清楚,省的难民们担心。 黄有容觉得不是大事,就好似疼爱孙女的慈祥爷爷一般,笑眯眯的同意了。 然而,连虾儿自己都没想到,她被黄府的人带着去见到万土他们后,这些菏泽难民思及虾儿的恩情,以及黄有容的特殊癖好,竟是鼓噪之间,就把虾儿给抢回来了。 抢回来虾儿后,难民们也知道黄有容不会善罢甘休,竟是来到了赵俊臣的府外。 然后,才有了黄府中人连夜搜寻难民,并在赵俊臣的府外发生冲突的事情。 ………… 在老汉万土解释的时候,赵俊臣一直看着虾儿,却见虾儿很安静,乖巧的站在万土身边,好似万土所说的那些悲惨经历,完全与她无关一般。 不知为何,赵俊臣总觉得,这种安静,带着些许怜人。 总算听完了老汉万土的说明,赵俊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然后,赵俊臣突然开口说道:“来人,从府里支取五百两银子,交给黄府的人。” 接着,赵俊臣冷眼看向黄龄,说道:“你们是用五十两银子买的虾儿,如今我用五百两银子把她买走,从今往后,虾儿就是我赵府的人了,你们拿了银子就走吧。” 黄龄却没想到事情竟是这般变化,不由一惊,磕磕巴巴的说道:“可……赵大人,可是我家黄阁老要的是这个女孩,不、不是银子……” 赵俊臣一笑,缓缓问道:“怎么?你不满意?” 询问之间,赵俊臣的面容似乎很和气,但眼神却冷的吓人。 另一边,许庆彦更是冷笑着应声道:“我家少爷花了十倍的银子,已是够给你们黄府面子了,若是你们再不知足,可就是不给我们赵府面子了!” “可、可是……” 黄龄想要反驳,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赵俊臣声音一冷,说道:“本官也不管你满意不满意,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若是你还是不满意,就让你家黄阁老找我说话,就凭你,还不配与本官讨价还价。” 说着,赵俊臣又向老汉万土说道:“一会你就去府里办下手续,虾儿就交给我们赵府了,若是让虾儿继续跟着你们,你们怕也护不住她,反而多生事端。” 听到赵俊臣的吩咐,老汉万土却是同样惊住了,愣愣的看着赵俊臣,张着口想要说话,却又不知自己该是同意还是反对。 只是,也不待老汉万土反驳,赵俊臣看了看天色,见时间不早了,也就不再耽搁,向着一旁已经等候多时的轿子走去。 因为这件事,赵俊臣已经耽搁了太多的时间,若是继续耽搁,怕是早朝就要迟到了。 而赵俊臣之所以从黄有容手里保下虾儿,一来是因为虾儿的经历确实可怜,让赵俊臣心存怜惜;二来也是黄有容府里的人在赵府门前闹事,不管原因如何,终究是损了赵俊臣的颜面,赵俊臣如今保住虾儿,也是要把这颜面给找回来。 颜面的事情,看似不重要,但在官场之上,面子关系到声望,声望又关系到势力,却是绝不容有失的,所以,对赵俊臣而言,若是损了颜面,就要想办法找回颜面,并非意气用事,而是牵一发则动全身。 为此,赵俊臣就算是得罪了黄有容,也无所谓,毕竟是黄有容理亏在先。 ………… 另一边,见到赵俊臣向着轿子走去,许庆彦、秦威、以及门房管事,连忙跟上。 却说赵俊臣,在坐入轿子里后,又突然掀开轿帘,向着正在躬身相送的门房管事吩咐道:“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无论是黄府的人,还是那些难民,全部把他们赶走,别和他们继续纠缠,至于那些虾儿……就交给府里的柳蕊看管。” 本来,赵俊臣是想把虾儿交给楚嘉怡,但想了想,却还是觉得柳蕊更合适。 门房管事听到吩咐后,连忙保证道:“请老爷放心,小的马上就把他们赶走,绝不让他们继续在府外碍眼!” 赵俊臣冷哼一声,说道:“好,我就再信你一次,若是等我回府的时候,事情还没有解决,你也就别在府里呆着了。” 说着,赵俊臣放下了轿帘,随着许庆彦一声“起轿”,轿夫们抬起轿子,向着午门赶去。 ………… 路上的情况不提,却说赵俊臣坐着轿子紧赶慢赶,终于赶在点卯之前来到了午门外。 下了轿子后,却发现户部侍郎詹善常带着都察院副督察御史顾全,正在神色焦急的等待着自己。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五十二章.攻讦(中). “赵大人,您怎么才过来,我们可都等着快急死了。” 赵俊臣来到午门外,刚一下轿,詹善常就拉着都察院右副督察御史顾全,快步来到赵俊臣身前,神色焦急的低声说道。 见到詹善常面色严肃,知道怕是发生了什么重要事情,赵俊臣皱眉道:“我路上遇到些事情耽搁了,怎么?可是出什么事了?” 说话间,赵俊臣一挥手,许庆彦就知趣的带着轿夫们离开了。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后,詹善常看了一眼身边的顾全,沉声说道:“顾大人,还是你来和赵大人说吧。” 顾全点了点头,一边跟着赵俊臣向着午门方向走去,一边低声说道:“赵大人,下官刚刚得到消息,好像周尚景、黄有容、沈常茂那三位阁老的门下官员,今日都带来了弹劾太子的折子,看这架势,是要在今日早朝上向太子发难了。” 赵俊臣一愣,诧异道:“这么快?我还以为他们会再等几日时间,等到各地难民齐聚京城的时候才会出手,怎么竟是提前到了今日?” 顾全解释道:“下官估摸着,好像是因为昨天都察院沿途拦截抓捕难民的事情,让都察院的名声彻底臭了,如今无论陛下还是太子,都已经再也护不住都察院上下了,那几位阁老见到时机成熟,也就提前出手了。” 听到顾全的解释,赵俊臣又是一愣,没想到事情的源头还在于自己。 另一边,詹善常犹豫的看了赵俊臣一眼后,却是小心翼翼的问道:“赵大人,这事情来得突然,大伙儿都在等您来拿主意呢,一会儿的早朝上,咱们该怎么办?是跟着三位阁老一同弹劾太子与都察院?还是帮着陛下维护太子?” ………… 本来,赵俊臣还在奇怪,不过是三位阁老要出手对付太子与都察院,虽然事情提前发生了,但也是早有预料的事情,詹善常他们又何必这般着急? 但如今听到詹善常的小心询问之后,赵俊臣终于明白原因了。 近些日子以来,赵俊臣一边和几位阁老一起给太子朱和堉布局下绊子,一边又被德庆皇帝逼迫着支持太子的铁杆拥护程远道入阁,这般左右逢源的作为,皆是被詹善常他们看在眼中。 而这般蛇鼠两端的态度与立场,固然可以在短时间内牟利,但赵俊臣门下的这些官员们,却也因此而有些茫然失措了。 不仅茫然失措,他们甚至都想不明白,他们在早朝上究竟该做些什么了。 若是三位阁老开始攻讦太子与都察院,他们究竟是支持还是反对? 若是支持,让德庆皇帝不满赵俊臣怎么办?赵俊臣可是离不开德庆皇帝的支持! 若是反对,得罪了三位阁老暂且不说,太子朱和堉与他们是敌非友,并且屡屡与他们为难,为太子辩护,他们不仅心有不甘,更是在养虎为患! 所以,詹善常才会带着顾全,急冲冲的找赵俊臣拿主意,因为他们实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看着詹善常询问间的茫然与小心翼翼,赵俊臣暗暗想道:“再这么下去,就算我再怎样的小心经营,门下派系也迟早要出乱子不可!” 在这一刻,赵俊臣再一次发觉了自己依靠皇权的弊端。 而首辅周尚景对赵俊臣的小觑,其原因也在这一刻暴露无遗了。 ………… 不过,赵俊臣心中的思绪虽然繁多,但并没有表现在脸上,神色之间,依然是一副胸有成足应对有余的模样。 沉吟片刻后,赵俊臣向詹善常与顾全吩咐道:“你们去和大伙说一声,一会早朝之上,可以跟风弹劾都察院,如今都察院的名声已经彻底臭了,连陛下也不会护着他们,而且都察院这些日子以来每天都上折子弹劾咱们,咱们也该奉还一些。但不要弹劾太子,如今扳倒太子的时机未到,若是陛下问到你们,你们说一些场面话就好。” 终于从赵俊臣这里得到准信,詹善常与顾全皆是露出安心之色,点头答应之后,就快步离开,向赵俊臣派系里的其他官员通报消息去了。 看到这一幕,赵俊臣暗暗叹息一声,对于自己如今的立场处境,赵俊臣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着实没什么可以扭转乾坤的办法。 暗思之间,赵俊臣抬头看去,却见午门外的所有官员,如今皆是神色凝重,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相互讨论着什么。 气氛压抑,好似暴风雨来临前的前奏。 尤其是太子一党,似乎也是隐约得到了消息,此时全都聚在太子朱和堉的周围,好似正在辩论着什么,一个个的都是面色凝重,连赵俊臣的出现也没有发现。 至于周尚景、黄有容、沈常茂这三位阁老,如今也同样出现在午门之外,各自被门下官员拥簇着。 当赵俊臣看向黄有容的时候,黄有容应该还不知道虾儿的事情,注意到赵俊臣的目光后,依然向着赵俊臣笑着点头示意,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 不过,以黄有容的城府,以及他笑里藏刀的秉性,就算知道了这般消息,恐怕也依然是向着赵俊臣笑脸相迎,只不过心中如何想法,也只有黄有容自己知道了。 赵俊臣毕竟还是来晚上了,打量之间,没过多久,午门上已是钟声响起,卯时已到。 伴随着钟声,赵俊臣轻轻的摇了摇头,举步向前走去。 ………… 整队,点名,入宫。 流程之下,到了卯时一刻,赵俊臣与众朝臣进入了太和殿内。 等到太监张德的一声“陛下驾到”,德庆皇帝出现在太和殿内,百官下跪齐呼“吾皇万岁”,伴随着德庆皇帝一声“众爱卿平身”,早朝正式开始了。 德庆皇帝在龙椅上落座后,似乎也得到消息,明白今天早朝上会出现的情况,神色略带凝重,低头扫视群臣的时候,目光在首辅周尚景、太子朱和堉、以及赵俊臣的身上略有停留。 “朕今天看了眼黄历,发现会试已是进行到了第八日时间,明天就要结束了。”德庆皇帝当先开口,但在最开始,德庆皇帝却是不动声色,只是说着其他话题:“礼部,一切都可还顺利?” 礼部尚书吴前出列道:“启禀陛下,托陛下的洪福,今科会试,一切都很顺利,明日就可结束。” 德庆皇帝点了点头,又说道:“如今已是开春了,朕的南巡马上就要开始,待会试结束之后,几位主考官也要抓紧时间审阅卷子,尽早进行最后的殿试,不要耽误朕的南巡才是。” 听到德庆皇帝的吩咐,几位主考官皆是出列,恭声应是。 然后,德庆皇帝却是意有所指的说道:“朕之南巡,意在传播朝廷威严,强调天子存在,影响深远,对于江山稳固,也是有利的。所以诸位爱卿也要小心准备,分清楚轻重之别。若是朕的南巡因为某些人的私利,竟是产生了恶劣影响,这般影响又在有心人的渲染下越闹越大,那么朕这大明江山,也就不大稳固了,各位爱卿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听到德庆皇帝意有所指的敲打后,朝中百官或是沉默,或是参差不齐的答应,早朝气氛,竟是有些尴尬了。 突然,周尚景抬步出列,缓声说道:“陛下,老臣有要事禀报!” ~~~~~~~~~~~~~~~~~~~~~~~~~~~~~~~~~~~~~~ PS:第二更。继续求点赞。(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五十三章.攻讦(下). ………… “陛下,老臣有要事禀报!” 周尚景的神色平淡,但随着他的出列发言,太和殿内所有人的神情,皆是肃穆凝重。 德庆皇帝刚才那一番话,其实就是在向百官暗示,各地难民纷纷来京告状的事情,为了大局考虑,应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以冷处理的方式尽可能的降低影响。若是有人借着这件事情兴风作浪,将恶劣影响进一步的扩散,那就是刻意败坏德庆皇帝与朝廷的威严声望,就是有不臣之心! 显然,随着各地百姓纷纷上京告状,德庆皇帝也发觉了太子朱和堉如今的处境不妙,这是在想办法庇护呢。 朝中各派官员,也因为这一番暗示,大都有些顾忌,虽然早有计划,但也不敢轻易发言。 而这般时候,在百官当中,也唯有周尚景,才敢和德庆皇帝对着干了。 不过,以周尚景一贯的风格,好似也不会明火执仗的与德庆皇帝作对才是。 ………… 另一边,见到周尚景出列发言,德庆皇帝双眼微眯,淡声说道:“哦?周爱卿有事禀报?倒是少见,说吧,是什么事情。” 周尚景在百官注目下,神色依旧淡然,只是缓缓道:“陛下刚才的一番金口玉言,老臣亦是受益匪浅,南巡意在传播朝廷威严,强调天子存在,此乃重中之重,绝不能因为小人私利而败坏了影响。否则,无论陛下还是朝廷,声望皆会受损。但与此同时,若是真出了什么意外,也应该分清事情缓急,以大局为重,即使要查,也绝不可严查,否则,只会将这般恶劣影响进一步扩大,闹得天下皆知,最终动摇了民心与社稷。” 听到周尚景这么说,所有人皆是一愣。 周尚景出列之后,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出言反驳德庆皇帝。毕竟这种时候有很多道理可说,比如“除恶务尽”,比如“匡正乾坤”,只要把太子朱和堉往日里说过的那些言论再照搬一遍就是。 但没曾想到,周尚景不仅没有反驳德庆皇帝,反而对德庆皇帝的观点大为赞同!? 难不成,仅仅只是因为几句意有所指的威胁,周尚景就向德庆皇帝妥协了? 站在百官队列当中,赵俊臣看着周尚景那苍老却绝不容小觑的背影,知道事情绝不是这么简单。 果然,周尚景说完了这番话后,突然将目光转向了太子朱和堉,神色温和的问道:“依老臣想来,太子殿下必也是同样的看法,太子您说是不是这样?” 不过区区一句询问,却是引来了风云突变! 随着周尚景的话声落下,德庆皇帝与太子一党,皆是面色一变! 而赵俊臣的脸上,却是露出了钦佩的神色。 不愧是周尚景,姜还是老的辣! 至始至终,周尚景都没有反驳得罪德庆皇帝的意思!不过是在最后,向着太子朱和堉询问了一句罢了! 然而,周尚景的这句询问看似寻常,但太子朱和堉却是因此而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说“是”也不成,说“不是”也不成!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无论德庆皇帝还是周尚景,这个时候其实都在说着各地难民因为南巡筹备的纰漏,而纷纷上京告状的事情。 而太子朱和堉,正是南巡筹备的直接负责人! 在这般时候,太子朱和堉若是认同了周尚景的观点,同意将这件事情不了了之,那么他今后还有什么立场指责周尚景、赵俊臣等人贪污受贿、结党营私?那些因为钦慕太子的耿直刚正而聚拢在太子身边的太子党人,看到太子这般表态后,又会如何做想?朝野官民,又会如何看待太子朱和堉? 若是太子朱和堉不同意周尚景的观点,那么不仅会当面驳斥了德庆皇帝的好意庇护,使他再一次的得罪了德庆皇帝,朝中各大派系也会抓住机会纷纷弹劾,借着各地难民上京告状的事情兴风作浪,太子朱和堉与都察院衙门也皆是会麻烦缠身。而德庆皇帝,却再也没有立场阻止什么了。 这般想着,赵俊臣对周尚景的老辣手段愈加钦佩之余,心中也是惋惜,看着朱和堉的背影,暗暗想道:“可惜,以太子他的性子,接下来恐怕是……” ………… 果然,听到周尚景的询问后,太子朱和堉先是面色一变,然后神色间闪过一丝犹豫,接着却是面露坚毅果决之色,出列扬声道:“父皇,您与首辅大人的意思,儿臣并不赞同!” 德庆皇帝面色一黑,眼中闪过一丝愠怒! 德庆皇帝刚才这一番话,这分明是在为太子朱和堉考虑,是为了在百官弹劾太子之前先行堵住百官的嘴,但太子却是当着百官的面驳斥了他!不留丝毫情面! 但朱和堉并没有考虑到这些,只是义正言辞道:“父皇,依儿臣看来,正因为南巡事宜事关重大且又影响深远,所以若是有小人借着机会为己牟利,从而败坏了父皇与朝廷的名声,造成了恶劣影响,就更应该严惩严办!也唯有如此,才能够震慑那些贪官污吏,才能让天下百姓对朝廷的律法公正重拾信心!若是大事化小,最终不了了之,看似降低了影响,却会让天下有识之士寒心!还请父皇明鉴!” 看着德庆皇帝的面色愈加不喜,赵俊臣暗暗摇头,心中叹息道:“为何,你总是要以鲁莽的形式来表现自己的正直?表现自己的正直,也是要考虑时机的。” 不过,经过太子朱和堉的这番表态,德庆皇帝却再也没立场为他遮掩了。 而就在赵俊臣暗暗叹息之间,沈常茂突然出列,冷笑道:“哦?太子殿下原来是这样想的?当真是义正言辞,奈何太子殿下您说的道理虽然好听,但近些日子以来的所作所为,却是有些言行不一,让老臣无法认同!” 接着,又见黄有容出列,只见黄有容一副悲天悯人的神情,向德庆皇帝禀报道:“陛下,近些日子以来,京城之中发生了不少事情,事关陛下南巡,又影响极为恶劣,只是因为涉及了朝中一位大人物,老臣本是和陛下一样的心思,担心若是严查的话,这般事情会愈闹愈大,所以一直压着,但听到太子刚才的这一番话后,这些事情,老臣却不得不说了!” 德庆皇帝看了一眼朱和堉,眼中露出怒其不争的声色,似乎又叹息了一声,接下来已是神色肃穆,缓缓道:“哦?究竟是什么事情?又是涉及了哪位大人物?黄爱卿说出来让朕听听吧。” 黄有容叹息道:“启禀陛下,就在四日之前,有山东菏泽百姓上京告状,称地方官员借着为陛下筹备南巡的机会,强征土地、频添税赋,让不少百姓都因此而流离失所甚至家破人亡,百姓们苦不堪言,只得上京告状,奈何他们来到京城中后,因为南巡筹备的事情是由太子殿下负责的,无论都察院、大理寺还是刑部,皆是不敢受理,其中都察院一心为太子遮掩,更是做出了当街殴打难民的事情,由此在京中造成了极为恶劣的影响,朝野之间,亦皆是流言纷纷,从此对于朝廷的律法公正,再无信心!这般情况,影响重大,还望陛下严查!” 随着三位阁老带头发言,太子又被逼到了绝地,各派系的官员,心气皆是一壮,也终于不再顾忌德庆皇帝的暗示,纷纷跟着出列弹劾! “陛下,南巡筹备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太子作为负责之人,难辞其咎,还望陛下明鉴!” “陛下,据臣所知,这南巡筹备的纰漏,早就有了风声,亦有各地御史向都察院送了弹劾折子,但这些弹劾折子,却全都被察院全都驳回了,还望陛下明察!” “陛下,都察院上下在此事件当中,一心为太子遮掩,再无公正可言,不仅拒绝受理百姓案件,还做出了当街殴打驱赶难民的事情,影响极为恶劣,还望陛下严惩!” “陛下,据臣所知,如今因为南巡筹备事宜而受到欺压盘剥的百姓,绝不仅止于山东菏泽一地,自北直隶到江浙之地,陛下南巡所到的地方,南巡的筹备皆是或多或少都出了些事端纰漏,各地百姓纷纷来京告状,仅仅这四天来,就已是有三波难民来京了!而正在来京告状路上的百姓,还不知道有多少!” “陛下,臣听闻,昨日都察院御史贾思茂秘密出京,竟是做出了沿途抓捕拦截上京告状百姓的事情!这般作为,更是进一步的败坏了朝廷声望,还望陛下严查!” “陛下,都察院这些日子以来的所作所为,再无公正可言,无视朝廷律法,无视陛下威严,都察院上下,罪责难逃,正应该严加整顿一番,还望陛下明鉴!” ………… 一时间,各派系的官员纷纷出列,皆是在弹劾太子朱和堉与都察院衙门,仅仅片刻之间,就有十余位官员出列弹劾,声势浩大。 而太子朱和堉与都察院衙门,见到这般声势,一时间仿佛被万夫所指,皆是面色愠怒,但这些弹劾官员说的事情,大部分又是事实,却也让他们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太子一党在朝中的声势根基,岌岌可危! 就在这般时候,德庆皇帝终于开口说话了。(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五十四章.与德庆皇帝的第一次冲突(上). 所谓“帝王心机”,总是深不可测。 当初,温观良之所以会突然倒台失势,就是因为德庆皇帝迟迟没有发表意见,任由百官肆无忌惮的攻讦弹劾,造成了万夫所指的局面,从而让温观良丢尽了颜面,在朝野之间威信尽失,最终不得不辞官而去。 如今,德庆皇帝也是不满太子朱和堉驳了他的好意庇护,所以在最开始的时候,也是任由各派系官员攻讦太子与都察院,想来也是打算给太子一个教训。 不过,朱和堉毕竟是储君,是将来的皇帝,该敲打的时候固然是要敲打,但该庇护的时候,也还要继续庇护。 所以,就在各派系的官员对太子的攻讦弹劾即将达到高潮的时候,德庆皇帝终于开口说话了。 “哦?南巡的筹备,竟然出了这般大的纰漏?”德庆皇帝好似才刚刚知道消息,一脸的震惊,然后带着怒声说道:“太子出来说话!这次的南巡筹备是由你在负责,百官所说的这些,可是真的?南巡的筹备,当真是造成了如此大的民怨沸腾?” 看似质问,但实际上也给了太子辩解的机会,并把都察院的事情撇到了一边。 听到德庆皇帝的质问,太子神色肃穆,再次出列,沉声道:“启禀父皇,南巡的筹备,确实是出了不少纰漏与事端,不少地方官员在具体实施的时候,欺上瞒下,借着筹备的机会,屡有欺压百姓、盘剥民财之举动,百姓们苦不堪言,造成了民怨无数,儿臣也是几天前才得到消息,但经过了这几日的详查,发现事情并无夸大,皆是属实,儿臣虽是负责之人,但也不敢推脱干系,只望父皇能够严查此案!” 太子说的义正言辞,自有一股让人信服的气质,然而话声刚落,沈常茂突然出列,冷笑道:“太子殿下这一番话,倒是把自己摘得干净,好似全都是别人的过错。但南巡筹备既然是由你一手负责的,出了如此大范围的错漏,各地皆是民怨沸腾,竟无一地例外,难道仅仅只是因为地方官员的不对?难道太子殿下你就没有任何的责任?” 不愧是沈常茂,连太子朱和堉也敢直接攻讦,连一点情面也不留。 刚刚入阁的程远道却是出列反驳道:“沈阁老此言差矣,当初南巡的筹备事宜,自有规章在前,太子他虽是负责之人,但也只负责统筹全局、分派银两、监督进度,而具体负责实施的,还是地方衙门。如今太子负责的方面并没有任何纰漏,不仅进度提前完成,银两还节省了不少。出问题的是地方衙门欺上瞒下盘剥百姓!太子他一直呆在京城之中,虽然受到贪官蒙蔽,但又能有什么过错?!” 礼部侍郎鲍文杰的态度,还要更加激烈一些,更是出列大声说道:“陛下,依臣看来,要说责任,首在吏部!地方衙门,竟然出了这么多的贪官污吏,正在于吏部察人不明、用人不当之罪!还望陛下明鉴!” 沈常茂冷笑愈浓:“当初南巡筹备提前完成,你们这些人为太子他歌功颂德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着把功劳分给地方衙门和吏部?如今出了纰漏,反而想到他们了?原来这南巡筹备,有了功劳全是太子的,出了纰漏就是其他人的不对!?哈哈,太子的声名一向圣贤,如今老臣算是知道是怎么来的了!” 沈常茂的话语,愈加的不留情面了,听到他的讥讽后,不仅太子一党面色铁青,连带着德庆皇帝也是面色不快,朱和堉虽然不讨欢心,但毕竟是当朝太子! 就在这般时候,黄有容出列发言,劝阻道:“沈阁老,慎言!怎么可以这般评判太子殿下?!” 然后,黄有容向德庆皇帝请罪道:“还望陛下见谅,沈阁老的性子太直,说话一向没有分寸,但依老臣想来,沈阁老并无恶意,只是忧心国事,所以态度激烈了一些。” 一如既往的,沈常茂与黄有容配合默契,一个唱着黑脸,一个唱着白脸。 顿了顿后,黄有容换上一副和事老的神情面容,宽声道:“太子的为人,不仅老臣,想来满朝上下都是深知的,这次南巡筹备的纰漏,绝不会是太子所愿,若说这些事情是因太子而起,理由也是牵强。但若是把罪责一味的归咎于地方衙门,却也不对,据老臣所知,户部为了南巡筹备,前后共拨下了二十余万两银子,这笔银子虽然不少,但用来修整道路、拓宽河道、准备御驾龙舟,林林总总加在一起,却也绝对不多,只是勉强够用罢了。” 说着,黄有容遗憾的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后,又说道:“然而,太子殿下毕竟年轻,虽然一腔热血,但奈何经验不足,办事的时候,只是一心想着节省国力,原本就不多的银子,还在一味的节俭,到了完工之时竟还省下了八万七千两,想来拨给地方衙门的银钱,必是有所不足,而地方衙门无奈之下,这才不得已而增添税赋,如此才造成了如今的民怨纷纷。太子若是真有什么罪责,也不过是在银钱支配方面有些想当然尔,其后又监察不利罢了。” 沈常茂却好似与黄有容杠上了,冷笑着反驳道:“当真如此吗?据我所知,地方衙门在具体操办的时候,太子他可是屡屡插手,不仅管东管西,还一味的追加进度,若不是因为太子的插手,这地方衙门也不至于做事如此急迫!黄阁老这么说,未免太过宽和纵容了。” 黄有容却是一副为太子说话的模样,解释道:“这最多也只是因为太子经验尚缺、能力不足罢了,又是第一次为朝办事,有心向陛下与百官证明自己的能力,所以稍稍急切了一些,但若是因此而将罪责归咎于太子,怕也不能让人信服吧?” ………… 看着周尚景、黄有容、沈常茂三位阁老各施手段,赵俊臣站在后面观察着,亦是心中暗暗叹息。 能够成为朝中阁老的人,果然没一个简单的。 周尚景就不说了,一句看似平淡的询问,就扭转了朝中形势,并把太子朱和堉逼到了绝地,这般四两拨千斤的老辣手段,足够赵俊臣学习很多年。 至于沈常茂与黄有容这两人,虽然一直被周尚景压制着,但也绝不容小觑。 沈常茂的言论虽然激烈,但细细听起来,却让人抓不住任何破绽把柄,又占着大义,太子他们只能硬生生的挨着,难以反驳。 至于黄有容,亦是不改笑面虎的本性,一番言论好似和事老一般,看似为太子说话,甚至不惜与沈常茂辩论,但言语之间,无不是在暗示太子“志大才疏”,并将过错责任全都归在了太子身上! “若是再让他们两人继续这般‘辩论’下去,太子他就算原本没有任何罪责,辩着辩着也要‘罪责难逃’了。黄有容与沈常茂这两人虽说平日里相互敌对,但配合起来倒是默契异常,若是他们两人之间没有嫌隙,能够一同合作,恐怕就算是周尚景,也难以对付他们吧?” 赵俊臣这般暗暗想着,转头向着周尚景看去,却见周尚景如今已是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沉默着不发一言,任由盟友与门下官员冲锋陷阵,自己却隐身幕后掌控大局了。 看到周尚景的这般样子,又有谁能想到,如今这般局势就是周尚景一手营造而成? 就在赵俊臣暗思之间,德庆皇帝也觉得,不能再让黄有容与沈常茂继续“辩论”下去了,尤其是黄有容,这哪里是帮着太子说话?随着他与沈常茂的辩论,太子的罪责反而愈加的确定了! 近些日子以来,德庆皇帝好似养成了“有麻烦就找赵俊臣”的不良习惯,看了赵俊臣一眼后,突然开口打断道:“沈爱卿、黄爱卿,你们先别争了,不妨先听听朝中其他爱卿的意见。” 听德庆皇帝这么说,赵俊臣知道,自己肯定要被德庆皇帝询问了,所以不待德庆皇帝示意,已是主动出列道:“陛下,臣有话说。” 见到赵俊臣主动发言,德庆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原本肃穆的神色微微一松,说道:“恩,这南巡筹备,是由你们户部拨下的银两,赵爱卿你也算是当事人之一,想来也有自己的看法,说吧。” 与此同时,朝中所有官员的目光,也是集中在了赵俊臣身上! 近些日子以来,赵俊臣一边与太子继续敌对,一边又被德庆皇帝逼迫的支持太子朱和堉的铁杆拥护程远道入阁,这般左右逢源的举动,不仅让“赵党”官员觉得茫然,朝中百官也是摸不定他的立场。 如今这般关键时候,赵俊臣突然开口说话,百官自是心中留意。 ………… 在百官注目之间,赵俊臣缓缓开口道:“陛下,依臣看来,如今南巡的纰漏既然已经发生了,民怨也是已经引发了,造成了偌大的影响,当务之急,不是追究谁的责任,而是想办法平息影响才是!” ~~~~~~~~~~~~~~~~~~~~~~~~~~~~~~~~~~~~ PS:今天共三更,这是第一更!(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五十五章.与德庆皇帝的第一次冲突(中). 听到赵俊臣这么说,太和殿内的许多官员,皆是忍不住眉头一皱。 如今正是攻讦太子的难得时机,但赵俊臣的这一番话,却是有转移话题并为太子开脱的意思! 德庆皇帝的神色间,却是闪过了一丝满意,点头赞赏道:“赵爱卿深得朕心,正是老成谋国之言。朕也是同样的意思,如今既然已是民心不稳,自是应该以平息影响为当务之急。” 称赞了几句后,德庆皇帝又问道:“那么依爱卿看来,又该当如何平息影响?” 赵俊臣缓声答道:“陛下,如今南巡的纰漏,之所以造成了如此大的恶劣影响,原因有二。其一是地方衙门在筹备南巡的时候,对百姓的盘剥迫害,许多百姓都因此而流离失所,甚至家破人亡,让天下人皆以为朝廷藏污纳垢;其二是受难百姓上京告状的时候,三法司皆是拒绝受理案件,其中都察院还做出了不少出格举动,更是让世人质疑朝廷的司法不公。” 听到赵俊臣扯开了话题,又有帮助太子开脱的意思,沈常茂轻哼一声,就打算说些什么。 但德庆皇帝却是当先开口道:“说得有理,那么爱卿你又打算如何解决?” 赵俊臣答道:“臣以为,如今的当务之急,应该是三件事情,其一,应从朝中选一位地位尊贵、声望上佳的重臣作为钦差,授以专断之权,查办南巡筹备的纰漏,将那些借着南巡筹备为陛下抹黑、为自己牟利的地方贪官,逐一审判,全部严惩,归还百姓公道,表明朝廷除恶务尽的决心,并公示于天下,也唯有如此,才能够安稳民心,从根本上断绝此事所造成的恶劣影响。”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补充道:“不过,鉴于陛下的南巡马上就要开始,也为了尽快平息影响,案件的审判应当行使雷霆手段,速判速决,在两个月内全部完结,省的陛下您在南巡之时,还要受到此事的流言困扰,还望陛下明鉴。” 听到赵俊臣的话后,许多官员又是一愣。 两个月的时间,看似不短,但要知道,南巡筹备所出的纰漏,可不仅仅只限于一州一府之地,从北直隶到南直隶,德庆皇帝南巡将要途经之地,皆是有事端发生,需要问审的地方官员,前后加起来不下数十人,要在两个月内就要全部结案,除非是以诏狱形势问审,否则是绝不可能的。 ………… 对于这般做法的缘由,赵俊臣也曾向德庆皇帝解释过,明面上的理由,是唯有快速结案,才能防止事情愈闹愈大,并断绝了地方官员反咬太子一口的可能,但暗中的原因,却只有赵俊臣自己知道了。 所以,德庆皇帝好似根本没有察觉到时间的急促,只是问道:“哦?赵爱卿倒是考虑的周详,却不知依爱卿看来,这钦差的任命,交由谁比较合适?” 在百官的注目之间,赵俊臣说道:“这般钦差任命,唯有地位尊贵,才能显示朝廷重视,也唯有声名上佳,才能让人信服,依臣看来,朝中上下,唯有太子殿下最为合适。” 听到赵俊臣这么说,满朝上下的官员,更是哗然。 太子朱和堉如今因为南巡筹备的事情,原本贤明的声望严重受损,引来了流言蜚语无数,正是许多官员乐见其成的。但若是让太子成为朝廷钦差,惩办地方贪官,归还百姓公道,那么太子的名声,岂不是很快就能恢复? 尤其是太子一党,更没想到赵俊臣竟是有着这般“好意”,一时间皆是不可思议的向着赵俊臣看去。 一旁的沈常茂,却再也忍不住了,狠狠的瞪了赵俊臣一眼后,出列道:“陛下,老臣以为赵尚书的这番建议有失考量,太子是南巡筹备的负责之人,如今南巡筹备出了纰漏,又如何可以再让太子成为钦差查案?这般做法又如何能够让天下信服?老臣以为不妥!” 黄有容亦是出列,说道:“陛下,老臣也以为不妥。如今南巡在即,太子有着监国重任,这段时间正因为好好学习准备,却是分心不得啊。”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周尚景沉吟片刻后,又若有所思的看了赵俊臣一眼,竟是出列表示赞同,缓缓道:“陛下,老臣却是赞同赵尚书的意思,如今因为南巡筹备的事情,太子声望受损,然而太子是储君,这般声望受损,怕也会引来社稷不稳,将钦差的差事交给太子去做,正是一个扭转太子名声的好机会。” 沈常茂与黄有容两人,皆是没想到周尚景竟会支持赵俊臣的提议,不由的都是一脸的震惊,不知该如何表态了。 而赵俊臣却是心中一凛,没想到不过短短片刻的时间内,周尚景就已经想明白赵俊臣的真正计划了。 德庆皇帝见到周尚景竟然也是同意,不由一愣,神色间闪过一丝惊疑,但沉吟之间,还是抓着机会说道:“既然连周爱卿都这样认为,那么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就交由太子去做吧。” 说着,德庆皇帝转头看向太子朱和堉,神色严肃,缓缓道:“太子,这钦差的差事,案子的审判,朕就交给你了,你可不要再让朕失望了。” 听到德庆皇帝这么说后,太子朱和堉神色复杂的看了赵俊臣一眼后,似乎也有些惊疑不定,出列后只是沉声说道:“儿臣遵命。” ………… 德庆皇帝见这件事情尘埃落定,心神稍稍放松了一些,又向赵俊臣问道:“赵爱卿你刚刚说,朝廷有三件事情要做,如今只是说了一件,剩下的两件又是什么?” 赵俊臣答道:“陛下,如今这南巡的纰漏,闹得如此之大,如果仅仅只是惩办地方贪官,怕还是不够的,那些流离失所甚至家破人亡的百姓,如今都已是成了流民难民,若是放着不管,终究不妥,正需要朝廷赈济,并补偿他们的损失才是。如今户部已是备下了足够银粮,还望陛下下旨,让户部出面救助补偿受难百姓,让天下人明白朝廷关爱百姓的心思,这就是臣要说的第二件事。” 德庆皇帝这次并没有考虑太多,只是点头说道:“爱卿说的有理,这件事情就交由你们户部来办,务必要让百姓们对朝廷重拾信心才是。” 这般小事,德庆皇帝也没有多想,只要用来赈济补偿的银子不是由内库来出,德庆皇帝也就不会在意。 更何况,以德庆皇帝看来,户部如今也没多少余银了,所谓赈济补偿,不过是面子功夫罢了,交给户部也没什么不妥的。 若是让德庆皇帝知道,赵俊臣这次为了赈济补偿各地受害百姓,竟是从自己府里转了十万两银子交给户部,怕是就要把这般赚取名声的机会交给太子了! 不过,在接下来的两个月内,太子朱和堉还要抓紧时间奔波于各地审案,怕也没时间与精力赈济百姓了。 而且德庆皇帝也害怕户部用来赈济补偿的银两数目太过寒酸,竟也没有细问,这般赚取名声的机会,最终还是落在了赵俊臣的手上。 而朝中百官的心思和德庆皇帝差不多,以为这般赈济补偿仅只是面子功夫,所以也没有什么争议,对于赵俊臣的第二项提议,皆是默认着同意了。 “赵爱卿近些日子以来,做事愈加的稳妥细致了。”德庆皇帝又是称赞了赵俊臣两句后,再次问道:“那么,爱卿口中的第三件事情,又是什么?” 赵俊臣目光一闪,却是大声说道:“陛下,南巡筹备所造成的恶劣影响,地方衙门的所作所为,也仅只是引子罢了,之所以会闹得沸沸扬扬,根本原因还是百姓来京告状之后,不仅三法司拒绝受理案件,其中都察院更是做出了不少出格事情,不仅当街殴打难民,还沿途拦截抓捕上京告状的各地百姓,如今在民间百姓心中,我朝已是再无律法公正可言,为了安定民心,让天下世人对我朝律法重拾信心,臣建议,应当严惩都察院相关人等,更替都察院的上下御史,对都察院进行清洗整顿!” 随着赵俊臣话声落下,朝中上下又是一阵哗然。 任谁也没想到,刚刚还在为太子开脱的赵俊臣,竟然突然把矛头指向了都察院! 对周尚景、黄有容、沈常茂三派官员而言,这般提议与弹劾,本就是今天早朝上的题中之义,在攻讦弹劾了太子之后,迟早都要提及的。 但没曾想到,竟是被赵俊臣当先提出来了! 难道,赵俊臣说出这般提议的时候,就不怕会得罪了德庆皇帝? 而德庆皇帝听到赵俊臣的提议后,更是面色一沉! 德庆皇帝也知道,事到如今,都察院必然会迎来百官弹劾,但都察院是如今太子一党的大本营所在,若是都察院受到整顿清洗,那么太子朱和堉在朝中就再无任何权势可言了。 所以,德庆皇帝本只是打算着从都察院中挑出几个替罪羊来顶罪,不伤太子朱和堉的权势根本。 但赵俊臣的意思,却是要把太子朱和堉在都察院的权势影响尽数铲除? 德庆皇帝知道,今天早朝上会有人这般提议。 但德庆皇帝却没有想到,这般提议竟是从赵俊臣口中说出! 难道,赵俊臣觉得自己翅膀硬了,不再跟自己一条心了? 想到这里,德庆皇帝眼中闪过一丝森然。 ~~~~~~~~~~~~~~~~~~~~~~~~~~~~~~~~~~~~~~ PS:今天第二更,凌晨前还有一更!(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五十六章.与德庆皇帝的第一次冲突(下). 赵俊臣自然明白,随着自己将矛头直指都察院,德庆皇帝必然会心生不满。 但有些事情,赵俊臣是必须要做的。 近些日子以来,随着都察院衙门被太子朱和堉掌控,朝中弹劾赵俊臣与“赵党”官员的折子,一口气多了七成有余,虽然都被德庆皇帝压了下去,但对赵俊臣而言,终究是个麻烦。 如今,都察院名声臭了,赵俊臣正是要借着机会,将这个麻烦彻底解决掉,至少也要让这个麻烦不再似从前那般碍眼! 最重要的是,这些日子以来,都察院针对赵俊臣与“赵党”官员的屡屡弹劾,已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若是在这般时候,赵俊臣不仅没有借机报复,反而还要顺着德庆皇帝的心意继续维护都察院,那么世人又会如何看待赵俊臣?怕是不仅会被朝中百官小觑,将赵俊臣视为德庆皇帝的手中傀儡,从此在朝中再无威信可言,就算是“赵党”的官员们,也会心中有想法。 所以,赵俊臣虽然明知道德庆皇帝会心生不满,但也只能这么做了!否则,赵俊臣如今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权势影响,就会根基动摇! 不过,依赵俊臣看来,只要自己没有直接针对太子,那么就不会触碰到德庆皇帝的底线。而且,赵俊臣也准备好了向德庆皇帝解释的理由。 ………… 不谈赵俊臣心中的想法,单说德庆皇帝。 见到赵俊臣出乎意料的违背了自己的意愿,竟是打算将太子在都察院的权势影响一口气连根拔起,看向赵俊臣的眼神已是不对。 但心中的情绪,德庆皇帝并没有表现在脸上,只是缓缓问道:“哦?近些日子以来,都察院确实做了不少错事,但若是太过严惩,甚至不惜清洗整顿,人员大幅替换,未免过犹不及了吧?” 言语寻常,但语气深沉,带着些许威胁味道。 赵俊臣却神色寻常,只是说道:“陛下,都察院这段日子以来,可谓是罪责无数。先是驳回了各地御史的弹劾折子,让南巡筹备的纰漏愈演愈烈,已是失职!其后百姓上京告状,他们却拒绝受理案件,又是失职!再其后,都察院不仅当街殴打难民,更是沿途拦截抓捕来京告状的百姓,已无法用失职来形容了,完全是动摇了天下百姓对朝廷律法公正的信心,实乃大罪!这般接二连三的罪状,即使再怎么整顿清洗也不为过,更何况,为了让百姓们对朝廷律法公正重拾信心,再怎么做也是应该的,这毕竟干系到了天下民心的安稳,还望陛下明鉴!” 随着赵俊臣当了出头之鸟,黄有容与沈常茂反而缩了回去,只是不断打量着赵俊臣,但就是不发一言,似乎想要借着机会离间赵俊臣与德庆皇帝的关系。 至于周尚景,却是面露赞赏之色,但也是不发一言。 因为这三人不发表意见,所以他们各自门下的官员,也皆是谨慎的不发一言。 反倒是太子一党,因为赵俊臣对都察院的弹劾攻讦,刚刚才对赵俊臣建立的些许好感,瞬间消失无遗,如今纷纷露出了愠怒之色。 都察院上下身为当事人,不好开口,礼部侍郎鲍文杰却是耐不住性子,再次出列道:“陛下,臣以为不妥,据臣所知,近些日子以来,都察院衙门的所作所为,确实引发了一些非议,但大都被有心人夸张了事态与影响,许多事情细细想来,也着实的蹊跷,需要详查才能有所定论。而都察院上下固然做了些错事,但也绝不至于需要整顿清洗。” 新任阁老程远道,更是毫不顾忌赵俊臣支持他入阁的情面,出列之后,先是瞪了赵俊臣一眼,然后向德庆皇帝禀报道:“陛下,近些日子以来,都察院屡有弹劾赵俊臣贪污受贿、结党营私的罪状,早已是被赵俊臣怀恨在心,赵俊臣如今的言论,未免有公报私仇的意思,还望陛下明察。” 太子朱和堉亦是出列道:“父皇,都察院衙门一向是朝中清流聚集之地,又对陛下忠心耿耿,朝野声望极佳,若是贸然整顿,怕是会让天下人寒心。” 太子一党的官员们虽然纷纷出列反对,但受限于都察院上下在这个时候不好说话,声势却要弱了许多,而“赵党”官员见到赵俊臣这般发言,自也是纷纷跟着说话。 詹善常算是赵俊臣最亲近的门下官员,当先出列发言道:“陛下,臣支持赵尚书的意见,都察院如今屡屡失职,罪责无数,不管他们找什么理由,但事实就是事实,理应得到惩处!” 左兰山话语不多,但声音洪亮,大声道:“陛下,臣亦是支持赵尚书的提议,都察院理应整顿!” 接着,吏部侍郎刘长安、刑部侍郎李立德、工部侍郎陈东祥、通政使司童桓,皆是纷纷出列表示赞同,甚至于都察院副督察御史顾全,身为都察院的官员,也是出列表示支持。 一时间,甚至无需周尚景、黄有容、沈常茂三位阁老出手,仅以“赵党”一派之力,就已是弹劾的都察院岌岌可危了。 眼看着赵党官员一个接一个的出列发言,德庆皇帝眼中的森然之意也愈发的浓重,待“赵党”官员发言完毕之后,德庆皇帝深深的打量了赵俊臣一眼,缓声说道:“赵爱卿,你身为朝中重臣,做事不可一时冲动,都察院身为朝中三法司之一,干系重大,若是大加整顿,必然会让都察院在长时间内无法运转,牵一发而动全身,这后果你可想过?” 赵俊臣叹息一声,说道:“陛下,臣并非不知后果,而是如今这般局面,都察院近些日子以来的所作所为,若是不加以整顿,百姓对于朝堂的律法公正,怕是无法心服,民心干系到社稷根本,若是动摇,后果怕是更加严重,还望陛下明鉴。” 见到周尚景、黄有容、沈常茂三人依旧不发一言,一副看戏模样,赵俊臣眉头一皱,再次开口补充道:“陛下,想来不仅仅只是微臣,三位阁老大人,怕也是这般想法。” 这一番话,却是把周尚景、黄有容、沈常茂三人拖下了水。 见赵俊臣这么说,周尚景他们也无法再在一旁看戏,相互打着眼色示意,眼看着就要带着各自门下官员,跟着赵俊臣一同弹劾都察院。 若是这三派势力也一同弹劾都察院,声势浩大之下,即使德庆皇帝也无法违背百官的共同意见,这都察院也必然要应该一场整顿,太子在朝中的权势,也必然要一朝尽毁了。 就在这般时候,都察院右督察御史吕纯孝,突然从袖中抽出一份折子,然后面无表情的出列。 吕纯孝知道,都察院近些日子以来遇到的这些事情,必是被人算计了,但如今黄泥已是抹到了裤子上,不是屎也是屎了,根本开脱不得。 所以,万般无奈之下,为了保住太子在都察院的大部分势力,他也只好使出最后的手段了。 “陛下。”吕纯孝将早已准备好的折子举过头顶,缓缓说道:“臣弹劾都察院左督察御史李成儒,自担任都察院首长以来,屡屡擅权横行,不顾左右同僚反对,一力驳回了各地御史的弹劾折子,拒绝受理上京告状的百姓案件,甚至派人当街殴打百姓,沿途拦截入京难民等等,弹劾折子在此,罪状罪证明确,还望陛下审阅!” 随着吕纯孝的出列发言,那些太子一党的御史们,亦皆是纷纷出列,或面无表情,或面色沉重,也是跟着吕纯孝一同弹劾李成儒! 很显然,都察院是想要把所有的罪责,全都归在李成儒身上,以李成儒的牺牲来如此保住大部分人。 这正是太子太师肖温阮在去世前留下的计策之一。 沈常茂见到这般情况,出列冷笑道:“哦?都察院的罪责仅仅只在于李成儒一人吗?李成儒刚刚到了都察院不久,虽是都察院之首,但又如何有这么大的能耐擅权横行?” 自然,沈常茂是绝不容许都察院仅仅只是牺牲一个李成儒就把干系摘脱干净的。 和赵俊臣的心思一样,借着这次机会,沈常茂想要尽可能的打击太子一党在都察院的势力,就算不把太子在都察院的势力连根拔尽,也要让太子一党伤筋动骨! 随着沈常茂的终于开口表态,三位阁老的门下官员,纷纷跟着出列弹劾都察院上下。 顿时,太和殿内,再次迎来了一片争吵之声。 …………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争吵与辩论终于结束了。 虽然有周尚景、黄有容、沈常茂、赵俊臣四大派系一同弹劾都察院,但都察院衙门把所有罪责都归在了李成儒身上,又有“证据确凿”,李成儒本身也是认罪,再加上德庆皇帝的一力袒护,最终还是没能把太子在都察院的势力连根拔起。 但太子一党的算盘也没有成功,因为四大派系的不依不饶,最终不仅李成儒定罪,被德庆皇帝贬官为民,连带着太子一党中,与李成儒关系亲近的七位御史,也遭到了连累,与李成儒一同被贬斥了。太子一党在都察院的影响力,也是因此而伤筋动骨,再也无法掌控完全了。 而且,为了安抚周尚景等人,避免他们紧抓不放,德庆皇帝还把都察院左都御史的位置,交给了周尚景的门人杜白,至于那七位御史的空缺,则是被沈常茂、黄有容与赵俊臣门下官员瓜分了。 当尘埃落定之后,德庆皇帝面色深沉,宣布下朝。 在百官跪送的时候,德庆皇帝从龙椅上站起身来,深深的看了赵俊臣一眼后,突然开口道:“赵爱卿,下朝后来朕的养心殿一趟,朕有话要与你谈。” 语气看似平淡,但任谁都能听出,这其中强自按捺的怒意! ~~~~~~~~~~~~~~~~~~~~~~~~~~~~~~~~~~~~~~ PS:三更完毕!算是小爆发吧。这几天总算闲下来了,会抓紧时间多更一些。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五十七章.养心殿内 “赵爱卿,下朝后来朕的养心殿一趟,朕有话要与你谈。” 德庆皇帝抛下这么一句话后,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太和殿。 目视着德庆皇帝离去的背影,赵俊臣并没有露出太多的惊慌神色,只是若有所思。 等到百官出了太和殿,一众“赵党”官员,纷纷聚在赵俊臣的身周,神情之间,即是畅快又是担忧。 都察院这些日以来屡屡与他们这些人为难作对,如今总算是报仇了,他们心中的畅快,自不用提。但一想到德庆皇帝此时对他们的不满与怒火,却也不由的心中担忧,只觉得心中没底。 来到赵俊臣身前,詹善常沉吟之间,当先开口道:“都察院这些日子以来,屡屡与咱们为难,如今赵大人您总算是给了他们一个教训,当真是畅快,大涨了咱们的声势士气,不过,陛下那边,恐怕是……” 与此同时,左兰山、刘长安他们,也是同样的心思,皆是齐齐把目光集中在赵俊臣身上,希望赵俊臣能有什么计划应对。 赵俊臣一笑,神色间满是胸有成竹的淡定,轻声说道:“陛下那边,如今虽说有些不满,但咱们毕竟没有触及陛下的底线,我也自有办法解决,你们不必担心。倒是你们,如今庙堂形势转变,太子一党的权势影响,接下来必然会衰弱一段时间,没了都察院在紧紧盯着,你们也要抓紧时间做些事情才对。” 听赵俊臣这么说,众“赵党“官员安心之余,又皆是心照不宣的点头应是。 如今,“赵党”一派,正值权势影响的上升期,奈何一直被都察院紧紧盯着,在收拢人心扩张势力的时候,总是要遭到都察院“结党营私”的弹劾,不免有些束手束脚。如今太子一党在都察院的势力元气大伤,接下来又要负责南巡筹备的案子,再也无暇分心顾及其他,正是“赵党”一派扩张权势的好时机。 左兰山安心之余,点头沉声道:“只要赵大人您心中有底,那咱们大伙也就心中有底了。也确如大人所言,如今咱们这些人在京城中枢,也算是有了权势影响,任谁也不敢小看,但在各个省府州县,诸地方衙门,还是没有什么经营,如今正是大好时机。” 顾全笑道:“是啊,赵大人您让太子负责南巡筹备的案子,当真是一招妙棋,以太子的性子,自北直隶到江南,必是会有不少地方官员获罪,而太子他在前面冲锋陷阵,咱们也正好可以跟在后面摘果子,那么多的官位空缺,总不能全让周首辅他们占了好处。” 童桓亦是振奋道:“前些日子,下官本想要说服下官好友、保定府知府段鹏向赵大人您靠拢,结果不过第二天,就受到了都察院的弹劾,这事情才刚做到了一半,就不敢再有什么动作,当真是束手束脚,如今咱们总算是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番了。” 赵俊臣一笑,点了点头,说道:“你们明白就好。” 说话间,看到一名小太监向着自己走来,知道是来接自己去养心殿的,赵俊臣也就不再耽搁,又向众人说道:“我这就要去养心殿了,你们也不用担心,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就是。” 说完之后,在众“赵党”官员点头应是之间,赵俊臣已是举步向着养心殿方向走去。 ………… 当赵俊臣来到养心殿外,却发现养心殿的掌事太监张秀,正神色焦急在等着自己。 见到赵俊臣出现后,张秀快步来到赵俊臣身前,低声说道:“赵大人您要小心啊,陛下他心情不好,刚刚才摔了杯子。” 对此,赵俊臣早有预料,并不觉得意外,只是点头道:“多谢公公提醒了,还望公公去通报一声,说赵俊臣来觐见陛下了。” 见赵俊臣并不惊慌,张秀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转身进入养心殿内,向德庆皇帝禀报赵俊臣前来觐见的消息。 不过片刻间,赵俊臣就得到了召见。 换上一副老实本分的神情,赵俊臣垂头进入太和殿,然后也没有高呼万岁,只是静静的跪在了德庆皇帝面前,等待德庆皇帝先开口。 其实,赵俊臣很讨厌跪礼,即讨厌自己给别人下跪,也讨厌别人给自己下跪。 但在这般时候,形势比人强,赵俊臣即使再不愿意,也只能跪着。 而且,赵俊臣知道,自己这一次,恐怕要下跪很长时间。 果然,自赵俊臣进入养心殿后,德庆皇帝就丝毫没有要理会赵俊臣的意思,只是冷着一张脸低头审阅折子,显然是要打算给赵俊臣一个下马威了。 没听到赵俊臣的高呼万岁、解释求饶,德庆皇帝稍显意外,略略抬头看了赵俊臣一眼,见赵俊臣只是可怜兮兮的跪在自己面前,却是不发一言,德庆皇帝眉头一皱,神色更冷,冷笑一声后,也不理会,只是继续审阅御案上的折子。 只是,审阅之间,德庆皇帝的表情,却是有些漫不经意,显然注意力还在赵俊臣身上。 就这样,赵俊臣与德庆皇帝,一个垂头跪着装可怜,一个漫不经意的审阅折子,谁也不说话,相互比着耐性。 也不知等了多久,当赵俊臣觉得双膝的酸痛已经难以忍耐的时候,德庆皇帝终于缓缓开口说话了。 ………… “你……就不打算解释什么?” 当德庆皇帝手中再无折子可以审阅后,终于抬头,冷冷的看着赵俊臣,冷冷的问道。 赵俊臣垂首道:“臣这次不论是有怎样的理由,但终究还是违背了陛下您的心思,罪该万死,即使要解释,也要先让陛下您消些气才是。” 听赵俊臣这么说,德庆皇帝怒极反笑,说道:“哈!你说的倒是好听,但话里话外的意思,不还是在向朕暗示,说你有理由要解释?你当真以为朕不知道你的这些小心思?什么让朕消气!还不是在向朕讨可怜!?” 见德庆皇帝猜到了自己话中的意思,赵俊臣也不意外。 以德庆皇帝的心机手段,又如何会看不明白赵俊臣的这点小心思?很多时候,德庆皇帝不过是在装糊涂罢了。 不过,赵俊臣还是说道:“臣的这些话,句句发自真心,绝无敷衍蒙蔽的意思,臣今日在早朝之上,做了违背陛下您心意的事情,心中着实恐慌,更担心陛下您愤怒之下听不进臣的解释,所以只能先让陛下责罚。待陛下怒意稍歇后,臣才敢解释。” 听赵俊臣这么说,德庆皇帝终于再也忍不住心中怒火,大声斥责道:“你也知道朕的生气!?你的胆子也太大了!竟是打算把太子在都察院的势力连根拔起!朕在早朝上,对你屡番暗示,你都置之不理!你也不想想,是谁让你有了今日的地位!是不是觉得自己翅膀硬了,连朕也不看在眼里了?” 赵俊臣垂头不语,只是任由德庆皇帝责骂着。 赵俊臣一向对德庆皇帝步步紧随言听计从,如今首次违背了德庆皇帝的心思,前后落差之下,德庆皇帝心中的怒火,可想而知,绝不是几句斥责就能消散的。 果然,德庆皇帝的声音越来越大,见赵俊臣不反驳,又接着斥骂道:“朕知道,你与太子一向不对付,都察院这些日子以来也一直在弹劾你和你的那些朋党!但朕可曾亏待你!?不一样把那些弹劾全都驳回去了?朕早就说过,只要朕在位一日,你就不会有事,你又担心什么?着急什么?难不成还想要整垮太子?你这是有不臣之心!” ………… 就这样,德庆皇帝足足冲着赵俊臣骂了一炷香时间,养心殿里的太监们,少有见到德庆皇帝如此生气,生怕德庆皇帝下一瞬间就命人把赵俊臣拖出去斩了,想到赵俊臣平日里给他们的那些好处后,皆是忍不住为赵俊臣捏了一把汗。 但赵俊臣就是这么垂首跪着,任由德庆皇帝责骂,一句也没有反驳,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终于,骂了这么长时间后,德庆皇帝喘了几口气,又瞪了赵俊臣一眼后,总算是怒火稍歇,稍稍冷静了下来,说道:“说吧,你今日早朝上为何要这么做!你不解释清楚,朕的火气就消不了!” 此时,赵俊臣的双腿因为长时间跪着,已然完全酸麻了,但听到德庆皇帝的话后,心中却是长出了一口气。 德庆皇帝终于要听自己的解释了。 只要德庆皇帝怒火稍降,头脑冷静下来,能听进去赵俊臣的解释,这一关,赵俊臣就算是过去了。 心中稍定之余,赵俊臣稍稍抬头,看向德庆皇帝,口中说道:“陛下,臣对您一向是忠心耿耿,您也是知道的,又如何愿意违背您的心意?只是今日在早朝之上,于公于私,臣都必须要弹劾都察院,实在是没有选择啊!” 赵俊臣说的可怜,但德庆皇帝依旧是一副不信的模样,只是冷笑道:“哦?看样子你的理由还不少!好,说出来听听,看看你的理由能不能说服朕!” 顿了顿后,德庆皇帝又补充道:“你说于公于私,朕现在不想听场面话,你先说‘私’的方面。” ~~~~~~~~~~~~~~~~~~~~~~~~~~~~~~~~~~~~ PS:今天至少两更,这是第一更。顺便求下点赞,谢谢大家!(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五十八章.赵俊臣的暗示 听到德庆皇帝的命令后,赵俊臣面露为难之色。 这般时候,他还是想先说些于国于朝的大道理,然后再谈自己的私利。 但德庆皇帝这般命令了,赵俊臣也是别无选择。 叹息一声后,赵俊臣说道:“陛下,前些日子,臣随着您的心意,不惜得罪朝中三位阁老,也是一力支持文华殿大学士程远道入阁,按说对那程远道也算是有些恩义吧?但这几日以来,程远道的所作所为陛下您也看到了,入阁后第一件事,就是要严查臣所管的户部,第二件事,就是弹劾与臣关系亲近的工部尚书左兰山左大人!” 德庆皇帝冷哼一声,说道:“这两件事,朕不是都帮着你压下去了?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赵俊臣苦笑道:“是啊,陛下您厚待微臣,将这两件事全都压了下去,臣感激还来不及,又怎敢心生不满?只是臣为了支持程远道入阁,不惜得罪了其他三位阁老,程远道却依然是视臣如敌寇,屡屡向臣、以及那些与臣关系亲近的同僚们为难,让臣里外不是人,着实有些难过。” 顿了顿后,赵俊臣无奈的摇了摇头,接着说道:“臣对陛下忠心耿耿,若只是受些委屈,本也没什么,但那些与臣关系亲近的同僚们,却又如何能忍受这些?臣让他们帮着支持程远道入阁,程远道在入阁后却是屡屡与他们为难,他们在这般情况下又会如何做想?想来他们固然会不满程远道,但也更会对臣的做法心中不服啊。” 听到赵俊臣这么说,德庆皇帝双眼微眯,似乎在考虑着什么,但并没有再打断赵俊臣的解释。 赵俊臣抬头看着德庆皇帝,神情愈加的无奈可怜,继续说道:“陛下您也知道,在官场之上,若是想要有些作为,除了本身的能力之外,更需要有周围同僚的帮衬扶持,否则什么事也做不成。臣也不愿意违背陛下您的心意,去弹劾那都察院上下。只是都察院近些日子以来的所作所为,实在太过份,每天都要上折子弹劾臣和臣的那些亲近同僚,若臣再是以德报怨,帮着陛下袒护都察院,臣的那些亲近同僚,怕是就再也不会对臣信服了!而臣若是没了这些同僚扶持,今后为陛下办事,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说到这里,赵俊臣再次垂下脑袋,叹声道:“这般考虑,正是臣的私心私利,不敢有半句隐瞒,还望陛下明鉴。” 德庆皇帝轻哼一声,说道:“说的好听,什么关系亲近的同僚?还不是你在朝中营结的朋党!?” 话虽然这么说,但德庆皇帝的面色,却稍稍好转了一些,显然是接受了赵俊臣的这番解释。 尤其是赵俊臣的最后一句,对德庆皇帝颇有触动。 赵俊臣想要表达的心思很明确,若是德庆皇帝只是一味的逼迫赵俊臣,让赵俊臣以损害自己党派的利益为代价来支持太子朱和堉,“赵党”上下官员,也绝对会对赵俊臣心中不满,若是“赵党”一派分崩离析,对德庆皇帝掌控朝中大局,也是极为不利的。 另一边,听德庆皇帝这么说,直指赵俊臣在朝中结党营私的事情,赵俊臣好似有些尴尬,又是垂头不语。 ………… 以赵俊臣看来,所谓的“帝王心术”,首要之处,就是承认朝中百官的私利与私心的存在,然后再以私心与私利的分配赏夺,来驾驭百官的心思与行动。 像太子朱和堉那般,认为朝中官员都应该像圣人一般,毫无私心的一心为民,怕是绝对学不会帝王心术的。 而德庆皇帝深悉帝王心术,对于赵俊臣说的这些私利之言,也是心中认同。 然而,认同归认同,生气归生气,仅只是这些解释,还是无法说服德庆皇帝。 见到赵俊臣依旧是垂头不语,德庆皇帝又是一声轻哼,接着说道:“就算是你有些为难,何不说于朕知道?朕难道还不能体谅你的难处?这般猛不丁的在百官面前违背朕的心思,又让朕的颜面往哪搁?” 赵俊臣面色愈苦,解释道:“陛下,臣也是在早朝之前,才发现了左兰山他们的心中不满,实在是没机会禀报于您啊。” 瞪了赵俊臣一眼后,德庆皇帝却也不再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只是冷着脸继续问道:“刚刚你说自己是于公于私,都是不得已而为之,如今你的私心说了,再给朕说说你的公心吧。朕倒要看看,你还能说出什么大道理。” 德庆皇帝却没有想到,赵俊臣还真的说出了一番道理。 只见赵俊臣满脸的认真,缓缓说道:“陛下,臣之所以弹劾都察院,亦是为陛下您的江山社稷考虑,其中理由之一,臣在早朝上已是说过,若是不严惩都察院,百姓们必会心中不服,质疑朝廷的律法公正,也唯有对都察院大加整顿一番,才能够安稳民心,才能进而安稳江山社稷。” 德庆皇帝骂了赵俊臣半天,也是口干了,此时正端着茶盏饮茶,听到赵俊臣的这番话后,却是斜眼看了赵俊臣一眼,说道:“朕说过,朕现在不想听你说场面话。” 赵俊臣却说道:“陛下,这又哪里是场面话?确是臣心中的真正想法,不过,若仅是如此,臣也不敢当众违背陛下,也还有其他考量……陛下,您难道不觉得,如今都察院的那些清流,对太子殿下的影响过于大了?” 听到赵俊臣这么说,德庆皇帝微微一愣,缓缓放下手中茶盏,微微皱着眉头,问道:“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赵俊臣说道:“这就是臣的第二个理由了,陛下,如今都察院的那些清流,对太子殿下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或是因为太子过于信任那些清流们的品行了,几乎是那些清流们怎么说,太子就怎么做。然而太子他毕竟是储君,是将来的皇上,又怎可被某方势力的影响过深?若是这般继续下去,等到将来太子登基,这天下江山,究竟是太子说了算?还是那些清流说了算?” 赵俊臣的话,虽然有些危言耸听,但德庆皇帝的神色却是凝重起来,缓缓道:“你是说,那些清流会在将来操控太子?太子身边的那些人,朕也是深知他们的品行,想来他们不会有这般不臣之心。” 赵俊臣却是摇头道:“陛下,依臣看来,重点不在于他们会不会这么做,而是他们能不能这么做!就算他们没有操控太子的心思,但若是有了操控太子的能力,这就不得不防了。” “会不会”指的是心思,“能不能”指的是能力,有时候,对帝王而言,后者还要更加严重。 一个人若是有了逆反的心思,对帝王而言,并不如何可怕,抓了砍头就是。但一个人若是有了逆反的实力,就算他没有这样的心思,对帝王而言,那就是寝食不安的事情了。 那么,朝中的清流,已是有了操纵太子的能力了吗? 就在德庆皇帝这般暗思的时候,赵俊臣已是进一步解释道:“陛下,原本以太子殿下的英明果断,是断不会被人轻易操控的,但如今的形势却是不同,平日里聚拢在太子身边的人,全是那些清流,太子在朝中的亲信,也全是那些清流,平日里为太子跑腿办事的,依然全都是那些清流,太子再怎么英明果断,在这般情况下,又如何不受那些清流影响?自是那些清流怎么说,太子就怎么做了。” 顿了顿后,赵俊臣继续说道:“陛下,臣大胆揣摩,所谓帝王,应该胸怀宽大,清浊并容,又不偏不倚,才能够坐稳这天下江山。若是帝王身边的人,一味的全是清流,只会造成清流一派独大,绝不是好事。所以,臣也是为了太子考虑,才要弹劾那都察院,削减些太子身边的清流势力,让太子可以借机收纳些其他势力,如此才能够清浊并容,不独受一家一派的影响,还望陛下明鉴。” 说到这里,赵俊臣抬头看着德庆皇帝,神色之间,竟是第一次的闪过了紧张。 ………… 之前,赵俊臣提及“会不会”与“能不能”的区别,其实是有着三层含义。 第一层含义,即是说朝中清流对太子朱和堉的影响太大,即使没有操纵太子的心思,也绝对有操纵太子的实力,让德庆皇帝生出打压太子身边清流势力的心思。 第二层含义,则是在说赵俊臣自己,暗示自己即使有违背德庆皇帝的心思,却也绝没有违背德庆皇帝的实力,以此来让德庆皇帝安心。 至于第三层含义,却是在说太子朱和堉——以朱和堉如今表现出来的胸怀与能力,即使有着治理天下江山的决心,但可有这般能力?将大明江山交给太子朱和堉,可当真是好的选择?以此来暗示德庆皇帝重新考虑立储的事情。 这三层含义,赵俊臣说的隐晦,但赵俊臣相信,以德庆皇帝的心机,绝对是可以听出来的。 除了这三层暗示之外,赵俊臣亦是在试探德庆皇帝。 赵俊臣提及帝王应该“清浊并容”,其中的“清”,指的自然是朝中清流,而其中的“浊”,指的就是赵俊臣自己! 若是德庆皇帝能够下定决心,缓解赵俊臣与太子朱和堉之间的关系,让太子朱和堉不再敌视赵俊臣,并最终让太子朱和堉与赵俊臣走到一起,那么赵俊臣绝不介意马上扭转立场,从今天起全心全意的支持太子朱和堉。 而德庆皇帝接下来的回答,正是关系到赵俊臣今后的道路选择。 所以,赵俊臣虽然早有准备,但在等待德庆皇帝回答之际,心中还是忍不住闪过了一丝紧张! 然后,就在赵俊臣的紧张等待间,德庆皇帝考虑了赵俊臣的话语良久后,终于缓缓开口了。 ~~~~~~~~~~~~~~~~~~~~~~~~~~~~~~~~~~~~~~~ PS:第二更,继续求赞。(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五十八章.道路的确定. “你也别跪着了,起来说话!” 经过刚才的那一番话,德庆皇帝好似终于被赵俊臣说服了,神色宽和了一些,抬头意味深长的打量了赵俊臣几眼后,又缓缓说道。 听德庆皇帝这么说,赵俊臣连忙摆出感激的神情,说了一声“多谢陛下”后,挣扎着就要起身。 只不过,之前跪的时间实在太久了,如今赵俊臣的双腿,已是酸麻的没了知觉,任是怎样挣扎,不仅没能站起身来,还险些摔了个屁墩。 赵俊臣的这般滑稽模样,让德庆皇帝不由失笑,心情又是好转了一些,向着伺候在身边的太监们吩咐道:“你们也别光看着,快去扶他起来。” 见到德庆皇帝神色渐缓,养心殿里的太监们长出了一口气,知道赵俊臣这一关算是过去了。又听到德庆皇帝的吩咐后,不敢怠慢,两名太监快步来到赵俊臣的身旁,将赵俊臣扶起身来。 然而,赵俊臣虽然被太监们扶了起来,但双腿依旧酸麻,还是有些站立不稳。 看到赵俊臣一脸的苦色,身形摇摇晃晃,紧紧抓着身边太监不放手,德庆皇帝无奈的摇了摇头,又吩咐道:“再给他搬张凳子,让他坐下说话。” 听到德庆皇帝要让自己落座,赵俊臣心中自然是求之不得,但神色间却满是慌乱,连声说道:“陛下面前,养心殿内,臣又怎可落座?臣站着就行,腿脚一会儿就好了,不碍事的,还请陛下放心。” 德庆皇帝轻哼一声,说道:“你敢在早朝上当众驳了朕的颜面,如今却不敢坐着与朕说话?让你坐你就坐,矫情什么!” 在德庆皇帝话声之间,有太监搬来了一张圆凳,赵俊臣又推辞了几句后,终究还是坐下了。 待赵俊臣落座后,德庆皇帝又瞪了赵俊臣一眼,说道:“亏你还能编造出这么多冠冕堂皇的借口理由!明明就是因为都察院这些日子以来,与你和你那些朋党屡屡为难,你想要借机报复罢了,却还好似处处在为太子考虑一样!近些日子你别的本事没涨,口才倒是越发的精进了!” 说罢,也不待赵俊臣反驳,德庆皇帝一挥手,又说道:“不过,看你编造的这些理由,终究还算是有些道理,而且今天早朝上你也算是帮过太子,朕就放过你一次。不过……” 说到这里,德庆皇帝脸色微寒,盯着赵俊臣的双眼,继续说道:“朕对你的宽容,也仅限此一次,下不为例!若是你今后再像今日这般,不与朕打招呼就私做主张,甚至当着百官的面与朕为难,朕就不会只是让你跪到双腿酸麻这么简单了!朕这么说,你可明白!?” 赵俊臣连连点头,说道:“臣明白,今后绝不会如此了。” 这般说着,赵俊臣却在心中暗暗补充道:“今天这么做,一是因为迫不得已,二也是为了试探你的反应,今后在势力未成之前,确实也要做的再隐晦一些。” 德庆皇帝并不知道赵俊臣的心中想法,只是听到赵俊臣保证之后,神色微缓,又语重心长的说道:“俊臣你别怪朕对你太刻薄,这是朕对你的看重!如今满朝上下,朕唯有对你最是信任,若是连你也与朕作对,朕就着实不知该再信任谁了,朕知道你有你的难处,但你也要体谅朕的难处!” 赵俊臣点头,面露感激之色,沉声道:“陛下对臣的恩情,臣心中深知,又怎敢违背?还请陛下放心,臣今日已是知错,今后绝不会再让陛下为难了。” 说着,赵俊臣又小心翼翼的试探道:“不过,臣刚才的那些提议,陛下您怎么看?” “你是说,太子身边的清流势力一家独大的事情?”德庆皇帝眉头微皱,沉吟间点头道:“虽是危言耸听,但也确实有些道理。如今太子身边的清流,确实太多了些,对太子的影响,也确实太大了些,朕为这天下江山的长久稳固考虑,确实是不可不防。 当初肖太师去世后,关于下一任太子太师的人选,朕曾向太子征询过意见,没想到太子他竟会举荐南京吏部尚书王保仁,想来这应该是肖温阮在去世前出的主意。 然而王保仁当初是因罪被贬到南京,朕也不大喜欢他,原本还有些犹豫,但听你这么说后,朕反倒是有些心动了,若是由王保仁担任太子太师,对太子在其他方面的帮助暂且不谈,倒也可以制衡太子身边的清流势力。” 德庆皇帝说话之间,赵俊臣神色平静的听着,但心中却是暗暗叹息一声。 又听到德庆皇帝提及王保仁,赵俊臣更是眉头一皱。 ………… 之前,赵俊臣对德庆皇帝的试探与暗示,实际上是赵俊臣的毛遂自荐,是向德庆皇帝表明,自己想要与太子和好、甚至辅助太子的意思! 如今的形势已经很明显了,太子受到朝中各大势力的敌视,若仅仅只是依靠清流支持,完全不足以成事!而且还会造成太子身边清流势力的一家独大! 若是由赵俊臣能够投靠太子,不仅能帮着太子扭转局面,还能帮着制衡太子身边的清流势力,可谓是一举两得!有利无弊! 若是德庆皇帝同意了,那么由德庆皇帝做主,再加上赵俊臣的全力配合,未必不能化解太子朱和堉对赵俊臣的心中敌意! 明白了自己在皇权与臣权之间蛇鼠两端的弊端后,这是赵俊臣对德庆皇帝的最后一次试探! 而德庆皇帝的回答,将决定着赵俊臣接下来将要选择的道路! 是彻底依附皇权、忠心耿耿的继续为德庆皇帝做事? 还是彻底放弃德庆皇帝,向周尚景学习,走向那权臣乱政之路? 前者道路平顺通畅,后者道路荆棘难行! 但道路的选择权,并不在赵俊臣手中! 然而,对于赵俊臣的这番暗示,德庆皇帝却轻轻的绕开了,反而提到了王保仁! 显然,德庆皇帝是想让王保仁来担任这个制衡清流的角色! 至于赵俊臣,德庆皇帝似乎完全没有考虑! 虽然赵俊臣原本就不太抱期望,但明白了德庆皇帝的态度后,心中还是不免有些失望。 其实,赵俊臣也明白德庆皇帝这么考虑的原因。 赵俊臣太年轻了,如今手中的权势影响也太大了,而且名声也不好。 德庆皇帝对于赵俊臣的定位,应该类似于蔡京之于宋徽宗、和珅之于乾隆一般,以利用为主,帮着皇帝吸引民怨背黑锅、制衡庙堂里的派系势力,但绝不会让赵俊臣长久得势的。 若是让赵俊臣与太子朱和堉走到一起,固然好处不少,但以赵俊臣如今的年纪与权势,若是让赵俊臣长期得势,谁知道将来又会发展到何种程度?等到太子朱和堉将来登基之后,怕就要控制不住赵俊臣了。 所以,对于赵俊臣的心思,德庆皇帝是绝不会同意的。 “看来,自己从今往后,绝不能再是一味的依附德庆皇帝了,要想办法摆脱德庆皇帝的影响、并发展自己的势力影响才是。毕竟,双方迟早都要决裂的!而在此之前,无论如何,我都要想办法获得能够与皇权相抗衡的权势!” 暗思之间,赵俊臣知道,自己的这般决定,将让自己从此走向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 如果说,之前的赵俊臣,只是想在臣权与皇权的夹缝中存生,小心翼翼以自保为主,那么从这一刻起,赵俊臣已是下定了决心!要在将来某些时候,会与德庆皇帝彻底决裂!然后走向那奸臣乱政之路! 这条路很难走,但赵俊臣别无选择! 或许是因为早有准备的原因,在这般决定的时候,赵俊臣竟是心情平静! 许多事情,其实早就想到了,如今也只是为了确认一下罢了。 ………… 另一边,德庆皇帝并不知道,正因为他的这般态度,自这一刻起,赵俊臣已是对他彻底的绝望了! 但德庆皇帝却知道,赵俊臣会有这般暗示的原因究竟。 为了安抚赵俊臣,德庆皇帝的神情愈加宽和了,说道:“俊臣,朕知道,因为太子对你的敌意,让你这些日子以来有些坐立不安,毕竟他是储君,是将来的皇帝,若是太子将来登基,你担心自己会下场不堪,可是这样?” 赵俊臣低头道:“臣不敢这么想。臣只知道,只要忠心为陛下办事,陛下您绝不会亏待为臣的。” 德庆皇帝点了点头,说道:“你明白这点就好,你对朕忠心耿耿,朕又怎会亏待于你?太子他对你的不满朕也明白,不过你也放心,今后在太子登基之前,朕会专门为你下一道遗诏。到时候,除非你犯了谋逆之罪,否则有遗诏在手,足以保你安享晚年!” 德庆皇帝的许诺很美妙,但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完全不足以动摇赵俊臣刚刚下定的决心。 更何况,赵俊臣早已知道,在德庆皇帝身上,绝对没有“信守承诺”的优良品德。 但神色之间,赵俊臣却是显露出激动感激之色,不顾双腿依旧还有些酸麻,再次向德庆皇帝叩拜行礼,泣声道:“臣……臣多谢陛下鸿恩!” 见赵俊臣这般模样,德庆皇帝露出满意的神色,说道:“今后你的路还长,怎么走,就看你自己了。” 是的,路还长,怎么走,就看赵俊臣自己了。 ………… 午门之外,许庆彦神色焦急。 他已经得到了消息,赵俊臣今天在早朝上当面与德庆皇帝为难,下朝后就被德庆皇帝叫到养心殿问话!还不知要迎来怎样的责罚! 如今早朝已经散了好长时间,但赵俊臣还是迟迟没有离宫,许庆彦自是极为担心。 就在许庆彦焦急之间,赵俊臣终于出现在了午门之外。 许庆彦连忙迎了上去,连声问道:“少爷,你没事吧?陛下他可有责罚于你?” 赵俊臣笑道:“没事了,这件事已经算是过去了。我这仅只是一次试探罢了,并没有触及陛下的底线,他又怎会责罚于我?解释清楚也就过去了。” 说话之间,赵俊臣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内敛淡然,但许庆彦却不知为何,总觉得在赵俊臣身上,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 赵俊臣并不知道许庆彦的心中想法,只是一边向着自己的轿子处走去,一边吩咐道:“庆彦,今天就不去户部衙门了,直接回府,回府之后,你给左兰山左大人、詹善常詹大人、顾全顾大人、童桓童大人、刘长安刘大人、李立德李大人、魏槐魏大人七位,送去我的名帖,让他们今晚到府里一聚,我有事与他们谈。” 随着立场道路转变,赵党的目标,也需要变一变了! ~~~~~~~~~~~~~~~~~~~~~~~~~~~~~~~~~~~~~~~ PS:这一章,包括之前的铺垫,算是本书情节的一个转折点,从这一章开始,赵俊臣将彻底抛弃“投机者”的身份,开始走向权臣摄政之路!然而这一章的文字,虫子怎么写都觉得味道不对,写了删,删了写,前后六七遍!如今的内容虫子依旧觉得不满意!只能算是通顺罢了,但不想再拖,还是传上来了!还望大家见谅! 今天还有一章!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六十章 .对楚嘉怡的第二次利用. 赵俊臣是从后门回到赵府的。 无他,如今聚在赵府外面的难民,不仅没有被赶走,反而越聚越多了! 看难民们的数量,足足有上百人,如今在京中滞留的各地难民,差不多尽皆是聚到了赵府之外! 好似因为赵俊臣救了虾儿的缘故,让难民们对赵俊臣的好感大增,又受了有心人的蛊惑,更是让他们把赵俊臣视为申诉冤情的唯一指望。所以任是赵府中人如何驱赶,就是不愿离去。 ………… 从后门回到赵府中,赵俊臣刚出了轿子,脚一落地,就皱着眉向许庆彦说道:“那个门房管事,从今日起就别让他在府里呆着了,给他点银子,由他自谋出路吧。” 许庆彦连连点头,也是神色不满,说道:“少爷说的有理,如今府里的这个门房管事也太没用,连些难民也赶不走,这府里门房平日里迎来送往的,没点本事也只会误事罢了,也确实该换人了。” 赵俊臣摇了摇头,也不再多说,只是向着书房方向走去。 许庆彦跟在一旁,问道:“少爷,那些难民怎么办?继续赶他们?不是我说,这些难民也确实难缠,竟是赖着不走了。就这么堵在咱们府外面,看着实在碍眼!” 赵俊臣犹豫了一下后,说道:“由他们去吧,今天早朝上已是有了决定,陛下要严查南巡筹备的纰漏,接下来自有三法司受理案子,无需我来为他们做主,等到消息传开后,他们自就散去了。” 许庆彦却是有些不甘,说道:“就这么任由他们呆在咱们府外面?要不我派人去通知三法司,让他们来领人?” 赵俊臣并不在意,只是说道:“你看着办就是。不过你让秦威再去催促下西厂,让他们尽快查出难民会聚在咱们府外的原因究竟,我总觉得这事情另有隐情,否则以我如今的名声,那些难民又怎会把我视为他们伸冤的指望?” 在许庆彦点头应是间,赵俊臣已是来到书房不远处。 抬头看去,却见楚嘉怡已是得到了赵俊臣回府的消息,正在书房外面候着。 ………… 来到书房之后,直到傍晚之前,赵俊臣就再也没有离开过,连午饭也是在书房里吃着。 在书房里,整整一天时间,赵俊臣都在查询户部的档案资料,专注的准备着一份折子。 见赵俊臣如此认真的准备一份折子,好像极为重要,身为一个居心叵测潜入赵府里的探子,楚嘉怡自然是很关心。 所以,在为赵俊臣磨墨铺纸之间,楚嘉怡会时不时的偷偷瞅一下折子里的内容、 然而,赵俊臣的这份折子,不仅数据繁多,而且内容复杂,涉及了不少户部理财以及国家税赋的专业内容,楚嘉怡虽然读书多人也聪慧,但这般偶尔偷看,却也完全摸不着头脑,根本不知道赵俊臣到底在写些什么。 虽然有心询问,但见到赵俊臣神色专注,而自己又初来乍到,所以楚嘉怡还是忍着没敢问。 不知不觉,时间已然临近傍晚,这份准备了整整一天的折子,赵俊臣终于写完了,足足有十多页的样子。 和楚嘉怡一样,许庆彦也从没见过赵俊臣花这么长时间准备一份折子,见到终于结束后,忍不住问道:“少爷,你这是在写什么折子?竟是花了这么大的功夫?” 赵俊臣正伸着懒腰,听到许庆彦的询问后,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看似神色平淡,但口中说出的话语,却是让许庆彦和楚嘉怡皆是身子一震。 “将来用来保命的折子,自然要准备的详细些。” “保命用的折子?”许庆彦大吃一惊,愣愣的看着赵俊臣手边的折子,接连问道:“少爷你准备它干嘛?可是出什么事了?这份折子又是写着什么?竟是能用来保命?” 赵俊臣摇了摇头,轻声道:“倒不是出什么事了,准备这份折子,也不过是为了有备无患未雨绸缪罢了,至于折子的内容嘛……” 说到这里,赵俊臣将折子递给了许庆彦,又说道:“你看看就是。” 许庆彦小心翼翼的接过折子,展开细看,但神色间却愈加的茫然了。 良久之后,许庆彦将折子还给赵俊臣,一脸苦相道:“看不懂。” 赵俊臣见许庆彦这般模样,不由哈哈一笑,说道:“看不懂就对了,若是你能看懂了,就能到户部做事了,也能为我分忧些。” 笑罢,赵俊臣神色渐渐变得严肃,解释道:“这是朝廷商税改革的折子,若是能依这折子里的内容而行,朝廷每年的收入,至少能增加两三千万两银子!” “两三千万两!?还至少?!” 听到赵俊臣口中吐出的数字,不仅许庆彦惊呆了,连楚嘉怡也是跟着愣住了。 究竟是怎样的商税改革?竟然能凭空为朝廷增加近一倍的收入? 若真像赵俊臣所说的这样,这份折子可谓是价值连城了! 赵俊臣见许庆彦这般模样,犹豫了一下后,继续解释道:“也罢,就和你说一下吧。如今朝廷银钱窘迫,人尽皆知,但为何会如此窘迫,却少有人考虑。依我看来,就是因为民间走私的泛滥,使得我朝损失了太多的商税。然而,民间之所以会走私泛滥,其根本原因,还是因为朝廷的商税征收太过混乱了。 如今这大明天下,县有县的收税站,州有州的收税站,府有府的收税站,省有省的收费站,镇守太监有镇守太监的收税站,甚至连各处皇家田庄,都私设有收税站。除此之外,还有数不胜数的临时收税站。而各处收税站的征税,也没有统一标准,什么物品需要征税,税又该如何征,完全由征税官员随意做主。 如此多的收税站,如此混乱的收税标准,无论百姓还是商家,自然皆是苦不堪言,许多不过价值百余两银子的货物,从出发地运到目的地,却往往需要缴纳三五百两银子的税,如此一来,世人又哪里能受得了?也只能走私了。” 解释之间,见许庆彦与楚嘉怡听得入神,赵俊臣一笑,又继续解释道:“这般走私猖獗之下,我朝商税的损失,又何止两三千万两?去年我朝的商税总数不过三十五万两银子,但据我所知,我朝仅京杭大运河这么一条商路,每年走私的棉布,总价值就不下七十万两白银!若是对这些走私棉布进行抽税,就有近十万两白银的税收! 要知道,这还仅只是京杭大运河这么一条商路而已!这还仅只是在其中棉布这一项货物罢了!我朝的商税究竟应该有多少,即使是我,也完全说不准,但必然是一个天文数字,两三千万两的银子,也不过是底线罢了。” 楚嘉怡忍不住问道:“所以老爷您打算在朝中进行商税改革?” 赵俊臣却摇头道:“没这个打算,它牵扯到的方方面面实在是太多了,无论是大大小小的地方官员、还是满天下的走私商人、又或者是每年都能收到一大笔孝敬银子的中枢大员,包括我自己,都是如今税收混乱的受益者,我又如何会去轻易碰触?我说过了,这只是一份保命折子罢了。” 顿了顿后,赵俊臣一脸感慨的说道:“世人皆说伴君如伴虎,我今日总算是感受到了,今日在早朝上,我不过是没有顺着陛下心意办事,竟是险些引起陛下的敌视。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说不清,所以我未雨绸缪,先备下这么一份折子,将来若是陛下他打算整治我了,就把这份折子呈给陛下,不仅能转移陛下的注意,更是大功一件,到那时候,我就算是做了什么错事,陛下怕也不会怪我了。” 许庆彦恍然大悟,连连点头道:“原来是这样的保命折子,少爷高明。” 赵俊臣好似也很得意,笑了笑后,把折子收到了密匣里,说道:“不过,你们切记,这份折子的事情千万别让人知道了,既然是保命折子,就是在万不得已的时候用的。我如今之所以受陛下重视,正是因为朝中银钱窘迫,唯有以我的理财本事,这朝堂的财政才能继续运转下去,所以陛下他离不开我。 而这份折子的事情若是让别人知道了,又真的进行了商税改革,那朝中银钱宽裕后,不仅会平白让别人得了功劳,我在陛下心中的地位,怕也会大不如前,就再也无法与人一争长短了。” 听赵俊臣这么说,许庆彦连连点头应是,而楚嘉怡却是眼中闪过了奇异的光芒。 就在这般时候,书房外,有赵府下人禀报道:“老爷,工部尚书左兰山左大人、户部侍郎詹善常詹大人来了。” 听到禀报后,赵俊臣也不耽搁,向楚嘉怡嘱咐两句后,就起身带着许庆彦离开了。 而等到赵俊臣离开之后,楚嘉怡先是查探了一下书房左右,见无人注意后,回到书桌前,小心翼翼的打开赵俊臣存放折子的密匣,然后铺纸磨墨,开始对着赵俊臣的“保命折子”抄写起来。 ………… 自然,这是赵俊臣再一次的利用了楚嘉怡,故意让楚嘉怡把这份折子交给太子朱和堉。 赵俊臣如今已是有心脱离德庆皇帝的控制,走那权臣之路。 但如今朝中形势稳定,各大派系已经把能瓜分的权势全都瓜分了,赵俊臣想要再进一步,实在是难上加难。更别说是顶替周尚景的位置了。 所以,唯有把水搅浑,把原本稳定的局势搅乱,赵俊臣才能浑水摸鱼,才能有机会进一步的发展! 而历朝历代以来,有什么事情能把原本稳定的局势搅成浆糊一般混乱? 唯有制度改革! 而其中,牵扯到各方利益的税务制度改革,更是如此! 所以,赵俊臣才会花费整整一天时间,来准备这份商税改革折子! 但赵俊臣并不打算由自己亲自来做这件事,正如赵俊臣之前所说,商税改革,涉及的方方面面的利益实在太多了,牵一发而动全身!想要改革,必然会触及所有势力的利益,引来满天下的敌对。 赵俊臣能看清楚这一点,周尚景、黄有容、沈常茂三人,自然也能够看清楚这一点,自然更不会去做这种事情! 甚至于,就算赵俊臣真把这份折子交给了德庆皇帝,即使以德庆皇帝的爱财,也会考虑详细,不敢轻易动手。 那么,又有谁会去做这种“正确又鲁莽的傻事”? 唯有太子朱和堉了。 正好,因为之前负责的南巡筹备出了纰漏,太子朱和堉正急于找机会重新向德庆皇帝与百官证明自己的办事能力! 正好,因为德庆皇帝即将南巡,在南巡的时候,太子朱和堉监国,手中权势将前所未有的大,足以独立推动这般商税改革! 正好,赵俊臣打算再给太子找些麻烦! 而赵俊臣又在楚嘉怡面前着重说了这份折子对自己的重要性,以及一旦会被他人得到后的损失,也不怕楚嘉怡不上赶着把这份折子交给太子朱和堉。 ………… “保命折子?催命折子还差不多!” 这般暗暗想着,赵俊臣向着赵府正堂走去。 在那里,被他召唤而来的“赵党”官员们,已经在等候着了。 ~~~~~~~~~~~~~~~~~~~~~~~~~~~~~~~~~~~~~~~~~ PS:今天第二更,先行祝大家中秋快乐,明天会再多更一些!(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六十一章.谋算. 其实,赵俊臣通过楚嘉怡把商税改革的主意透露给太子朱和堉,还有更深一层的考虑。 ………… 古今中外,千百年来,有人的地方,就会出现阶层。而有了阶层,就会出现各式各样的规程制度。 但何为“制度”? 按照后世学者们的解释,所谓的“制度”,是世人共同遵守的办事规程与行动准则,是在一定历史条件下形成的法令、礼俗等等的规范规格。 但赵俊臣却认为,所谓“制度”,其本质是一种利益的分配方式,是既得利益者维护自己利益的一种手段,古往今来,或好或坏的制度规章虽然数不胜数,却从无例外。 所以,穿越到这个时代之后,赵俊臣虽然明明拥有领先这个时代数百年的见识与眼光,虽然明明知道这个时代诸般制度的弊端落后,但赵俊臣却从未想过要进行制度变革。 因为赵俊臣很清楚,一旦贸然的进行制度变革,必然会牵一发而动全身,引来既得利益者的反弹与敌视。 何为既得利益者? 就是这个时代所有的权势者、富有者与盛名者! 而这些人,偏偏又掌控着一个时代的权势、财富与话语权。 除非能为这些人创造出更多的利益,否则他们绝对不会同意任何损害自己利益的制度变革! 而一旦引起这些人的反弹与敌视,赵俊臣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赵俊臣从不敢高看自己,他的目的,从来都只是小心翼翼的自保。而变革时代这种事情,唯有时势造就的“伟人”们才能做到的,但赵俊臣从不是一个“伟人”,他只是一个凡人罢了。 ………… 虽然如此,但赵俊臣也明白,在现有的制度下,他是绝对无法与德庆皇帝相抗衡的。 无他,明朝的军权,一向都只是掌控在明朝皇帝手中。 而只要军权在手,明朝的皇帝就立于了不败之地,臣子们就绝无反抗他的可能。 别看周尚景如今权势汹天,好似可以在庙堂中与德庆皇帝分庭抗礼,但这只是因为德庆皇帝不想把事情闹大做绝罢了。 周尚景门生故吏满天下,声望又高,若是贸然对周尚景动手,必然会迎来朝野动荡,对德庆皇帝的身后名声,也是大有坏处。 而且,周尚景的年纪,足足要比德庆皇帝大了近二十岁,如今已经七旬有余,再也活不了多久,德庆皇帝也能耗得过他。 所以,为了江山安稳考虑,德庆皇帝这些年来,仅只是用权谋心术与周尚景明争暗斗。 但若是德庆皇帝能够下定了决心,不惜天下动乱也要铲除周尚景,只需要一道圣旨下去,五城兵马司封城防范,两厂一卫抄家抓人,周尚景没有军权,再是怎样的权势滔天,再是怎样的朋党无数,怕也反抗不得。 周尚景尚且如此,更何况赵俊臣? 德庆皇帝若是想要整治赵俊臣,在现有的规章制度下,赵俊臣根本反抗不得。 所以,在生出了权臣谋政的心思之余,赵俊臣也是一改从前的想法,竟也生出了变革现有制度的心思。 因为赵俊臣明白,唯有在制度变革后,他才能谋取更大更多的权势影响,才能动摇德庆皇帝的绝对优势。 但正如前文所说,制度的变革,绝不是一件小事,代价大,风险高,赵俊臣自然不会贸贸然行事。 所以,他才会把商税改革的折子,通过楚嘉怡透露给太子朱和堉,为朱和堉制造麻烦的同时,也是利用朱和堉为自己试水。 唯有朱和堉先行用激进贸然的手段,试图进行改革却遭到失败之后,两相对比之下,那些既得利益者们,才能接受赵俊臣更加温和适宜的变革手段。 然后,赵俊臣才能借着诸般变革,慢慢积攒与德庆皇帝相抗衡的权势。 ~~~~~~~~~~~~~~~~~~~~~~~~~~~~~~~~~~~~~~~ 赵俊臣脑中念头虽多,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暗思之间,赵俊臣已是步入了赵府正堂。 见到赵俊臣出现,先一步来到赵府的左兰山、詹善常与刘长安三人,连忙起身相迎,恭声问好。 赵俊臣神色间满是温和,抬手示意他们无需多礼后,笑道:“你们三人怎么提前来了?我这边可是连晚饭都还没备好。” 说话间,赵俊臣已是走到主位坐下,并示意三人落座。 左兰山跟着坐下后,笑道:“听闻赵大人您有召唤,我们几个自是不敢怠慢,早早的把手中朝务解决掉,就紧赶慢赶的来见大人了。” 詹善常则说道:“正是如此,不过童桓、顾全、与李立德三位大人,因为要处理南巡纰漏的案子,事情多些,怕是要再等些时候,还望赵大人勿要怪罪。” 赵俊臣又是一笑,说道:“是你们来早了,又不是他们来迟了,我又要怪罪什么。” 刘长安却是小心翼翼的试探道:“不过,赵大人您把我们这些人全部叫来,却是情况少见,可是出了什么事?难道是陛下那边还有麻烦?” 听到刘长安的询问,左兰山与詹善常皆是神色一肃。 赵俊臣一向行事低调,如今“赵党”一派,虽然权势渐大,但赵俊臣却少有把他们召集在一起议事,若是有什么事情,也只是与具体负责之人碰面罢了。 如今赵俊臣把他们这些“赵党”核心人物全部招来聚会,依左兰山他们看来,定也是有什么重要事情要嘱咐了。 再联想赵俊臣今天首次违背了德庆皇帝的心意,被德庆皇帝唤到养心殿谈话,虽然赵俊臣之前曾信誓旦旦的保证没事,但德庆皇帝的心思又有谁能说得准?不由得心中不安。 就在左兰山、詹善常、刘长安三人暗暗担心之间,赵俊臣已是笑着摆手道:“陛下他的不满,我已经解决了,你们不用担心,我这次把你们唤来,却是因为其他事情。” 见三人安心之余,又神色更加专注的看着自己,赵俊臣却说道:“先不着急,等人来齐了再说。” 听赵俊臣这么说,左兰山、詹善常与刘长安三人,也只能按下心中的好奇,先行与赵俊臣说些闲话。 没过多久后,童桓、顾全、李立德等人前后来到赵府,魏槐则是最后一个来的。 ………… 等到“赵党”的核心人物全部到齐后,赵俊臣放下手中茶盏,神色微肃。 见赵俊臣这般模样,众人也皆是自觉地安静下来,把目光集中在赵俊臣身上。 只见赵俊臣环视众人一眼后,缓缓说道:“今日请各位前来府中一聚,却是本官有了些新想法,有心变动下咱们在朝中的方针对策,所以想要与各位商议一下。” 见赵俊臣说的严肃,众人纷纷点头道:“赵大人请说。” 赵俊臣说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突然觉得,这些日子以来,咱们在朝中的动作步伐、权势扩张,是不是有些过分的谨慎小心了些?” 赵俊臣的话说的没头没脑,众人不由疑惑,詹善常问道:“大人为何这么说?” 赵俊臣解释道:“其实不用我说,各位也能想得明白,自从温观良倒台后,陛下他就对咱们多有扶持,正是为了让咱们代替温观良,平衡朝中势力,与此同时,咱们也唯有与朝中各派系争权夺势,陛下他也才能够安心。” 见众人点头,赵俊臣接着说道:“但咱们这些日子以来,却是竭力避免与周尚景、黄有容、沈常茂这三位阁老冲突,虽然彼此相安无事,没了明争暗斗而烦心,但也因此限制了咱们的权势发展,这段时间以来,咱们在朝中的影响虽然渐渐大了,但手里面的权势,却与前些日子相比没有任何涨进,咱们如今打算从地方衙门下手,其实也是迫于无奈之举。 然而,无论中枢还是地方,基本上已经全都被那三位阁老瓜分干净了,咱们最多也只能找些残羹剩饭吃,接下来即使再怎么用心发展,咱们手里的权势,怕也是涨进有限。如此一来,咱们在朝中的权势,又何时才能与那三位阁老相抗衡?难道就这么半死不活的混日子? 更何况,陛下之所以会扶持咱们,就是为了让咱们与那三位阁老争夺权势的。若是咱们迟迟没有动作,陛下他也必然会不放心咱们,转而支持其他人,到那个时候,咱们可就错过时机了。” 赵俊臣说话时神色平静,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是让众人皆是身子一震。 左兰山忍不住问道:“赵大人,您的意思是说,咱们从今往后,将不再与那三位阁老和睦相处,转而与他们争夺权势?” 赵俊臣轻轻一笑,点头道:“正是如此,也唯有如此,咱们手中的权势,才能够得到真正的涨进,这朝中权势,就是争来的。正好如今陛下他对咱们还存着期望,在最开始的时候,必也会支持咱们,咱们何不趁着机会,把手里的权势好好扩充一番?” 其实,之前与朝中三位阁老和睦相处的决定,正是出于赵俊臣,当时的赵俊臣,一心想要在臣权与皇权的夹缝中存生,只想要两不得罪四面讨好,自然约束着门下官员不与其他派系争夺权势了。 但如今,赵俊臣却已是下定决心,要成为朝中权臣,自然不会再与那三位阁老客气,却是要与他们争权了。 利用太子朱和堉,改革商税制度,把局势搅乱,为赵俊臣接下来的动作试水,只是赵俊臣计划的一部分。 与朝中几位阁老争夺权势,扩涨自己的势力影响,则是赵俊臣计划中的另一部分。 所以,赵俊臣才把“赵党”的核心人物全部招在一起,宣布今后“赵党”今后路线的转变! ………… 官员哪有不爱权的,听到赵俊臣的话后,想着有德庆皇帝的支持,赵俊臣手中还有西厂势力相帮,再怎么也不会输了,赵府正堂之内,所有人皆是面色兴奋。 其实,若不是赵俊臣一直压制着,他们怕是早就与那三位阁老的门下官员发生冲突了。 左兰山一副精神振奋的模样,说道:“大人说的有理,您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就是!大人您说吧,咱们先从谁下手?黄有容还是沈常茂?以咱们如今的权势,倒也不怕他们!” 左兰山却没有提及周尚景,因为左兰山知道,如今的“赵党一派,怕还是争不过周尚景的,只能从黄有容和沈常茂身上下手了。 赵俊臣却是微微一笑,缓缓说道:“全部!不仅黄有容,不仅沈常茂,连周尚景手中的权势,咱们也要争上一争!” 听到赵俊臣这么说,所有人皆是身体一震!(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六十二章.说服与底牌. “什么!?” 听到赵俊臣的话后,正堂内所有的“赵党”官员,皆是不由的大吃一惊。 一向内敛低调的赵俊臣,又何时变得这般野心勃勃不知天高地厚了?不仅要同时与沈常茂、黄有容两位阁老争夺权势,连首辅周尚景都要一同招惹? 这不是在找死吗? 想到将来的“赵党”一派,会被三位阁老合力反扑的样子,所有人都是脸色发白。 詹善常与左兰山对视一眼后,终于由詹善常先开口道:“大人,咱们这么做……是不是太着急了些?” 左兰山亦是连连点头,说道:“是啊,大人,咱们何不一步一步来?这样同时与三位阁老撕破脸面,以咱们如今的权势影响,怕是应付不来啊。” 顾全也是期期艾艾的说道:“其实,这黄有容与沈常茂倒还好说,咱们终究不怕他们,但周首辅……” 随着詹善常、左兰山与顾全开口表态,众“赵党”官员纷纷表示赞同,唯有西厂的魏槐,露出深思之色,并没有发表意见。 众人虽然反对,但赵俊臣却是一副胸有成足的样子,轻轻一笑后,解释道:“其实,这如今的庙堂局势,正是那周尚景一手营造而成,因为在如今的局势下,咱们这些人与黄有容、沈常茂他们,是根本无法威胁到周尚景的,陛下也不会过度的猜疑周尚景,而周尚景又能够牢牢把控大局,获取最大的好处,所以他必然会极力维持如今的庙堂局势。 而咱们若是想要扩张权势,就会打破这番局势,就必然会迎来周尚景的压制。可以说,咱们这些人想要成事,无论怎样的谨慎行事,都迟早会与周尚景敌对。既然如此,咱们又何必还要顾虑着会不会得罪周尚景?既然想要闹些事情,那么就不妨把事情闹大了,既然迟早都会受到周尚景的打压,何不妨从一开始就与他明火执仗的斗上一斗?” 赵俊臣虽然这么说了,但这些理由,依旧无法让众人信服,所有“赵党”官员,也皆是面带顾虑,沉默着没有赞同。 毕竟,周尚景执掌朝堂数十年,其权势威风,早已是深入人心,左兰山、詹善常他们,更是深知周尚景的厉害手段,如今赵俊臣想要贸贸然的与周尚景作对,他们又如何能够轻易下定决心? ………… 见众人迟迟不能下定决心,赵俊臣眉头微皱,不由的暗暗叹息一声。 他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但因为涉及了许多隐秘,却终究没法与他们明说。 事实上,赵俊臣之所以要同时招惹周尚景、黄有容、沈常茂三位阁老,并非是赵俊臣不知天高地厚,而是赵俊臣明白,等到太子朱和堉开始商税改革后,朝廷形势必然会是一片混乱,在这般情况下,无论德庆皇帝还是周尚景,为了天下江山考虑,都必然会全力稳定局势,防止再有什么变数发生,会进一步搅乱局势。 到了那个时候,赵俊臣若是想要借着混乱局势争权夺势,都必然会受到德庆皇帝与周尚景的合力压制,再想要牟取什么好处,怕就不可能了。 所以,赵俊臣才要赶在形势混乱之前,先行与三位阁老产生冲突,唯有如此,才能把局势进一步的搅浑;才能让庙堂的形势局面,进一步的脱离德庆皇帝与周尚景的控制;才能在接下来的混乱局势中扩张自己的权势,为自己牟取更多的好处。 最重要的是,一旦太子朱和堉开始了商税改革,赵俊臣即使得罪了三位阁老,即使再怎么形势不利,在德庆皇帝与周尚景全力维稳的心态下,也很容易从这场冲突中脱身,绝不会损失什么。 ………… 但这般考虑,赵俊臣终究没法与一众“赵党”官员明说。 然而,赵俊臣接下来的计划,又必须要有这些人的全力配合才行。 所以,赵俊臣犹豫了片刻后,终于决定亮出一些自己的底牌,让左兰山、詹善常他们安心。 事实上,自赵俊臣进入庙堂以来,对于周尚景的老谋深算、手段心机,无不让赵俊臣深为顾虑心惊,为了以防万一,赵俊臣已是准备了几张对付周尚景的底牌。这些底牌虽不足以动摇周尚景的根基,但也可以在关键时候,让周尚景妥协一二了。 于是,在众人沉默之间,赵俊臣缓缓开口了。 “众位大人,你们可曾想过,当初陛下想要南巡,为何会阻力重重,直到我回京之后,解决了南巡银钱,才终于有了结论?” 听赵俊臣突然提及不相干的事情,众人不由奇怪,李立德下意识的说道:“不就是因为太子他的极力反对吗?要不是……” 话到一半,李立德突然愣住,因为李立德突然想到,以太子在朝中的势力影响,是根本无法阻止德庆皇帝的。 能做到这一点的,满朝上下,唯有首辅周尚景。 所以,李立德问道:“大人您是说,是周尚景?” 赵俊臣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是啊,若不是周尚景他同样反对陛下南巡,当初又怎会形势僵持?只不过太子的态度最为激烈,让周尚景的反对不那么显眼罢了,不过各位大人难道就不觉得奇怪?要知道,这些年来,只要不会触及周尚景的利益,那周尚景可是极少会当面反对陛下心意的。” 听赵俊臣这么说,众“赵党”官员皆是若有所思。 确实,当初德庆皇帝想要南巡,之所以阻力重重,根本原因不是太子一党的反对,而是因为周尚景的反对!也唯有周尚景,才能在庙堂中与德庆皇帝相持不下。 但周尚景又为何会因为区区南巡的事情而与德庆皇帝作对?这对周尚景而言,平白得罪了德庆皇帝,却没有任何好处,可谓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 见众人深思,赵俊臣接着说道:“还有一件更奇怪的事情,在南巡确定了之后,那周尚景又为何会好端端的放弃了留京辅政的大好差事,反而非要陪驾随行南下?这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众“赵党”官员又是一愣。 陪驾南巡的好处,对朝中官员而言,不外乎就是增加些圣宠罢了,以周尚景如今的地位权势,又如何会在意这点圣宠?而留京辅政的差事,却是大权在握,最容易谋取好处,但周尚景竟是主动放弃了,这就更是不同寻常了。 就在众人暗暗思索的时候,赵俊臣却提醒道:“各位大人想必都知道,咱们首辅大人的长孙周素海周大人,如今正在苏州府知府任上。由于周首辅的几位儿子,或是早折,或是能力不足,这个周素海大人,如今可是深得首辅大人的看重,甚至极有可能会是周家的下任家主。” 听到赵俊臣话里话外的暗示,所有人皆是神色一变。 左兰山小心翼翼的问道:“大人您是说……苏州那边出了什么大事故,会危及周素海的仕途,于是被首辅大人压了下去,然而陛下一旦南巡,却极有可能会暴露,所以首辅大人才会全力阻止陛下南巡,又在阻止不成后想要伴驾南巡?” 赵俊臣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只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笑着说道:“民间曾有传言,说苏州那边前些日子曾有倭寇作乱,因为地方衙门的准备不足,那些倭寇甚至攻入了苏州城内大肆掠夺,虽然最后被赶走了,但苏州城东,却已是一派狼藉。” 说到这里,赵俊臣摇头叹息:“不过,终究只是民间传言罢了,朝廷毕竟没有得到任何消息,想来必然是假的,否则,周素海周大人的仕途,怕就彻底毁了。说起来,苏州的风景人文,最是让人向往,如今即将南巡了,本官倒是可以趁机陪同陛下去游览一番。” 听赵俊臣这么说,一众赵党官员皆是神色变幻不定。 若是赵俊臣暗示成真,那么以此为底牌,即使扳不倒周尚景,但也足以让周尚景让步了。 ………… 最终,一众“赵党”官员虽然还是有些不放心,但在赵俊臣的坚持下,终究还是同意了赵俊臣接下来的计划。 在离开赵府的时候,所有人都是神色肃穆。 毕竟,接下来他们要与三位阁老同时敌对了,虽然赵俊臣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但他们这些人还是有些心中没底。 当所有人都离开后,赵府正堂之中,唯有魏槐留了下来,好似有什么事情要禀报。 赵俊臣的神色也肃穆了些,看着眼前的魏槐,缓缓问道:“那些难民聚在我府外求我主持公道的事情,是受何人蛊惑,西厂那边可查清楚了?” 魏槐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说道:“没有查清楚,但大约也可以猜到背后主使是何人了。” 赵俊臣一愣,皱眉道:“怎么说?” 魏槐解释道:“西厂这边倒是查到了一些线索,但这些线索追到一半后,却全都断了,无法再追下去,所以根本没法查清楚幕后主使之人。不过……” 魏槐说到这里,赵俊臣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叹息一声后,说道:“不过,让你们西厂也查不明白根底,能做到这一点的势力,就我所知,这京中上下只有三派而已。而在这三派势力之中,有动机这么做的,也唯有周尚景了。” 赵俊臣所说的三派势力,是指德庆皇帝、七皇子朱和坚、以及首辅周尚景。 但德庆皇帝绝不期望赵俊臣名声扭转,七皇子朱和坚更没必要这么做,唯有周尚景,才能利用赵俊臣的名声好转,来离间赵俊臣与德庆皇帝之间的关系了。 看来,在赵俊臣打算向周尚景动手的时候,周尚景也打算向赵俊臣动手了。 ~~~~~~~~~~~~~~~~~~~~~~~~~~~~~~~~~~~~~ PS:第一更。(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六十三章.会试之后. 第二天,清晨巳时刚过。 京中内城的东北方,是礼部的贡院,朝廷的每一届会试,都是在这里举行。 在这一天,在万众瞩目之下,又时隔九日之后,贡院的大门再次开启,千余名应试举子,纷纷从贡院当中走了出来。 却是今科的春闱会试,在这一天终于结束了。 考生们因为各自的发挥,此时或喜或忧、或哭或笑、或嫉恨或炫耀,人间百态,在此尽演。 其中,那些投靠了赵俊臣的考生们,因为提前知道了考试题目的缘故,在这场会试中纷纷的“超常发挥”,如今皆是信心满满雄心万丈,只等着杏榜提名后入朝为官,然后又在赵俊臣的提携下扶摇直上了。 ………… 却说那赵山才,此时也是混在一众举子之中,举步向着贡院外走去。 以赵山才的学问才华,应付今科的会试春闱,自然只是牛刀小试。心中的自信虽然没有表露在外,但实际上,在答完了考卷之后,赵山才就已经确信,今科的会试春闱,自己必然是名列前茅。 所以,对于会试结果,赵山才并不担心,只是一边向外走着,一边暗思道:“如今这朝野之间,正值多事之秋,却偏偏又迎来了会试春闱,在这九天当中,我困在贡院里面,内外不通消息,也不知朝野间发生了多少变故,接下来却要仔细打探一番才是。” 赵山才继承了前太子太师何明的帝王心术传承,虽身在草野,却心在庙堂,但这九天以来的消息隔绝,让赵山才总有些不习惯,所以在会试结束后,他首先想到的,就是打探这些日子以来的朝野变故。 然而,就在赵山才暗思之间,突然有一人跌跌撞撞的从他身边走过,肩头碰撞下,赵山才猝不及防,险些摔到。 但这人也不道歉,好似根本没有注意到,只是继续向着贡院外面走去,脚步蹒跚,一副神情恍惚的模样。 看到这人的背影,赵山才微微一愣,然后大声呼唤道:“严兄请留步。” 原来,赵山才竟是认识这人,这人名叫严如安,虽然家境不好,但才学不俗,见识心智也皆是不差,赵山才曾与他见过几面,相谈之下,颇为投机。如今看到严如安的恍惚模样,好似出了什么事情,赵山才心中关切,自然想要询问一番。 然而,对于赵山才的呼唤,严如安依旧没有注意到,只是跌跌撞撞的继续先前走着。好似失了魂一般。 赵山才眉头一皱,快步赶上严如安,伸手把严如安拦了下来,却看到严如安面色惨白双眼无神,神色间满是凄惨绝望,不由心中一惊,连忙关切的问道:“严兄,见你神情恍惚,可是出什么事了?” 另一边,严如安也终于注意到了赵山才,先是愣愣的打量了赵山才片刻,然后惨笑道:“原来是赵兄,以赵兄的学问才华,今科必是能够名列前茅了吧?小弟在这里先行恭喜赵兄了。” 虽然是在恭喜,但严如安的眼神当中,却是有些嫉恨的味道——那是一种失败者对成功者的嫉恨! 见到严如安的这般神色,赵山才眉头皱的愈紧,问道:“严兄的学问,我一向深知,杏榜提名乃是必然,怎么如今竟是这般的神色惨淡?可是在会试间遇到了什么变故?” 严如安却神色讥诮,说道:“是出了些事情,但赵兄你又何必一直追问?怎么?难不成你还能帮我挽回?也不妨告诉你,我在会试的第六天突然病倒昏迷,最后一科的策问交了白卷,今科会试,已然是无望了,哈哈!十余年寒窗,我悬梁刺股日夜苦读,明明就是在此一举,偏偏老天不公,竟是让我在这个时候病倒了!十余年的苦读寒窗,今朝尽化流水!哈哈!老天不公!” 说话间,严如安状若疯狂,仰天惨笑,引来了周围学子的阵阵注目。 听着严如安的解释,看着严如安的疯癫,赵山才叹息一声,默默的松开了拉着严如安臂膀的手。 在赵山才的印象中,严如安是个标准的读书人,温文尔雅,谦逊有礼,又何曾有过这般的失态模样? 不过,这就是科举了,成则幸喜若狂,败则一无所有,成败之间,大起大落,往往也是最能改变一个人的心性。 “重头再来”的洒脱心态,只是说的轻松,但并非是每个人都有的。 更何况,这严如安家境贫寒,连上京应试的路费听说都是借的,京中的住食花销也都是赊账,这一次的失败,很可能就会让他真的一无所有了。 一时间,赵山才竟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解。 见赵山才默然无语,严如安的神色间的讥讽愈加强烈,然后也不再搭理赵山才,就这么惨笑着离开了。 ………… 赵山才注视着严如安离去的背影,叹息摇头之间,已经在贡院外等候多时的书童赵睦,也终于找到了人群中的赵山才。 “公子,可算是找到你了,会试可还顺利?” 经历了刚才严如安的事情,赵山才也没兴趣多说什么,只是点头道:“还好,题目不难,出题范围也算是早有预料,算是正常发挥吧。” 赵山才虽然并没有炫耀什么,但在赵睦看来,以赵山才的学问才华,就算只是正常发挥,也是足以稳拿会元了,心中不由大喜,连连恭贺。 赵山才却是叹息一声,摇了摇头,然后向赵睦吩咐道:“一会你去帮我打探下,那严如安在京里住的是哪家客栈,然后再带些银钱去帮他把欠账结了。听说严如安他在京中的花销,都是赊在账上的,只是那客栈老板知道他学问好,很有可能会杏榜提名,有心想要结下善缘,所以才一直都没有追要,但严如安他如今在会试出了意外,再也无望杏榜,那客栈老板说不定就要翻脸不认人了。” “严公子的会试出了意外?” 听到赵山才的吩咐后,赵睦一脸的吃惊。 严如安刚才的疯癫表现,赵睦并没有亲眼看到,只是想到严如安从前的温文尔雅彬彬有礼,心中存着好感,如今知道了严如安在会试中出了意外,却也不由的心生怜惜。 又见赵山才神色不快,赵睦连忙保证道:“公子您放心吧,回去之后我马上就去打探,并帮严公子把欠账结了,严公子他是公子你的朋友,咱们总不能让他太受委屈。” 赵山才却摇了摇头,苦笑道:“朋友吗?今后怕是做不成了,但终究相识一场,只是尽些绵力罢了,希望他能够看开一些。” 在赵山才看来,严如安因为会试的失败,怕已是心性转变,有了些愤世嫉俗的偏激心思,之前赵山才对他的关切慰问,严如安不仅没有领情,反而露出了嫉恨的神色,可知两人之间,已是再也做不成朋友了。 听赵山才这么说,赵睦似懂非懂,正要追问。 但赵山才已是提前问道:“对了,赵睦,在我参加会试的这九天里,京城中可有什么变故发生?” 想到这些日子以来的风起云涌,南巡筹备的纰漏爆发,各地难民纷纷上京告状,赵睦连连点头,刚准备说些什么。 但赵睦还没开口,赵山才却突然抬手阻止,并向着赵睦身后看去。 赵睦转头一看,却见有一名长随打扮的年轻人,正带着一脸不情愿的神色,向着两人走来。 来到赵山才身前,这人向赵山才拱手道:“赵公子好久没见了,今科会试可还顺利?我家大人想再见你一面,有事相谈。赵公子请吧!” 说着,也不等赵山才答话,来人已是伸手引路了,好似根本就不怕赵山才拒绝。 赵山才沉吟片刻后,点头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与此同时,赵睦也终于认出了来人的身份,是赵俊臣身边的长随许庆彦! ~~~~~~~~~~~~~~~~~~~~~~~~~~~~~~~~~~~~~~~ 与此同时,另一边,那严如安也终于离开了熙熙攘攘的士子人潮,混混沌沌的向前走着。 至于要去哪里,连严如安自己也不知道。 京中所住的客栈,还有严如安的行礼,但严如安却不敢回去。 因为,正如赵山才所知道的那样,严如安在京中住宿饮食的开销,大半都是赊账,只是那客栈老板深知严如安的学问,以为严如安必然能够杏榜提名,所以不仅没有追究,还对严如安多有照顾讨好。 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严如安能够杏榜提名的前提上。 若是那客栈老板知道了严如安在会试期间病倒,策问交了白卷,杏榜再也无望,嘴脸会有怎样的转变、自己又会迎来怎样的屈辱,严如安根本不敢想象! 再想要自己寒窗苦读近二十年,如今背水一战,但曾经所有的努力,却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病倒而尽化流水,严如安一时间,竟是想到了死。 “记得,再往南走,就是护城河了……” 这般想着,严如安不知觉得向南走去。 然而,没走几步,突然又听到了一声呼唤。 “严公子!严公子!哎呀!总算是找到你了!我可是一直都在等着严公子你的好消息!” 听到这声呼唤,严如安面色一变。 这是他所住的客栈的掌柜声音! 没想到,这客栈掌柜,竟是在贡院外面等着自己! 然后,严如安僵硬的转身,看到了那客栈掌柜和蔼慈祥的面容。(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六十四章.聚德客栈. 严如安在京中所住的客栈,名叫“聚德客栈”,名号听着很大气,但档次却实在不高,算是京中最廉价的客栈之一了。 客栈的掌柜,名叫胡有金,平日里看起来是一个很和善的人,整天都笑呵呵的,配合上他那白胖的脸庞,让他的双眼总是眯缝着,看着愈加的慈和可亲。 但严如安却明白,这一切都只是这位胡掌柜在外人面前的伪装罢了。 严如安就曾亲眼见到过,客栈里的一位伙计,就因为不小心打碎了几副碗碟,被这位看起来很和善的胡掌柜接连抽了十几个巴掌,直到第二天,那伙计的脸颊都还红肿着。 所以,严如安对于这位胡掌柜,心中颇是有些敬畏。 尤其是严如安这段时间以来,在客栈里的吃住开销,大部分都是赊在账上的,如今已经欠了这位胡掌柜近二十两银子,这种敬畏心态就更严重了。 而眼前这位这胡掌柜,若是知道自己会试失败了,又会怎样的翻脸无情? ………… 这般暗暗想着,严如安的表情愈加僵硬了,有些磕巴的冲着胡掌柜行礼道:“原……原来是胡掌柜,您、您怎么来这里了?” 胡掌柜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和善,笑眯眯的说道:“严公子您也知道,我客栈里的客人,来来往往虽说不少,但大都只是些贩夫走卒罢了,而严公子您是客人里面唯一的应试举子,是客栈里的贵人贵客,若是今科能够杏榜提名,那我这客栈也能跟着沾些贵气,知道今天会试结束,我又怎敢怠慢,就来这里等着严公子您的好消息了。” 说到这里,胡掌柜话锋一转,再次问道:“对了,严公子今科会试可还考的顺利?以严公子的学问才华,想来必是能够杏榜提名吧?” 听到胡掌柜的再次询问,严如安害怕胡掌柜会翻脸索债,也不敢说实话,只是略带慌乱的敷衍道:“考、考的还不错,应、应该是可以的。” 然而,严如安虽然没说实话,但胡掌柜却是见多了世面,整日里在客栈迎来送往,也最是善于察言观色。 见到严如安此时面带慌乱,又神色僵硬,连说话也是磕磕巴巴的,再无往日里的应对自如,心中不由生了怀疑。 原本眯缝的双眼略微睁开,脸上原本和善的笑容也略微收敛,胡掌柜上下打量着严如安,再次确认的问道:“可当真是如此?” 严如安的神色愈加慌乱了,连忙点头道:“自是如此,又怎会有假?难道我还会骗掌柜您不成?” 听了严如安的保证,胡掌柜好似相信了,神色也恢复了平常模样,依旧笑眯眯的说道:“那就恭喜严公子了,若是日后严公子您富贵了,可不要忘了多多照拂我们这家小店啊。”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此时的严如安,心中只是想着能骗一天就算一天,又是连连点头。 见到严如安依旧死不承认,胡掌柜笑眯眯的点了点头,然后向身边随行的客栈伙计轻声吩咐了几句。 那客栈伙计听到胡掌柜的吩咐后,神色一愣,又若有所思的打量了严如安几眼,然后就点点头先行离开了。 而看到那客栈伙计离去的方向,严如安却是不由的心中一惊! 原来,那伙计并没有先一步回客栈,而是向着贡院方向走去!一路上还向那些刚刚离开贡院的应试考生们打探着什么! 显然,这胡掌柜已是开始怀疑严如安了! 而胡掌柜也不理会严如安的神色大变,只是笑道:“既然如今会试结束了,严公子您就随我回客栈吧,店里已经准备好了一桌上好的宴席,这会试一连九天,公子实在是辛苦了,如今大功告成,正应该好好庆贺一番。” 说着,胡掌柜也不等严如安拒绝,就强自拉着严如安的手,向着客栈方向走去。 ………… 在回到“聚德客栈”的路上,严如安愈加的心惊胆战,只觉得心乱如麻,也不知道该不该坦白实情。 而那胡掌柜,也没有再多问什么,一路上只是神色和善的与严如安说些闲话,态度愈加的客气,好似严如安已经金榜题名了。但严如安看着胡掌柜那笑眯眯的模样,不知为何,心中反而越加的发凉了。 浑浑噩噩间,不辨时间方向,等严如安反应过来,竟已是随着胡掌柜回到了“聚德客栈”。 “聚德客栈”之所以档次不高,与它所处的地段不好也大有关系,紧挨着乌烟瘴气的“阉人巷”,整日里有不少游手好闲的阉人在周围晃荡,时不时还会有偷窃欺诈的事情发生。若非当初严如安实在是银钱窘迫,也绝不会选择这里居住。 此时,也恰好有几位无所事事的阉人,正在客栈外面闲逛着。 这些阉人,自阉后却没能入宫成为太监,不似宫里太监那样可以时常擦抹香粉遮掩异味,卫生环境也不好,远远地就有一股尿骚味传来,让人不由掩鼻。 事实上,这些阉人之所以整日在聚德客栈左右闲逛,也是打着小偷小摸的主意,还曾经打过严如安的主意,想要偷走严如安的家传玉佩。那时候若不是严如安心性机警,又有胡掌柜做主,就要被这些泼皮阉人们得手了。 而这些阉人们见到胡掌柜拉着严如安回到客栈,也不顾双方曾经的冲突,皆是没脸没皮的乱哄哄的打着招呼。 “呦!这不是严公子吗?会试结束了?考的如何?” “看你说的,严公子学富五车,才华横溢,自然是考的极好了。” “胡掌柜如今算是得意了,店里出了一位进士,日后说出去也有脸面,生意定然会更好了!” “严公子、胡掌柜,今后可要多多照拂我们这些苦命人啊!” 这些阉人六根不全,连带着心性也有些缺失扭曲,如今虽说是在恭贺,但语气之间,倒是讥讽与嫉恨的意味更多些。 胡掌柜平日里也烦极了这些阉人,但因为对方人多势众,性子又多是泼赖记仇,总是不好轻易得罪,但也是能赶就赶,从不见有什么好脸色。 但今日,胡掌柜竟是一反常态,对着那些阉人连连拱手回礼,口中说道:“哈哈,那我就多谢各位吉言了,刚才严公子也与我说了,他这次考得极好,是定然能够金榜题名的,沾了严公子的光,如今我这店里也算是出贵人了!” 这些阉人心性偏激,最见不得别人遇到好事,又曾经与严如安发生过冲突,之前的恭贺,本就不是发自真心,心中巴不得严如安会考失败,如此他们才能幸灾乐祸。但如今听到胡掌柜承认了,虽然依旧在恭贺着,但面色皆是不好看。 但就在这时,异变突起! 那位去贡院打探消息的客栈伙计,竟是在这个时候赶回来了! “掌柜的!掌柜的!咱们被这人给骗了!”只见那伙计一边大声呼喊着,一边小跑着来到胡掌柜身边,又稍稍喘息片刻后,就伸手指着严如安,神色激愤的大声说道:“我刚才去贡院那边打探消息,其中有位举子在会试的时候就坐在他的旁边,说这严如安会试刚考到一半就突然病倒了,最后的策问根本没考,绝不可能杏榜提名!他这是在骗咱们!掌柜你可要把他看好了,他如今欠了咱们店近二十两银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跑了!” 随着这伙计的话声落下,客栈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顿时全都集中在严如安的身上,看着严如安的面色突然变得苍白,又皆是神色各异的议论纷纷。 尤其是那些游手好闲的阉人们,见到形势急转直下,严如安竟是无望杏榜题名,在幸灾乐祸的扭曲心理下,一个个的皆是大为欢喜,好似他们平白得了一笔横财。 ………… “呦呵?刚才严公子不是还曾信誓旦旦的保证过,说自己考得极好吗?哈哈,原来书生也会骗人啊!” “你不懂,正因为是书生,所以才更懂得骗人。” “当初咱们不过是稍稍碰了下他的随身玉佩,就被他絮絮叨叨的说了一顿圣人之言,一副清高模样让人恶心,喂!严大公子,圣人可有教过你骗人吗?” “听说这位严公子欠了胡老板好多银子,如今又撒谎说自己科举有望,让胡老板不敢要账,恐怕心中是打算着再骗些银子,然后在杏榜公布前逃跑呢!胡老板,你可要看牢他!读书人的弯弯肠子太多,防不胜防啊!” 听着这些阉人们的大呼小叫,严如安的面色愈加苍白,有心想要反驳,但本来就是自己理亏,竟是不知该从何说起。 然而,那胡掌柜竟是面色不变,反而伸手阻止道:“大家别这么说话,严公子这次没考好,是天公不作美,谁能料到严公子考到一半会突然病倒?人家好歹是个读书人,怎么容你们这般作践?” 见胡掌柜竟是为自己说话,严如安不由愣了。 难不成这胡掌柜竟当真是位好心人? 就在严如安打算说些感激之言的时候,那胡掌柜却是话锋一转,向着严如安说道:“不过,严公子,你也知道,我这里小门小店,手头并不宽裕,您这两个月来,在店里总共赊了近二十两银子的欠账,是不是也该结算一下了?” 说话间,胡掌柜原本眯缝的双眼微微张开,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 PS:第一更。(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六十五章.阉人恶毒. 听胡掌柜突然说到正题,严如安顿时心中一凉,稍稍泛起的希望,也瞬间熄灭了。 知道这一关终究是绕不过,严如安连忙解释道:“胡掌柜,如今我手里实在没银子,还请掌柜的宽限几日,我一定想办法……” 然而,严如安的话才刚刚说到一半,就已是被胡掌柜打断道:“严公子您说笑了,您不管怎样,都还有着举人功名,就算是会试一时失败,也是无伤大雅,将来不管是别人府里当客僚西席,还是去私塾里当教书先生,甚至去闹市里给人写家书远信,都能够收入不菲,又怎会没银子?不过区区不到二十两银子,严公子想来是不会吝啬的吧?” 随着胡掌柜的话声落下,那些看热闹的阉人们,见到严如安的窘迫模样,更是急赶着落井下石,纷纷大声呼喝着。 “就是就是,实在不行,严公子你可以去当兔爷嘛!以严公子的细皮嫩肉,若是当了兔爷,这点银子一晚上就赚回来了,若是严公子不清楚门路,我们可以给你介绍啊!” “连二十两银子都没有,要不怎么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呢!哈哈!我倒忘了,他连读书都没读好,会试已经无望了!这种没用的人,要我是他,死了算了,省的丢人现眼!” “要我说啊,这人根本就是不想还钱!脸皮忒厚!这些年的圣贤书,也不知读到哪里去了!真给孔圣人丢脸!怪不得会试考不好!” “呸,还是读书人呢,胡掌柜对他这么好,他没知恩图报也就罢了!还忘恩负义!欠债不还!这种人,还有脸活在这世上?!” ………… 这些阉人们,虽然自阉了却没资格入宫当太监,整日里混吃等死游手好闲,最是受世人鄙夷,而严如安贵为举人,对他们而言,更是高高在上可望而不可即的人物,心理扭曲下,早已是嫉恨异常。 如今能够找到机会作践严如安,让这些阉人们极为兴奋,自然是怎么恶毒怎么说,越是见到严如安窘迫难堪,他们就越是开心,心理之扭曲变态,可见一斑。 听着这些阉人们的恶毒讥讽,严如安一时理亏,脸色时红时白,但也顾不上反驳,只是期期艾艾的向胡掌柜解释道:“但、但我现在确实没银子。” 另一边,胡掌柜叹息一声,说道:“原本嘛,严公子您是读书人,又有功名在身,我不敢不敬重,所以这欠账再拖延些时日,本也没什么。但严公子你之前竟是说了谎话,却是让我对严公子您的信誉人品,心中存了疑虑,我这小生意也不容易,二十两银子更不是小数,严公子您说晚些时日偿还,倒不是不可以,但以防万一,我却是要有些防备……” 说到这里,胡掌柜的目光,突然投向严如安的腰间,小眼睛中闪过了贪婪光芒。 “这样吧,严公子你不妨把腰间这块玉坠抵押在我店里,等何时存够了银子,何时再来我这里赊还如何?” 胡掌柜的神色愈加的和善了,笑眯眯的说道。 原来,胡掌柜这些日子以来,之所以肯赊账给严如安,一开始就做好了两手准备。 若是严如安能够杏榜提名,那么之前的赊账照顾,就算是提前的感情投资,让双方结下善缘,等到严如安入朝为官后,胡掌柜自然能够得到照拂,好处多多。 但若是严如安会试失败了,胡掌柜也早早的就盯上了严如安腰间的坠玉,这是严如安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价值不菲,若是拿来抵账,胡掌柜也绝对是有赚不赔! 而听到胡掌柜的话后,严如安更是面色大变。 他腰间这块坠玉,是严家的家传之宝!严如安的父母早逝,又家道中落,这块坠玉是唯一留下来的东西,当初严如安的父母再是如何窘迫,也从未想过拿这块坠玉换钱,到了严如安这一代,自然更加不会。 更何况,严如安深知,这块玉坠一旦抵押到胡掌柜这里,怕是再也要不回来了!就算是严如安今后存够了银子前来赊还,胡掌柜怕也只会随便拿块普通玉佩还给严如安,严如安又能到哪说理去?这可是民间当铺的常用手段! 所以,严如安连忙拒绝道:“这怎么可以?这可是我的家传之物,更何况,这块坠玉又如何仅仅只值二十两银子?” 听到严如安拒绝,胡掌柜终于撕下了脸上的和善面具,神色瞬间阴沉,冷声问道:“这么说,严公子你是铁了心不打算还钱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怕是由不得你了!” 那些看热闹的阉人,又是一阵呼喝讥讽。 然后,胡掌柜一挥手,两名客栈伙计,已是带着蠢蠢欲动的神情,来到了严如安身后,竟是打算强抢! 看着神情大变的胡掌柜,看着把自己围在中间的客栈伙计,看着在周围呼喝的闲杂人等,严如安心中绝望,知道这块家传的坠玉,怕是保不住了! ………… 当胡掌柜终于展露了本性后,严如安只是一介书生,本身也站不住道理,又如何能够抵抗? 最终,那块家传的坠玉,还是被强行抢去了。 阉人巷周围乌烟瘴气,对于胡掌柜的行为,也是幸灾乐祸看热闹的多,根本没人去管。 又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后,严如安更是被人一脚踢出了“聚德客栈”,摔到在客栈外面,然后客栈的伙计又把严如安的包裹行礼扔到了门外。 周围依旧在看热闹的阉人们,见到这般情景,更是哄然大笑。 胡掌柜站在客栈门口,手中摸扶着从严如安身上抢来的玉坠,神色间再次恢复了往常的和善,笑眯眯的向严如安说道:“既然严公子您如今没钱住店,本店小本经营,就不招待了,您自找下家吧!” 说话间,胡掌柜已是转身离去了。 受了如此屈辱,严如安怎能不气,伸手哆哆嗦嗦的指着胡掌柜的背影,大声说道:“宁负白头翁,莫欺少年穷!我严如安虽然今科会试落榜,但终究还有举人功名,又有谁敢说我日后不能腾达?你今日做的如此之绝!就不怕我日后腾达了找你报复!?” 听到严如安的话后,胡掌柜面色不变,但嘴角却是掠过一丝冷笑。 举人功名,听着好听!但若是一个没钱没势没关系的穷鬼举人,又有什么用?又有谁会高看你一眼? 胡掌柜身在京城,也算是见多识广,看过不少才华横溢的举子,就因为一次会试失败,从此一蹶不振,渐渐泯然众人,越来越落魄,最终只能回家乡当个教书先生罢了。 更何况,如今的严如安,身上连一文钱都没有,在京中又举目无亲,能不饿死就算不错了,能不能参加下次会试更是难说,胡掌柜又怎会怕他报复? 什么“莫欺少年穷”,能够逆势而起的少年又有几个?在胡掌柜看来,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 所以,胡掌柜对于严如安的话,更是理也不理,完全不屑一顾,只是回去欣赏新到手的玉坠了。 ………… 然而,胡掌柜虽然不再理会,但周围那些阉人却不放过这般讥讽机会,听到严如安的话后,更是轰然大笑。 “嘿!听见了没?这位严公子还威胁胡掌柜呢!” “哈哈,我算是知道这读书人最大的本事是什么了,夸夸其谈、空口说白话嘛!” “严公子,你先保证自己接下来不会饿死再说吧!” 另一边,严如安今日受尽了屈辱,反而再无什么顾忌,又受了这些阉人屡屡讥讽,亦是忍无再忍,从地上站起身来,指着那些阉人大声喝道:“你们这些没根的阉货!闭嘴!” “没根的阉货”,这五个字,对这些阉人而言,算是最大的羞辱了。 所以,听到严如安的叱喝后,一众阉人们竟是当真闭嘴了,只是纷纷以狠毒的目光,死死的盯在严如安身上。 然而,严如安终究只是一个闭门苦读的书生,完全不知世间险恶,骂了一句后,犹不泄恨,还继续骂道:“你们爹娘生你们养你们,难道就是让你们自阉了去宫里当太监不成?你们若是真能当了太监,好歹也算是衣食有依,也就罢了,但偏偏你们自阉后,连宫里都闲你们泼赖无用,根本不要你们,你们平白的断子绝孙,还做什么事都不成,受尽世人的鄙视白眼,只能困在阉人巷子里半死不活的坑门拐骗,若是你们的祖宗泉下有知,非要被你们再气死一次不可!” 书生不骂人,骂人转揭短! 对这些阉人而言,严如安的这些话,可谓是极端的恶毒了。 于是,这些阉人们神色愈加的阴狠,但竟是默契的什么话也没有反驳,只是相互打着眼色。 另一边,严如安发泄一通后,也终于注意到了情景不对,神色微变后,也不敢再说什么,只是收拾了在地上散落的包裹,然后就急冲冲的离去了。 等到严如安离去后,阉人们又相互对视几眼后,皆是冷笑着偷偷跟在后面。 其中,有几个阉人,还拾了些棍子砖头拎在手中。 阉人中为首者,更是咬着牙冷声吩咐道:“他不是嫌咱们没男根吗?一会咱们堵住他,就专挑他胯下根处下手!!” ~~~~~~~~~~~~~~~~~~~~~~~~~~~~~~~~~~~~ PS:第二更!凌晨前还有一更!(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六十六章.越奸邪、越赤忱(上).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不谈严如安接下来的遭遇,只说那赵山才,在许庆彦的带路下,来到了贡院外不远处的一座茶馆,在那里,赵山才时隔多日后,再次见到了赵俊臣! 不过是一家寻常可见的茶馆,赵俊臣也是一身便服,此时正坐在茶馆临窗处,看着店外的熙攘人群,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待见到赵山才后,赵俊臣一伸手,笑道:“赵公子,好久不见,坐下陪我喝杯茶吧,这家店里的茶水还算是拿得出手。” 赵山才含笑点头,也不拘谨客气,就这么坐在了赵俊臣面前。 坐下后,赵山才说道:“说起来,学生还要多谢赵大人,能带领西厂查清楚了家师的灭门案的究竟,捉拿了幕后元凶恭安王,还了家师的公道。” “哦?”赵俊臣似笑非笑,问道:“何明灭门案虽然盖棺定论了,但以赵公子的智慧,难道会当真认为元凶已经落网了?” 赵山才一笑,说道:“正如大人所说,这案子已经盖棺定论了,可见对于案子的结果,所有人都是满意的,我如今不过是草野一介百姓,自然是朝廷怎么说了,我就怎么信了,难道还要质疑翻案不成?” 赵俊臣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招来了店小二,让店家送上了茶水茶具,然后冲水温杯,亲自为两人泡茶。 只不过,赵俊臣实在不善于茶道,不过一两个步骤之后,就已是摇头自嘲道:“茶道是雅事,但雅事就应该由雅人来做,俗人只是附庸风雅引人发笑罢了,茶道我实在不擅长,还是由赵公子你来吧。” 低位者自揭其短是底气不足,而高位者自揭其短是坦诚自信。所以听到赵俊臣的话后,赵山才也不见怪,只是笑道:“本该如此,大人身份贵重,又如何能为我冲茶?” 说着,赵山才接过茶具,煎茶开碗,仪程动作,皆是熟练无比,显然深悉此道。 据传,茶道中有“茶礼”之说,当备茶时应该无声静待,但赵俊臣不善茶道,又自认俗人,自然不在意这些规矩。 所以,在赵山才准备的时候,赵俊臣已是切入了正题,问道:“赵公子可知,我今次来找你见面,所为何事?” 赵山才一边备茶,一边说道:“想来,赵大人绝不是为了询问学生在会试里的发挥好坏吧?” 赵俊臣哈哈一笑,说道:“赵公子你的学问才华,天下间人尽皆知,若是我竟还要关心赵公子你的会试结果如何,怕就是在侮辱赵公子你的才学了。” 说到这里,赵俊臣收敛的笑容,神色认真道:“赵公子应该心知肚明才是,却不如上次你我初见时那般坦诚了。” 赵山才却摇头道:“大人心机莫测,学生当真不知。” 赵俊臣叹息一声,说道:“既然如此,那么我就不妨实话实说,上次我想要招纳赵公子,虽是被赵公子拒绝了,但是我想来想去,眼见赵公子这样的大才却不能为己所用,实在有些不甘心,所以我这是再一次来求贤了。” 说着,赵俊臣也不待赵山才拒绝,只是双眼直视着赵山才,缓声说道:“我知道赵公子你继承了何老太师的遗志,一心想要辅佐咱们那位太子殿下,但恕我把话说的太明白,太子那人,说是刚强正直也好,说是倔强迂腐也罢,但无论如何,都不是一个很好的可佐之主。 他把善恶对错这四个字看的太重了,竟是把这四个字当成了事情的唯一评判标准,却不知这世间之事,又岂是善恶对错四个字能够括纳的?赵公子你固然大才,但学识之间,却是更擅长权谋与人心,去了太子那边,以太子的心性,怕是不仅不能施展抱负,反而会受到太子的压制与不喜,到那个时候,计策不被取纳,才智不得施展,着实会让人郁闷。 我不忍见赵公子如此,又实在爱惜赵公子你的才华,所以还望赵公子你能多多考虑与我合作的事情。读书之人,科举为官,说跟到底,不就是为了施展自己的抱负?与此相比,投靠于谁,阵营的善恶表象,并不是那么重要。” 说到这里,赵俊臣的神色愈加的认真坦诚了,又向赵山才保证道:“若是赵公子肯投靠于我,我可向赵公子保证,其一,赵公子心中的计策与才智,我必将物尽其用,即使偶尔不会采纳,也绝对会将理由说给赵公子你知道,直到你我之间有人被说服为止;其二,赵公子入朝为官后,我当尽我所能全力提携,当在五年之内,让赵公子成为朝中三品以上大员;其三,何老太师灭门案的真凶,我心中已是有底,必是尽全力为赵公子师门报仇,哪怕对方权高位尊,也在所不惜!” 听到了赵俊臣的十足诚意,可惜赵山才心中已是拿定了主意。 刚抬头想要婉言拒绝,但看到赵俊臣的双眼之后,赵山才却突然愣了。 无他,与上次见面相比,赵俊臣此时的双眼,再也不见丝毫的城府阴森,反而是无比的清澈赤忱! ………… 当初赵山才跟着何明学习帝王心术,期间也曾涉及到相面之术。 相面之术,听起来高深莫测,但若是说的明白些,就是通过观察一个人的神情、动作、反应、以及诸般细节,以此来判断一个人的心性如何的眼力功夫罢了。 虽仅只是作为参考之用,但想要精通,却也是极难。 而深悉帝王心术的何明,又把相面之术与帝王心术结合在一起,以此来评判一个为官之人的心机城府与风格手段。 其中,关于贪官奸臣的相面之术,何明曾有过这样一评述。 这世上的贪官奸臣,概括起来可分为三等,等级的分划与地位高低无关,而只在于心性与境界。 其中,最下等的贪官奸臣,不辨危机,亦不明长久,只知道一味的贪财夺势,也只能看见眼前的利益好处,做事情往往过火而不知收敛,最终也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这样的贪官奸臣,眼神多是诡变阴狠。 在赵山才的印象中,赵俊臣刚刚入朝为官时,总是大贪特贪而又不知收敛,声名狼藉而不自知,正是属于这一类的贪官奸臣! 而中等的贪官奸臣,会受权财或形势所驱使,会欲罢而不能,但知危机,明长远,懂收敛,往往虽然贪污受贿结党营私,却还能做些面子功夫为自己谋取一个好名声,做事也谨慎小心知道分寸。这样的贪官,极难对付,其中不乏有坏事做尽却反而载誉天下之人。 而这样的贪官奸臣,眼神多是阴沉内敛。 上一次,当赵山才与赵俊臣初次见面之时,通过赵山才的观察,赵俊臣正是属于这一类的贪官奸臣! 至于最上等的贪官奸臣,已是不受权财或形势所拘束,亦不受善恶对错所束缚,心中有了独属于自己的理念与目的,无论是贪赃枉法,又或是结党营私,都只是他实现目的的一种途径,成则名传千古,败则牵连九族!这样的贪官奸臣,其实已经不能以贪官奸臣来定义了,古有王莽,今有周尚景,其功过是非,也难以说清。 这样的贪官奸臣,眼神正如现在的赵俊臣一般,清澈而又赤忱。 因为,这样的贪官奸臣,已是做善事却不为成就感所迷惑,做坏事也不为自责感所困扰,一言一行,皆只是发自本心。 古人所说的大奸似忠,指的就是这类的贪官奸臣。 而何明对于这一类贪官,曾有过这样一句评断——“越奸邪!越赤忱!” 这样的分类与评断,可谓是玄之又玄,赵山才本就不怎么信服的,总觉得这是何明临老了信仰道家学说,然后又融合了道学之后的牵强附会罢了。 但此时,赵山才看到了赵俊臣的双眼,却不知为何,竟是突然想到了这些! ………… “这个赵俊臣,看起来虽然是如当初一般,内敛深沉,但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了什么大变化,难不成这会试九天以来,朝中真的出了什么大事?” 因为许庆彦突然出现的缘故,赵山才还是没有向书童赵睦打听清楚近些日子以来京中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变故,如今见到赵俊臣的莫名变化,心中竟也是莫名的不安。 赵山才总觉得,赵俊臣今日来找自己,怕不仅仅只是再次招揽这么简单,应该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目的! 但如今信息不足,赵山才却也无从判断。 不过,心中的暗思百转,也只是一瞬而过,到了下一瞬间,赵山才已是恢复了平静。 面对赵俊臣的招揽,赵山才再次拒绝道:“太子殿下以善恶对错来作为事情的评判标准,固然尚有些稚嫩,但依我看来,再稚嫩的评判标准,也总比没有底线来的好,赵大人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一番话,这既是在暗指赵俊臣做事没有底线,也是在婉转的再次拒绝了赵俊臣的招揽。 面对赵山才的拒绝,赵俊臣叹息一声,刚准备说些什么,候在茶铺外面的许庆彦,突然来到赵俊臣的身旁,低声耳语说了几句什么。 ~~~~~~~~~~~~~~~~~~~~~~~~~~~~~~~~~~~~ PS:今天第三更!(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六十七章.越奸邪、越赤忱(中). “少爷,刚刚得到消息,太子他已经带着三法司的人离京了。” 来到赵俊臣的身边,许庆彦垂下身子轻声耳语道。 赵俊臣点了点头,也不说话,只是挥了挥手,让许庆彦离开了。 另一边,看到许庆彦与赵俊臣的接头交耳,赵山才站起身来,拱手道:“大人权高位尊,想来也是朝务繁多,如今大人已是明白了学生的心思,学生也不敢再耽搁大人时间,这就告辞了。” 赵俊臣却摇头叹息道:“赵公子,这是我第二次想要招揽你了,但你不仅再次拒绝,竟是连与我多说一会话的心思都没有吗?又何必这般着急离开?至少,喝完这壶茶后在走吧。” 见赵俊臣这般表示,赵山才犹豫了一下,却也不能拒绝,亦是叹息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学生的志向与大人的道路,终究是南辕北辙,大人的好意,学生心领了,奈何学生也是心意已定,只得拒绝。不过,若是大人只想要与学生饮茶闲谈,学生倒是可以奉陪。” 说话间,赵山才已是回到座位上。 此时,杯已经温好,煎茶也到了火候,赵山才亦是动作娴熟的为两人倒茶。 赵俊臣接过茶杯,浅饮一口,闭着眼睛细细品尝,好似此道中人,但片刻后却是自嘲一笑,将杯中的剩余茶水一饮而尽,然后向赵山才说道:“果然,我是品不出来好坏,其实无论茶酒,我皆是只懂得牛饮,只知道好喝或者不好喝,但好在哪里,又不好在哪里,却着实说不上来。” 赵山才笑道:“茶道终究只是小道,懂或不懂皆是无伤大雅,说跟到底,这喝茶只是为了解渴,只不过文人矫情,才变出了这么多的花样,平白浪费时间精力,却还称之为雅事,其实正如大人所说,茶只在于好喝与不好喝,又何必讲究太多?” 赵俊臣一笑,说道:“看来,赵公子你和我一样,做事只看最终结果好坏,却不管最初目标的卓劣,也不理会期间过程的善恶……这倒是让我愈发的确定,赵公子你与太子他绝不是一路人了,去了太子那边,怕也是绝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赵山才叹息一声,说道:“既然学生心思已定,赵大人您又何必一再提及?大人您的暗示,学生虽然心中明白,但无奈性子倔强,却也难改心意。再说,这饮茶与做事,终究还是不同,不能同日而语。 更何况,学生虽然也认为茶道并无大用,却终究还是学了。如今遇到赵大人您,学生自然只是说茶水解渴,但将来若是遇到那些讲究之人,却也能与他们谈论一番茶道品悟。正所谓见俗则同俗,遇雅则共雅,这点本事,学生还是有的。” “见俗则同俗,遇雅则共雅?赵公子倒是对自己信心满满啊。” 赵俊臣笑吟吟的看着眼前的赵山才,神色间满是欣赏,缓缓说道。 ~~~~~~~~~~~~~~~~~~~~~~~~~~~~~~~~~~~~ 直到一壶茶水喝尽,赵俊臣与赵山才两人,就这样相互打着禅机暗示,你来我往,争锋相对,却又有些鸡同鸭讲,谁也说服不了谁。 当店小二来到两人面前,询问是否要添水加茶的时候,赵山才却再次告辞了。 而这一次,赵俊臣并没有再挽留,只是笑吟吟的任他离去了。 当赵山才离去后,一直候在茶铺外面的许庆彦,快步回到了赵俊臣身边。 看着赵山才远去的背影,许庆彦唾了一声,面现阴狠,咬牙道:“这个赵山才,有什么了不起的?如今这满朝上下,有多少高官大员,只想和少爷你见上一面说几句话都是难上加难。这个赵山才却是不识抬举,难得少爷看得起他,屡屡礼贤下士的招揽他,但他竟然一再拒绝!简直是给脸不要脸!” 赵俊臣却不在意,笑道:“罢了,虽然没能招揽到他,算是有些遗憾,但无论如何,既然太子已经离京,咱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原来,在前一天的早朝上,关于南巡筹备的纰漏善后、各地百姓冤屈的案件审决,在赵俊臣的一手推动下,皆是交由太子朱和堉处理。 在明面上,自是为了扭转太子朱和堉的名声形势,但在暗中,却是赵俊臣的不安好心。 若是太子真的按照赵俊臣的计划去做了,恐怕不仅不能扭转名声形势,反而会让他的名声形势愈加的不堪。 而今天,正是太子朱和堉离开京城,到南巡沿途各地审案善后的日子! 但同样的,今天也是会试结束的日子! 只不过,赵俊臣的计划筹谋,虽然瞒过了德庆皇帝与太子朱和堉,却未必能够瞒过深悉帝王心术的赵山才。 若是赵山才看透了赵俊臣的布局,以赵山才的立场,必然会想办法向太子朱和堉禀报解释,如此一来,自是打乱了赵俊臣的计划。 所以,在赵山才离开贡院后,赵俊臣就抢先一步把赵山才邀请到茶馆里谈话,明面上是为了再次招揽,但实际上却是为了把赵山才拖延在这里。直到太子朱和堉离京并走远之后,赵俊臣才终于让赵山才离开。 所以说,虽然没有招揽到赵山才,但赵俊臣的目的,却还是达到了。 ………… 对于赵俊臣的目的,许庆彦自然也了解,却实在看不惯赵山才屡屡的拒绝赵俊臣的招揽,忍不住说道:“少爷,你是不是太高看这个赵山才了?他如今不过是一个草野百姓,又能成什么事?就算他当真能够看透少爷你的计划,难道他还能说服太子放弃不成?” 赵俊臣摇了摇头,说道:“像赵山才这样的逸才,再怎么高看一眼也不为过。” 许庆彦见赵俊臣如此看重赵山才,却是皱眉道:“既然如此,咱们就更不能任由这赵山才去辅佐太子了,要我说,想个办法把他杀了,人不知鬼不觉,省的麻烦。” 赵俊臣一笑,说道:“别整天只想着打打杀杀,解决不了问题。更何况,我已经说了,这个赵山才,留着还有用,只有让他去辅佐咱们那位太子殿下,许多事情,太子他才能想到办到。” 说话间,赵俊臣站起身来,又说道:“一个人喝茶没意思,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了,咱们就回府吧。” 听赵俊臣这么说,许庆彦犹豫了一下后,终究没有反驳,只是跟着赵俊臣离开了茶馆,上了马车,然后马车驶动,向着赵府方向赶去。 然而,今天注定是多事之秋。 ………… 在回府的路上,赵俊臣一边思考着自己接下来的计划,一边与许庆彦说些闲话,但不知为何,马车走了还没多久,竟是突然停住了。 许庆彦见马车突然停下,不由一愣,然后掀开车帘查看究竟,却看到在眼前的道路中间,正有许多百姓聚在一圈,好似围观着什么,却是把道路给堵住了。 马车被堵在半路,不进不退,许庆彦性子急,又生怕耽搁赵俊臣的时间,就下车去打探消息。 没过多久后,许庆彦回到马车之中,脸上满是嫌麻烦的神情,向赵俊臣禀报道:“少爷,好似有个应试举子,不知为何被人给打了,那场面可真惨,也不知他和人结下了怎样的怨恨,被揍的鼻青脸肿不说,身上的衣物也被扒了个精光,胯下更是血淋淋的一片。” 想到刚才见到的场景,许庆彦打了个寒颤,又补充道:“希望他家中还有兄弟,或者已经有了妻小,否则看那架势,这人怕是要断子绝孙了。” 听到许庆彦的禀报后,赵俊臣微微一愣,摇头叹息道:“竟是应试举子被打?今天会试才刚刚结束,怎么出了这种事?若当真像你说的这般,可当真是极惨,专挑男子胯下入手,这心思也太狠绝了。” 许庆彦点头道:“被打的确实是位举子,好似还比较出名,围观的那些百姓当中,就有人认识他,如今正在议论纷纷,想来不会有错。” 听着许庆彦的解释,赵俊臣眉头微皱,总觉得这件事情,有什么是可以让自己利用的。 然后,赵俊臣突然想到了之前方茹曾经提过的一个建议——即是利用阉人巷里的阉人,渗透宫闱内廷的计划。 不过,当时赵俊臣认为阉人巷里的阉人性子大都泼赖,皆是不堪大用,所以就拒绝了。 然而…… 这般想着,赵俊臣眼中闪过一缕难明的光芒,再次确认道:“你说他的伤势……当真是无法生育了?” 许庆彦面色怪异,答道:“哪还有假?那场面,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不过一个男子若是胯下受了那样的伤势,就算是华佗再世,怕也无能为力……都断了……” 赵俊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掀开车帘看了看外面的情景,叹息道:“真是人心不古,一个堂堂的举子,受了这样的伤势,又倒在街头,竟是都只顾着看热闹而不是救助……庆彦,你去把他接到府中救治,等他醒来后再通知于我,这个人,对咱们说不定会有大用。”(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六十八章.越奸邪、越赤忱(下). 当严如安从昏迷中醒来时,身周各处,阵阵疼痛袭来,让严如安忍不住发出一声呻吟。 然后,严如安又隐约听到了些许惊呼。 “严公子醒来了,快去通知老爷!” “药熬好了没?快端过来!” 朦胧之间,严如安的头脑渐渐清醒,终于睁开了双眼。 入目所及,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眼前是一处装饰极为奢华的房间,一桌一椅、一花一瓶,皆是大有讲究。而在房间之中,又有不少丫鬟下人正在忙碌着什么,周围药味扑鼻。 严如安家境贫寒,连入京赶考都只能住在临近阉人巷的聚德客栈,又何曾见过这般装饰华贵的上好房间?一时间不由的有些拘谨紧张。 但更多的,则还是疑惑。 “这里是哪里?我怎么在这里?我又为何会浑身疼痛不能动弹?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严如安略带紧张的暗暗回想着,片刻之后,却终于回想起来了事情究竟。 自己会考失败、客栈掌柜翻脸要账、被抢去了家传玉坠、周围阉人的冷嘲热讽、自己的言语反击……然后则是,自己在离开聚德客栈后没多久,就在一处巷子中,被那些阉人围堵,接着就是殴打与疼痛…… 记忆中的耻辱经历,竟是比身上的诸多伤势,还要更加疼痛无数倍,随着记忆中的诸般场景的愈加清晰,让严如安的身体竟是渐渐的颤抖起来。 然后,严如安的脑中,一时间只存着一个念头! 报复!! 这般想着,严如安的身体,渐渐停止了颤抖。 但严如安的双眼,却渐渐的充斥着血色! ………… “严公子你终于醒来了?” 突然,严如安听到一道问候声。 转头看去,却见一名管事装扮的中年人,正面带关切的看着自己,不知为何,神色间隐隐带着同情怜惜的意味。 严如安是个聪明人,脑子虽然尚还有些混乱,但也知道,自己被那些阉人殴打昏迷后,定是被人带到了这里救治,身上的伤势也全都也处理了,显然也是这里的人家花钱请的大夫。 所以,见到有人出现后,严如安不敢怠慢,慌忙压下心中的诸般念头,就想要起身致谢。 然而,严如安身体的伤处太多太重,实在乏力,躺在床上任凭怎样用力,但就是坐不起来。 管事装扮的中年人,见到严如安这般模样,也明白了严如安的心思,宽慰道:“严公子你身上的伤势,才刚刚包扎好,不必急切起身,若是牵动了伤口,不免又是一番麻烦,躺着说话就好。我知道公子想要说些感激话,但救你之人不是我,而是我家主人,我家主人一会儿就到,等见到我家主人后,严公子你再感激也不迟。” 听管事这么说,严如安点了点头,强忍着口喉干裂,问道:“请问,您怎么称呼?这里是何处?我又是被何人所救?” 那名管事回答道:“我名叫赵福,是赵府里的一名管事,至于这里,当然是赵府里的一处客房,而救你之人,也正是我家赵大人。” “赵府?赵大人?” 听到赵福的回答,严如安却依旧有些疑惑,不明白赵福口中的“赵府”与“赵大人”指的究竟是哪一个。 见到严如安神色疑惑,赵福却面现骄傲之色,进一步解释道:“京城里赵姓的官员虽然不少,但一般而言,提及‘赵大人’三字,都是在指我家主人——当今的户部尚书、西厂厂督——赵俊臣赵大人,而一般提及‘赵府’,亦是我们这里。” 赵俊臣!?那位名声狼藉的大贪官大奸臣?竟然是他救了自己!?自己如今竟然在赵俊臣府中!? 一时间,严如安脑子有些混乱。 严如安的才学不俗,当初柳子岷为赵俊臣做事,收拢那些有真实才学又愿意投靠赵俊臣的应试举子,严如安也在目标之列。奈何当时的严如安认为自己即使无需赵俊臣的扶持也能够金榜题名,又爱惜自己名声,所以就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由此可见,最初的严如安,对赵俊臣的印象颇是不好,说是不屑一顾也不为过。 奈何,人都会受主观情绪影响,如今的严如安,正值生命中最窘迫狼狈的时候,又刚刚才受到了人生中最大的羞辱,而赵俊臣在这个时候出手相助,也让严如安对赵俊臣的印象,瞬间扭转了。 另一边,赵福的一番话,更是加深了严如安心中对赵俊臣的感激之情与好感。 只听赵福感叹道:“严公子你也是不幸中的万幸,竟是遇到了我家主人,否则以公子所受的伤势,若是无人救助,怕是再也醒不过来了。哎!当今之世,再也不复古时那般淳朴,我家主人遇到公子时,公子正满身伤势又赤身裸体的被人丢在街头,无数百姓围观,却都是只顾着看热闹,竟无一人出手相助,想想这般情景,当真是令人感慨万千。” 严如安被那些阉人围堵住后,被打倒一半就昏死过去了,根本不知道自己被扒个精光又丢到街头任由百姓围观的事情。 此时听到赵福提及此事,严如安心中的耻辱感愈加强烈,想到那翻脸无情的客栈掌柜,又想到那些落井下石的泼赖阉人,再想到那些只是围观却无一人出手相助的百姓,严如安虽然面无表情,但眼中却闪过了一丝前所未有的阴狠之色。 沉默良久后,严如安缓缓说道:“世人大都性子鄙劣自私,只不过善于伪装罢了,看到他人落魄时,亦是趁火打劫落井下石为多,余下的也只会幸灾乐祸看热闹,又有几人能够雪中送炭救人危急?” 听到严如安的愤世嫉俗之言,赵福宽慰道:“公子大不必如此想,这世上好心人终究还是有的,比如我家大人,不是救了公子你吗?以我家大人如今的身份地位,也不可能从公子身上谋取什么好处,之所以救下公子,却是全凭一副好心了。” 赵俊臣是好心人?若是从前的严如安,听到了这般的论调,必然会大加耻笑。 但如今,严如安受了诸多屈辱,心中满是“世间之人皆是鄙劣自私”的偏激想法,又被赵俊臣救下了性命,却是态度立场悄然转变。 “赵俊臣虽然名声不好,但至少要比那些笑里藏刀的伪君子们好多了!而且赵俊臣还在我最危难之时救了我!世人都说赵俊臣是个贪官奸臣,但这朝中上下官员,又有几个品行好的?而赵俊臣这些年来名声狼藉,也未必不是那些朝中的伪君子们嫉贤妒能在泼脏水!” 心中存着这样的念头,对于赵福的话,严如安竟是点头应是,神色之间,满是认真,毫无敷衍! 见到严如安这般神色,赵福嘴角闪过一丝笑意。 实际上,赵福对严如安说的这些话,全都是赵俊臣亲自吩咐的,正是为了在严如安的心中种下愤世嫉俗的种子,待接下来赵俊臣出面,才能够真正把严如安收为己用! ………… 另一边,严如安被人喂了些苦药与清水后,身体多了些力气,喉咙也不似之前那般干燥,又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赵管事您竟是知道我的身份姓名?” 赵福点头道:“这是自然,以我家大人的身份地位,又有什么事情查不出来?待救下公子后,我家大人就吩咐人把公子你的身份背景全都查清楚了,总要明白严公子你究竟是为何受伤才是。对了,听说严公子在受伤之前,被人夺去了家传的玉坠,我家大人已是帮你赎回来了。” 听到赵福的解释,得知自己的家传玉坠被夺了回来,严如安对赵俊臣愈加感激之余,也不由激动,就想要坐起身来说些什么。 然而,严如安这一激动不要紧,却是牵动了浑身的伤口,其他地方倒还罢了,胯下之处,尤其的疼痛钻心,险些让严如安再次昏迷过去。 胯下的疼痛,突然让严如安回想起来一些不堪回首的回忆。 他在被围殴的时候,那些阉人们,似乎一直都在专挑他胯部下手,而且下手极重,他最终之所以会昏死过去,就是因为胯部被人用力踩踏所致。 这般噩梦般的回忆浮上心头,严如安的脸颊瞬间惨白。 又想到赵福与自己说话时,神色间满是怜惜同情,严如安的心头,更是浮现出了一个想也不敢想的恐怖念头! “赵管事……我、我身上的伤势,究、究竟有多严重?” 严如安突然颤抖着向赵福问道。 赵福叹息一声,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严公子家中可有兄弟?又或者可有妻小?” 见严如安没有回答,只是愣愣的看着自己,赵福又是一声叹息,说道:“严公子其他的伤势也就罢了,不过是青肿或者出血而已,休养一段时间也就恢复了,唯独公子男根处……怕是难以恢复从前,无法生育后代……公子节哀……” 然后,严如安再次昏死了过去。 ~~~~~~~~~~~~~~~~~~~~~~~~~~~~~~~~~~~~~ 当严如安再次清醒之时,却见自己所在的房间中,已是再无他人。唯有床头处,有一名面貌俊秀且衣装华贵的青年男子,正坐在那里,手中把玩着一块玉坠。 那块玉坠,正是他被胡掌柜抢去的家传之物! 如今这家传之宝,正在自己眼前,但严如安却再也没有任何激动之色,神色之间,满是绝望灰败。 ……唯独公子男根处……怕是难以恢复从前……无法生育后代……公子节哀…… 严如安的心中,此时只是回荡着这么一句话。 严如安并无兄弟,也没妻小,甚至连父亲也都早早过世。如今连他也出了意外,严家从此就要断了香火传承,却又让严如安如何能够面对严家的列祖列宗? 在这个时代,没有比这个更让人绝望的事情了。 更何况,男根是男子的象征,干系着男子尊严,如今已是受损,再也无用,那么严如安从此就再也不算是男人了!也再无任何尊严可谈! 严如安从前最是鄙夷那些阉人巷里的那些阉人,但从今往后,他却也要成为同样的货色,从此只能半死不活的残留人间,任由世人鄙夷,生活再无任何趣味可言。 这对严如安的打击,可谓是毁天灭地的! 所以,对于眼前的家传玉坠,严如安已是不在意了——自己都无法生育了,家传玉坠要回来又有何用?又能够传给谁? ………… 坐在严床头处的那名青年男子,正是赵俊臣。 见到严如安神色间的灰败与绝望,赵俊臣叹息一声,开口问道:“严公子已是绝望了?” 严如安没有任何回应,只是愣愣的睁眼看着前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赵俊臣眉头一皱,又问道:“那么,严公子你也不想报仇了?” 这一次,赵俊臣的这句话,终于让严如安有了反应。 听到“报仇”两字,只见严如安身体一震,眼中渐渐有了光亮。 人活在世间,最怕没了生活目的,若是没了目的,那么活着也就没了趣味。 但与此相反,若是有了明确目的,人类往往能够爆发出谁也想象不到的力量与决心。 见到严如安这般模样,赵俊臣一笑,把手中玉坠放在严如安的手中,然后说道:“这块玉坠,我帮你赎回来了,但我能帮到你的,也仅有这么多了,剩下的,就看你自己了。” 严如安愣愣的看着手中玉坠,突然抬头问道:“您是赵大人?” 赵俊臣点了点头。 严如安却没有说什么感激之言,只是咬着牙追问道:“那客栈里的胡掌柜、那些祸害我的阉人泼赖,如今在哪里?” 赵俊臣看了看屋外的天色,只见夜色渐深,回答道:“在这般时候,恐怕他们正在各自家中吃晚饭吧。” 严如安身体一震,满是不可思议的看着赵俊臣。 他以为赵俊臣会为他主持公道,但没想到那些迫害羞辱他的人,如今竟然依旧在逍遥法外。 见到严如安这般神情,赵俊臣叹息一声,说道:“我说过的,我帮你赎回了玉坠,但也仅此而已,剩下的就看你自己了,有些事情,总要自己去做,若是借他人之手,又怎么能算是真正的复仇?羞辱、冤屈、怨恨,都要自己亲手去解决,然后才能真正的解脱,否则只会纠缠自己一生,严公子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说道:“更何况,我也没办法帮你做更多的了,那聚德客栈的掌柜与阉人巷里的阉人,相互作证,那些阉人说严公子你是自愿把玉坠抵押给聚德客栈的掌柜,而聚德客栈的掌柜,则作证说那些阉人根本没有时间去伤害严公子你,由于证据不足,我也奈何不了他们。” 听赵俊臣这么说,严如安先是若有所思,接着则恨意愈浓,但最后却好似失去了所有力气,瘫在床上,神色间满是绝望的说道:“大人您虽然说得有理,但我如今不过是一个废人,又如何能亲手报仇?” 赵俊臣似笑非笑,说道:“废人吗?未必是这样,只要严公子你愿意,别说是报复一些黑商泼赖了,就算是想要权倾朝野,也不是不可能。” 听赵俊臣这么说,严如安不由一愣,满是疑惑的看着赵俊臣。 像他这样的废人,还能够权倾朝野? 赵俊臣一笑,问道:“公子可知道王振吗?” 严如安不知赵俊臣为何会突然转移话题,但还是点头道:“知道,他是英宗时的大太监,亦是我朝第一位专权太监,其权势影响,不下于前朝的魏忠贤。” 赵俊臣点头问道:“那严公子可知,这王振为何能够权倾朝野?” 严如安茫然摇头。 赵俊臣叹息道:“这是因为,那王振是少有的读书人自阉入宫!要知道,愿意自阉入宫的太监,大都只是活不下去的民间泼赖,皆是大字不识,不堪重用。所以这宫闱内廷之中,最是缺乏读书识字的人才,但能够读书识字的书生,又有谁愿意入宫当太监? 然而这世间之物,越是稀缺,就越是珍贵,也越是受重视。那王振原本是一名教书先生,甚至还有着生员功名,奈何科举之路不畅,无法考取举人功名,又生活窘迫,只好自阉入宫,然而却也算是投对了门路。 他的学问虽然不足以应付科举,但在宫中太监当中,却是出类拔萃鹤立鸡群,所以很快就得到了重视提拔,没过几年,就已是入了司礼监,手握大权,到了后来,连英宗都称他为先生,公卿大臣呼他为翁父,争相攀附,权势之强盛,由此可见一斑。 但说跟到底,他之所以能有这般权势,并非是他手段多么高明,也并非是他运气有多好,仅仅只是因为他在太监当中最有学问罢了。” 听到赵俊臣这么说,严如安已是猜到了赵俊臣的意思,脸色苍白,神色间满是抗拒,但隐隐之间,眼神深处,却又有些蠢蠢欲动! 赵俊臣却不管严如安的神色变化,只是悠悠然的继续说道:“然而,王振的学问,其实也不过是一位生员罢了,连举人功名都考不上,竟还能有如此的成就,不免让人感慨。有时候连我都会忍不住去猜想,若是有位举人愿意自阉入宫,又会引来怎样的轰动?又会引起怎样的重视?想来成为下一个王振、成为下一个魏忠贤,怕都是底线罢了。 同样的,若是有了那般的权势,想要报复一些黑商与泼赖曾经对他的羞辱,怕也只是抬手般容易的事情,而且有了那般权势,即使成了一名太监,又有谁敢看不起?严公子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赵俊臣的低语,好似恶魔的诱惑,不断撩拨着严如安的心弦。 不过,赵俊臣看向严如安的眼神,却是清澈赤忱。 ~~~~~~~~~~~~~~~~~~~~~~~~~~~~~~~~~~~~~~~~~~~~~ PS:二合一大章节!(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六十九章.真实的谎言. 其实,赵俊臣对严如安说的这些话,虽然并不是谎言,但也选择性的忽略了一些事实,却是将严如安误导了。 比如说,当初王振之所以能够权倾朝野,确实是因为他的学问在内廷之中鹤立鸡群,是太监当中的难得人才。但如今世易时移,内廷中已是建立了内书堂,专门传授太监们识文断字的本事,宫中有学问的太监,已是不像王振时期那样的奇货可居。 而创建了内书堂的人,也正是王振本人。 所以,严如安的学问才华,虽然远远的超过了宫里的太监,但对于他入宫后的帮助,其实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大。 再比如说,严如安若是真的想要入宫,他的举人功名,不仅不会带来任何助益,反而会是一个极大的阻碍。要知道,在这个时代,拥有举人功名的书生,可谓是文人当中的中坚力量,被读书人视为极大的荣耀,虽然其中不乏有像严如安这样的落魄之人,但更多地举人还是活的很滋润,也大都会受到世人的敬重。 而一名拥有举人功名的读书人,若是入宫当了太监,也必然会引起朝野间的轩然大波,并引起天下间读书人极大的震动与反弹。 简而言之,就算是严如安真想要入宫当太监,德庆皇帝恐怕也不敢收他,否则引来了全天下读书人的非议,这大明江山也就不安稳了。 但这些事实,赵俊臣却选择性的隐瞒了。 无他,想要说服一个人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情,总要一步一步来。 唯有先说些好听的,描绘一些看似美好的前景,让严如安自愿入宫当太监了,然后才能继续说服严如安在放弃功名更改身份,入宫之后从头开始做起。 ………… 果然,听到赵俊臣的话后,严如安的表情虽然挣扎,但眼神中的某些欲望,却愈加的蠢蠢欲动。 沉默良久后,严如安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决绝与阴狠,低声问道:“若是我自愿入宫当太监,以我举人的身份,当真能够引起重视,并且很快就可以青云直上掌控权势?” 就在严如安期待着赵俊臣点头应是的时候,见到严如安心思动摇,赵俊臣却是微微一笑,然后摇头道:“不可能。” 严如安身体一震,然后不可思议的看向赵俊臣,联想到赵俊臣之前的那些蛊惑话语,简直让严如安以为赵俊臣这是在戏耍自己! “但你刚才说……” 严如安的话才说到一半,就已经被赵俊臣挥手打断道:“刚才也只是在举例罢了,严公子你想想,一位拥有举人功名的读书人若是入宫当了太监,会引起朝野间多么大的震动?天下间的读书人,又因此产生多么大的反感与反弹?就算是你想要入宫,但陛下他敢收你吗?” 听到赵俊臣这么说,严如安愣住了,却是从未想到这一点,然后神色渐渐开始绝望。 在赵俊臣的蛊惑与诱导下,严如安已是把入宫看做是自己报仇的唯一指望,是他重新赢得世人尊重敬畏的仅有可能。 更何况,如今的严如安,男根已然废了,入宫当太监这种事情虽然难以接受,不过细细想来,却也是严如安将来最好的出路了。 但如今,竟是连这仅有的指望都被赵俊臣否定了,严如安的心情,自然是不由绝望。 另一边,赵俊臣看到严如安竟然因为无法入宫当太监而绝望,嘴角闪过了一丝笑意。 他知道,严如安已是真正的接受了入宫当太监的提议。 然后,赵俊臣又缓缓说道:“除非……” 严如安微微一愣,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略带急切的问道:“除非什么?” 赵俊臣解释道:“除非……严公子你能抛弃自己的举人功名,甚至隐姓埋名更改身份,否则,是绝无可能入宫的。” 严如安又是一愣,一时也没能察觉破绽,只是顺着话题迟疑道:“但这样一来,我又如何可以引起宫闱内廷的重视?又如何能够青云直上掌控权势?” 赵俊臣笑道:“严公子,你到时候虽然放弃了身份与功名,但你才华学问还在,依然如当初的王振一般在内廷之中鹤立鸡群,又如何不能引起重视?若是还能有人帮你上下打点,指点迷津,就算没有举人功名,严公子你同样可以在内廷当中青云直上。与此同时,入宫当太监虽然是迫不得已,但终究不算是什么太光彩的事情,若是能够更改身份,却也可以避免自家祖先受牵连,严公子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听到赵俊臣这么说,严如安的面色变幻不定,良久之后,突然咬牙说道:“若是赵大人您能帮我更改身份户籍,助我入宫,并为我上下打点指引道路,我愿意为大人肝脑涂地,涌泉相报!” 严如安并非蠢人,也听出了赵俊臣对自己的刻意蛊惑,但如今的严如安已是下定了决心,却也不再在意这些。 同时,严如安也明白,赵俊臣绝不会无缘无故的帮助自己入宫,必是有着自己的目的,所以话语之间,亦是表明了投靠赵俊臣的意思。 听严如安这么说,赵俊臣笑了。 赵俊臣知道,从这一刻起,严如安就再也不可能脱离自己的掌控了。 是的,在严如安愿意更改身份入宫当太监的同时,他就再无可能脱离赵俊臣的掌控了。 隐瞒身份入宫当太监,这是欺君之罪,甚至有着意图不轨的嫌疑,再加上严如安原本的举人身份,更会引来世人的猜疑。 而有了这样的把柄落到了赵俊臣手中,严如安在入宫之后,即使再怎样的青云直上权柄在握,却也绝无可能背叛赵俊臣了。 ………… 其实,赵俊臣之所以重视严如安,从一开始就不是因为他的学问如何,而是因为他的稀缺性与特殊性。 如今的赵俊臣,与内廷方面虽然是合作关系,但貌合神离,相互间各自有着自己的打算,随时都有可能化友为敌。而对于内廷里的那些见利忘义的掌事太监们,也赵俊臣一直都不是很放心。 再加上内廷的存在又非常重要,让赵俊臣一直都想要控制内廷为己用,至少也要在内廷当中扶持起一位自己的代言人。 然而,若是赵俊臣所料不差的话,如今的内廷二十四衙门,已是被七皇子朱和坚悄悄的控制渗透了,若是赵俊臣想要直接收买内廷,又或者控制某位掌控太监,忠心能不能保证先不说,也必然会引起朱和坚的注意。到时候说不定赵俊臣反而会被朱和坚利用。 所以,最稳妥的办法,也只有从宫外渗透了。 但有着真本事、还愿意入宫当太监、又能够保证忠心的人才,却实在是难找,可遇而不可求。 而严如安被废掉了男根,又心性渐渐扭曲,对入宫当太监没有太大的抵触情绪,本身也有着真材实料,又有把柄落到了赵俊臣手中,不用担心他会在得势后失去掌控,正是赵俊臣今后用来控制内廷的万中无一的人选。 这就是严如安的稀缺性。 至于严如安的特殊性,则是严如安的举人身份! 正如前文所说,一名举人入宫当了太监,必然会在这个时代引起轩然大波,会引起天下文人的反感与反弹,一旦搞不好,连大明江山都会迎来一阵动荡。 可以说,严如安入宫后,就会像是一颗定时炸弹一般,潜伏在内廷宫闱之中,不知何时就会爆炸。 而赵俊臣在必要时候,也不介意亲手引爆这颗炸弹,给对手带来麻烦的同时,也为自己营造有利的局势。 至于这颗定时炸弹,究竟要潜伏在哪里,是太子朱和堉身边?还是德庆皇帝身边?又或者七皇子朱和坚身边?赵俊臣还没想好。 但可以想象,严如安入宫后,必然会成为赵俊臣手中的一张底牌。 ………… “既然如此,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赵俊臣在离开前,转头向严如安说道:“过些日子,宫里就要再次招人了,到时候我自然会把你安排进去。” 严如安点了点头,神色间既有阴狠坚定,也有犹豫愧疚。 虽然已经下定了决心,但让他这样一位曾经自诩不凡的读书人入宫当太监,严如安心里不矛盾是不可能的。 而见到严如安这般模样,赵俊臣神色之间,终究还是忍不住闪过一丝愧疚。 严如安的悲剧虽然不是因为赵俊臣而起,但赵俊臣终究还是利用了这位可怜人。 犹豫了一下后,赵俊臣叹息一声,一边向着房外走去,一边悠悠开口道:“司马迁写下《史记》,被后人称之为太史公;蔡伦改良了造纸术,传承了华夏文化;杨思勖伏边定远,为大唐平定西南蛮夷;鱼朝恩操持国政,挽唐廷于既倒;童贯拓边西北,经略幽燕;即使我朝,也有郑和七下西洋,扬国威于万里之外;甚至连前朝的那位魏忠贤,在我看来也是功大于过……他们都是宫中太监,但成就却少有人及。 世人鄙夷太监,史书之中也是偏颇,功绩少有人提,但过错却是大书特书……严公子日后入宫,恐怕不免会有所坎坷,亦会受人白眼相待,但还请严公子切记,世人可以看轻于你,但你自己却不能看轻自己。若是日后真能做出一番事业,未必不能流芳千古。” 听到赵俊臣说的这些,严如安微微一愣,神色间似乎释怀了一些,然后点头道:“多谢大人提点。” 赵俊臣一笑,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推门出去了。 ………… 等赵俊臣离开了房间,却看到许庆彦已是在门外等待多时了。 见到赵俊臣出现后,许庆彦快步来到赵俊臣身边,轻声道:“少爷,刚刚得到消息,赵山才他在今天下午申时左右,突然离开了客栈,赶去太子东宫求见太子了。” 赵俊臣点了点头,并不意外,只是感慨道:“这个赵山才,果然是个人才,恐怕已是看明白我为太子的布局了,可惜,在咱们的拖延下,太子如今已是离京,他怕是什么都赶不上了,当真是可惜,这样的人才,竟是不为我所用……” ~~~~~~~~~~~~~~~~~~~~~~~~~~~~~~~~~~~~~~ PS:今天第一更,求下点赞。(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七十章.赵山才初露锋芒! 却说那赵山才,在与赵俊臣分开后,回到了自己在京中所住的客栈,又拒绝了前来拜访探望的一众好友,然后就不再耽搁,开始向书童赵睦询问,在他参加会试这九天以来,朝野间发生的种种变故。 赵睦虽说仅只是一名书童,但常年跟在赵山才身边,却也是见识不凡,又知道赵山才在会试结束后必然会向自己询问这些,所以对于这些日子以来朝野间的风起云涌、诸般变故,也全部都留心的细细打探清楚了。 听到赵山才的询问后,赵睦没有耽搁,口齿伶俐的将京中这些日子以来所发生的种种变故,详细的汇报于赵山才。 从山东菏泽难民上京告状、南巡筹备的纰漏爆发、肖温阮因急病而死,到京城中针对太子与都察院的流言纷纷、以及太子一党的处理失误,再到文华殿大学士程远道入阁,又到朝中各大派系对太子的攻讦…… 会试这九天以来所发生的种种变故,可谓是风起云涌,错综复杂,曲折极多,但赵睦口才不错,竟是描述的极为清晰明白,思路条理清晰,也不见丝毫混乱。 听着赵睦的汇报,赵山才也是神色淡定,除了在得知肖温阮去世的消息时,表情略有变化之外,一直都表现的很平静。 理所当然,赵山才的立场是倾向于太子朱和堉的。 但对于太子一党这些日子以来在朝中的不利局面,赵山才却并不是如何担心。 在赵山才看来,太子一党如今虽然名声有损,在都察院的势力也受到了损失,但都不是不可挽回的问题。 赵山才自信,只要自己日后加入到太子一党,在自己的谋划下,这些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不过,现在还不是我加入太子一党的时候。” 赵山才暗暗想到。 其实,赵山才如果想要加入太子一党,随时都可以。 如今在赵山才的行礼中,存着两封书信,分别是由他的老师何明、以及前文华殿大学士魏东成所写,都是将赵山才引荐给太子朱和堉的介绍信。 只要赵山才将这两封介绍信送到东宫,怕是马上就能得到太子朱和堉的召见,接下来加入太子一党,以客僚的身份为太子朱和堉出谋划策,也是理所当然。 但赵山才却不愿意这么做。 无他,凭借他人的引荐,固然可以更快的加入到太子一党。但以赵山才如今的身份地位以及声望,却很难会引起太子朱和堉的重视。 所以,赵山才一直都在等待机会。 赵山才相信,太子朱和堉如今受到朝中各大派系的一同敌视,接下来的危机麻烦绝不会少。 而唯有在太子朱和堉面临危机却无法应付的时候,赵山才再凭借着手中这两封介绍信求见太子,然后帮着太子将危机与麻烦解决,太子朱和堉才会真正的重视赵山才,并对赵山才产生信服与依赖的心理。 ………… 在赵山才的暗思之间,赵睦已是把这些日子以来所发生的种种变故汇报完毕。 赵山才叹息一声,说道:“没曾想到,在我会试这九天以来,竟是发生了这么多的变故,看来朝中各派为了针对太子,竟已是有了联手的趋势,却是不得不防。” 赵睦也明白赵山才的心思,却是笑道:“太子殿下这一次确实有够危险的,不过好在有陛下的庇护,却是把南巡筹备的纰漏善后、以及各地百姓冤情的审理处决,全部交由太子殿下负责,如此一来,随着南巡筹备的纰漏得到解决,百姓的冤屈也得到申述,太子受损的名声,想来也就挽回来了。” 赵山才点了点头,说道:“陛下他自然会护着太子。世人皆是以为,太子殿下的根基在于朝野间的贤良名声,然而这名声好坏与民间舆论,其实最是容易操控,今天的流言蜚语让名声变差了,明天就可以好事传千里让世人交口称赞,最是无所谓的东西。” 在赵山才的评述之间,赵睦满是认真的听着,赵睦知道,赵山才从来都不会奉行神秘主义,对于自己的看法,赵山才总会细致的解释明白,在赵睦面前的时候,就更是如此。 而赵山才话到一半,却是向赵睦问道:“那么依你看来,太子殿下他在朝中立足的根基是什么?” 赵睦猜测道:“可是清流的拥护?” 赵山才笑着摇头,说道:“错了,太子的最大根基,是皇子当中无人可与他相争!如今陛下的岁数已经五十有余了,也不知还能在位多长时间,而陛下的那些皇子,亦是没有哪位的本事能耐,可以与太子殿下相媲美。所以在没有更合适的储君人选之前,陛下他必然会竭力护着太子殿下,而且越是随着时间推移,陛下再也没有时间培养下一位储君人选,太子他的储君之位,就越是稳固。” 赵睦听赵山才这么说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却又疑惑道:“不过,若是朝中各派系皆是反对,仅有陛下支持的话……” 赵山才笑道:“你小看陛下了,朝堂之上闹得再热闹,也仅只是朝堂罢了,而我大明的军权,却一直都被陛下盯着死死的,从未稍有放松,而陛下他只要军权在手,朝中那些大臣即使再闹的怎么欢腾,也终究还是无法阻碍陛下心意的。 而陛下他如今的所作所为,也只是为了给太子在将来的继位,营造一个尽量平稳的环境罢了,但事情若是当真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以咱们当今陛下的性子,也是能够狠下心的。” 听赵山才这么说,赵睦终于恍然,连连点头,笑道:“按公子你这么说,太子他的位置,岂不是异常稳固,没人可以动摇了?” 赵山才却再次摇头,说道:“也不一定,前提是太子殿下他在继位之前,不会犯太多的错误。若是错误太多,引起了世人反弹,造成太大的动荡,让陛下认为由太子继位得不偿失,又或者陛下怀疑了太子的能力,认为太子殿下无法治理好这大明江山,那太子的位置就不大稳固了……说跟到底,其实一切都还是要看当今陛下的心意。” 说到这里,赵山才叹息了一声,略有皱眉道:“肖老太师竟是突然病死了,这事情发生的实在蹊跷,恐怕内情不是那么简单,肖老太师他虽然性子略微古板迂腐了些,但若是有他在的话,却是可以最大限度的阻止太子犯错,这是任谁也比不上的。 而如今朝中各大派系,无论是周尚景还是赵俊臣,都是心智手段高绝的人物,他们必然能够看清楚这一点,也必然会在日后竭尽所能的引导太子犯错,而这就是我今后需要应对与解决的事情。” 赵山才话语之间,竟已是把自己看做是太子一党的首席谋士了。如今他连太子的面都未曾见过,这样的话语,口气不可谓不大,但偏偏又是给人一种理所当然的感觉。 而若是赵俊臣与周尚景听到了赵山才的这番评论,也必也会是不由的心生赞叹。 赵山才他不过是刚刚得到消息,竟已是把赵俊臣接下来的计划、以及周尚景暗害肖温阮的目的,全都猜测到了,如此心智,可谓是当世寥寥。 ………… 不过,赵山才虽然分析的透彻,但心中却隐隐间总有些不安。 以赵俊臣与周尚景的心智手段,好不容易抓住了把柄,应该不会这般轻易的放过太子朱和堉。 而且,今天与赵俊臣的见面时的情景,也总有些蹊跷,隐隐间赵俊臣还有着拖延时间的意思,不像是只想要再次招揽自己那么简单。 所以,在与赵睦评点之间,赵山才却是心思急转,不断回想着自己所得到的资料,总觉得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事情。 终于,赵山才想到了什么,却是面色一变。 “赵睦,你刚才说,如今这南巡筹备所出的纰漏,各地的民间冤屈,陛下他全都是交给了太子处理审问?” 见到赵山才神色突然间的变化,赵睦连忙点头。 赵山才又问道:“陛下南巡在即,想来交给太子的时间,也是有限吧?” 赵睦又是点头,说道:“听说有两个月的期限,为了太子能在限期内完成,陛下他还让东厂辅助太子。我还听说,这一切都是赵俊臣的提议。” 赵山才的神色,突然变得极为难看,缓缓说道:“原来如此,是我疏忽了。” 然后,稍稍犹豫了一下后,赵山才突然站起身来,神色严肃的向赵睦吩咐道:“带上老师与魏老前辈的介绍信,随我去东宫见太子殿下。” 赵山才虽然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加入太子一党,但事情来得紧急,情况又危急,却也顾不得了。 ………… 当赵山才紧赶慢赶的来到东宫之后,送上了手中两封介绍信,因为是由前太子太师与前大学士所写,东宫之人也不敢怠慢,有一名东宫官员亲自见了赵山才,却是向赵山才解释,太子在不久前已是出京办事了。 想到赵俊臣今天与自己的突然见面,足足拖延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却是没能让自己拦下太子,赵山才神色阴沉,缓缓说道:“这位赵大人,倒是看得起我……” 虽然不知事情究竟,但赵睦也知道怕是出了什么紧急变故,随着赵山才离开太子东宫后,赵睦问道:“公子,咱们现在怎么办?” 赵山才沉吟片刻后,断然道:“随我去找都察院右督察御史吕纯孝吕大人,希望事情还来得及!” ~~~~~~~~~~~~~~~~~~~~~~~~~~~~~~~~~~~~~~ PS:第二更,继续求赞。(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七十一章.五百年前是一家. 吕纯孝身为都察院右督察御史,官拜二品,按理说也算是权高位尊了。但吕纯孝在京中的府邸,看上去却颇为简陋——低檐黑瓦,门墙斑驳,大小仅有两三亩,屋舍不过十余间。与赵俊臣那占地百亩、修缮奢华的府邸相比,可谓是天差地远,有云泥之别,却是一副清廉做派。 来到吕府门外后,在赵山才的示意下,赵睦从怀中取出了两封举荐信,然后叩门求见。 接着,有吕府下人开门询问,得知来人竟是拿着前太子太师何明、以及前文华殿大学士魏东成的举荐信后,自然是不敢怠慢,先是态度客气的请赵山才主仆二人稍等片刻,然后就赶忙返身回去禀报了。 没过多久,那吕府下人再次出现,态度也愈加的客气恭敬,向赵山才躬身行礼道:“这位公子,我家老爷请您入府说话。” ………… 如果是赵俊臣的府邸,想要从大门处走到赵府正堂,足足需要一盏茶的时间,但吕纯孝的府邸不大,从大门处走到府中正堂,却是几步就到了。 吕府的正堂,同样的朴素简单,不见有太多装饰。 举步走入正堂后,赵山才抬头看去,却见在正堂主位上,正坐着一名身穿儒袍面白无须的中年人,中年人的气质儒雅,却又神色严肃,目光炯炯且又表情刚毅,显然就是都察院右督察御史吕纯孝了。 赵山才向前快走几步,行礼道:“学生赵山才,见过吕大人,今日冒昧来访,还望吕大人您勿要怪罪。” 吕纯孝也不答话,只是坐在那里上下打量着赵山才,却见赵山才神色平静,态度恭敬,却又可以与自己坦然对视,眼神纯粹明亮。 打量了片刻后,吕纯孝终于展颜一笑,点头赞赏道:“你就是名动京城的江南才子赵山才?果真是后生可畏。连先师也曾对我提及过你,说你已是深得到何老太师的真传,不可小觑。近些日子以来,朝野间风云变幻,我正琢磨着要不要联络你,没想到你竟然主动找上门了,说起来,你我也算是同辈之人,不必多礼,坐下说话吧!” 赵山才笑道:“多谢吕大人。” 等到赵山才落座后,吕纯孝的神色突然变得慎重,问道:“没曾想到,赵公子你竟然会有何老太师与魏大学士的引荐信,但直到今日才拿了出来,又是在这般敏感时机,想来是有什么重要事情吧?” 赵山才叹息一声,说道:“大人明察秋毫,确实如此,学生身为应试举子,如今会试刚刚结束,杏榜又尚未公布,在这个时候求见大人,确实是时机敏感。学生本是想等到殿试结束后,再凭借这两封举荐信求见太子殿下,但如今形势紧急,又事关太子殿下,却也顾不得这些。” 听赵山才这么说,吕纯孝神色愈加慎重了。 事实上,太子一党在朝中的官员数量虽然不少,但赵山才唯独求见于吕纯孝,却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根据赵山才所得到的消息,吕纯孝不仅是太子一党的核心人物之一,深得太子朱和堉的看重,而且在太子一党当中,吕纯孝也是少有的性子不迂腐、行事间懂得灵活变通之人。最重要的是,吕纯孝身为肖温阮的弟子,最是明白何明的厉害之处,也不会因为赵山才的年轻与资历而小看。 所以,对于赵山才的一些想法计划,或许唯有吕纯孝才会真正的重视。 如今,看到吕纯孝面色慎重,又认真询问,没有丝毫小觑,显然赵山才的这般考虑是正确的。 另一边,吕纯孝听到事关太子后,表情也愈加的严肃,问道:“赵公子既然已是深得何老太师的真传,定然是胸中自有锦绣,若是连你也觉得事情紧迫,想来必是大事了,不妨与我详细说说。” 赵山才问道:“学生听闻,如今这南巡筹备的纰漏善后、各地百姓的冤屈审理,朝廷都已是交由太子处理,不知消息可是当真?” 吕纯孝点头道:“正是如此。” 赵山才却是问道:“那么,依大人看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吕纯孝听到赵山才的询问,不由一愣,答道:“这自然是好事,若是太子平息了各地百姓的冤屈,处理了欺压百姓的贪官污吏,不仅受损的声望可以弥补回来,还能帮着太子殿下在朝野之间树立威望,想来陛下正是看明白了这一点,所以才把这件事情交给太子去做的……难不成赵公子你另有看法?” 赵山才叹息道:“这世间之事,变化诡谲,祸福相依,一件事情的好坏,往往最是说不清楚。许多事情,看似利好,但若是加了一些特定的条件,反而会变成大大的祸事,而太子如今的处境,就正是如此!” “还请赵公子明说。”吕纯孝皱眉问道。 虽然不敢小觑赵山才,但此时的吕纯孝,还是觉得赵山才这是在危言耸听。 见到吕纯孝神色间略有些不以为然,赵山才详细解释道:“正如大人所说,若是太子殿下处理了各地的贪官污吏,平息了百姓们的冤屈不满,自是可以扭转名声,增长威信,看似是一件好事,但如今多了三点限制条件,却是让这件好事变成了祸事。” “哦?不知是哪些限制条件?” “其一是两个月的时间限制,其二则是东厂的参与,其三是太子的刚正心性。” 说到这里,赵山才目光炯炯的看着吕纯孝,问道:“若是我所料不差,这两个月的时间限制、以及由东厂辅佐太子查案,甚至将此事交由太子处理负责,都是由赵俊臣一手推动的吧?” 吕纯孝又是一愣,沉吟片刻后,缓缓点头道:“确是如此,当日早朝之上,陛下询问百官,该由何人来负责南巡筹备的纰漏善后,赵俊臣竟是出乎意料的举荐了太子殿下,当时满朝上下都是吃惊不已; 然后,那赵俊臣又宣称陛下南巡在即,太子殿下有着监国重任,所以才有了两个月的期限。接着又为了太子能够在期限内完成任务,那赵俊臣还毛遂自荐,想让西厂辅佐太子查案,却是被陛下否决了,转而交由东厂辅佐……” 说到这里,吕纯孝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不由面色一肃,凝声道:“经你提醒,如今想来,这件事的至始至终,说是由赵俊臣一手推动,也并不为过。” 赵山才问道:“那么,吕大人您当真认为,那赵俊臣会有如此好心,竟会想着帮助太子殿下扭转名声形势?” 吕纯孝沉默不语,但神色之间,却满是深沉,眉头紧紧的皱着。 赵山才叹息一声,详细解释道:“正如学生刚才所说,许多事情,看似利好,但若是加了些特殊条件,就会变成大大的祸事!如今正是如此!这南巡筹备的纰漏,各地的百姓冤屈,从北直隶到南直隶,所涉及的府、州、县不下数十之多!但仅仅两个月时间,又哪里处理的完? 太子为了在期限内完成任务,接下来的案件审理,必然会从快从严,期间难免会出现纰漏。但若仅是如此,那也就罢了,偏偏陛下在赵俊臣的蛊惑下,为了太子能在期限内完成任务,竟是又把东厂的人派去辅佐太子……” 说到这里,赵山才再次叹息,继续解释道:“自赵俊臣奉旨重建西厂以来,西厂屡立大功,风头彻底的压过了东厂,那东厂又如何甘心?如今必然会是一心想着与西厂争宠争功!而这次由他们辅佐太子查案,对东厂而言,正是一个立功正名的大好机会! 只是,以东厂一贯的习性,为了能够多立功勋,接下来必然会拼命的罗织大案重案、竭尽所能的把事情闹大,甚至会无中生有不惜诬陷忠良!偏偏太子他仅只有两个月的查案时间,对于东厂所查到的诸般案件与罪证,根本没有时间去细查核实,再加上太子他的心性又太过刚正,一心想着除恶务尽,这三点结合在一起,会造成怎样的后果,吕大人您可曾想过?” 随着赵山才话声落下,吕纯孝的脸色终于大变! 紧迫的时间限制、东厂的贪功与欺瞒、再加上太子那除恶务尽的刚严心性,三者结合在一起,所造成的后果,细细想来,着实可怕! 那必然是大量的冤假错案! 而这些冤假错案一旦暴露出来,那么负责此事的太子…… 想到这一点,吕纯孝猛地站起身来,神色严肃道:“多谢赵公子的提醒了!我原先竟是没能想到这事情当中竟还存着如此隐患,那东厂的习性,我最是了解,赵公子你的这些忧虑,确实极有可能会发生!若是事情当真发展到那般地步,造成了大量的冤案错案,那么太子在朝野间的名声,怕就是彻底毁了!” ………… 另一边,看到吕纯孝如此看重自己的意见,赵山才不仅没有开心,反而下意识的眉头一皱。 无他,却是赵山才没有想到,吕纯孝虽然看重自己的意见,但眼中却仅仅只是盯着太子朱和堉的名声好坏,竟是完全没有考虑其他方面。 其实,若仅只是太子朱和堉的名声受损,赵山才根本不必如此的着急担忧,继承了帝王心术的赵山才,对名声好坏并不看重,只是将之视为实现目的的一种手段方法。而在这个时代,名声与舆论,最是容易操控,只要稍稍使些手段,就完全可以扭转。 赵山才真正担心的,是太子朱和堉在此事当中,在东厂的蛊惑与欺瞒下,到处罗织大案要案,地方豪族士族纷纷受到牵连,进而会得罪太多的地方势力! 名声狼藉了,还有办法可以弥补解决,但若是得罪了太多的地方势力,造成了双方不死不休的局面,却又如何可以弥补解决? 来吕府之前,赵山才曾向赵睦解释过,太子如今最大的优势与根基,不是他名声的好坏,而是众皇子当中,无人可与他相争!在没有更好的选择之下,德庆皇帝也只能一心的培养太子朱和堉! 但若是太子得罪太多的地方势力,再加上中枢各大派系的不满,将来的登基会引起太大的混乱与动荡,让德庆皇帝觉得由太子朱和堉登基会得不偿失,影响大明江山传承,并质疑了太子朱和堉治理江山的能力……那么朱和堉的太子之位,就不再安稳了! 也正是考虑到这一点,赵山才才会如此的急切担忧! 而赵俊臣的这般布局计划,看似顺水推舟不着痕迹,但若是一旦实现了,对太子而言,却不啻于釜底抽薪!将会极大的动摇太子朱和堉的根基! 但赵山才却没有想到,吕纯孝在太子一党之中,也算是少有的人才干将了,竟是完全没有看到这一点,眼中只是盯着朱和堉的名声好坏! 太子的贤良名声,原本是太子一党的最大优势,但太子一党如今却开始被这般贤良名声所拖累了! 所以,赵山才忍不住提醒道:“吕大人,这名声与舆论,其实最是容易操控,想些办法总是能够挽回,并不需要如何在意。但在这般情况下,太子他还会得罪大批的地方势力,这些地方势力日后也必会竭力反对太子登基,而太子的办事能力,也必然会让陛下心存疑虑,这才是最最紧要的地方!还望吕大人能够多多考虑!” 另一边,听赵山才这么说,吕纯孝微微一愣,却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只是点头说道:“赵公子说的有理,我这就去写信,将赵公子你的考虑转告给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在今天才刚刚离京,想来事情还来得及!” ~~~~~~~~~~~~~~~~~~~~~~~~~~~~~~~~~~~~~~~~ 当赵山才离开吕府时,时间已晚,天空中暮色显露。 而赵睦跟在赵山才身后,回想着刚才赵山才与吕纯孝之间的谈话,不由的面露钦佩,说道:“还是公子想的深远,没想到事情当中竟还有这般隐患,不过那赵俊臣的布局计划,再是如何巧妙隐蔽,终究还是无法瞒过公子的慧眼。而有了公子提醒,想来那赵俊臣的计划布局,接下来就要落空了!” 赵山才却没有任何开心模样,反而叹息一声,摇头道:“不一定。” 赵睦微微一愣,问道:“难不成即使有了公子你的提醒,这事情还有变数?” 赵山才苦笑道:“太子他性子倔强,如今又是一心想着要惩办那些在南巡筹备期间欺压百姓的地方贪官,而我的这些猜测,却终究只是口说无凭,若是能够当面见到太子殿下,那我还有些许可能说服太子,但若是通过吕大人转告,太子他即使听进去了,又如何会放在心上?即使放在了心上,太子他终究经验不足,如今又时间紧迫,也无法看清楚东厂对他的欺瞒,所以这一次,太子他怕是又要栽跟头了!” 赵睦又是一愣,问道:“那公子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岂不是在白费功夫?” 赵山才又是摇头,说道:“这倒不一定,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但有万一的可能,我终究是要尝试一番,若事不可为,那等到太子在日后栽了跟头,招惹了一身麻烦,也必然会第一时间想起我来,而我再能帮着太子解决了麻烦,从今往后,太子也必然会对我心生信服,从此来看,倒也算是一件好事!” 听赵山才这么说,赵睦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 就这样,谈话之间,主仆二人已是出了京城西区,来到了商业繁华的南区。 本以为今日诸事已定,在回客栈的路上,夜市漫步之间,眼看天色已晚,赵山才正打算寻些吃食。 突然,身后有人高声唤道:“这不是山才堂兄吗?山才堂兄!山才堂兄!” 听到有人呼唤自己,还是以“堂兄”相称,赵山才不由一愣,转头看去,却见一名衣装华贵、神色轻佻的青年公子,正快步走来。 这人好似与赵山才极为熟络,但赵山才却一时间想不起这人的身份姓名,只是看着有些眼熟,不由眉头微皱。 正所谓“同姓之人,五百年前是一家”,“赵”姓在江南之地是大姓,许多同姓之人,都有着或近或远的亲属关系。 而赵山才出身于江南苏杭大族,仅只是血缘三代以内的堂兄弟,就有不下数十之多,若是再带上那些八竿子才能打着的远亲,具体数量恐怕更是数不胜数! 所以,对于眼前这位以“堂兄”称呼自己的青年人,赵山才并不认识,只是觉得对方神色轻佻,满是纨绔之气,心中下意识的有些不喜。 而对这些事情,还是赵睦记得清楚,向赵山才轻声提醒道:“公子,这人是扬州赵家的三公子,名叫赵轩成,与咱们这边有些淡薄血缘,公子你赴京应试之前,曾与他见过一面。” “扬州赵家?” 听到赵睦的提醒后,赵山才又是眉头一皱。 扬州赵家,也是一个大族,只是名声不大好,时常会有些欺男霸女的传闻。 虽然如此,但当赵轩成走到赵山才身前,赵山才还是客气的拱手行礼道:“原来是扬州赵家的三公子,没曾想你竟也到了京城,他乡相遇,当真有缘。” 赵轩成与赵山才不同,虽然同样是出身大族,但在家族中仅只是一个小人物,甚至连赵山才都不记得自己还有这样一个远亲。 然而,不知为何,此时的赵轩成,神色间却满是得意,见到赵山才还记得自己,这般得意也就愈加浓重了。 “哈哈,不妨告诉堂兄你知道,我这是随父亲来京中探亲了!”带着些迫不及待的炫耀,赵轩成已是洋洋得意的说道。 “哦,扬州赵家在京城中也有分家?”赵山才并不在意,只是有些敷衍的随口问道。 听到了赵山才的询问,赵轩成更加的兴奋得意,说道:“嘿嘿,倒也不能说是分家,人家如今可是朝中炙手可热的大人物,将来谁是谁的分家还不一定,只是那位大人当年与族里生了些纷争恩怨,从此就不再来往了,所以我们这边也是秘而不宣,生怕会引来人家的不喜。 但终究还是一家人,那位大人在年前却是派人与族里联络了,有心想要修复关系,这天大的好事,连族长也不敢怠慢,年关刚过不久,就亲自带着族里的几位长老来京了,我父亲就在其中,所以连我也就跟着来了……” 说到这里,赵轩成又故弄玄虚的炫耀问道:“山才堂兄不妨猜猜,这位与咱们有亲的大人,究竟是谁?” 听到赵轩成的询问,赵山才笑道:“京中姓赵的高官不少,但……” 话刚才说到一半,赵山才联想到了官场中的某些传闻后,突然面色怪异。 ~~~~~~~~~~~~~~~~~~~~~~~~~~~~~~~~~~~~~ PS:二合一大章节。(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七十二章.赵家来人(上). 就在赵山才与赵轩成相遇后没多久,赵俊臣也从许庆彦的口中,详细的得知了赵山才在这一天里的行程经历。 如今的赵俊臣,手中掌控着西厂权势,在京城里的情报网也逐渐完善,虽然因为根基尚浅的原因,无法像周尚景那样能够轻松获知京城里的任何风吹草动,但只要赵俊臣有心想要知道,这京城之中,也很少有什么事情能瞒得过他。 而赵俊臣对于赵山才颇为看重,对于赵山才的行踪消息,自然也是多为关注,一直都有派人偷偷留意着。 ………… “哦?你是说赵山才找不到太子之后,又去找了吕纯孝?” 离开了严如安所在的房间,一边向着书房方向走去,赵俊臣一边向许庆彦询问道。 许庆彦点头道:“是这样的,赵山才到了吕府后,与那吕纯孝密谈了近半个时辰,然后等到赵山才离开吕府后没多久,吕纯孝就给太子送去了急信,看来少爷你的布局计划,那赵山才或许当真是猜出来了,否则他又何必这般着急?” 说到这里,许庆彦眉头微皱,又问道:“要我说,少爷你是不是太放纵那赵山才了?若是他真的猜出了少爷你的计划布局,又通过吕纯孝透露给太子,岂不是会坏了大事?而咱们今天的拖延时间,也成了白费功夫。” 听许庆彦这么说,赵俊臣不由笑了。 赵俊臣一直都想要历练许庆彦,让许庆彦在历练当中多多少少能有些能耐本事,帮自己分担一些事情。 如今,许庆彦终于有了一些改变,虽然想法尚有些浅显,但无论如何,总算是开始动脑子想事情了。 但笑意只是一瞬之间,接下来赵俊臣已是神色平淡,毫不在意的说道:“太子他的心性为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心想着要除恶务尽,只要他认为是对的,就必然会是不撞南墙不回头,而东厂那好大喜功的心性、以及欺上瞒下的手段,又哪里是如今的太子能对付的?若是让那赵山才亲自见到了太子,那么事情还有万一的变故,但现在只是通过吕纯孝的转告提醒,又哪里能改变太子的重视?接下来的事情,其实早已经注定了。” 许庆彦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而赵俊臣又问道:“见过了吕纯孝后,那赵山才可还有其他什么动作?” 许庆彦摇头道:“没了,见过吕纯孝后,那赵山才就回客栈去了。哦,他在路上还遇到了赵家来的人,相互间谈了几句。” “赵家来的人?”赵俊臣微微一愣,然后摇头道:“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都把他们晾着,你不提这事儿,我都快忘掉了,说起来,赵家的人来这里多久了?这些天来在府里可还安分?还有,那赵山才竟是与扬州赵家的人认识?” 当初,德庆皇帝为了安抚赵俊臣,曾提出为赵俊臣的母家——也就是扬州赵家——提供一些优待,比如为赵家子弟提供国子监的监生名额,又比如招收一名赵家女子进入宫中成为贵人,等等。 好处不可谓不多,也由不得赵俊臣不动心。 当年因为赵俊臣父亲不明的缘故,扬州赵家将赵俊臣的母亲赶出了宗族,间接造成了赵俊臣母亲的累死,双方可谓是积怨颇深,早已经断了关系。 而这些年来,随着赵俊臣逐渐腾达,扬州赵家已是有心与赵俊臣恢复关系,不仅多有联络,联络之间也颇是谦卑讨好,但却是被原先的那位赵俊臣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但如今的赵俊臣,虽然已经鸠占鹊巢,然而从某方面而言,却远远不如原先的那位赵俊臣有志气,对于当年的那孤儿寡母的种种经历,也根本没有感同身受,见到好处又是如此之多,在考虑了事情利弊后,最终还是与扬州赵家联系了。 如今赵俊臣身为朝中重臣,权柄日隆,能够得到赵俊臣的认亲,对扬州赵家而言,自然是天大的好事,所以随着赵俊臣与扬州赵家联系,扬州赵家自然是幸喜若狂,也很快就派人赴京联络了。 只不过,因为这些日子以来朝中形势风云变幻,赵俊臣一时间也顾不得其他,又为了表现自己的姿态,所以一直都在晾着他们。 如今,扬州赵家的人已经来到京城七八天了,但赵俊臣还没有与他们见过面,只是让他们在赵府中呆着,如今竟是都险些将这些人忘掉了。 直到今日,随着许庆彦偶然提及,赵俊臣才想起还有这么一件事。 ………… 另一边,听到赵俊臣的询问后,许庆彦歪着头思考了片刻后,答道:“他们来京已是有八九天时间了吧,我这些天来一直跟着少爷你前后跑,倒也没顾得上他们,都是方茹一直在负责这事儿,不过听说他们还算安分,就是一直在府里等着少爷见他们。 至于赵家的人为何会认识赵山才,也没有得到相关消息,不过赵家在扬州那边是个大族,而赵山才听说也是出身于苏杭大族,双方同在江南,又同样姓赵,或许会有什么联系也不一定。” 赵俊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想了片刻后,说道:“你吩咐下去,今晚在府中摆上一桌家宴,晾了他们这么久,也该与他们见上一面了。” 许庆彦点头应是,但神色间却不大积极。 他与赵俊臣从小一同长大,最是知道原先的赵俊臣是如何怨恨赵家,如今虽然双方有心修复情谊,但终究无法积极相待。 ………… 谈话之间,赵俊臣已是带着许庆彦回到了书房。 推门而入,抬头看去,却见楚嘉怡正在书房当中,神色之间略有慌乱,有些手忙脚乱的正在收拾着书桌上的摆设。 赵俊臣来到书桌之前,却见书桌之上,自己存放折子的匣子,明显有被动过的痕迹,嘴角不由挂上了一丝笑意,知道自己准备的那封“商税改革折子”,必然是被楚嘉怡偷偷看过了。 赵俊臣为了写这封折子,足足用了一下午的时间,前后加起来能有二十余页,楚嘉怡想要趁着各种间隙时间重新抄写一份,却也需要不少日子。 而这两天以来,每次赵俊臣进入书房,都能看到楚嘉怡神色间的慌乱残余。 “也好,等到楚嘉怡把这份折子抄写完毕了,太子他也就该办完事情回京了,而楚嘉怡把这份折子交给了太子,让太子产生了改革商税的决心,然后就是陛下南巡,朝中大权转移到太子手中,也正好让太子能有机会与空间施展拳脚……倒是时间刚刚好……” 暗思之间,赵俊臣坐在书桌前,开始如往常一般处理户部与西厂的折子了。 ~~~~~~~~~~~~~~~~~~~~~~~~~~~~~~~~~~~~ PS:因为某些缘故,今天一直在网吧码字,输入法与操作的不熟悉,以及周围的环境嘈乱,让虫子的码子效率极低,这章字数少些,更新时间也晚了,大家见谅,明天会小爆发一下。(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七十三章.赵家来人(中). 当赵俊臣回到书房之中,时间已是傍晚了,窗外暮色深沉。 赵俊臣与扬州赵家的那场家宴,虽然是不久前才决定的,却也是马上就要开始。 所以,还没等赵俊臣处理几份折子,书房外响起叩门声,然后方茹推门而入。 此时,赵俊臣正在审阅着一份户部折子,神色认真,眉头微微锁着,不时的在折子上写写划划。 而方茹见赵俊臣这般模样,虽然有事情要禀报,却也没有急着打扰,而是静悄悄来到赵俊臣的身边,替下了楚嘉怡,亲自为赵俊臣准备笔墨,打算等到赵俊臣稍稍闲下来再与赵俊臣说话。 ………… 赵俊臣正在审阅的这份折子,是户部的救济折子。 当初赵俊臣拿出自己的家财足足十万两银子,用来救济那些因为南巡筹备而流离失所的各地百姓,户部上下自然是不敢怠慢,这才不过两天时间,流程折子就已经筹备好了,然后在今天送到了赵俊臣处审阅。 赵俊臣也很重视这件事,甚至将这件事视作自己在民间改善名声的重要开始,审阅折子之间,也不时的改改划划。 在赵俊臣看来,这次户部救济百姓,有两点最是重要:一是要让百姓们真正的能够得到好处,不能似朝廷往年救济那般敷衍了事;二是要让那些被救济的百姓们,明白他们是得到了赵俊臣的好处,从而对赵俊臣产生感恩之心。 但显然,户部的那些侍郎员外郎们,并没有领会赵俊臣的真正意图,所以送上来的这份救济百姓的流程折子,完全不符合赵俊臣的期望。 于是,修改到一半后,赵俊臣突然叹息一声,索性把手中兔毫放在一边,合上了手中折子,准备在明天早朝后,向户部上下重申自己的意图立场,让他们重新准备。 然后,赵俊臣才发现,在自己身边伺候的,不知从何时已是从楚嘉怡变成了方茹。 ………… “哦?没想到这些日子以来,你竟还学会了研墨的本领,这研墨看似简单,却是个细活,若是想要磨好,还是需要下一番功夫的。庆彦他就总是磨不好墨,所以嘉怡来了之后,这事就交给嘉怡来做了。但没曾想到,你磨出来的墨汁,竟是不比嘉怡的差,色泽均匀,即浓且沉,我刚刚都没有察觉身边换人了。” 见到身边的方茹后,赵俊臣紧锁的眉头松开,笑着说道。 听到赵俊臣的夸奖后,方茹笑的很开心,杏眼弯成了月牙状,说道:“若是老爷你喜欢茹儿研的墨,那茹儿今后的空闲时间,就来书房里伺候老爷笔墨如何?” 因为楚嘉怡的才貌太过优秀,又时常跟在赵俊臣身边,虽然明知道她是个探子奸细,但方茹总有一种莫名的危机感,也总是存着一种莫名的攀比心。 虽然因为赵俊臣要把她收为侧室的承诺,让方茹稍稍宽解了心结,但这种心思却还是依旧存在着。 于是,这些日子以来,因为楚嘉怡擅长制作糕点夜宵,深得赵俊臣的喜欢,所以方茹也就学着制作糕点夜宵;因为楚嘉怡的研墨得到过赵俊臣的夸奖,所以方茹也就偷偷练习磨墨,总是不想被比下去。 不过,听到方茹的询问后,赵俊臣却摇了摇头,说道:“如今这府里府外,什么事儿都离不开你,你又哪里有那么多的空闲时间来书房陪我?若是真是偶得空闲,不妨是去休息放松一番,省的把自己累着。” 听赵俊臣这么说,方茹神色间闪过一丝失望,却也没有纠缠。 赵俊臣则问道:“说起来,你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带着一些小心翼翼的试探,方茹问道:“听老爷说今晚要摆家宴招待那些扬州来的族人,如今厨房那边已是开始准备了,但扬州赵家那边一口气来了不少人,一张桌子恐怕坐不下,却是不知老爷打算要招待多少人?咱们府里……又有谁要出席?” 方茹不似许庆彦,虽然也知道赵俊臣与扬州赵家相互间的恩怨,但毕竟没有亲眼见过,心中对扬州赵家的不满,也不似许庆彦那般强烈。 如今赵俊臣有与扬州赵家重归于好的意思,今晚还要在府里摆家宴招待,但既然是“家宴”,自然只有赵家之人才能够出席,所以在方茹心中,是非常希望自己是能够出席的。 毕竟,这相当于赵俊臣在赵家人面前承认了她在赵府中的“女主人”身份,这对方茹的意义,可谓是非比寻常的。 但她如今毕竟还只是侍妾身份,这点小心思,终究无法明说,所以也只是小心翼翼的试探。 赵俊臣虽然很熟悉方茹的心性,却少有能猜透方茹的这些小心思。原因无他,平日里需要他勾心斗角的事情太多了,赵俊臣也时常为此而觉得心神疲惫,所以在方茹、许庆彦这些亲近人面前,就反而不愿再多动心思了。 所以,一如既往的,赵俊臣依然没有猜透方茹的小心思,只是理所当然的说道:“既然是家宴,自然只有家里人才能参加,我在京城里无亲无故的,也没有其他远近亲戚,所以咱们府里,除我之外,也就只有你与庆彦能参加了。至于扬州赵家那边,让他们自己看着安排就是。” 这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让方茹的一双杏眼再次弯成了月牙,亮晶晶的。 另一边,许庆彦听到赵俊臣这么说,虽然依旧是那般满不在乎的痞子模样,但对于今晚的这场家宴,却突然间也不像原先那般讨厌了。 ………… 当方茹欢欢喜喜的离开书房,前去准备晚上的家宴,书房之中,再次只剩下了赵俊臣与许庆彦、楚嘉怡主仆三人。 而经过方茹的这番打扰,赵俊臣一时间也没有了继续处理朝政公务的心思,反而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 却是赵俊臣突然发现,自己对扬州赵家的那些族人——也就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的血缘亲人——竟还是毫不了解,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该用何种态度去面对他们。 如今的赵俊臣,已经是鸠占鹊巢,还继承了一部分记忆,但原先那位赵俊臣的经历,如今的赵俊臣却没有亲身经历过。 扬州赵家,可以说是间接逼死了赵俊臣在这个世界上的母亲,但如今的赵俊臣,却是连自己这幅身体的母亲究竟是什么模样都不知道。 所以,对于扬州赵家,自己需不需要去怨恨?接下来的见面,又该是怎样的态度? 赵俊臣一时间有些想不明白。 思考了片刻后,赵俊臣索性不再多想,只是转头向许庆彦问道:“说起来,我已经有多少年没与扬州赵家那边联络了?扬州赵家那边如今究竟是怎么的情景,我更是毫不知情,如今虽是与他们重新联络了,但心绪有些复杂,也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们,庆彦,你怎么想?”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许庆彦撇嘴道:“因为老爹那边时常来信,我倒是有些扬州赵家的消息,如今扬州赵家的家主名叫赵德清,是少爷你的亲舅舅,在扬州那边欺男霸女横行霸道,勾结官府占人田地,根本不是什么好人,而这次来京与咱们联络的,除了赵德清之外,也大都是他这一辈的人物。” 顿了顿后,许庆彦神色间的不屑愈加明显,又说道:“至于如何面对他们,少爷你又何必为这种事情纠结?当初主母她活活的累死了,就连少爷你也是险些饿死街头,而他们赵家家大业大,却是理也不理,等到少爷考中了状元腾达了,他们又急巴巴的来京讨好少爷,想要与少爷重归与好,变脸变得忒快,也就知道他们扬州赵家那趋炎附势的小人性子了。 如今咱们虽然碍于形势要与他们重归与好,但说跟到底,还是他们居于弱势,在求着少爷你,想要从少爷你这里谋取好处,又哪里真的把少爷你当作亲人看待?要我说,少爷你平日里怎么对待下面的官员,如今就怎么对待他们,该摆脸色就摆脸色,该摆架子就摆架子,该利用的就利用,又何必多想?” 听许庆彦这么说,赵俊臣微微一愣,然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却是笑道:“还是你看得明白,是我把事情想复杂了。” 楚嘉怡虽然来赵府当奸细探子,为人也聪明,但着实不是这方面的材料,来赵府之前,却是连赵俊臣的基本资料也没有搞明白。 如今听到赵俊臣与许庆彦之间的谈话,忍不住问道:“老爷您与本家的关系不大好?” 赵俊臣沉默了片刻后,回答道:“当初我的母亲未婚先孕,被那边视为奇耻大辱,所以也不等母亲产下我,就被赶出了宗族,让我们母子在外面受尽了鄙夷与苦难,到了我十岁那年,母亲为了抚养我,更是活活的累死了,而那年我年纪还小,更是险些饿死街头,还是庆彦的父亲许老夫子收留了我,并教我读书识字,我也才能活到现在。 后来我考中了状元,受到陛下重视后,更是一路青云,那边看到好处后,却是屡屡与我联系,想要与我重归于好,但我却是没见他们,所以也是多年未曾联系了。如今陛下他亲自出面,想要帮我修复两边情谊,又许诺了许多好处,所以我考虑了利弊之后,还是与他们联络了,但如今要见面了,不免还是有些思绪复杂。” 赵俊臣的语气平淡——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自己该用何种语气,来描述这些自己从未曾经历的遭遇——但楚嘉怡听到耳中,却以为这是赵俊臣在强自按捺着心中的复杂情绪。 一时间,误会之下,楚嘉怡竟是以为自己对赵俊臣产生了更多的了解,甚至认为自己明白了赵俊臣会成为贪官奸臣的经历缘来。 看向赵俊臣,楚嘉怡眼神复杂,面对赵俊臣的经历,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心生同情。 ………… 又过了没多久,方茹再次来到书房,说家宴已经准备完毕,而扬州赵家的人,已是在正堂中候着了。 得到消息后,赵俊臣心中也不再有迟疑,只是带着许庆彦与方茹离开了书房,向着正堂方向去了。 唯留下楚嘉怡在书房之中,依旧思绪复杂。 ~~~~~~~~~~~~~~~~~~~~~~~~~~~~ PS:今天第一更,凌晨前还有一个大章节!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七十四章.赵家来人(下). …… 当赵俊臣领着许庆彦与方茹两人前往赵府正堂的同时,那些扬州赵家的人,也正聚在赵府正堂门口处,皆是态度拘谨的等候着赵俊臣的到来。 其中,扬州赵家的现任家主赵德清,此时的心中思绪,尤其的忐忑复杂。 当初赵俊臣的母亲被赶出宗族的时候,赵德清还不是赵家家主,也不是由他做出的决定,但赵德清并没有阻止,甚至是秉持着支持态度——虽然赵俊臣的母亲,正是他的亲妹妹! 对于这件事情,赵德清自认为无论是扬州赵家还是自己,都没有做错,而这般想法态度,也至今未曾改变。 无他,赵家是扬州大族,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而族中女子竟然是未婚先孕了,又会给家族声誉带来多大的影响? 家族长老可以勾结官府强占良田,族中子弟可以横行无忌欺男霸女,但族中女子未婚先孕丢了家族颜面,却是绝对不行! 这种想法,不仅仅只是赵德清,在这个时代,绝大多数的地主豪族们,都是存着这般想的。 然而,让赵德清唯一没有预料到的是,被赶出了宗族后,赵俊臣的母亲虽然累死了,但赵俊臣不仅没有被饿死,反而竟是出息了,不仅考上了状元,而且不过短短几年时间,就已是成为了朝中最炙手可热的权臣之一! 如此一来,赵俊臣这位私生子的存在,不仅不再是扬州赵家的耻辱,反而变成了赵家的荣耀!不仅成了荣耀,还能给赵家带来天大的好处! 这般情况下,以赵德清那唯利是图的心性,自然是生出了与赵俊臣重归于好的心思,这些年来,他多次派人来京与赵俊臣联络,奈何赵俊臣反而不待见扬州赵家了,对于赵德清这些年来屡屡的示好,却是理也不理,只是冷脸相待。 就在赵德清心思渐冷之时,没想到突然间峰回路转,赵俊臣竟是主动与赵家联络了!不仅与赵家联络了,还提出要挑选几名赵家子弟进入国子监成为监生,甚至还要挑选一名赵家女子带入后宫成为贵人! 无论是赵俊臣的主动联络,还是赵俊臣带来的这些天大好处,都是让赵德清欢喜若狂,眼中好似已经浮现出了扬州赵家在将来的光耀模样,只觉得激动难平。所以年关过后,赵德清就已是亲自带着族里的长老们赶到京中求见赵俊臣,想要趁热打铁,加紧修复双方情谊。 但没曾想到,赵俊臣明明是主动与他们联络了,但等到他们来京求见后,却依然是热脸贴上了冷屁股,赵俊臣虽然把他们接入了赵府入住,也好吃好喝的招待着,更没有限制他们的自由,但硬是拖着不见他们,时至今日,足足已是拖了八九日时间。 然后,赵德清这才发现,赵俊臣恐怕依然在怨恨着扬州赵家。 如今终于要与赵俊臣见面了,面对依旧在怨恨着扬州赵家的赵俊臣,自己究竟该如何对待?而赵俊臣又会如何对待自己这些人? 一想到这些,赵德清心中就有些忐忑不安。 毕竟,以赵俊臣如今的手中权势,能给赵家带来多大的好处,就能给赵家降下多大的灾难,一切都只在赵俊臣的一念之间。 ~~~~~~~~~~~~~~~~~~~~~~~~~~~~~~~~~~~~~~~~~~~ 这般暗思之间,赵德清突然想起了什么,慌忙向自己的堂弟、族里唯一有着举人功名的赵德顺问道:“德顺,一会见到了他,咱们该怎么做是好?咱们虽然是他的长辈,但人家如今是朝中数得着的高官大员,是称呼他的名字以示亲热?还是称呼他为‘大人’表示顺从?要不要向他行礼?” 在明朝,因为士族能够减免许多税赋,所以各地豪族当中,一般都有几位考取了功名的读书人。而在扬州赵家当中,这般角色正是由赵德顺担任,而赵德顺在赵家当中,地位也仅次于赵德清。 听到赵德清的询问后,赵德顺沉思片刻后,低声说道:“今日虽然说是家宴,按理说没那么多的规矩,但以我来看,赵大人对咱们家族怨气未消,而且人家如今也是尊贵,所以言行之间,还是谨慎些为好,该行礼就要行礼,也要称呼‘大人’,然后再看他的回应,若是他的态度较好,咱们与他再表现亲近些,自也是不无不可,但若是他态度严肃,那咱们就要愈加的恭敬小心了。” 赵德清连连点头,然后又连忙把赵德顺的意思吩咐下去。 随同来京的赵家族人,大都是赵俊臣的叔叔舅舅这一辈,其中不乏还有辈分更高的,但对于赵德清的这般吩咐,却没人抵触,皆是认同。 说跟到底,毕竟多年未曾联络了,扬州赵家的人,目前依旧是把赵俊臣视为他们需要巴结讨好的对象,而不是族里的亲人。 就在此时,赵德清突然听到在自己身后,有两名族中小辈,正在轻声讨论着什么。 ………… “赵轩同,你听说了没?这次赵大人好像要把咱们这些小辈全都安排到国子监当监生!嘿嘿,那可是国子监啊!不是你一直都想要去的地方吗?听说只有举人或者地方学政保举的秀才才能进去,我还听说,一旦成为了监生之后,若是再得到国子监的推荐,就能够不通过会试殿试直接入朝当官,嘿嘿,咱们族里出了这样一位大人,可当真是福气!” 说话之人,神色间满是轻佻得意,正是之前曾与赵山才见面说话的赵轩成。 与赵轩成对话的,则是一名叫赵轩同的年轻人,同样是扬州赵家的年轻小辈,但与赵轩成相比,这个赵轩同却要沉稳许多,他的气质面容,也更加的安静秀气。 赵轩同解释道:“举人进入国子监,被称做‘举监’;由地方学政保举的秀才入监,则被称做‘贡监’;而凭借族人做官而成监生的,则是‘荫监’,但有着品阶与名额限制;所以若是咱们这些人,当真能够在赵大人的安排下进入国子监,想来必是‘恩监’了,就是由陛下特准进入国子监。” 听到赵轩同的解释,赵轩成先是有些发愣,显然原先并不知道这些,但接下来却撇嘴道:“轩同你又在卖弄学问了,咱们这些堂兄弟里面,就数你最喜欢读书,又总说我们不读书就是没见识没学问,还动不动就卖弄学问见识。但要我说,像你这样死读书又有什么用?你这些年来不是照样一直想去国子监却不能吗? 我没你学问好,但结果呢?若是消息成真,咱们不仅能直接进入国子监,将来有了赵大人的照拂打点,还极有可能得到国子监的推荐,能够直接当官儿,既轻松又方便,却是比你这样只会死读书的有用多了!要我说啊,你整天死读书,都快把脑袋给读笨了。” “圣贤书可以增长学问陶冶情操,又怎会把脑袋读笨?”赵轩同忍不住反驳道,但神色间带着些愣执,却当真有些书呆子的模样。 赵轩成得意道:“怎么不会?读书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功名与当官?但当了官儿后,你在书里学的那些东西又有哪些能用上?还不是要靠自己的手段与靠山?若是当真信了圣贤书里的那些东西,怕是反而无法在如今的官场上立足了!” 听到赵轩成与赵轩同的争执声音渐渐有些大了,赵德清刚准备说一声“肃静”,突然,赵府正堂外有人淡声说道:“读书没用?但你若是连最没用最简单的读书都读不好,将来又能办成什么事?” 听到这道声音,正堂内所有赵家族人纷纷转头看去,却见一名衣装华贵气质雍容的青年人,正皱着眉头看着他们。 这名青年人是谁,他们并不认识,也从没见过,但这名青年人的身后,却站着曾经迎接过他们的赵府长随许庆彦、以及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招待他们的赵府侍妾方茹! 而能够让许庆彦与方茹跟在身后随行的,在赵府之中,也只有赵俊臣了。 显然,来人正是赵俊臣。 想到这一点,正堂内的赵家族人纷纷面色一变,然后在赵德清的带领下,齐齐向着赵俊臣行礼问安,口称“大人”。 其中,口中观点被赵俊臣直接驳斥了的赵轩成,更是面色苍白,一副胆寒若惊的模样。 但对于赵家族人的行礼问安,赵俊臣却并没有理会,只是皱着眉头盯着赵轩成。 赵俊臣没想到,在后世曾经盛行一时的“读书无用论”,竟是在这个时候就已经有人提出了。 “为了你好,记住我接下来的话。”赵俊臣向赵轩成缓缓说道:“读书,无论是死记硬背,还是阅读理解,都只要用功用心即可,即不需要勾心斗角,也不需要累死累活,更不需要看别人的眼色,一切全看自己,可以说,读书是这世上最简单的事情,若是连读书都读不好,却一厢情愿的以为自己能够做好其他事,那只是痴心妄想! 在这个世上,从古至今,不学无术却能够成就大事之人,固然有,但少之又少!而用心读书却最终百无一用的人,也固然有,但同样也是少之又少!不要心存这样的侥幸希望,也不要一心只想着把自己的命运交给他人安排,否则你最终也只能一事无成了。” 赵俊臣声音清冷而平静,并没有什么生气的意思,但也同样把赵轩成吓的要死,听到赵俊臣的话后,在惊慌之下,更是愣愣的没有反应。 见赵轩成如此模样,一旁的赵德顺连忙说道:“愣着干嘛!还不快多谢赵大人他对你的用心教诲!?” 听到赵德顺的提醒后,赵轩成身体一颤后,终于反应过来,慌忙向赵俊臣说道:“多……多谢大人教诲。” 赵俊臣却没有再理会赵轩成,而是转头看向了赵轩同,问道:“听你们两人刚才的争执,你很喜欢读书?可有考取功名?” 没想到赵俊臣竟会向自己问话,但原本有些书呆子气的赵轩同,却要比赵轩成反应更快一些,连忙回答道:“回大人,我去年刚刚通过了科考,取了生员名额,明年就要参加乡试了。” 赵俊臣点了点头,说道:“你可能背出当年宋真宗的《励学篇》?” 赵轩同点了点头,然后背诵道:“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安居不用架高楼,书中自有黄金屋。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男儿欲遂平生志,六经勤向窗前读。” 赵俊臣赞赏点头道:“一字不差,看来你是当真用功了。圣贤书之所以被世人看重,自有它的道理,认真读下去,总要比你想象当中更加高深。” 听赵俊臣这么说,赵轩同又是连忙点头答应。 而赵俊臣的这句话,也并非是敷衍之言。这些日子以来,赵俊臣总是在闲暇时间研究那传说中神秘莫测的“帝王心术”,但研究之后,却发现这所谓的“帝王心术”,其实正是儒家经义学到高深处的内容。而何明传授给赵山才的“帝王心术”,其实也只是一种归纳罢了。 当然,赵俊臣突然说出这些话来,自然也更不会是一时兴起。 至少,听到了赵俊臣的这番言论后,赵德清与赵德顺相互对视一眼后,皆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赵俊臣的这番表态,其实已是向赵家人表明了,自己今后需要赵家进行怎样的变化,又打算从赵家当中提拔怎样的人才。赵德清与赵德顺是聪明人,自然也听得懂这里面的言下之意。 ~~~~~~~~~~~~~~~~~~~~~~~~~~~~~~~~~~~~~~~~~ 另一边,在教导了赵轩成与赵轩同两人之后,赵俊臣这才转头看向了赵家的现任家主赵德清,问道:“你就是如今的赵家家主赵德清?” 赵俊臣说的并不客气,丝毫没有尊重赵德清这位亲舅舅的意思,但赵德清却丝毫不敢生气,只是躬身道:“扬州赵德清,见过大人。” 赵俊臣点了点头,伸手一指旁边的宴席,说道:“今日是家宴,不必拘谨客气,都坐吧。” 说话间,赵俊臣已是当先来到席间坐下。 而随着赵俊臣的落座,赵家之人也是纷纷跟着落座。 赵家从扬州来了近二十人,却是坐满了两张桌子,其中族里的长辈们陪着赵俊臣坐一桌,赵家小辈们则坐在另一桌。 而后,方茹坐到了赵俊臣旁边,许庆彦则陪坐在另一席上。 众人落座之后,赵府下人丫鬟们如流水一般乘上了菜肴,宴席已是开始,但那些扬州赵家的人,却皆是拿眼偷偷看着赵俊臣,即不敢随意下筷夹菜,也不敢随意开口说话。 赵俊臣从出现到现在,面对赵家众人,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亲近态度,这一点赵家众人自然看得出来,所以也格外陪着小心。 而赵俊臣如今亦是把赵家众人当做是门下官员来看待了,却是也没考虑他们的感受,待菜肴准备完毕后,赵俊臣当先举起筷子,一边往碟子里夹菜,一边随意道:“大家随意吧,说过了,既然是家宴,就没那么多的规矩,也不必太过拘谨,我府里的厨子还算不错,有几道菜肴即使放到宫中也是不差的,你们可以尝尝是否喜欢。” 赵家众人却也不敢客套推脱,听赵俊臣这么说了,也皆是跟着纷纷下筷子夹菜品尝,然后纷纷发出赞扬声。 而赵俊臣吃了几口饭菜后,则是转头向赵德清说道:“这些日子以来朝务繁忙,你们大老远从扬州跑来看望我,我却一时间没顾得上你们,还望你们别要见怪。” 赵德清正响应着赵俊臣的号召,往自己的碟子里夹菜,听到赵俊臣的话后,又连忙放下了碗筷,说道:“大人您哪里的话,咱们都是一家人,正所谓血浓于水,又何必这般见外。” 说话之间,赵德清还小心翼翼的看着赵俊臣的神色,见到赵俊臣并没有反对他口中的“一家人”三字,不由大是欢喜。 赵俊臣则继续说道:“其实,再过两个月,我就要伴驾南下,随同陛下南巡了,本是打算在那个时候去见你们,却没想到你们竟是主动来京里找我了,既然如此,我也正好向你询问一下,我吩咐你们的事情,可都准备好了?” 赵德清连连点头,说道:“若是没准备好,我们又哪里敢来京中求见大人。还请大人放心,如今咱们赵家之中,所有适龄女子,共有九人,按照大人的吩咐,全部招到了族里看管,其中有婚约的已经全部退婚,有心上人的也全都拆散,就等大人回族里挑选了。” 见赵俊臣满意点头,另一边的赵德顺,却犹自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大人,皇上他当真要挑选一位咱们赵家的女子入宫当贵人?” 赵俊臣看了赵德顺一眼,说道:“当然如此,否则我让你们做这些事情干嘛?此外,陛下他还打算让我举荐一些赵家子弟进入国子监,虽说是名额不限,但我却也不能太过张扬,所以只打算从族里挑选五六人保举进入国子监,这方面你们也要留心好好筛选一下。” 想起了赵俊臣刚才对待赵轩成与赵轩同的不同态度,赵德清与赵德顺皆是点头。 突然,想起了不久前得到的消息,赵俊臣问道:“对了,你们可知道江南才子赵山才这个人?听说他出身于江南大族,又同样姓赵,可是与族里有什么关系?” ~~~~~~~~~~~~~~~~~~~~~~~~~~~~~~~~~~~~~~~ PS:今天第二更,五千字大章节!求赞!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七十五章.一个蠢问题. “对了,你们可知道江南才子赵山才这个人?听闻他出身于江南大族,又同样姓赵,可是与族里有什么关系?”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赵德清的神色之间,闪过了些许的复杂难明,似乎羡慕与嫉妒并存。 犹豫了片刻后,又带着些许不情愿,赵德清解释道:“那赵山才与咱们家族之间,说起来也算是有着些许的血缘关系,但那已是六七代之前的事情了,属于八竿子都打不着的远亲,而他所在的苏杭赵家,与咱们扬州赵家,近些年来的联系也是愈发的少了,所以关于这件事,两家也都是少有提及。” 说到这里,赵德清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赵俊臣的脸色,又问道:“不知大人您为何会突然提到赵山才这个后生?” 另一边,赵德顺也同样满是紧张担忧,注视着赵俊臣的神色变化,等待着赵俊臣的回答。 无他,这苏杭赵家与扬州赵家,虽然都是江南大族,又有着些许血缘关系,但相互间却都是看不惯对方。苏杭赵家嫌弃扬州赵家做事跋扈名声狼藉,扬州赵家则认为苏杭赵家假仁假义自命清高。这般情况下,两家之间的联系与情谊,自然也就渐渐疏远了。 但不可辩驳的是,苏杭赵家的民间声望、家风教养、以及后辈的人才鼎盛,都是要比如今的扬州赵家强上不少。 如果说,扬州赵家在江南官民眼中,只是属于横行霸道的地方豪族,那么如今的苏杭赵家,已是成为了江南数得着的书香世家,也更加受人敬重。 尤其是到了两家的年青一代,这般差距更是愈发的大了,跟随赵德清他们来京的几名族中后辈,已经算是扬州赵家下一代数得着的人才了,比如赵轩成的脑袋活络,又比如赵轩同的学问颇佳,但与苏杭赵家的赵山才相比,却无疑是云泥之别。 所以,无论是赵德清还是赵德顺,都是不愿意让赵俊臣知道两个家族之间关系,生怕赵俊臣会抛弃了扬州赵家,转而与苏杭赵家联络。 毕竟,即使只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远亲,但终究还是远亲,而且赵俊臣对于扬州赵家,也至今都还有些怨恨难除。 ………… 另一边,赵俊臣却没有理会这些小心思,只是沉吟间点头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曾见过那赵山才几次,颇是爱惜他人才难得,一直想要收为己用,可惜那赵山才却并不领情,反而一心想要投靠我在朝中的政敌,让我不免有些心中惋惜罢了。” 听到赵俊臣的解释,赵德清与赵德顺两人,反而皆是心中大喜,明白这苏杭赵家与赵俊臣怕是走不到一起了。 只是,赵德清虽然心中喜悦,但神色间却是一副气愤难平的模样,一拍身前的桌子,怒声说道:“这个赵山才,当真是不识抬举!自家人不帮自家人也就罢了!竟还想要去投靠大人您在朝中的政敌!还请大人您放心,我回到扬州之后,马上联络苏杭赵家说明此事,让苏杭赵家的长辈好好管教一下赵山才这个小辈!” 顿了顿后,赵德清却又面现为难之色,接着说道:“不过,如今咱们族里与苏杭赵家之间,已是关系疏远了不少,那苏杭赵家又一向是自命清高假仁假义,恐怕我就算是和他们说了,他们也不一定会听,所以还望大人您不要抱太大的期望就是了。” 另一边,赵德顺也是连连点头,道:“大人,那赵山才虽然与咱们勉强算是远亲,但终究是关系疏远可有可无,既然他不识抬举,那么大人您也就不用在意他了,要我说,赵山才虽然自称是‘江南第一才子’,但咱们族里的后辈也都不差,日后再有了国子监的经历,未必就比那赵山才差了,定是能帮上大人的。而且终究是自家人,大人用起来也放心称手。” 赵俊臣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却没有接话,而是若有所思的问道:“你们刚才说……那苏杭赵家假仁假义自命清高,想来这个家族必是颇为爱惜名声了。但偌大的一个家族,人口不少,也不可能每位族人都是这样。恐怕在苏杭赵家里面,总会有一两个另类族人吧?” 赵德清微微一愣,想了一下后,回答道:“正如大人所说,据我所知,苏杭赵家之中,有一个叫赵博仁的,是赵山才的二叔,行事作风与苏杭赵家大不相同,所以不受苏杭赵家所喜,也颇是被人排挤。” 听赵德清这么说,赵俊臣突然笑了。 “好,你们回去之后,就联络这个赵博仁,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必须要让这个赵博仁来京投靠于我,到时候他也自会得到好处……不过,却也不能苏杭赵家知道此事,更不能让赵博仁与苏杭赵家彻底断了关系,这其中的分寸,你们一定要把握好。” 见赵俊臣一再提及苏杭赵家,如今招纳赵山才不成,又要招纳赵山才的二叔赵博仁,赵德清不由有些迟疑。 反倒是赵德顺,身为一名举人,脑袋终究活络些,隐约间已是猜到了赵俊臣的心思,用脚轻轻一踢赵德清,然后向赵俊臣保证道:“还请大人放心,这件事就交给我们了,必是为大人做成此事。” 赵俊臣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就放心了。” ~~~~~~~~~~~~~~~~~~~~~~~~~~~~~~~~~~~~~~ 接下来,赵俊臣对待赵家众人的态度,终于和善了一些,还询问了一些扬州赵家近些年来的情况与发展,宴席气氛之间,也渐渐和睦融洽。 不知不觉间,随着时间流逝,这场家宴已是结束了。 在家宴散去之前,赵俊臣第一次端起了酒杯,向赵家家主赵德清敬酒,赵德清则连忙举杯相迎。 浅饮一口后,赵俊臣却是下了逐客令,说道:“知道你们把我交代的事情都办成了,我也就放心了,只是你们难得来京,本应该招待你们在京中各处游玩一番,但我想你们最好还是快些回扬州准备一下。如今南巡在即,陛下他前几次南巡,都曾在民间私服微访,这一次怕也不例外,而我到时候也会跟在陛下身边随行……” 说到这里,赵俊臣意有所指道:“而扬州的美景与人文,名扬天下,想来陛下他到时候必然是会去那里游玩一番的。” 听赵俊臣这么说,领会到了赵俊臣的言下之意,虽然是被下了逐客令,但赵德清等人却皆是大喜,连连答应。 另一边,赵德顺听到赵俊臣提及了德庆皇帝的“微服私访”,却是突然想起朝野间关于“赵俊臣是德庆皇帝私生子”的传闻。 这般疑问,对扬州赵家而言无疑是极为重要的,所以虽然有些尴尬,但赵德顺犹豫了一下后,还是低声向赵俊臣询问道:“大人,这些年来,关于陛下与大人您的关系,朝野之间时常会有各种流言蜚语传出,而陛下他上一次南巡时微服私访,也正好是在扬州,与堂妹她怀上大人您的时间也正好吻合……大人您这些年来常伴陛下身边,可是有什么相关猜测?而陛下他可有透露过什么?” 赵德顺的声音虽低,但桌子上的人却全都听到了,一时间全都支起了耳朵,等待着赵俊臣的回答! 若是赵俊臣当真如传言一般,是德庆皇帝的私生子,那么对扬州赵家而言,所带来的好处可就大了! 另一边,听到赵德顺的询问,赵俊臣却突然皱起了眉头。 他没想到,赵德清竟是提出了这么一个蠢问题! ~~~~~~~~~~~~~~~~~~~~~~~~~~~~~~~~~~~~~~~ PS:这个月,从二号到九号,虫子总共参加了五场婚礼,如今总算是全都结束了,明天会再次小爆发一下。(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七十六章.那我也只能大义灭亲了. 是的,这是一个非常愚蠢的问题。 它蠢就蠢在,这明明是一个绝不能提的问题,但赵德顺偏偏当着所有人的面提问了,而且赵德顺在提问的时候,犹自不知道自己提了一个蠢问题,甚至还不明白这个问题为什么不能提! 看了一眼赵德顺,赵俊臣皱着眉头轻轻一叹,却反问道:“哦?那么在你看来,我和当今陛下……会是什么关系?” 赵德顺有着举人功名,算是扬州赵家中最聪明的人物之一,经常为族长赵德清出谋划策,但在接人待物、察言观色上,却终究比不上经验老道的赵德清。 所以,虽然一旁的赵德清马上就看出了赵俊臣的心中不快,但赵德顺却被利益蒙蔽了心机,根本没有察觉到赵俊臣的神情变化,也不等赵德清阻止,就已是神色兴奋的开口答道:“咱们赵家的根基在江南,毕竟是地处偏远,也没什么朝堂上的灵通消息,陛下与大人的关系,又哪敢妄加猜测?不过陛下他待大人您如此优厚,使得大人不过在几年之间便已是成为了朝中数得着的高官大员,想来朝野间的那些传闻,未必就是假的吧?” 说着,赵德顺满含期望的看向赵俊臣,却发现赵俊臣神色冷峻,眼神如刀子一般刺向自己,不由身体一颤,接着才反应过来,发现自己似乎说了些蠢话。 “虽说是不敢妄加猜测,但你不一样还是猜了?”赵俊臣的声音冰冷,好似能冻人一般:“我知道你为何会这么问,如果我当真如同朝野传闻一般,是当今陛下的私生子的话,扬州赵家就相当于皇亲国戚,就能够谋取更多的好处,也能够更加的狐假虎威,可是这样?” 见赵俊臣如此神态,赵德顺的身子又是一颤,再无原先的期冀兴奋模样,只是垂着头也不敢回话。 “世人逐利,从不会放过任何机会,你是如此,我也是如此,这不是坏事,反而是优点,我和那些伪君子不同,对此从不会指责,更不会阻止。”赵俊臣的声音冷淡,说到这里,又话锋一转:“但有些好处,看着诱人,却好似包裹着糖浆的毒药,是碰也不能碰的!若是眼里只盯着好处,被好处蒙蔽了心智,却从未想过隐藏在好处下面的祸患,最终也只能害人害己!” 另一边,赵家族长赵德清担心赵俊臣会因此嫌恶了赵德顺,又有心缓和气氛,连忙插话道:“是我等见识疏浅,看不清好坏利弊,都是自家人,大人莫要怪罪,还望详细指教。” 赵俊臣轻哼一声,又沉默片刻后,等到赵家众人愈发的紧张了,终于开口道:“这世间之事,总有利弊两面,从无例外!而你我即使再怎么贪慕利益,一只眼睛盯着利益的同时,另一只眼睛也要紧紧的盯住事情的弊端坏处!唯有确认了自己能够消化解决掉事情的坏处弊端,这事情的好处与利益才能安心的放入口中!唯有如此,才是长远之道! 就拿这件事来说,朝野间关于我与陛下之间关系的那些流言,我要比你们更加清楚!但你们可曾见过我利用这般传言谋取好处?事实上,我不仅没有以此谋取好处,甚至还一直都在撇清关系,连提都不敢提! 为何?这些传闻与谣言,你们可曾想过它因何而生?还不是朝堂里那些嫉恨我的官员传出来的?他们嫉恨我年纪轻轻资历浅薄,却身居高位手握大权,于是才居心叵测的制造了这些谣言,又岂会是好心? 若是我、又或是你们,默认了这般谣言,我以陛下的私生子自居,你们以皇亲国戚自诩,固然能在短时间内让世人敬畏,也能谋取到不少好处,但因此而带来的弊端隐患,你们可曾想过? 陛下他会因此而高兴吗?不会!如果我与你们默认了这般谣言,就相当于承认了陛下私德有亏!会有损陛下名声!陛下他又怎会因此而高兴?怕是反而会恼羞成怒吧?甚至还会认为我这是居心叵测另有所图! 至于天下间的朝野官民,见我年纪轻轻却手握大权,还有可能会是陛下的私生子,又会如何看待于我?又会心生怎样的想法?敬畏或许有,但更多的还是戒备!会将我视为江山传承稳定的隐患!” 说到这里,赵俊臣环视左右,见赵家众人皆是垂头听训,其中赵德顺更是面色发白,却又是轻哼一声,接着说道:“即使是我,对于这般谣言也不喜欢!抛开它所带来的诸般隐患不提,这般谣言相当于否定了我这些年来的功勋与苦劳,承认了自己是靠着关系才爬到如此高位的弄臣!” 顿了顿后,见众人皆是不敢接话,赵俊臣将目光转向了赵德清与赵德清两人,缓缓说道:“明白了吗?这般谣言,一旦你我默认了,甚至还借此谋取好处,那么天下世人都不会开心,若是天下人都不开心了,开始防备你我,甚至敌视你们,那我与你们还能安安稳稳的活下去?怕是没过多久,就会因此莫须有的罪名株连九族了!” 赵俊臣的最后一句话,语气极重,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所有人都是跟着身体一抖。 其中,赵德顺更是连忙起身,也不顾自己的辈分要比赵俊臣更高,连连躬身行礼,颤声道:“多……多些大人提点,我一时贪心,没能看清好坏,竟是险些给大人与族里带来祸患,今日听了大人的教诲,受益良多,今后必然小心行事,绝不会再为大人招惹麻烦!” 赵俊臣点了点头,抬手示意赵德顺落座,语气稍缓,又说道:“本来,这些话我是懒得与你们提及的,不过如今我与你们重新联络了,算是承认了双方关系,从此就在一条船上,同荣共损,赵家兴旺鼎盛了,我也能跟着沾光,赵家若是犯了株连九族的大罪,我也会跟着倒霉,所以这些话,我终究要与你们提点一下。 我刚才说过,世人逐利,本是理所当然,只是有些人眼光短浅,看到好处就被蒙蔽了心智,忽视了隐患,结果跌入了万劫深渊再也无法翻身,最终害己害人;又有些人目光长远,能够分清楚好坏利弊,有所取舍,虽不动神色,却能够稳妥发展,最终成为百年世家……我是希望你们能够选择后者的。 刚才,我见你们对苏杭赵家不屑一顾,认为他们假仁假义自命清高,但不管他们是真清高还是假清高,至少人家懂得取舍,在地方上有一个好名声,却要比你们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高明多了。你们即使再怎么觉得他们虚伪,至少也要跟着学一下,如今这世道,总是伪君子比真小人吃香。 其他不说,过些日子陛下南巡,我跟着陛下微服私访的时候,若是民间人人都在唾骂你们的罪行,我在陛下面前也不好看,但反过来讲,若是你们在民间有个好名声,民间百姓人人称赞,我在陛下那边也是脸上有光,而接下来的好坏,自然也不用我提。” 见赵俊臣的神色稍有缓和,赵德清抓住机会连连点头,说道:“还是大人想的深远,还请大人放心,我等回去之后,马上开仓放粮救济百姓,修桥铺路行善积德,对于族中子弟也会多加约束,让他们与官府民间皆是搞好关系,绝不让大人在陛下面前丢脸。” 听到赵德清的保证后,赵俊臣好似已经忘记了刚才的不满,脸上重新挂上了笑意,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等着沾光了。其实,这朝野间的那些传言,根本无关紧要,如今陛下已经明言,要收一名族中女子入宫当贵人,所以不管那传言的真假,今后你们都会是朝廷外戚,又何必再在意那些传言?” 在赵家众人点头应是之间,赵俊臣依旧面带笑意,却话锋一转,又说道:“如今,这事情的好坏利弊,我都已是与你们说明白了,从今往后你们该如何做事,我也已是清楚指明,但若是我都把话说得如此明白,今后族里却还有人不知好歹的坏事,那么为了避免一损俱损,我也只能赶在别人对我发难之前,先一步的大义灭亲了,到了那个时候,你们可不要怪我。” 说这句话的时候,赵俊臣脸上的笑意,比任何时候都要和善亲切,语气也是轻柔温和,但赵家众人,却皆是感到心中一寒,下意识的身体一颤,然后在赵德清的带领下,全体起身,神色慎重的躬身应是,不敢有丝毫怠慢。 ………… 等到这场家宴结束,赵家众人自是离开了,赵俊臣也带着方茹与许庆彦两人,向着书房走去。 路上,方茹笑道:“今日这场家宴,老爷竟是说了这么多话,却是少见,往前即使与朝中诸位大人说话,老爷您也只是寥寥几句罢了。” 赵俊臣苦笑一声,摇头道:“这又如何能比?朝中的那些门下官员,即使出了事,我也容易摘脱关系,交代寥寥几句,也能考验他们的悟性与办事能力,考察能否重用。但正如我刚才所说,今后我与扬州赵家已是同荣同损了,但那些人又实在目光短浅,我若是不把话交代清楚,将来不免会误了大事,所以必须要说多些。但即使说了这么多,我对他们却还是有些不放心。” 说到这里,赵俊臣转头看了一眼许庆彦。 许庆彦心领神会,说道:“我马上就派人到扬州那边盯着,若是那边出了什么事端,必然让少爷第一时间得知消息,绝不让他们连累少爷。” 许庆彦依旧不喜欢扬州赵家,经过这场家宴,见过了扬州赵家的目光短浅,这种不喜反而愈加的强烈,从某方面而言,说不定还巴不得赵俊臣在将来“大义灭亲”呢。 赵俊臣点了点头,这种事情交给许庆彦去做,他也放心。 三人谈话间,已是回到了书房门外。 然后,赵俊臣微微一愣,却是发现这些日子少有见面的柳蕊,正在那里等着自己。 而柳蕊的手中,则牵着一个小女孩,正是被赵俊臣收入府中的虾儿!(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七十七章柳蕊的请求 说起来,自赵俊臣上一次与柳蕊见面,已是两个月以前的事情了。 而这些日子以来,柳蕊虽然住在赵府,但行事低调,少有抛头露面,而赵俊臣又忙于朝务与党争,早已经忘记了这位看似柔弱却心性刚强的姑娘。 前日赵俊臣把虾儿收入府中,之所以交给柳蕊照顾,也是因为他发现身边熟悉的人都不合适,所以才临时起念罢了。 却没想到,柳蕊今日竟会带着虾儿主动来见自己了,却也不知为了何事。 这般暗思之间,赵俊臣已是走到柳蕊身前,微微点头示意后,赵俊臣微笑着开口问道:“原来是柳蕊姑娘,虽然你住在赵府之中,却是许久未见了,怠慢之处,还望海涵,却不知柳姑娘来见我是为了何事?” 说着,赵俊臣转头向着虾儿看去,柳蕊今日特地带着虾儿来这里,想来事情恐怕也与虾儿有关。 而虾儿如今来到赵府,不过短短两日时间,却已是与当初的难民模样大不相同,稚嫩脸庞上的灰尘洗净,换上了干净的新衣装,原本披散的长发梳成了丫头髻,虽然双眼依旧灰暗无神,但总算有了些正常女孩模样,看着秀气可人惹人怜爱,确是一个难得的美人胚子,难怪会被黄有容看上。 此时,虾儿虽然依旧表情不多,但小手正紧紧的抓着柳蕊的衣角,瘦弱的身体向着柳蕊微微倾靠,显然经过这两日的相处,虾儿已是对柳蕊依赖有加。 另一边,听到赵俊臣的询问后,柳蕊却露出了迟疑神色,好似不知该如何开口。 看柳蕊这般模样,赵俊臣笑了笑,伸手指向书房,说道:“这里说话不方便。还是随我到书房吧。” ………… 带着柳蕊与虾儿来到书房,又各自落座,早已候在这里的楚嘉怡为众人奉上了茶点后,赵俊臣抬头向柳蕊说道:“恩,究竟是什么事?你可以说了,这里都不是外人。”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许庆彦与方茹皆是看向柳蕊。却都是面含鼓励,对于柳蕊,两人即是性子再怎么挑剔,这些日子相处以来,却也很难心生恶感。 柳蕊又犹豫了一下,然后看了一眼身旁的虾儿。摸了摸虾儿的小脑袋后,终于开口道:“大人,我这次求见大人,是为了这个孩子的事情,我想带着虾儿离京一趟,此外,还想在大人府里借些银钱。” 柳蕊的要求。并不是什么大事,柳蕊终究不是赵府之人,如今也只是借住,自是来去自由,而赵府之中最不缺的也是银子,即使比之国库也不差多少。 然而,这般要求,从一向低调本分的柳蕊口中提出。却是多少有些让赵俊臣意外。 “怎么回事?”赵俊臣问道。 柳蕊再次摸了摸虾儿的小脑袋,姣好白皙的脸上,露出了温柔与怜惜之色,缓缓说道:“我想带着虾儿去治疗眼疾,虾儿年纪这么小,却什么都看不见,实在可怜。总不能一辈子都让她这样。我问过大人府里的大夫,虾儿之所以会眼盲,是因为很早以前被撞了脑袋,淤血拥堵又心受刺激之故。却还是有可能治好的,奈何有这般本事的大夫却不多,大人府里的大夫说,陕西那边有位神医名叫章德承,或有可能,所以我想带着虾儿去陕西找他。” “哦?你是说那位接连三次拒绝征召入宫当御医的章德承?如果是他的话,确实有这般能耐。” 听到章德承的名号,即使是赵俊臣,也少有的露出钦佩之色,沉吟间点头道。 章德承,是这个时代顶尖的名医国手,多年来游走民间医治百姓,被誉为“万家香火生佛”,在朝野之间声望极高。 德庆皇帝曾三次征召他入宫当御医,却被章德承接连拒绝,声称“相比较宫廷权贵,民间百姓更需要自己的医术”,可谓是丝毫不给德庆皇帝面子,奈何德庆皇帝注重自己的名声,对于章德承这样表态,不仅不能生气,这些年来还屡屡下旨表彰,却也让章德承声望更隆了。 而且,这个章德承颇有些“嫌富爱贫”的模样,若是穷苦百姓,医治诊断不仅分文不取,而且还常常资助药钱,但若是商贾官家,想要找他治病却是银钱不菲,也因此在朝中毁誉参半。 当年有位晋商找章德承医治不育之症,章德承的一份药方竟是卖了三万两银子的天价,在天下间引起了轩然大波。 按照那章德承的话来讲,所谓人命,等值不等价,穷苦百姓身无分文,他自然也就分文不取,然而富贵人家腰缠万贯,又自认为高人一等,却也需要多出些银钱。就比如那位晋商,三万两银子换来香火传承、子孙延续,却也不能说是吃亏。 沉吟之间,回想着章德承的事迹,赵俊臣心中一动,又说道:“虾儿已是被我收入府中,从此就是我赵府之人,这医治她眼疾的银子,自然是由赵府来出。不过,以那章德承的性子,若是由府里的其他人去了,难免会表现跋扈些,怕是不会招他喜欢,再加上我在民间的名声不好,怕是更要多受刁难。所以这件事确实交由你去办是最好,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你也要带足了银钱,此外……” 说到这里,赵俊臣转头看向许庆彦,说道:“庆彦,你一会派人去御医府,把七皇子朱和堉这些年来的诊断病程要来一份,让柳蕊一同带上,难得去见章德承,顺便也为七皇子求一份滋养身子的药方,想来陛下那边得到消息后,也是会满意的。” 想到赵俊臣与七皇子朱和堉之间的关系,许庆彦觉得赵俊臣的这般作为怕是另有目的,目光闪动之间,自是点头答应了。 而赵俊臣则向柳蕊说道:“就是这样,这件事怕也要一同麻烦你了,明日我会安排车马人员,护送你和虾儿去陕西。” 听到赵俊臣答应了,柳蕊大喜,拉着虾儿起身相谢。口中说道:“多谢大人。” 柳蕊自小家道中落,又受了大母与兄长的不少虐待,这些年来吃尽了苦头,而赵俊臣把虾儿交给柳蕊看护后,得知了虾儿这些年来的经历,柳蕊颇有些感同身受的心绪,再加上虾儿的乖巧可人。早已是把虾儿当做妹妹看待了。 见柳蕊这般模样,赵俊臣摇头失笑,道:“虾儿本就是我府里的人,如今你带她去看病,顺便还帮我办事,又如何能让你来谢我?由我来谢你才对。” 接着。赵俊臣又向柳蕊交代了几句话后,柳蕊见赵俊臣的书桌上还放着厚厚一沓折子等待批阅,就自觉的不再打扰,起身向赵俊臣告别了。 只是,在牵着虾儿离开书房的时候,柳蕊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间却再次闪过了一丝迟疑。犹豫的看了赵俊臣一眼。 赵俊臣明白柳蕊的心思,不待柳蕊开口,已是说道:“若是你想问你家兄长柳子岷的事情,却也不必担心,据我所知这科会试他考的很好,杏榜提名可谓必然,只不过如今殿试临建,为了避嫌我一直没让他来赵府。你离京之前可以去与他见上一面,说起来你们兄妹也有很久未成见面了。” 柳蕊沉默片刻后,说道:“民女无法改变兄长志向,更无法改变大人的心思,只求大人今后多多怜惜家父生前的名声,莫要让我那兄长在偏路上越走越远。” 赵俊臣点头道:“这个我心中有数,但你也知道。路怎么走,今后还要看你的兄长自己的选择,即使是我,也无法干预更多。” 柳蕊叹息一声。神色间闪过黯然,不再多说什么,就这么牵着虾儿离开了。 另一边,在刚才柳蕊提及神医章德承的时候,方茹的神色就是变幻不定,若有所思。如今见柳蕊要离开了,却也突然开口道:“老爷你还要办理公务,我就不在这里打扰了,柳妹妹的事情就交由我来安排吧。” 然后,方茹又冲着柳蕊一笑,说道:“柳妹妹随我来吧,我先为你准备好所需的银子。” ………… 却说那方茹带着柳蕊离开书房后,带着柳蕊向着赵府账房走去,神色间依旧是变幻不定,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柳蕊与方茹不熟,见方茹不说话,却也是沉默不语,只是牵着虾儿静静的跟在后面。 没过多久,方茹已是带着柳蕊来到了赵府账房。 账房里的人见到方茹出现,自然不敢怠慢,连忙行礼问安。 然而,方茹接下来的话,却让所有人都呆住了。 “从府里账上,支出二十万两银票来,交给柳姑娘带走。” 二十万两银子,在任何时代都是一个天数了。听到方茹的话后,不仅仅那些赵府的账房管事,连柳蕊也愣住了。 虽然赵府的账上从来不缺银子,但涉及到这么多银子的支取,却也极为少见,账房的管事不敢随意答应,小心翼翼的问道:“夫人,这么多银子,不是小事,老爷那边可知道消息?” 方茹杏眼一瞪,冷声道:“这自然是老爷的吩咐,难不成你还怀疑我窃取府里银子不成?” 方茹在赵府积威已深,听方茹这么说,赵府的账房管事哪里还敢拒绝?身体一颤,就连忙去准备了。 另一边,听到方茹要交给自己这么一大笔银子,一时间也是有些吃惊无措,柳蕊家道中落,又何曾接手过这么多银子?不由慌声道:“二十万两?太……太多了吧?听说那章神医心地慈善,得知虾儿的经历后,绝不会多索要银钱的,而赵大人虽说还要帮着七皇子殿下求一份滋补药房,但涉及皇家,想来章神医也不敢多要银子……二十万两,实在太多了!” 方茹犹豫了片刻后,轻声解释道:“你这次去找那章神医,不仅要为虾儿治眼疾,以及帮着老爷为七皇子求一份滋补药房,我还想请你帮我求份……帮助生育的药方,男女两方的都要一份。” 方茹在赵府之中,可谓是专房之宠,与赵俊臣承欢的次数也不少,但肚子却迟迟不见动静。方茹的小心思向来极多,这般情况又如何能够不在意?若是能够为赵俊臣诞下一子半女,那么在方茹想来,自己在赵俊臣心中的地位就更加稳固了。 而刚才柳蕊在提到神医章德承的时候,方茹马上就联想到了章德承曾用一副药房治好了某位晋商的不育之症,也马上就动了心思。 见柳蕊犹自发愣,方茹轻轻叹息一声后,补充道:“当初那章神医用一副药房治好了某位晋商的不育之症,却要价三万两银子,是因为那个晋商在民间的声名不大好,章神医怕也存着刁难的心思。而老爷在民间的名声,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却要比那位晋商还要狼藉许多,而且以你的心性,自己的来路是绝难瞒过那位章神医的,想要求到这份药方,怕是更要被刁难,所以多带些银子,总是好的。” 明白了方茹的心思后,柳蕊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点头答应了。 ………… 另一边,就在方茹带着柳蕊去取银子的时候,西厂的魏槐,却是来到赵府求见赵俊臣。 赵俊臣正打算对周尚景、黄有容、沈常茂三位阁老,发动一场全面的夺权党争,如今正在秘密筹备阶段,而第一步,正是从西厂开始! 魏槐办事干练,如今不过两三日时间,却已是准备好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七十八章 .党争(一). 这些日子以来,赵俊臣在官场历练,经历了明争暗斗无数,却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 那就是,一件计划,越是精巧复杂,所涉及的环节步骤也就越多,想要成功所需的前提条件也就越多,而在计划的进行期间,也就越是容易生出意外偏差。 这是当初赵俊臣与周、沈、黄三位阁老一同算计太子朱和堉的时候,所学到的道理。 ………… 当初,赵俊臣与三位阁老一同算计太子朱和堉,所整合的力量不可谓不强大,所设计的计谋不可谓不巧妙,借着太子朱和堉接手南巡筹备的事情,通过私下的捣乱与欺瞒,让太子原本的贤良名声尽毁,让德庆皇帝开始怀疑太子朱和堉的办事能力,让支持太子的都察院势力全部根除! 如果这般计划真能达成,如今太子朱和堉的储君之位,怕早已是摇摇欲坠了! 然而,最终的效果,却是大打折扣。 如今,太子朱和堉的势力与名声虽然受损,却未曾动摇根基。而且德庆皇帝还把朱和堉的铁杆支持者程远道送入了内阁担任阁老,又有意让南京吏部尚书王保仁担任新的太子太师,让南京六部的势力加入太子阵营! 虽说赵俊臣还有着一系列的后续计划,并不在意这一时的得失;虽说周尚景参与这般计划的根本目的,是为了借机铲除掉原太子太师肖温阮;但不得不承认,经过这般算计之后,从某方面而言,太子一党的权势影响,反而愈加的强大了! 而究其原因,就是因为当初赵俊臣与三位阁老所设计的计划,太过精巧复杂,中间一旦出了意外,就会适得其反。 结果。意外情况也真的出现了,那就是何明灭门案的突然发生!却是打乱了赵俊臣等人的所有部署。 再加上后来肖温阮的无故病逝,接连两位太子太师的死去,让德庆皇帝怀疑有人在刻意针对太子,竟是一改原先的立场,开始全力的支持太子朱和堉。而在德庆皇帝的全力支持下,太子一党的势力。也就反而愈加的强大了! 也正是通过这件事情,赵俊臣得到了教训,亦是明白了所谓“奇谋”的弊端。 所谓“奇谋”,终究也只是诡道,只能得一时之利,唯有奇正相辅。才是制胜的关键所在。 ………… 对付势力未成、又行事一根筋的太子朱和堉,都尚且如此,现如今赵俊臣想要与周尚景、黄有容、沈常茂三位阁老同时为敌,发动一场全面的夺权党争,自然也就更是如此了。 庙堂间的党派斗争,大家都掌控着大量资源,私下里的小动作。谁也瞒不过谁,再想要以诡计取胜,怕是反而会适得其反。 所以,这一次,赵俊臣是打算堂堂正正的向三位阁老发动攻势。而计划的第一步,就是通过西厂的稽查之权,收集三位阁老门下官员的各种罪证,从小罪开始查起。从低阶官员开始弹劾,自下而上的发起攻击! 而魏槐今晚之所以会突然求见赵俊臣,也正是为了把西厂所收集到的诸般罪证交给赵俊臣审阅。 ………… 书房中,赵俊臣从许庆彦手中接过了魏槐所收集的诸般罪证,虽只是初期所收集的罪证,但这三位阁老的门下官员当中,显然没几位是干净的。依然是厚厚一沓。翻阅之间,赵俊臣时而点头,神色间闪过满意之色。 另一边,魏槐坐在轮椅上。在赵俊臣身前不远处静静等待着,虽然依旧是一副阴鸷沉默的模样,但原本阴沉的目光之中,却带着些许迟疑犹豫。 其实,当初赵俊臣向“赵党”一众核心官员宣布,要与三位阁老发动攻势全面夺权的时候,魏槐是并不同意的。 因为魏槐认为,以赵俊臣现如今的权势影响,还不足以与周、沈、黄三位阁老一同为敌,即使抛开黄有容与沈常茂这两位阁老不谈,仅仅是首辅周尚景,无论权势影响还是心智手段,就都要远远地超过赵俊臣。 可以说,就这样与三位阁老同时为敌,即使不算是自寻死路,也绝对是自找麻烦了。 然而,当时的魏槐,一来是深信赵俊臣的心智城府,二来是为了维护赵俊臣的威严,所以并没有当面反驳,只是按照赵俊臣的吩咐办事。 但是,这两日以来,无论魏槐如何的推敲,又如何的收集消息,却还是无法猜测到赵俊臣的真实心意,更找不出赵俊臣与三位阁老同时为敌后会有任何的胜算,如今看到赵俊臣的计划即将开始,却是终于是有些急了。 ………… 而就在魏槐思考着自己该如何开口的时候,赵俊臣已是把西厂收集的诸般罪证快速的阅览了一遍,然后将厚厚一沓的罪证放在手边,向着魏槐点头笑道:“西厂办事,果然让人放心,不过短短两日时间,难为你竟然能收集到这么多的罪证。” 魏槐沉默片刻后,答道:“大人过誉了,因为卑职认为这些东西大人您早晚都会用到,所以在接手西厂后,就一直在留心收集,而那三位阁老的门下官员,周尚景一派还略微懂得收敛,然而黄有容与沈常茂的门下官员,仗着朝中有阁老撑腰,却是做事肆无忌惮,想要收集他们的罪证,并不如何困难。” 顿了顿后,魏槐终于忍不住,问道:“大人,您当真打算与那三位阁老同时为敌?” 赵俊臣一笑,反问道:“我在前日不是已经与你们把事情说清楚了?怎么?连你也觉得我不该这么做?” 魏槐微微垂首道:“想来以大人您的心智手段,自有这么做的理由与胜算,绝不会盲目行事,只是那三位阁老在朝中经营多年,权势影响早已是根深蒂固,与他们同时为敌,卑职觉得咱们的胜算不高。” 魏槐的这番话,虽然说得好听,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是在提醒赵俊臣,若没有必要的理由与一定的胜算,就绝不应该这么做。 赵俊臣自然听明白了魏槐的言下之意。 说起来,在赵俊臣的门下官员当中,若论心机谋算,当以魏槐最高,如今见连魏槐都没有猜想到自己的真实意图。赵俊臣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 虽然赵俊臣信得过魏槐对自己的忠心,但接下来的计划事关重大,却也不愿意让魏槐知晓自己的详细计划。 更何况,在这个时代,上位者的保持神秘,也是常用的御下手段之一。 不过。魏槐的位置与作用毕竟重要,所以赵俊臣沉吟片刻后,还是决定对魏槐多透露一些自己的计划大概,好让魏槐能够心中有数。 想到这里,赵俊臣又是一笑,悠悠说道:“放心,我还没那么盲目自大。如今我与那三位阁老的实力差距,还是能够看明白的。而接下来虽说是要与那三位阁老同时为敌,但也是有前有后,有主有次,至少在陛下南巡之前,我只会主要针对黄有容,至于沈常茂与周尚景,却只是维持在小规模的冲突。为日后的冲突扩大埋下伏笔罢了,否则,等到南巡之后,再想与他们发生冲突,怕就难了。” 听赵俊臣这么说,魏槐好似猜到了什么,却又想不清楚。不由迟疑道:“大人您的意思是……?” 赵俊臣却不答反问,道:“魏先生,如今陛下即将南巡,周首辅与我都要伴驾。留京辅政的大臣,就要在黄有容与沈常茂之间挑选,那么依你看来,这两人谁留京的希望更大些?” 魏槐思索片刻后,答道:“听说陛下更加倾向于黄有容留京辅政,想要也是黄阁老留京辅政的希望更大些。” 赵俊臣点头一笑,说道:“所以,我才要赶在陛下南巡之前,与黄有容发生冲突,尽可能的削弱黄有容的手中权势,也唯有如此,在陛下南巡的时候,咱们那位留京监国的太子殿下,才能对黄有容占据优势,不受黄有容压制,到时候他再想要做些什么事情,才能放手而为大干一场。” 听赵俊臣这么说,再联系到赵俊臣的前后话语,魏槐眼前一亮,终于抓住了赵俊臣的计划脉络! 虽然赵俊臣如今明面上是打算与朝中三位阁老一同为敌,但实际上却只是主要针对黄有容。而在赵俊臣打击了黄有容的势力后,到了德庆皇帝南巡期间,黄有容的权势影响,不免将迎来一段虚弱期,再也压制不住留京监国的太子朱和堉!而京城中枢,也会在短时间内形成太子一党一家独大的局面! 而以太子朱和堉的心性,只要稍稍撩拨一下,就足以让他在这段时间内做出许多吃力不讨好的“正确的傻事”,而朝野之间,也必然会因为这些“正确的傻事”,而迎来一阵动荡不安。 然后,也唯有朝野局面动荡了,赵俊臣在南巡结束回京之后,才能够趁着混乱局势浑水摸鱼,真正的扩大手中权势。 只是,在那个时候,面对朝中的混乱形势,德庆皇帝必然会是全力的稳定局面,防止有其他会进一步扰乱朝野局面的事情发生,其中自然也包括了朝中的党派争斗。 而赵俊臣即将与三位阁老所进行的党争,到了那个时候,却会成为了伏笔,只要将这般冲突稍加扩大,就能自然而然的参与到混乱的局势当中,即使德庆皇帝,怕也难以阻止。又因为这般冲突发生在局势混乱之前,德庆皇帝也不会多想,只会把它当做混乱局势当中的一部分。 最妙的是,到了那个时候,赵俊臣即使在党争中形势不利,若是想要摆脱这场冲突,在德庆皇帝全力维稳的心态下,借着德庆皇帝的力量,却也轻松的很。 而以上这些,才是赵俊臣的真正计划。 至于与三位阁老同时为敌,全面的夺权党争,看似声势浩大,但在这个时候,却都只是掩人耳目的幌子罢了! 虽然赵俊臣并没向魏槐说明这个计划的核心部分——即如何撩拨太子朱和堉去做那些“正确的傻事”,又打算让太子朱和堉去做哪些“正确的傻事”,但魏槐却也没有追问。 事实上,赵俊臣如今能够向魏槐说明了自己的计划脉络,就已是把魏槐当做真正的心腹看待了。 想到这里,魏槐的神色之间,少有的闪过些许感激与敬佩,垂首道:“大人谋虑深远,卑职敬佩。” 赵俊臣含笑点头,说道:“我把你当做真正的心腹看待,而这些事情,即使左兰山詹善常他们也并不知情,这点你要注意一些,不要透露给旁人知道。” 魏槐点头,沉声道:“还请大人放心,大人之计谋,卑职必然会守口如瓶,绝不辜负大人您对卑职的信任。” “那就好,我也信得过你。”说话之间,赵俊臣拍了拍书桌上的那一沓罪证,又转头看着窗外夜色,悠悠道:“如今万事具备,就只等着好戏登场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七十九章.党争(二). 三天之后,凌晨卯时将近,上早朝的路上,夜色尚沉。 如今,诸般准备皆已是妥当,而赵俊臣接下来的计划,也即将在今日早朝上开始。 坐在轿子当中,赵俊臣神色有些复杂,又若有所思。 毕竟,这将是赵俊臣在朝中行事风格的转变开始,是赵俊臣野心崛起的第一步,而接下来的计划,风险也确实大了些。 “接下来的计划虽然有些风险,但一旦成功,就能够逆转我在朝中的形势,只希望一切顺利了。” 心思复杂之间,时间流逝而犹自不觉,正在赵俊臣暗思之间,所乘坐的轿子突然一顿。 然后,在轿子外面,响起了许庆彦的声音。 “少爷,午门到了。” “哦?已经到了?知道了。” 答应了一声后,赵俊臣平复了一下心中的复杂思绪,神色恢复了往常的淡然自若,然后起身从自己的轿子中走了出来。 如今,正是早朝开始之前,朝中百官大多在午门外等候着。 赵俊臣出了轿子后,转目环视而去,却见午门外的情景,和往常时候并没有什么不同,显然赵俊臣这两日的动作,并没有被人察觉到,正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首辅周尚景依然早早的到了,正被一众朋党们拥簇着,远远地见到赵俊臣后,还冲着赵俊臣点头示意;而由于太子朱和堉出京办案,太子一党暂时以新任阁老程远道为首,或许因为才吃了一个哑巴亏并且群龙无首的缘故,这些日子以来太子一党行事颇为低调;阁老沈常茂依然没有出现,显然也会像往常那般踩着钟点下轿。 至于赵俊臣的门下官员,因为明白赵俊臣要在今天早朝上大干一场了,所以或多或少皆是神情严肃,在见到赵俊臣出现后,自左兰山、詹善常为首,纷纷迎了上来。 唯一出乎赵俊臣意料之外的,是黄有容今天竟是提前来到了午门外等候,往常时候他总是和沈常茂一样,是踩着钟点来午门的。 打量之间,左兰山、詹善常他们已是来到了赵俊臣身前,而在赵俊臣的挥手之下,许庆彦已是带着轿夫们离开了。 “都准备好了吗?” 在一众“赵党”官员向自己行礼问安之间,赵俊臣点头示意后,又轻声问道。 赵俊臣的问话,带着两层含义,一是问“赵党”众官员手中的弹劾折子是否已经准备好了,二是问他们这段时间以来,是否有把自己的屁股擦干净了。 如今赵俊臣打算通过当朝弹劾来攻击三位阁老的门下官员,但在此之前,总要先把自己的把柄给藏起来,事实上,赵俊臣的计划之所以拖到今天才开始,也正是忙于这些。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后,左兰山沉声道:“还请大人放心,咱们一切都准备好了,接下来的早朝,您就瞧好吧,绝不让大人您失望就是。” 另一边的詹善常,神色间闪过一丝激动,也是补充道:“今天早朝上,咱们这般突然出手,必是会给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咱们在朝中也是隐忍低调的太久了,也该让世人看看咱们的能耐了。” 至于其他的“赵党”官员们,也纷纷跟着应是。 赵俊臣打算同时与三位阁老为敌的计划,虽然风险极大,但其中所展现的雄心壮志,以及出于对赵俊臣这些日子以来算无遗策的信心,一众赵党官员在担心之余,却也激发了他们心底深处的野心,至少在现在看来,皆是斗志高昂。 听到众“赵党”官员的回复,赵俊臣微微一笑,缓声道:“既然如此,我就看你们的了,今天早朝,虽只是风暴来临的前奏,但终归要让百官大吃一惊才是,这朝堂的局势,也是太久没大变化了,未免死气沉沉,就让你我在今日把它亲手打破吧。” 赵俊臣的神色淡然平静,但说话间却更显自信霸气,听到赵俊臣的话后,所有赵党官员皆是眼中精光连闪,然后纷纷低声应是。 而就在这时,站在赵俊臣身旁的刘长安,突然一愣,然后向赵俊臣低声说道:“大人,那黄有容向咱们这边走来了,就他一个人,看样子,是来找您的。” “哦?” 听到刘长安的提醒,赵俊臣抬头看去,却见那黄有容果然正缓缓向他的位置走来。 而黄有容的神色之间,一如既往的慈善和气,带着温和笑容,让人一看就不由的心生信赖与好感,不愧是满朝上下最为出名的笑面虎。 ………… 像赵俊臣与黄有容这般层次的权臣私谈,自然是闲人退散,却又众人瞩目。 所以,当黄有容来到赵俊臣身边后,一众“赵党”官员就皆是自觉的离开了,而午门外的百官,却皆是偷偷看着赵俊臣与黄有容,暗自猜测着两者的谈话内容。 “下官赵俊臣,见过黄阁老。” 另一边,当黄有容来到自己的身前,赵俊臣亦是一脸的谦逊,恭敬的躬身行礼。黄有容毕竟身为阁老,地位要更高一些。 然而,赵俊臣才刚刚弯身,臂膀就已是被黄有容扶住,抬头看去,却见黄有容笑容可掬,笑眯眯的说道:“俊臣你这就多礼了,老夫我可是一向把俊臣你当做自家人看待,如今不过是私下说话,又何须如此多礼?” 赵俊臣也是笑道:“黄阁老您毕竟是地位尊崇,又是长辈,行礼也是应该的。” 黄有容哈哈一笑,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挥手道:“哪里的话!老夫虽然是阁老,也痴长了几岁,但俊臣你也是后浪推前浪,将来的成就必然是会比老夫更高的。” 顿了顿后,黄有容笑容一敛,又神色陈恳的说道:“其实,老夫这次来找俊臣你说话,一来是向俊臣道歉,二来则是向俊臣致谢的。” 赵俊臣似乎没有明白黄有容的意思,一脸疑惑的问道:“黄阁老此话怎解?” 黄有容叹息一声,一副与赵俊臣交心的模样,缓缓说道:“这不是前几天,老夫府中有下人不知规矩,在抓捕一名逃婢的时候,竟是追到了俊臣你的府外!据说还曾当着俊臣你的面闹事,哎!下人不懂事,险些坏了老夫与俊臣你的情谊,如今老夫已是狠狠的责罚了他们,然而毕竟是老夫的人有错在先,所以老夫如今这是来向俊臣你道歉了。” 显然,黄有容是再说虾儿的事情。 当初,双方因为虾儿的事情埋下了冲突的隐患,如今黄有容却是想要与赵俊臣和解了。 其实,别看黄有容如今表现和善,但当初得知了赵俊臣竟是丝毫不给自己面子,敢把虾儿收入赵府后,可谓是怒极了,连摔了好几件东西,当时就想要找办法对赵俊臣进行报复。 然而,在想了无数办法后,黄有容却突然发现,除非发动一场毫无把握的全面党争,否则他身为堂堂的当朝阁老之一,想要对付如今的赵俊臣,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毕竟,赵俊臣原本就控制着户部与内库两大关键衙门,独掌天下财政大权,又深得圣眷,已是让人不敢小看,后来又吞并了另一位阁老温观良的大部分势力,权势影响皆是大涨,如今又身兼西厂厂督之职,更有了西厂的稽查之权! 可以说,若是抛开黄有容的阁老身份,如今的赵俊臣,权势与影响皆已是在黄有容之上了,又哪里是黄有容可以轻易对付的? 所以,在考虑良久后,黄有容终究还是按捺下了心中的怒意不满,对虾儿的事情再也不提,只是想等到时机成熟再向赵俊臣出手。 然而就在昨天,黄有容却又因为另一件事,突然转变了心思,不想与赵俊臣埋下不和的隐患,所以今日才把这件事情与赵俊臣挑明,至少在明面上,想要与赵俊臣一笑泯恩仇。 ………… 听到黄有容的话后,赵俊臣一笑,却是一副并不在意的样子,说道:“这不过是小事,下官早已是忘记了,黄阁老您又何须在意?过去的事情,不妨就让它过去吧。” 听赵俊臣就这么坦然的接受了自己的道歉,却连一点表示都没有,黄有容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但接下来已是恢复了寻常时候的慈和笑容,好似很为赵俊臣的不在意而开心。 “俊臣你不在意就好。”黄有容眯起了双眼,掩饰着他眼中的情绪变化,只是笑着说道:“除此之外,老夫也是听说了,昨天俊臣你曾向陛下他上折子,支持老夫在南巡期间留京辅政,如今老夫和沈阁老正因为这事在僵持着,有了俊臣你的支持,却是多了不少胜算,所以今日来找俊臣你说话,也是为了向俊臣你致谢的。” 赵俊臣显得十分谦逊,说道:“黄阁老您客气了,下官是真心觉得这留京辅政的差事,确实是交由黄阁老您来做更加合适,在陛下面前,也只是说了真心话罢了,黄阁老刚刚还说把下官当做一家人看待,如今这些话却是见外了。” 听赵俊臣这么说,黄有容满是开心的哈哈一笑,显然对赵俊臣的这番话十分满意,似乎也忘记了刚才的心中不满。 接下来,赵俊臣与黄有容两人,自然又是一阵相互的恭维,虽然都是虚假的废话,但气氛倒也是其乐融融。 而就在赵俊臣与黄有容两人相互恭维之间,很快的,时间已是到了卯时,午门上钟声响起,意味着早朝即将就要开始了。 一如既往的,另一位阁老沈常茂,也是在这个时候踩着钟点下轿,出现在了午门之外。 而听到午门上的钟声之后,正在“相谈甚欢”的赵俊臣与黄有容两人,也皆是“满含不舍”的相互告别,要各自排队去了。 暂别之后,看着黄有容渐渐远去的背影,赵俊臣轻轻出了一口气。 说实话,对于黄有容这种笑里藏刀、说话总是半真半假的人物,赵俊臣其实并不擅长对付。刚才与黄有容谈话,那满是虚假的赔笑,让赵俊臣脸上的肌肉都僵硬了不少。 不过,黄有容虽然是出了名的笑里藏刀,但如今的赵俊臣也学会了口蜜腹剑。 别看刚才赵俊臣与黄有容谈话时,一副和气恭敬模样,但实际上,在今天早朝上,赵俊臣却正是要拿黄有容当先开刀! ………… 而与黄有容分开之后,在百官整队之间,詹善常偷偷来到赵俊臣身边,带着些许担忧,问道:“大人,那黄有容怎么突然找您了?难不成他发觉咱们的计划了?” 赵俊臣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看样子,他只是见我支持他在陛下南巡期间留京辅政,所以想要与我搞好关系罢了,咱们的计划他并没有发觉,更何况,事情到了如今这一步,他有没有发觉,也都无所谓了。” 听赵俊臣这么说,詹善常迟疑道:“既然黄有容他向大人您示好,那咱们今天的计划……” 赵俊臣一笑,淡然道:“计划当然不变,黄有容他想与我搞好关系,也只是他自己的想法,与我的想法无关,也与我们接下来的计划无关。” 詹善常明白了赵俊臣的意思,垂首道:“下官明白了。”(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八十章.党争(三).第一更 随着午门的钟声响起,接下来的百官整队、鱼贯入宫、在太和殿前再整队、然后进入太和殿内等候,诸般程序,自是不用一一细表。 却说赵俊臣随着百官进入太和殿后,大约等了一盏茶的时间后,又随着太监张德的一声“陛下驾到”,德庆皇帝才终于姗姗来迟。 然后,赵俊臣随着百官下跪迎接,口呼“万岁”,但德庆皇帝却没有马上回应,而是坐在龙椅上打量了百官片刻,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让殿内百官多跪了一段时间后,才终于用满是威严的声音缓缓说道:“众爱卿起身吧。” 对于德清皇帝的这般态度,百官并不意外。事实上,自从南巡筹备出了纰漏,太子朱和堉被人借机算计之后,德庆皇帝随时都在向百官刻意展示着他的帝王威严,经过了这些日子,百官对此早已习惯。 在百官起身后,德庆皇帝也不待太监张德高喊“有事早奏、无事退朝”,却已是当先开口问道:“三法司,如今太子他离京办案,查惩地方贪官,善后那南巡筹备的纰漏,距今已有五日时间了,你们的人作为辅佐跟随,可有什么消息传回?一切可都还顺利?” 自从太子离京查案之后,德庆皇帝每日的早朝之上,都会有此一问,私下里更是派东厂与锦衣卫们,紧紧盯着太子离京办案时的所有过程细节。 却是德庆皇帝也明白,经过了南巡筹备的纰漏后,太子如今的处境与名声皆已是恶劣了不少,若是这次负责的查案善后,再是出了什么纰漏事端,太子的位置恐怕也就不安稳了,所以这些日子以来对此事颇是关注关心,不敢有丝毫松懈。 而通过这般表态,德庆皇帝亦是把自己的心思明明白白的表露出来,以此来威慑有心之人。 另一边,听到德庆皇帝的询问后,刑部、大理寺与都察院的负责之人纷纷出列,向德庆皇帝禀报着他们所得知的消息,又知道德庆皇帝对此极为关心,所以禀报之间,也是极为详细。比如太子又查惩了哪位地方贪官,查获了多少赃银,牵连出了多少朋党,又平息了多少民怨云云。 在他们的口中,太子朱和堉显然极为能干,不过短短五日时间,就已经做出了不少成绩。 这些消息,德庆皇帝通过东厂与锦衣卫,其实早已是知晓了,但如今再听一遍,也是神色认真仔细,时而点头,满意微笑。 而站在百官队列当中,赵俊臣也是细细听着,嘴角不由的露出一丝微笑,显然,他针对太子朱和堉的计划,如今也是一帆顺风,按照赵俊臣下面的计划,接下来太子朱和堉越是查惩贪官,越是牵连朋党,越是影响浩大,最后的麻烦也就越是难缠! 不过,针对太子的计划,也只是赵俊臣所有计划当中的一部分,今天的重点,显然不在于此。 ………… 当德庆皇帝的询问结束之后,已是一炷香时间以后了。 在询问了太子离京后的办案进程后,德庆皇帝又向今科会试的几位主考官详细询问了会试考卷的审阅进程,得知进展一切顺利后,神色间终于闪过了一丝满意之色,然后冲着身边的太监张德微微点头示意。 张德常年伴驾,自然明白德庆皇帝的心意,在德庆皇帝示意后,马上向前一步,扬声道:“有事早奏,无事下朝~~!” 这些日子以来,随着南巡筹备的纰漏事端渐渐平息,朝野之间一片平静,虽不免会有一些小事,但通过内阁就能处理,犯不着拿到早朝上来讨论,如今随着太监张德的这一声呼喝,百官以为早朝终于结束了,下意识的皆是松了一口气,就等着德庆皇帝宣布“退朝”了。 谁曾想,异变突起。 左兰山,当朝二品大员,工部尚书,在“赵党”之中,地位仅次于赵俊臣,平日里在赵俊臣的约束下,行事颇为低调,总是只带着一双耳朵上朝,少有发表意见。 但今日,随着大太监张德的一声呼喝,左兰山却是一反常态,突然出列,带着满脸的愧疚之色,跪在德庆皇帝面前叩首道:“臣左兰山……有要事禀报!” 见到左兰山这般突然出列,百官皆是一愣。 然后,虽说是左兰山出列发言,但包括德庆皇帝在内,殿内众人皆是偷偷的打量了一旁的赵俊臣一眼,却见赵俊臣低眉顺眼,仿佛与此毫无关系的模样。 但所有人都知道,左兰山身为赵俊臣的党羽,在朝中地位不低,又一向低调,这般突然出列禀报“要事”,定是赵俊臣在指使了。 不过,这般情况,自然不会有人明说,德庆皇帝快速的看了赵俊臣一眼后,已是把目光转向了左兰山,饶有兴趣的问道:“哦?左爱卿有要事禀报?倒是少见,说吧,究竟是什么事!” 左兰山却不管百官的心思变化,依旧是一副悲痛愧疚的模样,竟是带着些许哭音,大声说道:“臣愧对陛下信任,却是御下不严、识人不明、又养虎为患,在几日之前,竟是在工部内发现了一桩惊天舞弊案!涉及了工部上下官员不下十人,前后涉及贪赃银钱不下三十万两,然而这般舞弊案,臣却是直到现在才发觉……臣愧对陛下啊,还请陛下责罚!无论是下狱还是免官,臣都无怨无悔!” 接着,左兰山竟是当着德庆皇帝与百官的面前,埋首大哭泪流满面,让一旁的赵俊臣看着敬佩不已,心想不愧是老臣子了,这做戏的能耐,远高于赵俊臣这样的年轻人。 而随着左兰山的这般禀告,顿时满朝皆惊! 毕竟,涉及了十余位工部官员,三十余万两的赃银,这绝对算是大案了!绝对会在朝中掀起一阵腥风血雨!又有谁能不惊! 一时间,满朝上下,皆是议论纷纷。 而御阶之上,德庆皇帝再次快速的打量了一旁默不作声的赵俊臣一眼,然后也是神色肃穆,向着左兰山沉声问道:“你先别急着告罪,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把话给朕说清楚!” 左兰山又“哭”了一阵后,终于“平复了情绪”,泣声道:“陛下,这件事涉及了工部,臣身为工部尚书,虽是主动揭发,但毕竟是要避嫌的,所以已是把案情转交给了都察院的官员,还请陛下询问都察院吧。” “哦?都察院!左兰山他究竟说的是什么事?出来给朕说明白了!这般云里雾里的,让朕都糊涂了!” 说话间,德庆皇帝已是把目光转向了都察院的官员。 谁知,都察院的一众官员们也是面面相觑,左兰山虽说是把案子转给了都察院,但他们竟是丝毫没有得到消息! 不过,有些心思灵巧的,却是把目光转向了都察院右副督察御史顾全、以及新任御史金多德的身上。 其中,顾全作为赵俊臣在朝中的铁杆朋党之一,是赵俊臣安插在都察院里面的钉子,自然是人所尽知的事情。 而新任御史金多德,则是赵俊臣在当初全面击败了温观良之后,曾在天海楼摆宴,借机考察那些想要投靠于他的朝中官员,其中这个金多德,正是赵俊臣在那时所发现的人才之一,能力虽然一般,但口才却是极好。而前些日子赵俊臣在打击了都察院的势力之后,都察院里面多了不少空位,于是就把这金多德给安插进去了。 如今,左兰山自称已是把案子转交给了都察院,考虑到派系阵营的关系,恐怕就是交给这两个人了。 果然,随着德庆皇帝的询问,顾全当先出列,神色间满是刚正,扬声道:“陛下,这件案子是臣所接手的,而经过这两日以来的细查,臣发现左大人的所言非虚,工部之中,确实是出现了天大的弊案!为首者,正是工部的右侍郎唐拯!此外还包括工部的一些郎中与员外郎,这些人在工部当中结成一党,欺上瞒下,徇私舞弊,多年来贪赃枉法不下二十次,涉及赃银总数不少三十万两!实乃是我朝少有的大案!还请陛下明察!” 随着顾全的话声落下,又见新任御史金多德出列,却是一脸的诧异,向德庆皇帝禀报道:“陛下,对于此案,臣也是多有听闻,自进入都察院以来,就一直都在暗查此事,已是收集到了不少罪证,正打算待事实确凿之后再向陛下您禀报,没曾想左大人明察秋毫,竟是先一步查明了,又一心为朝,也不怕自身受到牵连,竟是当众向陛下禀报……还请陛下严查此案之余,看在左大人的忠心上,免去左大人的罪责!” 说话间,金多德转头看了左兰山一眼,脸上却满是敬佩模样。 另一边,随着顾全与金多德的出列发言,满朝上下,更是一阵哗然。 其中,那阁老黄有容,更是满脸的震惊,不可思议的向着赵俊臣看去! 无他,工部左侍郎唐拯,正是黄有容门下的官员! 黄有容没想到,刚刚在上朝之前,自己还曾与赵俊臣其乐融融的谈话聊天,气氛和睦,大有今后联手结盟的架势,没曾想不过半个时辰之后,赵俊臣竟是当朝攻击于他的门人了! 黄有容在朝中,一向是人所共知的笑面虎一只,最是擅长笑里藏刀,但今日被人用自己最擅长的手段攻击与蒙骗,心中的复杂感受与震怒,自是不为他人所知。 而被黄有容注目的赵俊臣,却依旧低头不语,好似今天的事情,完全与他无关。 实际上,这场被赵俊臣亲手所推动的风波,如今才刚刚开始,在这般时候,赵俊臣还无需出面。 而工部左侍郎唐拯,却是赵俊臣精挑细选的目标,拿他首先开刀,赵俊臣也是有着深远考虑。(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八十一章.党争(四).第二更. 工部左侍郎唐拯,在阁老黄有容的一众朋党当中,并不是如何的显眼重要,毕竟工部是赵俊臣的地盘,而唐拯身为黄有容的门人,在工部当中总是不免会受压制。黄有容显然也不打算通过唐拯能够获取多少好处,所以一直以来也不重视。 但赵俊臣这次首先拿唐拯开刀,却也是有着深远考虑的,甚至是接下来计划成败的关键一步! 如今,赵俊臣在朝廷中枢的权势影响,主要集中在户部与工部两大衙门,此外,在刑部、礼部与都察院,也是略有经营。 其中,户部已是被赵俊臣经营多年,如同铁桶一般,如今户部又在赵俊臣的主持下修改了做账的手法,让人根本抓不住把柄,已是水泼不进,说是赵俊臣的自家后花园也不为过。虽然有周尚景的门人马森担任户部左侍郎,却也掀不起什么波浪来。 而工部,则是因为工部尚书左兰山与工部右侍郎陈东祥的缘故,这两人身为工部的一把手与三把手,在工部当中举足轻重影响甚大,只要有这两人在,工部衙门自然就会赵俊臣的掌控之中。 再加上,户部与工部两个衙门,一个负责出银子,一个负责花银子,关系紧密而又相辅相成,可以说只要这两个衙门不出意外,那么赵俊臣在朝中,任是怎样的党争,也不会伤了元气根基! 不过,相比较户部的稳固,工部却是有着一个隐患,那就是工部的左侍郎唐拯,他并非是赵俊臣的朋党,而是黄有容的门人!在工部当中,也有不少郎中与员外郎与他共进同退,看着颇是碍眼,想要做些什么,有唐拯在一旁盯着,也总是束手束脚。 而如今,赵俊臣正打算对黄有容发动一场全面的党争,黄有容若是想要反击,这位工部左侍郎唐拯身在赵俊臣的地盘当中,又位置紧要,马上就会成为黄有容的马前卒! 可以说,只要有了唐拯的存在,再加上黄有容的权势影响,但凡稍稍动些手段,工部就会迎来一场大麻烦!到了那个时候,即使是赵俊臣也难以平息!说不定连户部都会受到牵连! 所以,赵俊臣向黄有容发动攻势的第一步,就是趁着黄有容没有准备措不及防的时候,先一步将唐拯整垮,顺便把左兰山、陈东祥他们这些年来贪赃枉法的罪责把柄,全都转嫁到唐拯的头上! 如今一来,既能打击黄有容的势力影响,掀开这场风波的序幕;又能消除赵俊臣地盘里的隐患,稳定根基;还能顺带着把工部上下的罪责给摘脱干净,不怕日后黄有容的弹劾反击!正是一箭三雕的好事! 可以说,只要赵俊臣趁着今天早朝,先一步整垮了唐拯,那么这场与黄有容的党争,赵俊臣就已是先胜了一半了! ………… 然而,赵俊臣的如意心思,却是因为事发突然,黄有容还完全没有想到。 此时,黄有容惊怒之余,尚还在惊讶——赵俊臣昨天才刚刚上折子支持他在德庆皇帝南巡期间留京辅政,怎么今天就突然弹劾他的门人了?赵俊臣对他,究竟是怎样的态度? 只是,容不得黄有容惊讶迟疑,德庆皇帝听到顾全与金多德的禀报后,已是眉头一扬,沉声问道:“事关重大,这般大案,你们可有证据?” 顾全与金多德早就料到德庆皇帝会有此问,皆是不慌不忙的把从袖中掏出了罪证折子。 有西厂的暗查,又有工部上下的全力配合,这人证物证,自然是早已是准备妥当,根本容不得辩驳。 另一边,德庆皇帝接过两份罪证折子展开一看,却看到条条件件,时间地点,人证物证,皆是俱在,不容辩驳。 所以,看完了折子之后,德庆皇帝已是面现怒容,把两份折子丢在御案之上,目光转向了唐拯,冷声问道:“唐拯,他们这么说了,也把你的罪证都在折子里条条框框的列了出来,你可有什么话要说?” 听到德庆皇帝的询问后,被弹劾的唐拯,在这突然而来的异变下,才终于反应了过来。 唐拯身形富态,白白胖胖,这个时候突然被人弹劾,更是不由的面色苍白冷汗直流,连忙出列,下跪后大声呼唤道:“陛下!臣这是被冤枉的!臣……这是有人在诬陷于臣,还望陛下明察啊!” 从某方面而言,唐拯的话也不算是错,他虽然也做过不少贪赃枉法的事情,但所贪墨的银两,却绝对没有三十万两之多——这是把左兰山陈东祥等人所贪墨的银子,都算在他头上了。 而黄有容虽然还不清楚赵俊臣的心思,但也清楚这个时候自己应该庇护门人,亦是连忙出列道:“陛下,老臣以为,左大人与顾大人他们所言,细细想来着实蹊跷,想这唐拯,不过是工部的一个侍郎,上面有尚书看管着,下面又有侍郎员外郎们紧盯着,在工部任职也不过四五年,又如何有能耐贪墨三十万两的巨银?恐怕,这是有人在居心叵测的陷害,还望陛下明察。” 说话间,黄有容神色之间,少有的不见笑容,转头间还狠狠的盯了赵俊臣一眼,隐含警告之意。 随着黄有容的话声落下,朝中黄有容的朋党们,自是纷纷跟着出列附和,暗示德庆皇帝事有蹊跷,恳请德庆皇帝暂时先不动唐拯。 “陛下,臣以为黄阁老之言有理,还望陛下慎重考虑,绝不可听信一派之言,冤枉了好人。” 礼部尚书林维,与黄有容有连襟之亲,随着黄有容的话声落下,已是抢先出列支持道。 “陛下,臣与唐拯唐大人熟识,最是了解唐大人的为人作派,相信唐大人绝不会做这种贪赃枉法之事,今日之事,恐怕是有什么误会,还望陛下明察!” 刑部右侍郎闫鹏飞,亦是出列附和。 “陛下,老臣也认为这事有蹊跷,怕是有人想要诬告陷害唐拯唐大人,还望陛下明鉴!” 少傅张诚,是黄有容的铁杆盟友,身为朝中的从一品大员,也不惧怕赵俊臣的权势,说话之间,也同黄有容一样,瞪了赵俊臣一眼,似乎在说诬告陷害唐拯之人,就是赵俊臣! 而赵俊臣的门下官员,却也是早有准备,随着黄有容一派出列发言,也是纷纷出列进行反驳,毫不退让,一副铁了心就要在今天早朝上把唐拯彻底整垮的架势。甚至言语之间,还将矛头隐隐指向了黄有容。 “陛下,如今事实俱在,既有工部尚书左大人的弹劾,也有都察院所收集的证据,唐拯贪赃枉法之事,不容辩驳!还望陛下严查,以正朝纲!” 刘长安身为吏部侍郎,虽然在吏部被架空了权柄,但在早朝之上,却还是能说上话的。 “陛下,臣同在工部,也时常听闻唐拯此人的一些贪赃枉法行为,如今又有人弹劾,想来是无风不起浪,事出有因,臣建议立案审查!” 陈东祥因为是工部右侍郎,此时所言,却也更有说服力。 “陛下,臣也认为,唐拯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工部侍郎,仅凭他一人之力,想来绝无可能敢贪墨三十万两之多,恐怕在唐拯的背后,还另有朝廷大员主使,还望陛下明察!” 刑部侍郎李立德,这般禀报的时候,还意有所指的看了黄有容一眼,言下之意,正是唐拯贪墨,乃是受了黄有容主使了。 如此一来,自然更是引起了黄有容一派的激烈反弹! 一时间,太和殿内,两派官员吵成了一团。 ………… 不过,除了黄有容与赵俊臣两派之外,朝中其他三大派系的官员,在周尚景、沈常茂以及程远道的示意下,却皆是冷眼旁观,如今事发突然,不知详细,他们也不愿意贸然的参与其中。 尤其是沈常茂及门下官员,他们这些日子以来,为了和黄有容一派争夺留京辅政的职位,正是在明争暗斗,如今看到赵俊臣的人突然向着黄有容的门下官员发难,不仅是幸灾乐祸,丝毫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甚至还有些蠢蠢欲动想要落井下石。 不过,朝中绝大部分官员,此时却皆是有些心惊胆战的感觉,朝廷之上,党派之争,最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们看得出来,如今随着赵俊臣的人突然弹劾了黄有容的人,又看似蓄谋已久,双方为此吵成了一团,却也就是意味着,一场两大派系的全面党争,或许马上就要来临了! 在这个时候,要如何表态,又要如何站队,是关系到身家前程的大事,对他们而言,远要比公务职责重要的多了。 而就在朝中百官各有心思之间,亲手推动了这一切的赵俊臣,却依旧低头站在百官队列当中,神色平静的垂头不语,好似眼前的这一切,皆是与他无关! ………… 就在两派官员各持己见争吵不休的同时,德庆皇帝看着眼前这一切,不由的眉头轻皱,眼神巡视之间,也不时的在赵俊臣的身上停留。 德庆皇帝自然看的明白,今日早朝上的一切,都是赵俊臣的一手推动! 当初赵俊臣之所以能够击败温观良,并接受了温观良的大部分朝中势力,正是有着德庆皇帝暗中支持的缘故。而德庆皇帝之所以会那么做,也是想让赵俊臣代替温观良,参与到朝中党争之中,平衡庙堂的诸派势力。 然而,没曾想到,赵俊臣自成一派后,行事反而愈加的低调了,和朝中各大派系一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架势,使得朝中的派系争斗反而渐渐平息了下来,让德庆皇帝颇为不满。 如今,赵俊臣的人突然弹劾了黄有容的人,接下来的派系相争,本是德庆皇帝所期望的事情,毕竟臣子相争,获利的总是帝王。 但是赵俊臣这般突然的风格转变,却也是让德庆皇帝颇不适应,有些摸不透赵俊臣的心思了。 而这般摸不透赵俊臣的心思,也是让德庆皇帝心中不舒服,所以犹豫良久之后,终于还是决定向赵俊臣直接询问。 于是,在两派官员争吵之间,德庆皇帝突然冷哼一声,喝道:“肃静!你们这般争吵,成何体统!这里是太和殿!不是民间的菜市场!” 等到百官安静了下来,德庆皇帝把目光转向了赵俊臣,却是问道:“赵爱卿,户部与工部关系紧密,又听闻你和工部尚书左兰山颇有交情,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 PS:还有时间,凌晨左右,会再发一章,不过可能会是个小章节。(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八十二章.党争(五).第三更. 听到德庆皇帝的询问后,朝中百官不由有些诧异,却又有些理所当然。 因为,遇到这么大的事情,德庆皇帝理应先询问首辅黄有容、阁老沈常茂等人的意见,但德庆皇帝如今跳过了几位阁老,直接向赵俊臣询问了意见,却是有些不符合常规。 不过,赵俊臣如今虽然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但朝中官员皆是人精,却都是清楚,今日早朝上的这场风波,赵俊臣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所以德庆皇帝这般直接询问赵俊臣的意见,却也是理所当然。 而听到德庆皇帝的询问后,一直沉默不语的赵俊臣,终于出列发言。 只见赵俊臣一副沉稳模样,缓步出列后,又沉吟了片刻,然后才开口道:“陛下,关于工部左侍郎唐拯的贪赃枉法之事,本来臣不应该多嘴,毕竟臣管的是户部,并不是工部,也不是三法司,但既然陛下您问了,而臣手下也还兼管着西厂,所以臣也就说一下自己的粗略见解,若是有不当之处,还望陛下勿要怪罪。” 随着赵俊臣的这一番话,朝中百官,一时间不知有多少人在暗骂赵俊臣“虚伪”,这场风波明明就是赵俊臣所一手推动的,如今却还说什么“不应该多嘴”,倒是把自己摘的干净。 不过,以赵俊臣如今的权柄地位,倒也没人敢当面讥讽。 而德庆皇帝则是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只是点头道:“你说吧。” “陛下,其实西厂这边,对此也有所风闻,也正在暗查唐拯贪赃枉法的罪证,只是尚还没有事实确凿,所以臣也就没有向陛下禀报,只是督促西厂继续查证,却没曾想西厂还未能收集到完全证据,唐拯大人就已是被人弹劾了。不过,也正因为西厂还没有查到确凿证据,所以唐拯大人究竟有没有真的贪赃枉法,臣却也不敢有所偏向。” 赵俊臣缓缓说道。 “哦?西厂也正在查这事儿?”德庆皇帝若有所思的看了赵俊臣一眼,又问道:“不过,朕现在不是在问你的偏向,而是朝中如今有些人说要严查唐拯,又有些人说事情蹊跷是有人诬告,朕这是在问你的态度,想要知道,依你看来,朝廷如今该如何去做。” 赵俊臣一笑,却是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又缓缓答道:“陛下,臣虽说没有偏向,但臣却认为,如今这般情况,根本没有什么可争吵的。” “哦?”德庆皇帝眉头一扬。 “国有法度法规,在这般时候,朝廷自然应该按照章程办事。无论唐拯大人如今是真的有罪,还是被人诬告陷害,但既然有不少官员弹劾于他,更呈上了确实罪证,那么唐拯大人就理应暂且离职待审,然后由三法司对他审查,若有罪,则下狱问罪,若无罪,则官复原职。”说到这里,赵俊臣又是一笑,接着说道:“依臣看来,这是很明白的事情,朝中同僚们实不应该为此而争吵。祖宗既然立下了法规,那么咱们就应该遵守,如此而已。” 对赵俊臣而言,今天早朝之上,只要能够让唐拯离职,那么在赵俊臣的地盘之中,最显眼的一颗钉子就算是被拔去了,而黄有容接下来,就失去了最大的反击手段,今天早朝上的目的,也就算是达到了。 至于唐拯离职后,又该如何为他定罪,却是更加容易。 随着唐拯离职后,工部上下全都是赵俊臣的人,在三法司审案的时候,寻找人证物证,也自然是任由赵俊臣捏造,到了最后,就是赵俊臣说唐拯犯了什么罪,唐拯也就是犯了什么罪了! 所谓“一手遮天”,也就是如此了。 更何况,唐拯本身也并不干净,只怕是无需赵俊臣动手脚,就也能查出他不少罪证。 而事到如今,黄有容毕竟担任阁老多年,党争经验丰富,眼看着赵俊臣一心想要把唐拯排挤出工部,也终于大略猜到了赵俊臣接下来的计划,一时间不由大急。 “陛下,老臣认为不可!”黄有容急忙再次出列道:“臣听闻工部自左兰山与陈东祥以下,一直都是与唐拯不和,如今这件事,又是由左兰山揭发,臣认为其中未免有公报私仇之嫌!” 而到了这个时候,赵俊臣却没有继续沉默。 朝中党争,总是兵对兵,马对马,将对将,既然黄有容已是旗帜鲜明的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又隐隐的将矛头指向了赵俊臣的朋党,那么自然就需要赵俊臣亲自出手与他打擂台。 否则,若是这个时候继续沉默不言,未免会让门下官员寒心,又让其他派系小看。 所以,赵俊臣也没有回归百官队列,只是问道:“哦?听闻唐拯大人一向都是与黄阁老颇为亲近,如今听黄阁老之言,显然是对唐拯大人的为人心性颇有信心,认为唐拯大人绝没有贪赃枉法了?” 黄有容神色阴沉的看了赵俊臣一眼,缓缓说道:“正是如此!” 赵俊臣又是轻轻一笑,却是神色依然平静,只是问道:“既然如此,那么让三法司查一查唐拯大人,又有什么大碍?既然唐拯大人问心无愧行事端正,那么接下来就只当是为唐拯大人证明清白了,难不成还会有谁会因此而吃亏不成?” 我就会吃亏!你这哪里是在整治唐拯!?你这分明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若是让你今日夺了唐拯的官职,接下来怕是就要再无顾忌攻讦于我了! 黄有容心中虽然这般怒吼着,但这些话毕竟无法明说,而对于赵俊臣的语言陷阱,一时间却也找不出话语来反驳。 毕竟,今天赵俊臣一派的突然发难,已是准备多时,而黄有容一派在猝不及防下,却也是难以应付了。 眼看着在两派官员争吵之后,赵俊臣与黄有容又要吵上了,德庆皇帝眉头一皱,却是将目光转向了其他三位阁老。 “周首辅、沈阁老、程阁老,这件事你们怎么看?” 听到德庆皇帝的询问,沈常茂眼看着黄有容要吃亏,思及这些日子以来,双方为了争夺留京辅政的差事,而接连不断的明争暗斗,也乐于看黄有容的笑话,所以当先出列道:“陛下,老臣认为赵尚书所言有理,这般时候,理应按照法规法度办事,唐拯应当暂且离职,听候三法司的审问。” 另一边,程远道是太子朱和堉的铁杆拥护,本身自然也是一个嫉恶如仇的人物,做事之间颇有原则,原本正在看黄有容与赵俊臣之间的“狗咬狗”好戏,听到德庆皇帝的询问后,沉吟了片刻,亦是说道:“如今既然有都察院的弹劾,又举出了不少罪证,自然应该按法规办事。老臣亦是附议。” 最后,周尚景也终于出列,先是目光在黄有容与赵俊臣之间环视一番后,眼中闪过了任谁也看不透的睿智神色,最终在沉默片刻后,也是缓声说道:“老臣亦是附议。” 事到如今,随着另外三位阁老的表态,黄有容再也无力回天,不由脸色一变。 而德庆皇帝则是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工部左侍郎唐拯,暂且离职收押,由三法司审问。” 随着德庆皇帝的话声落下,赵俊臣这场党争的初战,算是漂亮的赢了下来! ………… 又随着赵、黄两派的争执结束,太和殿内再次恢复了平静。 然而,在平静的表面下,却是暗流汹涌 至少,在接下来的早朝上,黄有容已是再无“笑面虎”的风范,时不时的会瞪上赵俊臣一眼,眼神阴鸷。 而事到如今,任谁也能猜到,今日的冲突,只会是风波的序幕罢了。 一时间,百官皆是暗自思索,演算着接下来的变化。 当德庆皇帝再次询问百官可还有事禀报时,百官也皆是沉默不语。 然后,德庆皇帝也不耽搁,直接宣布下朝了。 只是,在宣布下朝之后,德庆皇帝看了赵俊臣一眼,却是突然开口道:“赵爱卿,下朝后来朕的养心殿一趟,朕有话要问你。” ~~~~~~~~~~~~~~~~~~~~~~~~~~~~~~~~~~~~~~ PS:三更已毕。虫子是有空闲就码字,然后码多少发多少,从没有留存稿的习惯,正在认真考虑要不要改掉这个毛病!(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八十三章.党争(六).第一更 下朝之后,太和殿内的百官,却皆是一反常态,都滞留在太和殿内,迟迟没有散去。 无他,当德庆皇帝离开之后,黄有容竟是直接转身向着赵俊臣的位置走去,举步前行之间,神色阴鸷,目光中闪烁着浓浓恨意。 显然,黄有容这是向赵俊臣找麻烦来了。 一时间,太和殿内气氛凝重。 百官眼见又有好戏可看,又如何会离开?于是一个个的皆是神色肃穆的站在原地不动,好似在与身边同僚商议着什么朝中大事,但眼神却皆是偷偷向着赵俊臣与黄有容的方向瞄去。 不过,赵俊臣的身旁左右,倒是清空一片,所以黄有容很顺利的来到了赵俊臣的身前。 来到赵俊臣身前后,不待赵俊臣说话,黄有容已是冷笑着当先开口道:“赵尚书你当真好手段,今日这般突然发难,可是认为老夫我是软柿子可捏?” 赵俊臣却是一副完全听不懂的样子,一脸疑惑道:“哦?不知黄阁老此言怎解?下官可是何时得罪黄阁老您了?下官年纪轻,经验浅,若真是如此,还望阁老您能多担待一些。” 听赵俊臣还在装傻,黄有容怒极而笑:“赵尚书今日这般突然针对唐拯,背后目的如何,以为老夫真的看不明白吗?本来昨日你上折子举荐老夫留京辅政,老夫还对你心存感激,还想着日后是不是可以与你联手行事,却没想到你口蜜腹剑,只是为了麻痹老夫!当真是好算计!” 满朝上下,被黄有容这位出了名的笑面虎,骂作是“口蜜腹剑”,恐怕赵俊臣还是头一个。 “黄阁老您过虑了,下官可是真心支持阁老您留京辅政的。”听到黄有容的指责,赵俊臣却是一副诚恳模样。 黄有容冷哼一声,凝声道:“赵尚书你可要考虑好了,这世上可没有后悔药吃,做事之前,更要想清楚后果,得罪人之前,也要先想明白自己是否得罪的起,若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下场再是凄惨,那也是自找的。” 说完这些威胁话语之后,黄有容再也见不得赵俊臣的虚伪嘴脸,话不投机半句多,既然已是明白了赵俊臣的真实心意,就不再与赵俊臣继续纠缠,直接从赵俊臣身边走过,打算回去和朋党商量着怎么报复赵俊臣了。 然而,黄有容刚刚走过了赵俊臣的身旁,赵俊臣却是背对着黄有容突然开口道:“黄阁老这话听着实在熟悉……哦,对了,当初好似温观良阁老尚未垮台的时候,也曾与下官说过相似的话,如今听到黄阁老再说这些话,下官着实有些感慨。” 如今,朝中百官皆是在旁边看着,赵俊臣作为“赵党”的魁首,听到了黄有容的威胁,自然是要反击的。 而听到赵俊臣的反击后,黄有容的脚步一顿,沉默片刻后,冷声说道:“老夫不是温观良那般蠢夫!” 赵俊臣一笑,却也说道:“同样,下官如今在朝中的经营,也不似当初那般浅薄了。” 然后,两人再也不说什么,就此分开了。 再然后,赵俊臣的人纷纷围到了赵俊臣的身边,黄有容的人则赶忙追随着黄有容离开了太和殿。 ………… 随着赵俊臣与黄有容的交锋结束,朝中百官也不敢再停留在太和殿,亦是纷纷离去。 其中,这些日子与黄有容明争暗斗不断的沈常茂,在离去之前还少有的对着赵俊臣点头示意表达善意,却丝毫不知赵俊臣下一个目标就是他了。 很快的,太和殿内,只剩下了围在赵俊臣身边的“赵党”官员。 与黄有容的初战获胜,“赵党”的官员皆是兴奋不已,然而还未等他们开口,赵俊臣已是抬起双手往下一压,神色平静的说道:“现在还不是咱们说话的时候,陛下那边也有旨意要我去见他,我这就去了,你们先回去各自准备着,下午之后来我府中一聚,咱们也商量一下接下来的安排。” 听赵俊臣这么说,又见有太监来接赵俊臣去养心殿了,众“赵党”官员虽然兴奋,却也识大体,也不再多说什么,皆是听命的离开了。 ………… 就在赵俊臣前往养心殿的时候,内阁首辅周尚景,却根本没有理会赵俊臣与黄有容在太和殿内的针锋相对,已是先一步的离开了太和殿,带着几位亲信门人,向着内阁平日里处理公务的地方——“文渊阁”走去。 一路上,周尚景表情带着些许肃穆,神色间又带着些许若有所思。 而周尚景的那些亲信门人皆是明白,周尚景这是在考虑事情,也不敢打扰,只是静静的跟着。 文渊阁距离太和殿并不是很远,很快的,周尚景已是来到了文渊阁外。 只是,周尚景却突然停下了脚步,似乎已是将事情的前后变化考虑明白了,突然开口道:“对于今天早朝上的事情,你们怎么看?” 吏部尚书宋启文,沉吟片刻后,缓缓答道:“首辅大人,按说那唐拯身为工部左侍郎,是赵俊臣地盘里最显眼的一颗钉子,赵俊臣想要把这颗钉子拔掉,也并不奇怪,只是今日这赵俊臣不仅突然发难,而且还与黄有容撕破了脸皮,不留丝毫情面,却不似他平日里的做事风格,让人不由觉得奇怪。” 随着宋启文的话声落下,保和殿大学士李和亦是附和道:“是啊,听闻这赵俊臣一向视首辅大人您为楷模,这些日子以来,他为人做事,也一直是学着首辅大人您,而今日他的所作所为,确实让人有些看不明白,想要对付黄有容与唐拯,办法多得很,又何必这般大张旗鼓?” 周尚景一笑,说道:“哦?那赵俊臣一向视老夫为楷模?他倒是野心不小啊。” 李和陪笑着答道:“在首辅大人您面前,我又怎敢妄言,听闻那赵俊臣还时时以首辅大人您为例子提点门下官员呢,而赵俊臣这些日子以来的做事为人,也皆是有着首辅大人您的影子,也因此才让人不敢小觑,但今日的这般突然变化,来的突然毫无前兆,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周尚景点了点头,却悠悠道:“其实,他这样就对了,若是他再继续学老夫如今为人做事的风格手段,今后的成就也仅限于此了。或许,他现在仍然是在学老夫,但学的不是老夫的如今,而是老夫的从前。” 听周尚景这么说,众人皆是不解,全都疑惑的看着周尚景。 见自己的亲信门人们皆是疑惑不解,周尚景轻轻一叹,缓缓解释道:“老夫如今之所以行事低调,又总是后发制人,是因为老夫如今已是当朝首辅,在朝中的权势影响无人可及。但赵俊臣的权势影响,毕竟远远不如老夫,若是还学着老夫行事为人的风格手段,怕是会画虎不成反类犬。赵俊臣前些日子在大好形势下,手中权势却毫无发展,其实也正是因为他学错了对象。” 说到这里,周尚景又是摇头一叹,继续说道:“然而,老夫之所以能有如今的权势影响,也并非是凭空从天上掉下来的,而是靠着当年一步步的争抢而来。若是没有当年的争权夺利、残酷的党派争斗,又如何能有老夫的今日?所以那赵俊臣若是想要学习老夫,也是应该学老夫的从前,而非老夫的现在。可惜了,他如今已是明白了过来,今后这庙堂之上,怕也是难寻往日的平静了。” 听到周尚景的解释,宋启文、李和等人,皆是神色沉重。 他们都是周尚景门下的老人了,自然明白另一个“周尚景”的崛起,究竟意味着什么。 “那么,首辅大人,咱们如今该怎么做?” 宋启文沉吟片刻后,向着周尚景问道。 周尚景显然已经考虑清楚,缓缓答道:“首先,那个工部左侍郎唐拯,黄有容他怕是保不住了,接下来怕是必定会要定罪下狱的,不过这工部左侍郎的位置,咱们却要抢在手中,只要有了这颗钉子在,再加上户部的马森,咱们就等于给赵俊臣身上捆了绳子,启文,你是吏部尚书,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 在宋启文恭敬的答应之后,周尚景又说道:“其次,咱们前些日子一直都是支持沈常茂担任留京辅政的差事,但从今日起,却需要转变立场了,黄有容这次与赵俊臣党争,胜算不大,到了陛下南巡的时候,必然会是损失惨重,如今一来,若是由黄有容留京辅政,在陛下南巡之际,朝廷中枢将迎来太子一党独大的局面,而以太子的为人心性,那时候也必然会造成朝野局面不稳,陛下在这般情况下,也会提前结束南巡,这对咱们比较有利。” 对于德庆皇帝南巡期间留京辅政的差事,周尚景一直都是支持沈常茂的,因为某些原因,周尚景不想让德庆皇帝在江南停留太长的时间,而沈常茂性子刚烈绝决,由他与太子一同留京,必然会是争斗不断,到了那个时候,德庆皇帝也不能安心南巡,这也是周尚景支持沈常茂的原因。 如今,随着黄有容与赵俊臣的党争开始,以周尚景敏锐的政治目光,很快就演算清楚了后续的变化,明白在这般情况下由黄有容留京辅政,对他的计划更加有利,所以也就马上抛弃了沈常茂,打算转而支持黄有容。 在身后众人点头应是间,周尚景沉吟了片刻,又接着吩咐道:“最后,你们从今日起,要多盯着点赵俊臣和他的那些党羽,老夫总觉得,赵俊臣今日的所作所为,不似这般简单,他怕是还另有考虑,咱们总要小心防备着。” ………… 也就在周尚景这般吩咐的同时,赵俊臣在宫中太监的带领下,已是来到了养心殿外。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八十四章.党争(七).第二更 却说赵俊臣来到了养心殿外,发现太监张德正在那里等候着。 来到张德身前,赵俊臣轻声问道:“张公公,陛下他下朝后心情如何?” 张德摇了摇头,轻声答道:“陛下他今天下朝后说话不多,但看着也不像是在生气的样子,总之赵大人您一会见了陛下之后,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 赵俊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还顺手塞给了张德一张银票。 看了一眼银票上的数字,张德脸上闪过满意的神色,也不再多说什么,就转身去养心殿内禀报了。 很快的,德庆皇帝召见了赵俊臣。 ………… 赵俊臣在进入养心殿后,偷偷的抬头看去,却见德庆皇帝此时的神色表情,正如张德所说的那样,不见喜怒,只是若有所思。 “臣赵俊臣,叩见陛下,吾皇万岁。” 德庆皇帝看了一眼跪在面前的赵俊臣,下意识的眉头微皱,但还是说道:“起身吧。早朝上才刚刚叩拜过,不必再多礼了。” 德庆皇帝之所以眉头轻皱,却是因为德庆皇帝他突然发现,也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在下朝后召见赵俊臣的目的,竟已是发生了悄然转变。 在往前,德庆皇帝私下里召见赵俊臣,是为了让赵俊臣去办一些德庆皇帝不方便出面的事情。 但近些日子以来,德庆皇帝私下召见赵俊臣,却是因为赵俊臣在朝中的一切所作所为,开始让德庆皇帝看不明白了,所以德庆皇帝需要在私下里向赵俊臣询问清楚。 面对这般变化,德庆皇帝自然是心中不安,觉得自己渐渐的有些掌控不住赵俊臣了。 而对于德清皇帝的这般心思,赵俊臣心中清楚,但也很无可奈何。 其实,赵俊臣并不愿意让德庆皇帝产生“赵俊臣渐渐失去控制”的念头,但是自从明白了德庆皇帝的真实心意后,赵俊臣却是明白,若是自己事事都按照德庆皇帝的心意去办,那么是绝对落不到好下场的。 所以,赵俊臣只能在按照德庆皇帝的吩咐办事之余,又时不时的做些小动作,以此来渐渐扭转自己所面临的形势。 但就是这些小动作,却总是屡屡出乎德庆皇帝的意料之外,又因为目标太过隐晦,却也让德庆皇帝产生了“赵俊臣渐渐失去掌控”的念头。 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但既然不可避免,赵俊臣也只能先找些忠君爱国、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尽量安抚德庆皇帝了。 ………… 果然,不出赵俊臣的意料之外,德庆皇帝这次召见赵俊臣,就是为了向赵俊臣询问他今日在早朝上的那些所作所为,究竟是有何目的。 待赵俊臣起身后,德庆皇帝打量了赵俊臣几眼后,也不绕弯,直接问道:“俊臣,今日在早朝之上,你为何要突然针对黄阁老?朕记得你昨天才给朕上过折子,举荐黄有容在南巡期间留京辅政,也未曾听闻你们两人有什么矛盾,而你的今日作为,却是让朕有些看不明白了。” 说完之后,德庆皇帝目光炯炯的打量着赵俊臣,不放过赵俊臣神色间的任何变化。 听到德庆皇帝的询问后,赵俊臣也不敢再装糊涂,更何况以德庆皇帝的帝王心术,许多事情也是根本瞒不过的,却是神色坦诚的回答道:“回禀陛下,要说臣与黄阁老的恩怨,其实也有一些,但只是无伤大雅的小事,而臣之所以会举荐黄阁老留京辅政,是因为这是陛下您的心意,其实对臣而言,无论是沈阁老还是黄阁老,由谁来留京辅政,都是差不多的。” 说到这里,赵俊臣叹息一声,又继续说道:“然而,也正因为陛下您属意由黄阁老在南巡期间留京辅政,所以臣才要刻意的针对黄阁老,引发一些争斗与事端,最好能让黄阁老在南巡之前,损失些权势影响,如此对陛下您的江山稳固,也是大有好处的。” “哦?”德庆皇帝若有所思,似乎想到了什么,却还是问道:“什么意思?” 赵俊臣解释道:“陛下,黄阁老在朝野间的名声,陛下您也是知道的,被人称作‘笑面虎’,行事一向最是笑里藏刀,心性为人,由此可见一斑。而日后南巡,若是由黄阁老辅政,臣却实在担心,太子他经验尚浅,监国期间又没有陛下帮衬,怕是斗不过黄阁老的,到时候说不定还会被黄阁老欺弄,所以臣才会趁着南巡之前,设法打击黄阁老的手中权势,还望陛下明鉴。” 听到赵俊臣的解释,德庆皇帝深深的看了赵俊臣一眼,问道:“虽然说得有理,但……你当真是这么想的?” 赵俊臣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继续解释道:“不仅如此,臣还有着其他考虑。” “哦?还有什么?” 赵俊臣叹息一声后,说道:“臣明白,自从南巡的筹备事宜出了纰漏之后,陛下您就一直有所担心,觉得朝廷局势有些失去了掌控,而又有不臣之人在暗中算计太子殿下,正是居心叵测……” 见德庆皇帝没有否认,赵俊臣却是一副愧疚至极的模样,继续说道:“而臣得蒙陛下信任,兼管了西厂,有督查朝野之权,陛下您的忧思,也正在臣的职责以内!然而臣这些日子以来,无论如何的侦察,却还是赵不到任何蛛丝马迹,臣无能,无法为陛下分忧,每日思及,都着实愧疚。” 顿了顿后,见德庆皇帝不可置否,赵俊臣又说道:“然后臣就在想,那些不臣之人,虽然还不知是谁,但他之所以胆敢算计太子,暗中使坏,怕也是这段时间以来,朝中的形势太过平稳了,朝中的几大派系彼此相安无事,不见有任何争斗,人又总是闲极思变,所以这般的形势平稳,却也未必是好事。 所以臣就估摸着,若是朝中形势出现些变化,朝中大臣能够相互牵制,恐怕也就没有精力与闲心再去做其他事情了,而陛下您这些日子以来的忧思,自然也就迎刃而解了。也正是有了这般考虑,所以臣才下定了决心,要与黄阁老争斗一番,所以也才有了今日的动作。” 赵俊臣的这一番话,不仅说的极为坦白,而且还是诛心之言,影射了“臣子相争则帝王得利”的道理,但这般时候,不过是与德庆皇帝私下谈话,而且从表面上看,还一切都是为了德庆皇帝考虑,所以赵俊臣也不担心德庆皇帝会怪罪于他。 果然,听了赵俊臣的这一番话后,德庆皇帝也挑不出什么毛病,而且若是按照赵俊臣所说的计划进行,对于德庆皇帝掌控朝中局势,以及接下来帮着太子朱和堉留京辅政,都是大有好处的。 所以,德庆皇帝神色间缓和了不少。缓缓点头道:“俊臣你若是当真这么想,那朕也就安心了。” 德庆皇帝虽然这么说了,但赵俊臣却是脸色一苦,又说道:“不过,黄阁老他在朝中根基稳固,门生故吏遍布天下,权势影响远非臣所能及,如今臣虽然自不量力的向黄阁老挑衅,但对于黄阁老他接下来的反击,却实在没有把握能接下,到时候还望陛下您念在臣忠心耿耿的份上,多少帮臣一把。” 见赵俊臣这般模样,明显是在装可怜讨好,德庆皇帝不由一笑,笑骂道:“若是你没有这般信心,又何必主动招惹黄有容?这么大的事,你也不和朕说一声,胆子愈发的大了,却直到现在才开始担心后果?莫要与朕装可怜,你如今在朝中的经营如何,你当朕真不知道?你又如何会害怕黄有容的报复?” 见赵俊臣讪讪而笑,德庆皇帝又话锋一转,说道:“不过,你能这般为朕考虑,又能够不计前嫌的帮助太子,朕倒是颇为欣慰。若是今后的事情发展,当真如你所说,朕自然也不会让你吃亏太多就是。” “多谢陛下爱护。”赵俊臣拜谢之后,却又面含期待的向德庆皇帝说道:“不过,臣的这般心思,还望陛下您能向太子殿下稍提一下,陛下您也知道太子殿下他是如何看待臣的,而臣今日这般作为,毕竟也是为了太子考虑,太子他得知之后,或许就能转变对臣的看法……” 听赵俊臣这么说,德庆皇帝神色虽然不变,但暗中却是有些头疼。 赵俊臣这些日子以来,为了麻痹德庆皇帝,不止一次向德庆皇帝暗示,他想要与太子朱和堉缓和关系的心思。 而对于赵俊臣的这般暗示,德庆皇帝并不愿意,却也不能直接拒绝,所以也是头疼至极。 不过,听赵俊臣这么说后,德庆皇帝对于赵俊臣的怀疑,倒也是降低了不少,以为赵俊臣今日的所作所为,只是一种向太子朱和堉示好的手段。 毕竟,赵俊臣刚才的那一番话,虽然说得好听,一副全心全意的为德庆皇帝与太子朱和堉考虑的样子,但考虑到太子与赵俊臣之间的关系,德庆皇帝却信不过“恩将仇报”这种违反人性的高尚品德,相比较“恩将仇报”,德庆皇帝其实更相信“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道理。 自认为明白了赵俊臣的心思,德庆皇帝轻松不少,面对赵俊臣的暗示,却是轻轻绕开了话题,缓缓道:“这些事情,朕自然会说于太子知道,不过,你刚才曾说,你与黄有容有些无伤大雅的恩怨,可是指黄有容的人曾到你府前抓人的事情?” 没曾想德庆皇帝竟是连这般小事也都知道,赵俊臣不由一惊,却也不敢隐瞒,连忙把事情的前后经过,原原本本的向德庆皇帝讲诉了一遍,尤其是盲女虾儿的经历,在赵俊臣的口中,更是变得愈加可怜。 听到赵俊臣的禀报后,德庆皇帝似笑非笑,点头道:“原来如此,黄有容的癖好,确实引人非议,不过朕却更加没有想到,前几日来京告状的那些难民,竟会找到你的府前请愿,想要让你为他们申述公道,看来俊臣你在民间的声望,如今已是好转了不少,朕为此颇感欣慰。” 话虽然这么说,但德庆皇帝的神色之间,却不见有任何欣慰的意思。 而听到德庆皇帝这般意有所指的话语,赵俊臣不由暗暗一惊,他自然明白,德庆皇帝对他的定位,就是一个用来背黑锅的弄臣,是绝不愿意赵俊臣的声望好转的。 另一边,见赵俊臣神色微变,德庆皇帝却是笑道:“其实,这些事情,朕原也不大清楚,还是前两日周首辅来宫里与朕下棋的时候,所偶尔提及的,当时周首辅还在感慨,那些难民竟然宁愿相信俊臣你能为他们主持公道,也不愿意相信朝廷的三法司,也不知是朝廷的名声太狼藉了,还是俊臣你的名声太好了……”(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八十五章.党争(八).第一更 就在德庆皇帝召见赵俊臣私下相谈的同时,黄有容一派的核心人物们,都已是集中到了黄有容的府内,准备与黄有容一同商议如何向赵俊臣报复反击的事情。 黄有容在朝中担任阁老多年,门生故吏满天下,在朝野之中根基稳固,如今在黄府之中,虽说只是核心人物们的相聚,但已是有着少傅张诚、文渊阁大学士霍正源、礼部尚书林维、刑部右侍郎闫鹏飞等等七八人在列,看着声势浩大。 黄有容与当初的温观良不同,温观良最是贪财,他当初的手中权势,也主要集中在工部、都转运盐使司等等容易贪墨银子的肥缺衙门,但黄有容却更加贪权,所以他的这些朝中朋党,却更多是手握实权、能在早朝上发表意见的高官大员。 可以说,赵俊臣想要对付黄有容,绝对要比当初对付温观良困难得多,一旦敌对之后,所面临的的反击,也要激烈的多。 ………… “各位,今天早朝上的事情,大家都看到了,赵俊臣他的这般作为,分明是不把咱们放在眼里,又是图谋已久野心勃勃,咱们若是不报复一番,这庙堂中枢就再也没有立足之地了……说说你们的看法吧。” 坐在主位上,黄有容咬着牙缓缓说道,显然正在强自克制着心中怒气。 看到黄有容的这般模样,客堂内所有人都是有些暗暗心惊。 少傅张诚、文渊阁大学士霍正源、礼部尚书林维等人,身为黄有容的铁杆朋党,却是最了解黄有容的性子。 在这个时代,还没有“人格分裂”的概念,但黄有容或许是平日里伪善久了,却已是明显有这种征兆与趋势了。平日里总是一副和善亲切的模样,任是对谁都笑脸相迎,然而一旦事情脱离了掌控,却又总是暴跳如雷气急败坏,让人看着心惊胆战。 就在刚才,黄有容刚刚回府,就已是当着众人的面摔了四五个杯子,才终于稍稍的舒缓了心中怒火。 只是,从前能让黄有容这般失态的,满朝上下只有周尚景罢了,如今却又多了一个赵俊臣。 少傅张诚、文渊阁大学士霍正源、礼部尚书林维三人,在黄有容一党中身份较高,但听了黄有容的询问后,却都没有开口的意思,皆是沉吟着不知在想什么。 而刑部右侍郎闫鹏飞眼见有些冷场,犹豫了一下后,终于还是小心翼翼的说道:“阁老,今天早朝上,咱们虽是让赵俊臣占了些便宜,但也是因为咱们猝不及防的缘故,阁老您在朝中经营多年,底蕴根基、权势影响,又哪里是赵俊臣可及的?他们敢弹劾咱们的人,咱们也反击就是,到了最后胜的肯定是咱们。” 黄有容冷哼一声,心情烦躁下,看向闫鹏飞的眼神已是不善:“你说好听,却全都是废话!赵俊臣今天的所作所为,用意极深,已是断绝了咱们最大的反击手段,你难道都没看出来?!愚钝至极!!” 听黄有容这么说,闫鹏飞却是有些疑惑,显然没有看明白早朝上赵俊臣弹劾唐拯的真实用意。 见闫鹏飞如此愚钝,黄有容又是一声冷哼,却也懒得解释,只是对闫鹏飞愈加不喜了。 还是礼部尚书林维耐心些,向闫鹏飞轻声解释道:“如今赵俊臣的权势,主要集中在户部与工部,这两个衙门一个负责出银子,一个负责花银子,正是相辅相成、守望相助,如今又被赵俊臣经营的如铁桶一般,正是赵俊臣的根基所在,可以说只要这两个衙门不出意外,任是咱们如何的攻击赵俊臣,赵俊臣也不会伤了元气,但是与赵俊臣相比,咱们的权势分布,却不免分散了,也容易被赵俊臣攻击弹劾,这才是咱们如今的困难所在。” 另一边,少傅张诚亦是冷声补充道:“原本,那工部侍郎唐拯,正是咱们在赵俊臣地盘上插的一颗钉子,只要有这颗钉子在,咱们就有反击的手段,没曾想赵俊臣他今天突然发难,趁着咱们没防备的功夫就把这颗钉子拔掉了,咱们却也失去了最大的反击手段。” 顿了顿后,张诚摇了摇头,接着说道:“而他这般突然拔了钉子,在朝中又是与黄阁老寸步不让,正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究竟有何企图,已是显露无疑了,怕是与咱们难以善了。” 闫鹏飞这才明白赵俊臣今日早朝上弹劾唐拯的深远影响,不由面色一变。又知道自己眼光浅显,看不明白利害关系,接下来却不敢再轻易发表意见了。 而黄有容却不愿意听这些早已明白的事情,露出不耐烦的神色,皱眉道:“老夫现在想知道的是,咱们如今该如何报复赵俊臣!你们别光顾着分析,有没有想到什么办法?” 林维亦是皱眉,却是有些无奈的说道:“赵俊臣这次弹劾咱们的人,按照惯例,咱们也应该弹劾他的人,但赵俊臣这次显然已是蓄谋已久,恐怕他与他的那些朋党,如今皆已是将把柄罪证藏了起来,而且再看他们在早朝上弹劾唐拯的那些罪名,工部的人更是把自己的罪责统统转嫁到了唐拯身上,如今咱们再想弹劾赵俊臣的人,却也有些麻烦,没有实证怕是根本奈何不了他们,但想要收集证据,又至少需要三四天的准备时间。” 张诚亦是叹息一声,说道:“是啊,咱们想要有效的反击赵俊臣,至少需要三四天的准备时间,但就怕在这三四天里,赵俊臣他又会有什么动作,让咱们再有什么损失,不免疲于应对。无论如何,赵俊臣这次是蓄谋已久,但咱们却是大意了,失了先机之后,已是步步被动。” 黄有容双眼一眯,眼中闪过危险的光芒,问道:“难不成……咱们从前就没有留意过赵俊臣他们的把柄短处?” 林维摇头,说道:“留意是留意过,但一来赵俊臣一派这些日子以来做事谨慎,把柄本来就少,二来他们既然是蓄谋已久,咱们从前所找的那些把柄,他们怕已是早有对策了,虽然可以一试,但成功的希望不大。更何况,陛下他也未必会在咱们这一边。” “砰!” 突然而来的瓷器碎裂声,让众人心中一惊,抬眼看去,却是黄有容又把杯子给摔了。 “难不成,咱们对于赵俊臣就没有任何的反击手段了!?” 黄有容咬牙,一字一顿的说道。 想到今天早朝之后,德庆皇帝又是单独召见了赵俊臣,却丝毫没有理会于他,谁亲谁疏一目了然,黄有容的心中,不由的怒火更甚。 张诚身为少傅,见到黄有容发火,却也没有太过担心,只是实话实说道:“目前看来,咱们在明天早朝上,也只能先随意的找些罪名弹劾赵俊臣的人,不过也只是一试,只当是给赵俊臣他们找些麻烦,让百官知道咱们不好欺负,但想要真正有效的反击,却也急不得。” 眼看着黄有容又要发火,一直沉默不语的文渊阁大学士霍正源,终于开口了。 “其实,想要给赵俊臣真正找些麻烦,却也不难。” 霍正源平日里说话不多,但他的眼光智谋,却最是让人信服,此时听他开口了,所有人都是一喜,连黄有容也稍稍平复了心中的烦躁,然后面含期待的向着霍正源看去。 霍正源虽然被众人瞩目,但却是慢条斯理不紧不慢,先是整理了一下思路后,然后才缓缓说道:“如今赵俊臣势力已成,想要弹劾他和他的人,自然需要确实证据,但若是想要给赵俊臣找些麻烦,让他顾此失彼应对不暇,给咱们拖延些缓冲时间,却只需要一些借口就够了,而且,若是事情顺利,甚至一举扳倒赵俊臣,也是不无不可。” “什么意思?”黄有容追问道。 霍正源心计与眼光皆是不错,但只能辅佐黄有容,却不能像黄有容一样成为内阁阁老,自也有他的毛病,喜欢卖弄智谋、说话总是喜欢藏一半、非要人追问才会把话说全,正是他的毛病之一。 不过,在这般时候,黄有容却也没有怪罪,只是急切的等待着霍正源的解释。 霍正源微微一笑,答道:“户部掌管天下钱粮,最是容易出问题,也最是引人注目,赵俊臣又是一个人所周知的贪官,即使他再怎么把户部经营的如铁桶一般密不透风,但只要咱们找些借口,稍稍推波助澜,引起百官与世人对户部钱粮去向的猜疑,那么即使陛下他再怎么护着赵俊臣,但在众意难违之下,还是不免要对户部查账的。” 听霍正源这么说,所有人皆是眼前一亮。 查账,确实是最容易对付赵俊臣的手段,在他们的认识中,像赵俊臣这样的大贪官,任是再怎么做假账,怕也是经不起严查的。 见众人明白了过来,皆是面含敬佩的看着自己,又都是表情兴奋,霍正源神色间有自得之色一闪而过,但接着却是一副风淡云轻的模样,说话间也愈加的慢条斯理了。 “至于借口嘛,也很好找,就让几个地方衙门一同上折子,说户部这段时间批给他们的钱粮严重不足,又去向不明,而咱们也跟着帮腔几声,接下来的事情也就水到渠成了……查账户部是大事,这件事一旦闹起来,接下来这几天的早朝上,百官也就没工夫管其他了,而赵俊臣也必然会因此而转移注意,更要为此而争论,到了最后,能查账自然是最好,但即使陛下他一力维护,最终还是不能查账,但咱们的缓冲时间也就有了。” 随着霍正源这般主意,所有人都是连连点头。 但黄有容惊喜之后,却是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眉头一皱。(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八十六章.党争(九).第二更 黄有容在宦海沉浮多年,见惯了风云变幻,此时虽然暴躁了些,但终究是心智未失。 而通过这段日子以来的接触与了解,黄有容亦是不敢小觑赵俊臣的心计与手段,霍正源的计策虽好,但黄有容总觉得以此来对付赵俊臣,还是有些不够。 所以,沉吟片刻后,黄有容缓缓说道:“正源你的计谋虽好,但赵俊臣心性谨慎,说不定早已有了准备,查账不一定就能查到什么。更何况,赵俊臣他不仅管着户部,还管着内承运库,两边银钱周转之下,怕也难以抓到他的把柄。而这一次,赵俊臣他主动挑衅,咱们必须以雷霆之势反击,不能再有失误,所以最好能有两手准备,仅此一策,怕是很难对付他。” 听到黄有容的意见,霍正源也不生气,只是笑道:“既然如此,那么咱们查户部账目的同时,也紧盯着内库那边就是了。不过依我看来,赵俊臣在这个时候,怕是不敢去动内库银子的,以当今陛下的秉性,若是赵俊臣动了户部的银子,或许还不会太过怪罪,但赵俊臣若是动了内库的银子,却必然是会震怒的,内库那边……可是陛下的私银。” 在黄有容若有所思的点头之余,霍正源又说道:“不过,阁老您的顾虑也有道理,赵俊臣这些日子以来的所作所为,所展现的心机城府,当真是让人不敢小觑,若是查账对付不了他,也确实需要两手准备。” 听霍正源这么说,黄有容眼睛一亮,问道:“哦?正源你还有其他办法?” 霍正源笑着点头,悠悠道:“这户部查账,只要能够拖延时间、并转移了赵俊臣的注意,不管最终收获如何,咱们的目的其实也就达到了。而通过拖延的这段时间,咱们不仅可以收集证据,准备弹劾赵俊臣及其朋党,还可以趁机收买一个人。” “收买一个人?是谁?” 礼部尚书林维一愣,追问道。 因为开口询问的不是黄有容,霍正源又喜欢卖弄自己的眼光与心机,却是没有回答,反而向众人问道:“各位可有发现,赵俊臣并不喜欢将他的那些朋党召集在一起聚会议事?” 林维眼中闪过不满之色后,却也无可奈何,还是答道:“说起来,也确实如此,自从赵俊臣在朝中自成一派后,很少听说他将他那些朋党召集在一起商议事情,若是有事,往往也只是招来相关之人密谈。” 霍正源又是笑着点头,慢悠悠的说道:“是啊,所谓朋党,可暗而不可明,虽然大家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赵俊臣心性谨慎,却是少有与朋党相聚,从不落人把柄于人,倒是让人佩服……不过,若是他想要与咱们发动一场党争的话,自是一件大事,为了向他的那些朋党交代清楚,却必须要相聚一次的。而据我所得到的消息,这段时间以来,赵俊臣唯有在五天之前,曾把他那些朋党召集在他府中相聚密谈过,但密谈内容,却不为外人所知。” 见霍正源的话题越绕越远,少傅张诚不由无奈,但还是问道:“你是说,赵俊臣就是在那次与朋党聚会密谈的时候,商议的对付咱们?” “从时间上估算,应该就是这样了,不过,那次赵俊臣与朋党密谈,却让我发现了一个引人深思的情况。”说道这里,霍正源再次卖弄关子,问道:“各位可知道,赵俊臣在朝堂中枢,主要朋党共有几人?又分别是谁?” 林维掰着手指数道:“这个自然清楚,分别是工部尚书左兰山、户部侍郎詹善常、吏部侍郎刘长安、刑部侍郎李立德、工部侍郎陈东祥、都察院右副督察御史顾全、通政使童桓,还有西厂的魏槐,共有八人。” 霍正源点了点头,说道:“但那次聚会密谈,赵俊臣却只请了其中七位,少了工部侍郎陈东祥!” 听霍正源这么一说,所有人都是一愣,也隐隐猜到了霍正源的意思。 “陈东祥这个人在工部为官多年,之前曾是温观良的门人,而他的品行为人如何,想必各位都有了解,据我所知,当初工部上下一同背叛了温观良,正是由陈东祥一力主张的,而温观良失势倒台之后,那些背叛了温观良的旧门人,也要数陈东祥最是落井下石。” 听了霍正源的介绍后,林维回忆着陈东祥的事迹,亦是点头道:“确实如此,陈东祥这个人,确实是个真小人,最是自私自利两面三刀,说他是天生反骨也不为过。当初他背叛了温观良也就罢了,还非要踩上温观良几脚,据我所知,温观良他当初虽然亏待了詹善常,却从没有亏待过他,这人的心性人品,由此也可见一斑了。” 而少傅张诚,却若有所思的问道:“霍学士你是说,这个陈东祥,可以被咱们收买?” 霍正源微微一笑,点头道:“正是如此,如今陈东祥虽然投靠了赵俊臣,但赵俊臣又如何看不明白这陈东祥的反骨天生?上次赵俊臣与朋党密谈,召集了所有人,却唯独漏掉了陈东祥,他对陈东祥的态度看法,已是清楚明白。而遇到这般待遇,那陈东祥又会如何做想?” 黄有容双眼一眯,问道:“那么,收买这个陈东祥,你有多大的把握?” 霍正源说道:“考虑到陈东祥的为人,我至少有六七成的把握。虽然不高,但至少值得一试,就算不成功,咱们也不损失什么。” 张诚亦是同样的看法,说道:“霍学士所说有理,陈东祥如今被赵俊臣冷遇,心中必然怨恨,而他还是个野心勃勃的人,投靠了赵俊臣之后,上面却有工部尚书左兰山压着,也难以再上一步,他又如何会满意?说起来,赵俊臣不仅根基浅薄,又在朝中四面树敌,除了一些银子,还能给门下官员什么?想要收买这样的人,恐怕不难。” 沉吟片刻后,黄有容缓缓点头,道:“确实值得一试,陈东祥他现在毕竟是赵俊臣的人,许多事情赵俊臣即使有意瞒着,怕也绕不开他。只要收买了他,马上就能抓到赵俊臣的不少把柄。最不济,如今咱们损了唐拯,却补充了陈东祥,就又插了颗钉子在赵俊臣的地盘。” 霍正源笑着补充道:“不仅如此,只要陈东祥转而投靠了咱们,必然能损了赵俊臣的面皮,还可以让赵俊臣一派人心惶惶,相互猜疑。” 如此,通过霍正源的两个良策,黄有容终于冷静了下来,脸上也再次出现了些许笑意:“有道理,正源你的计策确实大妙,那么这件事就交由你去办如何?” 霍正源没有马上答应,只是问道:“那么,以阁老您看来,咱们又要拿什么样的好处来收买陈东祥?” 黄有容已是恢复了敏锐的头脑,笑眯眯的说道:“你就跟他说,这次与赵俊臣争斗,若是他帮着咱们整垮了左兰山,那么工部尚书就是他的,若是他帮着咱们整垮了赵俊臣,那么户部尚书就是他的。即使事情不成,从前他从赵俊臣那里能分多少银子,今后在咱们这边翻一倍!并且绝不会让他受到赵俊臣的报复!” 听到黄有容的出价后,霍正源又是一笑,说道:“有了阁老您的这般保证,想来这件事的把握也就更大了,这件事就交给我了,还请阁老您放心,两天之内,就有消息。” 黄有容轻轻的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了一丝怨毒。 ~~~~~~~~~~~~~~~~~~~~~~~~~~~~~~~~~~~~~~ PS:还有第三更。(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八十七章.党争(十).第三更. 就在黄有容与其朋党商议着如何报复赵俊臣的同时,赵俊臣也终于结束了与德庆皇帝的私下密谈,离开了皇宫。 不过,在走出午门的时候,回想着刚才在养心殿内,德庆皇帝那意有所指的某些暗示,却是让赵俊臣神色阴沉。 “如今已是可以肯定,周尚景这只老狐狸,果真还是对我出手了。” 举步前行之间,赵俊臣皱着眉头,暗暗想到。 ………… 当初,那些来京告状的难民,突然聚在了赵俊臣的府门外,求赵俊臣为他们主持公道,赵俊臣就觉得这事情当中恐怕另有隐情,毕竟以他的名声狼藉,那些难民再是如何心存侥幸,也绝不该求他主持公道。 赵俊臣派西厂详查,却发现难民们之所以这么做,是受了有心人的蛊惑,但接下来,这隐藏在幕后的有心人究竟是谁,以西厂之力竟也查不出来! 当时,赵俊臣和魏槐就有所猜测,能让西厂也查不出根底的势力,恐怕在这京城之中,也只有周尚景能做到了。 而今天在养心殿内,德庆皇帝在有意无意之间,亦是向赵俊臣明言,这般消息正是周尚景向他透露的。 而德庆皇帝的这般表态,虽有挑动赵俊臣与周尚景冲突的意思,但在这般小事上,显然德庆皇帝并不会刻意说谎。 所以,赵俊臣也是终于确认,周尚景确实开始针对自己了。 毕竟,周尚景这么做的目的很明显——赵俊臣在德庆皇帝眼中的定位,就是一个用来背黑锅的弄臣宠臣罢了,德庆皇帝又如何希望赵俊臣的名声好转? 如今,也正因为这件事情,让德庆皇帝以为赵俊臣在朝野的名声已是开始好转了,德庆皇帝自然会有些心中不安。 可以想象,接下来德庆皇帝必然会有所动作,比如将一些会劳民伤财、容易引发民怨的事情交给赵俊臣去办,打压赵俊臣逐渐扭转的名声,让赵俊臣在名声狼藉的情况下,不得不继续寻求德庆皇帝的庇护。 而这也正是赵俊臣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 其实,扭转如今的狼藉名声,一直都是赵俊臣在暗中策划的事情,但赵俊臣本是想在德庆皇帝没能注意的情况下,悄悄的扭转改变。 但没曾想,赵俊臣的计划还没开始,就已是被周尚景提前算计了, 赵俊臣如今的名声,一如既往的狼藉,却让德庆皇帝产生了他的名声开始好转的误会,接下来也必有麻烦,让赵俊臣觉得自己着实冤得慌。 周尚景的这般动作,并不大,以赵俊臣看来,仅只是一次试探,或只是一次伏笔,但已是离间了德庆皇帝与赵俊臣之间的关系,断绝了赵俊臣改善名声的后路,打乱了赵俊臣接下来的许多计划,其眼光之老辣、其手段之巧妙,着实令人惊叹。 对此,赵俊臣虽然恼恨,却也无可奈何,毕竟,赵俊臣如今的主要目标,还只是太子朱和堉与阁老黄有容,尚不是对付周尚景的时候。而且,以赵俊臣如今的权势与经验,也还没有对付周尚景的资格。 所以,对于周尚景的这般算计,赵俊臣也只能暂且记下了。 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赵俊臣虽然不是君子,但也从不缺隐忍与耐心。 轻轻叹息一声,赵俊臣暗暗想道:“这就是庙堂了,我在算计别人、并自以为得计的时候,其实也有人在算计我,而且手段还要更加老辣高绝,算计人的同时又被人算计,得失之间,却是谁也算计不清楚。” ………… 就在赵俊臣神色阴沉的出了午门之后,正在午门外等待的许庆彦,很快就发现了赵俊臣,并快步迎了上来。 一来到赵俊臣的身前,许庆彦就已是兴奋道:“恭喜少爷了,听说今天早朝上,少爷你的计划一切顺利,想来那黄有容必是吃亏不小了。嘿嘿!可惜我一直守在宫外,没法亲眼见到黄有容在当时的模样,想来定是很有趣,不过他离宫时的模样我却是看见了,那怒气冲冲的,头发都快炸起来了。” 听许庆彦这么一说,赵俊臣不由诧异,看了许庆彦一眼后,问道:“我记得你与那黄有容无冤无仇的,怎么见他吃亏这么兴奋?不过你的消息倒是灵通,今天早朝上,倒也算是一切顺利。” 对于许庆彦的消息灵通,赵俊臣并没有什么意外,先不说宫中有多少太监被许庆彦收买了,就是左兰山、詹善常等人,看在赵俊臣的面子上,离宫时见到许庆彦也要客气的招呼一声。 不过,许庆彦对黄有容这般的幸灾乐祸,却是赵俊臣没想到的。 许庆彦撇了撇嘴,不屑道:“以前是没仇,但从今天开始他必然是要与少爷敌对的,这不就与我有仇了?更何况,我每次见他笑里藏刀的模样,就觉得心里别扭。” 赵俊臣了然的点了点头,许庆彦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性子一向是直来直去,看不惯黄有容那笑面虎的样子,却也是可以想象。 想到这里,赵俊臣不由失笑,说道:“你这也看不惯,那也看不惯,明明什么本事都没有,但眼界倒是高,这天底下,也不知究竟有几人能入你的法眼。” 说话间,赵俊臣也不在午门外继续耽搁,向着他所乘轿子的方向走去。 然而,谈话之间,赵俊臣虽然面带笑意,但许庆彦毕竟跟在赵俊臣身边多年,却还是发现了赵俊臣神色之间似有阴沉不快,不由问道:“少爷,既然今天早朝上计划一切顺利,但我怎么见你似乎有些不开心的样子?” 赵俊臣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只是在想今后的计划应对罢了。” 对于周尚景算计自己的事情,赵俊臣并不打算向许庆彦透露,甚至不打算向任何人透露,周尚景在朝中积威已深,既然如今还不打算与周尚景争锋,那么这般消息透露出去,只会让人无端慌乱而已。 说话间,两人已是来到轿子前,许庆彦掀开轿帘,赵俊臣弯腰入内。 “今天暂且先不回府,先去户部衙门。” 进入轿子后,赵俊臣想了一下后,这样吩咐道。 对于这次针对黄有容的计划,赵俊臣准备多时,也早已是想到了,黄有容若是想要报复,对户部进行查账,是为数不多的有效手段,对此也早有布置。 不过,黄有容的报复反击,恐怕就在明天,赵俊臣却还是需要去户部衙门再巡视一番,看看有没有什么疏漏的地方。 党争之间,最是残酷,稍有疏漏,就是满盘皆输的局面,赵俊臣自然不敢大意。 ~~~~~~~~~~~~~~~~~~~~~~~~~~~~~~~~~~~~~~~~ PS:无语,电脑死机了一下,耽误了不少时间,近两千字也白码了。本来这章应该至少三千字的,结果只能先发一个小章节,大家凑合着先看吧,剩下的情节补到下一章!恩,今天第三更!(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八十八章.党争(十一). 当赵俊臣从户部衙门回到赵府,时间已是午后申时左右了。 而赵俊臣在朝中的一众朋党,也都已是按照赵俊臣的吩咐,在赵府内等候多时。 所以,回府之后,赵俊臣也不耽搁,在更换了衣装之后,就来到客堂与众朋党相见。 在今天早朝上,毕竟是赵俊臣一派占据了上风,成功的拔掉了地盘上的钉子,除去了后顾之忧,所以与黄有容一党聚会密谈时的那种紧张火爆气氛不同,左兰山、詹善常等人,虽然明知道这件事情才不过是刚开始,但神色表情都还算是轻松。 而见面之后,诸般客套与奉承暂且不提,当赵俊臣在客堂主位落座后,众“赵党”官员皆是肃静了下来,眼巴巴的看着赵俊臣,等待着赵俊臣的下一步吩咐。 ………… “咱们如今与黄阁老争锋,并非是最终目的,而是为了扩大咱们手中权势的一种手段,如今虽说是才是刚刚开始,却也要明白分寸,绝不能就这般无休止的与黄阁老争斗下去,否则只会让别人渔翁得利了。我的意思是,咱们接下来要把黄阁老打疼、打怕,让他知难而退……” 一番客套之后,终于谈到了正题,赵俊臣端着茶盏浅饮了一口后,向众人缓缓说道。 见赵俊臣神色淡定,好似接下来已是胜券在握,左兰山与詹善长等人也是愈加的轻松。 “大人说的有理,正所谓‘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如今咱们虽然暂且占了上风,但接下来却也不宜盲目出击,总要找一两个主要目标才是。”左兰山听到赵俊臣的话后,不由点头认同。 顾全却是问道:“那赵大人您觉得,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赵俊臣虽然已是心中有了主意,但并不打算现在就说出来,只是轻笑道:“我没什么党争经验,虽然曾经整垮了温观良,却也只是机缘巧合,倒是你们在这方面经验丰富,所以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确实,赵俊臣的这些朋党,从前大部分都是温观良的门人,当时朝廷历的派系冲突,可要比现在激烈多了,四位阁老也是相互不让,所以相比较赵俊臣,他们这些人党派争斗的经验也要更加丰富。 而听到赵俊臣的询问后,左兰山当先说道:“依我看来,咱们首先要做的,还是把唐拯的罪名给彻底定下来,这颗钉子如今虽然被咱们给拔下来了,但若是就此放松,没有给他定罪,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又插回去了,到时候可就后悔莫及了。所以这颗钉子不仅要拔下了,还要砸烂了让它不能再用,如此才能安心。” 赵俊臣笑着点头,说道:“这本就是题中应有之义,如今工部都是咱们的人,三法司若想要收集人证物证,都也是绕不过咱们,所以接下来该怎么做,你们心中有数,想来也无需我刻意吩咐了。” 听到赵俊臣的表态后,无论左兰山还是陈东祥,皆是连连点头,目光之中,满是热切。 他们虽然与唐拯共事多年,但如今却是最想要彻底的把唐拯整垮,毕竟少了唐拯之后,他们在工部做事,再无他人掣肘,要方便许多,而且这次他们把自己这些年来的罪行都转嫁到了唐拯头上,若是这些罪名最终确定了,他们工部的屁股也就算是干净了。 李立德身为刑部侍郎,思维更加细致,却是沉吟道:“如今咱们有大人您运筹帷幄,早早的准备充分,已是占了先机,又有西厂的魏大人帮衬着,更是收集了黄有容及其朋党不少罪证,接下来咱们无论想要弹劾谁,都是可以的,但具体的目标选择,却要好好的挑选一番。” 顾全则说道:“要说黄有容在朝廷中枢的几位主要朋党,不外乎就是少傅张诚、文渊阁大学士霍正源、礼部尚书林维、刑部右侍郎闫鹏飞等人,既然大人您说要打疼打怕黄有容,咱们接下来的目标,也就要在这几人当中挑选了。” 听众人纷纷发表意见,赵俊臣虽另有想法,却也没有反驳,想暂且先按着他们的方法尝试一番,于是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说得有理,不过,虽说要把黄有容打疼了,却也不能造成不死不休的局面,如今留着黄有容还有用处,也不能彻底把他打垮了,其中的分寸,却要把握好。” 听赵俊臣这么说,顾全不由一愣,考虑片刻后,说道:“既然如此,那礼部尚书林维,就暂且先不要动了,这个人与黄有容有连襟之谊,若是把他给整治了,那咱们与黄有容也就再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同样道理,少傅张诚也不能轻易去动,他是黄有容的铁杆盟友,这些年来为黄有容出力不少,若是动了他,黄有容也必然会与咱们彻底杠上。” “哦?”赵俊臣问道:“这么说,咱们接下来的目标,不是文渊阁大学士霍正源、就是刑部右侍郎闫鹏飞了?这两人我不熟,都是怎样的人?” 李立德身为刑部左侍郎,对闫鹏飞要更加了解些,说道:“闫鹏飞这个人,年纪虽然不过才四十出头,但他在刑部的资历却要比下官还要更深,又仗着朝中有黄有容的撑腰,在刑部衙门里颇是蛮横,而如今的刑部尚书冯陂大人年事已高,早已是有些力不从心,所以近两年来,说刑部是由闫鹏飞在主事也不为过,连下官也都要让他三分。” 李立德的能耐赵俊臣是清楚的,听他这么说,赵俊臣微微一愣,诧异道:“哦?连你也争不过他?” 李立德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说道:“大人您也知道,咱们这些京官不像是地方官,总是相互掣肘着,权势大小不仅要看官位,更要看下面有多少人帮衬着,下官进入刑部的时间比他晚,根基不免浅些,所以这下面的郎中、员外郎、主事们,也更听他的话,而冯坡大人也更信任他,下官这些年来虽说在刑部有些经营,并不怕他,但不到万不得已,却也不愿意轻易招惹他。” 赵俊臣了然的点了点头,刑部虽说是掌管律法刑狱,但一来上面有厂卫压制着,二来周围还有大理寺与都察院分摊权势,在六部之中的地位,或许比之礼部还有不如,是个不起眼的冷门衙门,赵俊臣也一直不大重视,而这些事情却是直到今日才清楚。 “说起来……当初你帮着我重建了西厂,我就与你说过,要保你担任刑部尚书,我一向是说话算数的,如今听你这么一说,或许倒是一个实现诺言的机会。”赵俊臣沉吟之间,缓缓说道。 ………… 听赵俊臣这么说,李立德自然是狂喜,刚想要说些什么,但赵俊臣却又话锋一转,向众人问道:“那文渊阁大学士霍正源又是怎样一个人?这个人好似在朝中很少说话,虽是地位尊贵,但我对他的印象不深啊。” 赵俊臣虽然印象不深,但听到赵俊臣提及霍正源此人,左兰山、詹善常、童桓、顾全这些原温观良的门人朋党,却皆是下意识的面色一凝。 詹善常沉声说道:“大人,这个霍正源虽说在朝中颇为低调,但却着实不好对付,是黄有容一派的首席智囊,当初我们几个还在温观良门下的时候,与黄有容相争,颇是因为这个霍正源而吃亏不少。” 一向最是话少的童桓,此时也忍不住的插口道:“确实如此,黄有容虽是阁老,但有时候下官都会觉得,这霍正源还要比黄有容更难对付。当初下官担任通政使后,曾想要把通政使司掌控在手中,却被那霍正源算计,反而被下面的人架空了。” 另一边,一直沉默的魏槐,竟也跟着说道:“卑职为大人收集黄有容及其朋党的罪证,确实也要数这个霍正源的把柄最少,想要从他下手,确实困难。” “哦?黄阁老的门下,竟还有如此人物?”赵俊臣却是饶有兴趣,问道:“不过,他若是真的要比黄阁老更难对付,那么如今担任阁老的就是他,而不是黄有容了,这个霍正源,想来是有什么不足之处吧?” 听赵俊臣这么说,众人皆是一愣,显然都没有想过这方面。 见众人皆是沉默,赵俊臣回想着自己对霍正源的印象,沉吟了片刻后,却是说道:“哦?你们都想不出来吗?不过我倒是大略猜到了一些。” 没想到赵俊臣虽然不了解霍正源,竟也能看明白霍正源的不足之处,众人吃惊之余,皆是请赵俊臣指教。 赵俊臣悠悠道:“庙堂之上,想要成事,必须要聪明,但太聪明了,却反而不美,太聪明的人,考虑的事情太多,也太是明白利益得失,所以总是患得患失,失了一股狠劲与决断,又鹤立鸡群,不免让人嫉恨。听你们说,这个霍正源是个聪明人,但在我想来,他的不足之处,就是太聪明了。” 见众人依旧有些不解,赵俊臣接着说道:“你们说过,这个霍正源是黄有容的首席智囊,但在朝中,我却很少有见他出列发言,即使今天咱们明摆着要对付黄有容了,这个霍正源也是一言不发,只是缩在后面,任由其他人冲锋陷阵,而他却只是躲在后面出谋划策,管中窥豹,可见一斑,这个霍正源为人如何,却也因此能大略的猜出来一些。” 左兰山听赵俊臣这么说,也觉得有理,问道:“赵大人是说,这个霍正源虽然聪明,却也失了决断,又太过惜身了?” “就是这个道理。”赵俊臣点头道:“不过我对他也不了解,如今只是猜测,不过咱们既然已与黄有容斗上了,倒是不妨试一试他,即使不成,也能知道深浅,明天早朝上,就拿他与刑部右侍郎闫鹏飞两人下手吧。” 听赵俊臣的话语虽然随意,但态度已决,众赵党官员相互对视几眼后,皆是应是。 虽然他们都没猜出赵俊臣的真实心意,但如今也只能跟着赵俊臣的吩咐走了。 就这样,赵俊臣一派,也定下了第二天早朝上的对策。 ~~~~~~~~~~~~~~~~~~~~~~~~~~~~~~~~~ PS:今天单位出了点事,只有一更,但明天会有三更。(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八十八章.党争(十二).第一更. 就这样,月升月落,暗流汹涌之间,时间已是到了第二天的凌晨卯时。 当赵俊臣在午门外下轿,左兰山、詹善常等等一众赵俊臣的党羽,皆是快步迎了上来,聚拢在了赵俊臣的身边。 至于正在午门外等候的百官,见到赵俊臣出现后,更是纷纷瞩目,目光不断在黄有容与赵俊臣之间来回移动着。 所有人都知道,在今天早朝上,黄有容一派必然会有所反击,接下来究竟会发生怎样的变化,也很少人能够演算明白,所以此时在午门之外,包括赵黄两派的官员,一个个皆是神情凝重肃穆。 ………… 不过,与百官的神色凝重不同,赵俊臣此时的表情,却是颇为平静淡定。 与一众朋党示意之间,赵俊臣转目环视,向着四周看去,突然一笑,说道:“今天早朝,百官来的可够全的,这怕是都得到了消息,赶着来看热闹了。” 原来,此时的午门之外,有资格上朝的百官竟是少有的齐聚,不仅黄有容、沈常茂这些平日里喜欢摆谱、总是在最后一刻才出现的朝中权臣们早早的就到了,像是刑部尚书冯坡、太子太傅曹文庄这些老迈多病、经常早朝告假的老臣们,此时也都是一个不拉的出现在了午门之外。 听到赵俊臣的话后,詹善常不由一笑,原本略有紧张的心情,也是不由的一松,说道:“确实,今天下官来到午门外,也是吓了一跳,像是太子太傅曹文庄曹老大人,原本已是有近半个月的时间没上朝了,一直告病在家中休养,听说到了现在病都没好,但为了能赶上今天早朝,竟还是拖着病体来了,我刚刚还见他往嘴里含了参片提神,可真是难为他了。” 左兰山则评论道:“这是当然的,咱们这些当官的,说跟到底,不怕办错了事,也不怕得罪了人,甚至再说得明白点,就算是贪污受贿、以权谋私了,也都不是什么大事,但最怕的就是选错了立场站错了队,那可就当真是万劫不复了,如今赵大人您与黄阁老斗上了,朝中形势必有变动,他们不来见证一下,亲自观察形势变化,考虑今后立场,又如何能够心安?” 顾全一脸敬佩,点头道:“左尚书说的有理,一语道破本质,就是这个道理。” 赵俊臣瞥了左兰山一眼,摇头轻声道:“道理虽是这个道理,但话却不可明说,那些清流们的名声之所以好,就是因为他们讲的道理总是冠冕堂皇,咱们今后为自己的名声考虑,也要跟他们学着点。” 左兰山陪笑道:“赵大人说得有理,这些话平时我也是绝不敢说的,这不是因为在赵大人面前吗?自然是只讲真话了。” 听左兰山这么说,赵俊臣也没法反驳,只是摇头失笑。 就在与众朋党闲谈之间,突然,赵俊臣感觉到有什么人正在一直注视着自己,目光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转头看去,却正好与黄有容四目相对。 见到赵俊臣向着自己看来,黄有容依然没有掩饰自己目光中的怨毒,只是冷冷一笑,转头不再看赵俊臣了,好似一幅对赵俊臣不屑一顾的模样。 倒是赵俊臣,向着黄有容客客气气的点头示意,目光也是平静冷淡,好似根本就不知道两人之间还存着恩怨争斗。 “等着瞧!” “我正在等着。” 两人目光交锋之间,所蕴含的意思,大概也就是如此了。 而就在这般时候,午门上钟声响起,却是卯时到了,百官点卯,早朝也即将开始。 ………… 接下来,百官点卯、排队、进宫、再整队、然后进入太和殿等候,诸般细节繁琐,自是不用再提。 却说百官进入太和殿后,不过才等了一盏茶的时间,太监张德就已是来到御阶之上,并高声唤道:“陛下驾到,百官叩拜~” 随着张德的一声呼喝,德庆皇帝亦是缓步出现在太和殿内。 见到德庆皇帝竟是这么早就出现了,百官大多是先愣了片刻,然后才反应过来,连忙叩拜,高呼“万岁”。 自从南巡筹备出了纰漏以来,德庆皇帝怀疑朝中有不臣之人暗中作怪,这段时间总是在刻意的展露帝王尊严,而每日在上早朝的时候,也总是刻意的让百官多等候片刻,像今日这般早早的出现,却是极为少见。 显然,对于赵俊臣与黄有容之间的这场党争大戏,如今不仅是百官瞩目,连德庆皇帝也很在意,说不定还有些迫不及待的心思。 “众爱卿起身吧。” 待百官起身后,德庆皇帝也注意到了太和殿内的官员,人员要比往日齐整,显然也明白百官的心思,脸上闪过一丝似嘲讽似复杂的神色,但接下来却是露出了关切爱护的神色,缓缓开口问道:“哦?没想到今日早朝上,连曹太傅和冯尚书也来了,朕已是许久没见早朝上百官这般齐整了,曹太傅、冯爱卿,听闻你们两位一直身体有恙,迟迟不能痊愈,如今可好些了吗?你们都是老臣了,不用太勉强自己。” 听到德庆皇帝的询问,太子太傅曹文庄、刑部尚书冯坡连忙出列,叩谢皇恩,并宣称自己的身体已是无恙了,接下来可以正常上朝了。 接着,在早朝的最开始,形势一如既往的平淡,德庆皇帝向百官询问了太子离京审案、以及会试考卷审阅的进展与细节,只是在问答之间,无论德庆皇帝还是百官,皆是有些心不在焉,也不复往日那般详细,显然皆是被赵俊臣与黄有容之间的第二回合转移了注意力。 当然,这也是赵俊臣的目的之一,唯有如此转移了德庆皇帝的注意力,才能避免让德庆皇帝发觉太子朱和堉在离京办案之间,那些有可能会出现的种种隐患。 又不过半炷香左右的时间,德庆皇帝已是把该问的事情全都问完了,又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赵俊臣与黄有容后,开口道:“众爱卿可还有什么事情要禀报吗?“ 随着德庆皇帝的话声落下,太监张德连忙上前一步,高声唤道:“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接着,百官好似心有灵犀一般,目光齐刷刷的转移到了赵俊臣与黄有容的身上。 他们知道,经过了平淡如水的前戏后,好戏终于开始了! ………… 果然,不出百官的意料,太监张德的话声刚落,黄有容的亲信之一、都察院左佥都御史章炳文,已是抢先一步出列,高声道:“陛下,臣有事禀报。” 另一边,赵俊臣的朋党、同在都察院任职的顾全、金多德等人,却是慢了一步,才刚刚迈出腿,却已是被章炳文抢先了,此时正在章炳文炫耀挑衅的余光下,尴尬的收回脚步。 德庆皇帝却好似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只是说道:“哦?有什么事?说吧。” 章炳文扬声道:“陛下,如今有地方衙门弹劾户部,宣称户部批给地方的钱粮数目严重不符,似有户部官员贪赃之嫌,而臣也有听闻,户部批给地方的钱粮,竟需要地方官员贿赂半成的回扣,户部才会足额下批,户部掌管天下钱粮,至关紧要,这般情况若是当真,则百姓受损,则地方不安,连陛下您的天下江山也会不稳,还请陛下严查!” 听章炳文直指赵俊臣的大本营户部,百官皆是一惊,明白黄有容这是不给赵俊臣再留丝毫情面了。 而随着章炳文的话声落下,太傅张诚亦是出列,神色之间满是忧国忧民,道:“陛下,老臣也是时常听闻,如今户部衙门已是藏污纳垢,上下官员皆是肆无忌惮的挪用朝廷钱粮,户部虽然还能勉强运转,但实际上早已是亏空严重,入不支出!而正如章御史所说,户部掌管天下钱粮,至关紧要,若是户部出了问题,天下江山皆会动荡,老臣以为,此事不容怠慢拖延,恳请陛下严查户部,让三法司审核户部账目,查明真假,以安天下之心。” 随着张诚的话声落下,在黄有容一派的官员纷纷出列表态支持之余,其余百官更是心中一惊。 户部这些年来,藏污纳垢、私挪钱粮之事,百官早有听闻,再联想到赵俊臣的贪官名声,也不认为是假。 其实,对于户部查账的事情,太子朱和堉已是提了多次,但都是被德庆皇帝给压了下去,赵俊臣亦是为此而强烈反弹,如此一来,户部的账目详细究竟如何,却是除了户部之外,任谁也不清楚。 但也正因为如此,却也给了百官一个错觉,那就是对赵俊臣而言,户部的账目就是他的把柄软肋,一旦真的查了,那在诸般亏空与漏洞面前,即使德庆皇帝也保不住他。 如今再看黄有容一派,对查户部账目的事情紧追不放,一副要严查到底的模样,百官皆是心中暗暗感叹:黄有容不愧担任阁老多年,党争经验丰富,只此一招,就已是把赵俊臣逼到了绝地。而赵俊臣最近虽然势头渐起,但比起黄有容来,终究还是差了火候。 然而,让百官奇怪的是,对于黄有容一派的出招,赵俊臣一派自赵俊臣以下,竟然皆是沉默,没有任何的表态! ~~~~~~~~~~~~~~~~~~~~~~~~~~~~~~~~~~~~~ PS:今天三更,这是第一更。顺便求点赞!(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九十章.党争(十三).第二更. 对于赵俊臣一派的沉默不语,不仅是朝中百官不解,连德庆皇帝也是心中疑惑。 按照常理,在这般时候,赵俊臣应该会激烈反弹才是。 “赵爱卿……”疑惑之间,德庆皇帝将目光转向了赵俊臣,缓声问道:“对于张少傅和章御史对户部的弹劾,你身为户部尚书,难道就没什么可说的?” 在百官注目之间,赵俊臣缓步出列,神色平静的向德庆皇帝行礼道:“陛下,对于这般弹劾,臣当真是没什么可说的,正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事实如何,世人自有公道,更何况以陛下您的目光如炬?而臣与户部的清白,又岂是一些听风就是雨的弹劾就能动摇?” 见赵俊臣对于自己的弹劾满是不屑,少傅张诚面上闪过一丝怒意,冷笑道:“哦?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世人自有公道?这句话从赵尚书的口中说出,听着可当真别扭!不知赵尚书在朝野之间,究竟有何清名?竟会以为自己被弹劾不得?” 赵俊臣轻轻一笑,说道:“少傅大人,下官所说的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指的不是下官的名声好坏,而是事实对比!下官记得,少傅大人您曾在十三年前也曾担任过户部尚书的职位吧?” 听赵俊臣这么说,张诚转念一想,就已是明白了赵俊臣的用意,心中暗呼不妙,但还是冷着脸说道:“确实如此,但那又如何?” 赵俊臣又是一笑:“只是不知,当时少傅大人在担任户部尚书的时候,户部的钱粮周转如何?收支平衡如何?而比之如今的户部状况,又如何?” 赵俊臣的神色平平淡淡,然而就仅此一句,已是把张诚问住了。 德庆皇帝一向好大喜功,又总喜欢把户部的银子往内库搬,如此一来,自德庆皇帝即位之后,户部的钱粮就一直周转不良,入不支出,中枢与地方各衙门的钱粮批派,也时有拖延,德庆皇帝偶尔想要做些什么,户部也只会哭丧着脸答一句“没银子”。 但自从赵俊臣入主户部之后,虽然时有贪墨挪用之事,但凭借着他高超的理财本领,至少在表面上看,户部已是做到了钱粮周转顺利,收支平衡,甚至偶尔还有结余,至于拖欠各衙门钱粮的事情,更是少有听说了。 两厢对比之下,曾经担任过户部尚书的少傅张诚,却是根本没资格弹劾赵俊臣及现如今的户部。 另一边,见张诚尴尬沉默,詹善常身为户部侍郎,却是乘胜追击,出列道:“赵尚书所言在理,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近二三十年来,若论户部的收支与周转,还要数近几年来最是顺利,仅此一点,又有谁敢说如今的户部藏污纳垢?若是如今的户部是藏污纳垢,那么少傅大人,下官斗胆问一下,当初您担任户部尚书的时候,户部又算是如何?” “你!!!” 见詹善常如此不给自己面子,张诚大怒,伸手指向詹善常,却也不知该如何作答。 另一边,左兰山亦是出列,一副秉公说话模样:“是啊,陛下,若要说如今的户部藏污纳垢,还亏空无数,那么微臣首先不服!臣掌管工部,与户部来往密切,自从赵尚书掌管了户部之后,这工部所需钱粮,就再也没有拖欠过,如今户部情况好转,正是说明户部清廉公正,又岂有藏污纳垢、私挪钱粮之事?” 顾全也跟着出列,却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大声说道:“陛下,臣弹劾少傅张诚、及都察院左佥都御史章炳文,污蔑大臣、扰乱人心之罪!” 就这样,随着赵俊臣一派的官员纷纷出列发言,原本气势汹汹的黄有容一党,却是突然左支右绌了。 ………… 眼见张诚招架不住,不仅弹劾赵俊臣不成,反而招惹了一身麻烦,一旁的黄有容,也终于坐不住了。 黄有容冷哼一声,出列后怒声说道:“赵尚书,你莫要巧言令色、转移话题!正所谓时移事异!当年的情况,又岂能和如今相提并论!?户部如今的收支周转,确实要比往年来的顺利,但又岂只是你户部的功劳!?这些年来,我大明朝风调雨顺,陛下又治理天下有方,户部钱粮周转顺利,本就是理所当然!难不成只要钱粮收支周转顺利,户部就不会藏污纳垢了?” 说到这里,黄有容向德庆皇帝说道:“陛下!如今朝野之间,关于户部贪墨的传言已是愈演愈烈,正所谓无风不起浪,户部又掌管天下钱粮至关紧要,不得疏忽,户部理应公开账目,由三法司派人审查!” 随着黄有容的话声落下,黄有容一派的官员,终于气势一振,自然是纷纷出列应和,甚至还有不少太子一党的官员,也跟着表示赞同。 一时间,派人审查户部账目的声音,再次占了上风。 然而,黄有容的这一番话,虽然义正言辞、态度激烈,但德庆皇帝却有些拿不定主意。 在德庆皇帝看来,户部的上下官员,在赵俊臣这样的大贪官带领下,藏污纳垢贪污受贿可谓是必然的,若是查了户部账目,怕是一定会查出大量的亏空漏洞,到了那个时候,即使德庆皇帝有心保下赵俊臣,却也敌不过朝野间的群情激奋。 但德庆皇帝现在,却还不想让赵俊臣这般倒台。 而就在德庆皇帝迟疑的时候,黄有容看了赵俊臣一眼,却突然想起了在昨天早朝上,他在为唐拯辩护时,赵俊臣所设下的那个语言陷阱,突然心中一动。 于是,就在德庆皇帝沉默之间,黄有容再次开口道:“赵尚书,想来你必是认为这户部的上下官员,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吧?” 黄有容一开口,赵俊臣已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却并不在意,只是笑着点头道:“户部的各位同僚与下官共事多年,下官自然信得过他们的为人。” “既然如此,那么让三法司的人查一查户部的账目,又有什么大碍?既然户部上下问心无愧行事端正,那么就只当是朝廷为户部证明清白了,难不成还会有谁会因此而吃亏不成?” 黄有容冷笑着说道,面含讥讽。 听到黄有容的这一番话,朝中百官也皆是回想起来,这正是赵俊臣昨天弹劾工部侍郎唐拯时,为黄有容设下的一个语言陷阱,最终也正是因为这一番话,让唐拯待罪问审了。 如今,却是被黄有容现学现卖,用来以其人之道到还治其人之身了。 一时间,黄有容一党的官员,纷纷暗中叫好之余,亦是把目光集中在赵俊臣的身上,想要看看赵俊臣的尴尬神色。 然而,却没有想到,对于黄有容的逼问,赵俊臣竟是毫不在意,神色之间依然是平静淡然。 “黄阁老所言,也有道理。”赵俊臣淡淡的笑着,缓缓说道:“如今这朝野之间,对户部的恶意诽谤,确实多了些,更有些居心叵测的人,借着这般谣言兴风作浪,若是能让三法司派人审核户部账目,确实可以还了户部上下的清名,只要陛下同意,下官自然没有意见。” 听赵俊臣猛不丁竟是同意了审查户部账目的事情,太和殿内自德庆皇帝以下,所有人皆是一惊! 他们本以为,赵俊臣对于这件事,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的。 尤其是黄有容一派,本已是做好了在朝堂上长期争论的准备,若是最终能够查账自然是最好,即使不能,也拖延了时间,让他们可以为接下来的反击做好准备。 却没想到,赵俊臣在不咸不淡的损了他们几句后,竟是就这么轻易的同意了,却是让他们有了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更有甚者,一直躲在后面不说话的文渊阁大学士霍正源,在见到赵俊臣的这般表态后,更是下意识的眉头一皱,心中隐隐有了一种不妙的感觉。 如今赵俊臣既然同意了查账户部的事情,那么必然是早有准备,反而黄有容一派以此拖延时间的目的,却是无法实现了。 也就是说,接下来,黄有容一派,又将要迎来赵俊臣一派的攻击了。 ………… 不过,除了霍正源之外,在黄有容一派当中,也只有黄有容隐隐察觉到了这一点,其他人却是认定了户部账目是赵俊臣的软肋把柄,如今见赵俊臣同意了户部的查账,一时间皆是欢欣鼓舞,以为已是赢定了。 另一边,听到赵俊臣的话后,德庆皇帝先是吃惊片刻,接着却是若有所思的向赵俊臣问道:“哦?赵爱卿当真是愿意让三法司到户部查账?” 赵俊臣淡笑道:“户部是朝廷的户部,更是陛下您的户部,只要陛下您同意了,又何必询问臣的意见?不过,臣却是担心有人查不到什么后,却还是死缠烂打,会耽误了户部的运转,所以还望陛下能为这次的户部查账,限定一个时间。” 见赵俊臣神色平静,丝毫没有担忧的样子,德庆皇帝点了点头,也不再犹豫,说道:“既然如此,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三法司官员,可联同吏部,派出精干官员暂驻户部查账,限期十日时间,务必要将户部的账目查明白了。若是当真查到了什么,马上向朕禀报!” 随着德庆皇帝的圣旨,三法司与吏部相关人等,不敢怠慢,连忙出列应是。 然而,就在黄有容一派官员,自以为获胜了之后,随着户部查账的争执结束,赵俊臣一派的反击,也马上就开始了! ~~~~~~~~~~~~~~~~~~~~~~~~~~~~~~~~~~~~~~ PS:今天第二更,凌晨前还有一更!继续求赞!(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九十一章.党争(十四).第三更! 霍正源的担心,果然还是应验了。 就在黄有容一派官员,自以为获胜并为此而欢欣鼓舞的时候,早已是按捺多时的顾全,终于出列发言了。 “陛下,臣也有事要禀报!” 德庆皇帝对于赵俊臣一派的反击,也是早有预料,见到顾全出列发言,没有任何吃惊的意思,只是问道:“哦?还有事?说吧。” 顾全扬声道:“臣弹劾刑部右侍郎闫鹏飞,以权谋私、贪污受贿!多年以来,为了勒索银钱,利用职位之便,制造了多起冤假错案,臣所收集的罪证在此,还望陛下明鉴!” 说话之间,顾全从袖中掏出一份折子,双手捧着,递给了传递太监。 然后,顾全又当着百官的面,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大堆,皆是在罗列闫鹏飞的罪行。 而听到顾全的弹劾后,德庆皇帝下意识的眉头微微一皱,又暗暗叹息了一声。 ………… 其实,对于朝堂间的党派争斗,德庆皇帝的心情颇是复杂矛盾。 若是朝廷里的各大派系相安无事、互不争斗,甚至是和睦相处,那么德庆皇帝就会下意识的怀疑,朝廷各大派系是不是联手了?又会不会对付他这个皇帝?总觉得自己的江山皇位也就不大安稳了。 所以,在这种时候,德庆皇帝总会想办法让各大派系因为各种利益而争斗起来,也唯有各大派系产生争执了,帝王的态度偏向才会被百官重视。 臣子相争则帝王得利、臣子相合则帝王有危,这样的道理,深悉帝王心术的德庆皇帝,最是明白。 然而,若是朝堂里各大派系斗争的太过激烈,德庆皇帝其实也很是头疼不安。 就拿这次赵俊臣与黄有容的两派争斗来举例,先是赵俊臣弹劾了黄有容的门人、工部侍郎唐拯贪污受贿,接着黄有容就弹劾赵俊臣的户部藏污纳垢,然后赵俊臣的人又弹劾黄有容的得力干将、刑部侍郎闫鹏飞以权谋私…… 如此一来,两派相互的弹劾来弹劾去,最终赵俊臣与黄有容会不会伤筋动骨暂且不说,但落在不知情的百姓眼中,见朝廷竟是有这么多的贪官污吏,那么在百姓心中,藏污纳垢的就不再是户部,而是整个朝廷了! 其实,德庆皇帝也心中清楚,就眼前太和殿内的百官,别看平时一个个都是忠君为国、奉公无私的模样,但十个里面有九个半是经不起严查的,一旦严查,各个都有过贪污受贿、以权谋私之事,关键只在于有没有严查罢了。 而党派斗争,相互弹劾,却正是把百官与朝廷平日里的光鲜门面给扯了下来,若是愈演愈烈,那么朝廷的声誉,也必然会受到极大的影响。 所以,在朝中党派斗争愈加激烈的时候,德庆皇帝也往往会下意识的平息冲突。 如今,赵俊臣与黄有容的这场冲突,虽不过是第二天,但赵俊臣与黄有容的态度,却是出乎意料的激烈,在德庆皇帝眼中,已是有些愈演愈烈、会影响大局的意思了。 而就在德庆皇帝考虑着要不要想办法平息这场党争的时候,突然又想起了赵俊臣昨天的那些言论,宣称若是打击了黄有容的权势,有利于德庆皇帝的江山稳固、有利于太子朱和堉留京监国云云,却是又犹豫了一下,最终决定还是先静观其变了。 ………… 这般暗思之间,太监张德已是把顾全的罪证折子交到了德庆皇帝手中。 德庆皇帝展开看了几眼后,发现果然是一些“按律当论罪但平时不会有人关注”的“小罪”,虽然心中不以为意,但在百官面前,神色却是肃穆,又把折子转手递给了太监张德,让张德转交给各位阁老查看。 同时,德庆皇帝的目光向着闫鹏飞看去,缓声问道:“闫侍郎,对于顾御史的弹劾,你可有何话要说?” 闫鹏飞没想到在己方“获胜”之后,赵俊臣一派本应该人心惶惶士气低落,竟然还敢反击,而且反击的目标竟然还是他自己,不由正有些吃惊。 而听到德庆皇帝的询问后,闫鹏飞连忙出列道:“启禀陛下,顾全弹劾臣的罪名,全都是诬告捏造,臣这些年来在刑部做事,一向都是勤勤恳恳,小心谨慎,所负责的事情案件,也都是认真查探,从不敢有丝毫怠慢,就是怕会冤枉了好人、漏过了坏人,让世人生出小觑朝廷威严之心,还望陛下明鉴!” 接着,闫鹏飞又一桩桩一件件的,将顾全为他罗列的诸般罪名一一反驳,神色之间毫无怯懦,却是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坦然模样。 与此同时,黄有容一派的官员,经过了最开始的吃惊诧异后,此时亦是纷纷出列,为闫鹏飞说话讲情。而刑部一些与闫鹏飞亲近的官员,更是纷纷发言为闫鹏飞作证。 在前一天的早朝上,赵俊臣一派之所以能够很快的整垮工部侍郎唐拯,除了赵俊臣一派的准备充分,而且工部衙门正是赵俊臣的地盘之外,其实也是因为黄有容一派猝不及防的缘故。 而到了今天早朝上,黄有容一派的上下官员,对于赵俊臣一派的弹劾却是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亦是预备了防御的手段,又有亲近的官员相互作证,再想要像前一天那样轻易得手,却是很难实现。 于是,接下来的早朝上,口水纷飞之间,就在两派官员对于闫鹏飞究竟有罪没罪、证据是否属实、顾全的弹劾是否是蓄意诬告的扯皮中结束了。 到了最后,闫鹏飞虽然迎来了一身的麻烦,但终究还是没有像唐拯那样免官问审。 对此,赵俊臣等人也是有了心理准备,也没有妄想能像整倒唐拯那样整倒闫鹏飞,这次的弹劾,也只是针对闫鹏飞的开始罢了。 ………… 最终,随着德庆皇帝宣布下朝,在赵俊臣、黄有容两派官员互不服气的相互对视之间,在朝中百官紧张瞩目之下,黄有容却是再次来到了赵俊臣的面前。 不过,黄有容此时的神情,却是与上一次的怨毒愤怒不同,已是恢复了往日里笑面虎的模样。 ~~~~~~~~~~~~~~~~~~~~~~~~~~~~~~~~~~~~~~ PS:恩,第三更!(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九十二章.心思各异. 当黄有容的老脸上挂着温煦和善笑容的时候,往往也是黄有容自认为胜券在握、掌控大局的时候。 今天的早朝上,赵俊臣出乎意料的同意了公开户部的账目让三法司审查,显然是对黄有容的计划早有应对,但黄有容对此并不在意。 受限于这个时代的眼光与见识,在黄有容看来,赵俊臣之所以敢于公开户部账目,不外乎就是在账目中做了些手脚罢了,也就是俗话中的“做假账”了。 然而,假账毕竟是假账,终究无法经得起严查。黄有容自信,就算赵俊臣在户部的假账再做的如何隐蔽,只要自己多派几位精干账房去细查,总会查到破绽的。 而一旦在户部账目中找到了破绽,也就是赵俊臣败局已定的时候了。 至于户部官员究竟有没有贪污挪用之事,黄有容更是没有丝毫怀疑,官场上的那点事情,大家又都是朝里的贪官奸臣,谁又能瞒得过谁? 所以,下朝之后,黄有容再次来到了赵俊臣的面前,脸上笑容,温煦和善。 “赵尚书的性子果然磊落,竟然敢让三法司的人暂驻户部查账,看来户部上下官员,必然是行事磊落、问心无愧了。老朽佩服。”黄有容笑眯眯的说了这么一句之后,又话锋一转:“不过嘛,老朽虽然信得过赵尚书与户部上下,但那些三法司的人却一向不近人情,若是最终当真查出了些什么,老朽怕也只能秉公办事了,到时候还望赵尚书莫要怪罪呀。” 见黄有容如此,赵俊臣同样也是轻轻一笑,表情平静淡然:“这是自然,正如黄阁老您所说的那样,这次查账,算是朝廷为户部证明清白了,我又怎么会阻止?不过黄阁老倒是要叮嘱一下三法司的人,这次查账,可是有着十天的限期,若是在期限内什么都查不出来,可莫要撒泼赖皮、胡搅蛮缠为好,若是那样,可就当真丢人了。” 两人这般笑里藏刀的相互暗讽了几句后,又几乎是同时发出了一声轻哼,然后再也不看对方,各自带着朋党们离开太和殿了。 ………… 却说黄有容带着一众朋党离开了太和殿后,在走向午门的路上,见左右再无外人,黄有容神色间闪过一丝阴鸷,说道:“赵俊臣竟然真敢让人查户部的账,又蛊惑陛下设了十天期限,怕是早有准备了。” 礼部尚书林维笑道:“朝中的贪官污吏,最怕的就是‘查账’二字,往往也因此而备下了明暗两本账目,明面上的是假账目,暗中的才是真账目,赵俊臣这怕是想要以假账目来糊弄朝廷了。不过嘛……正所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一方面贪官污吏们做假账的方法越来越多,另一方面朝廷查假账的手段也是越来越高明,真要细查严查,再是如何细致的假账,怕也会露出破绽,阁老不必担心。” 大学士霍正源却有些顾虑道:“却也不能这么说,虽然咱们不愿承认,但赵俊臣在理财方面确实有些手段,他做的假账,怕也是没那么容易能查出破绽,咱们还是谨慎些行事才对。” 黄有容缓缓的点了点头,沉吟片刻后,狠声吩咐道:“马上吩咐下去,把京城朝野间所有出名的账房先生全都找来,安插到查账官员的下面一同去户部查账!此外,老夫知道你们手下也都有一些出色账房,平日里也常常让他们帮你们做账,对于如何做假账,他们都是行家,这次也不要藏着捏着,全都派过去,老夫就不信,这么多的账房,就查不到户部账目里的破绽!” 确实,在黄有容一党眼中,赵俊臣及其朋党都是大贪官,但大哥不说二哥,黄有容及其门人也好不到哪里,贪污受贿、以权谋私的事情也从没少做。所以在黄有容一党的官员府中,也都有一些善于做假账的账房先生,在这方面皆是经验丰富,寻常的做账手段,这些账房先生一眼就能看出来。 而这次黄有容把这些账房先生全都派到户部查账,也算是以毒攻毒了。 听到黄有容的吩咐后,少傅张诚笑道:“正所谓狮子搏兔尚尽全力,阁老此计大善,多派些有经验的账房过去,即使只有十天时间,也足以查出一些东西了。” 黄有容点了点头,又想到了今天早朝上赵俊臣一党的反击,却是转头向刑部侍郎闫鹏飞说道:“闫侍郎,赵俊臣那些人如今显然是盯上你了,这段时间你行事要小心一些。” 想到早朝上赵俊臣一党对自己的群起弹劾,但最终还是无法奈何自己,闫鹏飞脸上露出自信神色,点头沉声道:“阁老还请放心,下官必是小心行事,不过如今咱们早有准备,下官在刑部上有冯尚书的看重,下有郎中员外郎们的支持,赵俊臣的人想要对付下官,却也不容易。” 黄有容见闫鹏飞有些轻视赵俊臣,眉头微皱,就想要训斥一番,但想要这样会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犹豫了一下后,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瞄了闫鹏飞一眼后,又向霍正源说道:“正源,如今咱们的反击,还在蓄力筹备阶段,今天也没能用查账的事情拖延时间,接下来,就看你的计划是否可行了。” 霍正源明白,黄有容是指的策反工部侍郎陈东祥的事情,淡淡笑道:“阁老放心,两天之内,我这边必有消息。阁老你现在先紧盯着户部查账的事情就是了。” 见霍正源这般保证,黄有容点了点头,眉头也终于稍稍舒展。 今天早朝上,除了赵俊臣出乎意料的反击之外,一切都还算是顺利,进展甚至有些出乎预料,但黄有容却总觉得,事情有哪里不对。 至少,在他的印象当中,赵俊臣应该没这么容易对付。 ………… 而就在黄有容的人商讨着后续计划的同时,赵俊臣及其一众党羽们,也离开了太和殿,一边向午门方向走着,一边轻声相互讨论着今天早朝上的情况。 “詹大人,你如今是户部侍郎,这户部查账的事情,接下来我就不管了,你盯着就是,该怎么做,想来你也明白。” 赵俊臣一边领头走着,一边随意的向身旁的詹善常吩咐道。 相比较黄有容一派对户部查账的重视,赵俊臣却毫不在意,在赵俊臣看来,这次查账,必然是徒劳无功的。 黄有容想要通过户部查账的事情转移赵俊臣的注意力并拖延时间,但事实上,随着赵俊臣干净利落的同意了这件事,如今被转移注意力、被拖延了时间的,反而是黄有容一派了。 而詹善常如今已是在户部任职近半年的时间了,对于户部的情况,也了解了十之七八,深知赵俊臣如此自信的原因,听到赵俊臣的吩咐后,亦是笑道:“还请赵大人放心就是了。接下来查账的事情,交给下官就足够了,定是让那些查账的人空手而归。到时候我倒要看看黄有容的脸色如何。” “那就交给你了,由你办事,我也放心。” 赵俊臣点了点头,笑着轻声说道。 而赵俊臣的这一句话,如今已是赵俊臣与朋党谈话时最常用的一句话了。在一些无关大雅的事情上,赵俊臣不介意尽量展现自己的信任与大度。 在吩咐了詹善常后,赵俊臣又向刑部侍郎李立德说道:“至于你那边,如今声势已造,接下来也要抓紧了。” 李立德眼中闪过一丝激动之色,用力的点了点头,说道:“大人放心,下官定然不让大人失望就是。” 今天早朝上,赵俊臣一党对于闫鹏飞的弹劾,虽然并不成功,但赵俊臣也没想过在黄有容一党准备充分的情况下,会能够这么轻易的整垮闫鹏飞。 事实上,这仅只是赵俊臣针对闫鹏飞的计划的第一步罢了。 欲行事,先造势,在绝大多数时候,这个道理都是行得通的。 听到李立德的保证后,赵俊臣笑道:“这件事,是你接下来能否更进一步的关键,我虽然信你的能力与信心,但正所谓关心则乱,却也要更谨慎一些。” “大人说的是,下官明白。” 听到赵俊臣提及“更进一步”四字,李立德眼中精光一闪,却又垂头说道。 然而,赵俊臣与一众朋党谈话的时候,却没有注意到,正跟在他们最后面一同行走的工部侍郎陈东祥,此时却是面色沉凝。 赵俊臣与詹善长、李立德所说的这些话,究竟是有何含义,他竟是根本就听不明白。 赵俊臣为什么不怕户部的查账?而李立德接下来又有什么样的计划?对于这些,他完全不知道。 看了一眼旁边的工部尚书左兰山,见左兰山虽然也是有些疑惑不解,却也若有所思,显然也猜到了些什么。 而陈东祥虽然同样身为赵俊臣的朋党之一,但对于赵俊臣接下来的计划,却是一无所知。 很显然,赵俊臣根本没有把他看做心腹对待,所有涉及机密的事情,都没有向他透露丝毫。 想到这里,陈东祥的眼神不由一冷,直若寒冰。 …… …… 累!!!!!! 今天第一章,凌晨前还有一章! 另,看到有书友投了不少催更票,虫子只能说不要这样了,作为一个上班族,每天能有多少自由时间码字,根本由不得自己做主,而且相比较数量,虫子也更在意质量。只能说,一旦有时间,我就会尽力!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九十二章.要查账,先从头开始学吧. 对于查账户部的事情,黄有容一派的所有官员,自阁老黄有容以下,都是重视异常。 虽然明知道赵俊臣必然会有所应对,但他们依然把对户部查账的事情,视为击败赵俊臣的最佳途径,所以一旦行动起来,也是效率奇快。 下了早朝之后,在黄有容的亲自主持下,不过是当天晌午之前,派驻户部查账的相关人员,就都已是确定了下来。 其中,以黄有容的亲信之一、都察院左佥都御史章炳文为首,而太子一党与赵俊臣一向是敌非友,也派了几位御史参与,然后又集中了京城之中最为精干老练的六十余名账房先生,总数有近百人,可谓是声势浩大,一副誓要把户部查个底朝天的架势! 然后,在黄有容的亲自督促下,不过午后申时,这些人就已是到了都察院衙门集合,简单的分配了任务后,就在章炳文的带领下浩浩荡荡的赶到了户部衙门。 ………… 当章炳文带领着一众人等来到了户部衙门外,在那里迎接他们的,是户部郎中蒋谦。 但除了蒋谦之外,户部官员自赵俊臣以下,却是再无一人出面迎接。户部衙门外,也因此而显得颇为冷清。 却说这左佥都御史章炳文,他身为黄有容的亲信之一,这次主持对户部查账的事情,自以为击中了户部的软肋、掌握着户部所有官员的生杀大权,所以在前来户部衙门的时候,章炳文其实颇是有些志得意满的意思。 在章炳文看来,户部养着一群贪官,诸般贪污私挪之下,账目中的漏洞必然极大,即使做了假账,也是一查就能查出来,如今由他负责对户部查账,那就是悬在户部所有官员脖子上的一柄利剑,而户部上下官员在自己的威势之下,也必然是心惊胆颤、讨好求饶才对。 事实上,在前往户部衙门的路上,在章炳文的脑中,已是幻想过户部上下官员齐聚户部衙门外迎接自己,然后对自己或讨好、或贿赂、或求饶,而自己却对于这一切不屑一顾的场景了。 而如今,章炳文来到户部衙门,却看到户部衙门前冷冷清清,竟只有一个小小的户部郎中来迎接自己,自觉被轻视了,脸色顿时就是一黑。 另一边,蒋谦笑眯眯的拱手道:“哎呀哎呀,这不是左佥都御史章炳文章大人吗?刚刚才收到内阁的批示,说这次查账由章大人您来主持,本以为章大人您明天才会暂驻户部,没想到现在就已是来了,章大人做事雷厉风行,下官佩服!” 见蒋谦也丝毫没有讨好求饶的意思,甚至神色之间隐含讥讽,章炳文愈加觉得自己被轻视怠慢了,冷哼道:“户部没人了吗?我等奉旨来户部查账,怎么只有你一个区区的户部郎中来迎接?这户部的上下官员,当真是傲气,连圣旨都敢小瞧了吗?还是说,他们当真以为户部账目天衣无缝,本官竟会查不出任何破绽?” 听章炳文这么一说,蒋谦已是明白了章炳文的心思,恐怕在章炳文的想象之中,这个时候户部应该列队迎接、千方百计的对他讨好求饶才对,如今在现实与想象的反差之下,让章炳文不满意了。 对于这般心思,蒋谦心中满是不屑,户部上下官员平日里仗着有赵俊臣的庇护,这些年来为所欲为惯了,又哪里会把章炳文看在眼里? 于是,蒋谦依旧笑眯眯的说道:“章大人勿要见怪,这次您的确是奉旨而来,但只是奉旨查账,而不是奉旨巡视,想来也无需我们户部上下一同迎接。再说我们这里是户部,掌管天下钱粮,与章大人您所在的都察院不同,不是仅凭一张嘴就够用了,平日里朝务繁多,都是要办正事的,今天也就下官还算有空闲,所以也只有下官一人来迎接各位了。” 听蒋谦讥讽自己所在的都察院整日不干正事,只靠一张嘴办事,章炳文顿时大怒。 然而,不待章炳文发火,蒋谦又是说道:“至于我们户部的账目究竟有没有纰漏破绽,章大人您这次来户部不正是为了办这事儿吗?接下来这几日查一查也就清楚了。” 见蒋谦这般不软不硬的把自己的话全都顶了回来,态度之间肆无忌惮,章炳文反而不好拿捏他了,但心中更是怒火中烧,目光冷冽的看了蒋谦一眼后,再次冷哼道:“好,本官现在就派人在你们户部查账!看看你们户部的账目,是否当真是做的天衣无缝!若是让本官查出来什么……哼!” 对于章炳文的威胁,蒋谦依旧是毫不在意,笑道:“等您查出来再说吧,不过您如今只是负责查账,又不是钦差,就算查出来怕也只能继续写折子弹劾了,不过我们户部行事光明磊落,却也不怕您查就是了。” 说着,蒋谦伸手向着户部衙门一引,“章大人,户部的账目与查账所需的房间用具都已是准备妥当了,请吧。” 听蒋谦这么说,明显是小瞧自己,章炳文的脸色愈加黑了,但也知道言语之间自己讨不了好,所以也不再多说,只是抬手一挥,然后带着一众御史、账房们,跟着蒋谦走进了户部衙门。 不过,章炳文心中已是暗暗下定决心,这次自己一定是要让户部好瞧! ………… 当蒋谦带着章炳文等人,来到了户部为他们准备的查账房间,章炳文一眼看去,神色间终于露出了些许满意之色。 户部准备的房间极大,似乎由几间大房间打通而成,里面摆放着六七十张桌椅,桌子上面摆放着算盘与笔墨纸砚,查账所需物品一应俱全。 而在房间的最后面,则摆放着六七尺高的账本,是近几年来户部所有的钱粮账目。 此外,这间房间所在的院落,如今也全都划给了章炳文等人,在他们查账期间,户部上下也都不会来打扰他们。 见户部准备的如此周全,章炳文对于户部的安排,也终于稍稍满意了一些。 看了一眼身边的蒋谦,章炳文冷声道:“朝廷今天早朝上才决定对你们户部查账,你们准备的倒快,不过才半天时间就把一切都准备好了,看来户部还是有些办事干练的人物。” 蒋谦又是一笑,道:“半天时间?半天时间又如何能够准备出这么大的屋子?尤其是这间大屋还是由三间房间打通而成的,章大人这次倒是高看我们户部了,事实上,这一切我们三天前就准备好了,只等着你们来查账了。” “三天前?!” 听蒋谦这么说,章炳文不由一愣。 蒋谦点了点头,又耸了耸肩,语气中带着些许不屑,说道:“是啊,我家尚书大人在三五天前就猜到你们要来户部查账了,倒是你们的黄阁老,动作却是太慢了,让我们一直等到了现在。” 说到这里,蒋谦又冲着章炳文一拱手,说道:“章大人您如今是要查账我们户部,那下官为了避嫌,这就先行离开了,当然,我们户部账目做的严谨细致,做账的方法也与民间有些不同,若是大人您这边有什么不懂的,就派人来找下官询问就是。” 听了蒋谦的这一番话,章炳文只觉得自己的胸都快气炸了,更不会给蒋谦好脸色看,只是咬着牙冷声道:“本官这次带来的都是京城里最好的账房,查账这种事,用不着去请教你们。” 蒋谦似笑非笑,道:“章大人能这般有信心,自然是好的,下官佩服。” 说着,蒋谦再次一拱手,就转身离开了查账的房间。 ………… 却说蒋谦离开后,章炳文终于再也忍不住自己的胸中怒意,冲着一众账房大声怒喝道:“还愣着干什么?查!都去给我查账!细查!严查!任谁只要查到了账目里的纰漏,本官马上给他一百两的赏银!” 怒喝声极大,在房间中不断震动回荡着。 听到章炳文的怒喝,大部分账房都是露出恐慌神色,也不敢怠慢,慌忙分发了户部账目,然后各自找座位坐下认真查账了。 不过,另有一些账房先生,见到章炳文这般冲着他们怒吼,不仅没有恐慌,反而皱起眉头,面带不满的看向章炳文。 这些账房,与那些从三法司衙门调来的账房不同,人数虽只有十七八人,却全都是阁老黄有容、礼部尚书林维、少傅张诚、大学士霍正源等人府中的私人账房,这些年来他们帮着黄有容等人贪污受贿、制做假账,可谓是这些朝中大员府中的最心腹之人,却也不惧章炳文的威势。见到章炳文冲他们怒吼,更是心生不满。 尤其是这些账房先生的为首老者,名叫曹满,是黄有容府中的账房,已经跟在黄有容身边三十多年了,黄有容府里的银钱进出,都要经他的手,可谓是黄有容亲信中的亲信,要是曹满在黄有容面前说上几句章炳文的坏话,怕是章炳文也讨不了好。 而见到这些人的不满,章炳文才发觉自己的失态,连忙调整情绪,冲着为首的曹满陪笑道:“曹先生,这次就拜托你们了,本官刚才有些失态,但并非针对各位,还望各位见谅见谅。” 见章炳文说了好话,曹满等账房才终于满意了,然后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各自按照分配的任务审核账目去了。 身为账房多年,对于这些事情,他们也是得心应手。 ………… 见到曹满等人原谅了自己的失态,章炳文暗暗出了一口气,虽然他是朝廷的从四品官员,而曹满等人只是平头老百姓,但正所谓宰相门房七品官,对于曹满这些人,他还真不敢得罪。 更何况,这次章炳文带人查账户部,主要还是要依靠像曹满这样的私人账房,他们这些年来时常为黄有容等人制造假账目,可谓是经验丰富,而寻常的假账,他们几乎一眼就看得出来。 而这也是章炳文这次来户部查账信心满满的最大原因。 “哼!户部再是怎么制作假账,又如何能瞒得过我手下的这些专才老手?今天户部官员如此的怠慢于我,一旦让我查出了户部账目有什么纰漏,就马上要让他们好看!到时候他们就算是想要在我这里讨好求饶,一切也都晚了!” 想到这里,章炳文的心情终于舒畅了不少。 然后,章炳文又想到自己这次若是查到了户部的把柄,阁老黄有容将又会怎样的奖赏自己…… 然而,章炳文才刚刚幻想到了一半,突然眼前人影一晃,打断了他的思绪。 定神一看,却是黄有容府中的老账房曹满。 然而,此时的曹满,神色间却再无从前的傲慢,反而满是尴尬。 在曹满身后,其他的账房也都是停下手上的动作,神色之间或是惊异,或是好奇,或是尴尬。 “曹先生,怎么了?” 章炳文客气的问道。 而听到章炳文的询问,曹满神色间的尴尬,也愈加浓重了,诺诺两声后,终于说道:“那个……章大人,可否请几位户部的郎官来为我们讲解一些户部的账目?户部的这些账目,实在是新颖,不同于民间所用,我们……看不懂……” 听到曹满的话后,章炳文只觉得脑袋一晕! 像曹满这样经验丰富的账房,竟然看不懂户部的账目!?还要户部的人来教!?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又如何还能查出户部账目里的纰漏?! 事到如今,章炳文也终于知道户部不怕自己查账的原因了! ……… 恩,第二更。(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九十四章.无可奈何的黄有容. “什么!?派去户部查账的那些账房,竟是看不懂户部的账目?怎么可能?!他们可都是京城中最好的账房了!” 当天傍晚,黄府之中,黄有容一脸的震惊,向着前来黄府汇报情况的章炳文大声问道。 章炳文苦笑道:“阁老大人,您可还记得在四五个月前,户部曾向陛下请旨,要求更改户部的记账手段、并重做户部账目的事情?说什么如此一来,可以细化账目,查账记账会更加方便,更能增加国库银钱周转速度云云,然后陛下也恩准了。当时咱们也没在意,以为这新账目再怎么改也是变化不大,谁曾想户部竟是创了一种新的记账方式?咱们派去查账的那些账房,对这种新的记账手法压根就看不懂,如今还要户部的人去教他们。” 说到这里,章炳文更是一脸的憋屈。 自己带着人兴致冲冲的去户部查账,最终却还要请户部的人教导他们如何查账!这种事情对章炳文而言实在太过屈辱了! 再想到蒋谦神色间那毫不掩饰的讥讽,如今依然是历历在目,章炳文更是心中怨怒! …………………… 时间推前到当天下午申时,户部衙门之中。 当章炳文再次见到蒋谦的时候,蒋谦的神色之间,一如之前离开的时候,似笑非笑,隐含着浓浓的讥讽与不屑。 见到章炳文之后,蒋谦一脸的故作茫然,问道:“咦?章大人召唤下官有何事?刚才不是说这里已经不需要下官了吗?怎么才过了这么点时间,就又把下官叫来了?” 看着蒋谦神色间的讥讽,章炳文强忍着心中怒火,指着一旁的户部账册,向蒋谦怒声问道:“蒋大人!你们户部的账目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与当世常用的记账手法不同?我带来的这些账房竟会看不懂?” 蒋谦恍然道:“哦?您是说我们户部的账目啊,章大人您也知道,我们户部掌管着天下钱粮,每天都会有十多笔的钱粮周转,若是按照寻常的账目方式,不管是记账还是查账,都太过麻烦繁琐了,还容易被人做手脚,所以我家尚书大人有鉴于此,就创了一种新的记账方式,不仅账目数额、钱粮周转都因此而细致了许多,查账记账也很方便。” 说到这里,蒋谦又疑惑道“下官记得,大概在五个月前,户部就已是用这种新方法重做账目了。而关于这件事情,朝廷也讨论过,陛下也恩准了,怎么章大人您竟是不知道?” 章炳文怒道:“这件事本官自然听说过,但这记账手法变动的如此之大,如今本官手下的这些账房,根本就看不懂你们的账目!这还让本官怎么查账?!” 蒋谦一脸的委屈,说道:“下官刚才在离开的时候,就曾提醒过大人,户部做账的方法与民间有些不同,若是大人您这边有什么不懂的,就派人来找下官询问就是。但大人您却是信心满满,对下官的提议也是不屑一顾,当时下官还以为大人博知古今,对户部的记账手法已是了如指掌,哪曾想大人您竟是完全不懂?” 话虽然这么说,但见到章炳文神色间的怒气冲冲,蒋谦是一个标准的小人,此时却是心中暗笑,觉得自己把章炳文玩弄于鼓掌之间,并为此而得意洋洋。 但更多地,却还是对赵俊臣的敬佩。 ………… 当初,赵俊臣把后世的记账手段传授给了蒋谦,并让户部上下官员按照新的记账手法重做户部账目,当时户部的所有官员可谓是叫苦不堪,要知道户部有多少账目?若是重做账目,又需要花费多少精力时间? 但赵俊臣却坚持如此,并解释道,若是按照新的记账方法重做账目,户部从此往后就再也不怕朝廷查账了,毕竟新的账目唯有户部的人才能看得懂,朝廷若是派人到户部查账,该如何查账还要户部来传授方法,到时候只要在传授之时稍稍忽略一些东西,查账之人刚刚接触到这种新的方法,又如何还能查找到户部账目中的漏洞? “遵循前人的记账手法,固然方便省事,但如何做账,如何查账,世人皆是心知肚明,而创造一种新的记账手法,由咱们自己来解释里面的规矩,让别人去遵守,如此才能获取最大的利益,并从此万保无忧。” 对于赵俊臣的这一句话,蒋谦如今已是深以为然。 如今,随着户部账目重新,户部账目里的那些钱粮漏洞,也不再是靠“抬高支出”,“加大损耗”、“虚报名目”这类老旧手段来填平,而是变成了后世做假账时所常用的“收支名目转变”、“选择性分摊”、“收入提前与推迟确认”等等的新式手段。 对于这些新手段,若是没有人详细指点,寻常账房即使明白了户部的记账方式,也根本查不出什么。就算有心深究,怕也要仔细研究许多年才能略微明白一些。 而这些手段,也正是如今户部不怕人查账的依仗所在。 ………… 就在蒋谦暗自得意的时候,章炳文却是愈加的怒火中烧,只觉得自己此行事事不顺,大声道:“本官如今奉旨查你们户部账目,你们的账目却让人看不懂,你说该怎么办?!这是圣旨,户部账目也是必须要查的!你们户部这般对本官耍手段,小心本官向陛下弹劾你们!” 蒋谦一脸无奈,说道:“这哪里是我们户部在耍心机?既然您手下的账房都看不明白户部的账目,那下官就派人来传授他们就是了,大人手下的这些账房毕竟都是算账老手,深悉此道又经验丰富,最基本的查账手段,怕是一两天就学明白了。” 反正按照最基本的查账方法,根本查不出什么来。 对此,蒋谦明白,章炳文也同样能想到。 章炳文轻哼一声,冷声说道:“只是明白了最基本的查账手段,又如何能查明白你们户部有没有做假账?更何况陛下限期十日,时间本来就不够用,又如何还能再耽误?不用了!你们户部既然重做了新的账目,那定然是还有老账目了?本官如今就查你们户部的老账目了,你把这些让人看不懂的账目都搬走,把你们户部从前的老账目都搬来让本官查账!” 蒋谦叹息一声,说道:“启禀大人,户部因为重做了账目,对那些旧账目也就不重视了,从前一直都放在仓库里存着,没曾想三个月前失火,所有的旧账目全都被烧了,哎,这的确是户部失职,具体的负责官员,如今已是被我家尚书大人问罪了,而章大人您如今想要查账,怕也只能查这些新账目了,反正都一样,这些新账目还要更加细致一些。” 听户部做的如此决绝,章炳文不由目瞪口呆,知道这次查账,怕是什么都查不出来了。 愣愣的看着面前蒋谦良久后,章炳文咬牙道:“你们户部倒是做事够绝,如此处心积虑,本官绝不善罢甘休!” 听到章炳文的再次威胁,蒋谦依旧是毫不在意,只是说道:“下官这就去找人来,让他们传授那些账房如何查账了,这次朝廷对户部查账,我们户部是愿意配合的,至于章大人您会如何想,又要如何做,请便就是。” 说着,蒋谦又欣赏了几眼章炳文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的模样,就笑着离开了。 …………………… 黄府之中,听了章炳文的详细解释,黄有容神色阴鸷,问道:“户部的那些旧账目,当真是全被烧了?” 章炳文点头道:“下官专门去看过,被烧了的仓库遗迹如今还在,户部这次是下定决心不留人把柄了。” 黄有容眉头一皱,沉默片刻后,又问道:“也就是说,咱们如今只能查户部的新账目了?对于户部的新账目,那些账房们都怎么说?” 章炳文垂首道:“阁老您府里的账房曹先生,经验老道,不过听户部的人解释了一两遍,就已是看得懂户部账目了,说这种新的记账方法内容细致缜密,确实要远远的好于旧的记账手段,只是在这种新记账手段下,户部会如何的弄虚作假,而咱们又该如何去查,却还需要许多时间摸索。” 顿了顿后,章炳文摇头苦笑道:“事实上,因为户部的记账手段太过细致了,数额与备注也太过详细,想要查账的话,计算量要远远大于寻常的查账,再加上对新手法的不熟悉,在这十天之内,账房们也只能粗略的核对一番,却是没法细查了,若真想要查出些什么,怕是难上加难。” 出乎章炳文意料的是,听到这般禀报后,黄有容虽然神色阴沉,但竟是没有生气,只是冲着章炳文一挥手,说道:“既然如此,你继续去户部查账吧。即使只有万一的希望,也不能放弃。另外你也让那些账房好好学一下这种新的记账手法,学会了再好好研究一番,将来或许能用得上。” 见黄有容竟然没有生气,章炳文长出一口气,连忙在行礼后退下了。 而在章炳文退下之后,黄有容突然将手中茶盏狠狠的摔到了地上,“砰”的一声碎响,吓的周围下人皆是身体一颤。 对户部查账,本是黄有容为了击败赵俊臣而寄以厚望的手段,如今还没开始就失败了,更代表着黄有容的手段都已是被赵俊臣看透,这几日以来与赵俊臣争斗也是完败,如此一来,黄有容又如何不恼火?只是这般怒火,黄有容不愿意在章炳文这般小人物面前表现出来罢了。 “怪不得赵俊臣竟是同意了查账的事情,原来早已准备好了,而且还是如此的决绝,毁了所有的旧账目,还创了一种新的记账手段,如此一来,在新的记账手段被人摸透之前,怕是任谁也不能再拿户部账目的事情威胁他了,好手段!好心机!好干脆!” 喃喃自语之间,一连三个“好”字,黄有容的声音愈加的阴冷:“本以为我已是高看了赵俊臣,没想到最终还是低估他了,我当年可没有他这般的心智,这种人如果再不压制……” 说到这里,黄有容摔了茶盏之后,心绪终于平复了一些,然后冷声向身边下人吩咐道:“派人去催促一下霍正源霍大学士,就说他也该有所动作了,老夫已是等不及了。” ~~~~~~~~~~~~~~~~~~~~~~~~~~~~~ PS:昨天太累了,脑袋也是昏昏沉沉,虽然勉强更新了两章,但第二更的章节数写错了,请大家见谅一下。(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九十五章.做人、做官、做事. 户部如今的记账手法,皆是源自于后世,经历了百余年的演变、无数专业人士的完善,想要从中找出破绽把柄,又哪是这般容易的? 至少,以这个时代的那些账房先生的见识眼光,即使再怎么经验老道、再怎么聪慧睿智,在无人教导的情况下,想要吃透户部的这些做账手法,怕也需要六七年时间的苦心研究。 然而,有了这六七年的缓冲时间,就足以让赵俊臣做成许多事情、并实现许多计划了。到了那时,若是一切顺利,赵俊臣也就再不怕有人去户部查账了——虽然,这其中的许多事情、许多计划,赵俊臣至今仍只是秉持着“尽力一试”的想法,并没有多大的把握。 所以,对于这一次黄有容向户部查账的事情,赵俊臣即不如何担心,也不如何关心,因为从一开始,黄有容想要查核户部账目,早已是注定要无功而返了。 ………… 事实上,就在黄有容为此而大发雷霆的同时,赵俊臣也没有闲着,他正在赵府的书房之中,审阅着西厂送来的一些关于刑部右侍郎闫鹏飞的资料,并准备着手准备下一步的计划。 其实,这次赵俊臣与黄有容的党争,赵俊臣要占不少便宜,因为赵俊臣手中还掌控着西厂的势力,利用西厂的权责之便,在收集消息与罪证的时候,要方便快捷的多,总能够抢占先机。 就比如现在,赵俊臣正打算从刑部右侍郎闫鹏飞身上下手,主意刚定下不久,魏槐就已是把西厂所收集到的、关于闫鹏飞的近二十件罪名罪证送到了赵俊臣手中,而这些罪名罪证,足以让赵俊臣一党在接下来的这段日子里,不带重样的弹劾闫鹏飞半个多月了。 而此时,赵俊臣正打算从中再挑选一件,用来在明天早朝上继续弹劾闫鹏飞。 虽然,赵俊臣也明白,一些寻常的罪名,在黄有容与闫鹏飞早有防备的情况下,怕是再是怎么弹劾也无法奈何得了闫鹏飞。毕竟在庙堂之上,赵俊臣与黄有容的势力最多也仅只是旗鼓相当罢了。 但赵俊臣并不打算就这样放弃,因为这般接连不断的弹劾,虽然无法奈何闫鹏飞,却能够转移黄有容一党的注意力,并在朝野间制造一种形势与假象,落在不知情的人眼中,好似闫鹏飞在朝中的地位已是岌岌可危了。 而一旦让世人产生了这样的误解后,朝野中的那些因为闫鹏飞而受到了冤屈、但因为畏惧闫鹏飞的权势而敢怒不敢言的官民,只要稍稍撩拨,就会自动跳出来了,向闫鹏飞群起而攻之。 到了那个时候,才是赵俊臣收网的时候。 而这些,也才是赵俊臣的真正目的。 欲做事,先造势,正是这个道理。 ~~~~~~~~~~~~~~~~~~~~~~~~~~~~~~~~~~~~~~ “以权谋私、收受钱财为人脱罪、栽赃诬陷勒索百姓、私自挪用刑部公帑,还有强抢民女、强占民屋之类……考虑到这闫鹏飞在刑部的官职,在权责之内能做的事清,他倒是一样不落,不过和我原先的估计,也差不多就是了。” 书房之中,翻阅着手中的资料,厚厚一沓,皆是这些年来闫鹏飞在官场上的诸般罪名,赵俊臣轻轻摇头,喃喃自语。 一旁到许庆彦听到赵俊臣的轻声自语后,神色不屑的嗤笑道:“要我说,那个闫鹏飞也就这点出息了,他的这些罪名,连我都能事先猜到了,这些年来仗着有阁老黄有容的庇护,这个人一向是横行无忌,都没怎么掩饰,为了一点小银子就不惜大动干戈,西厂那边自然是一查即明,少爷您如今想要整治他,自然也是轻而易举。” 听到许庆彦的讥讽后,赵俊臣不由摇头失笑。 其实,当初的赵俊臣何尝不是这样?仗着德庆皇帝的宠信,比起如今的闫鹏飞还要更加的肆无忌惮,直到鸠占鹊巢后,行事风格才慢慢改变。只不过许庆彦如今在适应了赵俊臣新的行事风格后,对于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作法,却是渐渐有些看不上眼了。 这般暗思之间,赵俊臣缓声说道:“其实,说跟到底,天下官员没几个能经得起严查的,皆是在经营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利用各自的权责为己牟利,没几个是干净的,也没几个能经得起严查,关键只在于有没有去查罢了。 更何况,如今你这般耻笑闫鹏飞,却忘了你我当初又何尝不是如此?否则你我的名声又怎会如此的狼藉?真要说起来,这闫鹏飞做事虽然并不如何掩饰,至少没有像我当初那样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却也要比我当初高明许多了。” 许庆彦嘿嘿笑道:“少爷你如今不是想明白了吗?自回京以来,这贪污受贿的事情,咱们可是就再也没做过了,反而常常做些救济百姓修桥铺路的善事,名声虽然渐渐扭转了,但这府里入账银子,却反而是越来越多了。” 说到这里,许庆彦想到这段时间以来赵府里入账的那些银子数目,不由眉开眼笑。 而见到许庆彦的这般模样,赵俊臣不由再次摇头失笑,然后也不再理会许庆彦,只是低头继续审阅着关于闫鹏飞的资料。 有时候,赵俊臣都不想明白,许庆彦为何会这般在意赵俊臣手中的银钱收支,虽然赵俊臣信任许庆彦,视如自家兄弟,府中的银子也一向任由许庆彦支取,甚至不设上限,但毕竟只是赵俊臣的银子,而不是许庆彦的银子,更何况许庆彦一直跟在赵俊臣身边,对银钱也是少有需求。 然而,许庆彦对于赵俊臣手中银钱的收支,却总是抱着极大的关切与热情,一旦赵府中有了大笔的银钱收入,就会傻乐上好几天,干什么事都是精神满满,但若是有了什么大的用度,看着赵府账上银钱数目减少,又会许久的闷闷不乐、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对此,赵俊臣只能认为是许庆彦的守财奴本性,以及对自己的耿耿忠心了。 ~~~~~~~~~~~~~~~~~~~~~~~~~~~~~~~~~ 就在赵俊臣与许庆彦主仆二人闲谈之时,一旁的楚嘉怡,则正如往常一般安静的伺候着赵俊臣的笔墨。 只是,楚嘉怡虽然神情沉静,好似只是在专心致志的铺纸磨墨,但对于赵俊臣与许庆彦的谈话,却是一字不落的尽数听在耳中,待听到许庆彦的话后,不由的若有所思,并下意识的将目光转向赵俊臣的脸庞。 此时,赵俊臣正在神色专注的翻阅着手中的纸张资料,并没有注意到楚嘉怡的小动作。 而看到赵俊臣如此认真,楚嘉怡不由的柳眉轻蹙,眼眸中满是复杂与矛盾。 自从成为了赵俊臣的贴身婢女后,楚嘉怡在赵府中的地位已是很高了,许多事情都有了知情权,再加上赵俊臣为了不让楚嘉怡产生怀疑,许多事情也并不刻意瞒她。 所以楚嘉怡很清楚,赵俊臣的所作所为,确实如许庆彦刚才所说的那样,完全不像是一个贪官模样——不仅从没有过贪墨公帑,反而曾将府中私银挪到户部救济难民百姓;不仅没有骄奢淫逸荒诞糜烂,反而生活朴素好似无欲无求;不仅从不贪恋女色,至今为止也只是在方茹的房中入寝,楚嘉怡自认为也算是容姿上佳,又身为赵俊臣的贴身婢女,亦是早有觉悟,但赵俊臣对她却是从未碰触…… 最重要的是,赵俊臣对朝中公务,一直都是尽心尽力,而且颇为干练,楚嘉怡就曾不仅一次见到过,在国库公帑窘迫异常的情况下,赵俊臣绞尽脑汁的为朝廷挤出各种开支的情景,为此甚至可以彻夜不眠。 与赵俊臣这样的“贪官奸臣”相比,朝中那些自命清高的清流清官们,却好似只会夸夸其谈不干实事了。 但若说赵俊臣并非一个贪官奸臣,却也说不通,先不说楚嘉怡对赵俊臣的固有印象已是极深,单说赵俊臣虽然从不贪墨公帑,但对于下面官员的孝敬,却一向是从不拒绝,为此也常常不问是非的庇护朋党,赵府里每年的入账银钱,也绝不会一个清官贤臣该有的。 更何况,这次赵俊臣与黄有容的党争始末,楚嘉怡也是看的一清二楚,完全是赵俊臣为了夺权扩势而主动挑衅的。 简而言之,这些日子以来,赵俊臣所有的一切,都一直在颠覆着楚嘉怡对他的印象,让楚嘉怡心生矛盾之余,亦是在不知觉间养成了暗中观察赵俊臣的习惯。对于赵俊臣的好奇,在楚嘉怡的心中已是愈来愈深,有时候,在思考着赵俊臣本性究竟如何的同时,楚嘉怡甚至会忘却自己潜伏在赵府的真正目的。 ………… 而就在楚嘉怡若有所思、并暗暗观察赵俊臣的时候,赵俊臣突然开口说话了。 只见赵俊臣在一沓关于闫鹏飞的罪证资料之中,抽出了一份交给了一旁的许庆彦,然后吩咐道:“庆彦,你把这份罪名派人交给各位大人,让他们务必赶在明天早朝之前,以此罪名准备好了弹劾折子,措辞要激烈一些,然后在早朝上见机行事,一同发难。” 许庆彦接过一看,却是闫鹏飞在置办田产时侵占民屋民田的罪名罪证,点了点头后,也不再多说什么,就离开书房前去安排了。 而在许庆彦离开之后,赵俊臣也终于发现了一旁楚嘉怡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于是转头看向了楚嘉怡,问道:“怎么了?有事情要说?” 见到赵俊臣发现了自己的小动作,楚嘉怡不由暗暗一慌,但毕竟在赵俊臣身边呆久了,所以很快就平静了下来,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后,轻声答道:“老爷,天色渐晚了,婢子该去小厨房给老爷准备今晚的宵夜糕点了。” 赵俊臣好似没有发现楚嘉怡神色间的变化,只是摇头道:“不用了,茹儿她新近学了一种新的糕点做法,好似叫做荷花糕,今晚的夜宵她要亲自下厨准备,你不用去了,就在书房里伺候着就是。” 说到这里,赵俊臣又失笑道:“上次我说她做的糕点不如你做的可口,却是有失考虑了,这几日她一有时间就和你抢活干,想来是有心要和你一比高下了。” 想到方茹近些日子以来的种种表现,楚嘉怡也是不由一笑,说道:“这是如意夫人对老爷您的心意,却不是小婢的些许手艺可比的。” 赵俊臣叹息一声,摇头道:“我就是怕她累着,茹儿她如今管着府里府外的不少事情,又一向是事事过问,没什么得力人才帮衬,不比我清闲多少,却还要每天花不少时间专研厨艺,真不知道她哪来的那么多的精力,我处理了诸般公务后,可一向是累得不行,每天总是倒头就睡了。” 楚嘉怡笑道:“老爷您觉得累,如意夫人她却未必觉得累,要小婢看,如意夫人一旦觉得自己能帮到老爷,即使再怎么忙碌,想来也是乐在其中的。” 赵俊臣点了点头,说道:“这倒也是,但就怕她太逞强了。” 眼见赵俊臣今天没有急着处理公务,好似谈性颇佳,楚嘉怡略略犹豫片刻后,终于还是决定趁机打探一些有用的事情,却是开口道:“说起来,柳蕊姑娘为了医治虾儿的眼疾,带着虾儿前去陕西拜访名医,已是离府好几天了,也不知情况如何,虾儿境遇可怜,希望能一切顺利才好。” 闲谈几句后,赵俊臣却已是开始继续处理手边的公务折子了,待听到楚嘉怡的话后,一边翻阅着手中折子,一边不置可否道:“我派了一些车马人手跟着她们,虽然路途遥远,但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事情。” 楚嘉怡偷偷看了赵俊臣一眼后,却是小心翼翼的问道:“婢子听说,老爷您因为虾儿的事情,如今在朝中和黄有容阁老发生了争执?最近这件事在朝野间闹得沸沸扬扬,可是当真?” 明白楚嘉怡这是想要打探一些有用的情报,好在太子朱和堉回京后通报,可惜楚嘉怡天生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卧底探子,这话题转移的极为生硬,让赵俊臣不由暗暗摇头。 但赵俊臣也不拆穿,只是顺着话题说道:“这些日子,我确实和黄阁老有了些矛盾,相互间也争执着厉害,今天黄阁老他还派人去户部查账,想要给我难堪,不过却不是因为虾儿的原因,说起来,这次算是我主动向黄阁老挑衅了,抢先出手罢了他门人的官职,所以他才有所报复罢了。” 见赵俊臣说的淡然,好似这场万众瞩目的党争,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楚嘉怡好奇问道:“那老爷您为何要主动与黄阁老争执?可是黄阁老哪里得罪老爷了?” 这不仅是楚嘉怡最好奇的问题,如今在朝野之中,有无数人都有着相同的疑问,毕竟赵俊臣这次向黄有容出手,实在是太过突然了,之前完全没有任何预兆。 而这几日以来,关于赵俊臣与黄有容的党争起因,包括黄有容本身在内,几乎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并为此而猜测纷纷。 鉴于楚嘉怡是太子朱和堉安插在自己身边的探子,赵俊臣自然不能说出自己的真实目的,毕竟他这次与黄有容的党争,说跟到底还是为了引诱太子朱和堉在德庆皇帝南巡期间去做一些“正确的傻事”,黄有容只是顺带的目标罢了。 但对于楚嘉怡的询问,赵俊臣也不想去回避。所以在考虑了片刻后,赵俊臣终于说道:“若要说黄有容有什么地方得罪了我,倒也不见得,实际上,在我出手弹劾黄有容的门人之前,黄有容还曾向我主动示好,想要与我结盟,不过,这官场之上,许多争执,其实都是没有原因的,就比如说我与黄有容的这场党争。” 说到这里,见楚嘉怡依旧有些疑惑,似乎听不明白,赵俊臣继续说道:“若是硬要说有什么原因的话,只能说我在这官场之上,已经开始了下一阶段,而黄有容正好是挡路的石头之一罢了。” “下一阶段?” 听赵俊臣这么说,楚嘉怡愈加疑惑了。 赵俊臣一笑,却是不答反问:“在你想来,一个人想要在官场混出些名堂,大概需要经历几个不同阶段?” 赵俊臣的问题有些高深,怕是许多官场上的老油条都想不明白,更不要说从未涉足官场的楚嘉怡了。 所以,楚嘉怡虽然认真的思考了片刻,但还是摇头道:“婢子想不明白。” “想要在官场之中混出些名堂,大概需要三个不同的阶段,即先‘做人’、后‘做官’、再‘做事’!历史当中,所有位极人臣且名垂千古者,莫不是前后经历了这三个阶段,然后才达成了他们各自的成就。” 说着,赵俊臣轻轻一叹,有些无奈的说道:“其实,若是在尧舜禹汤时期,为官之人,上面有圣君庇护,下面则是百姓人心古朴,官员介于君民之间,想要做出一些名堂来,只需要‘做事’即可,只要做好了事情,君王们会奖励你,同僚们会拥护你,百姓们也会爱戴你,然后自然是步步高升名垂千古,很简单的道理。” 说到这里,赵俊臣又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可惜,如今人心不古,已经不是尧舜禹汤的时代了,事实上,我一直都在怀疑,史书中那些关于尧舜禹汤时期的描述,是否真的出现过?又或者只是后人想当然的猜测?那种只属于圣君贤臣的时代,依我看来,说不定都只是史官与文人们的一向理想罢了。” 听赵俊臣这么说,楚嘉怡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至少表面上,并没有反驳赵俊臣的观点,只是轻声附和道:“老爷高见。” 而赵俊臣则接着说道:“但现实毕竟与理想毕竟不同,世间人心多变,入朝为官后,若是一心只是‘做事’的话,却是行不通的,下面的百姓不一定能够理解,身边的同僚或许会嫉妒,上面的帝王更可能会猜忌,不仅事半功倍,还会适得其反,甚至危及自身,所以,在如今之世,为官第一要务,绝不是如何‘做事’,而是如何‘做人’!” “做人?” 楚嘉怡听着赵俊臣这似是而非的道理,柳眉微蹙,下意识的重复了一句。 赵俊臣点头道:“是的,想要做官,就先要学会如何做人,所谓‘做人’,即为人处世的方式手段,唯有学会如何做人了,才能在百姓心中有一个好的印象,从而得到百姓的拥护;才能与同僚和睦相处,从而得到同僚的支持;亦才能讨好帝王,从而得到帝王的看重。如此一来,官员才能在官场之中地位稳固,也唯有在官场之中地位稳固了,才能够开始下一阶段。” 说到这里,赵俊臣又自嘲道:“说起来,在之前,我正是处于为官的第一阶段,也就是‘做人’的阶段,总是想方设法的讨好当今陛下,又在朝中各大派系之中左右逢源,与敌对之人也是尽力的缓解关系,然后拉拢那些与我利益一致的官员结为朋党守护相助,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能有了如今的这番局面,才能够在朝中稳固了地位。” 楚嘉怡问道:“那么,老爷您如今在朝中已是地位稳固,已是开始了‘做官’的阶段,所以才会与黄阁老发生争执?” 赵俊臣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如此,待在朝中地位稳固之后,想要更进一步、有所作为,需要有更大的权势相辅,所以就需要扩张自己的势力,需要营结更多的朋党,需要与朝中其他的势力争权夺势,许多时候,为了自己的利益,甚至还需要无中生有陷害他人,如此一步一步的扩充自己手中的权势,而在这个阶段,重点在于结党营私,我称之为‘做官’。而我如今,之所以突然针对了黄有容,其实也是眼馋黄有容他手中的权势影响,想要争抢来一些罢了。” 顿了顿后,赵俊臣叹息道:“若是到了哪一天,我有了可以媲美当朝首辅周尚景的权势影响,能够让陛下也礼让三分,这‘做官’的阶段,也算是差不多结束了。到了那个时候,手中有了足够的权势影响,不再整日担心受人节制与反弹,才能不受限制的施展自己的抱负,然后才能够达到第三阶段,也就是‘做事’的阶段。” 听赵俊臣似真似假的说了这么多,楚嘉怡的心中有些不置可否,觉得这些只是赵俊臣为自己所作所为的掩饰之语。 但听到赵俊臣提及“做事”阶段,好似涉及到了赵俊臣真正的心中志向,却又仅只是寥寥几句带过,不复之前的详细解释,却是不由的心中一动,有心想要向赵俊臣追问——若是他真的达到了‘做事’的阶段后,又打算去做些什么事情?为何这些事情,从前不能做,现在不能做,非要等到拥有了可媲美周尚景的权势后才可以放手而为? 不过,犹豫了片刻后,楚嘉怡还是按捺下了心中的冲动,只是垂头道:“老爷您的这番话,倒是与‘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道理暗暗相符,只是仅限于官场,却又多了从穷至达的步骤。” 赵俊臣一笑,自嘲道:“不过是研营官场之术,哪里能与先贤的道理相提并论?你这么说,可是在羞我了。不过,我这些话,却也只是大而概之的描述,所谓这为官的三个阶段,也是相互交错、主次变化的,比如我现在,虽然还没达到‘做事’的阶段,但不一样是在为朝廷尽心办事吗?” 说着,赵俊臣晃了晃手中的折子,然后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打开了折子,继续处理朝廷公务了。 见赵俊臣如此,楚嘉怡也是明白赵俊臣已是谈性已尽,不打算再与自己多说什么,所以也就乖巧的不再说话,只是继续伺候着赵俊臣笔墨,只是垂首之间,眼眸之中,似有复杂情绪在暗暗波动着。 自从来到赵俊臣的身边后,楚嘉怡为了避免引起赵俊臣的怀疑,虽然时常陪伴,却一向慎言,而今天的这番谈话,已是她与赵俊臣之间最长的一次谈话了。 只是,赵俊臣的这一番话,似真似假,好似说了许多,却又好似什么都没说。 但不知为何,楚嘉怡总觉得经过了这么一番谈话后,她总算是有些了解赵俊臣了。 而另一边,赵俊臣在处理公务折子之余,眼角余光看到楚嘉怡的神情变化后,心中暗暗一笑。 其实,赵俊臣的这一番话,倒也不是为假。 先‘做人’以稳固形势,再‘做官’以扩充权柄,后‘做事’以尽己之心,其实也算是赵俊臣的真正想法。只不过这些对楚嘉怡身后的太子朱和堉,没有任何用处也就是了。 暗思之间,赵俊臣也不再多想,只是埋首继续处理着公务折子,对于楚嘉怡,赵俊臣其实并不打算耗费太多的心机。 只是,在这个时候,赵俊臣并不知道,他的朋党之中,对他最是不满的工部侍郎陈东祥,看着一封策反他的密信,正在犹豫矛盾着。 ~~~~~~~~~~~~~~~~~~~~~~~~~~~~~~~~ PS:这段时间,因为一些工作上的原因,没法上网,不过倒是存了不少稿子,大约有八九万字的样子,都是五千字以上的大章节,今天先发三章吧。恩,这是第一更,七千多字的三合一大章节,后面的章节正在修改,马上就发。(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九十六章.陈东祥的心思. 第二天,早朝之上,依然是热闹非凡。 在太和殿内,先是黄有容一派抢先发难,弹劾赵俊臣在户部私改账目、弄虚作假,阻碍朝廷查账户部,而赵俊臣一派则反击称,户部更改记账手段的事情在朝中已是早有公议,陛下也是恩准了,黄有容一党的弹劾纯属于无理取闹、挑拨是非。 然后,赵俊臣一党开始弹劾黄有容门下的刑部侍郎闫鹏飞欺压百姓强占民屋民田、损害朝廷声誉让百姓民怨载道,一副咬住了闫鹏飞绝不放口的架势,然而却被早有准备的黄有容一党反驳,称赵俊臣这是在无事生非、处心积虑陷害同僚。 最终,口水横飞之下,双方依然是谁也没能奈何得了谁。 总之,赵俊臣与黄有容的这场党争,依然是在激烈的进行着,考虑到双方的权势之大,在庙堂之上,百官眼看着双方的相互争执,好似不死不休,不由即是心惊胆战害怕会牵连自身,又是津津有味莫名期待。 毕竟,庙堂之上的形势,已是平静太久了。 而这次赵俊臣与黄有容的这场党争,无论最终谁胜谁负,朝中平稳多时的势力平衡,必然都会被打破。 到了那个时候,朝中百官的利益分配,或多或少也都会有所变化,正是影响深远,所以在庙堂之中,上至德庆皇帝,下至朝中百官,对于这场党争的结果,都是在心情复杂的期待着。 不过,总的来说,这场党争到目前为止,还是赵俊臣一派占有优势。毕竟赵俊臣一派已是把黄有容一派的工部左侍郎唐拯给整治倒了,如今还抓着刑部右侍郎闫鹏飞穷追猛打不放,正是处于攻势。再反观黄有容一派,虽然向户部查账,但事到如今却任谁也知道这件事注定要无果而终了,被赵俊臣一派攻击之后,至今未能有效反击,只是处于守势。 能与一位朝中阁老在党争间占据优势,赵俊臣却也在不经意之间,让不少人刮目相看了。由此而让不少人的心思悄然转变,自是不提。 ~~~~~~~~~~~~~~~~~~~~~~~~~~~~~~~~~~~~~ 却说那工部右侍郎陈东祥,在今天早朝之时,虽然依旧是跟随着赵俊臣与黄有容一派争锋相对,却不似寻常时候那般活跃,言语更不似往常一般犀利,好似只是在滥竽充数一般,只是混在双方混乱的争执局面当中,却是没人注意到罢了。 待早朝结束之后,因为赵俊臣与黄有容的两派争执间的相持不下,时间已是临近午时了。 初春的骄阳温煦宜人,但陈东祥在离宫之时,却丝毫没有享受的意思,反而眉头微索,神情看似寻常,却又好似思虑重重。 与几位关系亲近的同僚打了招呼之后,陈东祥走向了自己轿辇的位置。 见到陈东祥的出现,候在轿子旁边的长随陈寿连忙快步迎前,问道:“老爷您下朝了?今天的早朝结束的迟,您是先去工部衙门办公?还是直接回府用午膳?” 陈东祥虽然性子略有阴沉,但一向行事果断,然而此时听到长随陈寿的问话后,却是有些犹豫迟疑,迟迟没有回答,让陈寿不由觉得奇怪。 迟疑犹豫之间,陈东祥捏了捏自己的袖口,在那里,却是藏着一封文渊阁大学士霍正源在昨夜送给他的密信。 密信的内容,不外乎就是说阁老黄有容对陈东祥一向看重、有意结交云云,很显然,考虑到赵俊臣与黄有容如今的敌对关系,这是一封策反信。 此外,霍正源在密信之中,还提出要在今天午时在悦客来酒楼人字号单间设宴招待陈东祥,希望陈东祥能够赴宴一聚。 而这封密信,也正是陈东祥今天在早朝上有些表现沉闷、并在此时犹豫着不知该去哪里的原因。 最终,陈东祥在沉吟片刻后,还是沉声开口道:“还是先回府用膳吧。” 见陈东祥终于拿定了主意,陈寿连忙答应,并掀开了轿帘,伺候着陈东祥入轿。 坐入轿子,陈东祥双目微闭,沉默之间若有所思。 封闭的轿辇,给了陈东祥一种无人可以窥探的安全感,可以让陈东祥安心思考,冷静的梳理思路。 ………… 大约在半年多之前,陈东祥还是原阁老温观良的门下干将,深得温观良的看重,然后,却因为赵俊臣执意要庇护詹善常的原因,温观良一派与赵俊臣发生了敌对。 在那个时候,陈东祥考虑到温观良年事已高、再也无法庇护门下官员几年,而且温观良为人也是有些刻薄寡恩,所以在面对赵俊臣的策反与招揽的时候,却是没有任何的犹豫,就义无反顾的背叛了温观良,不仅转而投靠了赵俊臣,并连带着把整个工部都策反了。 可惜,陈东祥在赵俊臣扳倒温观良的事情当中,虽然功勋卓著,但赵俊臣却一直都不喜欢陈东祥,虽然赵俊臣并没有明确的表现出来,但陈东祥却心中很清楚。 至于原因为何,陈东祥也很明白。 在陈东祥投靠了赵俊臣之后,发现赵俊臣虽然扳倒了温观良,但毕竟根基浅薄,却是有些消化不良了,尤其是在吞并了温观良的势力后,一时之间,赵俊臣的门下势力,竟然大都是从温观良处投靠而来的原“温党”官员! 这些官员当中,无论是稍后投靠的左兰山、顾全、李立德等人,还是率先投靠的詹善常、童桓等人,因为背景境遇相似的缘故,皆是下意识的抱成了一团、同进同退。 见到这般情况,原本就有些野心的陈东祥,自然是有些蠢蠢欲动,然后四处联络,各方鼓动,离间众官员与赵俊臣的关系,打算在这些人之中营造自己的声望,并在日后的适当时机,可以取赵俊臣而代之。 毕竟,在那个时候,陈东祥还是有些小觑赵俊臣的,认为赵俊臣除了圣眷优容之外,所作所为简直一无是处,显然没什么眼光与手段,甚至若是没了他陈东祥,连温观良都斗不过也说不定。 陈东祥对于赵俊臣的这种小觑,也最终成为了陈东祥如今境遇尴尬的主要原因——赵俊臣不仅很快就整合了自己门下的派系势力,并且用各种手段与利益让左兰山、詹善常等人尽数信服,至于陈东祥的计划,自然就落空了。 而陈东祥在那些日子的所作所为,也尽数落入了赵俊臣的眼中,让赵俊臣认为陈东祥天生反骨,不好掌控,接下来自然是有些冷待,许多机密事情,却也不与陈东祥说明。 也因为赵俊臣对待陈东祥的冷淡态度,落入左兰山、詹善常等人的眼中后,为了不让赵俊臣怀疑自己,也皆是主动疏远了与陈东祥的关系。 到了现在,陈东祥虽然名义上还是赵俊臣在朝中的心腹之一,但陈东祥却知道,自己已是成为了赵党之中最不受待见的边缘人物,甚至随时都可能会被赵俊臣排挤出赵党之外,地位着实尴尬。 也正因为这种境遇,此时在面对黄有容的招揽与策反的时候,陈东祥才会如此的犹豫。 陈东祥是一个有野心的人,而如今在赵俊臣门下,他越发觉得自己无法实现自己的野心了。 依陈东祥看来,若是能够背叛赵俊臣,投靠黄有容,未尝不是一种出路。 只是,这真的是一种好的选择吗? 在半年多之前,陈东祥背叛了温观良,投靠了赵俊臣之后,而如今的陈东祥,也再次遇到了与当初相似的抉择。 只是,与上一次的义无反顾相比,这一次的陈东祥,心中却满是犹豫。 ~~~~~~~~~~~~~~~~~~~~~~~~~~~~~~~~~~~~ 就在陈东祥暗思之间,时间在不经意间流逝,很快的,轿子落地,然后轿外传来了长随陈寿的声音。 “老爷,到府门外了,您该下轿了。” 随着陈寿的声音传来,原本犹豫良久的陈东祥,眼中闪过一丝阴沉与坚定,好似终于下定了决心。 只见陈东祥起身出了轿子后,却没有向自己的府里走去,反而停下了脚步,转身后静静的看着自己所乘的轿子。 见陈东祥这般模样,陈寿心中好奇,只觉得陈东祥今天的表现着实怪异,但见陈东祥面色沉穆,却也不敢轻易打扰。 在陈寿好奇打量之间,却见陈东祥缓缓拍了拍自己的轿子,虽然神色沉凝,却面露怪异笑意,低声说道:“确实,到了目的地,也就该下轿子了,否则总是坐着轿子,该下的时候不下,却又摇摇晃晃,也不是个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翻轿了。” 说完这句话后,陈东祥再不迟疑,转身向府内走去。 在前行之间,陈东祥向着陈寿低声吩咐道:“回府之后,你去准备一辆马车,然后和我乘车从府中后门离开,我要到悦客来见赴宴见客,事情隐秘,记得不要张扬。” 见陈东祥说的慎重认真,陈寿连忙答应道:“明白了。” ~~~~~~~~~~~~~~~~~~~~~~~~~~~~~~~~~~~~~ PS:今天第二更,一会儿后还有一个五千字大章节!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九十七章.策反与收买. 悦客来酒楼,就好似它那随处可见的名字一般,虽然装饰还算雅致,也有几道拿手的菜肴,但在京城之中,却并不是什么出众或者出名的酒楼。 至少,与那些大酒楼不同,这里不会时常有朝中官员来往用食,也不会有什么人刻意的关注这里。 所以,来到悦客来酒楼后,陈东祥下了马车后并没有小心翼翼的四处打量——事实上,在这个时候小心翼翼的四处打量,反而会显得形迹可疑——而是直接迈步进入了悦客来酒楼。 见到陈东祥的出现,酒楼伙计连忙迎上,但还未等他开口招呼,陈东祥已是一摆手,抢先沉声道:“我与人字号单间的客人有约。” 伙计听到陈东祥的话后,好似也提前得到了吩咐,并没有大声张扬,只是伸手一引,领着陈东祥向着酒楼人字号单间走去。 待进入酒楼单间后,陈东祥抬头看去,却见房中的酒席菜肴已是准备完毕,而约他前来的文渊阁大学士霍正源,正一身便装的坐在席上含笑看着他。 伙计在招呼一声后,就马上离开了房间,并顺手关上了房门。 一时间,房间之中只剩下了陈东祥与霍正源两人。 ………… “下官陈东祥,见过霍大学士。” 待房中再无外人后,陈东祥一脸恭敬的向着霍正源躬身拱手行礼。 而霍正源虽然位居大学士,有出入内阁之权,但此时却丝毫没有摆架子的意思,连忙起身离席,笑脸相迎,伸手扶住陈东祥后,满是和善笑意的说道:“陈侍郎你终于来了,我刚才还担心陈侍郎你不赏颜面呢,如今见到陈侍郎出现,却是终于可以安心了。” “霍大学士言重了,您贵为大学士,肯邀请下官赴宴,下官又如何会不识抬举?”说话之间,陈东祥亦是少有的换上了一副笑脸,只是陈东祥的气质一向阴沉,此时突然换了笑脸,却着实让人感觉别扭。 不过,见到陈东祥如此客气,霍正源却是眼中露出满意之色,笑道:“见外了!见外了!你我也别光站着客套,入席说话吧。” 接着,霍正源先是亲热的把陈东祥拉倒桌旁坐下,然后又一脸愧疚道:“这宴席寒酸了些,还望陈侍郎别见怪,本来我是想在聚福楼摆宴招待陈侍郎的,但陈侍郎你也知道,那聚福楼整日有朝中官员来来往往,引人耳目,着实不便,而你我的身份更是引人瞩目,所以也只好在这里定了席位招待陈侍郎了。不过,这家酒楼虽然不似聚福楼那般出名,但也算是菜肴可口,天字号、地字号、与人字号这三处单间,也可算是装饰雅致,不过那天、地两处单间却是靠窗临街,也是人所瞩目,所以也只好定下这人字号的单间了。” 听着霍正源的客套,陈东祥却不在意,只是客气道:“霍大学士太客气了,你我这次只是寻常相聚,同僚之间的联络情谊罢了,不过考虑到如今的朝中形势,低调小心一些,却也是应该。” 听到陈东祥口中的“寻常相聚”四字,霍正源下意识的双眼微眯,他原以为这次陈东祥肯与他相见,是已经下定了决心要背叛赵俊臣投靠黄有容了,但如今听到陈东祥的话语暗示,却又好像不是如此。 事实上,陈东祥虽然决定与霍正源见面,也确实觉得自己在赵俊臣门下的尴尬地位不是长久之计,但以陈东祥的性子,自然也不会轻易的投靠黄有容,他还要看看黄有容能够给他怎样的好处,以及黄有容在有了自己的帮助后,是否能在朝中击败赵俊臣,然后才会做出选择。 陈东祥一向奉行“利己主义”,没有好处的事情,他自然不会去做,此时与霍正源的接触,也只是一次试探罢了。 霍正源身为阁老黄有容的智胆,心思急转之间,已是猜到了陈东祥的心思,却是神色不变,只是摇头叹息道:“是啊,小心低调一些,总是好的,自从陛下重建了西厂,朝中厂卫势力已是让人侧目,我等朝中官员,也皆是心惊胆战,你我如今身份尴尬,这次与陈侍郎相见,为了转移厂卫耳目,我可是下了不少功夫,想一想还真是令人感叹。” 说到这里,霍正源话锋一转,又说道:“不过,厂卫之势,终不可持久,况且厂卫一向是内廷之权,而我朝历代以来以厂卫之势弄权干政的宦官,往往都是三五年后就会被帝王摈弃,更何况以外臣的身份掌控厂卫之权?怕只会被帝王摈弃的更快。 如今有人利用厂卫之权,在朝中兴风作浪,好似得意的很,连内阁阁老都不放在眼里,却是眼光短浅了,阁老终究还是阁老,地位终究稳固,以厂卫之势即使能占一时的上风,但日后终究还是会摔下来……陈侍郎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霍正源这一番话,算是间接向陈东祥承认了,这次黄有容与赵俊臣的党争,是赵俊臣暂时占了上风。但霍正源同时也是在提醒陈东祥,赵俊臣如今之所以能够与黄有容抗衡,还是占着西厂之势,若是没有西厂的权势,赵俊臣不过是一位尚书,是不可能与内阁阁老相抗衡的,而赵俊臣手中掌控的西厂,虽能得一时之利,但从长远看来,却反而是赵俊臣的隐患,所以要陈东祥仔细考虑自己的选择。 就这样,在不经意之间,霍正源与陈东祥的交涉,已是开始了。 而对于霍正源的暗示,陈东祥自然听得明白。 但霍正源虽然说得有理,却还不足以说服陈东祥。 毕竟,长远的隐患,即使再怎么严重,也毕竟只是属于未知的将来,而黄有容的忧患,却是属于现在,若是这次黄有容在赵俊臣的穷追猛打之下最终不敌,那么赵俊臣在将来的隐忧再是怎样严重,陈东祥也不可能转而投靠一个失败者。 更何况,霍正源虽然暗示了一大堆,但还是没有明确的许诺给陈东祥好处,陈东祥就更不会轻易表态了。 所以,听到霍正源的话后,陈东祥却是不接话题,只是缓缓说道:“下官这些年以来,一直都在工部任职,只懂得修河建城之类的笨差事,又一向是地位低微,对于霍大学士的这些道理,却是不大明白了。” 陈东祥这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又主动提及了自己的“地位低微”,言下之意,霍正源自然听得明白,却是终于把话挑明,笑道:“陈侍郎过谦了,以你的才干,当一个区区的工部侍郎,实在是太委屈了。不瞒陈侍郎你说,其实黄阁老对你早结交之心,而黄阁老他在朝中的权势影响,陈侍郎你也是知道的,若是能与黄阁老交好,得到黄阁老的提携,陈侍郎你自然能够一展抱负。到了那个时候,别说是尚书之位,即使入阁,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画大饼任谁都会,所以陈东祥依然只是含笑不语,却没有什么表态。 见陈东祥如此,霍正源却也不嫌尴尬,只是继续笑道:“官场有言,这八品升七品,四品升三品,以及三品升二品,是朝中官员晋迁的三道门坎。这八品升到了七品,才算是真正掌控了实权,这四品升到了三品,才算是进入了中枢,而唯有三品升到了二品,也才算是参与到了中枢决策,在庙堂中有了发言之权。而这三道门坎,一旦迈了过去,接下来就算是一片坦途,但若是迈不过去,那一辈子的成就,也就仅限如此了。” 看陈东祥点头认同,霍正源却叹息道:“说起来,陈侍郎你如今身为工部侍郎,官拜三品,正是卡在最后一道门坎上,好似已经有七年时间了。虽然年纪尚且不算太大,但最终能否迈过去这个门坎,却也难讲。相比较起来,那户部的赵尚书年纪不过是二十多岁,就已是官拜二品,让人看着着实羡慕。” 听霍正源这么说,虽然明知道霍正源这是为了让自己妒恨赵俊臣,但陈东祥的心中还是不由的浮起一丝嫉妒之情,不由神色微变,只是这丝嫉妒之情并不足以扰乱陈东祥的心神,所以陈东祥只是缓缓说道:“赵大人深得圣眷,又天资横溢办事干练,下官自然不敢相比。” 而见到陈东祥的神色终于变化,霍正源眼中露出一丝笑意,但口中却是感叹道:“话虽如此,但陈侍郎这般迟迟不得升迁,终究还是辱没了才干,对朝廷也是一种损失,只是这二品以上的官职,朝中有太多人在盯着,又一个萝卜一个坑,却也不是想升就能升的。不过嘛,如今赵俊臣他不知天高地厚,贸然树敌于黄阁老,对陈侍郎而言,却未尝不是一次机会。” “霍大学士此话怎讲?” 见霍正源谈及正题,陈东祥也终于不再回避,双眼炯炯的看着身旁的霍正源,正面回应道。 霍正源话语间满是鼓惑,道:“我早已是有所听闻,陈侍郎你当初帮着赵俊臣扳倒了原阁老温观良,正是功勋卓著,按理说那赵俊臣应该对陈侍郎大加奖赏才对,然而赵俊臣他却嫉妒陈侍郎的才干,不仅冷遇陈侍郎你,更是百般打压,如今陈侍郎你虽然在表面上还是赵俊臣的心腹之一,但实际上却已是与赵俊臣貌合神离,不知我说的可对?” 陈东祥再次沉默,却也没有否认。 而霍正源却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叹声道:“听闻到这般情况后,我着实是为陈侍郎你感到抱屈,如今陈侍郎你在赵俊臣门下地位尴尬,继续呆着,又有什么意思?更何况我刚才亦是说过,这赵俊臣借着厂卫之权在朝中兴风作浪,在朝野间的名声也是狼藉不堪,将来注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陈侍郎你何不考虑改头换面,弃赵俊臣而转投朝中其他派系?” 顿了顿后,霍正源继续说道:“黄阁老他早就有结交陈侍郎之心,如今又是与赵俊臣不死不休的局面,在这个时候,若是陈侍郎你能够临阵倒戈,帮着陈侍郎扳倒了赵俊臣,黄阁老他又怎会亏待于你?这次我与陈侍郎你相见,其实也是黄阁老授意的,黄阁老亦是保证,若是你能帮着扳倒了工部尚书左兰山,那黄阁老就力保你工部尚书之位,若是你能更进一步,帮着黄阁老直接扳倒了赵俊臣,那黄阁老就力保你户部尚书之位!” 听到霍正源开出的条件,陈东祥眼神微微波动,似乎已是有些心动,但沉吟片刻后,却还是开口问道:“赵俊臣的手段眼光,着实让人不敢小觑,如今在朝中也算是根基稳固,黄阁老他即使有了我的帮助,怕也很难压倒赵俊臣吧?” 霍正源却是信心满满,说道:“陈侍郎你虽然受了赵俊臣的冷遇,但这段时间以来毕竟还算是赵俊臣一派的官员,想来赵俊臣的许多事情,终究还是无法瞒过陈侍郎你吧?如此一来,有了黄阁老在朝中的权势影响,再加上陈侍郎你的临阵倒戈让赵俊臣措手不及,又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见陈东祥沉吟,好似有些犹豫,霍正源趁热打铁,连忙又说道:“更何况,就算陈侍郎你转投黄阁老之后,咱们依旧无法奈何得了赵俊臣,陈侍郎你也不会损失什么,黄阁老定然会力保你无忧,绝不会让陈侍郎你受到赵俊臣的打压报复,也依然会全力保举陈侍郎你,毕竟陈侍郎你转投黄阁老之后,就等于黄阁老扇了赵俊臣的脸面,黄阁老又怎可能放弃于你? 另外,听说赵俊臣在拉拢陈侍郎的时候,曾卖给了陈侍郎一些‘悦容坊’的股份,若是陈侍郎转投黄阁老之后,这些股份怕是要被收回的,而‘悦容坊’的收益固然让人眼馋,但黄阁老也绝不会让陈侍郎你吃亏,听闻陈侍郎的妻舅马林是永平府下的知县,只要陈侍郎你同意转投黄阁老,黄阁老就马上保举他担任都转运盐使司的副使,陈侍郎你也知道,都转运盐使司的油水,可要比‘悦容坊’的一些股份多得多了。” 听霍正源这么说之后,陈东祥抬头看了霍正源几眼,见霍正源神色认真,却又是信心满满,显然已是把黄有容对自己的底线给说了出来,眼中不由露出深思之色。 ——无论成败,黄有容都会在朝中保举陈东祥,并担保陈东祥不受赵俊臣的打压报复,此外还保举陈东祥的妻舅担任都转运盐使司的肥差;若是能够成功的扳倒赵俊臣或者赵俊臣的左膀右臂左兰山,还会在朝中力保陈东祥升任户部或者工部的尚书职位。 考虑到如今陈东祥在赵俊臣门下的尴尬地位,这份收买条件已经足够优渥了,却是由不得陈东祥不动心。 不过,陈东祥还有一些自己的考虑,却也不愿意轻易转投黄有容。 于是,在霍正源的注目之下,陈东祥思索片刻后,终于说道:“此事实在重大,不知霍大学士可否容许我考虑些时间?不过还请霍大学士放心,这段时间不会太长,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在明天早朝之前通知于你。” 陈东祥的这番表态,让霍正源有些不满,在霍正源看来,如此优厚的条件,自己又亲自出面相邀,不仅好话说尽,其中的利弊也皆是分析了明白,陈东祥却还在犹豫迟疑,实在是有些不识抬举了。 不过,这般时候,霍正源自然不愿意与陈东祥翻脸,更何况陈东祥的表态,证明他已是动心了,所以还是强忍着自己心中的不满,笑着说道:“自然无碍,不过还请陈侍郎你能认真考虑,不要辜负了黄阁老与我的一片诚心啊。” 陈东祥眼神变幻之间,点头沉声道:“自然如此。” 接下来,在霍正源的招呼之间,两人开始举筷就食,席间霍正源依然是时有鼓动暗示,但陈东祥却是不大接话,只是对待霍正源的态度,要比最开始的时候亲近了许多。 ~~~~~~~~~~~~~~~~~~~~~~~~~~~~~~~~~~~ 最终,随着宴席结束,霍正源与陈东祥的最初交涉,也终于结束了。 虽然并没有什么确切结果,但两人对于相互的态度与底线,也皆已是心知肚明。 尤其是霍正源的态度已是表明,接下来就看陈东祥在仔细考虑后的立场选择了。 不过,霍正源对此却是信心满满,在霍正源看来,陈东祥已是动心,只是还暂时不能下定决心罢了。 所以,在结束宴席的时候,霍正源的心情看上去颇是不错。 ………… 在宴席结束之后,陈东祥当先离开了悦客来酒楼,然后坐着马车回到了自己的府邸,接着为了不引人注意,又更换了官服之后,换乘了轿辇去工部衙门办公了。 虽然陈东祥此时的心中,正在为是否要真的背叛赵俊臣转而投靠黄有容而犹豫迟疑着,但他城府颇深,在离开了悦客来酒楼后,寻常人等却也看不出来他的神色变化。 只是,就在陈东祥犹豫着自己接下来的抉择的时候,却没有想到,他去悦客来客栈时跟随在身边的马车车夫,在陈东祥离府后,却也很快的悄然离府,然后向着城西方向走去。 对此,陈东祥府中人并不奇怪,这位车夫是京中新近兴起的同济庙的信徒,而京城城西,也正是同济庙所在的位置! ~~~~~~~~~~~~~~~~~~~~~~~~~~~~~~~~~~~~ PS:今天第三更,五千字大章节,今天共更新一万六千字!明天还会更多些!(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九十八章.容忍野心. 赵俊臣当初之所以要扶持同济庙在京城中的发展,就是想要借着同济庙在京城发展信徒的机会,来扩充自己在暗中影响力,并使同济庙可以成为自己的重要情报机构之一。 如今,同济庙在京城之中已是初具规模,不仅在民间百姓中信者甚众,连带着还有许多朝中的低级官员、以及一些高层官员的府中人物,也都被同济庙发展成为信徒。 而自从方茹接手了同济庙的事宜后,更是把其中不少信徒收买成为了潜伏于各处的探子,为赵俊臣暗中效力,而同济庙则成为了这些探子们的通报消息之地。 当然,利用宗教发展权势,尤其是同济庙这种不伦不类的教义,实在是有些邪教乱国的意思,一旦被人发觉,即使赵俊臣也不好脱身。 所以那些被收买成探子的同济庙信徒,完全不知道他们究竟是在为谁效力,只是在收钱之后,借着时常去同济庙拜神的机会,把各自收集到的消息汇报给各自的上线。 事实上,整个同济庙上下,至今也只有张道全等寥寥几位核心人物知道背后赵俊臣的存在。如此一来,一旦事情败露,赵俊臣也很容易就能够摘脱干系。 而工部侍郎陈东祥,被赵俊臣视为自己门下的不稳定因素,自然是同济庙的重点发展对象之一。 事实上,如今陈东祥的府中,如今已是有三人被同济庙发展成为信徒,然后又被方茹收买成为探子。 其中,一人是陈东祥府里的管事,一人是陈东祥的宠爱小妾,还有一名,正是时常伴随陈东祥出入府衙的马车车夫! 可以说,如此一来,陈东祥每天的一举一动,都难以逃过赵俊臣的耳目,只要赵俊臣有心,他甚至可以轻而易举的知道陈东祥每天究竟是穿着怎样的内衣裤,早晚饭都吃了怎样的食物! 所以,陈东祥这次秘密前往悦客来酒楼赴宴的事情,通过这位马车车夫,同济庙方面很快就得到了消息,然后又很快的通报给了方茹。 而方茹一向做事干练,又颇具眼光,在得到消息后,马上就意识到了这其中怕是有什么隐情,就派人去悦客来酒楼打探人字号单间的消息。 虽然霍正源这次是隐瞒身份在悦客来酒楼定的宴席,但通过酒楼伙计的描述,以及其他各方面消息的推断,方茹还是很快就确定了,这次陈东祥在悦客来酒楼秘密会见的神秘人物,正是黄有容一党的核心人物之一的文渊阁大学士霍正源! 于是,眼见事关重大,这般消息也很快就被方茹通报给了赵俊臣。 而在赵俊臣得到消息的时候,距离陈东祥离开悦客来客栈,也不过是才刚刚过了一个多时辰罢了。 在这个通讯不便利的时代,这般效率,已是神速,足可见方茹所经营的情报网能力之强了。 ………… 赵府书房中,在支开了楚嘉怡之后,听了方茹的汇报后,赵俊臣不由笑了。 “不错不错,我对同济庙那边投入了这么多的银钱与关注,如今总算是有所回报了。这段时间以来,同济庙那边迟迟不见成绩,我还以为自己当初扶持同济庙的主意只是想当然耳,诸般投入已是要打水漂了,如今想来,却还是我太心急了。” 听到赵俊臣这么说,方茹却是笑道:“原来老爷你是这样看待同济庙的,亏茹儿还以为老爷您当初把同济庙交给茹儿负责,是对同济庙和茹儿寄以厚望呢,原来是不抱希望所以才交给茹儿的,可怜茹儿这些日子以来为同济庙那边的事情费心费力,没想到老爷却是根本已是不抱希望了。” 此时没有外人,方茹的这种讨巧埋怨,却也算是一种闺中趣味了。 赵俊臣见方茹如此,不由失笑道:“我这明明是在埋怨自己的不对,怎么又招惹到你不开心了?由你来办事我又哪里会不放心?这次陈东祥的事情,不过一两个时辰就查探了究竟并让我得到消息,想来即使由我亲自去做,也没法做的更好了。怕是十有八九还不如你。” 见赵俊臣神色轻松,丝毫不以陈东祥秘密接触霍正源为意,只是一味的与自己笑谈,方茹不由问道:“老爷,那陈东祥天生的反骨,这次又与霍正源秘密相会,考虑到如今的朝中形势,怕正是居心叵测意图不轨,老爷你就丝毫不担心吗?” 赵俊臣轻轻一笑,说道:“若是我事先不知情,那陈东祥在朝中突然临阵倒戈,说不定还真会是一场大麻烦,但如今我既然已是知情了,只要早做准备,那也就没什么可担心了,说跟到底,如今的优势在我这边,面对形势变化,也是应对有余。” 赵俊臣虽然神色轻松,但方茹想到陈东祥竟是打算背叛赵俊臣,却是眼中闪过了一道冷光,然后银牙轻咬,问道:“这个陈东祥,老爷你打算如何处理?他这般的作为,却是不能轻易放过了。” 出乎方茹意料的是,提及到陈东祥的有意背叛之后,赵俊臣竟然没有任何生气的意思,反而面露深思之色。 而见到赵俊臣沉思,显然是在考虑如何处置陈东祥,方茹也就不再开口说话,只是默默的等待着赵俊臣的决定。同时方茹也是心中急转,思考着她手中的那些资源,又哪些可以帮助到赵俊臣。 一时间,方茹的脑中已是闪过了七八条主意,从暗杀到陷害一应俱全,全都是狠辣至极的计策。 毕竟,方茹虽然对赵俊臣痴心一片,但毕竟性子偏激,对于赵俊臣以外之人——尤其是那些可能危害到赵俊臣安危的人——可是无情的紧。 然而,出乎方茹意料的情况发生了。 只见赵俊臣沉吟良久后,突然轻叹一声,说道:“我想,我还是应该再给那陈东祥一次机会。” “再给他一次机会?”听赵俊臣这么说,方茹不由一惊,问道:“老爷你打算放过那陈东祥?他可是打算背叛老爷你!怎么可以轻易放过他?!” 赵俊臣挥手淡声道:“陈东祥的性子,我也算是了解,以黄有容的手段,怕是没那么容易能够收服他,尤其是在这般时候。他这次虽然与霍正源见了一面,但若要说他已经下定决心背叛于我,却也并不一定。” 见方茹犹自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显然是不认同这般想法,赵俊臣又叹息一声,说道:“陈东祥如今之所以与我离心离德,却也是我对他的不公,如今他在我门下的尴尬局面,渐渐被边缘化,更是我刻意的一手营造推动而成。他如今想要背弃于我,可以说是理所当然的,若是易地而处,我怕是也会是同样的心思。 其实,当初我之所以能够扳倒温观良,陈东祥他居功至首,按理说我本是应该奖赏回报于他才对。然而陈东祥的野心实在是太大了,所以我不仅没有奖赏他,反而时常敲打,并对他颇是冷待,而左兰山他们见到我的这般态度后,为了不见疑于我,也是刻意的与他疏远了关系。从而让陈东祥在我的门下彻底的被边缘化了。” 方茹听赵俊臣这么说,不由诧异道:“既然他如此野心,那就更不应该放过他了,为何老爷你还打算再给他一次机会?” 赵俊臣轻笑道:“当初我的根基尚还不稳,而陈东祥的野心,却已是超出了我的容忍范围之外,那时候若是重用于他,说不定就会被他架空了,所以我才会刻意的将他边缘化,让他的野心无从实现。然而如今事易时移,我在朝中的根基已是稳固,权势影响也远非当初可比,对于门下官员的野心,也是愈发的可以容忍了,当初对于陈东祥的那些顾虑,如今亦是不复存在,再加上陈东祥本身也算是一个人才,那么再给他一次机会,趁机还了当初亏欠他的公道,还可以让门下的其他官员心生信服,又有何不可?” 说到这里,赵俊臣摇了摇头,悠悠道:“其实,一些容人之量,我还是有的,门下的官员有些野心,也不是坏事,只要不超出我的容忍范围,我还是乐见其成的。只要为他们野心指明了实现的方向,这些野心之人其实还算好控制,甚至还会是我在朝中扩充权势的最好助力,而陈东祥这个人,对我而言也正是如此。” 听赵俊臣这么说,方茹无奈,但见到赵俊臣的态度明确,却也不愿忤逆赵俊臣的意思,只好点头道:“既然老爷你这么说了,那就再给陈东祥一次机会就是,大不了我这边再看紧他一些,不让他那边出什么篓子就是了。” 赵俊臣呵呵一笑,却也没反对,只是缓缓说道:“官场之中,上位之人,总是有多大的权势地位,就有多大的容人之量,有多大的容人之量,才会达到多大的成就。若是一个官员,没有与他地位相匹配的心胸,只知道一味的猜忌,最终也成不了什么大事。不过,你那边盯紧些陈东祥,却也是以防万一,就累你多费些心思了。” 方茹不置可否,只是问道:“那老爷你又打算如何再给那陈东祥一次机会?” 赵俊臣沉吟片刻后,说道:“事到如今,我怕是要亲自与他见上一面了,不过在这般情形下,或许让陈东祥假装投靠黄有容,未尝不是一招妙棋……恩,茹儿,我现在写一封密信,你派人把他交给工部郎中王平。” 工部郎中王平,不过是朝中五品官员,一个小人物罢了,方茹还是第一次听说,却也不知赵俊臣为何会突然给这样的人写密信。 不过方茹也知道,赵俊臣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都在全盘的布局朝野,埋下了许多不为人知的伏笔与棋子,其中有许多即使是方茹这样的亲近之人也不知周全。 而这个工部郎中王平,想来也是赵俊臣在朝中步下的伏笔棋子之一了,所以方茹也不多问,只是点头答应了。 ………… 就这样,时间在不知不觉间,已是临近了傍晚。 陈东祥今天这一整天,都在思考着究竟要不要背弃赵俊臣转而投靠黄有容的事情,而工部的诸般公务,在这般情况下,却也没有处理多少。而工部衙门人来人往,公务接连不断,更是让陈东祥思虑不清,分神不宁。 眼见着即将可以收工回府,陈东祥不由长出了一口气,打算在回府之后,好好的理清思路,决定自己接下来的选择。 其实,陈东祥一向都是一个性子果断之人,当初要背弃温观良转投赵俊臣,亦是没有多大的迟疑,说干就干了。 但这一次,陈东祥却满是迟疑。 无他,黄有容收买陈东祥的诸般条件,虽然让陈东祥十分动心,但陈东祥却不确定,在这场赵俊臣与黄有容的党争之中,黄有容究竟能否获得最终的胜利? 在赵俊臣门下的这段时间,陈东祥虽然被赵俊臣冷遇,甚至被渐渐的边缘化,但眼看着赵俊臣在庙堂之中渐渐崛起,眼看着赵俊臣为实现目的而施展的诸般手段心机,陈东祥却最是了解赵俊臣的能耐城府,对于赵俊臣,也再不敢有任何的小觑。 在陈东祥看来,赵俊臣这个人不仅心机深沉、手段高超,更是一个行事极为谨慎、且谋虑深远之人,满朝上下虽然百官林立,但实际上能与赵俊臣相比者,却也不过寥寥几人罢了。 如今,赵俊臣既然敢与黄有容发起一场党争,那么以陈东祥想来,怕是赵俊臣已在心中有了必胜的计划与把握,否则以赵俊臣的心性,是绝不会轻易挑起这场党争的。 而对于阁老黄有容,陈东祥的看法,却是与赵俊臣一致,不过是首辅周尚景为了避免朝中形成他一家独大的局面从而引起德庆皇帝的猜忌,所以才刻意留下的在门面上的“政敌”罢了。 事实上,真正能够对首辅周尚景产生威胁的对手,比如即将返朝担任太子太师的南京吏部尚书王保仁,都已是早早的就被周尚景排挤出朝廷中枢之外了。 可以说,黄有容之所以能够担任内阁阁老,固然是因为黄有容尚有些能耐,但更多地还是因为周尚景没有出手对付黄有容,而不是黄有容本身有着可以与周尚景抗衡的本事。 所以对于黄有容,陈东祥其实是有些看不上的,亦不认为这场与赵俊臣的党争之中,黄有容能获得最终的胜利。 所以,陈东祥如今才会如此的犹豫——黄有容开出的条件虽然优厚,但若是最终在党争中失败,甚至因此而垮台,那么如今再怎么优厚的条件,对陈东祥而言也不过是镜花水月,反而会让陈东祥得不偿失,处境更加的不堪。 所以,在得知了黄有容为自己开出的条件之后,陈东祥还必须要考虑清楚,在他背弃了赵俊臣并临阵倒戈的情况下,究竟能够为黄有容提高多少的胜算。 若是胜算太低,那么陈东祥并不介意马上就将黄有容收买自己的事情通报给赵俊臣,看看能否重新获得赵俊臣的信任。 只是,工部的公务繁忙,这一下午的时间,让陈东祥分心的事情太多,却也没办法考虑太多。 所以,到了衙门收工的时间后,陈东祥再也不打算有任何的停留,只是略略收拾了一下,就起身打算回府了。 然而,陈东祥刚刚起身准备离开,他的办公房间之外,突然有人叩门道:“陈侍郎可在?下官王平求见。” 听到是工部郎中王平的声音,陈东祥不由一愣。 如今工部上下,尽皆是赵俊臣的门下官员,这王平自然也不例外。 但这段时间以来,因为陈东祥受到了赵俊臣冷落的缘故,被工部同僚看在眼中之后,亦皆是有意无意的与陈东祥疏远关系,却唯有这个王平,对待陈东祥依然亲热。 再加上王平虽然仅只是工部的五品郎中,但在工部的资格却很老,却是让陈东祥不由的敬重于他。 所以,在听到王平求见后,陈东祥也不敢怠慢,连忙开门相见。 打开房门后,却见王平含笑站在房外,好似遇到了什么喜事,神色间颇是欢愉。 “陈大人,下官今天遇到了一件喜事,奈何工部上下官员,能与下官知心的却是不多,有心邀请大人相聚分享,不知大人可否赏脸到尚贤楼一聚?” 门外,王平向着陈东祥拱手笑道。 听到王平的邀请,陈东祥不由有些犹豫。 陈东祥自然明白王平口中的“奈何工部上下官员能与下官知心的却是不多”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不外乎就是在工部上下官员尽皆疏远了与陈东祥的关系之后,却唯有王平依然与陈东祥关系密切,所以连带着王平也被疏远了。 所以,听到王平的这般理由后,陈东祥犹豫了片刻后,虽然不愿意再多生纠葛,一心想要回府考虑事情,但终究还是无法拒绝,只能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恭敬不如从命了。” ~~~~~~~~~~~~~~~~~~~~~~~~~~~~~~~~~~~~ PS:今天第一更,依然是二合一五千字大章节。求下赞!(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百九十九章.食不知味. 王平领着陈东祥来到尚贤楼后,刚往前走了两三步,却好似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开口道:“陈大人,您可先到楼上包间稍候,我在这里定下了几道孔府菜,这孔府菜虽然雅致可口,但就是准备的时间太长,我先去厨房那边催促一下,马上就回来。” 说着,王平也不待陈东祥拒绝,就自顾自的向着酒楼厨房的方向走去了,陈东祥虽然出声阻拦,但王平却好似完全没有听到一般,只是充耳不闻。 见到王平这般作为,陈东祥不由眉头微皱,在他印象之中,王平的性子一向沉稳谨慎,不像是这般失礼的人。 但陈东祥一时也没有多想,只是暗暗摇头,然后让身旁的酒楼伙计领路,打算先行前往包间等候。 只是,在酒楼伙计的带领下,进入王平定下的包间中后,陈东祥抬头看去,入目所及的情景,却是让他身子猛地一震! 只见在包间之中,诸般菜肴皆已是准备妥当,这一整天当中都在盘桓在陈东祥脑子的赵俊臣,此时却一身便装,坐在酒桌一旁,正含笑看着眼前的陈东祥,打量之间,神色意味深长。 而领路的店小二,却好似根本没有注意到酒桌旁还坐着一位赵俊臣,只是冲着陈东祥微微躬身行礼后,就悄然离去了。 赵俊臣这般毫无预兆的突然出现,又好似别有目的,在心中有鬼的情况下,即使以陈东祥的城府深沉,此时也是不由的有些慌乱。 “赵、赵大人您为何会在这里?” 陈东祥先是下意识的开口询问,而落入自己的耳中后,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在紧张之下,竟是有些沙哑。 见陈东祥这般模样,赵俊臣微微一笑,抬手一指身旁的座位,淡声说道:“王平他家中有急事,临时赶回去了,所以今日这场酒宴,就由我来招待陈大人你了,还请陈大人入席说话。” 对于赵俊臣的这般理由,陈东祥自然不会相信,但通过赵俊臣的这一番话,陈东祥却也猛然间明白了许多事情。 怪不得在工部上下尽皆疏远自己的同时,唯有王平待他如故,甚至还要比从前更加亲热一些,原来这一切都是赵俊臣的背后授意! 而赵俊臣之所以会有这般授意,自然是为了让王平监视自己,可以时刻留意自己的动态。 今天王平邀请自己聚宴,怕也同样是赵俊臣的指示! 只是,赵俊臣为何要在这里与自己相见?又为何要如此的神秘行事? 自己如今毕竟还是赵俊臣门下的官员,赵俊臣若是想要见自己,只要招呼一声不就行了?又何必像这样的大费周章?还把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王平给暴露了? 难不成……赵俊臣已是知道了自己今天与霍正源秘密接触的事情了? 想到了最可怕的可能性之后,陈东祥竟反而冷静了许多。 毕竟,陈东祥还没有真正的投靠黄有容,更还没有对赵俊臣造成伤害,一切都还有回旋余地。 ~~~~~~~~~~~~~~~~~~~~~~~~~~~~~~~~~~~~ 在心思百转之间,陈东祥已是重新整理了心中情绪,举步走到赵俊臣的身前,并躬身行礼道:“下官见过赵大人!刚才猛然见到大人,惊疑之下,一时间忘了行礼,失了规矩礼节,还望大人勿要怪罪。” 见陈东祥这么快就平静了下来,赵俊臣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欣赏。 在赵俊臣门下,能有这般城府心机的人,可着实不多。 可惜,往往愈是有城府、有本事的人,就往往也愈是难以知心、难以掌控。 这般想着,赵俊臣已是笑道:“说过很多次了,都是自己人,私下相见的时候,不必有那么多的规矩,坐下说话吧。” 听赵俊臣这么说,陈东祥也就不再拘谨,走到赵俊臣身边的位置上坐下了。 待陈东祥落座之后,赵俊臣已是举筷,又笑道:“来来来,咱们边吃边谈,都说这尚贤楼的菜肴最是美味,可我却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刚才一直在等着陈大人,眼见美味就在手边,却不好意思先行动筷,着实难耐,如今陈大人来了,我也总算可以尝一尝这里的菜肴究竟是否如传说一般可口了。” 听赵俊臣这么说,陈东祥也好似已经忘了这是王平摆下的宴席,只是跟着赵俊臣下筷,并回话道:“是下官来的太迟,让大人您久候了,还请大人见谅。” 赵俊臣笑道:“说起来,你们工部衙门也不过刚刚收衙,是我来的太早了,又哪里是你的不对?” 说话间,赵俊臣夹起了一筷糟煨鳜鱼放入自己面前的碟子,然后仔细品尝,接着双眼微闭,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不错,确实美味。”赵俊臣细细品尝了一口后,连连点头道:“我不懂厨艺,但也听说这道糟煨鳜鱼最是考验手艺,寻常厨子是根本做不好的,而这尚贤楼里的糟煨鳜鱼,不腥不腻,美味可口,这里厨子的手艺,怕已是不下宫中的御厨了。” 听赵俊臣这么说,陈东祥正打算随声附和,然而,还没等陈东祥开口,赵俊臣却是话题一转,又说道:“听说,整个京城之中,真正能做好这道糟煨鳜鱼的酒楼,满打满算也只有两家,除了这尚贤楼之外,好似还有一家叫做悦客来的酒楼,却也不知那悦客来酒楼的糟煨鳜鱼,与这里的相比是否更加美味。” 赵俊臣的语气之间,好似只是随意之谈,又好似意有所指。 而听到赵俊臣突然提及“悦客来酒楼”,陈东祥原本已是冷静下来的心神,又是不由的一震! 他今天与霍正源秘密会面的酒楼,正是“悦客来酒楼”!而这道“糟煨鳜鱼”,也正是悦客来酒楼最拿手的菜肴之一! 至此,陈东祥已是十有八九的确信,今天他与霍正源的秘密会面的事情,怕已是被赵俊臣得到消息了。 只是,因为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处理这般情况,又尚还抱着一些侥幸,所以陈东祥犹豫了片刻后,终究还是没有向赵俊臣坦白交代,只是小心翼翼的说道:“那悦客来酒楼,不过是京中的寻常酒楼,糟煨鳜鱼虽然是它的招牌菜之一,也还算是美味,但与尚贤楼这般名满京城的大酒楼相比,想来还是远远不如的。” 赵俊臣一脸好奇的问道:“哦?这道糟煨鳜鱼,在尚贤楼这边,只是一道寻常菜肴罢了,但在悦客来酒楼那边,却已是最出名的招牌菜,但听陈大人的意思,那悦客来酒楼的糟煨鳜鱼,竟还不如尚贤楼的美味?” 陈东祥只觉得赵俊臣的话中有话,不敢怠慢,连忙说道:“悦客来酒楼的厨子能力有限,又如何可以与尚贤楼相提并论。” 赵俊臣转头看着陈东祥,却是神色认真的问道:“也就是说,若是可以在尚贤楼饮食,就大可不必再去悦客来酒楼了?” 陈东祥说道:“自然如此。” 赵俊臣一副受教的表情,依然是用那种好似随意、又好似意有所指的语气,淡淡的笑道:“也是,既然尚贤楼的菜肴更加美味的话,那又何必再去悦客来酒楼?” 依陈东祥想来,此时在赵俊臣的口中,悦客来酒楼代表着黄有容一党,而尚贤楼则代表着赵俊臣一党,赵俊臣的言语看似随意,却又像刀锋一般犀利,让陈东祥愈发的不敢怠慢,只是连连点头应是。 ~~~~~~~~~~~~~~~~~~~~~~~~~~~~~~~~~~~~~~ 接着,赵俊臣就好似寻常的贪吃食客一般,开始不断的品尝着各式佳肴,又不断的与陈东祥点评着各种美味,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 而陈东祥在心中有鬼的情况下,总觉得赵俊臣每句话都是意有所指,却是如同嚼蜡一般,再怎样的美味佳肴,落入口中后,也是食不知味。 另一边,赵俊臣眼看着陈东祥神色之间变幻不定,但就是不主动坦白交代事情,想来是陈东祥的心中还抱着侥幸,不由眉头微皱,却是叹息一声后,突然放下了手中碟筷,话锋一转缓声说道:“今天与陈大人一起,却也是吃的尽心,不过你我今天说了这么多的闲话,却也该谈些其他事情了。” 见赵俊臣如此,陈东祥不由的心中一沉,却也不敢插话,只是垂首道:“大人请说。” 赵俊臣一副请教的模样,问道:“如今咱们在朝中,已是与阁老黄有容彻底杠上了,双方势同水火,可以说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只是咱们虽然尚且还占着上风,但却也无法轻易获胜,这场争斗恐怕是要旷日持久了。而陈大人你,在我的门下官员之中,是数一数二的出众人物,面对这般情景,不知可有什么办法教我?” 陈东祥沉吟之间,还是决定认真回答,沉声道:“大人大可不必担心,目前的形势虽然僵持着,但毕竟还是咱们占着上风,而且咱们如今已是准备充分,又强占了先机,今后的形势只会对咱们越来越有利,黄有容一党的最终败落,已是不可避免。” 赵俊臣似笑非笑,问道:“哦?庙堂上的形势,一向最是变幻莫测,任谁也猜不到第二天究竟会发生怎样的变化,但陈大人你竟是如此的信心十足?” 陈东祥沉声道:“朝中的形势虽然多有变幻,但下官却是对大人有信心,下官知道大人一向是行事谨慎,如今既然是主动挑起了这场争斗,想来心中已是有了必胜的把握与计划,所以下官对于咱们的最终获胜,自然也是信心十足。” 赵俊臣笑道:“你倒是看得起我,不过这一番话,倒也不算是说错,这次与黄有容的党派争斗,我的确心中有些计划。而我如今的这些所作所为,其实都还只是伏笔罢了。” 见赵俊臣承认了自己心中已是有了必胜的计划,陈东祥并不意外,只是垂头听着赵俊臣继续说下去。 而赵俊臣却是双眼直视着陈东祥,神色认真的问道:“陈大人,若是我现在向你明说,我如今与黄有容的这场党争,其实结果早已是注定了,无论期间发生了什么变故,待陛下他结束了南巡回京之后,黄有容都必然会垮台,我也必然会获胜,不知你信是不信?” 听到赵俊臣这么说,好似预言,又好似宣判,陈东祥不由的又是身体一震。 虽然陈东祥早就想到,赵俊臣之所以敢主动挑起这场党争,定是有了必胜的计划筹谋,但却也没想到赵俊臣竟然会对自己的计划这般自信,甚至连黄有容垮台的时间都计算好了。 下意识的抬头看了赵俊臣一眼,却见赵俊臣神色认真坦诚,没有丝毫说谎或者开玩笑的意思。 所以,陈东祥垂首道:“大人深谋远虑,所作所为,皆是意图深远,下官自然是信服的。” 赵俊臣听陈东祥这么说,不由笑得很开心,说道:“你信了就好。可惜的是,能像陈大人这般信我的,终究只是少数,如今就算是左兰山、詹善常他们,眼看着如今朝中形势僵持,都还有些惴惴不安,甚至更有些人心中怀着别样心思,立场态度摇摆不定,却不知这场党争的结果其实早就注定了,我还真怕那些人会在这个时候做错了选择,最终耽误了自己。” 说到这里,赵俊臣双眼微眯,直视陈东祥,又说道:“若是明明知道尚贤楼的菜肴更加可口,却偏偏还要选择悦客来酒楼,也最多只是错过了一顿美味佳肴,但在官场之中,明明已是知道了最终的胜者,却偏偏抱着些许侥幸心思,去挑选一个注定的失败者投靠,对官场中人而言,却是错过了一辈子的机会,陈大人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听赵俊臣这么说,陈东祥只觉得额头鬓角间冷汗淋淋,却是终于再也不敢心存侥幸,突然站起身来,“扑通”一声跪在赵俊臣面前。 “大人,下官有要事禀报!”(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章.反间. “大人,下官有要事禀报!” 见陈东祥突然跪下,声音沉凝,又表情严肃,赵俊臣微微一笑,知道在自己诸般的明暗敲打之下,陈东祥终于不敢再心存侥幸,这是要坦白交代事情了。 于是,就好似惊疑,又好似早有预料,赵俊臣低头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陈东祥,皱眉问道:“陈大人这是怎么了?你我不过私下见面闲谈,究竟是什么事情,竟是如此严重?还需要行如此大礼?” 话虽这么说,但赵俊臣也没有让陈东祥起身,更没有丝毫要扶他的意思。 陈东祥自然也不会把赵俊臣的惺惺作态当真,只是垂头大声说道:“启禀大人,今天午时,下官被人约到悦客来酒楼相见,在那里见到了阁老黄有容的心腹、文渊阁大学士霍正源,而那霍正源,竟是想要鼓动下官背叛大人您转而投靠黄有容,却已是被下官断然拒绝了!还请大人恕罪!” 赵俊臣似笑非笑道:“哦?当真是断然拒绝了?” 陈东祥一副神色坚定的模样,沉声说道:“下官对大人忠心耿耿,又怎会理会黄有容他们的招揽?自然是当场就拒绝了!” 陈东祥的这一番禀报,可谓是避重就轻、真假参半,但赵俊臣却也没有去刻意深究。 官场之上,相互之间,总是真真假假,都把虚伪当做了常态,只要大家在面子上能过得去,没有损害到各自的利益,也就不会有人去刻意拆穿,若真是有人拆穿了这些虚伪,只会让所有人都显得像是傻瓜。 最终,赵俊臣只是上下打量了陈东祥几眼后,终于伸出双手把陈东祥扶了起来,笑眯眯的说道:“陈大人你既然已是断然拒绝了黄有容那边的招揽,如今又主动坦白……虽然稍迟了一些……但已是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又何罪之有,更何必下跪请罪?太严重了,快快起身吧。” 见赵俊臣亲自相扶,双臂用力之间不似做假,陈东祥也不敢太是惺惺作态,只是顺着赵俊臣的上扶站起身来,但态度依旧恭敬,垂头说道:“多谢大人能宽心理解!下官日后必然为大人忠心耿耿,效犬马之力!” “你有这般心思就好。”赵俊臣说了这么一句之后,却又突然叹息了一声,说道:“只是,这次黄有容那边既然想要招揽你,你这么快的拒绝,却是有些太可惜了,否则,若是你能够借机潜入到黄有容那边,说不定反而是一件好事……当真是可惜了……” 听赵俊臣这么说,陈东祥微微一愣,若有所悟道:“大人您的意思是……?” 赵俊臣耐心解释道:“其实,你也明白,我这次主动挑起与黄有容的冲突,就是想要扩充咱们这些人在朝中的权势影响,说白了,也就是眼馋黄有容手中的那些势力,想要争抢到自己手中罢了。可惜,如今我虽然有信心让黄有容倒台,但如何接收黄有容的那些势力影响,却还没有太多的办法。若是这次你能够借机潜伏到黄有容一党之中,与黄有容的那些门下官员搞好了关系,等到日后黄有容垮台了,咱们再想要接收黄有容的势力权柄,却也要方便许多。” 说到这里,赵俊臣连连摇头,叹息道:“这原本是一个好机会,当真是可惜了。” 赵俊臣自然知道,以陈东祥的谨慎性子,如今面对黄有容一派的策反与招揽,固然没有可能当机立断的投靠过去,但若是说陈东祥真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是“断然拒绝”了黄有容一派的招揽,却也更加没有可能。 所以,赵俊臣之所以说出了这么一番话,就是想要让陈东祥主动请缨了。 另一边,听到赵俊臣的解释后,陈东祥也终于明白,赵俊臣为何要与自己这般隐秘相见了。 在黄有容一派想着要策反陈东祥的时候,赵俊臣不仅没有因此而戒备,反而想要借着机会施展“反间计”!并可以在日后黄有容倒台时抢先一步的接收黄有容的所有势力! 想到这里,即使以陈东祥的自视甚高,此时也不由为赵俊臣的深谋远虑而心生敬佩。 所以,在沉吟片刻后,陈东祥眼中闪过了决绝之色,说道:“大人若是想要让下官借机潜伏到黄有容那边,其实也还有机会,下官虽然断然拒绝了黄有容一派的招揽,但那霍正源似乎并没有死心,所以只要下官接下来态度稍有缓解,借机潜伏到黄有容门下,也并不困难。只是……” 说到这里,陈东祥话语微顿,又犹豫的看了赵俊臣一眼。 见到陈东祥的神色变化,赵俊臣却好似早已经料到了陈东祥的心思,接口说道:“只是,那黄有容之所以想要招揽你,只是为了借着你的手来对付我,而你若是进入黄有容的门下后,完全没有任何的成绩功勋,也不会受到黄有容一派的信任与重视,可是如此?” 陈东祥垂头道:“大人明察万里,下官佩服。” 赵俊臣笑道:“关于这些,我自然是早已经想到了。” 说话间,赵俊臣从袖口中抽出一份纸张,然后将它递给了面前的陈东祥。 陈东祥恭敬的接过,接着展开一看,心中竟是顿时一冷。 ~~~~~~~~~~~~~~~~~~~~~~~~~~~~~~~~~~~~ 原来,在份这纸张上面,正罗列着许多官员的名字,在名字的旁边,又注释着这些官员的一些罪名罪证! 最重要的是,这些官员,不仅全都是出自于赵俊臣的门下,其中更有许多人,还在赵俊臣的门下资历颇深,早在赵俊臣吞并了温观良的势力之前,就已是投靠了赵俊臣!虽都只是些户部的郎中与员外郎,却已是投靠赵俊臣许多年了,为赵俊臣掌控户部立下了不少功勋,对赵俊臣也是忠心耿耿! 但此时,赵俊臣突然将这些官员的名字、以及这些官员的罪名罪证都一一罗列了出来,并交给了陈东祥,有着怎样的意图打算,却已是很明白了。 赵俊臣这是打算借着这次党争的机会,通过陈东祥、并借着黄有容的手,彻底铲除掉这些官员!! 思及这些人对赵俊臣的耿耿忠心,以及这些年来对赵俊臣的功劳苦劳,如今赵俊臣的这般态度,即使以陈东祥的自私性子,此时却也是不由的心中发冷。 陈东祥的思绪变化,一旁的赵俊臣自然看的明白。 只听赵俊臣叹息道:“如你所猜想,这份纸张上所罗列的官员名字,正是你日后为黄有容递上的投名状!这些官员,有许多都是我门下的老人了,在你投靠了黄有容之后,若是能帮着黄有容把他们给整治了,想来黄有容一定会重视你的。” “可是,据下官所知,这些同僚们,一向是对大人您忠心耿耿……” 陈东祥抬头看着赵俊臣,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赵俊臣却摇了摇头:“这段时间以来,我在朝中的势力扩充太快了,所招收的那些门人,也皆是鱼龙混杂,有的没能力,有的太能坏事,又有的人干脆就是别派安插在我门下的探子,对你我日后的发展,却只是有害无利,所以借着这次与黄有容党争的机会,倒是正好可以清理一番。” 说到这里,赵俊臣又是一声叹息,说道:“只是可惜,这其中还有一些人,是在户部跟随我多年的老人了,忠心与能力,皆是不差,但从前被我惯坏了,却是太过贪心,如今户部被他们搞的乌烟瘴气的,使我如今想要做些什么事情,也都是有心无力。 我其实一直都在给他们机会,不仅给了他们许多别的好处,更是一再警告,只希望他们能够收敛一些,可惜这些人实在见不得银子,仗着有我的庇护,行事太肆无忌惮!再这么下去,户部迟早都会被他们掏空,而户部一向是我在朝中的根基所在,若是户部出了意外,大家都没好处,所以为了全局考虑,虽然明知道他们的忠心与能力,却也只能忍痛把他们抛弃了。” 说话之间,赵俊臣目光炯炯的看着眼前的陈东祥,又缓缓说道:“不过,当今世上,就是这么残酷,一个人若是看不清形势,不能适应新的变化,就总会被淘汰,在官场之上,尤其如此!这些人我明明给了机会,却一直都是屡教不改,也只能被淘汰了,我想陈大人你对于这般情况,也一定会理解的,是不是?” 赵俊臣的这一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陈东祥自然很明白。 赵俊臣这次打算借着黄有容的手清理门下官员,尤其是其中有许多官员还是对赵俊臣忠心耿耿的老人,若是传了出去,对赵俊臣在派系中的声望,定然会产生恶劣影响。所以赵俊臣的这一番话,正是在警告陈东祥,绝不可将这件事传出去。 所以,陈东祥没有丝毫迟疑,马上严肃保证道:“大人这是为了全局考虑,下官自然理解,还请大人放心,这件事下官定然会守口如瓶,绝不让第三人知道!” 听到陈东祥的保证后,赵俊臣脸上露出欢快满意之色,说道:“陈大人果然聪慧,总是一点即透,与陈大人你谈话,我也是轻松许多。” “大人过誉了。” 陈东祥垂头道。 赵俊臣这次借着党争的机会清理门下官员,对陈东祥颇是有些冲击。 如果说,在此之前,陈东祥是因为赵俊臣展露的那些心机手段,所以对赵俊臣有些顾忌的话,那么如今赵俊臣在清理门下官员时所展露的果决与无情,却是让陈东祥感到敬畏了。 不过,也正因为这件事实在是有些惊世骇俗,所以赵俊臣也不怕透漏给陈东祥知道,即使将来陈东祥真的背叛了赵俊臣,并把这件事情公布出去,世人怕也很难会相信。 另一边,赵俊臣见陈东祥已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又似乎在不经意之间保证道:“并非过誉,我这是说真的,如今在我门下,人才实在是少,像陈大人这样既忠心又有能力还心思聪慧的人才,更是难得。如今只是让陈大人担任工部侍郎的位置,实在是委屈了。” 听赵俊臣这么说,陈东祥眼中精光一闪,却也没有插话,又是垂头听着赵俊臣继续说下去。 只听赵俊臣缓缓问道:“说起来,当初我之所以能够在朝中胜了温观良、并吞并了温观良大部分的门下势力,陈大人你居功至伟,可惜我却一直没找到机会回报陈大人,陈大人你不会怪我吧?” 陈东祥连忙说道:“下官不敢。” 赵俊臣却是一副诚恳的表情,说道:“坦白说,当初我根基不稳,虽然明知道陈大人你的才干,却反而不敢轻易重用你了,但如今世易时移,也正是陈大人你发挥本领的时候了。说起来,按照我的计划,待日后陛下他结束了南巡回京之后,也就是黄有容倒台之时,但如此一来,内阁中就空出了一个位置。而对于这新阁老的位置,我是打算要全力争取的。毕竟,咱们在内阁中若是没人,实在是行事不便利。” 听赵俊臣这么说,陈东祥身体不由的微微一震,一瞬间就想到了许多。 赵俊臣虽然在朝中有些权势影响,但因为本身的资历太浅的缘故,却还不是进入内阁担任阁老的时候。如此一来,赵俊臣争取到的阁老位置,也只能交给门下官员。 而遍数赵俊臣门下,有资格有资历担任这阁老之位的,却也只剩下如今的工部尚书左兰山了。 然而,前朝的崇祯皇帝,为了避免内阁的权势太大,为了限制内阁的影响,却是定下了规矩,朝中官员若是进入内阁担任阁老后,就不得再担任其他的实职官位。 这样一来,在左兰山担任阁老后,那工部尚书的位置就空下了! 而赵俊臣此时突然提及此事,显然是有意把空出的工部尚书的位置交给陈东祥了! 从侍郎升到尚书,从三品升到二品,虽只是提升了一个品阶,但在朝中的待遇与地位,却是天差地远。 简单的说,侍郎之职位,只是为朝廷跑腿办事的,而六部的尚书职位,却已是可以参与到朝廷的政策制定了! 对陈东祥这样的野心之人而言,这自然是一个极大的诱惑。 之前霍正源虽然也提出了相似的好处,但与赵俊臣如今的许诺相比,却不过在画大饼罢了。 就在陈东祥心思急转之间,赵俊臣已是确认了陈东祥的心中想法,笑道:“可惜,我本身的资历与声望还太浅,所以这新阁老的位置,我是打算交给左兰山大人的。到了那个时候,依照先帝定下的规矩,这工部尚书的位置却又会空了下了,而这个位置,我是属意陈大人你的。” 得到了赵俊臣的准确答复,陈东祥连忙起身,大声说道:“多谢大人抬举扶持!下官今后必是为大人忠心耿耿,但有吩咐,在所不辞!” 赵俊臣笑眯眯的说道:“都是自己人,陈大人你本身也有才干,我这么做也是应该的。只要陈大人用心为我办事,这不过是才刚开始罢了,只盼陈大人你不要忘了今日的话就好!” ~~~~~~~~~~~~~~~~~~~~~~~~~~~~~~~~~~ 当陈东祥怀着复杂心情离开了尚贤楼之后,赵俊臣却没有马上离开。 一来是为了避人耳目,二来也是赵俊臣确实喜欢尚贤楼的菜肴,还打算继续品尝一些这里的美味。 随着陈东祥离开不久,很快的,许庆彦推门进入了包间。 “庆彦,你来的正好,坐下来陪我尝尝这里的菜肴,这尚贤楼在京中的名气,果然不是虚传,看来我今后要常来这里了,这里的厨子手艺,可要比咱们府里的高明不少,你也坐下来尝尝!” 听到赵俊臣的招呼,许庆彦却没有赵俊臣似的悠闲心情。 许庆彦虽然和方茹性格不合,但这一次却是和方茹的态度一样,认为赵俊臣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了陈东祥意图背叛的事情,并交给陈东祥如此重任,实在是太过大意了。 所以,坐到了赵俊臣身旁后,许庆彦虽然举起了筷子,却没有急着品尝尚贤楼的美味菜肴,只是皱眉问道:“少爷,你当真是打算用这个陈东祥反间黄有容?我看这个陈东祥不是什么好人,不仅性子自私,又实在太聪明,怕是不好驾驭啊,这次让他假装投靠黄有容,却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就真的背叛少爷你了。” 赵俊臣依然是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只是说道:“正是因为陈东祥太聪明又自私,所以他才会做出对他最有利的选择。而如今,继续为我效力,对他而言,正是最有好处的选择,既然如此,我又为何不能放心的用他?更何况,方茹那边也在帮我盯着,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说到这里,赵俊臣夹了一块龙眼凤肝放入口中,仔细品尝后,见许庆彦的表情依然是有些不放心,又笑道:“放心吧,驾驭聪明人,其实也简单,聪明人总会做出正确的选择,而我只需要把那正确的选择摆放在他们面前就行了。若是这个聪明人还不是什么好人,对我而言反而是件好事,至少,他不会因为我是一个贪官奸臣而对我喊打喊杀的。这个陈东祥他幸亏不是什么好人,人也聪明,否则的话,我反而对他不放心了。” 听赵俊臣这么说,许庆彦想了一下,却也找不到反驳赵俊臣的理由,无奈之下,只好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和赵俊臣一同品尝尚贤楼的美食了。 ~~~~~~~~~~~~~~~~~~~~~~~~~~~~~~~~~~ PS:依然是五千字的二合一大章节。(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零一章.婚事. 尚贤楼中,就在赵俊臣品尝着诸般佳肴的同时,却并不知道,一件从某方面而言将会影响他一生的事情,正在不经意间发生了。 ………… 皇宫之中,养心殿内,德庆皇帝正在处理着朝务折子,只是神色之间,却是有些心不在焉,好似正在思考着其他事情。 如今的朝野局势,还算是较为平稳,而其中能够牵动德庆皇帝心神的事情,除了太子朱和堉离京办案的事情之外,也就只剩下赵俊臣与黄有容两大派系在朝中的激烈党争了。 而德庆皇帝如今正在思考的事情,也正是赵俊臣与黄有容的这场党争! 赵俊臣的手中掌控着户部、工部、西厂三大衙门,而黄有容更是朝中的内阁阁老之一,皆是在朝中举足轻重的大人物,这两人之间的这场党争,也必然会为朝野局势带来极大的变动,所以不仅仅是德庆皇帝在关注,如今朝野之间所有的有心之人,皆是在密切关注,不敢错过期间的任何变化。 但德庆皇帝关注这件事情的角度,却是与其他人有所不同。 德庆皇帝此时更加关注的,却还是赵俊臣这段时间以来的种种变化。 说起来,自从赵俊臣前往潞安府赈灾后回到京城,前后变化之大,连德庆皇帝也觉得不可思议。 而这般变化,可以说是有好有坏。 好的方面,是赵俊臣办事能力更强了,也更会揣摩德庆皇帝的心意了,在赵俊臣的主持下,不仅是户部与内库的银钱周转日渐宽裕,极大的满足了德庆皇帝那好大喜功、穷奢极欲的心思,而且许多事情也不需要德庆皇帝主动示意,赵俊臣就已是事先准备妥当,如此一来,德庆皇帝自然是极为满意。 但坏的方面,却是赵俊臣这段时间以来,许多的言行与举动,常常会出乎德庆皇帝的意料之外,比如前些日子对都察院衙门的打压与反击,又比如现在他主动挑起了与黄有容的党争,虽然每一次赵俊臣都会有一大堆的正当理由说服德庆皇帝,但依然是给了德庆皇帝一种不好掌控的感觉。 所以,对于如今的赵俊臣,德庆皇帝的心情是颇为复杂的,即是觉得自己愈发离不开赵俊臣,同时又开始愈加的防备赵俊臣了。 ………… 不过,这次赵俊臣与黄有容的这场党争,竟是可以占据上风,让许多人大吃一惊的同时,却也让德庆皇帝看明白了许多事情——那就是,在不知不觉间,如今的赵俊臣,虽然还不是内阁阁老,但在朝野中的权势影响,却已是不下于一位朝中阁老了。 在接受了这般现实之后,德庆皇帝对于赵俊臣渐渐脱离自己掌控的事情,竟是反而觉得有些可以接受了。 毕竟,即使是皇帝,也是不可能彻底的控制一位朝中阁老的。 事实上,帝王们对于臣子们的态度,也是随着臣子的地位变化而不断变化的。 对于阁老以下的朝廷官员,德庆皇帝可以不在意他们的心中想法,可以强行的掌控他们的言行,可以召之即来弃之如屣。 但朝中那些根基稳固、门人满天下的阁老们,却绝非寻常臣子可比,已是有了与帝王讨价还价的底气,所以德庆皇帝在尽量掌控他们的同时,却也需要尽可能的笼络他们。 而如今的赵俊臣,显然已是有了可以媲美朝中阁老的权势影响,却是让德庆皇帝觉得,自己对待赵俊臣的做法态度,也需要变一变了。 毕竟,如今的德庆皇帝,还离不开赵俊臣,想要继续控制赵俊臣的话,若只是一味强行的索取,也只是引来赵俊臣的不满,却也需要给赵俊臣更多的甜头,才能让赵俊臣继续心甘情愿的为德庆皇帝效力! 只是,究竟该如何笼络赵俊臣,又该如何给赵俊臣甜头,却是让德庆皇帝有些伤脑筋。 毕竟,赵俊臣如今年纪轻轻,就已是户部尚书、西厂厂督、又兼管着内承运库了,若是再给他怎样的权柄,怕只是会引来朝野不满,却也不大合适。 而若是给赵俊臣加些虚衔荣耀,先不说赵俊臣的资历声望太浅,还不足以进爵加衔,而且那些虚衔毕竟只是虚的,怕也无法达成笼络的效果。 就这样,在想不到有效的办法之下,德庆皇帝不由觉得有些伤脑筋,下意识的眉头微皱。 而就在德庆皇帝暗思之间,手边的一份折子,却是突然引起了德庆皇帝的注意。 这是郑国公常玮之女常虹,打算嫁于宁国公张岱之子张沐,所以郑国公与宁国公联名上奏,请求德庆皇帝赐婚的折子。 郑国公与宁国公两家,虽然也算是世代勋贵,但近几代却没出过什么出众人物,在朝野间的影响已是渐渐淡了,所以对于这两家的联姻,德庆皇帝并不在意,刚才已是随手批准了。 只是,这份请求德庆皇帝赐婚的折子,却是给德庆皇帝提供了一个笼络施恩于赵俊臣的办法! 那就是,为赵俊臣赐婚!! ~~~~~~~~~~~~~~~~~~~~~~~~~~~~~~~~~~~~~ 想到了办法之后,德庆皇帝不由的精神一振,转头向身边的大太监张德问道:“说起来,赵俊臣他如今年岁多大了?” 听到德庆皇帝询问,张德自然不敢怠慢,连忙答道:“回禀陛下,赵尚书他天资过人,又得陛下的爱护,虽然已是朝中的二品尚书了,但年纪却轻,实龄好似才二十有四岁。” 回话之间,张德偷偷看了德庆皇帝一眼,心中奇怪,不明白德庆皇帝为何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他已经二十四岁了……这日子过得真快,朕记得他入朝的时候,也还不到二十岁,如今竟已是过去四五年时间了……”德庆皇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缓声感慨道:“对朝廷官员而言,二十四岁就当了户部尚书、朝中二品大员,固然是太小了些,但若是以婚娶而言,到了二十四岁还未成婚,却实在是有些太迟了。” “陛下您说的是,民间百姓,有许多男子在十五六岁时就成家了,至于朝中的勋贵子弟,虽然大都会迟一些时间,但也都会在二十岁之前娶妻纳妾。而赵尚书至今还迟迟未娶,甚至连妾室都还没有,也确实是有些不妥。”张德附和道。 暗思之间,德庆皇帝又问道:“那赵爱卿他可有与哪户人家订亲?” 话说到这里,张德已是隐约间明白了德庆皇帝的意思,连忙说道:“陛下,据老奴所知,,赵尚书他还未曾与人订亲,却也不知哪家的小姐会有这般福气,能嫁给赵尚书这样的青年才俊。” “这样啊……”德庆皇帝缓缓点头。 ………… 其实,对于赵俊臣迟迟都无法成家立室的缘由,无论德庆皇帝还是太监张德,皆是心知肚明,只是在如今这般时候,却都没有明说罢了。 在这个时代,男娶女嫁、婚事姻缘,最是讲究“门当户对”四个字,而赵俊臣虽然出身不好,但毕竟是年纪轻轻就成为了朝廷二品大员,又深得德庆皇帝的宠信,好似前途无量,所以在朝野之间,有资格与赵俊臣联姻的人家,却也只有那些大明朝的世代勋贵,以及庙堂上的一些实权大臣了。 然而,赵俊臣在朝野间的名声,却实在是太狼藉了,与太子朱和堉的敌对关系又是人尽皆知,而那些有资格与赵俊臣联姻的人家,家族中的主事者又都是明眼之人,自然也看得明白,赵俊臣现在虽然是风光无量,但日后待太子朱和堉登基之日,怕就是赵俊臣被诛杀之时。 所以,这些有资格能与赵俊臣结亲的豪门大族,为了避免日后受到牵连,自然不会为了一时之利而就与赵俊臣联姻了。 如此一来,却也造成了赵俊臣虽然在朝中权势熏天,但却迟迟无法成亲的尴尬情况——有资格的豪门大族不愿与他联姻,而愿意与赵俊臣联姻的小门小户,却又往往资格不足。 所以,赵俊臣如今虽已是二十四岁了,在这个时代早已是到了适婚的年龄,却依然是迟迟没有娶亲,说起来倒也是一桩庙堂奇事了。 ………… 另一边,思索着赵俊臣迟迟无法成婚的前后缘由,德庆皇帝沉吟片刻后,终于开口道:“是啊,赵爱卿他年纪也不小了,他自己虽然并不着急,但毕竟是朝中重臣,朕却是有些替他着急了。如今朝中的勋贵世家不少,想来也有不少适龄女子,张德你去为朕列一份名单送来,若是能趁机促成一对好姻缘,倒也是一桩妙事。” 张德讨好笑道:“陛下您这是打算为赵尚书赐婚了,如此大的恩荣,想来赵尚书知道后,定然会对陛下您感恩戴德的。” 德庆皇帝捻须一笑,说道:“这是自然。” 话虽这么说,但德庆皇帝的眼中,却是露出了深思之色。 究竟要找哪一个功勋世家与赵俊臣联姻,即能够让赵俊臣感受到帝王恩宠、又不会太过增长赵俊臣的权势影响,接下来却也需要德庆皇帝仔细的挑选一番。 与之前郑国公与宁国公两家的联姻不同,这件事却是要认真斟酌考量的。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零二章.七皇子朱和坚的算盘. 无论是官场上、又或是宫廷中,总是各方眼线云布,又相互渗透潜伏,很难有什么秘密是可以遮掩隐瞒住的。 所以,德庆皇帝打算在朝廷官宦人家中挑选一位适龄女子许配给赵俊臣、并亲自为赵俊臣赐婚的消息,还没到第二天,就已是传遍了整个朝野,并为此闹得沸沸扬扬,让人议论纷纷。 其中,朝中百官们对此最是心中在意,在闻知消息后,皆是会忍不住的暗暗推测——在德庆皇帝的亲自过问下,赵俊臣究竟会与哪家豪门联姻?而这般联姻之后,对朝野间的局势,又会造成怎样的影响? 毕竟,赵俊臣如今在朝中的权势影响,就已是让人不容小觑了,若是接下来再与某个功勋世家联姻,其势力影响恐怕是还会进一步的提升,而朝野的局势自然也会随之变动,对朝中百官而言,正是一件万众瞩目的大事。 而各方势力当中,最先得到消息的,却还是与内廷方面关系密切的七皇子朱和坚! ………… 在傍晚时候,七皇子府,朱和坚的书房之中。 此时,七皇子朱和坚在丫鬟仆从们的伺候下,正一边神色专注的品阅着二十四史,一边喝着滋补身体的汤药。 朱和坚的身体一向都不是很好,尤其是近段时间以来,情况竟是有些恶化了,前天夜里更是通宵的剧烈咳嗽,如今朱和坚只觉得胸中烦热、喉痹咽痛,诸般的不适,让他痛苦难熬。 只不过,七皇子朱和坚的心性最是坚韧,除了脸颊上还有些病态的苍白之外,如今却也不见有其他的任何异态。 突然,一名中年儒生进入到朱和坚的书房之中,并在朱和坚的身前不远处静静站定,却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等着朱和坚主动询问。 朱和坚也不见怪,只是看了中年儒生一眼后,轻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这名中年儒生是七皇子朱和坚的心腹谋士,又一向负责收集分析情报的事情,若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却也不会轻易露面。 中年儒生神色凝重的缓缓说道:“殿下,内廷那边传来消息,说是陛下他不知为何,突然关心起了赵俊臣的婚事,并索要了一份朝中各大功勋世家门下的适龄女子名单,看陛下的意思,这是想要亲自为赵俊臣撮合婚事了。” 朱和坚眼中精光一闪,沉吟了片刻后,突然一仰头,将手中药碗里剩下的汤药一饮而尽。 汤药的味道极为苦涩,但朱和坚在入口的时候,却是连眉头都不皱丝毫。 然后,朱和坚将手中药碗递给了身边丫鬟,并缓声吩咐道:“你们先下去吧,我和郭先生有事情要谈。” 接着,等到下人丫鬟们陆续离开之后,朱和坚终于淡然开口道:“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如今赵俊臣与黄有容的这场党争,竟是可以占据上风,已是出乎了不少人的预料,父皇他怕是也因此才看明白了赵俊臣的深浅究竟,知道再也不能像往常那般对待赵俊臣了,所以开始转变了态度,这是在向赵俊臣示恩笼络了。” 郭先生的面容古拙,总是一副不惊不喜的深沉,此时听到朱和坚的评述后,亦是面无表情的说道:“殿下您看的明白。不过,这次的事情,对殿下而言,却或许会是一次机会。” “你是说……”朱和坚双眼微眯,眼中露出思索之色。 郭先生缓缓说道:“年前,殿下您与泾国公之长女陈洛仪定下了婚事,虽然因为殿下身子一直不大爽利的缘故,迟迟都没有正式成亲,但泾国公与殿下您的关系却一向密切,而据属下所知,泾国公的膝下除了长女陈洛仪之外,还另有一位次女,名叫陈芷容,其出身家世,正是那赵俊臣的良配,如今也到了适婚的年龄,据传容姿上佳,且聪慧可人,若是能将这陈芷容许配给赵俊臣为妻,那么赵俊臣岂不是与殿下您成了连襟之亲?” 说话间,郭先生见朱和坚若有所思,又补充道:“殿下您一直都想把赵俊臣结为在朝堂的外援,从此可一内一外、守望相助,可惜那赵俊臣虽然也曾向殿下展露善意,但态度却是不冷不热,让人看不透心意,但若是日后双方成为了连襟之亲,又有陈芷容在枕边鼓动,想那赵俊臣也只能为殿下您死心塌地的效力了。” 听到郭先生的建议,朱和坚沉默片刻后,突然冷冷一笑,道:“死心塌地?像赵俊臣那样的人,即使是父皇,怕也无法让他死心塌地的效力,我如今不过是个身虚体弱的无用皇子,又如何能轻易收服于他?你的这番推测,却是有些想当然了……不过,我如今却也不需要他的忠心,只要他肯与我结盟,就算是不错的结果了,你的这般计划,倒是可以一试。” “殿下英明。” 朱和坚下令道:“我这就写密信一封,你马上派人给泾国公送去,父皇他既然是打定了主意要为赵俊臣赐婚,想来事情很快就会有结果,咱们也要尽快行事,不可耽搁。” “属下遵命。” 见自己的主意终于被朱和坚采纳了,郭先生眼中闪过一丝自得之色,并肃声答应道。 ………… 等到“郭先生”拿着朱和坚的密信离开之后,朱和坚的眼中却露出了深思之色。 事实上,刚才那郭先生一提到德庆皇帝打算为赵俊臣选妻赐婚的时候,朱和坚马上就已是有了借此机会与赵俊臣联姻的主意。 只是,对于这般主意,朱和坚却没有开口提及,而是假装自己没有想到,让郭先生主动提出。 主君不可与下属争功,亦不可事事都想到下属的前面,否则,下属们就会觉得自己没有了用处,就会觉得自己的才华得不到施展,办事的时候也就没了积极性与进取心。 对于现在的朱和坚而言,他的势力都还隐藏在暗处,像郭先生这样的下属也都没法抛头露面,更没办法万众瞩目受人重视,若是让他们再是自觉才华不得施展,甚至失去了进取心与积极性,那朱和坚苦心经营的暗中势力,怕也就再也维持不下去了。 对此,朱和坚自然是算计的很清楚。 所以,朱和坚从不会在意,让郭先生这些下属们,在小事上尽情的施展自己的“才华心智”! ~~~~~~~~~~~~~~~~~~~~~~~~~~~~~~~~~~~~~ 另一方面,赵俊臣如今与内廷方面还算是合作愉快,再加上如今德庆皇帝想要为赵俊臣撮合婚事,无论如何都算是一件喜事,所以内廷的太监们为了讨好赵俊臣,自然也是第一时间就向赵俊臣通报了消息。 却说赵俊臣刚刚回府后没多久,太监张德的徒弟、养心殿的掌事太监张秀,就已是赶到了赵府求见。 “哦?陛下他竟是如此关心我的私事?不仅是亲自过问,甚至还打算亲自为我撮合?” 书房之中,听到张秀的通报后,赵俊臣双眼微眯,轻声说道。 见赵俊臣在得知了消息后只是若有所思,却没有什么开心的样子,太监张秀不由奇怪,忍不住问道:“赵大人,陛下亲自为您的婚事操心,这可是极大的恩荣啊,怎么大人您好似并不是很开心?” 赵俊臣一笑,说道:“怎么会?陛下赐婚,甚至亲自撮合,对臣子而言,可谓是百年难遇的皇恩浩荡,我又怎么会不高兴?自然是高兴的,只是突然得到消息,有点惊讶罢了。” 说到这里,赵俊臣摇头自嘲道:“如今不高兴的,怕是那些可能会与我联姻的各大功勋世家了……我在朝野间声名狼藉,如今陛下想要让我与他们中的某一家联姻,对他们而言不啻于被扣了一个屎盆子,对长远发展无益,他们又如何愿意?现在他们得到了消息,怕是正在惶惶不安呢吧?生怕陛下会指定了他们家的女子与我结亲。” 说着,赵俊臣又是一笑:“若是等陛下为我撮合赐婚的时候,那些功勋世家却是接连的拒绝,我恐怕就要尴尬了。” 张秀一想,以赵俊臣如今的形势地位,虽然看似风光,但隐忧无数,这般情况还真有可能出现,却也只好宽慰道:“大人您多心了,像您这般前途无量的青年才俊,正是那些功勋世家求之不得的乘龙快婿,他们又怎会拒绝?别的不说,就看您如今在朝中把阁老黄有容压得喘不过气来,是个明眼人就明白大人您的权柄之重了,如今陛下又亲自关心大人您的婚姻大事,更是说明了大人您的圣眷隆重,若是能与大人您结下亲事,能给他们带来多大的好处?他们能与大人联姻,正是巴不得呢。” “希望如此吧。” 说话间,赵俊臣转头,冲着许庆彦微微点头示意,然后只见许庆彦神色间闪过了一丝肉痛之色,又从袖中掏出了几张银票,来到张秀身前并塞到了张秀的手中。 “多谢公公将这件事通报于我,一点心意,还望公公可以收下。” 看到手中银票数额,张秀脸上露出欢喜之色,接下来好话更是说了一大堆,向着赵俊臣连连恭贺讨好。 ………… 等到赵俊臣好不容易把张秀打发离开后,还没等他整理好头绪思路,不过是前后脚,方茹已是来到了书房中。(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零三章.无可奈何. 婚姻,人生之大事,影响涉及到了方方面面,最是需要慎重考虑。 而如今,在不知不觉之间,赵俊臣也是到了需要认真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了。 只可惜,在这个时代,又像是赵俊臣如今的身份地位,婚姻却不再是两个人或是两个家族之间的事情,而是成为了某种利益结合或者某种政治结盟的保证,甚至可以说是一件需要严肃对待的政治事件! 而这种婚姻,也就是所谓的“政治婚姻”了——不再考虑个人的感情因素,仅是出于各方的利益驱使,甚至连延续后代都已是成了次要目的。 这种婚姻,本身已经是足够可悲了!但更可悲的是,看德庆皇帝他现如今的意思,似乎是打算越俎代庖、亲自为赵俊臣的婚事做主了。也就是说,即使这仅只是一场“政治婚姻”,但赵俊臣也全然无法自主选择! 对此,在赵俊臣的心中深处,其实是颇有些厌恶与无奈的。 所以,刚刚在得到消息的时候,赵俊臣表现的并不是很开心。 其实,如果可以的话,赵俊臣宁愿选择方茹作为自己的妻子,方茹虽然出身不好,在心性方面也有些偏激,并不算是最佳良配,但胜在彼此性情相知,又是一心一意的痴恋赵俊臣,早已是在赵俊臣的心中留下了位置。 但很残酷,现在的这般情况,却是由不得赵俊臣自己选择。 正所谓得到的越多,也就失去的越多,有时候地位越高,也就越是身不由己。 然而,相比较自己心中的厌恶与无奈,在得到消息的时候,赵俊臣其实更加担心的是方茹的心理状态。 到了现在,对于方茹那看似刚强但实则脆弱的心性,赵俊臣已是非常的了解了。 而“自己将不再是赵府女主人”的这般事实,对于方茹而言,却不啻于一道晴天霹雳了。 所以,当看到方茹手上端着一份糕点,好似笑意盈盈的进入书房,然而笑靥间却是带着些许牵强意味,赵俊臣不由的苦笑摇头。 显然,德庆皇帝打算赐婚的事情,已是被方茹知道了。 ~~~~~~~~~~~~~~~~~~~~~~~~~~~~~~~~~~~~~~~~~~ 其实,赵俊臣刚才还打算吩咐下去,这件事要暂且先瞒着方茹,省的方茹又是忍不住的彻夜难眠、胡思乱想。 可惜,如今的方茹掌控着赵俊臣在京城之中苦心营建的情报网络,若是只论消息灵通,恐怕还在赵俊臣之上,而德庆皇帝打算为赵俊臣赐婚的事情也毕竟不是一件小事,又如何能瞒住的? 所以,看着方茹那牵强的笑颜,赵俊臣先是轻轻一叹,又微微摇头,然后转头向一旁的许庆彦与楚嘉怡吩咐道:“你们先出去在外面候着,我和茹儿有话要谈。” 许庆彦与楚嘉怡显然也察觉到了赵俊臣的心中想法,所以在听到赵俊臣的吩咐后,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在默默点头后就离开了。 等到许庆彦和楚嘉怡离开,方茹缓步走到了赵俊臣的身前,将糕点放在赵俊臣的手边,先是沉默了片刻,又突然展颜笑道:“老爷你这一天辛苦了,听说老爷之前是在尚贤楼吃的晚餐,那里的食物虽然可口美味,但就是太过油腻了些,所以茹儿就做了些山楂糕,吃两块清清肠胃,否则晚上会睡不好的。” 赵俊臣轻轻点头,从盘子里挑了一块放入口中,细细品尝后,点头道:“味道不错,茹儿你手艺愈发的涨进了。” 方茹笑道:“老爷你喜欢吃就好。” 抬头间,见方茹欲言又止,赵俊臣又是轻轻一叹,索性主动开口道:“陛下他打算为我赐婚的消息,你已经知道了?” 听赵俊臣主动提及,方茹的面色不由微微一变,神色间闪过了一丝紧张与黯然,轻声道:“茹儿已经听说了,在那张秀公公来到咱们府里没多久,茹儿这边就得到消息了。” 赵俊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如今你负责我手里的情报收集,最是消息灵通,所以有许多事情,我就算是想要瞒你,却也瞒不住了。” 说到这里,赵俊臣却又话锋一转,说道:“陛下他如今之所以会这么做,想来是看我在朝中的势力权柄越来越大,所以想要借此机会笼络示恩于我了,所以我并不打算拒绝,也不可能拒绝……否则只会让陛下心中不安,觉得我不好控制,更加的防备于我,对我日后的发展不利……我这么说,你可能理解?” 听赵俊臣这么说,方茹脸上的笑意愈加的牵强了,但还是点头道:“老爷放心,茹儿识得大体,再说以老爷你如今的年龄,早就该娶妻了,陛下他如今打算亲自为老爷的婚事做主,无论于公于私,这都是好事,又关系到老爷您与陛下的关系,茹儿又如何不能理解?老爷不必顾虑茹儿的。只要老爷心中有茹儿,茹儿也就不担心什么了……更何况,这般情况,茹儿也早就有心理准备了,绝不会让老爷为难的。” 赵俊臣轻轻一叹,伸手牵住了方茹的小手,叹息道:“话是这么说,但看你现在的神色,又如何是不在意的模样?其实,我也很无奈,接下来陛下他会为我找一个怎样的女子?又相貌品性如何?我心中是完全没谱的。若是找来一个天生的冤家,或者是心性清高嫌弃我的名声狼藉,接下来我可就要头疼了,但没有办法,人在官场,总是身不由己,有许多事情,即使再怎么不情愿,却也只能去接受了。” 方茹轻轻点头,见赵俊臣神色间的无奈,也明白赵俊臣心中对这种“包办婚姻”的无力抗拒,亦是叹息道:“委屈老爷了。” 赵俊臣苦笑道:“为了大局与将来,你我就一同受些委屈吧……不过你刚才有一句话说得不错,只要我心中有你,又怎会让你受到委屈?在前些日子,我曾向你许诺过,等到陛下南巡结束,我就纳你为妾,但如今陛下他突然插手了我的婚事,我的婚事怕是也会因此而提前,所以我纳你为妾的事情,说不得也要提前办了,好让你先一步进门,日后也不会受人欺负。” 听赵俊臣这么说,方茹不由转忧为喜,总算是除掉了些许心结,轻声道:“老爷这般为茹儿考虑,茹儿又还能有什么可担心的?” 此时,在方茹的笑靥之间,总算不再像之前那般牵强了。 只是,在转忧为喜的同时,方茹却也在心中暗暗盘算着柳蕊回京的日子。 当初,柳蕊带着虾儿去陕西寻找名医章德承,除了为虾儿治疗眼疾之外,方茹还让柳蕊多带了不少银子,意欲向那名医章德承求一份帮助生育的药方。 在方茹想来,在德庆皇帝的突然插手下,眼看赵俊臣即将定亲娶妻,虽然赵俊臣给了她不少承诺,但若是能抢先一步为赵俊臣诞下一子半女,想来也就更加的万无一失了。 而就在方茹心中盘算着自己的小心思的时候,另一边,赵俊臣却喃喃道:“世人皆以为我是一个无情无义的奸臣,是一个没脸没皮的弄臣,是一个贪得无厌的大贪官,但其实我这个人最是心软,许多作为虽然无所不用其极,但都只是被逼无奈,若非是情非得已,也从不愿意去刻意的伤害他人,更不愿去辜负那些真心待我的人……毕竟在这个世上,会真心待我的人,总共也没有几个,若是再辜负了,我在这个世上就当真成了孤家寡人了,而那般情景,细细想来当真可怕,而我行事虽然不折手段,但这却是我的底线。” 说话间,赵俊臣双目与方茹对视,笑道:“所以,我为你考虑多些,也是因为你真心待我,你这些日子以来的所作所为,为我的所思所想,我尽皆看在眼里,在这个世上,最是真心难得,我又怎会辜负?” 听赵俊臣虽然说的平淡,却也真挚动情,方茹不由愈加感动,垂首道:“老爷的心思,茹儿明白了。” ~~~~~~~~~~~~~~~~~~~~~~~~~~~~~~~~~~~~ 等到方茹离开了书房,赵俊臣摇了摇头,一时间却也不愿再深思德庆皇帝打算为他赐婚的事情,毕竟这种事情再怎么想也没有用,只是继续埋头处理公务折子了。 只是,这一天,好似注定会多事。 赵俊臣才不过刚刚审阅了三两个折子,书房外面,突然叩门声响起,然后就见一名赵府下人推门而入,并躬身禀报道:“老爷,刑部左侍郎李立德李大人求见,来的隐蔽,说是有急事。” 听到禀报后,赵俊臣抬头之间,目光一闪,说道:“让他进来吧。” 大约盏茶时间之后,在赵府下人的带领下,那李立德来到了赵俊臣的书房,神色之间却满是隐隐的欢喜,向赵俊臣行礼之后,连客套话也顾不上说,只是禀报道:“大人,您交代下官的事情,下官已是办好了。” 看着李立德的欢喜模样,赵俊臣一笑,说道:“哦?这么说……咱们为那闫鹏飞收网的日子,已经到了?” ~~~~~~~~~~~~~~~~~~~~~~~~~~~~~~~~~~~~ PS:今天是第一更。(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零四章.伏棋与收网(上). …… 第二天,早朝之上。 就和前几日的情景一样,赵俊臣一党依旧是紧咬住刑部右侍郎闫鹏飞死不松口,态度激烈的群起弹劾;而黄有容一党对于闫鹏飞也依旧是全力的包庇袒护,立场坚决的寸步不让。 于是,太和殿内,以赵俊臣与黄有容两人为首,两党争执之间,也依旧是一如既往的口水横飞、热闹不堪。 而对于这般情况,经过这些日子以来的适应,德庆皇帝与朝中百官都已是习以为常了,也没谁想要去阻止。 就这样,在两派相互攻击之间,等到早朝结束,时间又已是临近午时了。 ………… 却说在下朝之后,黄有容虽然依旧是一脸笑眯眯的无害模样,但眉头微皱,眼中不住闪烁着莫名怒火,让那些跟在他身后随行的门下官员们,皆是忍不住的暗暗心惊。 也难怪黄有容会如此的憋火,在今天早朝上,黄有容一派虽然再次抵挡住了赵俊臣一派的攻击弹劾,但就这么处于守势,被赵俊臣至始至终的压着打,黄有容这位内阁阁老的脸面,算是已经彻底的丢尽了。 更重要的是,黄有容与赵俊臣之间的党派争斗,如今已经进行了四五天的时间了,但面对赵俊臣一派的气势汹汹、弹劾不断,黄有容一党至今也没有形成有效的反击。 对于户部的查账虽然还在进行,但任谁都知道,这件事注定是要无果而终了。 而这些日子以来,黄有容派人四处去搜寻赵俊臣及其门下官员的罪名罪证,想要在朝堂上弹劾反击,却奈何赵俊臣一派早就有所准备,为了这场党争已是处心积虑多时,都已是借着机会把各自的屁股给擦干净了! 所以,黄有容这些日子以来,虽然也确实搜寻到了不少罪证,但可以证明这些罪名的确切罪证,却总是少之又少。 如此一来,手中没有罪证支持,即使黄有容想要在早朝上弹劾赵俊臣及其门下官员,却也是根本无以为继,更无法对赵俊臣及其门下朋党产生真正的威胁。 简而言之,这场党派争斗,虽然才进行了不过四五天时间,但黄有容一派已是尽落下风了! 如此一来,黄有容又如何不憋火愤怒? 如今黄有容的脸上还能勉强维持些许笑容,就已是算是颇有城府了。 ………… 不过,在快要走出午门的时候,黄有容思及这些日子以来的种种,却终于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怒火,脚步突然一顿,然后猛地转身,冲着身后众朋党怒声斥责道:“已经有四五天时间了!!你们竟然完全找不出赵俊臣及其朋党的罪名罪证!!让老夫这些天来被赵俊臣这般小辈压着打!!在朝中百官面前丢尽了颜面!!你们说,老夫这些年来费尽心思抬举你们这些人!究竟有什么用处!?” 怒斥之间,黄有容不仅没有稍缓怒火,心中火气反而越来越盛,声音也也来越大:“你们看到今天早朝上那沈常茂的表情了吗?那个老家伙整整一上午眼睛就没离开过老夫,一脸的奸笑,成心是在看老夫的笑话!老夫与那沈常茂明争暗斗了这么多年,又何曾被他这般嘲笑过!?那赵俊臣不过是陛下面前的一介弄臣,连他都对付不了!你们日后还能有什么出息!?” 听到黄有容接连不断的大声叱喝,又见黄有容如今面庞发红、胸膛起伏不定,知道黄有容正是在气头上,众官员皆是不敢反驳,只是战战兢兢的垂头听训。 只是,此时他们毕竟还没有出宫,又正值刚刚下了早朝,周围不断有官员路过,眼见黄有容竟是如此的失态,路过的朝中官员们虽然不敢停留观看指指点点,但也皆是忍不住的偷偷侧目。 眼见气氛尴尬,终于,还是那少傅张诚仗着资格老些,地位也高,在叹息一声后走到黄有容身边劝阻道:“黄阁老,咱们还没有出宫,若是您心中不畅快,大不了回府后再训斥,何必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人看笑话?岂不是更加让人看轻了?那赵俊臣如今虽然是占着上风,但毕竟根基浅薄,只要继续耗下去,最后坚持不住的一定是他。您又何必为一时长短而如此的失态?” 礼部尚书林维也是随之劝道:“是啊,阁老大人,您消消火气,咱们今天毕竟也没有吃亏,又何必这般生气?其实同僚们都已经尽力了,这些日子以来也一直都在竭尽所能的查找赵俊臣一党的罪名罪证,只是那赵俊臣及其朋党明显是早有准备,把各自的把柄短处都藏了起来,并不容易找到,而那户部与工部,如今又被赵俊臣经营的如同铁桶一般,针插不入水泼不进的,想要找到他们的确切罪证进行弹劾,实在是困难重重啊。” 对于张诚与林维的面子,黄有容还是要给的,冷哼道:“老夫为官三十余年,却还从未受到过如今这般屈辱!被区区一个赵俊臣这样的小辈压着打!你们让老夫按捺,老夫却怕自己会被憋死了!!” 说完之后,黄有容又是一声冷哼,然后转身向午门外快步走去。 虽然如此,但经过张诚与林维的劝解之后,黄有容总算是没有再在大庭广众之下向众人发火了。 眼见黄有容终于不再发火,黄有容的一众朋党门人们,皆是下意识的长出了一口气,又都是连忙举步跟上。 其中,文渊阁大学士霍正源快步走到了黄有容的身旁,轻声说道:“黄阁老,刚才张少傅的那一番话,下官觉得极有道理,您经营朝野数十年,最是根基稳固,连首辅周尚景都无法轻易对付您,更何况是区区一个赵俊臣?如今咱们虽然形势略有不利,但也只是因为赵俊臣突然发难而咱们措手不及的缘故,想来也都只是暂时的。” 说了这么一番言不由衷的话后,霍正源却又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不过,为了尽快扭转如今的不利局势,阁老您对付赵俊臣的手段,是不是也应该稍稍的变化一下?” 霍正源是黄有容一派的首席智囊,对于他的意见,黄有容也一向重视,听到霍正源的这一番话好似意有所指,黄有容心中一动,问道:“你这一番话,是什么意思?” 霍正源解释道:“阁老,赵俊臣如今与您之间的争执,说跟到底,还是赵俊臣他狼子野心,仗着有陛下庇护,想要与阁老您争夺权势罢了。然而,朝堂上的形势已经平稳多年,朝中各大派系对于利益的分配也都早有默契,如今赵俊臣这般胡来,让原本平稳的形势生出了许多变数,这种情况想来许多人都不愿意看到,就比如说周首辅和沈阁老。” “你是说……”黄有容若有所思的沉吟道。 “赵俊臣野心勃勃,又贪得无厌,不仅对您是个威胁,甚至对内阁中的其他几位阁老而言,也都迟早会是一个麻烦。就拿这次来说,他与阁老您的这场争执,无论成败与否,怕都不会满足,接下来说不定又会与沈阁老冲突了!若是那赵俊臣仗着陛下的庇护,再赢了沈阁老,其势力权柄,恐怕都可以与周首辅抗衡了!对于这一点,我想无论是沈阁老还是周首辅,都会看的明白,也都不愿意看到这般情景发生。既然如此,阁老您何不联合沈阁老与周首辅,一同对付赵俊臣?若是这样的话,那赵俊臣又如何还会是咱们的对手?” 听到霍正源的这般建议之后,黄有容沉默了。 从某方面而言,霍正源说的确实有道理。 赵俊臣如今在朝堂上兴风作浪,让原本稳定的庙堂形势,凭空生出了许多变数,对于德庆皇帝以及某些野心家而言,自然是乐见其成。但对于周尚景、沈常茂这些既得利益者而言,却反而会心生抵触了。 从这方面而言,黄有容与周尚景、沈常茂两人联手对付赵俊臣的合作基础,确实是存在的。 只是,黄有容在冷静的思索了片刻后,却还是摇头道:“若是平常,倒是可以这么做,但在如今的形势下,却是不大可行。” 见霍正源面露不解,黄有容解释道:“如今,我不仅是与赵俊臣有冲突,与沈常茂也同样也有冲突,所以我在现如今的形势下,是绝无可能与沈常茂联手合作的,毕竟,我与赵俊臣的争执虽然落入了下风,但终究还不是危机关头。” ………… 霍正源毕竟是一个聪明人,一听就明白了黄有容的意思。 自从德庆皇帝决定要南巡之后,黄有容与沈常茂就开始为了留京辅政的差事而明争暗斗不断,而这般争斗,却是黄有容占着上风。 眼看着德庆皇帝在科举殿试之后就要起驾南巡了,按照如今的形势,这留京辅政的人选,十有八九就会是黄有容了。 如此一来,沈常茂对于黄有容自然是心存敌意,即使看明白了赵俊臣所带来的长远威胁,但在这个时候,相比较于赵俊臣的长远威胁,沈常茂恐怕更乐于看到黄有容吃瘪难堪。 而黄有容若是想要与沈常茂联手对付赵俊臣,以沈常茂的性格,必然会要求黄有容在留京辅政的事情上做出让步。 但这种让步,却是黄有容绝不可能接受的。 如此一来,黄有容与沈常茂两人,至少在短期之内,是无可能联手对付赵俊臣的。 ………… 想到这里,霍正源暗暗叹息一声,却又问道:“黄阁老谋虑深远,下官佩服,如今确实不是与沈阁老联手合作的好时机。不过,既然无法与沈阁老合作,那周首辅呢?若是咱们能得到周首辅的帮助,想来那赵俊臣也就不足为虑了。” 听到霍正源的追问,黄有容却是面色凝重,在沉默良久后,终于缓缓开口道:“与周尚景合作,未必就会是一件好事,周尚景的势力影响虽大,但若是他参与到了这场冲突之中,陛下怕也就不会再像今日这般不偏不倚了。陛下他对于周尚景的忌惮,想来你也是知道的。若非万不得已,我却也不愿意与周尚景合作,否则又会增加不少的变数。” 说话间,黄有容看了一眼身旁正若有所思的霍正源,心中暗暗摇头。 这个霍正源,虽说很聪明,行事之间也有一些不俗的手段,但就是差了点大局眼光。 另一边,霍正源听到黄有容的解释,在思索片刻后,也终于明白了黄有容的意思。 赵俊臣虽说是德庆皇帝身边的宠臣,但在这次的党争之中,德庆皇帝却并没有偏袒赵俊臣,只是不偏不倚、两不相帮,毕竟德庆皇帝也不愿意看到赵俊臣年纪轻轻就掌握太大的权势,从而越加的不好控制。 然而,若是周尚景也参与到这场党争之中,帮着黄有容打压赵俊臣,那么德庆皇帝出于对周尚景的忌惮,也必然会随之出手帮助赵俊臣的。 如此一来,黄有容虽然得到了周尚景的援助,却引起了德庆皇帝的敌视,究竟是好是坏,十分难讲,但形势却一定会脱离控制,而这是黄有容绝不愿意看到的。 ………… 想明白利弊之后,霍正源叹息一声,暗暗摇头,心中想道:“这个赵俊臣,当真是好运气,赶上了最恰当的时机与黄阁老发生冲突,若是他换上一个时间,黄阁老能够毫无顾忌的与周首辅、沈阁老两人联手,赵俊臣他这般搅乱了朝廷局势,不知天高地厚的与人争权夺利,怕是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般暗思之间,霍正源的心底深处,却突然冒出来另一个想法。 若是,这一切都是赵俊臣早就算计好的,那又如何? 若是,赵俊臣早就预料到黄有容在这个时候不可能与沈常茂、周尚景两人联手,所以才抓住机会肆无忌惮的向黄有容发动攻击,那么,赵俊臣的深谋远虑,是不是太过可怕了? 而赵俊臣既然如此的谋虑深远,又敢抓住这次机会与黄有容发生冲突,是不是也就意味着……赵俊臣已是有了十拿九稳的把握可以战胜黄有容一党? 想到这里,霍正源突然出了一身冷汗。 若真是如此,那赵俊臣未免就太过可怕了。 于是,在下意识之间,霍正源自我安慰道:“不可能,这绝不可能!赵俊臣年纪轻轻,又只是仗着陛下对他的宠信才有了今日这般地位,又怎么可能会有如此的谋略与手段?必然只是碰巧的罢了。若是赵俊臣真有这样的心机与手段,再配合他如今的权势影响,我们这些人怕是就要输定了。” 然而,霍正源并不知道,他这般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却正是他这段时间以来最是接近于真相的一次。 ~~~~~~~~~~~~~~~~~~~~~~~~~~~~~~~~~~~~~~~ 而就在霍正源暗思之间,黄有容带着一众朋党,已是出了午门,来到了皇宫之外。 在霍正源恭送着黄有容上轿的时候,只见黄有容在上轿之前,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向霍正源吩咐道:“你今日就不要去我府中议事了!若是我那边商议出了什么结果,自会派人通知于你。那收买陈东祥的事情,是咱们如今的重中之重,你先抓紧去办了,咱们如今对付赵俊臣的办法不多,接下来究竟能否扭转颓势,就看你能否成功的策反陈东祥了!你切不可让老夫再失望了!” 对此,霍正源却是信心满满,向黄有容信誓旦旦的保证道:“还请阁老放心,昨日我与陈东祥一番密谈,眼看那陈东祥已是动心了,只是事关重大,他还无法下定决心罢了,但只要他心中产生了动摇,就证明他对赵俊臣的忠心渐失,不怕他不会投靠咱们。今日下官会与他再次密谈,催促他下定决心,想来今明两日之内,就会有确切结果了。” 听到霍正源的保证,黄有容终于露出满意之色,向霍正源点了点头后,就坐上轿子回府了。 然后,黄有容的朋党们,也纷纷坐轿跟上。 这几日,因为与赵俊臣的党争,黄有容及其门下朋党,几乎每日下朝后都会在黄有容府中聚会商议对策,却是连朝中公务都顾不上了。 而霍正源今日却因为有策反陈东祥的任务,并没有随同众官员去黄府。 然而,当霍正源来到自己的轿子前,刚准备入轿,正在轿子旁等候的长随霍仲,却是突然轻声禀报道:“老爷,在您上朝的时候,那陈东祥陈侍郎的贴身长随,曾偷偷塞给我一封密信,说是要我转交给老爷,还请老爷阅览。” 说话间,霍仲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件,双手捧着交给了霍正源。 霍正源微微一愣,转头看了一眼周围,见无人留意后,就拆开了信件认真查看。 待看到信中内容之后,霍正源突然身体一震,接着面露狂喜之色! 原来,陈东祥的这份信件当中,不仅表明了他愿意背弃赵俊臣转而投靠黄有容,更是列举了许多赵俊臣门下官员的罪名罪证! 而这些罪名罪证,对于如今正急需反击的黄有容一党而言,不啻是最好的投名状了。 将信件细细审阅一遍,霍正源满是欢喜的向霍仲下令道:“快,我们去黄阁老府上!我有一件大喜事要向黄阁老禀报!” ~~~~~~~~~~~~~~~~~~~~~~~~~~~~~~~~~~~~~ PS:五千字二合一章节,今天第二更!(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零五章.成为最终胜者的可能性!(上) …… 当霍正源收到了陈东祥的密信后,自以为找到了反败为胜的手段与机会,并幸喜若狂的乘轿向着黄有容府中赶去的时候,赵俊臣也正好带着一众朋党出了午门来到了宫外。 看着霍正源在上轿时的欢喜神色,工部尚书左兰山眼中闪过了一丝精芒,并若有所思的向赵俊臣提醒道:“大人,看霍大学士的欢喜模样,似乎是遇到了什么喜事啊。” 另一边,詹善常也是眉头微皱,轻声道:“是啊,这几日咱们与黄有容一党在争斗之间,虽说战果还不算很多,但也毕竟是占尽了优势,按理说霍正源此时应该忧心忡忡才对,怎么刚才在离去时的神色竟是如此的欢快?难道他竟是发现了什么转机所在?” 而听到左兰山与詹善长的提醒后,一众“赵党”官员之中,除了赵俊臣与陈东祥之外,所有人皆是露出了担忧神色。 毕竟,黄有容在朝中掌权已久,又积威已深,即使目前在党争中处于下风,但“赵党”官员们终究还是不敢心生小觑,总会下意识的担心黄有容的反扑,。 而赵俊臣指使陈东祥潜入黄有容门下的事情,如今除了赵俊臣与陈东祥两人之外,其他人并不知晓。所以见到原本应该忧心忡忡的霍正源竟是神色欢喜异常,在不明原因究竟的情况下,自然是有所担忧,担心会不会是黄有容一派已经找到了反败为胜的手段。 不过,对于霍正源的心情转变,其他人虽然想不明白原因究竟,但赵俊臣自然是知晓原因所在,毕竟陈东祥送给霍正源的那封密信,完全是出于赵俊臣的指使。 只不过,赵俊臣并不打算为他们解释原因。 赵俊臣对于自己的诸般计划,只会让门下众官员们知晓他们应该知晓的那一部分,但对于他们权责与任务之外的事情,却总是隐而不说,只让他们成为计划中的一部分,而不是计划的关键与全部,唯有赵俊臣一人知晓全部计划,也唯有赵俊臣一人才可以统揽全局。 对赵俊臣而言,这是一个利弊各半的习惯。 有利的地方在于,如此一来,赵俊臣可以牢牢的控制住门下势力,在党派之中,再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代赵俊臣的领导地位。 甚至于,长此以往的话,随着赵俊臣在党派中的威望逐渐增加,而党派中的众官员又养成了依赖赵俊臣的习惯,那么到了将来,即使赵俊臣在朝中一时失势,却也依然可以保持在派系中的领袖地位。 但这般手段的弊端在于,一旦若是赵俊臣本人出了什么意外,短时间内无法主持大局,那么赵俊臣在朝中苦心经营的党派势力,怕是很可能就会瞬间崩解、一朝尽丧,即使赵俊臣日后再次复出,却也无法再像从前那般风光了。 对此,赵俊臣心里很明白,所以在为人行事之间,也一向最是小心谨慎。 而此时,听到了左兰山与詹善常的担忧与提醒后,赵俊臣微微一笑,淡然道:“两位大人不必担心,我会去派西厂探子去查探究竟的,若是那霍正源霍大学士当真是遇到了什么喜事,咱们作为朝中同僚,也应该想办法恭贺一下才是。不过,想来在如今的朝中局势下,黄有容一党也翻不出什么大浪了。” 见赵俊臣信心满满,一副淡定模样,众“赵党”官员也随之心中一定,纷纷称是。 “若是有大人洞察万里,又有西厂衙门代为稽查,自然是万无一失。”詹善常亦是抓住机会讨好恭维道。 赵俊臣微微点头,然后向周围众官员说道:“既然如此,各位大人就别聚在这里了,就回各自的衙门办公去吧,这几日朝中虽然纷争不断,但各位大人也不可耽误了各自的职责才是,否则本官在陛下那边,却也不好交代。” 这场党争之中,和黄有容一党每日在早朝之后都要聚会密议、连各自在朝中的公务都顾不上理会不同,赵俊臣及其门下官员却是丝毫没有把各自的公务拉下,依然是尽心尽责的处理各自衙门的事务,却是显得更加的游刃有余。 如此一来,这般情况落入他人眼中,不论是德庆皇帝还是朝中百官,也皆是不由得对赵俊臣及其朋党们高看一眼。 而听到赵俊臣的吩咐后,众“赵党”自然是纷纷答应,然后就各自去衙门办公了。 ~~~~~~~~~~~~~~~~~~~~~~~~~~~~~~~~~~~~ 却说赵俊臣告别了一众朝中朋党,乘轿回到府中,然而才刚刚下了轿子,还没等进入府中,就见一名府中管事急冲冲的来到赵俊臣面前,好似是遇到了什么要紧事情。 来到赵俊臣身前后,那管事轻声禀报道:“老爷,在您上朝的时候,咱们府中来了客人,自称是三边总督梁辅臣梁大人门下的幕僚,也带着梁大人的名帖,说是有要事想要求见老爷,小人不敢怠慢,就把他迎入府中招待着,如今他已是等待老爷您多时了。” 听到管事的汇报,赵俊臣微微一愣,问道:“三边总督梁辅臣的人?来找我干什么?” 管事垂首道:“这个小人也不清楚,更不敢随意询问……老爷您要不要见他?” 赵俊臣原本也只是随口一问,并不指望能从这名府中管事的口中得到答案。而听到管事的询问后,赵俊臣点头道:“自然要见,梁辅臣不管怎么说都是地方上的封疆大吏,在朝中的品阶也不下于我,他的人来见我恐怕是有什么大事,我又怎能不见?” 答话之间,赵俊臣眉头微皱,眼中闪过思索之色,暗暗回想着三边总督衙门、以及三边总督梁辅臣的诸般资料。 三边总督这一职位,是由嘉庆年间设立的,其目的是为了防备蒙古诸部落南侵,协调陕甘诸军镇的调配,并以此来巩固明朝的西北边疆安定。 也正因为如此,三边总督的权职极大,总览陕西、甘肃、延绥、宁夏的军政事务,有统领陕西三镇军民之权责,虽然陕西之地并不富裕,但三边总督却绝对是明朝最有权势的封疆大吏了。 事实上,自从三边总督这一职务设立以来,就最是受历代帝王重视,而历任的三江总督——比如杨一清、秦纮、王琼、曾铣等等,也皆是明朝历代以来有名的重臣,更皆是经由这一职位之后,才开始出将入相、位极人臣的。 而现任的三边总督,则正是梁辅臣了。 以德庆皇帝的帝王心术,能让此人担任如此重要的职位,并统领精锐边兵十余万人,自是说明了此人深受德庆皇帝的信任;而这些年来西北边疆一向安定,虽然蒙古诸部落依然是每年入秋后就会南下劫掠,但却少有听闻西北的战事出过什么纰漏,却也足以说明此人的能力。 可以说,若是不出意外的话,那么等到梁辅臣在三边总督的任期结束之后,回到朝廷中枢必然会有进一步的高升,即使入阁称相也不让人意外。 所以,听到是梁辅臣派人求见,赵俊臣自然不敢有丝毫怠慢。 但与此同时,赵俊臣却也在心中疑惑,他与那梁辅臣一向没什么交情,彼此的权责也没什么交叠的地方,为何梁辅臣会突然派人来求见自己?难不成西北边疆出什么变故了? 就在这般暗思之间,赵俊臣已是来到了府中客堂,抬头看去,却见一名中年儒生此时正坐在客位上,待见到赵俊臣出现后,这名中年儒生显然是认出了赵俊臣的身份,也连忙起身相迎,神色之间恭敬异常。 ………… “在下徐文清,乃是三边总督梁大人门下幕僚,见过赵尚书,并代我家梁大人向赵尚书您问好。” 说话之间,徐文清已是下跪叩首,竟是赶在赵俊臣阻拦之前就行了大礼。 赵俊臣快步走到徐文清的身前,将他扶起身来,并满是客气的笑道:“徐先生客气了,咱们如今只是私下相见,没什么尊卑之分,切不必行此大礼,你我随意就好。来来来,坐下说话。” 客套之间,见徐文清的神色愈加的恭敬,赵俊臣却暗暗想道:“这个徐文清虽只不过是梁辅臣的门下客僚,但毕竟是代表着梁辅臣而来,如今对我如此的客气,怕是这次梁辅臣派他来见我,是有事要求我了。” 这般暗思之间,赵俊臣已经与徐文清分宾主落座,又吩咐府中下人上茶之后,赵俊臣向徐文清笑道:“说起来,我与梁大人他已是神交已久了,对于他这些年来在西北的功绩,更是颇为敬佩,奈何分属中枢与地方,梁大人他又是公务繁忙少有回京,却是不方面联络情谊,为此我一向是引以为憾的。如今梁大人他派徐先生来见我,想来梁大人他心中还是有我赵俊臣的,却也让我足以为慰了。” 徐文清连忙客气道:“赵尚书您实在言重了,我家梁大人和您的心思是一样的,也是早就有心与您深交,也敬佩您在朝廷里的所作所为,奈何见面的机会实在不多,却也无法得偿所愿。本来在今年陛下寿辰之时,梁大人他是有机会回京的,当时还念叨着要与赵尚书您相见,没想到北蒙鞑靼有了异动,却也不敢轻易的离开,也因此而错过了与赵尚书您相交的机会,梁大人他对此颇是遗憾,至今还时常会为此抱怨。” 赵俊臣点头一笑,端茶浅饮一口后,却是终于问到了正题:“却不知梁大人他此次派徐先生来见我,是为了什么事情?”(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零六章.成为最终胜者的可能性!(中) “却不知梁大人他这次派徐先生来见我,究竟是为了何事?” 听赵俊臣终于问到了正题,徐文清不敢怠慢,顿时面容一正,起身行礼道:“不敢隐瞒赵尚书,这次梁大人他派在下前来,是有事相求赵尚书。” 对于徐文清的这般回答,赵俊臣早就猜到,却并不意外,只是将手中茶盏放到一边,神色认真的问道:“哦?梁大人他督师陕西,总览西北三边军民,又深受陛下的信赖,更是我朝数一数二的封疆大吏,如今究竟是何事?竟是连梁大人也无法解决,还要向我求助?” 说了这么一句后,见徐文清神色略有迟疑,赵俊臣又笑着补充道:“徐先生不必顾忌,这里没有外人,但说无妨就是!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就决不推辞。” 言语之间,赵俊臣的态度颇是诚恳。 梁辅臣身为三边总督,不仅权势极大,手里还掌握着十余万精锐边兵,待日后回到朝廷中枢,怕还有进一步升迁的可能,对于这样的人,赵俊臣是从来都不敢轻易得罪的。 如今梁辅臣派人前来求助,在赵俊臣看来却是机会难得,自然存着一份趁机交好的打算。 在官场之上,“人情”二字往往最是难还,若是趁着这次机会送给梁辅臣一份人情,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得到意想不到的回报。若是还能借此而加深双方情谊、甚至结为奥援盟友,日后更是好处无数。 所以,自从猜到徐文清的来意后,赵俊臣就根本不打算拒绝,只要这般求助不会危害自身安危,赵俊臣就必然会倾力相帮。 另一边,见赵俊臣神色诚恳,徐文清也终于放下心中顾虑,叹息一声后,向赵俊臣解释道:“哎,实不瞒赵尚书,在下倒不是有什么顾虑,而是接下来的话题,不仅事关重大,又着实有些尴尬,说出来就怕赵尚书您笑话。” 赵俊臣没有接话,只是露出倾听神色,并点头示意徐文清继续说下去。 见赵俊臣如此,徐文清愈加的放开顾虑,问道:“大人虽是文臣,但总览天下财政,想来对我朝的兵源来历,也有些了解吧?” 为了日后可以插手明朝的军务,赵俊臣对此还真有用心研究过,此时听到徐文清的询问,也是点头道回答:“有些了解,但并不详细。” 徐文清解释道:“还教尚书大人得知,我朝自太祖开国之后,考虑到唐宋两朝的‘募兵制’所带来的财政困难、尾大不掉,就一向是以‘军户世袭制’为主,并辅以屯田制度,以世袭军士保证兵源充足,又以士兵屯田保证军队自给,以减轻朝廷养兵的负担。按规定,每个军丁授田五十亩,并由朝廷供给耕牛、农具和种子,每年收获所得,交于军仓六石,其余则自取使用。” 说到这里,徐文清摇头一声叹息,又继续说道:“然而,但因为种种原因,军士们实际上分到的田地,却仅仅只有二十亩左右,如此一来,军士们即使辛苦劳作,在上交军仓粮食后,剩下的却是连维持生活都很困难,如此一来,自然是士气低落,且战力低下。无奈之下,我朝在正统年间,再次恢复了募兵制,以军饷的方式招募民间青壮,与军户世袭制度并行,如此才勉强恢复了军队的士气战力。时值今日,我朝的军士,已是有一半为招募而来……然而,接下来却又因此而生出了其他的问题。” 赵俊臣也是跟着一声叹息,说道:“是啊,我近些年来掌管户部,对此也有所了解,募兵固然可以保证军队的士气战力,然而却不似世袭军户那样可以屯田自给,每年耗费的饷银更是数倍于军户,如此一来,朝廷财政的负担大增,且每年都有所增加,时至去年,户部转给兵部的募兵粮饷,已是高达两千余万两,即使这些年来我朝也算是风调雨顺岁入有增,并没有什么大的战事耗费,却也渐渐有些难以为继了。实不瞒徐先生,每年为了给兵部凑足这些粮饷,我都要花费很大一番心思,着实苦不堪言。” 徐文清的神色愈加苦涩,竟是摇头道:“赵尚书,其实问题还不仅仅只是粮饷耗费而已。” 赵俊臣毕竟不大了解军务,听了徐文清的反驳,不由一愣,问道:“怎么?听徐先生的意思,竟还有其他更严重的问题?” 徐文清点了点头,然后一字一顿道:“正是如此,那就是历年来的军户逃兵!” “军户逃兵?”赵俊臣又是一愣。 徐文清苦笑道:“三边军镇,原本应当有边兵十八万七千人,其中军户兵十一万余,募兵七万余,但这只是兵册上的数字罢了,但大人可知,如今三边军镇的兵力,真实数目还有多少?” 赵俊臣双眼微眯,隐隐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知晓一个惊天隐患了,不由沉声问道:“多少?” 徐文清咬牙道:“根据我家梁大人的统算,如今的三边军镇,所剩下的边兵数目,已然不足十万人了!这还只是一个大概的统算,实际上的兵力,恐怕还要更少!” “什么!?” 赵俊臣猛然站起身来,满脸震骇,大声反问道。 ………… 即使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赵俊臣却也没有想到,担负着抵御蒙古部落南侵之重任的西北三边军镇,实际上的兵力竟然只剩下了册目上的一半左右!这是一个何等触目惊心的数字!? 这个数字已经远远超过了赵俊臣的想象极限! 即使赵俊臣从来没有“先天下之忧而忧”的高尚情怀,但得知了这般数字后,还是会下意识的一身冷汗,忍不住暗暗心惊! 三边诸军镇的兵力竟然已经薄弱至此!一旦日后蒙古诸部落大举南侵,那么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同时,赵俊臣也终于明白,徐文清刚才在答话的时候,为何会如此的迟疑犹豫了,这件事情一旦暴露,必然会震惊朝野! 震惊片刻后,赵俊臣终于平复了心绪,缓缓坐回椅子上,并用前所未有的认真神色,双眼直视着徐文清,凝声询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事情怎么会如此的严重?你详细说来!” 见到赵俊臣面色肃穆、双眼炯炯,竟是气势逼人,徐文清心中不由一惊,只觉得此时赵俊臣的威势还远在久经战事的三边总督梁辅臣之上,不由身体一震,更不敢有丝毫的怠慢,连忙回答道:“大人,实际上,这般情况是多年积累而成,并非是我家梁大人的原因,更不仅仅只是我三边诸军镇才有的隐患,只是这般情况在西北诸军镇最为严重罢了,还请尚书大人明察!” 说了这么一句推脱之语后,见赵俊臣不可置否,只是等着他详细回答,徐文清长吸一口气后,详细解释道:“尚书大人,在下之前就已是说过,我朝的军户虽有田产,但每年要上交六石粮食于军仓,剩下的连维持基本生活都困难重重,如此一来,自然是士气低下,但无论如何,生活总算还有保障,又可以免去许多劳役,所以还能勉强维持下去。 然而,近百年来,随着民间的百姓日渐富裕,募兵们的粮饷又数倍于军户,诸般对比之下,那些世代军户们自然是心思浮动。再加上有许多不良军官,屡屡侵占军户田产,又视军户如奴仆,使得军户们徭役极重,更是让军户们心中不平,不甘再受那世袭军户的身份束缚,如此一来,不仅仅只是西北三边军镇,我朝各地军镇,其实每年都有大量的世袭军户逃亡。 而时至今日,仅只是西北三边军镇,近百年的累积下来,大概已是有七成左右的军户在逃了,虽然在册目上依然是有十一万余的军户,但实际上的数字,却恐怕只剩下三万余,而且剩下的这些军户,也大都是没能力逃走的老弱病残,根本没有丝毫的战力。再加上募兵那边也有许多军官都在吃空饷,所以西北三边军镇的边兵数量,实际上也只剩下不足十万人了!” 顿了顿后,徐文清见赵俊臣面色阴沉,生怕会连累到身后的三边总督梁辅臣,又继续解释道:“而这般情况,之所以在西北三边军镇最为严重,却是因为西北田地贫瘠,远不如南方那般收获丰厚,所以西北军户们的生活,也因此而更加困苦,再加上西北多战事,军户们的伤亡也更加严重,所以与其他地方相比,西北三边军镇下的军户逃亡情况,却也更加的严重。” 虽然徐文清的话语之间,屡屡为梁辅臣摘脱干系,但赵俊臣如今却也顾不上理会这些,只是沉声追问道:“既然每年都有这么多的军户逃亡,为何没有人去追捕?更没有人通报朝廷?” 徐文清苦笑道:“这正是症结所在了。尚书大人您有所不知,那些负责管理军户的千户、百户们,不仅不会防备军户逃亡,反而还鼓动军户逃亡,并在军户逃亡后千方百计的为他们遮掩,因为军户在逃亡之时,那些军官们不仅可以收到一笔贿赂,在军户逃亡之后,更是可以得到军户名下的田产房产,对他们而言,这是无本万利的买卖,又怎会有人再去追捕那些逃亡军户?而各大军镇的督军们,或是收到了下面的军官贿赂,或是会担心引起下面的军官反弹,也都不敢轻易揭露此事!” 说到这里,徐文清的神色愈加的苦涩,接着说道:“实不瞒尚书大人,自五年之前,我家梁大人担任了西北三边督师后,发现这般情况时,也正如大人今日这般惊骇异常,本是打算马上通报朝廷,然而不仅西北各大军镇的军官们屡屡阻挠,连西北之外的那些军镇督师、甚至朝廷中枢的某些大员,都是连番送来密信劝阻,称这件事情一旦揭露,对大家都没有好处。其后还出现了军队骚乱不受控制的情景,无奈之下,我家梁大人只能隐而不报,却也是迫于无奈。” 听到徐文清的解释后,赵俊臣沉默片刻后,缓缓叹息道:“这些年来,梁大人督师西北,力保西北边疆的安定,却也着实不容易。” 徐文清深有同感的点头道:“是啊,尚书大人您也知道,每年入秋之后,北边的蒙古部落就会南下劫掠,然而西北边兵已是逃亡近半,又有许多是没有战力的老弱病残,我家梁大人这些年来为了抵御蒙古诸部落,可谓是绞尽了脑汁,用尽了所有的办法,如此才保证了西北近年来的安宁,但时至今日,却也渐渐到了极限了。” 赵俊臣点了点头,并问道:“所以,梁大人他才会派徐先生来见我了?” 徐文清又是犹豫了片刻后,终于答道:“梁大人他为了西北安危,打算在入秋之前,从民间征募三万左右的青壮充入军中,然而募兵所耗费的银钱实在太大,而西北三边的库府又实在窘迫,根本拿不出这么多的粮饷。所以想请求尚书大人您从户部拨调一些银粮,以解西北三边的燃眉之急!” 按照明朝的规定,募兵在入伍之后,一般都是三到五两的月饷,梁辅臣打算招募三万左右的青壮,再加上军装兵器以及粮食,每年的耗费大约就是一百五十万两银子左右。 这笔银粮的数目虽然巨大,但以如今的户部情况,赵俊臣在诸般挪转之下,倒是可以帮着凑出大半。 按照赵俊臣原先的想法,借此卖梁辅臣一个人情,倒也算是一件好事。 但徐文清在请求之间,某些隐含的意味,却是让赵俊臣不由迟疑了。 所以,赵俊臣看了徐文清一眼后,缓缓问道:“哦?听徐先生的意思,是要户部直接把这笔银粮拨给西北三边军镇,而不是通过兵部转交?这未免有些不合规矩了吧?户部虽说统管朝廷的银钱收支,但军饷这一块,却一向不能插手,而是转由兵部分配的。” 徐文清听赵俊臣这么说,却是面露恳求之色,解释道:“还请尚书大人多多通融一下,本来确实应该按照规矩行事,但我家梁大人那边,确实有不得已的苦衷。若是通过兵部转拨,先不说周转之下兵部那帮人会截取多少银粮,我家梁大人也实在不好向朝廷解释募兵的苦衷与缘由,更何况……我家梁大人与如今的兵部尚书,往年颇是有些恩怨,若是走兵部的流程,恐怕会受到不少刁难。” 听到徐文清的解释,赵俊臣微微一愣,又问道:“哦?梁大人与王尚书不合?” 兵部尚书王寿,是一个体态白胖的中年人,赵俊臣对他的印象并不深刻,因为这个人在早朝上少有发言,也从来都不会参与到党争之中,没什么存在感,又总给人一种庸庸无为的感觉。 事实上,恐怕也正因为如此,这个王寿才能稳坐兵部尚书的位置。 但赵俊臣却没有想到,这个一向低调的王寿,竟然会与梁辅臣不和。 另一边,听到赵俊臣的询问,徐文清沉默片刻后,解释道:“当年我家梁大人和王寿王尚书,分别担任兵部的左右侍郎,后来兵部尚书位置空缺,曾经有过一番争执,最后梁大人他成为了西北三边督师,领尚书衔,而王寿王大人则成为了兵部尚书。” 这一番话,算是默认了梁辅臣与王寿之间的不和。 然而,却也正因为如此,赵俊臣反而更不敢轻易的答应梁辅臣的请求了。 毕竟,既然王寿与梁辅臣算是政敌,那必然相互间盯的很紧,所以梁辅臣那边的动作,怕是极难瞒过王寿。 一旦赵俊臣私下拨调银粮帮助梁辅臣私募边兵的消息被王寿捅到德庆皇帝面前,梁辅臣会有怎样的下场不知道,但赵俊臣这般私交封疆大吏,甚至暗中资助封建大吏私募兵士的事情,却是足够促使德庆皇帝对赵俊臣下死手了! 所以,在沉吟片刻后,赵俊臣并没有答应,却也没有回绝,只是不可置否的答道:“徐先生你一路辛苦了,先在我府中小住几日吧,这件事毕竟事关重大,容我考虑一段时间。” 见赵俊臣没有答应,徐文清不由着急,连忙再次起身,打算再说些什么。 然而,赵俊臣身边的许庆彦,却是最了解赵俊臣的心思,见徐文清还打算继续纠缠,已是向前迈了一步,挡在徐文清的身前,并抢先开口道:“徐先生,我来为您安排府里的房间住宿,请跟我来。” 听到许庆彦突然插话,徐文清微微一愣,又见赵俊臣坐在椅子上神色平淡的饮茶,态度不冷不热,却明显不想再深谈什么,知道自己再纠缠也是无用,不由面露失望之色,终于还是跟着许庆彦离开了。 ………… 当许庆彦带着徐文清离开之后,赵府正堂之中,只剩下了赵俊臣一人坐在主位,一边静静饮茶,一边若有所思。 徐文清今天带来的消息,对赵俊臣而言,着实震骇,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象,大明朝的各地军镇,竟然已是糜烂至此! 虽然朝野间早就有相关传闻,朝廷也偶尔会出台一些相关的政策,但一向没人敢去深究,而赵俊臣如今却也总算是知道原因为何了。 虽然徐文清在解释的时候多有遮掩,但言下之意却很明白,如今大明朝的军户制度,早已是变成了一颗被无数蛀虫所吸食的参天大树!而这些蛀虫们为了维护各自的利益,又结成了一个利益集团,各大军镇的百户、千户、监军、督师、乃至于地方上封疆大吏,更乃至于朝廷中枢的一些大员,皆是这个利益集团的成员。 这个利益集团,势力是如此之大,以至于连梁辅臣这样的朝廷大员、德庆皇帝的亲信大臣,都不敢与之对抗,只能妥协! 这般情况,背后所蕴含的种种危机,越是细想,越是让人觉得心惊! 不过,隐隐之间,赵俊臣却又觉得,这般情况,若是处理得当,或许会是一次机会! 一个能够让赵俊臣成为最终胜者的机会! ~~~~~~~~~~~~~~~~~~~~~~~~~~~~~~~~~~~~~~~~ PS:大家新年快乐!(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零七章.成为最终胜者的可能性!(下) 时至今日,从某方面而言,赵俊臣也算是把德庆皇帝彻底看透了。 对德庆皇帝而言,赵俊臣的存在,只是一个为他背黑锅、吸引仇恨与矛盾的弄臣,只是一颗为他平衡朝廷局势的棋子,并利用赵俊臣的理财能力为他的内帑敛财、以满足他诸般的穷奢极欲与好大喜功! 但也仅此而已! 德庆皇帝虽然看似把赵俊臣视为宠臣,在百官面前对赵俊臣多有维护,但却绝不允许赵俊臣在朝野间的名声有任何的好转,否则,又让谁去为他背黑锅、吸引朝野间的仇恨与矛盾? 对于赵俊臣的贪墨、结党、以权谋私,德庆皇帝总是视而不见,甚至采取着放任默许的态度,这是因为德庆皇帝早已经有了对赵俊臣做好了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准备! 而对于赵俊臣与太子之间的矛盾冲突,德庆皇帝更总是假装不知,甚至会时而推波助澜,这是因为德庆皇帝早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让太子朱和堉在将来继位之后,拿赵俊臣开刀,以此来为朱和堉树立威信,平息朝野间的不满,在抄了赵俊臣的家产后,还能让朝廷国库收获一大笔银子! 这就是德庆皇帝,颇有些圣人无情视万物如刍狗的味道,绝不会因为赵俊臣的功劳苦劳与百般讨好而改变心意,在他眼中所有人都是可以利用的棋子,乃至死后都要为他以及大明江山创造各种价值! 而这段日子以来,赵俊臣所有的费尽心思、辛苦经营,说跟到底,也只是为了避免这种被德庆皇帝利用至死却也无力抗拒的悲惨结局罢了! ………… 然而,有许多时候,在夜深人静、辗转难眠之间,赵俊臣总是会忍不住去想,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诸般努力、化尽心血,究竟值不值得? 遍观中国历史,历朝历代,一直都是中央皇权在不断强化的过程。 自南北朝之后,就再无权臣可以威胁帝王的威信,而自北宋以后,也再无强力藩镇可以与中枢相抗衡。 到了明朝,这种中央皇权更是达到了顶峰! 在明朝历史上,无论内廷还是外朝,权倾朝野的大权臣与大太监无数,其中心智、能力、势力等方面比赵俊臣更强的不知凡几,但又有谁可以对抗明朝帝王? 魏忠贤号称九千岁,威赫一时,党羽无数,但也不过被崇祯皇帝几句话就拿下了! 严嵩在擅专国政达二十年之久,其权势之盛,在明朝历史上只在张居正之下,但也照样是世宗一句话就定罪了! 如此一来,赵俊臣在诸般的谋划与经营下,将来即使真能够权倾朝野、朋党天下,甚至不下于今日的周尚景,但那又能如何?德庆皇帝想要对付他,怕依然是轻而易举! 原因无他,明朝的兵权与军队,一向都只是掌握在帝王手中,文臣根本无权插手、武将不能随意调动! 然而,若是没有军队的支持,像赵俊臣这样的文臣,即使权势声望再大,对帝王而言也不过与蝼蚁无异! 前些日子,通过恭安王的案子,赵俊臣虽然控制住了龙骧卫指挥使关武元,但也仅仅只是控制住了关武元这么一个人罢了,至于关武元麾下的龙骧卫,却绝不会为赵俊臣卖命!更何况,这龙骧卫也只是京城二十六卫之一罢了! 如此一来,面对德庆皇帝已经打定了主意的过河拆桥,赵俊臣又如何能够抗拒? 德庆皇帝手中的兵权,就好似一柄悬首之剑,让赵俊臣心惊胆战之余,却又无可奈何、无力抗拒! 所以,有许多时候,赵俊臣总是觉得,自己如今的所作所为,根本都只是无用功罢了! 更有许多时候,赵俊臣总是会忍不住去想——只不过是为了那不过万一的胜算,自己何必这般的辛苦纠结?不妨就按照德庆皇帝为他设计的道路,学着历史上那些奸臣弄臣的模样,穷奢极欲随心所欲的过日子,享尽人间的荣华富贵后无憾而死,也不算白白转世一场,反正最终结果都是注定的! 近些日子,这种冲动时常都会浮现至赵俊臣的心头,并且越来越强烈! 只是,到了最后,赵俊臣总会将这般冲动按在心底深处,因为赵俊臣深知,若是自己真的抱着这样的想法,怕是连那万一的机会都没有了。 ………… 而就在这般时候,梁辅臣的这次请求、所透露的消息,让赵俊臣心惊于大明军镇的糜烂之余,却又隐隐觉得,这般的糜烂情况,对他而言,未尝不是一次机会! 按照徐文清的说法,如今的大明朝各地军镇,实际上都已经烂到了根子上! 像是西北三边军镇,在有北方蒙古诸部落的威胁下,身负边防重任的军官们,为了一己之利,甚至不惜削弱边防、荒废军备、鼓动军户逃亡!竟是完全都没有想过一旦蒙古破关,他们会迎来何等的悲惨下场! 这是何等的丧心病狂?! 但是,既然这些军官们是如此的丧心病狂,为了钱财甚至连命都不要了!既然大明朝的那些世袭军户们,待遇是如此之低,以至于为了摆脱军户身份,甚至不惜放弃家产成为逃兵!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只要赵俊臣谋划得当,在付出足够的好处后,就能够收买、控制这些军官军户?! 赵俊臣并不奢望自己可以控制太多军队——他也没有这样的能力——但只要能够控制住京城周围的一两处军镇,那就意味着赵俊臣终于有了与德庆皇帝背水一战的资格! 如此一来,只要策略得当,日后扭转乾坤、反败为胜,成为朝堂上的最终胜者,也不是不可能! 只不过,究竟该如何收买控制这些军镇,却还需要赵俊臣好好的考虑一番! ………… 思及于此,赵俊臣双眼间精光闪烁,喃喃自语道:“虽有些冒险,但也有必要一试,不过却需要考虑妥当,要不引人注意,更不能留人把柄才是。” “少爷,你在说什么?”听到赵俊臣的喃喃自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到客堂的许庆彦,疑惑的问道。 赵俊臣微微一愣,抬头看了一眼许庆彦后,问道:“哦?你已经回来了?徐文清的房间住宿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许庆彦点头道:“回少爷,都已经安排妥当了。我见少爷你好似很看重梁辅臣,而徐文清是梁辅臣的人,自然不能怠慢,就把他安排到府里招待贵客的上房住下了。刚才回到正堂,但见少爷你正在想事情,专心致志根本没有注意周围,所以也就没敢打扰。” 听到许庆彦的答话,赵俊臣眼中闪过一丝欣慰,经过这些日子以来的历练,许庆彦的跋扈嚣张性子虽然没有太大转变,但办事的时候终究是干练了一些。 这般想着,赵俊臣略有沉吟后,向许庆彦吩咐道:“如今‘悦容坊’发展的不错,也颇是帮着我培养了一些人才,你回头从‘悦容坊’里挑选几个能干且忠心的管事,把他们招来见我,我打算从中挑选一个人去办些事情。” 考虑了这么长时间,赵俊臣觉得若是由自己亲自去收买那些军镇里的军官军户们,是必然不妥当的,绝对会引起各大势力的注意以及德庆皇帝的猜疑,倒不如专门成立一家商行,借着为各地军镇采办物品的名义行事,不仅更加隐蔽,也更容易成事! 正好,如今的‘悦容坊’经营了这么长时间,倒也颇是培养了一批商业人才,而且各个性子玲珑,正是用得上的时候。 许庆彦微微一愣,问道:“少爷,悦容坊那边如今是方茹在负责,悦容坊那边有怎样的人才,也是她更加了解,这件事何不让她去办?” 赵俊臣却摇头道:“不用,接下来我有一个计划,不仅事关重大,而且还要务求隐蔽,所以这件事我不打算让茹儿插手。倒不是不信任她,只是她太聪慧了,做事有时候也太过决绝,这固然是优点,但在有些时候,却不一定是好事。” 方茹固然是一个好帮手,但正因为她太聪明也太能干,又总是一心想在赵俊臣的面前证明自己,所以在有些时候,她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擅自改动赵俊臣的计划,这却是赵俊臣如今不愿意看到的。 这次的计划,赵俊臣希望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下进行。 听到赵俊臣的解释,许庆彦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却也没追问赵俊臣计划为何,只是点头答应了。 而赵俊臣见到许庆彦答应后,却是站起身来,说道:“接下来,却是要处理梁辅臣的事情了。” 见赵俊臣突然岔开话题,许庆彦又是一愣,问道:“少爷你打算同意那梁辅臣的请求?从户部拨银粮帮他募兵?” 赵俊臣摇头道:“自然不会,这件事他虽有他的苦衷,我也愿意帮他,却不能把自己陷进去,户部私自拨派银粮帮助封疆大吏募兵,这件事若是被人揭发了,我怕是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楚。” “那……?”许庆彦疑惑道。 “备轿,带上名帖,和我去周尚景周首辅的府上求见。”赵俊臣吩咐道:“这般时候,无论如何都该和周首辅商量一下了。”(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零八章.权谋与治国是完全不同的两门学问(上). “备轿,带上名帖,随我去周尚景周首辅的府上拜见。”赵俊臣吩咐道:“这般时候,这种事情,无论如何都该和周首辅他商量一下了。” 听到赵俊臣的吩咐,许庆彦顿时就是一惊! 说起来,自从赵俊臣回京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打算与首辅周尚景单独会面。 “少爷,梁辅臣的这件事情……你竟是打算与周尚景一起商量?合适吗?” 许庆彦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赵俊臣一笑,淡然道:“有什么不合适的?周尚景是当今首辅,朝廷里的诸般政务,无论如何都绕不开他,而梁辅臣这次的请求,又事关重大,既不是我一个人就能解决的,出了问题也不是我一个人能承担的,既然如此,自然是需要找周尚景商议一下了。” “但是……”许庆彦却迟疑道:“周尚景这个老狐狸太过老谋深算,咱们与他商量事情,总是担心会被利用。更何况,这次是三边督师梁辅臣求到了少爷你这边,若是少爷你能独自帮他把事情解决了,就正好可以借着这次的机会把梁辅臣拉拢到咱们这边。但若是找了周尚景商议,这份人情不免要分给周尚景许多,将来那梁辅臣究竟会与谁亲近,却就说不准了。” 听到许庆彦的疑虑,赵俊臣先是略有欣慰的看了许庆彦一眼,然后却又摇头道:“你能想到这些,看来你这些日子当真是成长了不少,但却仍然有失大局考量了。我与周尚景两人,固然在朝中分属不同派别,然而平日里的党争归党争,但对于朝中大事——尤其是那些关系到江山安危的重要问题,却还是需要抛开心防相互合作的。若是眼中仅仅只是盯着党派之分,却因此连朝廷的利益都抛在脑后,只知道争权夺利而不干正事,那我和周尚景的位置,也就算是做到头了。 刚才徐文清的那些话你也听到了,三边军镇担负着西北边防重任,但如今的情况竟是如此糜烂,只让人觉得触目惊心,将来一旦出了问题,对我、对周尚景、对整个大明江山,都没有任何好处,若是想要解决,却正需要我和周尚景齐心合作,这个时候若是再心存私欲,最终只会害人害己,这个道理我明白,我想周尚景也一样明白,否则他也就不会稳坐首辅之位这么长时间了。自从周尚景担任内阁首辅之后,我朝形势一向稳固,却也绝非偶然的。” 这一番话,却也算是赵俊臣如今的真实想法。 在知晓了三边军镇的真实情况后,赵俊臣固然会考虑自己可以借此情况获取怎样的利益与好处,但与此同时,赵俊臣却也会为整个大明朝的安危而担心不已! 毕竟,一旦北蒙破关而入,西北诸省上千万百姓都会面临灭顶之灾,不谈“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这也是赵俊臣为人与为官的基本良知与底线。 所以,在得知了梁辅臣的请求后,从一开始,赵俊臣就打算找周尚景商量对策。以西北三边军镇如今的糜烂状况,怕也唯有以周尚景的老谋深算与权势影响,才有可能得到解决。赵俊臣若是想要独力应对,怕只会迎来吃力而不讨好的结局! 听到赵俊臣的解释后,许庆彦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却又迟疑道:“但若是少爷你借周尚景之力帮着梁辅臣解决了三边军镇隐患,那梁辅臣最终却又因此而投靠了周尚景,那咱们岂不是白白出力却又什么好处都没有得到?” “不会。”赵俊臣摇头道:“说根到底,向周尚景求助的人是我而不是梁辅臣,将来欠周尚景人情的也是我而不是梁辅臣,如今为此而奔走出力的依然是我,那梁辅臣也依然会感念我的好处而不是周尚景,这层关系与因果,即使将来梁辅臣考虑不清楚,我也会向他提醒的。” 听赵俊臣这么说,许庆彦终于解开了心中疑虑,并若有所思的点头同意。 而就在赵俊臣与许庆彦主仆二人问答之间,已是来到了赵府之外,在那里,准备前往周府的轿子,已是准备妥当了。 ~~~~~~~~~~~~~~~~~~~~~~~~~~~~~~~~~~~ 周尚景与赵俊臣同为朝廷大员,按照京城里“东富西贵”的惯例,两人同是住在京城西区,相距并不是很远,所以赵俊臣所乘坐的轿子,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 周尚景的府邸,位于京城里的“学士胡同”,不过时至今日,民间百姓更习惯将这处胡同称为“三万两银子胡同”! 这是因为,周尚景在朝野间的权势影响实在太大,每天前往周府拜见的朝中官员与民间巨贾,始终是络绎不绝。然而,周尚景一向是性喜清净,如今又年纪大了精力不济,所以在他回府之后,除非是有重要的事情,否则对于诸般访客,周尚景皆是一概不见。 在这般情况下,想要让周府里的管家、管事们,即使冒着被周尚景训斥的风险也要帮忙转交名帖、通报来意,访客们却至少需要三万两银子来上下打点!而“三万两银子胡同”的名字,也由此而来! 不过,这般情况也是分人的。 如今赵俊臣身为户部尚书、西厂厂督,是朝中仅次于周尚景的几位权臣之一,从某方面而言,与周尚景的地位已是近乎平等,想要拜访周尚景,显然不需要这么麻烦,更不需要用银子上下打点,只要把名帖送给门房就行了,面对赵俊臣这样的权臣来访,周府的管事们也绝不敢有所怠慢。 事实上,来到周府门前,赵俊臣刚刚下轿露面,就已是被周府的门房管事辨认了出来。 ………… 此时,在周府门前,如传言一般,正是一副车水马龙的样子。来往求见的客人正排着长队进出周府的门房,以留下名帖通报来意。而他们所乘坐的轿子与马车,更是浩浩荡荡的摆满了整条胡同。 在这般纷乱的情况下,赵俊臣的到来,原本应该不会有人注意才对。 然而,周府的管事们,显然是训练有素,对于朝中重要人物的相貌特征、身边长随、乃至于轿子款式全都记在了心中。 当正在周府门前望风的一名周府管事,看到赵俊臣的轿子缓缓而来,还有许庆彦跟随在轿子旁边,顿时面色一变,连忙指使身旁的下人前往府中通传准备,然后快步来到赵俊臣的轿前迎接。 当赵俊臣走下轿子后,这名管事已经恭敬的候在了一旁,在亲自确认的赵俊臣的模样后,向赵俊臣躬身行礼道:“小人周府管事周善人,见过赵尚书!赵尚书您此行可是为了拜访我家的首辅大人?” 见自己好似还没下轿就被周府的一个管事认出了身份,赵俊臣暗中眉头微皱,但表面上却是微笑点头,说道:“正是如此,本官有紧要事情求见首辅大人,还请通传一下。” 说话间,一旁的许庆彦,已是从怀中掏出了赵俊臣的名帖,并转交给了周善人。 对于赵俊臣这样的人物,周善人显然不敢让他在府外等候,恭敬的接过名帖后,伸手向府中一引,满是谦顺的说道:“还请尚书大人随小人前往府中客厅稍候,小人马上就向首辅大人通报您的到来。” 正在为许庆彦有了些许成长而欣慰不已的赵俊臣,如今再看周府的一个寻常管事就已经是如此的进退有度,正所谓“人比人气死人”,心中不由暗暗摇头,但表面上却是不动神色,只是举步跟着周善人进入周府了。 与此同时,眼见赵俊臣先是被周府管事亲自迎接,然后又无需通报就被迎入了周府之中,那些为了进入周府门房都还需要排队的客人们,自然是猜到了赵俊臣的身份恐怕非同小可。 其中,更有一些人已是认出了赵俊臣的身份,见到赵俊臣竟是突然毫无预兆的前来拜访周尚景,心中不免吃惊,更是为此而猜测纷纷。 于是,“赵俊臣突然与周尚景单独会面”的消息,不到晚上,就已是传遍了整个京城官场。 ………… 而就在赵俊臣进入周府的同时,正在书房练习丹青的周尚景,已是得到了下人的通传,知晓了赵俊臣的到来。 “赵俊臣?他怎么来了?倒是难得,难不成出了什么事请?” 听到禀报后,周尚景若有所思的放下手中兔毫,喃喃自语道。 在旁边伺候着的周府总管周璐——暗中是周尚景手下的情报头子之一,此时听到周尚景的询问后,躬身答道:“首辅大人,正要向您通报,刚刚得到了消息,三边督师梁辅臣的幕僚徐文清,在今天早朝后秘密拜访了赵俊臣,然后就直接在赵府住下了。但两人究竟谈了些什么,却没有得到消息。不过那梁辅臣的幕僚刚刚拜访了赵俊臣,赵俊臣就跟着来求见您,两者之间恐怕会有些关联。” “哦?”听到周璐的禀报后,周尚景看似昏花的老眼闪过了睿智的光芒,喃喃道:“看来,赵俊臣这次求见老夫,不是小事啊,既然如此,即使如今正值时机敏感,却也不能不见了。”(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零八章 .权谋与治国是完全不同的两门学问(中). 坐在周府客堂之中,赵俊臣神色平静的等待着周尚景的到来,一边悠然品着香茗,一边打量着周尚景府中的修饰摆设——这还是赵俊臣第一次来到周府拜访,心中自然是存着一份好奇。 打量之间,赵俊臣眼中不由的闪过了一丝讶然。 无他,不同与周尚景为人处世时的低调内敛,周府的装潢竟是出乎意料的奢华贵气,即使比之赵俊臣如今的府邸,怕也是犹有过之而无不及,眼前的一桌一椅,一花一瓶,尽皆是市面上难寻的珍品,仅只是客堂之中的这些装饰摆设,加起来的价值怕就在十万两以上。 而这般的奢华贵气,更是处处皆在暗示着这里的主人究竟有多么的富贵与高人一等,若是心中少了一些自信,怕是刚刚进入这里,就会不自觉的感到拘谨。 “原以为这周尚景的府邸,会是素雅朴实一些,却没想到竟是与想象中完全相反。” 赵俊臣轻轻摇头,喃声自语道。 赵俊臣本只是随意一说,但陪在身后的许庆彦却是耳尖,竟是听到了赵俊臣的自言自语。 只见许庆彦撇了撇嘴角,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弯身向赵俊臣说道:“少爷,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那周尚景虽说权倾朝野,又是什么文坛大儒,但本身可不是什么清官,这些年来明里暗里聚敛的银子,比咱们可多得多了,只不过他权势太大,所以没人敢去说他罢了,而且这个周尚景可是出了名的讲究和喜欢享受,他的府邸又如何能差了?” 这里毕竟是周尚景的府邸,周围虽然没有旁人,但任由许庆彦这般评价周尚景,若是被周尚景府中人听到了总归是不好,所以听到许庆彦的话后,赵俊臣眉头轻皱,就打算训斥几句。 却没想到,不待赵俊臣训斥,接下来这许庆彦竟是根据他那无师自通的“贪官理论”与“小人哲学”,还硬是说出了一番道理。 “要我说,少爷,你自回京之后,日子过得也太朴实了,完全配不上你的身份和身家,不仅平日里毫不在意吃喝派头,更还让府中人把府里那些价值不菲的摆设器物全都收了起来,这可是不好,要我说,你也应该像周尚景这样,排场、派头都尽量摆出来,府邸也要尽可能的奢华贵气,如此才能让底下人信服与安心啊。” 赵俊臣微微一愣,问道:“什么意思?” 许庆彦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解释道:“少爷您想啊,这世人之中聪明人能占几成?怕是半成也没有吧?大都只是愚钝势利之辈罢了,对这些人而言,少爷您唯有平日里的派头足了、排场大了,他们才会觉得少爷权高势大,由此才会产生敬畏与攀附的心思,然后有了这些人的攀附与敬畏,少爷你的权势才能更大更强。若是少爷你只是一味的低调行事,那些愚笨之徒怕是会以为少爷你权势低微,反而会小觑了少爷。” 顿了顿后,许庆彦又说道:“更何况,少爷您如今在朝中也不是孤家寡人了,朋党与依附者也算是不少,对于那些朋党与依附者而言,您可不仅仅是他们的靠山与首领,更还是他们的榜样,唯有少爷你平日里过的奢华些,他们那些人看在眼中,才能明白跟着少爷有肉吃的道理,若是连少爷你都过的如寻常老百姓一般简朴,好似无利可图,他们跟着少爷你又还有什么奔头?” 说到这里,许庆彦总结道:“少爷,咱们如今在朝野间的名声也就这样了,日后再怎么低调简朴的过日子,怕也根本没法扭转,既然如此,还不如索性高调一些,反而好处不少,排场、派头、官架子,这些玩意本来就是摆给别人看的。” 听许庆彦这么说,赵俊臣诧异之余,竟也是无法反驳。 许庆彦的这些“贪官理论”与“小人哲学”,虽然听起来令人不齿,但必须要承认的是,它本身确实存在着能够自圆其说的基本逻辑。 毕竟,“小人哲学”也是一种哲学,“贪官理论”也是一种理论。它们能够在朝野之间历经千百年而盛行不衰,自然是因为它们很管用。 一时间,赵俊臣竟是生出了想要和许庆彦细细探讨一番的想法。 正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许庆彦虽然不学无术,但对于小人与贪官们的心思,确实要远比赵俊臣更加了解。 不过,还未等赵俊臣开口,在客堂之外,却突然传来了阵阵脚步之声。 按照时间,应该是周尚景来迎接赵俊臣了。 所以,赵俊臣也来不及与许庆彦细谈,只是转头间瞪了许庆彦一眼,示意他接下来不要乱说话,然后起身向着客堂门口处迎去。 ~~~~~~~~~~~~~~~~~~~~~~~~~~~~~~~~ 当赵俊臣迎到客堂门口处,抬头看去,果然正是当朝首辅周尚景,此时正带着一众随从向着客堂走来。 周尚景虽说是当朝首辅,权势、资历与地位皆远在赵俊臣之上,但对于赵俊臣的突然来访,却并没有拿捏架子。 “竟是俊臣来了,当真是稀客,说起来,老夫与俊臣同朝为官许多年,俊臣你却还是第一次来老夫府中做客,当真是欢喜不尽。” 也不待赵俊臣行礼,周尚景已是远远的大声笑道。 听到周尚景的客套,赵俊臣微微一笑,行礼道:“晚辈赵俊臣,见过首辅大人,冒昧来访,打扰了首辅大人休息,还望首辅大人勿要见怪。” 随着赵俊臣话声落下,周尚景已是来到赵俊臣身前,看向赵俊臣的眼神好似欣赏至极,将赵俊臣扶起身之后,又笑道:“俊臣这是哪里的话,却是与老夫愈加的生分了,你我既然同朝为官,今后大有携手合作的机会,相互间的关系亦只会越来越密切,又如何这般客气?来、来、来,随老夫到客堂中坐下谈话。” 说话之间,周尚景已是拉着赵俊臣来到客堂中分宾主落座,待周府下人再次奉上了香茗之后,周尚景端起茶盏轻饮一口后,抬眼看了赵俊臣一眼,见赵俊臣神色之间略有凝重,终于不再客套,问道:“俊臣你这次突然来访,神色之间似乎又有些凝重,可是朝中出了什么事情?” 说到这里,虽然已经收到密报,明知道赵俊臣的来意恐怕是与西北三边有关,但是为了防止万一,周尚景还是又缓缓补充道:“不过,这两日俊臣你与阁老黄有容在朝中相争正酣,竟是大占上风,让老夫不由对俊臣你刮目相看,但若是为了这件党争事宜,就不必来过问老夫了,老夫年纪大了,精力难免不济,如今只是一心为朝廷办事,对于朝中的党派争斗,却是有心无力了。” 赵俊臣轻轻一笑,说道:“晚辈近些日子与黄阁老之间确实有些不愉快,但这些不过是小事情,又如何敢烦劳首辅大人您?晚辈这次求见首辅大人,却是刚刚得知了一件紧要的事情,想要问问首辅大人您的意见。” 听赵俊臣这么说,周尚景看向赵俊臣的神色,竟是愈加的亲切了一些。 随着德庆皇帝南巡的日期越来越近,时机也愈发的敏感,周尚景并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参与赵俊臣与黄有容之间的争执,所以赵俊臣这次找他如果是为了党争的事情,周尚景必然会婉转拒绝。但赵俊臣如果是为了西北三边的事情,周尚景倒是愿意借机与赵俊臣合作一番,为双方下一次的合作打好基础。 “哦?却不知究竟是何事,竟是让俊臣如此看重?”周尚景一副讶然的样子,再次明知故问道。 赵俊臣并不知道,周尚景已经通过密报得知了在今天早朝后三边总督梁辅臣门下幕僚徐文清曾拜访与他的事情,还以为周尚景是真的不知,所以就将徐文清拜访他的事情、三边总督梁辅臣的请求、以及如今西北三边的糜烂现状,一一解释给周尚景听。 解释了一遍后,赵俊臣神色凝重,继续说道:“首辅大人,那徐文清是三边总督梁辅臣的亲信幕僚,而梁辅臣也绝不是那种危言耸听之人,再过一两年那梁辅臣就要回朝了,到时候必然会受到陛下重用,如果不是事非得已,想来也绝不会求到我这里欠我人情,恐怕三边防务,如今确实已经糜烂到让人胆战心惊的地步了!首辅大人,三边防务关系重大,而北边异族又一向虎视眈眈野心勃勃,一旦出现了什么意外,恐怕就是整个神州中土的浩劫啊!” 听到赵俊臣的解释后,周尚景的神色也是愈加的严肃。 毕竟,从某方面而言,周尚景和赵俊臣是同一种人,他们平时会贪污受贿,会结党营私,但总算还能分得清大是大非与轻重缓急,心底深处,在为己牟利之余,也从一直都存在着各自为人为官的底线。 所以,和赵俊臣一样,在得知了西北三边军务的现状后,周尚景马上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一十章.权谋与治国是完全不同的两门学问(下). 当周尚景也同样意识到了西北边防的糜烂现状后,一时之间,在周府客堂内,所有人都不说话,尽皆肃静。 只见周尚景花白的眉毛微皱,神色间满是肃穆,在认真思考着对策,而赵俊臣则是静静坐在一旁,一边品茶,一边等待着周尚景的答复。 对于大明朝的政治局势,周尚景是何等的眼光老辣?虽然赵俊臣只是粗略的解释了一些西北三边诸军镇的现状,但里面所蕴含的的种种内情、那三边总督梁辅臣的真实想法、以及赵俊臣的顾虑与来意,周尚景自然是一点即透。 但也正因为如此,周尚景才会愈加的谨慎小心。 ~~~~~~~~~~~~~~~~~~~~~~~~~~~~~~~~~~~~~~~~~~ 在这般安静肃穆的气氛当中,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周尚景缓缓叹息一声,轻声道:“自太祖以来,朝中就有规矩,文臣不可干涉军务,武将亦不可私自行事,否则就会犯了大忌!朝廷的军士招募、军队调度、军饷发放、军官升降,无论大事小情,历来皆是由帝王亲信负责,又有厂卫在旁监督,若是没有陛下的旨令,老夫即使身为当朝首辅,怕也根本插不上手。这件事虽然事关重大,但老夫却也是无能为力啊!” 赵俊臣双眼微微一眯,听周尚景话里的意思,他对于三边防务的事情,竟然并也不打算插手?! 难道,周尚景要眼睁睁的看着西北三边防务继续糜烂下去,最终酿成大祸? 根据赵俊臣对周尚景的了解,这只城府深沉的老狐狸虽然并不是什么清官直臣,但也绝不应该如此没有担当才是。 于是,赵俊臣同样皱起眉头,说道:“首辅大人,恕晚辈直言,我等身为臣子,既然承蒙陛下信任、领取朝廷俸禄,自应尽臣子之责,如今那西北三边的防务现状,竟已是如此糜烂不堪,让人触目惊心,所辖军户已是逃亡了十之七八,所剩下的也只是些老弱病残!在册军士理应有十八万七千余,但实际数目却只剩下十万不到!我等又怎能放任不管!?再想到那北方蒙古诸部落一向都是对我大明的富饶垂涎三尺,每年入秋后皆会南下劫掠,将来一旦出现了什么变故,咱们这些朝中重臣,可都会是千古罪人啊!” 听到“千古罪人”四字,周尚景花白的眉头,不由的微微一皱。 他如今已然位极人臣,执掌朝政数十年,又已是年过古稀,自然是开始不自觉的寻求自己的历史定位问题。所以,这“历史罪人”四字,在落入周尚景的耳中后,确是让他有些心中促动。 但仅仅只是如此,想要说服周尚景参与这么大的一件麻烦事,却也不够! 只见周尚景再次沉默了片刻之后,突然轻轻一叹,话锋一转,问道:“俊臣,你也算是朝中少有的见识卓著之人,那么老夫问你,你觉得,想要解决这西北三边诸军镇的糜烂状况、乃至于改变我朝军户制度的种种弊症,其最大的障碍,当在何处?” 听到周尚景的询问,赵俊臣微微一愣,答道:“依晚辈看来,这最大的障碍,应当是那些既得利益者的反弹了。军户制度虽然弊症明显,但这些弊症却是我大明所有军官的利益所在!那些军中的千户百户在辖下军户逃亡后,不仅能够得到一笔来自于军户的贿赂,更能得到逃亡军户们的土地屋房,所以他们不仅不会防备军户逃亡,反而会诸般鼓动,如此才造成我大明军队的情况糜烂,若是咱们贸然想要改变,影响了他们的银钱收入,恐怕会引起各大军镇的动荡不安……” 顿了顿后,赵俊臣眉头微皱,又说道:“除此之外,这些千户百户们获得好处后,又会贿赂军镇里的上层军官,乃至于庙堂里的中枢大员,这些人利益连结,已是形如一体,同进同退,势力影响皆是不可小觑,我等若是想要改变现状,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被这些人反咬一口,恐怕即使是首辅大人与晚辈,到时候也只能退避三舍了。” 说到这里,赵俊臣轻轻摇头,又是一声轻叹,似乎无可奈何,又似乎意有所指,继续说道:“不过,既然事关我大明江山的百年安危,晚辈身为臣子,为朝廷、为百姓、为陛下,无论有没有首辅大人的支持,都应当想办法尽力一试!奈何,首辅大人您也知道,如今晚辈正与黄有容黄阁老有些不愉快,若是贸然插手,就会给予黄阁老可乘之机,到了那个时候,晚辈怕是连自保都来不及,更别说为陛下效力尽忠了,所以,为了大局考虑,晚辈只好向首辅大人您讨教主意。但若是连首辅大人您也不肯为朝廷主持大局,那晚辈却也只能干瞪眼了。” 赵俊臣的这些话,里外暗示的很清楚,三边军镇的诸般隐忧,若是周尚景打算亲自处理,他会全力配合,甚至不介意让给周尚景一些好处。但若是周尚景不打算插手,那赵俊臣也只会装作一副全然不知情的样子毫不理会,将来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情,那大家就一起承担后果吧。 所言所语,虽然冠冕堂皇,但内中含义,却是泼赖无比。不过官场之上,这也算是常事了。 听赵俊臣这么说,即使城府深沉如周尚景,也是不由的苦笑摇头,说道:“俊臣如此忠君爱国,老夫深感欣慰。不过,俊臣你却是想错了。咱们若想要改变西北三边军镇的隐患,乃至于想要改变大明军户制度的诸般弊症,最大的阻碍,不在于那些既得利益的军户,而在于当今陛下!也正因为如此,老夫才会心存顾虑、犹豫不决啊。” 周尚景的这番言论,实在过于敏感,竟是隐隐在指责德庆皇帝,赵俊臣却是不知该如何回答,犹豫片刻后,谨慎道:“晚辈不明白首辅大人您的深意,可否请您为晚辈详解?” 见赵俊臣又把球踢给了自己,周尚景先是深深的看了赵俊臣一眼,然后轻轻一挥手,只见那些正在旁边伺候着的周府下人们纷纷向着周尚景行礼,接着就利落的离开了周府客堂。 与此同时,猜到周尚景想要与自己谈些敏感话题,赵俊臣也是向身后的许庆彦点头示意,许庆彦也跟着周府下人一同离开了。 一时间,周府客堂之中,只剩下了赵俊臣与周尚景两人。 然后,周尚景突然问道:“俊臣,如今这里也没有旁人,你可以和老夫说实话,依你看来,咱们这位陛下,为人如何?又为君如何?” 赵俊臣眼神微凝,却是说道:“陛下无论为人为君,自然皆是完美无缺、千古少有,说是圣人也不为过。” 听赵俊臣这么说,周尚景苍老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冷笑,满是讥讽,却不接话,只是目光炯炯的看着赵俊臣。 周尚景如此作态,反而让赵俊臣略略有些尴尬,犹豫片刻后,终于实话实说道:“陛下为人,看似宽厚,实则心思多疑,处事之间颇为无情;而为君则精于帝王心术、权谋之道,然而又过于看重这些,再加上性子有些好大喜功,所以会常常因小失大了。” 听赵俊臣这么说,周尚景神色间终于露出满意之色,缓缓点头道:“这里就你我二人,一些平时有些大逆不道的话语,却也不必太过顾忌,更不用担心别他人抓住话柄……不过俊臣你说的这些,倒也算是中肯。陛下他……在权谋方面,确实有些过于沉溺而不可自拔了。” 接着,周尚景叹息一声,又道:“可惜,权谋只是权谋,与治国无关。权谋之术是为了稳固权势,治国之术是为了国泰民安,两者对帝王而言,虽然相辅相成,却也是完全不同的两门学问,咱们这位陛下的权谋之道、帝王心术,在历朝历代的帝王当中,确实是超群拔类,但若论治国的本事,却就是另一回事了。” 说到这里,周尚景突然起身,一扫原先那垂垂老矣的气色,原本有些亏弱的声音也突然响亮了许多,颇有些指点江山的样子,隐隐间又有些无可奈何:“我朝的军户卫所制度,其诸般弊病,老夫又如何不知?然而,太祖当年设立军户世袭制度,却并非只是为了节省军费开支,更是为了确保帝王对朝野江山的绝对掌控力!俊臣你要明白,我大明兵制,所谓的军户世袭制度,所包含的可并非只是那些处于军队底层的普通军士,更还包括了五军都督府里的那些将军、以及各大军镇里的那些千户、百户!” 听周尚景这么说,赵俊臣下意识的眉头一扬,心中隐有所悟,却没有插话,只是继续安静的听着周尚景的评论。 而周尚景又是一声叹息,继续说道:“这些将军校尉、千户百户,其官职权利,也大都是同寻常军士一般由世袭而来,虽是开国时的勋贵之后,但经过了这么多年的养尊处优,自生下来就已是身份注定,却再也没有他们先祖般的能耐,如今已经与蛀虫无异,俊臣你先前所说的西北三边的糜烂情况,也正是因为有这些人在从中作祟!…… ……然而,这些人虽然无能且只会坏事,但他们的权利富贵因皇权而来,离开了皇权他们什么都不是,所以对皇权也是最为拥护,反过来讲,我大明朝的历代帝王,也正是因为这些人的拥护,所以才能牢牢的掌控军权,由此而独断朝纲!…… ……对此,以陛下他的帝王心术,又如何不知!?所以,陛下对那些将军校尉、千户百户们,也必然会处处维护,对于他们的贪污受贿视也会而不见,却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改变现状,哪怕这般现状已是糜烂不堪!” 说到这里,周尚景似笑非笑又似乎无可奈何,只是看着赵俊臣,问道:“老夫说到这里,俊臣你可明白了?” 赵俊臣沉吟片刻后,接口道:“所以,咱们若是扭转西北三边诸军镇的糜烂状态,乃至于改变军户制度的诸般弊病,首先就要触动那些世袭将军与军官们的利益、削弱他们的权势与影响,然而这般动作一旦落入陛下眼中,就会变成了我等包含祸心、意图不轨、觊觎陛下手中的军权!?” 周尚景点头,缓缓道:“以陛下的心性,他必然会这么想,陛下他过于看重帝王心术了,所以他不会看到我大明边防的糜烂现状,只会看到咱们这么做会动摇他手中的军权!到那个时候,你我不仅仅是与朝中的所有将军校尉、千户百户、乃至于被这些人所收买的高官贵胄作对为敌,更是会被陛下他视为仇寇,欲除之而后快!” 赵俊臣沉默片刻后,不得不承认周尚景说的有道理。 帝王心术与治国之道,完全是两码事,对德庆皇帝而言,尤其如此! 如果德庆皇帝更偏重于治国之道,,那么只要赵俊臣向他禀明西北三边防务的糜烂现状,德庆皇帝为了大明江山、百姓安危,必然会想办法做出改变!哪怕这么做会略微削弱皇权的影响力。 可惜,德庆皇帝更看重的是帝王心术,所作所为,一切是以巩固皇权为目的!若是某些政策虽然有助于国泰民安,却又会降低帝王的权势影响,那么德庆皇帝一定会竭力否决,并怀疑提出这些政策的臣子包含祸心! 事实上,也正因为如此,在得知西北诸军镇的糜烂现状后,赵俊臣的第一反应才会是找首辅周尚景商量对策,而不是向德庆皇帝禀报。 对德庆皇帝而言,只要他依然掌控着朝中大局,那么即使将来北方蒙古破关,神州百姓因此而蒙难,但只要没有兵临京城,那也只是寻常事件!一样可以粉饰太平!甚至,借着这般情况,德庆皇帝还可以以此为理由处理一些他看不顺眼的臣子,进一步的增强皇权! 但若是“仅仅”只为了巩固边防、增强军备,就要削弱大明帝王对朝野的掌控力、甚至将手中的军权让出一部分交给臣子,那么即使国泰民安、天下太平,德庆皇帝也必然会辗转难眠,日夜担心自己及后世子孙是否会皇位不稳! 赵俊臣了解德庆皇帝,所以很清楚,这种情况一定会发生! 只是,赵俊臣终究还残留着一些底线,所以即使想明白了,但犹豫片刻后,还是忍不住向周尚景问道:“首辅大人,难道我们明明知道大明边防不稳,这样下去日后必然生变,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一十一章 .不同的底线(上). “首辅大人,难道我们明明知道大明边防不稳,这样下去日后必然生变,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 听到赵俊臣的这句询问,周尚景微微一愣,然后颇有深意的看了赵俊臣一眼,目光之中满是探寻,似乎还带着些许意外。 不得不说,赵俊臣的这句询问、以及内中所蕴含的深意,有些出乎了周尚景的意料之外。 或者说,周尚景并没有想到,在赵俊臣的心底深处,竟然还残留着一些仅属于“政治家”的良知与单纯! ………… 事实上,在当初赵俊臣回到京城之前,为了今后的自保,也为了不受他人摆布成为棋子傀儡,曾立志要成为一名“政客”,而绝非一名“政治家”——这是赵俊臣为自己所选择的道路与方向。 对赵俊臣而言,“政客”与“政治家”,是截然不同的两种身份,也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选择与道路,虽然经常会有人把它们搞混。 所谓“政客”,总是成熟理智,眼中只有利益——至于国家的安危、百姓的生活,在政客们的眼中,都只是可有可无的点缀,一切作为,全只是为了让自己爬的更高,走的更远,并获取更多的好处。 而所谓“政治家”,则是拥有着崇高的情怀,一心只是为国为民,在必须的时候甚至不惜牺牲自己;其所作所为,也只是为了实现自己心中那些近乎不切实际的理想与抱负,他们是完美主义者,完美的有些单纯。 但在历史上,“政治家”们虽然大都流芳千古,但也大都死不瞑目,而那些“政客”们,或许有些会比如今的赵俊臣还要声名狼藉,但大多数时候,他们都活的很滋润。 所以,自从了解了两者的不同之后,赵俊臣就立志做一名自私自利的“政客”,而不是一名高尚伟大的“政治家”——因为他并没有改变这个时代的野心,也不觉得自己有这般能力,他只想自保,只想在这个时代可以舒舒服服、安安稳稳的活下去。 所以,他只能、也只想成为一名“政客”,一名自私自利的“政客”! ………… 而周尚景,作为当朝首辅、大明朝历代以来最为成功的权臣、沉浮宦海数十年而屹立不倒,自然是一位最为成功、也最为纯粹的政客——对于政治家与政客的区别,周尚景的理解也要比赵俊臣更加深刻。 在周尚景的眼中,区分一名官员的志向究竟偏向于一名政治家、还是偏向于一名政客,其实很简单,只要看这名官员在遇到事情的时候,究竟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就好。 选择一般会有两种: 第一种,是“在这件事情当中,我究竟能做到些什么?” 第二种,则是“在这件事情当中,我究竟能得到些什么?” 两种选择,在表达上只有一字之差,但含义却是天差地远! 选择前者的官员,其志向是高尚伟大的政治家,在遇到事情的时候首先想到的会是付出——不管这份付出对他本身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而选择后者的官员,其志向则是自私自利的政客,在遇到事情的时候,首先想到的只是利益——只属于他自己的利益! ………… 原本,根据周尚景这段时间以来对赵俊臣的观察,还以为赵俊臣如今已是一位合格的政客了——至少,在这些日子以来,赵俊臣即可以面不改色的向德庆皇帝溜须拍马,也可以毫不犹豫的向朝中的清流清官们栽赃陷害,还可以为了争权夺利而不择手段——所作所为,皆是与道德无关,一切都只是为自己争取权力、利益以及地位。 所以,如今听到赵俊臣的这句询问后,周尚景才会如此的意外。 因为,赵俊臣的这句询问,意味着在赵俊臣的心底深处——至少在这件事上——立场竟然更偏向于“我能做些什么”,而并非“我能得到些什么”! 西北三边防务如今的糜烂现状,虽然让人触目惊心,但若是想要扭转,就必然会触犯德庆皇帝的忌讳,甚至是会被德庆皇帝日夜猜疑,也就是说,对赵俊臣而言,这完全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但周尚景却没有想到,自己明明已经把事情的利弊说的这么清楚了,但赵俊臣在下意识间,竟然还打算为此去做些什么! 至少,在听到赵俊臣这一句下意识的询问后,周尚景已是明白——至少在这一刻,至少在这一件事情上——赵俊臣的心态并不像一个合格的政客,因为他忘记了趋利避害的政客本能! ………… “原以为赵俊臣是一个心性凉薄之人,又历经了这些日子以来的宦海起伏,早已是心硬如铁,却没想到在得知了西北边防的危机之后,他心中竟然还会产生一些良知和冲动,却是出乎老夫意料之外了,看来他并非像这些日子以来所表现出来的那般自私自利……日后对此子要重新估量了……不过,他的这般心态,若是利用好的话……”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后,周尚景心中这般暗暗想着,原本昏花的老眼之中,也有笑意一闪而过。 赵俊臣如今虽然还根基资历暂浅,但这些日子以来在朝中的势力却是发展迅猛,先是吞并了前阁老温观良的大部分势力门人,如今又对着现任阁老黄有容穷追猛打尽占上风,照这样发展下去,将来或迟或早,终究会成为周尚景在朝中不可小觑的对手。 既然是对手,能借着机会更加了解一些,就必然是一件好事。 所以,虽然并不打算插手西北防务的事情,但对于今天与赵俊臣见面的收获,周尚景却很满意。 ~~~~~~~~~~~~~~~~~~~~~~~~~~~~~~~~~~~~~~~~~~ 另一边,赵俊臣下意识的询问之后,却发现周尚景并没有回答,只是若有所思的打量着自己,眼中还有笑意一闪而过,也顿时意识到了问题出在哪里。 这一句下意识间的询问,一旦落在周尚景这只老狐狸的耳中,却是显示了自己对于解决西北边防糜烂现状的急切心态,竟是把自己的真实心思给暴露了。 终究,和周尚景比起来,赵俊臣还是略微稚嫩了一些。 在暗暗后悔间,赵俊臣刚准备说些什么,周尚景却突然开口了。 “方法并非没有……但就看俊臣你敢不敢去尝试了。”(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一十二章.不同的底线(下). “方法并非没有……但就看俊臣你敢不敢去尝试了。” “不敢!”听到周尚景的这一句询问,又看到周尚景正似笑非笑、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己,赵俊臣顿时眉头一皱,却是没有任何犹豫,很干脆的回答道:“晚辈恐怕要让首辅大人您失望了,晚辈胆子很小,若是有您在身后撑腰,那么一切都还好说,然而若是连首辅大人都不敢尝试的方法,晚辈万万不如首辅大人,自然更加不敢尝试了!” 这一回,听到赵俊臣的回答,却是让周尚景再次感到了意外。 在这个世界上,能让周尚景感到意外的事情本已经不多,但赵俊臣今天却是让这种状况接二连三的发生了。 周尚景原以为自己找到了赵俊臣的弱点,可以利用这个弱点来影响、甚至操控赵俊臣,从而达成自己的一些不为人知的目的,却没想到赵俊臣对于周尚景所提出的计划竟是问也不问,直接就否决回避了。 就好似,刚才那个急切的想要解决西北边防隐患、一副忧国忧民模样的赵俊臣,完全是另外一个人。 “看来,终究还是小觑了他了,虽然心中尚且残留着一些不应有的善良天真,但也没有丧失最基本的警觉。” 心中暗暗这般想着的周尚景,花白的眉头一扬,刚准备再说些什么尝试说服赵俊臣,却见赵俊臣突然起身,向周尚景行礼道:“晚辈这次拜访首辅大人,正是为了向您告知西北边防的隐患,并向您讨教对策,如今这般情况既然已经告知于您,并且首辅大人您也不愿意插手此事,那晚辈也不敢继续打扰您休息,先行告辞了。” 见赵俊臣如此,周尚景轻轻叹息一声,一副非常惋惜的模样,缓缓点头道:“既然俊臣你不愿多谈,那老夫也就不挽留你了。” 得到周尚景的答复后,赵俊臣向着周尚景躬身一礼,然后也不再多说什么,就这么离开了周府客堂。 另一边,周尚景坐在主位之上,默默的注视着赵俊臣的离去,也没有起身相送,眼神之中波动隐隐,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赵俊臣的身影消失在他眼中,周尚景突然扬声命令道:“来人。” “老爷您吩咐。”周尚景的话声刚刚落下,就见一名周府下人闪身来到客堂之中,向周尚景恭声问道。 “去给兵部侍郎吴谆义发张帖子,就说老夫想要见他问话,让他马上来府里见老夫。” “遵命。” 西北三边防务的糜烂现状,涉及到了大明朝的兵制弊政,又隐隐触及德庆皇帝的心中忌讳,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贸然触及,获益虽然不多,麻烦却会不少,所以即使是周尚景,在得知情况后虽然心中震惊无比,但也不远轻易出手改变现状。 然而,周尚景终究是周尚景,身为当朝首辅,朝野间这些年来的安稳局势,绝对离不开他的功劳与苦劳,虽然刚才在赵俊臣面前表现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但实际上周尚景终究不会坐视不理——在不危害自身的前提下,周尚景还是打算尽力做些弥补的。 当然,仅仅只是在不危害自身的前提下。 不过,在做些什么之前,周尚景还需要更加详细的了解一些情况,以备万全。 所以,赵俊臣刚刚离开,他就派人去传唤兵部侍郎吴谆义! 德庆皇帝这些年来牢牢把控着大明朝的兵权,绝不让任何人插手与分享,这几十年来的兵部尚书,更全都是德庆皇帝的绝对亲信。 然而周尚景经营朝野数十年,终究还是在兵部和军队中安插了一些亲信——虽然数量不多,也大都没有实权,但还是有一些自己人的。 而兵部左侍郎吴谆义,正是其中之一。 ~~~~~~~~~~~~~~~~~~~~~~~~~~~~~~~~~~~~~~~~~~ “少爷,和周尚景那只老狐狸谈的怎么样了?他同意要插手这件事了?” 随着赵俊臣刚刚离开周府,许庆彦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既然他是老狐狸,这种没什么好处又坏处明显的事情,他如何会那么容易就同意出手?”赵俊臣摇了摇头,说道:“这次我不仅没有说服他共同插手西北边防的事情,竟是还在他面前暴露了一些连自己都没发现的想法,却是有些得不偿失了。” 说话之间,赵俊臣若有所思。 刚才在周府客堂之中,赵俊臣因为心中的莫名冲动,竟是一反常态,在明知道会得不偿失的情况下,依然向周尚景求教解决西北边防隐患的办法。 心中会出现这种冲动,却是连赵俊臣自己都没有想到。 而如今回想之下,赵俊臣也很快就明白了自己的这股冲动究竟由何而来。 赵俊臣来自于后世,在后世所受到的教育让他比这世上的所有人都更具备国家意识,也更看重民族大义——毕竟这个时代的人大都还没有形成“国家”的观念——然而这种国家意识与民族大义,却又会在不知不觉间影响赵俊臣的选择与判断。 在赵俊臣的心底深处,依然会把五胡乱华时的“两脚羊”惨剧、蒙古灭宋后的洗劫袭掠与“民分四等”制度、满清入关后的“扬州十日”与“嘉定三屠”,都视为是莫大的耻辱与人间惨剧。 就更不要说日寇侵华时所做出的种种罪行了。 赵俊臣很清楚,如今大明朝承平已久,尚武精神早已不存,一旦异族入侵后就会带来莫大的浩劫与耻辱,乃至于千百年后依然无法忘记与洗刷,所以在得知边防隐患后,也会竭尽所能的避免这种浩劫与耻辱出现在自己面前。 但冷静下来想想,这种热血青年般的想法,对如今的赵俊臣而言,却并非是一件好事。 赵俊臣如今还没有“先天下之忧而忧”的资格。 热血青年固然值得敬佩,但历数古今中外,他们却大都逃离不了被政治人物利用的宿命,而赵俊臣则偏偏最不愿意成为他人的手中棋子。 所以,对于周尚景接下来的提议,赵俊臣很干脆的听也不听,直接拒绝了周尚景。 ………… 另一边,听到赵俊臣的回答后,许庆彦露出一副“果不其然”的表情,说道:“我就知道会是这样,周尚景那只老狐狸,本来就谨小慎微,如今更是越老越怕事,哪里会主动插手这种麻烦事情。” “慎言!” 斥责间,赵俊臣回头瞪了许庆彦一眼。 如今两人才刚刚离开周府大门,但周围还是有许多来往的周府客人和负责迎送的周府仆从,许庆彦的这番评论一旦落入他人耳中,最终被周尚景得知,赵俊臣必然会迎来一番麻烦。 虽然对这次会面的结果感到不满,但如今还不是赵俊臣与周尚景撕破脸面的时候。 而看到赵俊臣的不满神情,许庆彦也终于注意到了周围环境的不妥,连忙闭嘴不言。 好在如今赵俊臣身份尊贵,周围众人见到他与许庆彦主仆两人谈话,即使心中好奇,但也都会主动避开以免得罪赵俊臣,所以倒也不怕被人听到。 “今后你这嚣张跋扈又说话不过脑袋的性子,最好还是改改,否则迟早惹麻烦,害人害己!”皱眉之间,赵俊臣已是回到自己的轿子前。 随着轿夫掀开轿帘,赵俊臣坐入轿中后,看着轿子外正一脸诺诺的许庆彦,却是突然冷笑一声,说道:“这次与周尚景会面,我本来也只是为了尽人事罢了——只是,如今周尚景既然已经知道了西北边防的隐患,如若他接下来什么都不做,将来万一出了什么意外,那就别怪我到时候把一口大黑锅扣在他头上了!大明首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那……西北三边军镇的事情,咱们就不管了?那西北三边总督梁辅臣的幕僚徐文清,可还早咱们府里住着等结果呢。”许庆彦犹豫了一下后,又问道。 “蒙古习惯于每年入秋后才会南下劫掠,如今才不过立春后不久,时间还早得很,又何必着急?这种虽然吃力不讨好却又会利国利民的事情,既然周尚景不管,却总有人会管!咱们到时候顺水推舟就是了!” 说话时,赵俊臣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正犹如刚才周尚景准备利用赵俊臣时的表情一样。 而许庆彦听赵俊臣这么说,也难得的聪明了一次,迟疑的问道:“少爷你是说……让太子去管这件事?” 赵俊臣点了点头,说道:“这种麻烦事情,除了咱们那位正义的太子殿下,又有谁真的会去管?!又有谁真的敢去管?!不交给他交给谁?说起来,咱们那么太子殿下离京查案多日,如今也快回来了吧?” “少爷英明。” 赵俊臣微微一笑,眼中却突然闪过一丝精芒,话锋一转,又说道:“不过,咱们接下来的重点,却不是这个!”(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一十三章.又一个新计划. “不过,咱们接下来的重点,却不是这个!” 听到赵俊臣的这一句话,许庆彦不由一愣,接着却了然的点了点头,说道:“既然那蒙古部落总是入秋后才南下劫掠,这件事对少爷而言当然算不上是燃眉之急,咱们如今的重点,应该还是与黄有容那个老家伙在朝堂上的争斗了。” 赵俊臣却摇了摇头,说道:“与黄有容黄阁老之间的党争,只是一件小事罢了,更何况如今已是咱们的必胜之局,算不上是咱们接下来的重点。” 许庆彦问道:“那是针对太子的计划?” 赵俊臣又是摇头,说道:“如今咱们针对太子的计划虽然不少,但不过是在动摇太子的根基而已,虽然重要,却也不是如今的重点之事。” “那是……陛下即将到来的南巡?这件事确实油水不少!”许庆彦继续猜测,并且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为自己的猜测而信服不已,对他而言,也没有什么比捞钱更重要的事情了。 赵俊臣依然摇头,但这次却没有解释,只是向许庆彦吩咐道:“如今咱们开办的‘悦容坊’,历经数月之后,已经开遍了大江南北,想来也培养了不少有能力、有口才、善于察言观色的掌柜吧?你回去之后挑几个最为出色且忠心可靠的来见我,我有事要吩咐他们去办。”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补充道:“这件事做的隐蔽一些,切莫大张旗鼓,更不要引人注意,切记!” 说完之后,也不理会许庆彦心中的疑惑,赵俊臣放下了轿帘,靠在轿子里闭目养神了。 另一边,对于赵俊臣这没头没尾的命令,许庆彦确实心中疑惑,但见赵俊臣不愿意多谈,也就不敢继续追问,只是吩咐一旁的轿夫抬轿,然后跟着轿子向赵俊臣府邸的方向走去。 只是,虽然不敢追问,但许庆彦还是忍不住会去想——只不过是为了寻找几个“悦容坊”的掌柜罢了,赵俊臣为何会吩咐的如此慎重? 赵俊臣似乎又有了新计划,那么这个新计划又会是什么?竟然受到赵俊臣如此的重视?甚至这种重视程度还超过了与阁老黄有容的党争、对太子朱和堉的陷害、以及德庆皇帝即将而来的南巡? ………… 俗话说,危机往往与机遇并存。 如今,大明朝军备的糜烂现状,对赵俊臣而言正是如此! 当然,危机是整个大明天下的危机,而机遇则是赵俊臣一个人的机遇! 事实上,在三边总督梁辅臣的幕僚许文清向他介绍了西北诸军镇的糜烂现状后,赵俊臣心中就有了这样一个想法——既然军镇里的军官们是如此的胆大包天,在有北方蒙古诸部落的威胁下,可以为了一己之利,不惜削弱边防、荒废军备、甚至鼓动军户逃亡!竟是完全都没有想过一旦蒙古破关,他们会迎来何等的悲惨下场!——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只要赵俊臣在给了他们更多的好处后,这些人就可以摒弃对德庆皇帝的忠心,转而向赵俊臣效忠? 赵俊臣并不打算收买太多的军镇军官——虽然赵俊臣如今完全称得上是“富可敌国”,但依然没有收买大明朝所有军队的实力——然而只要收买一些京城周围的军镇军官,在必要时候,赵俊臣就有了反败为胜、背水一战的底牌! 所以,这件事对赵俊臣而言,是至关重要的!比他与黄有容之间的党争更重要!比陷害太子朱和堉更重要,比德庆皇帝接下来的南巡更重要! ………… 而赵俊臣的新计划,其实很简单。 从“悦容坊”里挑选一些有能力且信得过的掌柜,然后撇清与这些掌柜的关系后,暗中操控他们另组一家新商行,而这家新商行则只是与京城周围各大军镇的军官们做生意! 然后,新成立的商行通过倒卖军镇里的军械物资、与军镇合伙走私盐铁这类的不法生意,使军镇军官们获得更多的好处与利益! 而在他们在欲罢不能的同时,赵俊臣通过新成立的商行,也可以掌握这些军镇军官们的许多罪证把柄!——足以让他们抄家问斩的罪证把柄! 到了那个时候,威逼利诱双管齐下,未必不能让这些军官们转变立场,从而摒弃德庆皇帝,投向赵俊臣的怀抱! 德庆皇帝的皇权之所以不可动摇,赵俊臣之所以不敢反抗德庆皇帝丝毫,根本原因不正是因为德庆皇帝牢牢把控着大明军权吗?! 而德庆皇帝手中的军权一旦让赵俊臣渗透,那么将来德庆皇帝还如何拿捏赵俊臣?! “利益!利益才是一切!军官们对德庆皇帝忠心耿耿,只是因为利益!那么日后他们背叛德庆皇帝,也只会因为更多的利益!” 坐在轿子之中,赵俊臣闭目养神之间,将自己心中的计划细细完善后,终于缓缓睁开双眼,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然后轻声喃喃自语道! 自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一直压在赵俊臣心头的大石,似乎在这一刻也因为这般计划而轻松了不少! “不过……”赵俊臣又皱起了眉头:“又一个新计划,我接下来的各种计划,实在太多了一点!日后需要耗费的心神,恐怕也会更多了!” 说话间,赵俊臣抬起双手轻按太阳穴,为自己有些疲惫的大脑缓解压力。 是的,赵俊臣接下来的计划,实在太多了一点。 首先,是通过张道全的“同济庙”,借着宗教的名义渗透民间与大明朝的底层官员,进而在暗中影响朝野局势! 然后,是通过楚嘉怡把《大明税赋改革计划》交给太子朱和堉,让太子朱和堉陷入天大的麻烦,根基动摇!——此外,如今太子朱和堉离京查案,在有心人的推动下诏狱与冤案处处,地方政府动荡不安,日后必然反弹,也是赵俊臣针对太子朱和堉的布局之一! 接下来,还有赵俊臣与阁老黄有容的党争——赵俊臣打算借此机会把黄有容从阁老位置上拉下来,扶持自己人上位,并最终吞并黄有容的势力,从而一举成为朝中仅次于周尚景的派系势力!——而陈东祥在赵俊臣的指使下假意投靠黄有容进行反间计,则也是这个计划中的一部分! 再然后,则是借助德庆皇帝的南巡,与徽商、浙商们搞好关系,并成为利益共同体,从而进一步扩张赵俊臣在朝野间的影响力! 如今,赵俊臣又多了一个暗中渗透、控制京城周围各大军镇的新计划! 计划不可谓不多——有的已经开始进行、有的已经临近结束、有的还处于筹备阶段——其中又涉及到了大明朝野间的方方面面,皆是复杂无比,如今在处处兼顾之下,赵俊臣自然是觉得有些心力不济! 但没办法,大明朝的形势复杂,各方派系彼此牵制,平静的表面下更是暗流汹涌,再加上德庆皇帝对赵俊臣的居心不良、太子朱和堉对赵俊臣的视如仇寇——想要扭转颓势,并成为最终的胜者,仅仅一个计划肯定是不够的,若是一个计划完结后再进行下一个计划,也肯定会耽误时机! 所以,赵俊臣只好数个计划同时进行,虽然会因此而心神疲乏、甚至有可能会增加破绽而应接不暇,但赵俊臣也别无选择! “累些就累些吧,这是自己选择的道路,后悔不了,也没法回头了!” 这般暗暗感慨之间,轿子外突然响起许庆彦的声音。 ~~~~~~~~~~~~~~~~~~~~~~~~~~~~~~~~~~~~~~~~~ “落轿!~~~少爷,咱们回府了!” 原来,思索之间,时间流逝而不自觉,赵俊臣的轿子竟然已是回府了。 在许庆彦掀开轿帘后,赵俊臣走出坐轿,正打算伸一下懒腰减缓一些疲乏,就见一名赵府的管事匆匆来到赵俊臣的身前,轻声说道:“大人,工部左侍郎陈东祥刚刚自后门入府,秘密求见,说是有重要事情!” “哦?他那边的事情已经办妥了吗?” 听到管事的禀报后,赵俊臣微微一笑,举步向着府中走去!(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一十四章.陈东祥的反间. 就在赵俊臣回府的同时,陈东祥正坐在赵府的秘密会客室之中,脸上神情变幻不定,颇有点紧张不安的样子。 其实,陈东祥也算是官场老手了,这么多年来,早已是见多了世事人心、也习惯了真假矫饰,在这个世上能让他这般坐立不安的事情其实并不算多。 然而,像是这次按照赵俊臣的吩咐去假意投靠黄有容成为双面间谍的事情,却还是人生首次,没有任何的经验,也没有任何的把握,如今自然是有些惴惴不安,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完成的是好是坏。 虽然手中捧着赵府仆从奉上的香茗,但陈东祥却忘了去品饮,茶水冷了也不自觉,只是不断回想着自己来赵府之前所经历的一切。 ………… 时间大约一个时辰之前。 在大学士霍正源收到了陈东祥的密信后没多久,一封来自阁老黄有容的名帖就秘密的送到了陈东祥手中,邀请陈东祥秘密前往黄有容府上一见。 对于这种情况,早已是在陈东祥与赵俊臣的意料之中,所以在收到邀请后,陈东祥没有丝毫迟疑,立马就赶往黄有容府上拜见。 至少在表面上,陈东祥是秘密前往黄府的,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却说陈东祥秘密来到黄府,被人引入到黄府的客堂后,抬头一看,却见黄有容派系的所有重要人物都在那里等待着他,其中以阁老黄有容为首,再到少傅张诚、文渊阁大学士霍正源、礼部尚书林维等人,竟是一个不缺。 由此,可见黄有容一派对陈东祥转投阵营的重视程度。 或许是因为这些日子在党争之中被压得喘不过气来,此时黄党众人的神情说是翘首以盼也不为过——尤其在见到陈东祥出现后,像是少傅张诚、礼部尚书林维这样的朝中重臣,竟是没有顾忌彼此的身份差别,直接起身相迎了! “陈侍郎来了!哈哈!我等自从得知陈侍郎你意欲弃暗投明后,可是翘首以盼很久了!”先是林维快步来到陈东祥身前,不住拍着陈东祥的肩膀,笑声之间颇为开心。 “是啊,有了陈侍郎你的相助,想那区区赵俊臣之流,对咱们就再也算不上是威胁了!还请陈侍郎放心,只要你能帮着黄阁老扳倒赵俊臣,阁老他绝对不会亏待你的!”张诚亦是一副振奋高兴的模样。 却也不能怪这两人容易激动,实在是陈东祥送给黄有容的那封密信,价值实在太大了! 密信之中,不仅表明了陈东祥愿意转投黄有容一派的心意,更是列举了不少赵俊臣门下官员的罪名证据!这些官员虽然大都级别不高,但数量却不少,而有了这些罪证,足以让黄有容一派在与赵俊臣一派的党争之中扳回一城! 这些日子,黄有容一派在庙堂中实在是被赵俊臣一派打压着喘不过气来,再这样下去,迟早会士气低迷乃至于人心涣散,正需要一些事情来扭转,而陈东祥的投靠,对他们而言正是一阵及时雨。 然而,坐在首位的黄有容、以及一旁的大学士霍正源,看到林维、张诚等人对待陈东祥竟是如此热情,却皆是下意识的眉头一皱。 这样对待陈东祥,会不会让陈东祥日后持功自傲?乃至于认为黄党众人离开了他陈东祥就根本赢不了赵俊臣一派?甚至因此而小觑了黄有容一派? 事实上,在见到张诚与林维如此失态后,陈东祥低头谦逊之间,眼中确实有不屑之色一闪而过。 所以,黄有容与霍正源两人对视一眼后,由霍正源轻轻咳嗽了一声,打断了少傅张诚与礼部尚书林维对陈东祥的过于热情的欢迎。 只见霍正源站起身后,不动神色的笑道:“张少傅、林尚书,陈侍郎决定弃暗投明与我们共同对付赵俊臣自然是一件幸事,然而如今我们毕竟还没有扳倒赵俊臣,还不到欢庆的时候,还是先让陈东祥陈大人坐下来再详谈吧。” 听到霍正源的话后,张诚与林维等人才意识到了自己行为的不妥之处,皆是面现尴尬,然后也不敢看黄有容的脸色,就坐回到各自的位置。 待张诚、林维等人各自回到座位,陈东祥才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时机,却是不动声色,只是快步来到客厅正中央处,向众人行礼道:“下官陈东祥,见过黄阁老!也见过张少傅、见过霍大学士、见过林尚书,见过各位同僚。” 见到陈东祥没有任何骄纵的神色,在自己面前颇为恭敬,黄有容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恢复了一如既往的笑面虎模样,笑眯眯的抬手道:“陈侍郎请坐,从今往后大家就是自己人了,老夫对待自己人如何,今后你就会明白,但如今大可不必如此客气。” 等到陈东祥落座后,黄有容缓缓道:“陈大人你通过霍大学士送给老夫的那封密信,老夫已经看过了,里面列举了不少赵俊臣一党官员在朝中贪污受贿、以权谋私的罪证!足以见陈大人你弃暗投明的心思诚恳,而老夫身为朝中阁老,对于这些朝中蛀虫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待安排妥当后,就会禀报陛下,让那赵俊臣明白我大明的法纪严明,绝不是他为所欲为之地!” 说话之间,黄有容压根不提自己与赵俊臣之间的党争,只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然而,说到这里,黄有容话锋一转,脸上笑容也随之一敛,又问道:“然而,老夫看陈大人你所列举的那些罪证,所涉及的大都只是赵俊臣一派的底层官员,即使将来可以查办他们,怕也奈何不了赵俊臣根本之处,然而老夫如今的目标却不是赵俊臣门下的那些小人物,而是一鼓作气将赵俊臣这个罪魁祸首扳倒!却不知陈大人你对此有何建议?” 说话之间,陈东祥分明感受到,黄有容眼神之中有质疑之色一闪而过! 看来,黄有容并没有真心信任陈东祥,毕竟陈东祥虽然向他透露了许多赵俊臣一派官员的罪证,但所涉及的官员级别太低了,根本无法动摇赵俊臣的根基,对赵俊臣而言只是不痛不痒而已。 而陈东祥接下来的回答,亦将决定他能否真正取得黄有容的罪证! 如果不能的话,那么陈东祥不仅无法在黄有容一派立足,怕是接下来在赵俊臣心中也会失去利用价值! ~~~~~~~~~~~~~~~~~~~~~~~~~~~~~~~~~~~~~~~~ PS:今天很倒霉,写到一半时电脑出了些问题,一键还原后原来写的东西都不见了。所以更新晚了些,字数也很少,大家见谅。明后两天不上班,会尽量多写些。(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一十五章.欲擒故纵. 陈东祥并非是一个有急智的人,但对于黄有容的猜疑与询问,却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毕竟,陈东祥交给黄有容的那些情报与罪证,所涉及到的赵党官员看似数量不少,足足有二十余人,但实际上大都是位阶不高的小人物,完全无法对赵俊臣产生根本性的威胁,而这样的“投名状”,实在是有些诚意不足,黄有容会因此而心生怀疑也是理所当然的。 ………… 只见陈东祥脸上闪过一丝苦笑,答道:“黄阁老您明鉴,下官对赵俊臣的心中不满,绝不下于在座的各位同僚,但阁老您若是想要通过下官来直接扳倒赵俊臣,下官却也只能表示无能为力了。” “哦?无能为力?”黄有容眉头微微一扬,却不置可否,只是看向陈东祥的眼神之中,充满着审视的味道,看样子对于陈东祥的回答,黄有容并不满意。 陈东祥脸上苦笑更浓,解释道:“想来黄阁老您也知道,赵俊臣他气量狭小,又任人唯亲,而下官则性子耿直,向来不懂得溜须拍马,自然不被赵俊臣所重视与重用。也不怕阁老您笑话,下官如今在名义上虽然还是赵俊臣一党的人,但对于他们的机密事宜、又或是主要人物的罪证把柄,却知之甚少。 而那赵俊臣又向来行事谨慎,即使面对詹善常、左兰山这样的亲信,也根本不会透露自己的把柄罪证,对下官就更是如此了。而这些日子以来。下官虽然一直都有留心,却依然没能找到赵俊臣的把柄与罪证。之前交给您的那些情报与罪证,其实就已是下官如今的能力极限了。” 听到陈东祥的这番解释,黄有容却没有回话,只是继续打量着陈东祥,并暗暗思索着什么。 陈东祥的这番解释,虽然合情合理,但依然无法彻底打消黄有容的心中质疑。 而黄有容一党的其他官员,见黄有容不说话。自然也不会抢先开口。 一时间,黄府客堂之中,气氛满是肃静,让陈东祥颇有些尴尬。 尴尬片刻后,陈东祥突然叹息一声,起身说道:“让阁老您失望了,下官的能力仅限于此。若是黄阁老您认为下官的这些情报价值不高。又或者认为下官没用,甚至因此而怀疑下官投靠阁老的诚意,那么下官亦是无话可说。也不求能成为阁老您的门人亲信,更不奢望能得到阁老您的回报,只希望阁老您不要把下官今日与您见面的事情传出去,让下官今后可以继续在官场立足、不会被赵俊臣打压报复即可。” 说话间。陈东祥向着黄有容躬身一礼,竟是打算就这么离去。 而话声落下后,黄党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陈东祥就已是走到了黄府客堂门口处,眼看着就要离开。却是态度坚决,完全没有回头的意思。 似乎。因为黄有容的冷淡与猜疑,让陈东祥心生不满,已是断绝了转投黄有容门下的心思。 “以退为进”、又或是“欲擒故纵”,很古老的谈判策略,人人都懂,也基本人人都用过,但它确实很好用。 如今也是如此。 眼见陈东祥不满于黄有容的态度,竟是打算退出,霍正源连忙起身挽留道:“还请留步!陈大人切不可误会,你列举的这些情报与罪证,虽然涉及的赵党官员大都品级不高,但胜在数量众多,足足有二十余人,只要利用得当,就足以扭转朝中形势,正是我辈如今所急需的。而陈大人你初投而来就立此大功,黄阁老他欢喜还来不及,又怎会不满或猜疑?接下来自有回报,还请陈大人你放心就是!” 说话间,霍正源向着黄有容连连打眼色,示意黄有容要转变态度——毕竟,陈东祥的作用虽然没有想象中大,但依然不可小觑。 而黄有容本身也是一个城府深沉之人,在见到霍正源的眼色后,也马上就想明白了利弊关系,虽然心中对于陈东祥的诚意依旧有些猜疑,但神色之间却变化极快,转瞬间已是恢复了原先的笑面虎模样。 “是啊,陈侍郎你误会了,老夫之前神色略略严肃了些,并非是针对陈侍郎你,而只是在考虑接下来该如何利用陈侍郎你交给老夫的那些情报与罪证罢了,陈侍郎你切莫多想。”说话之间,黄有容神色宽容温和,好似已经把陈东祥看做亲信对待。 另一边,听到黄有容与霍正源的话后,黄党其他官员对于陈东祥也是纷纷挽留,黄府客堂也终于恢复了原先的热闹。 而听到众人的“解释”与挽留后,陈东祥先是迟疑了片刻,然后终于回到自己原先的位置,向黄有容请罪道:“是下官多想了,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误会了阁老您的心意,如今羞愧难当,还请阁老恕罪!” 黄有容的笑意愈加宽和了,好似根本不在意一般,摆手道:“哪里!陈侍郎你初投老夫门下,对老夫还不了解,有些误会也是可以理解的,然而咱们今后要相处的日子还长,陈侍郎你终究会明白老夫为人的!只要陈侍郎你忠心于老夫,能为老夫做事,老夫就绝不亏待!至少,咱们在扳倒了赵俊臣一党之后,那工部尚书的位置,绝对不会是陈侍郎之外的其他人……” 说话之间,黄有容声音微微一顿,而陈东祥也是知趣,连忙趁机答谢,并向着黄有容连连表达忠心。 听着陈东祥的溜须拍马与忠心宣誓,黄有容笑眯眯的连连点头,接着却再是话锋一转,又说道:“正如霍大学士刚才所说的那样,陈侍郎你交给老夫的那些情报与罪证,对老夫有大用处,若是利用好了,足以扭转如今的朝中局势,老夫接下来自然会善加利用,不过这些情报与罪证所涉及的赵党官员毕竟位阶不高,赵俊臣很容易就可以摘脱关系,却无法动摇他的根本。而陈侍郎你虽然不受赵俊臣的重用,但毕竟还是原先那赵俊臣一党的官员,难道就真就没有办法找到赵俊臣的把柄?” 顿了顿后,或是担心陈东祥再次误会,黄有容又解释道:“老夫并非是认为陈侍郎你交给老夫的价值不高,只是觉得以陈侍郎你的才干,不过是面对区区赵俊臣,不应该束手无策才是。老夫与赵俊臣之间的争斗已是持续多日,长此以往却是对朝廷不利,所以无论于公于私,老夫都想尽早结束这场争斗啊!” 在一旁,霍正源也是连连点头,帮腔道:“是啊,这场党争若是能尽早结束,对你我、对朝廷,都是一件大好事,但若是想要尽早结束,最好的办法还是一鼓作气把赵俊臣扳倒!陈大人你原先毕竟是出自赵俊臣门下,对于赵党的情况,也要比我们更加了解,想来心中也是有些办法的。或许陈大人你觉得心中的那些方法很难实现,又或是不切实际,所以不愿提出来献丑,但这里都是自己人,大家一起想想办法,说不定这个方法就变得可行了!” 听黄有容再次旧话重提,只是不像刚才那样充满质疑,显然是不相信自己真的没有扳倒赵俊臣的方法。 陈东祥心中冷笑,神色间却满是迟疑,在犹豫片刻后,终于说道:“下官心中确实是有些办法,但恐怕阁老与各位大人不会愿意,甚至会怪罪下官。” 霍正源眼前一亮,问道:“哦?什么方法?陈大人不必顾忌,咱们如今都是自己人,又哪里会怪罪?提出来就是!” 另一边,林维与张诚等人,亦皆是连连点头应和,显然对于陈东祥的“方法”满是期待。 陈东祥沉吟片刻后,终于说道:“赵俊臣这般深受圣眷的朝中大员,若想要扳倒他,就必须要找到他的罪证,且必须是让他无法辩驳的铁证!否则陛下一定会护着他,却根本无法损伤他根本!然而,赵俊臣心性谨慎,即使去户部查账也无法奈何他丝毫,他的那些罪证把柄,也唯有他的亲信才有可能获悉一些。” 见众人连连点头后,陈东祥继续说道:“可惜,赵俊臣竟然颇有些笼络人心的手段,他在朝中的亲信,像是工部尚书左兰山、户部侍郎詹善常等人,皆是对他忠心耿耿,很难收买,所以从内部收买的方法行不通,却也只能从外部渗透了。” “从外部渗透?”黄有容疑问道。 陈东祥点头,说道:“是的,从外部渗透!如今赵俊臣与黄阁老您争斗正酣,正是一个好时机!若是阁老您能舍弃一些利益,让某一个人在赵俊臣面前立下功勋,受到赵俊臣的重视与信任,并最终进入到赵俊臣一党的核心圈子,那么咱们不仅可以收集到赵俊臣的把柄罪证,更可以了解到赵俊臣一党的核心机密,到那个时候,咱们与赵俊臣之间的争执,也就可以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了!” 说完之后,陈东祥抬头看了一眼周围众人,却见以黄有容为首,所有人皆是沉默迟疑! Ps:恩,第一更!今天共有三更!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一十六章.患得患失的陈东祥. 眼见在黄府客堂之中,自黄有容以下,黄党众人皆是迟疑犹豫,陈东祥也没有继续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的等待着黄有容等人决定。 因为,陈东祥很清楚黄有容等人迟疑犹豫的原因所在! ………… 陈东祥口中的“某人”,也就是从外部渗透“赵党”的人选,很显然就是陈东祥自己! 毕竟,若是重新挑选一个合适的人选,先是摘脱与黄党的关系,接着再找一个缘由投入赵俊臣门下、然后再慢慢的在赵党之中获取信任站稳脚跟、最后再让这个人立下功劳进入核心圈子,所需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 然而,黄有容一党如今最缺的就是时间。 黄有容一派如今在党争之中,说是尽落下风也不为过,若是再继续这样下去,不仅会士气低迷,更是会人心思变,到了那个时候,黄有容一党就会形成大厦将倾之势,所以黄有容一党根本没有慢慢布局的时间! 所以,陈东祥口中“计划”的最适合人选,只会是陈东祥本人! 陈东祥虽然不受赵俊臣的重视与信任,但毕竟也算是“赵党”中的老人,由他去实行这个计划,不仅可以节省很多步骤与时间,而且也更容易被赵党内部所接受。 然而,这个计划又太过冒险,具体实行的人选更是极为重要,但陈东祥才刚刚转投黄有容,还未得到黄有容等人的信任。若是由他担任这个计划里的实行人选,是不是太过冒险? ………… 不过,如今黄有容等人之所以会如此的迟疑犹豫。主要原因却并非是陈东祥是否值得信任的考量。 而是陈东祥的这个计划的前提条件,是让黄有容一派在接下来的党争之中,借由那渗透之人,主动败让给赵俊臣一些好处,让渗透之人因此在赵党之中创下功勋、引起重视,并最终进入赵党的核心圈子! 而这些需要主动割舍的好处与利益,才是黄有容等人如此迟疑的真正原因。 若是主动割舍的好处太小。渗透之人在赵党中所建立的功勋也不会太大,不仅无法取得赵俊臣的重视与信任,更别提进入赵党的核心圈子了。 但若是割舍的好处太大。渗透之人自然可以在赵党之中创下大功,也很可能会被赵俊臣重视信任,并最终成为赵俊臣的亲信门人,但……太大的好处利益。黄有容等人却也舍不得去主动割舍放弃! 毕竟。那是自己的好处与利益! ………… 就这样,犹豫迟疑之间,在众人沉默良久后,黄有容终于开口道:“陈侍郎的这个计划,确实有可取之处,毕竟赵俊臣如今的势力不弱,又深受圣眷,想要不付出任何代价扳倒他。也只会是痴心妄想,而且一旦扳倒了赵俊臣。咱们所得到的好处只会更大!然而……” 说话间,黄有容抬头看向陈东祥,问道:“这个渗透到赵党核心圈子的人选,陈侍郎说的是你自己吧?” 对此,陈东祥并没有直接承认,而只是说道:“若是黄阁老您有更适合的人选,下官愿意继续潜伏于赵俊臣门下,并竭尽全力的辅佐于他。” 言下之意,就是你若没有更适合的人选,那就只能用我了。 对此,黄有容自然听得出来,也不意外,只是点头道:“确实只有陈侍郎你适合了,而老夫也把你当做自己人看待,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是……这兹事体大,却也要考虑周全,若是咱们借由陈侍郎你主动败给赵俊臣一些好处利益,但赵俊臣却依旧没有把陈侍郎你视为亲信……又或者陈侍郎你即使进入到了赵俊臣一党的核心圈子,却依旧无法获取赵俊臣的罪证把柄,那岂不是让我们竹篮打水白白损失了许多好处?” 陈东祥沉吟片刻后,解释道:“还请黄阁老放心,您也知道,当初赵俊臣之所以可以扳倒前阁老温观良,其实下官出力良多,甚至说是居功至伟也不为过。然而赵俊臣却待我不公,不仅没有回报,反而多有排挤打压。对此,赵党的其他官员看在眼里,虽然嘴上不说,但心中必然会有些想法。若是这一次下官再立功勋,赵俊臣却依然无视,那么赵俊臣今后恐怕也难让人信服拥戴。这些利弊关系,我想赵俊臣也是心中明白的。所以,一旦计划实行,下官能否进入赵党核心圈子的事情,其实阁老您大可不必疑虑。 至于在进入了赵党的核心圈子后,究竟能否获取赵俊臣的罪证把柄,下官的确无法保证,毕竟赵俊臣心性谨慎,很难想象他会主动将自己的把柄罪证透露给旁人,哪怕是他的亲信门人。到了那个时候,下官也只能见机行事、多加留意了。不过,依下官想来,若是有阁老您与各位同僚在暗中出谋划策,成功的可能还是很大的。” 顿了顿后,陈东祥又补充道:“不过,下官一旦进入到了赵俊臣的核心圈子,即使没有获得赵俊臣的罪证把柄,但对于赵党接下来的计划与机密,也可以了若指掌,到时候阁老您在党争之中亦是知己知彼先人一步,却也并非没有其他的好处。” 听到陈东祥的解释后,黄有容虽然不动声色,但霍正源、林维、张诚等人却皆是点头,认为陈东祥说得有理。 只是,虽然认为陈东祥说的有理,但众人神色之间,却依旧满是迟疑。 毕竟,谁也不愿意主动割舍自己的好处与利益。 最终,霍正源、林维、张诚等人,皆是把目光转向黄有容,毕竟黄有容才是众人之首,这般计划究竟是否执行。最终还需要黄有容决定。 在众人瞩目之下,黄有容缓缓说道:“陈侍郎说的有理,看来这般计划陈侍郎你是有过深思熟虑的。然而这般计划毕竟太过重要,老夫也需要一些时间考虑利弊,却也不能马上就进行。” “自然如此,下官见识浅薄,虽然有些想法,却也想不周全,正需要阁老您帮着完善。”虽然明知道这只是黄有容犹豫之间的推辞之言。但陈东祥依旧恭敬的答道。 见陈东祥如此恭敬,黄有容满意的点了点头,接下来却又岔开话题。笑眯眯的说道:“说起来,陈侍郎你如今投靠老夫,还不被他人所知,却也不能在老夫府上停留太长时间。为了避免被人怀疑。陈侍郎你不能耽搁太久,还是早些回去吧。待老夫这边有了决定,自然会通知陈侍郎你配合的。将来一旦事情成了,老夫也必然不会亏待你的。” 陈东祥微微一愣,没想到黄有容会突然下了逐客令,完全没有与自己继续商量的意思。 但陈东祥心中也是明白,他毕竟刚刚投靠,黄有容等人还没有完全信任于他。对于今后的诸般计划与决定——无论是如何使用他交出来的那些罪证与情报、还是接下来是否执行他所提出来的渗透计划——都不会轻易的告知于他。 不过,陈东祥却是神色不变。只是起身说道:“黄阁老说的有理,这个时候确实要小心一些,下官这就告辞了。若是阁老您今后有什么新安排,派人通知下官就是,下官必然鼎力相助。” 说完之后,陈东祥向着黄有容等人躬身行礼,接着就转身离开了黄府的客堂。 时间回到现在。 赵俊臣府上,在秘密会客厅之中,陈东祥暗暗回想着自己在黄有容府上所经历的一切。 至于在他离开之后,黄有容与大学士霍正源、礼部尚书林维、以及少傅张诚等人,究竟会有怎样的讨论与观点,却不是陈东祥所能猜测的了。 因为第一次担任双面间谍,陈东祥完全没有经验,甚至在反复回想之后,也不知道自己的这次任务究竟完成的如何。 “或许,自己这次表现的太心急了一些,不应该这么快就提出渗透计划,却是把自己的意图暴露的太明显了,若是黄有容他们因此而察觉到了什么,我的这次反间计划,可就被人看穿了。” 暗思之间,陈东祥轻声喃喃自语道。 “大可不必担心,这世上,还有‘形势比人强’的说法。而且你的这次反间计就算失败了,咱们也不会损失什么,所以没必要患得患失。” 突然,一道温和淡然的声音自陈东祥的身旁响起。 陈东祥身体一震,连忙转头看去,却见赵俊臣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客堂的主位之上,捧着一杯茶水品饮之间,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因为赵俊臣出现的无声无息,而陈东祥又沉溺在思考之中,对于赵俊臣究竟是何时出现的,陈东祥竟是完全没有察觉。 虽然被吓了一跳,但陈东祥自然不敢斥责赵俊臣,只是连忙起身行礼道:“见过赵大人!” 看陈东祥被自己吓得不轻,赵俊臣歉意一笑,悠悠道:“我见陈大人你在认真的沉思着什么,却也不好打扰你的思路,所以就一直没有出声,只是在旁边等候着,没想到最终竟还是惊吓了你,还望陈大人莫要见怪。” “哪里哪里,下官竟然完全察觉到赵大人的到来,是下官失礼才对。” 赵俊臣淡淡一笑,说道:“你我之间,倒也不必拘谨客套,时间不多,还是说些正事吧,这次你去黄阁老府上,收获如何?” ps:恩,今天第二更,凌晨前还有一更。(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一十七章.形势比人强.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后,陈东祥不敢有丝毫迟疑,连忙把自己在黄有容府上的遭遇详细的向赵俊臣描述了一遍。 说完之后,陈东祥又迟疑道:“下官虽然按照大人您的吩咐去做了,而黄有容他们的反应也大都不出意料,但下官却并不敢保证黄有容他们究竟有没有相信下官的投靠,看他们的神色,似乎对下官并不是十分信任,而他们接下来的计划,也完全没有透露给下官,防备下官的心思很明显。” 赵俊臣淡淡一笑,说道:“这是自然的,那黄有容身为当朝阁老,历经宦海沉浮多年,并非完全是浪得虚名,这点戒备的心思还是有的。若是你初投靠于他,那黄有容就对你十分信任推心置腹,我反而会怀疑黄有容看破你的手脚了。” 陈东祥听到赵俊臣的回答后,不由一愣,迟疑的问道:“大人您似乎对于黄有容他们是否信任下官并不在意?” 赵俊臣抬手轻轻一挥,说道:“没什么可在意的,首先,如今咱们与黄有容之间的党争,早已经确定了胜势,如果你能取信于他们并成功反间,会让接下来的胜利更加漂亮一些,也更加轻松一些,但若是不行,也无关大雅。其次,不管他们信不信你,你交给他们的那些情报与罪证,他们都会利用,如此一来,可以借黄有容之手除去我门下的一些不合时宜的蛀虫,我的基本目标也就达到了。至于其他的目标,成固然可喜。不成也只是小事。最后,也就是最重要的……” 见陈东祥面露认真倾听之色,赵俊臣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正如我刚才所说,这世上还有‘形势比人强’的事情,如今他们猜疑于你,是因为我打压他们还不够狠!还能让他们喘得了气!他们还有其他的选择!但若是在接下来的党争之中,他们继续处于劣势。形势也愈加危急,到那个时候,你的出现对他们而言就是一根救命稻草!他们又哪里还顾得上猜忌于你?就只能按照你所提出的计划行事,把所有希望都堵在你的计划上面了。” 听到赵俊臣的解释,陈东祥露出恍然之色,点头道:“还是大人您看的明白,是下官多想了。” 赵俊臣神情温和。说道:“在官场上,多思多想并不是坏事,即使心中信心满满,但暗地里也要做好万一的准备,如此才能游刃有余,从容应对。立于不败之地,你看我如今虽然轻松,但实际上在背后也下了不少功课。” “下官受教了。” 赵俊臣点了点头,又说道:“其实,我在行事之间。并不愿意向人透露自己的目的,这是我的一个坏毛病。即使面对左兰山、詹善常他们的时候,也是如此。但对你却不同,你比左兰山、詹善常他们更聪明,更具备野心,但同时城府又不似他们那般深沉,总是无法掩饰自己的情绪心思……然而我很看重于你,认为你前途远大,对我而言,在将来更有许多需要重用的地方,所以这次计划,我全都向你解释明白了,今后也会是如此,还望你不要让我失望才好。” 赵俊臣的话说的意味深长,更是隐隐透露了对陈东祥的期望,得到赵俊臣的暗示之后,陈东祥自然是连忙表达忠心,连声说道:“还请大人放心,下官日后必然对大人您忠心耿耿,用心为大人办事,绝不让大人失望就是!” “你有这个心就好!”赵俊臣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又话锋一转,问道:“这次你接触黄有容一党,对黄有容门下的那些主要人物,都有怎样的看法?” “大人您是说?……”不明白赵俊臣的意思,陈东祥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赵俊臣悠悠道:“我这个人不算是心胸开阔,他们如今要挖我的墙角,虽然被我看穿并反利用,但我也想挖回去报复,更何况,咱们如今在朝中虽然有些发展,但人才毕竟还是单薄了一些,这次借着与黄有容党争的机会,也想借机扩充一下。” 顿了顿后,赵俊臣看了陈东祥一眼,又说道:“我这次安排你转投黄有容门下,也是让你和那些人提前打好关系,并看看有哪些人值得收买为我所用?又有哪些人是黄有容的死忠必须除去!” 这般意图,赵俊臣之前对陈东祥已经隐隐提及过,所以如今听到赵俊臣再次提及,陈东祥也不意外。 只见陈东祥沉吟片刻后,说道:“下官今天只是接触到了黄有容门下的一些主要人物,再加上之前对他们的了解,心中也有一些判断。依下官看来,那户部尚书林维与少傅张诚,都是黄有容的铁杆朋党,一个本身就与黄有容有连襟之亲,另一个则是黄有容的同窗并自从进入庙堂后就相互帮衬,怕即使是黄有容将来倒台了,也根本无法收买为己用。至于那文渊阁大学士,一向被人视为是黄有容的‘文胆’,然而……” “然而什么?”赵俊臣饶有兴趣的追问道。 “然而这个人实在太聪明了。”陈东祥解释道。 “有趣,似乎每个人都这么评价这位霍正源霍大学士。”赵俊臣不由一笑。 陈东祥说道:“是啊,这个霍正源,给人的感觉就是太聪明,这次黄有容打算收买下官,怕就是他的主意!但也正因为太聪明了,且无论台前幕后都是以自保为先,所以这种人最懂得取舍之道,也就最容易收买为大人所用。” 赵俊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喃喃道:“也就是说,黄有容的三大干将之中,唯有霍正源可以收买吗?看来日后就算可以整垮黄有容,想要接收他的势力也不容易啊。” 陈东祥说道:“大人且宽心,这三人虽是黄党之中的核心人物,但若是日后想要接收黄有容的势力,能收买其中一个上下游走联络,也就足够了。” 赵俊臣点了点头,刚准备再说些什么,就见许庆彦突然快步走到客厅之中,面色严肃,又隐隐带着些许兴奋,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一十八章.会试的结果. 第二百一十八章.会试的结果.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与赵俊臣相处最多的就是许庆彦,再加上许庆彦在赵俊臣面前也从来都没有什么心机城府,所以赵俊臣对许庆彦可以说是非常了解。 如今,一看许庆彦的神色表情,赵俊臣就知道,一定是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发生了。 这件事情应该不小,否则许庆彦的表情不会这般严肃,但应该也不会是什么机密事宜,否则许庆彦的表情也不会这么的兴奋。 于是,赵俊臣也没有顾忌身旁的陈东祥,直接问道:“庆彦,可是出什么事了?” “这个……” 许庆彦看了一眼陈东祥,有些犹豫,似乎不知道该不该当着陈东祥的面说明。 而陈东祥也颇为知趣,一看到许庆彦神色迟疑,就意欲起身告辞避嫌。 然而,还未等陈东祥开口,赵俊臣就已是挥手道:“庆彦你不必顾忌什么,有事直说就是了。陈大人又不是外人,没什么事情好隐瞒他的。” 虽然明知道这只是赵俊臣的客套之言,但陈东祥这些日子以来早已经习惯了赵俊臣的排挤与疏远,如今见赵俊臣对待自己如今亲热,心中情绪依然是不由得有些兴奋开心。 当然,陈东祥的面部表情,却是十足十的感激与感动,颇有些“士为知己者死”的模样,并刻意让赵俊臣看见。 但赵俊臣也知道,这般表情的可信程度,未必会比自己刚才的那几句客套之言更高。 官场之上,就是如此,自德庆皇帝以下,每个人都是戏子——自己在演戏,也知道对方在演戏,但每个人都演的十分认真,并彼此心照不宣。 这种情况,其实细细想来颇是好笑怪异,但却没有人想去改变,也没有人敢去改变。 ………… 另一边,许庆彦自然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也并不觉得自己将要禀报的消息会是什么机密事宜,所以在听到赵俊臣的吩咐后,就回答道:“少爷,刚刚传来消息,礼部那边已经审核完了今科会试的所有答卷,结果已经出来了。” “哦?会试的结果已经出来了?”赵俊臣讶然道。 说起来,从会试结束到现在,也不过半个月的时间,竟然这么快就出了成绩结果,自然让赵俊臣感到惊讶。 不过,赵俊臣虽然感到惊讶,但也并不觉得意外。 德庆皇帝如今一心想着在殿试之后去南巡游玩,所以他对于会试的结果,也是一催再催,考官们在日夜赶工之下,提前出了结果,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 而春闱会试的结果,对朝野各方势力而言,自然会是一件大事,其中更有赵俊臣的不少心血与布局——打算利用这次春闱会试的机会,招揽一些人才为己用——为了这个目标,赵俊臣不仅早早布局,派柳子岷去招揽那些愿意投靠于他的考生;更是下了不少心思,获得了周尚景、黄有容与沈常茂三位阁老的支持,并偷取了今科会试的考题交给那些投靠他的考生——如今终于等到了结果,也难怪许庆彦会如此兴奋。 暗思之间,赵俊臣点了点头,并饶有兴趣的问道:“结果如何?谁成为了今科会元?是周素文?还是那赵山才?” 周素文,是当朝首辅周尚景的小孙儿,听闻一向最得周尚景的欢心与喜爱,家学渊源不说,人也聪慧好学,在京城之中早就有了“神童”之称,在今科的会试春闱之中夺魁呼声最高,而且今科会试的主考官也大都是周尚景的门人,自然也会有所偏向。 至于赵山才,人称“江南第一才子”,其人不仅学问极佳,又见识卓著、心性机敏,更还是前太子太师何明的关门弟子,传承了何明的帝王心术的学问,是赵俊臣在今科会试之中最为看重的青年才俊——可惜此人心底尚还存着一份天真与坚持,一心想要为太子朱和堉效力,面对赵俊臣的屡次招揽都是无动于衷,让赵俊臣颇为遗憾。 依赵俊臣看来,今科会试的榜首人选,只会在这两人之中产生。 而听到赵俊臣的询问后,许庆彦却是神情愈加兴奋了一些,答道:“少爷您英明,今科会试的会元人选,正是周尚景的孙子周素文,而赵山才则名列杏榜第二位。” 见赵俊臣若有所思,许庆彦继续解释道:“据我打探到的消息,那些考官们在审完所有的答卷后,发现众考生之中,以赵山才与周素文的答卷最好,可以说是不分伯仲,由谁来当会元都很合适。然而,那赵山才与周素文毕竟都是有名的青年才子,他们的字画在京城之中也有流传,想来那些笔吏在誊录前也做过功课,所以考卷虽然糊住了名字,但考官们依然认出了两人的字迹,由此分清了两份答卷的主人。再加上考官们大都是周尚景的门人学生,有心讨好周尚景,所以就硬是在赵山才的答卷中找了些瑕疵,然后让周素文当了会元榜首!” 说完之后,许庆彦的表情之间,还有不屑与解恨的神色闪过。 赵山才之前屡屡拒绝赵俊臣的招揽,许庆彦对此自然是心中不满,只觉得赵山才不识抬举,如今见到赵山才没能成为会元,也自然是心中高兴了。 而且依许庆彦看来,如果赵山才当初肯接受赵俊臣的招揽,那么以赵俊臣对赵山才的重视,如今赵山才也未必会这般容易就丢了会元榜首的莫大荣耀。 “原来如此。”赵俊臣又点了点头,对此并不觉得意外,只是略略有些为赵山才感到惋惜,然后又目光一凝,接着问道:“那么……其他考生的成绩呢?” 对于赵俊臣口中的“其他考生”究竟是指哪些考生,不仅许庆彦很清楚,连一旁的陈东祥也很清楚——自然是指柳子岷、曾炜、肖文轩等等这些在会试之前就投靠在赵俊臣门下的考生了。 毕竟,赵俊臣对于自己借助此次会试招揽一些人才为己用的想法并没有刻意隐瞒,门下官员大都心知肚明,并通过一系列的利益交换,获取了周尚景、黄有容、与沈常茂这三位阁老的支持,却也不怕他人知晓。 而这些考生的会试成绩,不仅关系着他们本身的前途发展,也关系着赵俊臣一派日后的人才储备。 而许庆彦听到赵俊臣的询问后,也是精神一振,说道:“少爷,那些被你招揽的考生,在今科会试中也算是争气,没白浪费咱们的力气!其中成绩最好的是四川布政使曾从荣的小公子曾炜,排名今科会试第三位,竟是仅次于周素文与赵山才两人!当真是些前途!此外,没想到那柳子岷除了溜须拍马外,也有些学问本领,竟然也考了会试第九名,在投靠少爷您的那些考生中,算是仅在曾炜之下了。而除了曾炜与柳子岷之外,还有二十一位投靠少爷的考生通过了会试!” 接着,许庆彦从袖子里抽出一份名单,似乎是今科会试的成绩结果,然后把那些投靠赵俊臣的考生在会试中的成绩排位一一的念给了赵俊臣听。 而听完许庆彦的禀报后,一旁的陈东祥已是抢先一步,起身恭贺道:“恭喜大人、贺喜大人,通过今科会试,大人您竟是招揽了这么多前途无量的青年才俊于门下,可见大人您在朝野间的声望与号召力之高!更可知大人您今后在朝中的声势必然会愈加强盛!今后入阁称相,定是不在话下。” 听到陈东祥的恭维,赵俊臣笑着点了点头,然而眉头却微皱着,眼中也闪过了意外之色。 在许庆彦宣读的名单之中,他竟是没有听到“肖文轩”的名字! ~~~~~~~~~~~~~~~~~~~~~~~~~~~~~~~~~~~~~~~~~ 肖文轩,对于这个愤世嫉俗的考生,赵俊臣可是印象深刻,当初在微服私的时候,也曾与肖文轩有过一段交情,交谈之下也算是有些欣赏。 这个肖文轩,虽然有些见识与才学,但因为性子即偏激又孤傲的缘故,总是得罪人而不自知,所以他当初虽然有心投靠赵俊臣以谋取功名,但却被柳子岷、曾炜等人排挤在圈子之外,只是平白落了一个“投靠贪官赵俊臣”的坏名声。 然而,后来经过赵俊臣的暗示,柳子岷等人应该重新接纳了肖文轩才对! 而肖文轩本身的才学也算是不俗,又得到了赵俊臣提前透露的会试题目,怎么最终竟是没有他的名次? 难不成,肖文轩竟是名落孙山了? 想到这里,赵俊臣抬头问道:“怎么没有肖文轩的名字?”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许庆彦也是一愣。 对于肖文轩这个人,许庆彦也有些印象,只是肖文轩在他眼中毕竟只是一个小人物,并没有刻意留心,如今在赵俊臣的提醒下,看到杏榜名单中没有肖文轩的名字,也是不由觉得意外。 只是,原因究竟为何,许庆彦也并不清楚。 看到许庆彦的神色,赵俊臣也不追问,只是轻轻一挥手,吩咐道:“去查清楚。”(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一十九章.对幕僚团队的构想. 没有人可以掌控一切,也没有人可以绝对正确从不犯错。 那些觉得自己高高在上、智慧高绝、可以将对手玩弄于鼓掌之间的人,恐怕最终的结果只会适得其反。 赵俊臣一直觉得,一个人——尤其是在年少轻狂的时候——最难做到的事情,就是承认自己的“平凡”。 每个人都有擅长与不擅长的方面,每个人都有比其他人强的方面,也总有比其他人弱的方面,这世上没有“完人”,大家都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仅此而已。 ………… 对于赵俊臣本人而言,或许是因为突然来到这个陌生时代的缘故,生性谨慎的他一向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从不敢过高的估算自己的能力,更不敢轻视那些沉浮宦海多年的对手们。 时至今日,赵俊臣在庙堂争斗之间,虽然也算是胜多败少,但更多的还是因为勤思多想、审时度势、并因势利导的缘故,并非真是因为赵俊臣的能力高人一等。 然而,即使赵俊臣再如何的谨慎再谨慎、不住的暗中推演,但他终究只是一个人,无法思虑周全,时不时总会出现一些脱离他掌控的意外情况。 大的意外情况,比如德庆皇帝改变态度决定要增强太子一党的势力实力;又比如是周尚景突然出手分了四川盐务改革的利益好处;再比如是不久前才发觉的西北边防危机——这些意外状况,总是会让赵俊臣措手不及,并打乱了赵俊臣的许多计划。 而小的意外情况,则更是数不胜数,比如现在,被赵俊臣所看重的肖文轩,竟然会在春闱会试之中名落孙山——虽然这种意外状况对赵俊臣影响不大,但这种脱离掌控的情况依然会让赵俊臣觉得很不舒服! 赵俊臣并不喜欢这种意外情况,虽然赵俊臣也明白,这种意外情况总是会不断发生的。 ~~~~~~~~~~~~~~~~~~~~~~~~~~~~~~~~~~~~~~~~~ 不得不说,在得到明确指示的情况下,许庆彦的办事效率还是很快的。 陈东祥告辞离开后没多久,许庆彦就已经查明白了肖文轩名落孙山的原因。 书房中,赵俊臣正坐在书桌前审核着户部的折子,待到许庆彦进入书房后,赵俊臣将手中折子放到一旁,抬头问道:“怎么样?” 许庆彦点头道:“少爷,关于肖文轩落榜的事情,我已经派人查明白了。” “哦?是什么情况?以肖文轩的才学,又有咱们提前透露的会试考题,怎么会名落杏榜?”赵俊臣眉头微皱。 许庆彦答道:“回少爷,那肖文轩之所以会榜上无名,是因为咱们透露出去的会考题目,根本就没有传到他手中。而至始至终,那肖文轩也压根就不知道这一回事。” “哦?”赵俊臣眉头一扬,眼中闪过一缕精芒,又问道:“怎么会这样?我不是已经暗示过柳子岷要重新接纳肖文轩吗?会试题目怎么会没有传到肖文轩手上?……是柳子岷暗中动了手脚?” 在会试之前,是柳子岷借着“赵府门客”的身份,到处招揽那些愿意投靠赵俊臣的会试考生,因此在那些投靠赵俊臣的考生之中颇有影响力。而赵俊臣在窃取到会试考题之后,也是通过柳子岷散布到那些“赵党”考生的手中。 所以,如今会试题目没有传到肖文轩手中,依赵俊臣看来,这问题恐怕就是出在柳子岷身上了。 然而,许庆彦却摇头道:“少爷,根据咱们的人收集到的情报,恐怕并非是柳子岷的原因,那柳子岷如今拼命的想要巴结少爷,对少爷的指示也都是尽心完成,即使他不喜欢那肖文轩,却也绝不会冒着被少爷责怪的风险在这件事情上暗动手脚。” 赵俊臣点了点头,并没有插话,只是示意许庆彦进一步解释。 许庆彦继续解释道:“当初少爷您把会试考题交给柳子岷后,那柳子岷倒也是谨慎小心,为了避免引人怀疑,并没有大张旗鼓的把会试题目交给所有投靠于咱们的考生,而只转交给了几个与他很亲近的考生,然后再通过那几个亲近考生进一步把会试考题散布给所有的投靠咱们的考生,但没想到……” 说到这里,赵俊臣已是了然,轻轻点头道:“但没想到,肖文轩他的性子不招人待见喜欢,所以不仅没有人把会试考题转交给他,甚至还暗地里联合起来隐瞒,让他连这一回事都不知道?” 许庆彦也点了点头,表示正是如此。 赵俊臣眉头再皱,问道:“那群考生,为了防止万一,我一直都有派人盯着,这般情况竟是至始至终都没有察觉?” 许庆彦苦笑道:“回少爷的话,咱们确是有派人去盯着,但咱们可以信任的人手实在太少了。我这些日子一直跟在少爷身边忙东忙西,而方茹又是一心扑在情报网的经营上,却根本没人去管理与主持这一方面,更没人通知那些盯梢的人究竟应该注意些什么。所以那些盯梢的人只是一心防备着考生们会背叛少爷、透露消息,完全忽略了其他方面,所以才有了对肖文轩的疏忽。” 听到许庆彦的解释,赵俊臣轻轻叹息一声,明白这件事确实怪不了谁,只能怪赵俊臣手下可用的人才实在太少了,而赵俊臣本身因为需要谋划的事情实在太多,对这方面也忽略了许多。 “我明白了,你先退下吧。”赵俊臣挥手说道。 ~~~~~~~~~~~~~~~~~~~~~~~~~~~~~~~~~~~~~ 当书房中只剩下赵俊臣一人后,赵俊臣开始若有所思。 “一个人的精力终究有限、也有思维误区的存在,无法面面俱到,总是会顾此失彼……或许,除了官场上的朋党与盟友之外,如今也应该在府里建设一支忠于自己的幕僚团队,除了平日里可以帮着自己出谋划策、查漏补缺之外,也可以让他们专门负责一些不大重要的事情与计划,为自己减轻些压力……” 暗思之间,赵俊臣却轻轻叹了一口气。 其实,赵俊臣早就有建立幕僚底班的打算,但奈何在赵俊臣眼中,适合成为自己府中幕僚的人才,实在不多。 ………… 所谓的“人才”,虽然并不会遍大街都是,但只要认真寻找,也总会找到一些。 奈何,如今的赵俊臣若只是想要在朝堂中与人争权夺利也就罢了,但赵俊臣的计划显然不仅只是如此——还要陷害太子朱和堉、还要设法摆脱德庆皇帝的控制、还打算在暗中控制一些军镇军队、甚至日后还会有更加大逆不道的图谋——这些事情,一旦被他人得知,赵俊臣立马就会迎来天大的麻烦。 所以,赵俊臣对幕僚的要求,不仅需要聪明,更也需要忠心。但在许多时候,所谓“忠心”与“聪明”,往往会是截然相反的两种特质。 虽然以赵俊臣的谨慎,并不会把自己所有的图谋都透漏给幕僚们知道,但仅只是一部分消息,也就足够聪明人猜出许多事情了。 这也是赵俊臣虽然势力影响渐大,却迟迟都没有招募幕僚的原因所在。 更何况,赵俊臣在这方面野心颇大,不同于其他官员只是招收一两个亲信幕僚帮着出主意,而是打算建设一支“幕僚团队”,类似于后世的国家智库,并根据幕僚们各自的特长让他们各司其责负责主持某些计划,从根本上防止类似于肖文轩的意外情况再次发生。 但如此一来,人才缺口就变得更大了。 ………… “人才难寻啊……这不同于官场上的那些朋党盟友,还需要自己来寻找与培养……如今自己所图甚大,也远远偏离了臣子之道,所以这幕僚的人选,不仅需要才学智慧,更需要忠心耿耿,否则根本不足以共谋大事,然而如此一来适合的人选只会更少…… 方茹有心机有决断,也是对我一心不二,奈何只是府中侍妾,身份不适合抛头露面,而且见识上也终究欠缺了些,如今由她负责情报与渗透,就已是极限了…… 许庆彦更别说了,只适合跑腿…… 魏槐倒是一个合适的人选,有能力有谋略,是我让他摆脱了只能在人前装疯卖傻的局面,对他恩同再造,他也需要借助我的力量复仇,因此对我也算是忠心耿耿,奈何他还要帮着我处理西厂的事情,本身也是个残疾,恐怕也分不出精力做其他事情了……” 这般想着,赵俊臣轻轻摇头。 只是,虽然困难,但赵俊臣并不打算放弃。 如今,越来越多的计划,只是由赵俊臣一人来谋划主持,越来越多的压力,也只是由赵俊臣一个人承担,越来越多的意外状况,也只能由赵俊臣自己来应对——如此一来,容易出纰漏不谈,赵俊臣本身也觉得越来越力不从心,总是需要找人帮衬一些。 就这样,思来想去,赵俊臣突然想到了在会试中落榜的肖文轩。 赵俊臣还记得他见过肖文轩后的印象——他能看透世事人情,却看不透周围人心,聪慧敏锐也不缺才学,却又不懂自保,有些有些不容于现世的激进思想,但即不成系统,也不知如何实现,虽然注重实际与利益,但却又性子孤傲容易得罪人——简单的说,这个人若入官场,怕是前途暗淡,但若是能历练一番,倒是一个适合当幕僚的人才。 事实上,当初在见到肖文轩之后,赵俊臣认为此人不适合在官场上发展,就有过把他收为幕僚的想法,奈何后来事情越来越多,竟是忘记了。 而且,看肖文轩一向以来的所作所为,所谓“忠君爱国”之类的思想怕是对他影响不深,又与赵俊臣早有前缘,赵俊臣自信,只要自己手段得当,不怕那肖文轩不会为自己忠心效力。 “或许,这次肖文轩落榜,虽然日后在朝堂上会少了一个可以信任的朋党,但对我而言却未必是坏事,毕竟对我如今而言,朝堂上的朋党好找,但府中可以信任的幕僚却难寻……恩,待杏榜公布后,恐怕要再去见一见这个肖文轩了。” 想到这里,赵俊臣表情微缓,虽然仅只是第一个人选,但万事开头难,只要走出第一步,接下来的道路或许就会顺畅许多。 ………… 而就在赵俊臣暗思之间,书房中突然响起了叩门声。 同时,门外响起了楚嘉怡的声音。 “老爷,婢子做了桂花糕,要端来一些吗?您午饭就没怎么吃,现在恐怕也是饿了。” 听到楚嘉怡的询问,赵俊臣才注意到,时间在不知不觉间已是傍晚了,书房窗外,天色一片晚霞映红。 “端进来吧。” 随着赵俊臣话声落下,楚嘉怡已是推门而入,手中端着一盘糕点,款款来到书桌前,并将糕点摆放在赵俊臣手边。 对于楚嘉怡这个太子安排在自己身边的间谍,赵俊臣在寻常事情上,倒也并不瞒着她,也总是通过楚嘉怡向太子朱和堉传递一些半真半假的情报。 所以,在楚嘉怡出现后,赵俊臣先是吃了两块桂花枣糕,然后也不管楚嘉怡正伺候在一旁,只是继续考虑着幕僚团队的组建问题。 奈何,赵俊臣毕竟根基暂浅,缺了底蕴,一时间除了肖文轩之外,却再也想不到其他人选。 一旁的楚嘉怡,看到赵俊臣时而眉头微皱,时而轻轻摇头,似乎有什么烦心事,在犹豫片刻后,终于问道:“老爷,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听到楚嘉怡这般直截了当的“试探”,赵俊臣不由失笑,心中暗想这姑娘真不是当探子的料子,但也不隐瞒,说道:“如今随着要负责的朝务越来越多,府中的产业也越来越大,我皆是亲力亲为,却渐渐有些力不从心了,所以想在府中招些幕僚帮衬,奈何却想不到什么合适的人选,所以才会有些烦恼。” 听到赵俊臣的困扰,楚嘉怡一愣,下意识的反问道:“老爷您想要招募些师爷,为何不去找绍兴胥吏帮?俾子听说如今在官场之中,上自九卿,下至闲曹细局,书吏基本上都是越人,也就是绍兴师爷。想来那绍兴师爷如此受我朝官员重视,必是有不凡之处。” “绍兴师爷?”赵俊臣听到楚嘉怡的话后,不由一愣。 绍兴师爷不是在清朝时才兴起的吗?竟是在如今已是这般的出名了? 见赵俊臣神色疑惑,楚嘉怡暗怪自己不该为赵俊臣出主意,但为了避免赵俊臣怀疑,还是继续解释道:“是啊,俾子听闻,科举落第的绍兴人成为衙门书吏在如今已是常事,甚至把当书吏作为一项生意来做,常常采用‘飞过海’的办法来积累选官资格,以至于天下衙官一大半出自绍兴,而且绍兴师爷成为幕僚后,不仅熟练此务、聪慧老道,而且颇有操守行规,对侍奉的官员也一向是忠心耿耿,少有听闻他们会出面雇主的情况,少爷若是想要招募些幕僚,这些绍兴师爷倒是可以一试。” 说话间,楚嘉怡走到一旁的书架前,从中抽出两本书籍,分别是《广志绎》与《警世恒言》,翻开后交给赵俊臣,里面皆是有介绍绍兴师爷的内容。 赵俊臣前些日子在书市中买了不少各类书籍,但碍于平日里忙碌,却看的不多。倒是楚嘉怡,因为赵俊臣对她不怎么管束,平日里在赵俊臣身边伺候,若是无事时就会翻阅一些,如今对于赵俊臣书房中的书籍,反倒是远比赵俊臣更加熟悉。 而赵俊臣在看了两本书籍中关于绍兴师爷的介绍内容后,才知道绍兴师爷虽然在清朝时才兴盛起来,但在明朝期间就已是初具规模了,之前完全忽略了这一方面,却是赵俊臣自己孤陋寡闻了。 “倒是可以试试看,其中或许会有些可用的人才,看来日后随陛下南巡之时,我在这方面要多多留心一些。”赵俊臣轻声喃喃自语道。 而楚嘉怡却说道:“老爷如果有心找些绍兴师爷试试他们的能耐,又何必要等到陛下南巡?据俾子所知,老爷府上原本就有绍兴师爷,只是并不受老爷重视,只是在账房中做事而已,好似叫做……苏西卿。” “苏西卿?” 对于这个名字,赵俊臣倒也熟悉,曾经跟随赵俊臣去潞安府赈灾,而且能负责赵府账簿,府中的银钱动向也并不瞒他,显然这人也算是赵俊臣的亲信了。 只是,赵俊臣却直到现在才知道,这个苏西卿并非只是寻常账房,而是绍兴师爷出身! “是啊,绍兴师爷的名气如此之大,我确实有心想试试他们的能耐,看看是否如传言中那般好用。而咱们府里的这位苏西卿,虽是绍兴师爷出身,却只在府里担任账房之职,也不知是他本身本领不济,还是我大材小用了,更是需要考验一番……” 说着,赵俊臣抬头向楚嘉怡吩咐道:“嘉怡,传我的话,让那个苏西卿来书房见我。” ~~~~~~~~~~~~~~~~~~~~~~~~~~~~~~~~~~~~~~~~~ PS:二合一五千字大章节。(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二十章.机遇(上).【第一更】 赵俊臣在京城中的府邸,人称“赵府”,其中的修饰装缮是如何的奢侈华贵暂且不讲,仅只是占地面积,就有二百余亩,且尚在不断扩建之中。 这么大的府邸,自然需要不少人手打理。 事实上,如今在赵府之中,仅只是寻常的俾女、男仆,就各有百余人左右,另还有花匠、厨子、门客、账房、护卫、管事等等职务,也各有十余人到数十人不等。 将这些人林林总总全部加在一起,赵府中的人口总数怕是会有三四百人! 但因为赵俊臣人忙事多的缘故,在这三四百人当中,能记住姓名相貌的,却只是寥寥无几。 其中,苏西卿作为一名赵府里的寻常账房先生,因为当初曾跟随赵俊臣去潞安府赈灾的缘故,竟是让赵俊臣留有印象,这对赵府中的其他下人而言,已是非常难得的殊荣了。 然而,苏西卿本人对此却并不满足。 每个人都会有独属于自己的野心,苏西卿也同样如此,出身于绍兴师爷的他,觉得自己的野心并不大——只想要成为某位朝中高官门下的幕僚谋客,然后受到主家的重视与信任,可以一展自身才华、实现胸中抱负,仅此而已。 账房之职,虽然可以掌握一些机密的银钱数目与流向,也算是府中亲信了,但与那些为主家出谋划策、甚至可以参知政事的府中幕僚们相比,其身份地位、以及受重视的程度,终究还是大有不如。 可惜,苏西卿既没有什么人脉关系,也没有遇到过什么难得机缘,再加上一些诽言的缘故,这些年来他四处碰壁,哪怕是最寻常的七品知县竟也看不上他,好不容易成为了赵俊臣的府中人,却只能担任账房之职,让苏西卿觉得自己被大材小用了。 所以,在受到赵俊臣的召见之后,在进入到赵俊臣的书房中之前,苏西卿的心情颇有些忐忑与兴奋。 从楚嘉怡口中打听到一些消息的苏西卿,觉得这是自己的一次机会! 一次展现自身才华、引起赵俊臣重视的机会! 然而,或许是因为前些年四处碰壁的缘故,苏西卿在年轻时候的自信与傲气早已经被磨灭干净。 如今,当苏西卿随着楚嘉怡进入到书房之中,偷偷抬眼一看,见到赵俊臣正目光炯炯的打量着自己,虽然神色平淡,却自有一股雍贵威严的气质让人生畏——再想到赵俊臣如今身为户部尚书、内承运库总管大臣、西厂厂督,位高权重,是朝中少有的几位权臣之一,而他自己则只是一个没人肯用的没落师爷,原先心中满是想法的苏西卿,竟是突然紧张了! ~~~~~~~~~~~~~~~~~~~~~~~~~~~~~~~~~~~~~~~~ 与此同时,在书房之中,赵俊臣打量着眼前的苏西卿,眼中不由的闪过了一丝失望。 苏西卿在相貌和气质上,实在没有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地方。 身材干瘦、尖嘴猴腮、鼠须吊目……这些暂且不说,仅看苏西卿此时眼神游离、神色紧张,却又强自装出一副镇定自如的模样,就知道此人虽然急于表现自己,但内心深处却并没有什么自信。 一个对自己都没有信心的人,又如何让别人相信他的能力? “说起来,你到府里也有两三年了吧?”打量之间,见苏西卿只是沉默的站在自己面前,赵俊臣突然开口:“算是府里的老人了,本官是什么性子,你想来也有些了解,所以大可不必紧张,本官想问你些事情,你照实说就是了。” 另一边,听到赵俊臣开口后,苏西卿身体微微一颤,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向赵俊臣行礼,于是手忙脚乱的下拜道:“苏西卿见过老爷……哦,不,苏西卿见过尚书大人。” 一般而言,只有那些府中的俾子仆从,才会称呼赵俊臣为“老爷”,而苏西卿身为赵府里的账房先生,与赵府只是雇佣关系,理应称呼赵俊臣为“大人”才对。 见苏西卿的慌张模样,连称呼都搞错了,赵俊臣又是暗暗摇头,眉头微皱道:“都是自己人,就不用多礼了……我记得你当初随我去潞安府赈灾,也曾当面向我汇报过账目钱粮,当时表现的颇为干练精明,却不曾这般慌乱,怎么今日竟是如此失态?” 听赵俊臣这般询问,苏西卿也是不由的微微一愣。 确实,当初苏西卿跟随赵俊臣前往潞安府的时候,帮着赵俊臣打理钱粮账目,也曾被赵俊臣召见并询问账目的事情,有过一面之缘,如今再次见面,本不应该这般慌张才对。 苏西卿却不知道,当初在潞安府的时候,赵俊臣才刚刚来到这个时代不久,尚还没有适应新的身份与环境,身上更没有什么官威气势,所以他还可以应付自如。 但如今的赵俊臣,已经适应了自己的地位身份,正所谓“居移气,养移体”,早已不同于往日,此时虽然并没有刻意摆架子,但举手抬足之间,却自有一股久居人上的气质让人心生敬畏——刚才在苏西卿进入书房中后,赵俊臣也仅仅只是一眼打量,就让苏西卿进退失据、慌乱莫名了。 只是,苏西卿如今身在局中,并没有想明白这一层缘故,在听到赵俊臣的询问后,也只是诺诺不敢多言。 暗暗叹息一声,赵俊臣轻轻摇头,带着一些失望,又问道:“我这次召你见面,是听说你曾是绍兴师爷出身,亦精于此道,可是如此?” 而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的缓冲,又见赵俊臣并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苏西卿总算是稍稍平复了心情,为了挽回印象,连忙答道:“回大人,小人确是绍兴人,在祖辈之中,虽然曾出过一位同进士,也算是书香门第出身,但早已没落,所以自小人太祖父开始,迫于生计,仗着粗通文笔书册,从此或是在地方官府担任师爷,或是在官员府中担任门客幕僚,至今已有五代。小人如今虽不敢说是精于此道,但此道却也算是小人的祖传之业了。” 说到这里,苏西卿神色间终于闪过了一丝自豪与自信之色。 赵俊臣微微一挑眉头,有些惊讶于苏西卿的家世,又问道:“哦?既然有如此资历,怎么你没有继续做下去,只能在我府中担任账房之务,岂不是屈才了?怕是……其中有什么深层缘故吧?” 没想到赵俊臣竟会这般询问,苏西卿面色不由一变,神色之间更是慌乱。 但犹豫了片刻后,苏西卿终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苦笑道:“本来师爷这行当虽然不甚尊贵,但也算是吃喝不愁,小人自然想要继承祖业继续干下去,奈何到了我父辈时,却时运不济,我父亲他连续辅佐了三位地方官员,但那三位地方官员却因为各种缘故或被罢官为民、或被问罪下狱,然后坊间就传出了我父亲‘命里克主’的传闻,然后就再也没有哪位官员敢招募我父亲担任幕僚或者师爷了。” “那又与你何干?”赵俊臣继续问道。 苏西卿一咬牙,继续说道:“父亲退下来之后,对小人寄望颇深,也是精心教导,想要让小人重新振兴家业,奈何小人出师之后,刚刚辅佐了一位县令不到一个月时间,那位县令就因为得罪上官被罢免了。再加上我父亲的‘克主’传闻,坊间皆是以为小人也同样如此,今后就再也没人敢雇佣小人担任师爷或者幕僚了。虽曾四处毛遂自荐,却也只是处处碰壁狼狈不堪。 无奈之下,小人也只好远离家乡,来京城找出路,却没想到京城之中也有一些同乡同行知道这些情况,人云亦云之下,却是连京官也没人敢雇佣小人,迫于无奈,小心只好暂且放弃这祖传行当,仗着自己也算是精通算数,在大人您的府上找了一份账房先生的位子。” 说到这里,苏西卿小心翼翼的抬头打量赵俊臣,神色间带着一些心惊胆战,生怕赵俊臣会因为自己的“克主”传言而把自己轰出赵府——在这个时代,“命中克主”这种虚无缥缈的言论,绝大多数官员还是很受影响的。 然而,出乎苏西卿意料的是,赵俊臣对此并不在意,反而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自己。 ………… “看来这个苏西卿也不像自己想象中那般没用,只是这些年来的命运蹉跎,让他饱经挫败,早已经失去了对自己的信心,所以在见到自己后,反而会因为些许希望,才会如此的进退失据……” 这般暗思之间,赵俊臣轻轻点头,终于对苏西卿产生了一些期望。 接下来,赵俊臣开始询问苏西卿一些幕僚或师爷所需要的知识,却见苏西卿刚开始还稍有迟钝,但渐渐的却是应答如流,显然并没有丢掉自己的祖传技艺。 对此,赵俊臣不由暗暗点头。 只是,仅仅只会这些,还远远达不到赵俊臣对幕僚的要求。 所以,赵俊臣话锋一转,又问道:“你可知,我这次召见你来的目的是什么?” ~~~~~~~~~~~~~~~~~~~~~~~~~~~~~~~~~~~~~ PS:家里人出了一些事情,天有不测风云,但最后人没事就好!哎! 恩,今天第一更。(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二十一章.机遇(中).【第二更】 苏西卿精神一振,知道正题来了,却也不敢自作聪明,只是垂首问道:“小人不知,还请大人您吩咐。” 之前,见赵俊臣并不在意自己的“克主”传闻,苏西卿固然高兴,只觉得束缚在自己身上多年的枷锁在这一刻终于不复存在,但苏西卿却也明白,想要真正被赵俊臣所认可,自己接下来的表现才是真正的关键。 只见赵俊臣微微一笑,不答反问,又道:“说起来,陛下他即将要南巡了,而我也将会伴驾同去,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你对此可有何想法教我?” 苏西卿沉吟片刻后,小心翼翼的问道:“小人听闻,大人您的祖籍就在江浙一代,只是已经许多年没有回乡探亲了,可真是如此?” 赵俊臣点头道:“确实如此,我出生扬州,但因为某些缘故,自从当年殿试之后,就一直留在京城为官,再也没有回去过。对于江南的人文与景色,早已是淡忘了许多,对于那边的官员、世家与巨贾,我也并不熟悉。” “如此一来,大人您伴驾南巡之时,身份就有些敏感了,但这却未必是坏事。”苏西卿点头道:“南巡时,对陛下而言,大人您出生在那里,是江南的地主,到时候的游玩安排,恐怕都会征询大人您的意见。但对江南的那些官员、世家、以及商人们而言,大人您多年未曾回乡,彼此并不熟悉,却只是来自于京城的贵客,需要百般的讨好与奉承!而在这亦主亦客之间,却正是大人您的机会!” “哦?怎么讲?”赵俊臣饶有兴趣的问道。 苏西卿解释道:“陛下南巡,大人您伴驾左右,陛下他对大人您是如何的圣眷优容,江南的官员、世家与商贾们想来也都会看在眼中,接下来只要恩威并济、手段得当,更可以让江南各界产生交好与投靠之心,扩充大人您在江南的势力影响;而江南的那些世家与商贾,在朝野间的影响力向来是不容小觑,江南的地方官员也向来最容易出政绩,升迁很快,若有大人您能借机收他们为己用,日后在朝中的权势影响,也必将更进一步!这是其一!” “其二呢?”赵俊臣点了点头,继续问道。 “与此同时,大人您也可以借助地主之便利,带领陛下游玩各地,并尽可能的让陛下身边只有大人您一人伴驾,到了那时候,陛下他会看到什么、又看不到什么、会遇到什么人、又会遇到什么事,全都由大人您来决定,由此也可以影响陛下他的心思与决策…… ……依小人想来,在陛下南巡期间,与平日里最大的不同,就在于陛下他离开了朝廷中枢,没了祖宗规矩的条条框框,而大人您离开了京城后,也不再是政敌环伺、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所以无论陛下还是大人,都会轻松自在许多,而一些在京城时不方便去做的事情,在南巡时也大都可以去尝试……然而,陛下他对江南毕竟不熟,而大人您不仅是伴驾的近臣,又出生于江南,彼时大人您对陛下的影响,恐怕将会是前所未有的大,只要安排得当,许多在京城中无法实现的目的,到了那时候却也只会是陛下他一句话的事情罢了!这是其二!” “哦?”赵俊臣再次打量了苏西卿一眼,问道:“你这次的回答倒是顺畅,不过,你的这些想法,是仓促间想到的?还是在我询问之前,在听闻了陛下即将南巡的消息之后,就已经考虑过这些了?” 苏西卿的这些建议,其实并没有超出赵俊臣原先的设想,但也算是难得可贵了。若是这些想法是仓促间想到的答案,固然可喜,这表示苏西卿有些急智,但若是苏西卿早在赵俊臣询问之前就有设想过,却是更加难得,因为这表示苏西卿的想法颇有些预见性。 苏西卿却苦笑道:“回大人,小人近些年来虽说是弃了祖业,但这师爷的习性却总是难改,遇到事情也总是喜欢多琢磨,所以当初听闻陛下他即将南巡的消息之后,小人在下意识里就为大人您设想过许多。而这种帮着主家讨好上官、收买下官的事情,也本就是师爷们的主要职责,熟门熟路罢了。” 听到苏西卿的这番答复,赵俊臣却首次露出了满意的神色,轻轻点头道:“遇到事情喜欢多琢磨……这是好习惯,在官场上尤其如此,而我今次召你见面,说根到底,也就是因为我身边喜欢琢磨的人实在太少了。” 听到赵俊臣的暗示,苏西卿神色闪过惊喜,刚准备再说些什么继续展现些见识与才能,赵俊臣却再次说道:“不过,仅仅只是做到你所说的这些,恐怕还远远不够。” “小人见识浅薄,还请大人指教。”苏西卿连忙说道。 赵俊臣摇头道:“到不是你见识浅薄,而是有许多消息,你并不清楚。实际上,早在数个月之前,陛下他就曾向我许诺,待南巡之时,他将在我赵家宗族之中挑选一名适应女子充入后宫,并会给一个贵人的位份。此外,还会在赵家挑选几名青年学子保举进入国子监。” 听到赵俊臣说出的这些消息,苏西卿先是一愣,接着又是大喜,说道:“大人,这可是大好事啊!如此一来,在南巡之后,您不仅是陛下的近臣,更还会成为皇亲国戚,您在朝中的地位,也必然会更加稳固啊!” 赵俊臣却再次摇头,说道:“好事固然是好事,但若是处理不好,好事也不免变成坏事。依陛下他的性子,给了赵家这么大的恩荣,到时候恐怕还会到赵家微服私访一番,不仅是考察赵家进献的女子,更还是看看这赵家宗族在地方上的风评如何。” “大人您是担心……?” 赵俊臣冷笑道:“因为某些缘故,我与赵家宗族那边已是多年未曾联系了,但他们在地方上的某些作为,我也有些听闻,说句不客气的,那些人当中,年长些的大都无能短视,年轻些的更是纨绔妄为,虽然因为陛下的这次恩宠,我前些日子与他们恢复了来往,他们也曾亲自赶到京城与我见面,在见面的时候我更是叮嘱了他们许多,让他们在地方上收敛一些,尽量做些铺桥修路的善事赚取名声,并时刻准备着陛下的微服私访,而他们也答应了,但我对他们却还是不放心。” 说到这里,赵俊臣看向苏西卿,又说道:“所以,我打算在陛下南巡之前,派你先行前往扬州赵家,看看他们准备的如何,是否出现了什么纰漏!并帮着他们准备!其实,我早就想派人去了,可惜身边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而这次派你去办这件事情,一是为了以防万一,二也是想考验一下你的能力。你可明白?” ~~~~~~~~~~~~~~~~~~~~~~~~ PS:恩,第二更。另,虽然迟了一天,但还是祝读者绝版瓜子生日快乐!(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二十二章 .机遇(下). 赵俊臣的暗示,苏西卿自然明白! 如果他接下来能够漂亮的完成赵俊臣所交代的任务,那么他就会成为赵俊臣的府中幕僚! 俗话说的好,“宰相门前七品官”!而如今的赵俊臣,虽然并不是朝中宰相——事实上大明朝也废除了宰相这个职位——但作为二品户部尚书、内承运库总管大臣、西厂厂督,并深受德庆皇帝的宠信,却也并不比宰相差多少了! 而苏西卿若是能够成为赵俊臣的亲信幕僚,那么别说是七品官员,今后就算是见到了五品或者四品官员,也完全可以平起平坐了! 对于像是苏西卿这样的落魄师爷而言,这不啻于一步登天了! ………… 所以,苏西卿神色之间满是激动,连嘴角的鼠须也开始不住的颤抖,用生平最是坚决的语气向赵俊臣保证道:“还请大人放心!小人明天一早就马不停蹄赶往扬州!等大人您伴驾南巡之时,一切绝不会让大人失望!” 赵俊臣轻轻点头,道:“你有这份决心就好,不过倒是不必太着急离开,不出意外的话,会试的杏榜将在明天早上公布,到时候你先随我去见一个人。” 苏西卿微微一愣,又见赵俊臣神色淡然,就小心询问道:“敢问大人,您要小人陪您去见什么人?” 赵俊臣一笑,说道:“一个会试落榜的举子,曾与我有过一面之缘。若是明天一切顺利的话,那么他今后会与你一同办事!虽然我很看好他,但他毕竟没什么经验,所以待他进入赵府后,还需要你多多指点一下。” ~~~~~~~~~~~~~~~~~~~~~~~~~~~~~~~~~~~~~~~~ 当苏西卿怀着满心激动离开之后,书房中只剩下了赵俊臣与许庆彦、楚嘉怡三人。 其中,许庆彦欲语还休,楚嘉怡若有所思,而赵俊臣却突然轻轻一叹,眼神中闪过一丝失望。 听到赵俊臣的叹息,候在一旁的楚嘉怡心中疑惑,问道:“老爷,您这是为何叹息?可是对苏西卿不满意?我看他答得很好啊。” 赵俊臣轻轻摇头,说道:“这个苏西卿,聪明善思,也不乏见识,更还有祖传的经验,算是个做幕僚的人才,收为幕僚倒也合适。可惜,城府终究浅了些……初见我的时候,就表现的太过慌乱,进退失据不说,更让人轻易的看清了底细;而得到我的暗示后,又表现的过于激动,一心光是想着美好前景,竟是连最重要的事情都忘记了,恐怕会暂且难堪大用。不过万事开头难,也没谁是完美无缺的,先凑合着用吧。” 楚嘉怡不由一愣,问道:“苏西卿忘了最重要的事情?俾子无知,却不知是什么事情这般重要?” 赵俊臣一笑,从手边的折子里抽出了一封密信,扬了扬后,说道:“就是这个!” “这是……?” “这是我写给扬州赵家宗族的密信,信里面表明了苏西卿的身份与目的,并吩咐赵家宗族接下来听从苏西卿的吩咐办事!我与赵家宗族之间的关系……虽然并不和睦,但那些人毕竟是我的亲戚,如今随着我在朝中地位越来越高,他们仗着这层关系在地方上也愈加的眼高于顶。若是苏西卿没有携带这封密信,到了扬州之后赵家宗族又如何会把他看在眼里?不会把他当做骗子赶出去就好了,更别说是听从他的吩咐办事了。” 说到这里,赵俊臣又是摇头,接着说道:“可惜了,这苏西卿在听到我的暗示之后,竟只是一心想着完成目标之后的美好前景,却完全忽略了自己究竟该如何完成目标,仅只是这一点,他就不合格! 一个合格的谋士幕僚,除了最基本的文案笔吏的功底之外,还需要一些卓越长远的见识与眼光、一些谨慎冷静的心思与城府、以及一些具体计划的执行能力,但根据我刚才的观察,这个苏西卿虽然文笔笔吏的功底完全合格,也不缺见识与眼光,奈何心思与城府实在是不足,而我这次派他去扬州,就是看他执行力如何,如果再不合格的话,那他还去继续呆在账房好了。” 没想到赵俊臣竟是想的如此周全,楚嘉怡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思绪,沉默片刻后,却又问道:“既然如此,老爷您为何不提醒他?明知道他这样去扬州达不成目标,也不把这封密信交给他?” “人总是在吃了教训之后,印象才会更加深刻。我现在就把这封密信交给他,他又如何能记住教训?”赵俊臣淡淡说道:“这封密信我不会主动交给他,而是要看他什么时候才能醒悟。若是他等到离京的时候依然没能想到这层关系,我会把这封密信交给西厂的探子,让西厂探子暗中跟着他前往扬州,等他在扬州吃了闭门羹之后再转交给他,到了那个时候,想来他受到了教训,并且记忆深刻,今后行事之间也不会这么欠缺考虑了。” “老爷高明。”楚嘉怡轻轻一叹,眼神愈加的复杂,说道。 ………… 越是接近赵俊臣,楚嘉怡越是觉得赵俊臣的才智、眼光、城府,种种皆是不凡,所谋所虑、所作所为,也皆是深不可测,更难得的是赵俊臣虽然年少得志,但平日里性子淡然,待人也和善,完全不似楚嘉怡想象中的那种眼光短浅的贪官模样。 这样的赵俊臣,总是会让楚嘉怡在不经意之间,产生一些钦佩、乃甚至是更复杂的思绪。 可惜,赵俊臣确实是一个大贪官! 可惜,赵俊臣更是陷害了她养父的大仇人! 可惜,她与赵俊臣,此生注定只能敌对! “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楚嘉怡暗暗想道。 然后,楚嘉怡摇了摇头,将心中的复杂思绪抛去。 楚嘉怡认为自己不应该产生这样的想法,她在赵俊臣身边的目的,只是为了窃取机密,交给太子朱和堉,借此来扳倒赵俊臣,为她的养父报仇! 仅此而已。 其他的更多想法,只是因为软弱。 ………… 赵俊臣并不知道楚嘉怡此时的复杂心思,实际上赵俊臣也并不在意楚嘉怡会有怎样的心思,他把楚嘉怡留在身边,也只是为了利用楚嘉怡向太子朱和堉传递一些错误的消息罢了。 楚嘉怡并不了解赵俊臣,但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赵俊臣却了解楚嘉怡。 在赵俊臣看来,楚嘉怡虽然一心想要报仇,但因为天性缘故,却完全没有报仇者所需的偏激性子——那种不惜牺牲一切也要达成目标的决绝,对楚嘉怡而言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再加上楚嘉怡虽然潜伏在赵俊臣身边,却完全没有成为暗探与奸细的天赋,所以赵俊臣对楚嘉怡的评价,也只不过是“完全没有威胁,但可以利用”这种程度罢了。 所以,赵俊臣不会在意楚嘉怡的想法。 不过,赵俊臣却很在意许庆彦的想法。 这不仅是因为许庆彦已经跟随赵俊臣多年,彼此感情深厚;也是因为许庆彦是赵俊臣身边的跑腿跟班,赵俊臣有许多事情都需要由许庆彦去具体执行,所以在许多时候,赵俊臣必须要让许庆彦明白自己的真正想法,如此才不会产生差错。 所以,在与楚嘉怡谈话之间,看到许庆彦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赵俊臣失笑摇头,说道:“自从苏西卿进入书房,就看你一副想要插话的样子,却又一直憋着,真难为你了,如果我现在不让你开口,恐怕你今晚就要睡不着了吧?有什么想法,说吧。” 许庆彦犹豫了片刻后,终于开口道:“少爷,我知道你从来不信这些,但这苏西卿的家族,从他父亲开始就有‘命中克主’之说,辅佐的官员不是罢官就是下狱,已经连续四五次了,听起来当真邪乎!少爷你如今打算把他招为幕僚,难道就不怕……” 赵俊臣再次失笑,还以为许庆彦会说些什么,原来竟是被苏西卿的‘命中克主’的诽言给吓着了。 还不等赵俊臣开口解释,楚嘉怡已是说道:“命格之说,虚无缥缈,如何能信?许庆彦你多想了,切不可因为这种事情就扰乱了少爷的计划。” 其实,楚嘉怡对命格之说还是有些信的,但正因为如此,楚嘉怡才要把苏西卿留在赵俊臣身边,并期待苏西卿当真能够克主。 对于楚嘉怡的这点小心思,许庆彦自然看得出来,刚准备开口反驳,赵俊臣已是说道:“我确实不信命格之说,更何况,即使命格之说是真的,而苏西卿也当真具备‘克主’的命格,我也不会真就被他克了,若真被他克了,那也只说明我的命不够硬,即使不被苏西卿克,也迟早会被其他人克,既然如此,又何必在意?” 许庆彦却迟疑道:“若是那苏西卿当真是一位大才,那咱们冒点风险倒也值得,但听少爷你的意思,这个苏西卿完全不堪重要,又何必为他冒这种风险?咱们又不是神仙,或许命格之说真会灵验呢?” 赵俊臣摇头道:“我只是说苏西卿暂且不堪重用而已,他确实缺了些深沉城府与谨慎心机,但这些是可以磨练出来的。更何况,人无完人,完美无缺的谋士哪里那么好找,还是需要咱们培养。更何况,我还没有决定把他招为幕僚,一切还要看他此次扬州之行的成果,若是执行的不错,说明他值得培养,若是执行的不好,那他只能继续在府里当账房,仅此而已,却与他的命格如何没有关系。” 顿了顿后,赵俊臣叹息道:“人才难寻,但若是耐下心来,却可以培养人才。完全符合我要求的幕僚太少了,又万事开头难,咱们耐心些,慢慢来吧……而且,由自己培养出来的人才,至少用的安心……”(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二十三章 .肖文轩的转变. 虽然赵俊臣与黄有容这两大派系如今相斗正酣,皆是磨刀霍霍的准备给对方制造麻烦,也各自准备了一些相应的计划与手段,但在第二天的早朝上,形势却出乎意料的一片平静,两派之间并没有继续争斗。 原因无他,在前一天,会试考官与礼部官员们终于审核完了今科的会试考卷,而杏榜的名单与名次,也将在今日早朝上向德庆皇帝禀报后公布天下。 虽然对于赵俊臣或黄有容而言,这不并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但终究算是一件朝堂盛事与文坛喜事,所以无论赵俊臣还是黄有容,都不会在这天的早朝上继续争斗攻讦,否则会扫了德庆皇帝的兴头不说,今后若是传了出去也会在读书人之中坏了各自的名声。 而在早朝上,德庆皇帝听取了杏榜排名后,对于周尚景的嫡孙周素文成为今科会元的事情,并没有任何的意外或反对,只是对周尚景大加恭贺,称赞周尚景家教有方,而周尚景自然是不住的自谦,如此在君贤臣恭之间,早朝上完全是一派和睦的气氛暂且不提。 事实上,德庆皇帝在当初安排周尚景的门人担任今科会试主考官的时候,就早已经预料到了这种情况的发生——这只是德庆皇帝与首辅周尚景之间的交易罢了——德庆皇帝默许周尚景在今科会试中获取一些好处,而周尚景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也不准反对德庆皇帝对太子朱和堉的扶持,彼此心照不宣。 因为是德庆皇帝与首辅周尚景的共同意志,所以,杏榜的名单与排名,很顺利的就在早朝上通过了。 然后,在群臣再没有其他事情禀报的情况下,德庆皇帝吩咐礼部加紧准备殿试和南巡事宜后,就宣布下朝了。 ~~~~~~~~~~~~~~~~~~~~~~~~~~~~~~~~ 杏榜的公布,是一件万众瞩目的大事情。 待早朝结束后,在礼部官员的主持下,京城中很快就热闹了起来。 衙役们快马加鞭的赶往京城各处张贴榜单,然后在无数百姓的围观与欢呼下宣读杏榜。 更有些得宠的衙役,向礼部的上官讨了美差,亲自前往各个中榜考生的住所,向他们传递喜讯,借着机会讨要些喜钱与喜酒。 而那些参加了会试的举子们,在得到消息后,或喜或忧,或是被众人拥护着接受恭贺,或是在无人处暗自神伤,甚至疯癫若狂。 一时间,京城之中,鞭炮声、锣鼓声、欢呼声,此起彼伏;哭声、笑声、呼喊声,处处可闻。 不少酒楼客栈,此时都正在大摆筵席!而许多无事的百姓,也是到处跑来跑去看热闹!整个京城因为杏榜的公布,都陷入了一股兴奋乃至于疯狂的气氛当中。 但这所有的热闹一切,皆是与肖文轩无关! 因为,自会试结束后,肖文轩就已经明白,这次的会试杏榜,必然会与他无关! 所以,虽然今日会试杏榜公布天下,但肖文轩心中却也没有任何的期望。 ………… 这次的会试,肖文轩发挥的并不好,直到会试开始前,他才发现那些投靠了赵俊臣的会试考生们,除了他一人之外,竟然全部都提前获知了会试考题,而且每个人有意无意的向他隐瞒消息! 这让肖文轩愤怒之余,亦是在会试期间失去了冷静心态,即使上了考场,也良久无法平复思绪,所以对于自己的会试答卷,连肖文轩本人也觉得是不堪入目,如此一来,肖文轩上杏榜的希望自然极其渺茫。 这是肖文轩第四次参加会试了,亦是肖文轩在会试上的最后一搏! 就这么失败了,肖文轩的心情如何,可想而知! 在会试结束之后,肖文轩先是怨恨那些投靠了赵俊臣的考生们——自己明明已经舍弃了名声与好友,和你们一样投靠了赵俊臣,虽然一度被你们排挤,但终究还是在赵俊臣的暗示下回到了这个圈子中,凭什么其他人都能够得到会试题目,却偏偏自己一人被隐瞒了消息?如今你们有了提前准备,必然榜上有名,但自己名落孙山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只是为了看自己的笑话吗?! 接着,肖文轩又开始不可避免的怨恨赵俊臣——你赵俊臣凭什么透露会试考题?难道其他考生十年寒窗的苦读、只为一朝科举的拼搏,在你赵俊臣眼中就是这么不值一钱吗?!难道你赵俊臣不知道你这么做会毁掉多少考生的一生吗?!最重要的是,你赵俊臣明明已经暗示了柳子岷他们重新接纳自己,为何不送佛送到西?眼睁睁的看着柳子岷他们向自己欺瞒消息,最终自己不仅没有因此获益,反而在考场上发挥失常? 甚至,肖文轩还开始埋怨明朝的科举制度,认为是这种制度造成了自己的怀才不遇!埋没了自己的真正才华! 就这样,在会试刚刚结束的那几天,肖文轩是在怨恨的情绪中度过的。 然而,这般怨恨了几日后,待肖文轩渐渐冷静了下来,却又想起了当日与赵俊臣偶然相见时,赵俊臣对他说的那一番话! “……有些时候,有些道理,你我明白,也认为它是对的,但若是在世人眼中它是错的,那么你我就只能随之认为它是错的,不论你我心中想法如何。这无关乎虚伪或是正直,否则只会被世人看做异端排挤打压。‘随波逐流’四字,绝非仅只是为人处世的一种选择,更是我等安生立命的根本之道,因为你我不能违背大势,真理虽说掌握在少数人手中,但决定大势的却从不是少数人……” “……我观你似乎心中自有想法,不同于世俗,虽然没有明说,但心中怕也存着一份世人独醉唯我独醒的寂傲,但恕我交浅言深,在这里多说几句,在这世上,究竟有多少聪明人,又有多少糊涂人,往往是最难揣测的事情,因为世人皆在伪装,所以你我也必须要伪装,许多道理,许多人都明白,只是大家都没有明说罢了。无论世人是真醉还是假醉,无论真是世人皆醉唯你独醒,还是你自以为在独醒,若是你不能装醉于众人之中,那么就注定不会有好结果……” “……你若是无法做到随波逐流,与你眼中的庸人为伍,还是一副唯我独醒的样子,那就学陶渊明隐世好了,又何必入世,看着满眼庸人心烦,却又根本无法改变你眼中庸人的想法?……” 当时,赵俊臣的这一番话,肖文轩固然有些触动,然而毕竟还没有经历真正的挫折,所以也仅仅只是一些触动而已。虽然肖文轩也觉得这一番话有些道理,但这些道理却并没有真正让肖文轩发生变化。 然后,在那日的天海楼中,在赵俊臣的暗示之下,柳子岷等人重新接纳了肖文轩,而刚开始肖文轩也刻意收敛了一些自己的性子,但没过多久就固态萌发,依然总是一副清高孤傲的、对他人不屑一顾的、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模样与神态。 如此,肖文轩自然会受人厌恶与排挤。 而那些考生既然会投靠大贪官赵俊臣,自然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接下来对肖文轩隐瞒消息、暗中报复、并等着看肖文轩的笑话,也自然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了。 在想明白了这么一层关系后,肖文轩突然发现,自己应该埋怨的不是柳子岷等考生,也不是赵俊臣,更不是当今的科举制度,而是他自己! 因为自己孤傲不合群,因为自己总是自觉聪慧看不起别人,因为自己虽然满腹经纶却看不透人心叵测,所以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昨日种的因,今日结的果。 一切只是活该! 人们在受到挫折、并在挫折中反省后,总是会成长许多,并改变许多。 肖文轩也同样如此,在想明白了这一点的瞬间,他成长了,也改变了。 不再孤傲,也承认了自己的平凡,少了许多自我与盲目,多了许多谨慎与城府。 这般变化,虽然迟了许多年,但为时未晚。 ………… 此时,肖文轩正坐在福德楼的二楼靠窗处,好似局外人一般,带着些许黯然、以及些许坦然,安静的看着窗外的热闹京城——此时,对面的客栈的门前,鞭炮声中,正有一名举子接受着众人的恭贺。 “会试结束了,而我也该返乡了。” 然后,肖文轩轻声说道, 喝尽了杯中茶水,肖文轩站起身来,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却再没有转头向外面的热闹世界多看一眼。 那些热闹,已与他再无关系。 接下来,肖文轩打算返回家乡,放下读书人的架子,或是经商赚钱,或是担任官府幕僚,总之,前些年是全家人供养他读书,而如今也该到了他回报家人的时候了。 然而,肖文轩刚刚起身,就见一名同住在福德客栈的应试举子向他走来。 这名举子满脸笑意,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正大声向肖文轩问道:“肖兄,今科会试成绩如何?可有消息传来?想来以肖兄的才华,必然是榜上有名吧?” 来人虽然满脸笑容,肖文轩分明感受到了其中所蕴含的深深恶意!(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二十四章 .“鄙人姓李,名纯臣”. …… 来人名叫马敏,也是今科会试的应试举子,最善钻营取巧,然而才学却是一般,为人也属于墙头草性格,欺软怕硬,一向最是被其他举子所不齿。【无弹窗】 值得一提的是,当初柳子岷按照赵俊臣的吩咐,在应试举子当中四处活动,招纳愿意投靠赵俊臣的考生,这个马敏可谓是积极响应,不仅恬不知耻的大拍柳子岷的马屁,更是到处宣扬他对赵俊臣的憧憬向往,一心想要通过柳子岷搭上赵俊臣的关系。 然而,当时的柳子岷虽然一心在应试举子中为赵俊臣招募人才,但并非是无视良莠、鱼龙皆收,毕竟赵俊臣需要的是“有用之才”,而马敏本身无论才学、人品、家世皆是下乘,虽然拍马屁的功夫不错,但柳子岷却也不敢真的把他当做“有用之才”招到赵俊臣门下,否则只会招来赵俊臣的不快与不满,最终影响柳子岷自身的前途。 于是,在今科会试的应试考生之中,马敏成为了少有的几个想要投靠赵俊臣却被拒之门外的举子。 如此一来,马敏不仅没捞到好处,反而被举子们视为是“连大贪官赵俊臣都看不上的小人”,声名愈加狼藉,最终沦为笑柄。 当然,这个马敏是欺软怕硬的性格,对于自己的不堪处境,他并没有反省自身,也不敢怨恨权柄日盛的朝中权臣赵俊臣,甚至不敢怨恨因为搭上赵俊臣的关系、日后会大有前途的柳子岷、曾炜等考生。 但马敏总归要发泄一下心中的怨恨与不甘情绪。 幸好,欺软怕硬的马敏,竟是发现了一个处境比他还要不堪的肖文轩! 对于马敏而言,肖文轩的出现,就是用来被他嘲笑与发泄的! 所以,这些日子以来,马敏经常会寻到肖文轩处,并刻意的挖苦嘲笑一番,借此来满足他那不足为人道的龌龊心理。 今天是公布杏榜的日子,马敏知道自己必然是榜上无名。心中不甘之下,情绪无法发泄,却是再次跑来找肖文轩的麻烦了。 看到马敏的笑容之中所蕴含的浓浓恶意、以及眼神中毫不掩饰的嫉妒与讥讽,肖文轩厌恶的眉头一皱。 只不过,经历了这次的挫折之后,肖文轩不仅心性发生了根本性转变,连城府也深沉了许多,虽然明知道马敏是来找麻烦的,却也并不打算理会,只是好像压根没看到马敏一般。神色自若的向着自己房间走去。 如今的肖文轩。终于明白了人际关系的重要性、亦明白了相处之间的叵测人心。但肖文轩并不认为自己需要与马敏这种小人搞好关系。 另一边,看到肖文轩竟是这般的无视自己,马敏不由大怒,言语也是愈加的阴损。 “其实肖公子不用明说。小弟我也知道肖公子你怕是又名落孙山了!说起来,这已经是肖公子第四次会试落榜了吧?哎!真不知道肖公子你回乡之后究竟该如何面对父老乡亲啊!尤其是肖公子你原本声名还算不错,但经过这次会试,不仅没能考取进士功名,反而狼藉了声名,恐怕即使离开了京城,日后的生活也不好过吧?” 讥讽之间,马敏眼神中的恶意愈加的不加掩饰,并且双眼紧紧盯着肖文轩的面庞。期望能够在肖文轩的表情中看到羞怒与不甘——如此他才能平息自己心中的羞怒与不甘! 然而,让马敏失望的是,肖文轩不仅依然神色平静,而且依旧无视着他,只是继续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眼看着肖文轩就要从马敏身旁走过。至始至终都好似马敏不存在一般,马敏心中的不甘与羞愤愈加的不可控制,竟是一把拉住了肖文轩的衣袖。 “肖公子,何必着急离开?同时落榜之人,大家好好谈心嘛。”马敏勉强维持着虚伪笑脸,但抓着肖文轩衣袖的手指却因为太用力而隐隐发白:“小弟来的路上,还看到了柳子岷柳公子、曾炜曾公子他们正在聚会庆祝,小弟听闻肖公子你曾与他们交好,如今他们皆是杏榜有名,怎么柳公子没有去恭贺一番?” 被抓住衣袖后,肖文轩缓缓叹息一声,然后转身,直视着眼前的马敏,眼神之中,竟是多了一种洞察人心的压迫感。 而马敏在肖文轩的直视下,亦是下意识的身体微微一缩,眼神更是回避。 接着,肖文轩终于开口了。 “你就这么无法面对自己的失败吗?”肖文轩的声音淡然且冰冷,却直接击中了马敏的心底最敏感处,让马敏身体一颤:“或者说,你是真的认为,通过对我的羞辱,会让你忘掉自己的失败、甚至是改变你自己的失败?” 马敏被说中心思,终于无法维持虚伪笑容,而肖文轩声音也愈加的冷淡:“失败就是失败,落榜就是落榜,这是事实,无可辩驳,但如果不敢面对自己的失败,不知道从失败中寻找原因,只知道通过羞辱他人来掩饰失败,只知道寻找原因来麻痹自己,那只会让你继续失败下去,最终成为最失败的那一个……关于这些,你思考过吗?或者说,你有思考这些的勇气吗?” 接着,肖文轩拨开了马敏抓在他衣袖上的手,好似拨开了一片垃圾,又说道:“如果你想要继续失败下去,大可以继续纠缠我,我并不会在意,因为我找到了自己失败的原因,我要改变它,所以我不会在意你的纠缠……但如果你不甘心继续失败下去,还是把纠缠我的时间用来做点实事吧。” 然后,肖文轩转身,继续向着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却再也不看马敏一眼。 而马敏神色变化不定之间,眼神中的羞愤却愈来愈多,终于到了临界点后,转身就要冲着肖文轩喊骂些什么。 然而,在马敏开口之前,突然又有一道温文儒雅的声音传来。 “好!就凭这一番话,与这一番觉悟。肖兄你就可以当我的朋友。” 原来,肖文轩与马敏之间的谈话,并没有丝毫掩饰,却是让旁座的一位书生听到了。 而这声赞叹,也正是由这名书生所发。 肖文轩听到之后,不由一愣,转过身仔细打量这名书生,却见此人年纪不过二十出头,身材修长,一身月白儒衫。面容白净俊秀。双眼明亮且不失深邃。总能给人一种“聪慧才子”的直观印象,让人不由产生好感。 只见这名书生站起身来,向着肖文轩点头示意后,却是走到了马敏身前。然后温声说道:“这位兄台,给我一个面子,不要再纠缠肖兄,马上离开这里,如何?” 看着眼前的这名书生,马敏突然面色一变,却再也不敢放肆,讷讷道:“原、原来是李兄……既然李兄发话了,小弟不敢不从。这就离开、这就离开。” 说完之后,马敏竟是立马离开了,却不敢再向这名书生与肖文轩看上一眼。 看到这一幕,肖文轩又是一愣,以马敏那欺软怕硬的性格。眼前这名书生显然有些能耐。 想到这里,肖文轩看着这名书生的眼神,若有所思。 “多谢阁下仗义执言,否则以那马敏的心性,还不知要纠缠在下多长时间,这种小人,虽然让人不屑,但被纠缠上了也总是一番麻烦。”待马敏离开,肖文轩不敢怠慢,拱手致谢后,又问道:“只是还不知阁下姓甚名谁?可否赐教?” 书生浅浅一笑后,抬手引向他刚才所坐的位子,说道:“若是肖兄没有急事,何不与我同桌饮酒谈话?并没有其他心思,只是有心想与肖兄交朋友罢了。” 肖文轩犹豫片刻后,终于还是点头同意,并与这名书生同座。 待落座之后,书生终于自我介绍道:“鄙人姓李,名纯臣,肖兄唤我纯臣就好。” 听到书生的自我介绍,肖文轩不由再次一愣。 不是因为久仰大名,而是因为这“李纯臣”的名字,他竟是从未听过。 只是,这李纯臣的仪态与气度皆是不凡,本不应该是籍籍无名之辈才对。 肖文轩再次打量了李纯臣片刻后,试探问道:“看李兄的装扮与年纪,难不成也是本科会试的应试举子?” 李纯臣含笑点头,说道:“正是如此,我亦是本科的会试考生,并在半个时辰前得到消息,今科会试侥幸入榜,位列杏榜第四名。奈何我性子孤僻,朋友不多,又不愿意接受那些虚伪恭贺,所以就一个人跑来这里饮酒,独自庆贺,却没想到竟是遇到了肖兄,当真是有缘。” 听到李纯臣的话后,肖文轩顿时一惊。 本科会试杏榜第四名,那岂不是意味着眼前这位李纯臣,在本科会试的排名中仅次于首辅周尚景的嫡孙周素文、名满天下的江南才子赵山才、以及本身就是官宦子弟又投靠了赵俊臣的曾炜三人? 这当真了不得,若是换一届会试,说不定就是头名会元了! 于是,肖文轩愈加的不敢怠慢,拱手道:“没想到李公子有此大才,说来惭愧,在下孤陋寡闻,在今日之前竟是没有听说过公子大名。” 李纯臣失笑摇头,道:“这不怪肖兄寡闻,在下性子有些孤僻,不喜与人来往,更少有参加那些文人聚会,所以名声一向不显,肖兄不知道也是应该的,倒是刚才那个马敏,虽然人品不堪,但善于钻研,竟是不知从何处知晓了鄙人的出身来历,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我才能够把他打发离开。” “哦?没想到李兄不仅是学识与气度令人钦佩,连家世也是不凡。”肖文轩顺着话题开始套李纯臣的家世,这是从前肖文轩不屑为之的,但如今肖文轩却总要为自己的将来谋划,若是眼前之人出身富贵,将来总是多了一个选择。 李纯臣也不隐瞒,大方的点头道:“其实在下的家世也没什么,并非官宦人家,甚至连书香门第都差得远,只是父辈在江浙安徽一代经商贩盐。家中有些闲财罢了。” 李纯臣虽然这么说,但肖文轩却不敢小觑。 在明朝,徽浙盐商的势力非同小可,在地方上的影响力不下于本地的知府知县,甚至还可以影响朝堂上的政策走向,潜势力巨大。 事实上,即使是赵俊臣,若是没有把“四川盐务改革”的好处交给晋商,并得到了晋商的鼎力支持,如今在朝中的发展也不会这般顺利。 李纯臣自称家中不过有些“闲财”。但肖文轩估摸着。李家的所谓“闲财”恐怕是以十万甚至百万来计算的。 而就在肖文轩暗思之际。李纯臣却是突然向肖文轩抛出了橄榄枝:“其实,我早就听闻过肖兄的贤名,亦是知道肖兄有大才,奈何命运不济。竟是在本科会试落榜了,却不知肖兄下一步有何打算?若是没什么好去处的话,李某冒昧相邀,请肖兄在殿试之后随我回乡,如今我的家族发展正快,也正需要肖兄这样的大才。” 肖文轩再次一愣,却没想到李纯臣会这般直接的邀请只有一面之缘的自己。 能够成为盐商的府中客僚,其实对肖文轩而言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归宿了。 只是,对于才刚刚相识的李纯臣。肖文轩心中还是存着一份谨慎与小心,所以半真半假的苦笑之间,试探道:“李兄莫要拿我玩笑,说是久闻大名,但恐怕只是臭名吧?如今我又会试落榜。哪里还算是大才?又如何能值得李兄你这般看重?” 李纯臣却是肃然摇头,说道:“肖兄的经历,我出于好奇,也刻意打探过,却并不认为肖兄前些日子的所作所为会有什么不对。其他举子对肖兄的不好看法,只是源于肖兄打算投靠赵俊臣,并且曾在斗文擂台上刁难过去的好友筹集路费返乡奔丧罢了。” 见肖文轩叹息,李纯臣却说道:“然而,我并不认为这两点有何不对,肖兄意欲投靠赵俊臣,虽然最终没有达成目标,却只是人往上爬的本性罢了。那些批评肖兄的举子们,别看他们在今日好似正义凌然,但恐怕日后进入朝堂不过一两年,就会忘记今日之执念,开始想方设法的攀附朝中权臣了,而肖兄你只是比他们明白的更早而已,这只能说明肖兄的眼光,又如何是肖兄的不对?” 顿了顿后,李纯臣又说道:“至于肖兄在会试之前,于文斗擂台上刁难往日好友,阻碍他赚取返乡路费奔丧的事情,其他人虽然会因此而鄙夷,但我却能猜到肖兄的本心,听闻肖兄初次会试,也曾因为家中丧亲,放弃了会试的机会回家奔丧,却没想到因此错过了机会,接下来接连三次会试落榜,耽误了大好前程。而肖兄你也是看他机遇与自己从前相似,所以不忍他因为奔丧而错过了本科会试,所以才进行刁难的吧?” 肖文轩讶然之间,李纯臣却抚掌道:“而这也是我认为肖兄你有大才的原因所在,这世间的读书人何其之多?但九成九都被世俗的观念所束缚,开口‘子曰’闭口‘圣人’,却大都而因此忘记了自己的目标所在,而肖兄你挣脱了世俗观念的束缚,心中自有想法独特,又岂能和其他的读书人相比。” 说到这里,李纯臣神色间的赞叹愈加的明显,继续说道:“若仅只是如此,我也不会刻意招揽肖兄,毕竟肖兄从前的为人处世……略有不足,欠缺了一些城府。然而刚才听肖兄与马敏的那一番谈话,却知道肖兄经历了这次挫折之后,已是顿悟了世情人心,甚至还敢于反省自身……圣人虽说三省吾身,但这世间真正敢于面对自身缺点、并又勇于纠正的又有几人?所以李某今日才会冒昧相邀,还请肖兄千万不要见怪。” 说完之后,李纯臣颇是坦诚的看着眼前的肖文轩,也不催促,只是静静等待着肖文轩的答复。 而肖文轩听到李纯臣的这一番话,不仅大有知己之感,对于李纯臣的邀请也是大为心动。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两人不远处,却有人突然笑着说道:“你倒是看的透彻,我本以为肖文轩的这些优点,除了我之外无人能察觉呢,幸好来得早,否则肖文轩怕就要被你抢先一步了。” 听到这人的声音,肖文轩与李纯臣皆是一愣,皆是转头向来声处看去。 看到说话之人后,李纯臣还没什么,肖文轩的神色却顿时大变。 无他,此时,在邻座处,赵俊臣正坐在那里,含笑看着两人。 ps:恩,二合一章节。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二十五章 .此人野心不小. …… 赵俊臣的突然出现,自然是让肖文轩与李纯臣大感意外。 当然,肖文轩认得赵俊臣,李纯臣却不认得。 其中,肖文轩虽然因为会试落榜的事情,曾经对赵俊臣产生过一些不满与埋怨,但如今依然是不由惊乱,并连忙起身相迎——毕竟,赵俊臣是朝中仅有的几位权臣之一,是他只能仰望的大人物。 而另一边的李纯臣,却是一个聪慧非常之人,见到肖文轩神色间的慌乱与敬畏之后,顿时明白了眼前之人怕是来历非凡、身份贵重,若有所思的打量之间,亦是起身相迎。 然后,在打量了片刻之后,李纯臣的眼中突然闪过了一丝惊疑,似乎是隐约猜到了赵俊臣的身份。 “很聪明的人,思路清晰,反应也很敏锐,是个难得的人才。”察觉到李纯臣的神色变化,赵俊臣心中暗暗赞叹。 要知道,肖文轩的性子本就有些孤傲,如今更是多了一些城府,能让他为之变色的人物并不多,其中像是赵俊臣这般年纪的更是少之又少,而再其中又与肖文轩有些关联的,遍观如今朝野,也只有赵俊臣一人了。 可以说,赵俊臣虽然突然出现,也没有自我介绍,但身份并不难猜,然而能够在瞬间就联想到这么多,却是非常难得。 ………… “原……原来是公子到了,没想到您会在这里就餐。”经过了最初的惊乱,片刻之后,肖文轩终于略略恢复了镇静,向赵俊臣拱手招呼道。 肖文轩因为知道赵俊臣的身份敏感、贵重,在没有赵俊臣的示意之下,自然不敢主动把赵俊臣介绍给李纯臣。 但奇怪的是,李纯臣虽然已经隐隐猜到了赵俊臣的身份,却还是装作一副全然不知情的样子,更没有向赵俊臣或者肖文轩打探或追问,此时看向赵俊臣,也只是谨慎的点头示意。 这般情况,赵俊臣看在眼中,对李纯臣的评价也不由更高了一些。 “不介意我同桌吧?”赵俊臣笑着问道。 虽然是询问,但还没得到两人答复,赵俊臣就已是在桌子旁坐下了。 然后,就好似自己才是这里的主人一般,赵俊臣又抬手道:“你们两位也别站着了,一同坐下说话吧,刚刚听你们谈的热络,让我也起了谈性,何不一起聊聊?人多也热闹一些嘛。” 听到赵俊臣的吩咐,肖文轩与李纯臣对视一眼后,皆是有些拘谨的落座了。 “我和肖公子曾经有过一面之缘,也算是彼此相知的老相识了。”向着肖文轩含笑点头示意后,赵俊臣把目光转向了李纯臣,问道:“却还不知这位公子高姓大名?可否告知名讳?刚才在一旁听公子高论,见解非凡,令人佩服,却是让我有了些结交之心。” 李纯臣的神色间满是谨慎,缓缓答道:“回这位公子的话,高姓大名不敢当,鄙人姓李,名纯臣,江浙人士。” 赵俊臣不由一愣,打量向李纯臣的目光愈加的饶有兴趣:“哦?可否是今科杏榜第四名的李纯臣李公子?” “正是。”不知为何,面对赵俊臣的目光打量,李纯臣的态度愈加谨慎,却再也不见之前的洒脱自若。 “了不得,当真是大才。”赵俊臣抚掌赞叹道:“要知道,今科会试人才济济,李公子能在其中名列第四,已是非常不容易了,若是换一届会试,李公子说不定就能名列会元了。再看李公子你的品貌气度,过些日子的殿试,恐怕成绩还会更佳。” “这位公子过赞了。鄙人虽然名列杏榜第四,但也仅只是侥幸罢了。正如公子所说,本科会试人才济济,接下来的殿试,却也不敢心存太大的期望,只要能够正常发挥即可。”李纯臣谦逊道。 赵俊臣却摇头道:“话不能这么说,我朝殿试,名次排列由陛下一言而决,为彰显文治兴盛,除开本身的学识才华之外,总是年龄愈轻、品貌气质愈佳,也愈是容易出成绩。而以李公子你的品貌、气质、年龄,一旦入了当今陛下的眼,怕是想不出成绩也难啊。” 说到这里,赵俊臣话锋一转,却又问道:“只是不知,李公子你殿试之后,入朝为官,对自己日后前程出路,可有什么打算?” 赵俊臣喜欢人才,而这个李纯臣也是一个人才。 虽然李纯臣对赵俊臣的态度颇是敬而远之,背景来历也尚不知道,但赵俊臣还是没有放弃招揽的打算。 “不敢有。”听到赵俊臣言语之间的招揽,李纯臣却说道:“即使在下日后通过的了殿试,但初入朝堂,自然是一切听从朝廷与吏部的安排,不敢自有主意。” 似乎,自从赵俊臣出现之后,李纯臣就表现的非常低调,谈话之间亦是中规中矩,刻意的收敛锋芒,好似并不想引起赵俊臣的注意。 但李纯臣愈是如此,就愈是引发赵俊臣的好奇。 赵俊臣隐隐觉得,眼前这位李纯臣,正在试图隐瞒着什么,且不可小觑。 这种感觉,赵俊臣即使在赵山才身上,都没有感受到过。 然而,赵俊臣刚准备继续试探,李纯臣却是突然起身,向着赵俊臣与肖文轩拱手道:“两位既然早有相识,想来今日相遇,必然会有许多话谈,在下也有些事情要办,却是不便打扰两位,这就告辞了。” 听到李纯臣的突然告辞,肖文轩微微一愣。把目光转向了赵俊臣,而赵俊臣深深看了李纯臣一眼后,却是笑道:“既然李公子有心离去,我也不便强留,但想来你我日后打交道的机会还很多,到时候却要李公子多多指教了。” “不敢当。” 说着,李纯臣再次向赵俊臣与肖文轩行礼后,就转身快速离去了。 至于之前他对肖文轩的刻意招揽,自赵俊臣的出现后,却再也没提及过。 ………… 看着李纯臣离去的背影,赵俊臣双眼微微一眯,缓缓评价道:“像他这般年纪与出身,能有这般野心与自信的,当真是少之又少了。” “野心?自信?”一旁的肖文轩听到赵俊臣的话后,不由一愣,问道。 赵俊臣一笑,说道:“肖公子你真以为……他这次与你见面,以及刚才对你的招揽,只是因为偶然?肖公子你在今科会试举子当中,名声非浅,诸般境遇也是人所周知,恐怕他早就注意到你,并有了招揽的打算……才不过是刚刚入了杏榜,就开始着手招揽像肖公子你这样的幕僚人才,这不是野心与自信又是什么?”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说道:“更何况,像他这样的人才,于今科会试之前,竟是名声不显,显然是他在刻意的隐忍与低调了。否则再怎么为人孤僻,也不会这般没有名气,更何况你看他像一个性子孤僻的人吗?而刚才他见到我后,明明猜出了我的身份却假意不知,面对我的招揽又敬而远之,还刻意藏锋内敛,不想引起我的注意……” 听赵俊臣的评价,肖文轩沉吟片刻后,猜测道:“您是说……李公子他不想太早的卷入朝中党派势力,让自己的身上打上派系烙印?” “不仅如此。”赵俊臣若有所思:“官场新人,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只要进入官场,就必然会卷入各派的争斗,也必然需要找一位靠山才能稳固地位,像他这样的聪明人,不会不知道。除非……他有把握初入朝堂就能从各大派系之中脱颖而出,所以才会这般低调行事,也不愿身上有派系的痕迹引起陛下猜疑,如此倒也能解释他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就招募你,又不愿意引起我的注意了。” 说到这里,赵俊臣的神色间满是疑惑,又说道:“不过,我却非常好奇,这个李纯臣,究竟有着怎样的计划与能耐?竟是这般有把握在初入朝堂之际就能脱颖而出?无论如何,这个人,不可小觑。” 在肖文轩若有所思的点头之间,赵俊臣却再次话锋一转。 “不谈这个李纯臣了。殿试即将到了,他有怎样的斤两与计划,到时候也就知道了。”赵俊臣看向肖文轩的眼神颇是坦诚:“我这次来这家福德楼,却是来找肖公子你的。上次你我有过一面之缘,虽然我当时刻意的隐瞒了身份,但想来以肖公子的聪慧,已是猜到我的来历了吧?” 肖文轩隐约猜到了赵俊臣的来意,心情不由复杂,但还是答道:“您就是当今户部尚书、内承运库总管大臣、西厂厂督赵俊臣赵大人。” 赵俊臣笑着点头,说道:“你能猜到,接下来的话就好说了。恩,这句话那李纯臣之前也曾向你提及过,我如今再提一遍……肖公子今科会试不幸落榜,似乎今后也不打算继续参加会试了,那日后可有什么打算?若是不弃,来我的府中担任幕僚如何?” 虽然对赵俊臣的来意早有猜测,但真的听到赵俊臣的邀请后,肖文轩还是不由的身体一震。 与李纯臣的邀请相比较,去赵俊臣府中担任幕僚,前途自然更加远大,这是毋庸置疑的。 然而,此时听到赵俊臣的邀请,肖文轩的心情,反倒是要比之前受到李纯臣邀请时还要更加的犹豫不决。(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二十六章 .你想办大事?还是混日子?. …… 事实上,在会试之前,肖文轩虽然也有过投靠赵俊臣的举动,却并非是出自于真心,而只是想要利用赵俊臣在朝中的权势,助他在科举的道路上有所作为罢了。 那时的肖文轩,心中早已经打定了主意,只要自己科举提名并进入官场,就立即与赵俊臣划清界限、撇清关系。 毕竟,赵俊臣在朝野间的名声非常不好,是肖文轩最为鄙夷的贪官权臣,让他成为赵俊臣门下的走狗爪牙,会完全违背了他从小就树立的价值观念。 当然,那时的肖文轩,还不懂得世情与人心,更不了解官场潜规则,所以想法尚有些稚嫩单纯。 而如今的肖文轩,却已然渐渐想明白,一个人在进入官场之后,其最初的派系与立场,绝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改变的。一旦做出了选择,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因为,若是肖文轩借助赵俊臣的权势而科举为官,身上就会被打上“赵党”的烙印,洗也洗不掉,朝中的其他派系自然会敌视与打压他,而他也唯有得到赵俊臣的继续庇护,才能在官场中站稳脚跟,并谋求进一步的发展。 但若是肖文轩产生了与赵俊臣划清界限的想法,那么他不仅会失去赵俊臣的庇护,甚至赵俊臣的派系也会把他视为叛徒,并主动的迫害于他,而其他派系更不会轻易的信任他、收留他,到了那个时候,四面楚歌之下,肖文轩怕是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初入官场,最重要的一条基本原则,往往就是“跟对人”、“选对靠山”!——这不仅仅是因为它会影响你的兴衰与前程,更是因为你一旦选择了、决定了,就很难再去改变与反悔,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 所以,一旦肖文轩真的利用赵俊臣而进入官场,那么他也就无从选择了。 在官场上,“选择”往往是最昂贵的东西!尤其是官场新人,更尤其是那些没有实力与背景的官场新人,在最初的时候,根本没有权利去选择自己的道路!也根本不会有人在意你的选择! 唯有积蓄了足够的权势与影响、让人无法小觑了、可以一定程度上影响朝廷决策了——就像是今日的赵俊臣一般——到了那个时候,官场中人才会拥有某些“选择”的权利,但大多数时候,也依然是身不由己。 这就是官场的现实与残酷。 ………… 但是,也正因为肖文轩渐渐的想明白了这些官场上的现实与残酷,所以面对赵俊臣的招揽,他才会如此的犹豫不决。 虽然肖文轩如今会试落榜了,但他若是成为了赵俊臣的门客幕僚,依然会面临相似的无奈状况——依然会被人打上“赵党”烙印,并受到朝中其他派系的敌视,依然会断绝了其他选择,并只能跟着赵俊臣一条道走向黑。 当然,更别提赵俊臣本身的狼藉名声了,成为赵俊臣的幕僚门客,对肖文轩而言,简直是与“助纣为虐”也差不多了。 ~~~~~~~~~~~~~~~~~~~~~~~~~~~~~~~~~~~~~~~ 而另一边,看到肖文轩神色间的犹豫不决,赵俊臣却反而笑了。 既然是“犹豫不决”,就证明在肖文轩的心底深处,其实并不排斥成为赵俊臣的门客幕僚,只有尚还有些顾虑罢了。 毕竟,赵俊臣与肖文轩的两次相遇,留给肖文轩的第一印象都还算是不错,而这种良好的第一印象,也可以在很大程度上缓解肖文轩对赵俊臣的狼藉名声的反感与排斥。 并且,一旦成为了赵俊臣的府中幕僚,对肖文轩本身而言,也是颇有好处,正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而一旦成为了赵俊臣的幕僚门客,又何止是七品官而已?虽不敢说是光宗耀祖,但福泽家族还是可以做到的。 所以,见肖文轩在犹豫之间,并没有回应自己的招揽,赵俊臣又淡声道:“肖公子,你这次会试落榜,固然有我考虑不周的缘故,但也未必就是一件坏事,毕竟以你原先的心性,即使进入了官场,也只会四处树敌,最终的下场恐怕也是不堪,说不定还会牵连家人,而如今落榜,不仅是避开了日后可能的劫难,更是让你成熟了心性,培养了城府。” 对于赵俊臣所说的这些,其实肖文轩这些日子在夜里辗转难眠间,也曾有考虑过,所以在沉默片刻后,也是点头表示认同,然后又叹息一声,说道:“话虽是这么说,但毕竟是自己在科举道路上的最后一搏,就这么失败了,总是心有不甘……虽然我也明白,这一切全都是自找的,怪不得任何人,当然,也更怪不得大人您。” “哦?这么说,肖公子你确实不打算继续参加科举了?” 肖文轩摇头道:“连续四次会试落榜,已是耗尽了心神,而且我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即使再三年后侥幸中榜,怕是成绩也不会有多好,更何况这些年来家里人供养我读书,已是非常辛苦,我不想他们再这么辛苦下去,却也该到了我回报他们的时候了。” “如此一来,肖公子你日后的选择,却也不多,或是务农,或是经商,或是教书,再或是担任朝中官员的幕僚师爷。”赵俊臣理解的点了点头后,却是一副真心实意为肖文轩打算的样子,说道:“然而,务农的前途毕竟不大,更何况据我了解,肖公子你家中的田产也不是很多;而经商所需的人脉、钱财、经验,恐怕肖公子你也是略有不足;至于教书,固然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我却不认为肖公子你会喜欢自己整日里对付那些顽皮童子……如此一来,肖公子你将来最好的选择,也就是担任朝中官员手下的幕僚或师爷了,如此也可以参知政事,倒也能施展你胸中的志向与抱负。” 听赵俊臣依然在旁敲侧击的招揽自己,肖文轩依旧是沉吟不语,也依然没能下定决心。 然而,赵俊臣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肖文轩面色微变。 “只是,我却不知,肖公子你想要投靠在哪位官员的门下?又或者说,以肖公子你如今的情况,又有哪些官员愿意招募肖公子你?” 听到赵俊臣的这句询问,肖文轩身体微微一震,却是猛然惊觉,自己的选择并不多! 在会试之前,肖文轩借助柳子岷的关系而意欲投靠赵俊臣的消息,只要朝中官员有心打探,根本无从隐瞒! 也就是说,肖文轩的身上,其实早就打上了“赵党”的烙印! 带着这样的烙印与痕迹,除了赵俊臣一派的官员,又有谁愿意招募肖文轩担任幕僚或者师爷?若是他只能投靠在赵俊臣一派的官员门下,那还不如直接投靠赵俊臣! 至于务农、经商、教书之类的选择,也正如之前赵俊臣所说,肖文轩或是不喜欢,或是条件不足。 想到这里,肖文轩的神色间闪过一丝苦涩,没想到他只是稍稍与官场沾了点边,就已是没了选择的余地。 人在官场,身不由己,竟是如斯! 不过,赵俊臣这次找肖文轩,只是为了收心,却不想让肖文轩产生被逼迫的感觉,有些话点到为止,并不会再继续深谈。 所以,赵俊臣的神色愈加坦诚,继续说道:“我这次与你见面,是抱着诚意而来。事实上,你我两次相谈,肖公子你应该能察觉到,如今满朝上下,能理解肖公子你的人,其实少之又少,而我则是其中之一。肖公子你往日的所做作为,说明你见解独特,不受世俗规矩的束缚,并会为了达成目标不惜忍辱负重,而这就是我看重你的地方,因为我也同样如此,所以我相信若是由你来担任我的府中幕僚,我们也会相互理解、合作愉快。”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说道:“当然,我明白肖公子你的顾虑,你认为我是一个贪官,为我效力不符合你的志向,但肖公子你也应该明白,这世间的蜚语流言,大都是九假一真,若我真的仅只是一个无能贪官,又如何能让陛下他离不开我?事实上,当今庙堂之中,我并不觉得有多少人的贡献比我更高更多,包括那位清誉贤名满天下的太子殿下。肖公子你若是真想施展抱负,与其为那些只会夸夸其谈却不办实事的清流们效力,又何不辅佐我办些真正的实事?贪官、清官,这些人云亦云的名声,对你而言,就真的这般重要?” ………… 听赵俊臣说了这么多,肖文轩神色变幻良久后,也终于做出了决定! 那就是,投入赵俊臣门下,成为赵俊臣的府中幕僚! 赵俊臣所说的这些道理,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所谓的坚持与志向,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却总是微不足道。 在考虑良久之后,肖文轩发现,成为赵俊臣的门下幕僚,确实是他目前最好的选择了。 更何况,自从两人见面后,肖文轩因为犹豫,总是闭口不言,而赵俊臣为了说服,却是滔滔不绝说了许多道理,更没有因为肖文轩的沉默而生气,这足以让肖文轩明白赵俊臣的诚意。 于是,肖文轩站起身来,向着赵俊臣躬身一礼,说道:“多谢大人的抬举,肖文轩虽受之有愧,却也不敢再做推辞,在下三十余年的苦读才学,一生的志向抱负,从此就卖于大人了!” 见肖文轩终于被自己说服,赵俊臣笑了。 笑间,赵俊臣却突然说道:“很好,不过,你有你的志向,我也有我的志向,所以今后我还会招募不少幕僚到府中辅佐,这些幕僚将会各司其责,而肖公子你,却不知将来是想要为我办些大事?还是只想混口饭吃?” “能力所在,肖文轩必不推辞。若是有的选择,我自然是想为大人办些大事情。”肖文轩在这个时候自然不想让赵俊臣小看,所以很干脆的说道。 “若是你想办大事,那么你却先要为自己办一件事情!”赵俊臣缓声说道。 “还望大人指教。” “如今,柳子岷、曾炜等等那些投靠于我的会试考生,因为全都上了杏榜,正聚在天海楼中相互庆贺。”赵俊臣看着肖文轩的双眼,淡声说道:“而你要做的事情,就是马上去加入他们,融入他们,并想方设法的消除他们对你的恶感!他们今后也会是我的人,也会被我委托重任,若是你与他们不和,而我再把你招入府中并交托大事,只会让他们心生不满,并担心你的报复,这是我不愿看到的。所以,你今后在我府中,究竟是办大事、还是混日子,就看你能不能与他们搞好关系了。”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二十七章.这是一门学问(上). 肖文轩与那群投靠了赵俊臣的考生之间,毕竟只是因为相处不愉快而产生的相互厌恶,而并非有什么化不开的仇恨。 所以,只要方法得当,肖文轩想要消除众考生对他的厌恶感,虽然并不容易,但也不是什么不可完成的任务。 事实上,依赵俊臣看来,肖文轩完成的还算是不错。 经历了会试的挫折,肖文轩在反思之后,虽不敢说是顿悟了人心与世情,但在这方面确实是大有长进,也深深明白了人际关系对他日后的重要性。 所以在赶往天海楼与众考生见面之后,肖文轩放下了自己的矜持与傲气,先是委曲求全,再经过察言寡色、并刻意迎合、甚至是奉承讨好,终于还是初步的化解了众考生对他的厌恶感与排挤心。 虽然,想要把这些厌恶感与排挤心完全的化解掉,还需要一段时间,但肖文轩总归是有了一个良好的开端。 当然,肖文轩并没有对众考生提及自己已经被赵俊臣收为府中幕僚的事情,否则众考生在心态变化之下——或是担心肖文轩的日后报复、或是认为肖文轩是在炫耀示威——如此种种,反而不容易完成这次的任务。 ………… 而经历了一场气氛从难堪到愉快的聚会后,时间已是傍晚,按照约定,肖文轩来到了赵俊臣府上。 赵俊臣在书房中接见了肖文轩,而同时出现在书房中的,还有赵府的另一位新晋幕僚苏西卿。 与所有初次进入赵俊臣书房中的客人一样,肖文轩也从没想过,像是赵俊臣这样的权臣与贪官,书房中的装饰竟然是这般的简朴低调,不见丝毫的奢华样子。 不过,肖文轩很快就按捺下了心中的诧异,并向赵俊臣拱手禀报道:“大人,肖文轩不辱使命,虽然花费了不少功夫,但大人交代的事情,总算是办成了。今后也一定会摒弃私心,用心办事,绝不让大人为难,而在下的这身才学,还望大人善加使用。” “一个人若是想要跳到高处,那么首先要做的就是弯下膝盖。要把傲气埋在心底,而暂时的委屈,也永远抵不上最终的成功,委曲求全、城府隐忍,都只是一种手段,而非你的品格。”赵俊臣笑着对肖文轩点了点头,说道:“这一点,你从前不懂,但现在却做得不错,看来你是真的心性成熟了。” “多谢大人指点,金玉良言,文轩必然是铭记于心,绝不敢忘。” 见肖文轩的神色之间满是低调谦逊,不见丝毫的得意忘性,赵俊臣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满意,然后说道:“不过,你从前毕竟只是一个单纯的读书人,许多幕僚所需的手段与知识,想来你并不了解,虽然我很看重你,但在委托重任之前,你也需要先历练一段时日。” 顿了顿后,赵俊臣指了指一旁的苏西卿,又说道:“你身边这位,名叫苏西卿,与你一样,也是我的府中幕僚,算是你的前辈。他家学渊源,家中自太祖父辈时候,就开始为朝廷官员担任幕僚或师爷,幕僚所需的诸般手段与知识,他也最是了解不过,接下来你先随他学习一段时间,顺便让他教你一些我府中的规矩。” 说着,赵俊臣又把目光转向苏西卿,叮嘱道:“用心教他,不要藏私,也别担心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种事情,你把他教的越好,你的功劳也就越大,我也就越是看重你。至于你去扬州的日子,就先定在后天吧,在此之前,先教一下肖文轩。” “还请大人放心,西卿一心为大人办事,绝不敢藏私心,一定会用心传授。”听到赵俊臣的话后,苏西卿自然是连忙保证。 另一边,听到赵俊臣的吩咐后,肖文轩亦是向苏西卿躬身行礼,说道:“今后晚辈就要麻烦前辈您了,晚辈初涉此道,经验浅薄,还望前辈不吝指点。” “好说!好说!”苏西卿也是连忙回礼:“指教不敢当,一些旁门小道而已,大家相互交流印证就好。” 他今天随着赵俊臣去见肖文轩,自然也明白赵俊臣对肖文轩的看重,所以虽然肖文轩是后来之人,但苏西卿却也不敢倚老卖老。 即使抛开这点不谈,肖文轩毕竟有着举人功名,而他只是一个区区秀才,出于读书人之间的地位差距,却也不敢傲慢待人。 看到两人还算是相处愉快,赵俊臣笑着点了点头,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文轩,我已经安排府里的下人给你安排好了房间,缺什么和府里管事说一声就好,月银我见你没问,就暂且先定为每月三十两,逢年过节另有双俸和福利,今后再视你的功劳与资历增加。若没意见就去账房那里说一声,并可以先预支一部分月银送到家里,也好让家里人安心,当然,你若是愿意,还可以把家里人接到京城里居住,府里会为他们准备住处,一切都不用担心。” 对于手下人的福利薪酬,赵俊臣从不会吝啬——事实上以他如今的身家,也犯不着吝啬那几十两银子。 正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可见俸禄是忠诚的前提条件,若是俸禄少了,忠诚怕也有限。 果然,听到自己的月银竟然高达三十两,并且赵俊臣还为自己考虑的如此周道,即使是肖文轩如今已是有了一些城府与心机,依然是不由感到受宠若惊、心中感动。 不过,肖文轩如今心思缜密,并且非常注重一些细节对人际的影响。所以在回答赵俊臣之前,先看了一眼身边的苏西卿,见苏西卿的表情没有任何的不满,显然他的薪酬比之肖文轩还要只高不低,肖文轩也终于放心下来——他可不想初入赵府就获得比苏西卿更高的薪酬,那样只会破坏两人之间初步建立的良好关系。 “月银三十两,已是非常多了,文轩只觉得受之有愧,又哪里会有意见。” 见肖文轩没有意见,赵俊臣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你就随着苏西卿先熟悉一下我府中的环境吧,我手边还有几份折子要处理,就不陪你说话了。” 肖文轩与苏西卿自然不敢耽搁赵俊臣的公事,听赵俊臣这么说后,就连忙行礼告辞了。 今后,他们两人将会是赵俊臣处理公事与私事的助手,但在此之前,他们还需要一些历练与考察, 对此,两人自然是心中明白。 ~~~~~~~~~~~~~~~~~~~~~~~~~~~~~~~~~~~~~~~~~~ 却说苏西卿领着肖文轩离开了书房,也是有心和肖文轩搞好关系,所以表现的颇为热情,并亲自领着肖文轩前往肖文轩在赵府的住处。 路上,两人闲谈了几句后,肖文轩开始向苏西卿请教赵府的诸般规矩。 初入赵府,自然需要把握赵府的规矩与环境,否则一不小心犯了忌讳,只会害人害己。 对此,苏西卿亦是毫无保留,一一指点。 “咱们赵府,一切自然是以赵大人为主,但因为赵大人的母亲早逝、且尚未娶亲的缘故,所以府中并没有其他的主人, “……不过府中有两人,因为和赵大人关系亲近的缘故,却也不能得罪,一位是赵大人的长随许庆彦许管家,你刚才在书房中也曾见过,他在赵大人入朝为官之前,就是赵大人的身边书童,如今为赵大人的跑腿,赵大人有许多事情都是交代给他去办,所以今后咱们与他的接触的机会也会最多。不过,或许是因为他与赵大人的关系太亲近了,即使他办错了事,赵大人也不会太过责罚他,所以性子不免有些跳脱,但并没什么城府心机,什么心思都展现在脸上,最是好懂不过,平日里只要顺着些他,他就会把你当做自己人……” “……另一位则是赵大人的侍妾方茹方夫人,听闻赵大人即将要把她提为府中的妾室,你别看她表面上的身份不高,但在赵大人正式娶妻之前,府里的一切、以及府下的众多产业,都是由她管着,就是赵府里的女主人。相比较许管家,这位方夫人颇是精明,办事干练,很难对付。不过方夫人负责的事情与咱们不同,所以咱们也不会与她接触很多,当然,方夫人负责的那些事情,咱们也别去管。至少在赵大人明示之前,咱们不能去管,否则会犯了忌讳……” ………… 听苏西卿说了这么多,肖文轩也渐渐明白了赵府里的规矩与环境。 此外,因为苏西卿的暗示,肖文轩也明白了方茹所负责的事情,恐怕不只是府中杂事以及府下产业那么简单,恐怕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以及赵俊臣的情报网络,方茹或多或少都会参与。 明白了这些之后,肖文轩又向苏西卿请教一些幕僚所需要的知识与手段。 而对于肖文轩的请教,苏西卿却叹息道:“这里面的学问,可大了。” ~~~~~~~~~~~~~~~~~~~~~~~~~~~~~~~~~~~~~~~~~~~ PS:刚刚看了下评论区,发现很多老朋友都回来了,很开心! 昨天去单位领导家,商量换科室的事情,如果搞成了,从今往后会有更多的时间码字。 恩,今天第一更,凌晨前后还有第二更!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二十八章.这是一门学问(下). 幕僚,虽无官职却可以参知政事,虽可以出入官府却只是平民,是朝野之间的灰色地带,其职责兼顾书记、副官与参谋这三大职业,内中的学问,自然不少。 如今,听肖文轩向自己询问其中诀窍,苏西卿虽然没有藏私的心思,但也是一时半会解释不清。 沉吟良久后,苏西卿终于开口教道:“肖公子,你是举人出身,学富五车,自然是心思聪慧,但奈何这当幕僚的学问,实在是太多太细,非一两天时间就可以学明白的。我本是想在你我二人今后一同办事的时候,可以一点点的慢慢教你,但我接下来要去扬州办事,短时间怕也回不来,咱们两人下一次见面,恐怕还要等到你随着赵大人伴驾南巡了,所以,我也只能先说一些最基本也是最要紧的诀窍。” 苏西卿接下来要去扬州办事的消息,之前在书房中赵俊臣也提过,所以肖文轩并不意外,对于苏西卿的难处也很理解。 至于苏西卿要去扬州办什么事情,既然赵俊臣与苏西卿都没有明说,那么肖文轩自然也不会多问。 所以,肖文轩神色愈加的谦恭,说道:“苏先生能先教我一些最基本、最关键的诀窍,文轩已是感激莫名了,毕竟苏先生接下来要出去办事,文轩自然不敢强求,剩下的等日后慢慢教就好,只望苏先生到时候不要嫌弃文轩麻烦愚笨。” “哪里哪里,我与肖公子你同在赵府办事,是自己人,哪里有什么麻烦嫌弃的。”客套了两句后,苏西卿轻咳一声,脸上闪过慎重的神色,缓缓说明道:“幕僚,不外乎先自保、再办事,最后则求利,此为幕僚之三要,而这三点,则全都建立在了解自家雇主心性、揣摩自家雇主心思之上。说起来乏善可陈,甚至老套,但做起来却不容易。” 见肖文轩点头,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苏西卿满意的点了点头,能教导一位举人,对他而言也颇有成就感。 “……先说自保,作为一个幕僚,非官非民,又亦官亦民,身份最是尴尬敏感,所以必须要学会自保,如此接下来才能有所作为。若是不懂得自保,下面受到百姓记恨,上面则是雇主猜疑,最终下场怕是难堪。然而如何自保,说根到底还是要谋取雇主的信任,而想要谋取雇主的信任,首先则是了解自家雇主。以咱们赵大人而言,可大度?可自负?可固执?雇主的性格不同,咱们的幕僚之道也需要不同……” 话锋一转,苏西卿又开始描述他对赵俊臣的看法:“咱们这位赵大人,可不是一位简单的人物,你只看官场之上,哪个不是老奸巨猾?但咱们赵大人却权势日彰,先是整垮了前阁老温观良,现在又压制着现阁老黄有容,这可不是一般手段能做到的。然而,也正因为咱们这位赵大人本领太大,所以心中太有主见,立下了目标就很难更改,所以咱们在为赵大人办事的时候,应该是以查漏补缺为主,出谋划策为辅,即使心中有了不同的谋划计策,这般谋划计策也需要与赵大人的目标一致,切不可自以为自己的谋划计策更好,却擅自更改了赵大人交代的目标任务,如此一来则只会坏事……” “……不过,咱们赵大人却有一桩好处,就是不固执不自负,所以在不更改赵大人的目标的前提下,无论是出谋划策,还是查漏补缺,都尽可以提出来,即使不被采纳,赵大人也不会怪你。但若是遇到一些过于自负固执的雇主,向他提意见就需要一些手段了,总是先要迎合肯定,然后再稍稍提一下他没有想到的方面,如此才能让他转变主意……当然,这是题外之言,不过咱们的赵大人虽然不需要这些手段,但用了这般手段,也总不会吃亏就是……” “……但咱们赵大人的坏处,却也是有的,那就是许多时候只交代任务,却不会详细说明。至于任务该如何完成?什么时间完成?又有什么特殊要求?对于这些,赵大人愈是信任你,反而愈是不会与你多说,却是存着考量你的心思,这般时候,你就要把自己当做是赵大人,设身处地的想想赵大人的目标为何、又需要达成怎样的效果,如此才能迎合赵大人的心意。总之,日后办事,咱们虽只是一个幕僚,许多时候却需要有一颗雇主的心,站在雇主的立场看事情,往往总能够事半功倍……” “……此外,说到办事,你不仅需要揣摩赵大人的心思,更需要揣摩自己与赵大人身边人的心思,否则最是容易办砸事情。就拿咱们赵府来讲,若是赵大人派许庆彦许管家来交代事情,咱们就要先明白许管家性子跳脱,许多时候并不是非常靠谱,所以你就要再三向许管家确认赵大人的命令究竟是什么,以防止许管家理解错误,又或者是遗漏了什么,否则一旦事情办错了,赵大人或许不会怪关系亲近的许庆彦,但却会让你背了黑锅……” “……而若是赵大人派方茹夫人交代咱们一些事情——当然这种情况很少——咱们就需要更加小心应对,因为方茹夫人很有主见,或许会擅自更改赵大人的命令,所以咱们就需要亲自找到赵大人,旁敲侧击的重新确认一遍,否则最后还是咱们不讨好……” “……最后,则是求利了。关于这一点,肖公子你却先要明白,咱们是受赵大人的雇佣,所以不仅要站在赵大人的立场上办事,而且咱们的功劳有什么,又有多大,也只需要赵大人知道即可,赵大人自然会记在心里,切不可向其他人显摆,向其他人显摆不仅会让赵大人损了面子,而且咱们自己也什么都得不到,正是损人不利已的事情。要知道,咱们如今被称为幕僚,最初却被称为‘幕后之宾’,这‘幕后’两个字何解,以肖公子你的才学,自然是明白的……” “……当然,咱们幕僚虽然耗心耗力,但若是跟对了人,好处还是不少的,若是讨得大人的欢心,不仅银钱奖励不缺,还可以求赵大人举荐族人甚至咱们自己进入朝廷为官,一般而言,这些事情赵大人自有考虑,咱们不用主动提及。但若是赵大人疏忽了,咱们向赵大人提点的时候,却也要一些手段,方式技巧还是其次,最重要的却是场合,切不可当着许多人的面向赵大人要求奖励,否则其他人同样跟风之下,只会让赵大人难做……” ………… 正如赵俊臣所说,肖文轩从前只是一个寻常的单纯书生,不仅缺乏幕僚所需的知识、手段以及经验,更是缺乏幕僚所需的心态! 一种非黑非白的灰色心态。 所以,苏西卿所讲的这些门道伎俩,肖文轩虽然神色谦逊的一一记在心里,也并没有当面反驳,但许多观念却让他很难接受与认同。 这需要一个步骤与时间。 ………… 而就在肖文轩接受苏西卿教导的时候,赵俊臣却得到了一个十分重要的消息。 太子朱和堉,终于办完了各地的南巡筹备舞弊案,即将回京了。 ~~~~~~~~~~~~~~~~~~~~~~~~~~~~~~~~~~~~~~~~~~~ PS:这一章的许多内容,都是虫子刚刚工作的时候,一位前辈教给虫子的一些小心机,借着本章写出来与大家共享,或许用不到,但了解一下也很有趣。 当然,有一些并不适合本书的内容与背景,还有一些是虫子所不认同的,比如藏拙、比如拍马,写出来也会水字数,就不写了。(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二十九章.裹着**的美味糖果. …… 按照惯例,赵俊臣若是要处理真正的机密事务,就会把一旁的楚嘉怡支开。 所以,当赵俊臣收到了西厂送来的密折后,突然表示想吃些桂花枣糕,于是楚嘉怡只好离开书房,前往小厨房为赵俊臣准备。 而等到楚嘉怡离开之后,赵俊臣才翻开了密折,并细细审阅。 事实上,太子朱和堉这次离京审办“南巡筹备各地舞弊案”,因为有两厂一卫协助的缘故,所以虽然相隔千里,但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无法逃过赵俊臣的眼睛。 像是这样的密折,赵俊臣每隔一两天都会收到一封,让赵俊臣可以随时把握着太子朱和堉在离京办案期间的状况进展。 而这一次的密折里面,除了向赵俊臣汇报太子朱和堉在审案期间的言行举动之外,还附带着太子朱和堉已经基本处理完了“南巡筹备各地舞弊案”,并即将要回京复命的消息。 不得不说,赵俊臣把西厂交给魏槐负责,是一件很明智的事情,如今西厂的重建时间虽然尚短,规模与实力也尚有些弱小,但办事效率却已是远远超过了东厂。 ………… “看样子,我的计划……还算是一切进展顺利。” 审阅完了西厂密折之后,赵俊臣叹息一声,似乎满意,又似乎无奈。 事实上,赵俊臣针对太子朱和堉的计划,是环环相扣、紧密相连的。 在最开始的时候,赵俊臣故意装病,让太子朱和堉得到了“统筹各地南巡筹备”的工作。并在期间刻意鼓吹朱和堉的办事能力,把朱和堉越捧越高。 这是计划的第一步。 然后,因为赵俊臣与周尚景、黄有容、沈常茂等人在暗中的推波助澜,太子朱和堉负责的南巡筹备事宜,最终演变成了一场灾难——对各地百姓而言如此,对太子朱和堉的政治声望而言,也是如此。 一些看上去明明是有利于百姓的良策,却不知为何成为了祸害百姓的恶政!最终竟是闹得各地百姓齐聚京城告御状! 结果,朱和堉当初被捧得有多高,接下来就被摔得有多惨! 这是计划的第二步! 再然后,又是因为赵俊臣等人的暗动手脚,让太子一党的根据地——都察院衙门,在得知了各地百姓纷纷进京告御状后,不仅进退失据、更是举措不当,甚至出现了都察院沿路阻拦百姓进京告状、甚至是当街殴打告状百姓的情况。 这是计划的第三步! 最终,在这样的连环计之下,不仅活活逼死了原太子太师肖温阮,还让德庆皇帝不得不清洗了都察院中的清流势力以平息民愤! 而太子在朝野间的声誉与势力,也因此而大受损伤! ………… 其实,计划发展到了这一步,太子朱和堉的根基已是动摇,但赵俊臣却并不满足! 因为赵俊臣知道,若仅仅只是如此,在德庆皇帝的刻意维护之下,太子朱和堉的储君地位依然稳固,将来他依然会继承大统,而赵俊臣也依然是难逃“抄家问斩”的下场。 所以,在朝中各大势力纷纷弹劾、攻讦太子朱和堉的时候,赵俊臣却出乎意料的向太子朱和堉释放了善意! 那就是,举荐太子朱和堉成为办案钦差,并亲自审办各地的“南巡筹备舞弊案”!严惩贪官、归还百姓公道!最终恢复太子朱和堉在朝野间的声誉! 不过,因为德庆皇帝即将南巡、并需要太子朱和堉留守监国的缘故,办案的时限却只有区区两个月,又因为时间紧促的缘故,赵俊臣建议由两厂一卫共同协助太子办案! 一切看上去都很美好,但却是一颗裹着毒药的美味糖果! 首先,由太子朱和堉亲自处理各地的“南巡筹备舞弊案”,必然会让他得罪大量的地方官员与地方豪族! 其次,由两厂一卫共同协助太子朱和堉办案,看上去可以提高办案效率,但实际上却只会让两厂一卫这三大势力相互争功讨宠,而如此一来,也必然会让许多无辜者受到牵连! 最后,又因为办案的时间太过紧促,而太子朱和堉的性子又向来是刚烈严厉、惩恶务尽,所以在两厂一卫相互间争功讨宠的情况下,又必然会造就大量的冤假错案! 所以,这颗裹着毒药的美味糖果,最终只会让太子朱和堉的声誉受到进一步的损害,并得罪大量的地方势力。 而毒性发作的时间,正是在德庆皇帝的南巡期间! 可以预见,在德庆皇帝的南巡途中,沿经办案各地,必然会遭遇到无数声讨、弹劾、攻讦太子的地方势力与百姓! 到了那个时候,原本正兴致勃勃的德庆皇帝,会产生怎样的心情与想法,可想而知! 而随着朱和堉接连办砸了这么多的差事,不仅声誉彻底狼藉,更会让德庆皇帝怀疑他的办事能力,在这般情况下,他的储君地位,还会是那么稳固吗? 更何况,赵俊臣还计划借着楚嘉怡之手,把那份《明朝税务改革折子》送给太子朱和堉。 那是一颗看上去更加美味,但内中却裹着更多毒药的糖果! 而以太子朱和堉的刚烈心性,又正处于满身麻烦、储君地位岌岌可危的状况下,到时候即使明知道这颗糖果中裹着怎样的毒药,也只能抱着侥幸心理,并硬着头皮吃下去了。 而德庆皇帝南巡期间,太子留守监国,其权柄前所未有的大,也正是吞下这颗毒药糖果的最佳时机! 最终,随着朱和堉冒天下之大不韪改革明朝商税,进而彻底的得罪了大明朝所有的既得利益者,他的储君生涯,也就正式走到尽头了! ………… 以上这些,就是赵俊臣发现自己与太子朱和堉之间根本不可能化敌为友后,所设计的全部计划。 很阴险,也很狠毒。但官场上的政治争斗,总是如此! 善良往往源自于心性纯洁,而纯洁则总是因为不经世事。 想要毁掉一个单纯且满是正义感的人,其实最是容易不过——只要往悬崖一指,并宣称悬崖的另一头有着怎样的美好前景,然后甚至不需要自己亲手去推,这位单纯且满是正义感的人,就会毫不犹豫的跳下悬崖。 而赵俊臣也正是这么做的! 如今,随着赵俊臣的计划进行到了现在这一步,一切都已经注定了。 ~~~~~~~~~~~~~~~~~~~~~~~~~~~~~~~~~~~~~~~~~~ “太子……可惜了,若是你心胸再宽阔一些,愿意与我化敌为友,那你我二人也就不必走到这一步了,奈何、奈何。” 将西厂的密折放在手边,赵俊臣轻轻叹息道。 虽然一切顺利,但赵俊臣的心情,却没有太多的欢快与得意。 毕竟,朱和堉只是一个满怀理想的真正好人。 虽然他的理想有些不切实际,即使将来继承大统,对大明江山而言也未必会是好事。 但赵俊臣终究还是陷害了一位好人。 不过,在宦海沉浮之间,赵俊臣的心性早就刚硬了许多,摇了摇头后,这般感慨已是被他抛在了脑后。 “庆彦,派人把太子朱和堉即将回京的消息,传告给周尚景、黄有容、沈常茂三位阁老。”赵俊臣吩咐道。 许庆彦微微一愣,问道:“少爷,咱们得到的消息,告诉他们做什么?让那三个老家伙在太子回京后措手不及岂不是更好?” “在对付太子这件事情上,我与那三位阁老立场一致,这个时候自然需要共享消息。更何况,那三位阁老各有消息来源,虽然咱们仗着西厂的便利,提前一步得到了消息,但这般消息却也瞒不了他们多久,此时与他们消息共享,反倒是可以显示咱们的诚意。” 顿了顿后,赵俊臣接着说道:“但最主要的是,这还关系着我下一步的计划。在太子离京办案期间,朝中清流与太子党人皆是沉闷了许多,等太子回京之后,这些人找到了主心骨,马上就会活跃起来,这会让朝中形势出现一些不可预料的变故。而如今我与黄有容之间,正是党争正酣,各有各的打算,却都不愿意看到这般变数出现…… ……所以,太子即将回京的消息,也会逼迫黄有容提前动手,来不及考虑清楚利弊关系,就彻底接纳陈东祥的投靠,并按照陈东祥提供给他的那份名单与罪证,帮着我清除掉门下的那些蛀虫,而我也可以借着机会对付他门下的刑部侍郎闫鹏飞。” 听了赵俊臣的解释,许庆彦一脸恍然:“原来如此,还是少爷想的明白,我这就去办!” 说着,许庆彦已是转身离开了书房,并按照赵俊臣的吩咐去办事了。 等到书房中只剩下了赵俊臣一人,只见赵俊臣靠坐在椅背上,缓缓闭上双眼,并开始思考接下来的计划。 与黄有容的党争,对赵俊臣而言只是一件小事情。 赵俊臣此时所思考的,则是一些更重要的事情。 比如,等到太子朱和堉倒台之后,自己应该支持谁成为新的储君? 是那位早早就向自己释放了善意,体弱多病却城府深沉的七皇子朱和坚? 还是自己并不了解、但大都平庸的其他皇子? 又或者,让太子储君这个位置,就此空悬着?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三十章.对朱和坚的印象. …… 计划发展到了如今这一步,在扳倒了朱和堉之后,这新的储君之位,应该由谁来坐,又由谁坐这个位置会对赵俊臣最为有利,是赵俊臣必须要认真考虑的。 至于让太子储君之位空悬,固然对赵俊臣最有利,但赵俊臣只是稍稍考虑了一下,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国无储则天下不安,无论德庆皇帝,还是满朝文武,都绝不会同意让储君的位置就这么空悬着,而在所有人都反对的情况下,即使赵俊臣再有手段,却也不可能达成目标。 如此一来,赵俊臣的选择,剩下的也就不多了。 在明朝,立储的规矩,讲究的是“有嫡立嫡,无嫡立长”。 在本朝,皇后并无子嗣,而太子朱和堉与七皇子朱和坚的生母,乃是本朝的皇贵妃万氏,这位皇贵妃颇懂情趣,性子也温婉,如今虽然年纪大了些,但依旧被德庆皇帝宠护有加。 而德庆皇帝虽然子女众多,但早年时候所生的几位皇子,或是因事被废,或是因病早夭,七皇子朱和坚也算是除了朱和堉之外年纪最大的皇子了。 如此一来,在朱和堉垮台之后,不管考虑出身,还是考虑年龄,七皇子朱和坚都会是新储君的第一人选。 然而,若是再考虑到朱和坚常年病弱的身子,这里面就多了些变数。 某些老成持重的大臣,必然会以此为缘由进行反对。 而这种变数与反对,也正是赵俊臣所希望发生的! 事实上,虽然朱和坚曾屡次对赵俊臣释放善意,但在赵俊臣的心底深处,却并不愿意朱和坚成为新的储君太子! ………… “朱和坚,德庆皇帝的第七子……以目前收集的情报来看,这个人的城府可谓是深不可测,明明觊觎着皇位,却能深得德庆皇帝与朱和堉的信任与宠护;手段也高明的让人害怕,一直在利用自己的体弱多病来拖延着离京封王的时间,赖在京城这个政治中枢等待机会;心志更可谓是果断狠绝,当初为了向我示好,甚至不惜摧残自己本就病弱的身体!像这种人,虽然对自己狠,但对其他人只会更狠,也往往最是翻脸无情!又野心勃勃、贪恋权位,对我而言,绝非是新储君的上佳人选!” 回想着朱和坚的情报,赵俊臣眉头微皱。 赵俊臣目前的年纪尚轻,却已是成为朝中的权臣之一,等到新君继位之后,极有可能成为下一个周尚景——甚至会比现在的周尚景声势更隆! 而朱和坚一旦成为了新的太子,作为大明朝的未来皇帝,其对权柄又充满着热衷与掌控欲,却绝不愿看到这样的情况发生! 到了那个时候,朱和坚对赵俊臣的心中敌意,也未必会低于现在的朱和堉! 而朱和坚这样的人,虽然体弱多病,却要比朱和堉难对付多了! 从某方面而言,以朱和坚的心性手段,甚至要比德庆皇帝更难对付! 德庆皇帝虽然有些好大喜功,但终究是一个顾全大局的人,虽然朝中有周尚景与他分庭抗礼,但为了避免江山动荡,也为了他自己日后的声誉考虑,这些年来只是用帝王的权谋之术与周尚景慢慢周旋,却从没有产生过使用武力的念头。 但若是换成了朱和坚,以他的果决狠辣,却未必就会像德庆皇帝这般耐心理智。 如此种种,赵俊臣自然不愿意让朱和坚成为日后的太子储君! ………… “不过,虽然对我而言,朱和坚并非是新储君的上佳人选,奈何在其余皇子之中,却也没有哪个有资历有能力与他相争。常年的体弱多病,算是他仅有的弱点,也是我可以活动的余地,但若是德庆皇帝坚持,又或是朱和坚突然身体好转了许多,那么这一切就都不是障碍了。” 想到这里,赵俊臣轻轻一声叹息,他现在的权势影响终究还是小了些,像是立储这样关系到大明朝未来百年的大事,又总是由德庆皇帝一言而决,赵俊臣即使再想要干涉影响,却也有些有心无力。 不过,虽然朱和坚一旦成为了太子储君之后,以他的心性必然会对赵俊臣产生敌意,其心机手段也远要比朱和堉更难对付,然而对于朱和坚此人,赵俊臣却反而不似对待朱和堉那般忌惮万分。 否则,赵俊臣也不会这么快就整垮朱和堉,这样反而会为自己树立一个更大的对手! 这是因为,一来朱和坚其身不正,不似朱和堉那般没有把柄可抓;二来朱和坚在成事之前还懂得妥协与退让,可以让赵俊臣从容的布置与积蓄力量;三来,也是最重要的,朱和坚此人体弱多病,将来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赵俊臣也不介意利用这一点做些手脚! 在官场上,心机城府固然可怕,但真正让人忌惮的,反而是像朱和堉这种完全没有把柄可抓、并且心性刚正、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 ~~~~~~~~~~~~~~~~~~~~~~~~~~~~~~~~~~~~ “不过,说根到底,将来的储君太子,究竟该由谁担任,还是要看德庆皇帝的态度啊。” 暗思之间,赵俊臣的心中却产生了去宫中探探德庆皇帝口风的想法。 顺便,太子朱和堉即将回京的消息,也应该禀报给德庆皇帝知道,也好让德庆皇帝明白西厂在自己手中是多么的有效率。 而就在赵俊臣下了决定之后,许庆彦也完成了赵俊臣交代的任务,回到了书房中。 “庆彦,我记得前些日子工部尚书左兰山左大人往府里送来了一支百年紫芝,可有这事?”看到许庆彦回到书房,还没等他禀报任务,赵俊臣就已是开口问道。 许庆彦微微一愣,回想了一会儿后,点头道:“是有这么回事,那左兰山在工部的位置上富得流油,但自从投靠了少爷之后,态度也还算是恭敬,时常向府里孝敬些珍品,其中确实有一支紫灵芝,听说这紫灵芝是个好东西,保神、益精气、坚筋骨、好颜色、可延年益寿,我当时还考虑是不是给少爷你浸酒服用呢。” 赵俊臣吩咐道:“不用了,这种好东西,自然要孝敬出去,拿上它,随我去宫里一趟。” “去宫里?” 许庆彦微微一愣,转头向窗外看去。 此时,已然黄昏时分,窗外晚霞映红。 赵俊臣笑而不语,只是站起身来,当先向着书房外走去。 ~~~~~~~~~~~~~~~~~~~~~~~~~~~~~~~~~~~~~~~~ PS:抱歉,因为换了科室,所以被原先科室的几位同事拉去喝酒,快十点才回家,所以这章字数比较少。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三十一章.德庆皇帝的态度. …… 当赵俊臣进入养心殿的时候,偷偷抬眼看去,发现德庆皇帝此时正手捧着一本《西湖梦寻》细细品读,神色之间满是专注与向往。 这本《西湖梦寻》,赵俊臣也有了解,乃是前朝的六休居士所著,在描写西湖胜景上自具慧眼,对杭州一带著名的山水、寺院、祭祠等等进行了详尽的描述,又按照远近距离的排序依次写来,把杭州的古今世情尽数展现在读者面前,且每篇都会选录先贤时人的诗文若干,更使山水增辉,让读者不由入胜。 显然,随着会试结束、殿试即将开始,而太子朱和堉所负责审办的“南巡筹备舞弊案”也渐入尾声,德庆皇帝对于接下来的南巡,已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而看到赵俊臣进入御书房,德庆皇帝把《西湖梦寻》放到手边,还未等赵俊臣行礼问安,就已是笑骂道:“你终于舍得来宫里向朕问安了?自从那日早朝上你与黄有容起了争执算起,已是有大半个月时间没来宫里向朕请安了吧?最近这些日子,朕也就只能在早朝上见见你。若是你再不来,朕还以为你如今心里面只惦记着与黄有容的事情了。” 德庆皇帝的话语之间,若有若无的带着一些敲打,但看其神色表情,心情尚佳,似乎并非是真的在责怪赵俊臣。 所以,对于德庆皇帝的些许敲打,赵俊臣并不担心,只是在行礼问安之后,讨巧道:“陛下明鉴,臣无时无刻不敢忘记陛下的恩德,也是时时想着进宫伴驾,然而臣在前些日子不知天高地厚,竟是得罪了黄阁老,这段时间为了应付黄阁老的反击,已是颇有些手忙脚乱不说,若是再与陛下见面太多,亦不免会让人怀疑陛下您日后处事决断的公正,而臣自然不敢因一己之私而坏了陛下您的圣誉。 何况,眼看着南巡将近,到时候臣也要伴驾随同,所以户部的一些事情,必须要提前安排妥当,如此陛下您也才能安心的南下巡游。依臣看来,相比较入宫伴驾,能让陛下您没有后顾之忧的安心南巡,才是臣真正应该做的事情。所以还请陛下见谅!” 听到赵俊臣的解释之间,无处不在暗示自己的忠心耿耿,仿佛一心只为德庆皇帝考虑,而德庆皇帝失笑之余,却是不置可否,只是轻哼道:“哦?你如今面对黄有容的反击有些手忙脚乱?朕怎么不觉得?自从你们两人发生冲突之后,朕只看到你对黄有容步步紧逼,而黄有容唯一的反击手段就去派人到户部查账,结果到现在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依朕看,如今手忙脚乱的是黄有容黄阁老吧?哼!这个黄有容,一大把年纪,越活越回去了,朕虽不喜欢朝中有党争出现,但他贵为阁老,竟是连你这个年轻小辈都争不过,朕还能指望他做什么!” 其实,赵俊臣与黄有容之间的这场党争,是德庆皇帝所默许的。 因为,将来在德庆皇帝南巡期间,太子朱和堉会留京监国,而阁老黄有容则是留京辅政,德庆皇帝自然是期望赵俊臣与黄有容的这场党争,可以损耗一些黄有容的势力影响,太子朱和堉到时候也能少些掣肘、多办些事情、并借机树立威望。 不过,德庆皇帝最期望的局面,却还是赵俊臣与黄有容的两败俱伤,毕竟赵俊臣这段时间以来的权势影响增长的太快了,已是有些超出了德庆皇帝的预料与控制。 然而,德庆皇帝却没想到黄有容身为堂堂阁老,竟是这般没用,这段时间只是被赵俊臣压着打,完全没有还手之力!如此一来,黄有容的声势固然如期望般大为受损,但赵俊臣一派在朝中的影响力却愈加的强大了。 所以德庆皇帝此时的言语之间,对黄有容颇有些“恨其不争”的味道。 ………… 另一边,听了德庆皇帝的这番评论,赵俊臣刚准备解释些什么,就已是被德庆皇帝挥手打断,道:“好了,你也不用向朕讨巧卖乖哭可怜,朕还没那么容易糊弄!说吧,你今天怎么想起来要见朕了?可是又出了什么事情?” 赵俊臣笑道:“回陛下的话,是出了点事情,但却是一件喜事。” “哦?什么喜事?”听赵俊臣说是喜事,德庆皇帝面上也露出了些许期待。 “陛下,臣刚刚得到西厂的传讯,称太子殿下他已是处理完了各地的‘南巡筹备舞弊案’,并即将回京复命了!这次太子殿下在办案期间,惩办了大量的贪官与地方恶霸,归还了逾万百姓公道,让天下人交口称赞,无不感叹太子殿下的铁面无私、心系百姓,如今载誉而归,这自然是一件大喜事了!” 听了赵俊臣的解释后,德庆皇帝微微一楞后,亦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露出了欣慰之色:“哦?看样子太子的差事办的不错,总算没辜负了朕对他的期望。哎!其实太子他还是有能力的,奈何经验尚有不足,欠缺了一些历练,上次负责南巡筹备的事情,他本身也没什么错,只怪地方官员欺上瞒下。如今太子能够拨乱反正,也总算是了却了朕的一桩心事。” 虽然德庆皇帝与太子朱和堉之间,观念与性格皆是不合,甚至德庆皇帝还有些妒忌朱和堉的贤名,但太子终归是太子,也终归是他最看重的儿子。前段时间朱和堉办砸了南巡筹备的差事,德庆皇帝的面子上也不好看。 如今,听说朱和堉已是漂漂亮亮的办成了“南巡筹备舞弊案”,这不仅挽回了朱和堉的政治声望,德庆皇帝自己也觉得面上有光。 与此同时,想起当初太子朱和堉之所以能够担任办案钦差的差事,还是因为赵俊臣的提议与鼎力支持的,德庆皇帝看向赵俊臣的眼神,也多了些和善。 而赵俊臣则继续说道:“除了这件事情之外,臣的府里在前些日子收罗了一支上好的百年紫芝,价值百金,臣听人说,这紫芝又称‘仙草’,为药材中的上上品,保神益精,坚筋骨,好颜色,久服轻身不老延年,可谓神效,然而如此珍品,臣自觉福薄,不敢独用,又想起上次在宫中见到的七皇子的身体有些虚弱,而这紫芝的功效正好对症,所以就想把它献给七皇子。” 说到这里,赵俊臣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德庆皇帝一眼,只见德庆皇帝神色不变——显然他以为这只是赵俊臣溜须拍马的一种方式——于是继续说道:“然而臣毕竟是外臣,不好与七皇子相交过密招人话柄,所以就想把这颗紫芝送于陛下,再由陛下您赐予七皇子,也算是臣为皇家的一点心意。” 另一边,德庆皇帝听了赵俊臣的话后,却是叹息道:“俊臣你也算是有心了,老七他的身子一直不大爽利,朕也常为此而忧心!其实按他的年龄,早就应该封王离京了,但以他的身子,朕与太子都不放心,所以就让他一直留在京中,说起来这已经坏了祖宗规矩,奈何老七他毕竟是朕的儿子,就让他这么离开京城,朕又如何忍心?当初皇贵妃刚刚生了太子,元气尚未补足,但朕却欠了考虑,就让皇贵妃怀了第二胎,结果老七生出来之后就先天元气不足,甚至险些早夭,也是朕亏欠于他了。” 顿了顿后,德庆皇帝又说道:“说起来,老七也真是可惜了,他虽然体弱多病,但要论聪慧,却是朕的众皇子之首,又懂礼节、知进退,人也孝顺,明明自己的身体不好,却整日关心朕与太子的身子,担心朕与太子为国事操劳过度……说起来在众皇子之中,朕也最喜欢他,奈何老天不作美……哎!” 听德庆皇帝这么说,赵俊臣自然也是跟着叹息。 但与此同时,赵俊臣对德庆皇帝的试探目的,也已经达到了。 原本,赵俊臣对于德庆皇帝的话,总是信一半疑一半,毕竟“诚信”二字从不是德庆皇帝的良好品格之一,而且德庆皇帝也从不介意用谎言来达到目的!所谓帝王的“金口玉言”,那只是唬人的东西。 然而德庆皇帝的这一番话,赵俊臣却听得出来——他是真的非常喜爱与关心七皇子朱和坚。 按照后世心理学的观点,一个人若是对某件事情比较的关心在意,就会在谈论之间下意识的多做评述,而德庆皇帝在谈到七皇子朱和坚时,甚至不需要赵俊臣接话,就可以滔滔不绝的说个不停,远比平时话多,所以这种感情流露显然不假。 而这也就意味着——将来朱和堉垮台之后,德庆皇帝很可能会支持朱和坚成为新的太子储君! 毕竟,德庆皇帝虽然不乏帝王心术的理智城府,但生性好大喜功的他,却也经常会感情用事。 不过,在德庆皇帝的描述之间,赵俊臣却发现了一点很有趣的消息。 那就是,在描述对七皇子朱和坚的关心之时,德庆皇帝屡次提到了自己,也屡次提到了太子朱和堉,却是唯独没有提及七皇子朱和坚的生母——皇贵妃万氏! 以德庆皇帝对皇贵妃万氏的宠护,以及皇贵妃本身的尊贵地位,这个时候德庆皇帝本应该会提及才对。 然而,德庆皇帝却偏偏漏掉了皇贵妃万氏。 这是不是意味着,在德庆皇帝下意识之间,认为皇贵妃万氏对七皇子朱和坚的关心远远不如他与太子? 那是不是也同样意味着,七皇子朱和坚因为某些缘故,与生母皇贵妃万氏之间的关系,并不融洽? 那么,又是什么原因,造就了这对母子的关系不睦? 一时间,赵俊臣想到了许多。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三十二章.“两败俱伤”.(上) …… “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第二天,早朝之上,随着太监张德的这声呼喝,太和殿内的百官,皆是把目光转向了赵俊臣和黄有容二人——甚至连德庆皇帝也是如此! 任谁都知道,如今在赵俊臣和黄有容二人之间,正在进行着一场无比激烈的党争,而随着赵俊臣刻意的放出了太子朱和堉即将回京的消息,所有人更是能猜到,为了防止太子朱和堉回京后会出现变数,赵俊臣和黄有容二人,在今天早朝上必然会有进一步的动作! 尤其是阁老黄有容,这段时间一直被赵俊臣压着打,已是被赵俊臣一派接连弹劾掉了好几位门下官员,其中工部侍郎唐拯还是黄有容的亲信,而另一位亲信刑部侍郎闫鹏飞如今也是岌岌可危,可谓丢尽了脸面! 若是黄有容再没有反击,不仅气势会衰落,人心也会思变,到了那时候,怕就是大厦将倾的局面了! 果然,不出百官所料,在得知了太子朱和堉即将回京的消息后,为了防止变数出现,黄有容果然按捺不住了! ………… 只见太监张德的话声刚落,太傅张诚已是出列,神色间满是义愤填膺、嫉恶如仇,向德庆皇帝大声禀报道:“陛下,老臣有要事奏报!” 见到张诚出列,德庆皇帝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果不其然”的神色,但接下来却换了一副肃穆的表情,点头沉声道:“张少傅你是国之重臣,何事让你这般激动?说吧!” “启禀陛下,臣弹劾工部官员与户部官员相互勾结、结党营私、并通过虚报账目、收受回扣、要挟地方等等手段,贪赃受贿、大敛私财!这些官员勾结在一起,数年间已是贪墨了朝廷近二十万两白银,去年淮河洪灾,共涉及五府十一县,使得数万百姓受害,民怨载道!也是缘于他们勒索地方、克扣工银,造成当地的堤坝失修,最终酿成的恶果!实在是罪大恶极!罪无可赦!还望陛下明察!” 张诚在禀报之间,声音洪亮,表情愈加的激动,好似满腔义愤。 而张诚的话声刚落,就见都察院的一位名叫刘诠安的御史出列,亦是一脸正义的附和道:“陛下,少傅大人所说之事,臣其实早有听闻,近些日子以来,也一直都在收罗罪证,如今已是罪证确凿!据臣所查,这个贪污团伙结成一派,规模极大,共涉及户部郎中五人、员外郎二人、主事一人;以及工部郎中四人,员外郎二人、主事三人;共计一十九名官员!所有人的罪证皆是可查,无可辩驳!望陛下严查,除恶务尽!” 说话间,刘诠安从袖子中抽出一份厚厚的奏折,并捧于头上。 然后,这份奏折由太监张德接过,并转交给了御阶上的德庆皇帝。 这份奏折,自然是黄有容一派根据陈东祥提供的那份名单与罪证为基础,又经过了修饰与夸大其辞后所写成的。 ………… 而随着黄有容一派向赵俊臣一派正式发起了反击,少傅张诚与御史刘诠安二人接连弹劾工、户两部,一时间,满朝皆惊! 虽然张诚与刘诠安两人所弹劾的官员品级并不高——六部的郎中只是朝廷正五品官员、员外郎只是从五品、六部的主事也只是正六品——然而数量实在太多了,竟是共计有一十九人! 这无论如何都会是震惊朝野的大事件了! 要知道,这已是相当于户部与工部两大衙门近乎五分之一的主要官员! 如此一来,若是弹劾成真,不仅户部与工部会有大动荡,恐怕就连户部尚书赵俊臣、以及工部尚书左兰山两人,也免不了会受到牵连! 至少,一个“御下不严”、“识人不明”、“失职失察”的罪名,是绝对免不了的。 一时间,在太和殿内,除了德庆皇帝正神色严肃的认真审阅着刘诠安呈上去的奏折之外,太和殿内的百官,皆是向着赵俊臣与左兰山二人看去,并在心中暗暗感叹:“不愧是阁老黄有容!隐忍了这么长时间,一反击就是大手笔!这下子赵俊臣一党有麻烦了!” 不过,除了少数人外,却任谁都没想到,那些被弹劾的工部与户部的官员,名单与罪证都是赵俊臣通过陈东祥之手,故意泄露给黄有容的! 这样做,赵俊臣的目的有二。 其一,是为了清除自己门下的一些蛀虫!——也就是如今被弹劾的这些两部官员。 这些蛀虫仗着有赵俊臣的庇护,一向最是贪得无厌,即使赵俊臣屡次警告,又分了他们许多其他的好处——比如“悦容坊”的股份,但这些人依然不知改变,若是继续留着他们,迟早会酿成大祸,并拖累赵俊臣自己!所以赵俊臣打算趁着这些机会,借着黄有容之手光明正大的把他们清除掉! 反正德庆皇帝如今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倚仗赵俊臣,即使赵俊臣会因此受到牵连,德庆皇帝也不可能真的严惩赵俊臣,但若是再过一段时间,德庆皇帝开始把赵俊臣视为了威胁了,再留这些人在门下,会有怎样的后果赵俊臣就不敢想象了。 其二,赵俊臣也是借着这个机会向德庆皇帝示弱! 这段时间以来,赵俊臣竟是在党争之中死死地压制住了黄有容,不仅让百官吃惊,德庆皇帝怕也会觉得赵俊臣的势力发展有些脱离掌控了,心中或许会产生压制的想法,这是赵俊臣不愿意看到的!而借着这次机会,让黄有容的反击得手,并使德庆皇帝误以为赵俊臣的实力也不过如此,对赵俊臣的将来发展只会有益无弊! ………… 不过,亲手卖掉了自己的门下朋党,这种事情若是泄露出去,恐怕所有人都会与赵俊臣离心离德,赵俊臣如今苦心经营的朝中势力,也会瞬间分崩离析! 所以,因为张诚与刘诠安的弹劾,朝中百官纷纷注目之际,赵俊臣亦是如同左兰山等赵党官员一般,脸上也变了神色,好似为黄有容的反击而吃惊不已! 另一边,自从张诚出列弹劾开始,黄有容就死死地盯着赵俊臣,如今见到赵俊臣在自己的反击下“神色大变”,不由得意的笑了,却丝毫不知自己已是被赵俊臣利用了。 反倒是首辅周尚景,各看了黄有容与赵俊臣一眼后,神色之间若有所思,老谋深算的他,似乎已经察觉了什么。 而就在太和殿内众人神色各异之间,德庆皇帝已是审阅了刘诠安的弹劾折子。 只见德庆皇帝的神色愈加的肃穆,并把折子递给一旁的太监张德,并示意张德把折子交给众位阁老传阅。 然后,德庆皇帝缓缓开口问道:“各位爱卿,张少傅与刘御史所弹劾之事,你们怎么看?” 不过,德庆皇帝的神色虽然肃穆无比,但赵俊臣抬眼偷看间,却发现,在德庆皇帝的眼神之中,分明流漏出了一丝喜意。 显然,如计划中一般,赵俊臣亲手营造出的这种局面,是德庆皇帝所期望看到的!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京城作为大明朝的政治中枢,衙门无数,各级的官吏与勋贵加起来,总数不下数万,自然不会是每个人都有上早朝的资格。 实际上,按照明朝的规矩,唯有三品以上的官员、以及一些特殊衙门的四品以上官员,才有上早朝的资格。 而就在少傅张诚与御史刘诠安二人,弹劾工部与户部众官员的时候,户部的那些员外、员外郎与主事们,正呆在户部衙门里处理各种公务。 或许是因为时间太早,大家都没睡醒的缘故,此时的户部一片安静,所有人都是无精打采。 然而,一声惊慌至极的呼喊声,突然打断了户部的平静! “不好了!大事不好了!”一名户部的郎中跑进了户部众官员的办公房间,惊慌失措的大声喊道:“刚刚得到消息,少傅张诚和御史刘诠安,已是收集到了确凿证据,一口气弹劾了咱们户部与工部总计一十九名官员!” 随着这声呼喊落下,户部的办公房间顿时乱了套。 屋内所有的户部官员,皆是神色大变,连忙把这名得到消息的郎中围在中间,并七口八舌的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消息当真?” “一口气弹劾了一十九人?怎么可能?” “被弹劾的都有谁?可有准确消息?” “尚书大人呢?尚书大人有什么反应?他一定会有办法的,对吧?” “张诚与刘诠安是弹劾了什么罪名?咱们一向办事小心,怎么可能被抓到把柄?!” 在赵俊臣这个大贪官的带领下,所有的户部官员底子都不干净,如今一听说早朝上有少傅张诚和御史刘诠安两人,一口气弹劾了工部与户部总计一十九名官员,所有人心虚之下,皆是慌张不堪。 如此一来,混乱之间,这名传来消息的郎中,面对七口八舌的询问,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更是急出了一头大汗。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人大声喝道:“大家静一静!还没定论呢!都慌什么!就算是出了事情,也自然有尚书大人庇护咱们!如今这样成何体统!先让吕郎中喘口气,接下来他自然会把事情说明白!” 听到这声呼喝,众户部官员终于稍稍镇定了一些,转头一看,却是赵俊臣在户部中的首席亲信——户部郎中蒋谦! ………… 恩,今天第一更!(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三十三章.“两败俱伤”(中). …… 事实上,满朝上下,如今仅只有两个人知道赵俊臣打算借黄有容之手清除门下蛀虫的计划。 一个是假装投靠黄有容、并借此把名单与罪证交到黄有容手中的陈东祥!从某方面而言,他是赵俊臣计划中最关键的人物,从目前来看,陈东祥的任务还算是完成的不错。 而另一个,则就是工部郎中蒋谦了——赵俊臣就是通过蒋谦,收罗了众蛀虫的名单与罪证。 但蒋谦在这次计划当中的任务,却不仅仅只是如此! ………… 此时,在蒋谦出现主持大局的情况下,众户部官员的情绪,终于稍稍镇静了一些。 而蒋谦虽然心中有数,但还是假装自己是刚刚得到消息,并代表户部众官员,向那位报信的吕郎中问道:“吕大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慢慢说。” 这位户部的郎中名叫吕顺德,在户部众官员当中,一向是以消息灵通、人脉广博而著称,勉强也算是个人才,如今正在早朝上发生的事情,也是他第一个得到消息——可惜为人实在过于贪婪了,也是赵俊臣眼中的蛀虫之一。 然而,吕顺德因为得到了具体消息,知道大事不妙,依然在惊慌失措当中,只是不住的说道:“我、我得到宫里传来的消息,少傅张诚和御史刘诠安,一口气弹劾了咱们户部与工部总计一十九位官员!当、当真是大事不妙!” 听着吕顺德只是不断重复着最开始的这句话,但就是不说要点,显然已是乱了方寸,蒋谦脸上闪过一丝无奈,只好进一步问道:“吕大人,别慌,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你先说说,那少傅张诚与御史刘诠安,都弹劾了咱们当中的哪些人?” 蒋谦的这一句话,可谓是把握到了户部众官员心中最关切的问题,所有人皆是眼巴巴的等待着吕顺德的回答,神色也皆是忐忑不安。 听到蒋谦的具体询问后,吕顺德的回答总算是有了要点,答道:“工部我没问,仅咱们户部,就有郎中五人、员外郎二人、主事一人,分别是魏郎中魏大人、周郎中周大人、邓郎中邓大人、张员外郎……还有我。” 说到自己的时候,吕顺德的表情好似快哭了出来。 而听到吕顺德的名单之后,没有点到名字的户部官员,皆是露出了轻松的表情,而被点到名字的户部官员,却皆是愈加的慌乱了,神色也大都和吕顺德差不多。 蒋谦又问道:“那你可知道,少傅张诚和御史刘诠安两人,是以什么罪名弹劾众同僚的?” 吕顺德犹豫了一下后,终于还是回答道:“是去年淮河水灾的事情。” 听到吕顺德的回答,蒋谦眼中闪过一丝讥讽,但还是明知故问道:“是去年淮河水灾的事情?怎么可能?记得当时出现汛情后,尚书大人第一时间就拨下了修缮堤坝的银子。虽说到后来还是发生了水祸,但水火无情,本就如此,咱们也是莫可奈何,但还是又拨下了赈济的银粮,这件事虽然不是我亲自经手办的,但我也记得清楚,这里面又有什么会被弹劾的?” 吕顺德——还有那些被弹劾的众户部官员——此时皆是露出了心虚的神色,然而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们却也不敢再隐瞒什么了。 只听吕顺德犹犹豫豫的解释道:“蒋大人你有所不知,是这么回事,当时来催银子的地方官员,颇是无礼,说什么汛情危机,要支取全额银子,稍有不顺,就大骂咱们户部与工部上下皆是贪官,我和几位同僚就打算刁难一下他们,虽然还是给他们拨了银子,但时间却延迟了几天,银子数量也只给了八成不到……而少傅张诚与御史刘诠安,或是觉得如此才造成了淮河沿岸五州十一县的水灾,就在早朝上弹劾了我们。” 说到这里,吕顺德却是面露疑惑,又说道:“不过,这件事我们做的很干净,账目上绝对没问题,而地方衙门为了能拿到接下来的赈济银子,已是不敢再得罪咱们户部,也认了栽,并在账目上签了字,本不可能留下把柄,却也不知那少傅张诚与御史刘诠安二人,是怎么得到了消息与证据!” ………… 消息与证据,自然是由蒋谦查到并交给赵俊臣的! 不过,关于这一点,蒋谦自然不会说出来。 而且,看吕顺德到了现在这般地步还不知悔改,只是在疑惑怎么泄露了消息与罪证,蒋谦不由心中冷笑。 事实上,吕顺德的这番解释,遮掩了许多关键的地方。 在从前,户部往其他衙门拨银子,尤其是河工、赈济这些大项目上,从不会足额拨下,而是截留其中一部分,供户部上下官员一同贪墨! 当然,这不仅仅是户部的问题,大明朝已是建立了近四百年时间,正所谓“树老必朽,朽必生蛀”,这般截留如今已是成为了官场上的潜规则,户部截留了一部分后,银子到了府、到了州、到了县,各级的地方衙门也同样会截留一部分贪墨,到了最后,真正用来办实事的银子,已是只剩下很少一部分了。 不过,自从赵俊臣担任户部尚书后,就已是明令户部上下官员,今后地方衙门所需的银粮,皆要足额拨放!与此同时,为了平息户部官员的不满,弥补户部官员的损失,赵俊臣又给了户部众官员许多其他方面的好处。 然而,整天面对着大笔的银子进出,依然还有许多贪得无厌的户部官员在暗中刁难地方、收取回扣!尤其是工部尚书左兰山投靠了赵俊臣之后,工部、户部两大衙门近乎一体之后,因为不用再担心账目上的问题,所以这些人也愈加的肆无忌惮了。 像是去年的淮河水灾,其实就是户部与工部的一些官员,联手向地方衙门索要回扣,然而因为索要的回扣太多,与地方衙门发生了争执,最终却耽误了地方衙门修缮堤坝,并造成了淮河水灾! 古今中外,官场之上,像这种为了一己之私而耽误天下百姓的事情,从来不缺。 ………… 心中这般想着,但蒋谦的表情却突然严厉了起来,问道:“这么说,这件事是你们欺上瞒下、擅自行事的?尚书大人他至始至终都不知道消息?” 听到蒋谦的质问,吕顺德等参与此事的户部官员,神情愈加的慌乱了,而没有参与此事的户部官员,也如同蒋谦一般表情变得严厉起来——欺上瞒下、擅自行事,虽然大家都在这么做,但又都讨厌身边人这么做,尤其是会连累到自己的时候! “尚、尚书大人他……确实不知道此事,但我们得到好处后,也不敢独享,年前送给尚书大人的例银,我们刻意增了一倍!”吕顺德慌忙解释道。 蒋谦突然叹息一声,说道:“既然如此,在今天的早朝上,尚书大人在不知详情、又措不及防之下,恐怕是保不住你们了,说不定连尚书大人他自己,都会被陛下责怪!” “那……那该怎么办?” 不仅是吕顺德,所有参与到这件事情的户部官员,皆是如此问道。 “该怎么办?”蒋谦显示了自己雷厉风行的一面,厉声说道:“事情到了这一步,恐怕三法司很快就要来咱们户部抓人了!你们所有犯事的人都给我记住,到了三法司之后,关于淮河水灾的事情,你们可以认罪,也可以死顶!但除此之外,即使三法司再怎么逼问你们,也绝不可以说出咱们户部的其他事情!尤其是不可以牵连到尚书大人!” 这就是蒋谦的另一个任务了,警告所有被弹劾的户部官员,被抓之后绝不可多嘴,也绝不可牵连到其他人! 而吕顺德等人在听到警告后,大都眼神游离,不敢与蒋谦直视——显然他们或多或少都产生了被抓之后出卖其他人以戴罪立功的想法。 看到吕顺德等人的表情,蒋谦冷笑道:“你们要想清楚,你们这次的罪行虽然不小,但也就是贬官流放的惩处,只要有尚书大人在陛下面前说情,你们也罪不至死!若是存了戴罪立功、出卖同僚的心思,却要先想明白了,你们所知道的那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你们自己也都有参与,即使把那些事情都说了出去,立的功再多也抵不上犯的罪!到时候说不定本只是贬官流放的惩处,最终却变成了抄家问斩!” 顿了顿后,蒋谦又说道:“更何况,若只是你们陷进去了,还有尚书大人、还有我与众同僚,日后可以帮着照拂你们,并为你们照看家人,但若是你们因为犯了这么点事就把大家都牵连进来,说不定有哪位同僚心中不满,就会在被抓之前拿你们的家人泄愤,这些利弊关系,你们可都要先考虑清楚了!” 贪得无厌的人,也往往都是自私自利的人。 所以,为了防止这些人最终把整个户部都牵连进来,赵俊臣也必须要派蒋谦在这里提点警告他们一下。 但这种人其实也最容易控制,只要把利弊关系向他们分析明白,以他们自私自利的性格,自然会紧守对他们最有利的选择! 眼见在自己的提点警告之下,所有被弹劾的户部官员皆是神色变化不定,蒋谦笑了笑后,又说道:“当然,我也知道,各位大人平日里舒坦日子过惯了,一旦被三法司抓去,恐怕别说是用刑了,哪怕只是把刑具摆出来吓唬一下,各位大人的嘴巴,或许就不敢再严实了,我这里倒是想到了一个办法,不仅可以让各位免去用刑之灾,若是运气好,说不定最后还能为各位免去罪行,各位可愿意听听?” ……… 恩,第二更!(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三十四章.“两败俱伤”(下). …… 且不说户部衙门此时所发生的种种,让我们把目光再转回到太和殿的早朝上。 “众位爱卿,对于张少傅与刘御史两位所弹劾之事,你们怎么看?” 听到德庆皇帝的询问后,黄有容一派的官员,自以为形势一片大好,自然不会放过这次“痛打落水狗”的机会! 礼部尚书林维抢先一步出列,扬声禀报道:“陛下,此事涉及深远,影响重大,不可轻视!臣以为应当立即派遣三法司的官员去工、户两部严审、严查!并且,臣以为兹事体大,但涉及的却大都只是区区四五品官员,然而犯案规模如此之大,不可能只是这些下层官员在私底下联合行事,在他们的背后,必然有朝廷大员撑腰做主,臣认为需要从这条线追查下去!以做到惩恶务尽!” 说话之间,林维还有意无意的看了一旁的赵俊臣几眼,意思很明显,户部与工部的官员如此胆大作案,背后正是赵俊臣的主使! 陈东祥交给黄有容的那份名单与罪证,自然不会涉及到赵俊臣本人,然而黄有容等人却也清楚,若只是清理掉赵俊臣门下的一些小鱼小虾,怕也根本无法伤及赵俊臣的元气与根本。 所以,从一开始,黄有容等人就打算借着这次机会牵扯上赵俊臣!即使不能借机整垮赵俊臣,也要让赵俊臣招惹上一身腥臊! 林维的话声刚刚落下,大学士霍正源亦是出列,禀报道:“启禀陛下,臣以为,如今户部与工部出现了如此大规模的官员集体贪污受贿的情况,户部尚书赵俊臣与工部尚书左兰山两位大人,也同样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请陛下下旨,追究他们二人失职失责、用人不当、御下不严之罪,以正视听!否则,这件事若是传了出去,怕是朝野官民皆是会心生不服!” 说完,霍正源还转头向赵俊臣与左兰山二人示好一笑,说道:“两位尚书大人,我并非刻意针对二位,此时所言,只是一心为朝廷声誉考虑,还望两位尚书大人勿要见怪!” 这就是霍正源,即使在黄有容的指派下,今天早朝上必须要出列发言,并弹劾赵俊臣与左兰山,但也会做人留一线,绝不会把赵俊臣与左兰山二人得罪到底! 正如赵俊臣所调查到的情报,这个霍正源虽然是黄有容的“智胆”,但为人实在太过“聪明”了。 而随着少傅张诚、礼部尚书林维、文华殿大学士霍正源这三位“黄党”的核心人员接连出列表态,太和殿内一众黄有容的门生党羽们、以及一部分朝中清流,亦是一个赶一个的出列发言,无不是在弹劾礼部、工部两大衙门,并将矛头最终指向了赵俊臣! “陛下,臣以为林尚书与霍大学士之言,皆是有理,臣附议!” “陛下,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臣以为,必须要严查吏部、工部两大衙门,如若这两大衙门当真是藏污纳垢之地,应该大力清洗整顿!” “陛下,臣也认同几位大人的观点,户部、工部如今糜烂,然而其职能又至关重要,赵俊臣赵尚书与左兰山左尚书两位大人,都有不可推卸之罪责!” “陛下,臣也附议……” ………… 一时间,在众人的声讨与指责之下,赵俊臣一党,好似已经岌岌可危。 而赵俊臣的门下官员,虽然有心出列发言反对,然而一来少傅张诚与御史刘诠安的弹劾罪证确凿,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反驳;二来也是看赵俊臣尚在沉默之中,在不知道赵俊臣的具体态度之下,也不便抢先表态。 不过,太和殿内,也并非是所有人都在落井下石,赵俊臣一派的暂且隐忍不说,沈常茂一派因为前段时间与黄有容一派争夺南巡期间留京辅政的差事并最终失败,心中尚存着怨气,却也没有帮着黄有容一派对付赵俊臣。至于首辅周尚景一派,在周尚景没有表态的情况下,亦是一如既往的低调、不偏不倚。 甚至于,不少殿内的中立官员,如今也大都沉默,并没有出列表态!这些中立官员在朝中没有靠山却也能身居高位,自然一个个都是人精,在见识了赵俊臣一派在前段时间的党争之中的强势表现之后,也是明白“赵党”如今的权势之强盛,亦不认为黄有容一派的这次反击可以真正伤及赵俊臣的根本,所以自然不敢在这个时候轻易的得罪赵俊臣! 所以,如今在太和殿内,虽然看似热闹非凡,但大部分官员却皆是沉默不语,赵俊臣在众人的指责与弹劾之下,形势也远远不如看上去那般好似大厦将倾的危急。 ………… 而面对众“黄党”官员以及清流们对赵俊臣以及左兰山的指责,德庆皇帝却并没有表态——正如赵俊臣所预计的那样,德庆皇帝现在还有用得上赵俊臣的地方,所以绝不会让赵俊臣轻易倒台! 只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德庆皇帝也不好表现出庇护赵俊臣的态度,所以在看了赵俊臣一眼后,缓缓说道:“哦?众位爱卿都这么认为?几位阁老又怎么看?” 此时,几位阁老已是一一传阅了御史刘诠安的弹劾折子,其中除了黄有容早已是心中有数之外,其他几位阁老看到折子里的确凿罪证,亦皆是明白,被弹劾的那些户部与工部官员,这次怕是在劫难逃了。 于是,周尚景当先出列,禀报道:“陛下,老臣以为,兹事体大,若是折子里所列举的诸般证据皆是真的,那么涉案的工部、户部两大衙门里的官员,确是应当严查。”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是说了和没说一样,至于是否应该追究赵俊臣与左兰山这两位尚书的罪行责任,周尚景更是提也没提。 “老臣与首辅大人的想法一致。臣附议!”沈常茂犹豫了一下后,出列表态,却也是和周尚景一个意思,对黄有容和赵俊臣都不得罪。 新晋阁老程远道,身为太子党人,却也是和太子朱和堉一般嫉恶如仇,看到周尚景和沈常茂这般和稀泥,花白的眉头一扬,出列道:“陛下,国有法度,自当遵从,老臣以为,当务之急,首先,是派三法司去户部与工部两个衙门捉拿犯案官员,并审问他们的背后是否有朝中大员指使!其次,则是追究赵俊臣、左兰山二人的失察失职之罪!最后,则是整顿工部、户部两大衙门,防止这种事情再次发生!” 出于嫉恶如仇的心性,程远道作为太子党人,却是少有的和黄有容一派立场相同了。 而直到最后,黄有容才终于出列发言。 而在此之前,黄有容一直在欣赏着赵俊臣“变幻不定”的表情,只觉得自己这些日子的恶气,如今总算是出了——只见黄有容出列后,笑眯眯的说道:“陛下,老臣听闻,民间有俗语,曰‘上梁不正下梁歪’,老臣又听说,一筐好鸡蛋当中,可能会出现一两颗烂鸡蛋,然而一筐烂鸡蛋当中,却绝不可能有好鸡蛋存在。如今,户部与工部两大衙门,下梁已经是歪了,又出现了一大堆的烂鸡蛋……” 说到这里,黄有容不怀好意的看了赵俊臣一眼后,继续说道:“所以,老臣以为,不仅需要追究赵俊臣及左兰山二人失职失察、用人不当之罪!亦要派三法司严查这二位尚书是否也参与到了此事当中!依老臣来看,一些区区的郎中、员外郎,不过五六品的官阶,怕是没那么大的胆子做出这种事情!此外,也正如老臣之前所说,一筐烂鸡蛋里,绝不可能出现好鸡蛋,如今户部工部出现了这么多烂鸡蛋,恐怕两大衙门早已经糜烂不堪,其他的两部官员,即使没有涉及此案,怕也是知情不报、狼狈为奸!所以老臣赞同程阁老的意见,整顿清洗户、工两部,相关官员能换则换!否则,怕是整个朝廷,无数衙门,最终都会变成烂鸡蛋,到了那个时候,咱们大明江山,怕也会因此而糜烂了!” 听了黄有容以及程远道的态度,德庆皇帝依旧是不可置否,却又问道:“赵俊臣、左兰山,如今事情出在你们两人所负责的衙门里,亦有官员认为需要追究你们的失职失察之罪,更有大臣认为需要整顿户、工二部,你们是这两个衙门的尚书,朕也不能不给你们辩白的机会,说说你们的看法吧。” 德庆皇帝口中虽然说的是“赵俊臣与左兰山”二人,但实际上眼睛却只盯着赵俊臣一人。 因为德庆皇帝明白,左兰山与赵俊臣虽然同样是朝廷二品尚书,但自从投靠了赵俊臣之后,却早已经以赵俊臣为首是瞻了。 所以,左兰山的态度,就是赵俊臣的态度,只要赵俊臣表态了,左兰山的想法也就不需要考虑了。 而朝中百官的想法,也和德庆皇帝相似,在听到德庆皇帝的询问后,皆是略过了神色忐忑并不断望向赵俊臣的左兰山,直接把目光注视在赵俊臣身上。 于是,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赵俊臣缓缓出列了。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三十五章 .对质. …… 在百官的瞩目之下,缓步出列之间,赵俊臣的眉头微皱,似乎正在思索对策。 其实,在这个时候,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又应该做些什么,赵俊臣早在制定计划的时候,就都已经设想好了。 但为了避免百官的怀疑,赵俊臣还是要装作一副“措不及防”、“苦思对策”的样子。 赵俊臣明白,如今在黄有容一党的弹劾下,户部与工部这两大衙门,竟是一口气损失了一十九名官员,且全都是赵俊臣的“亲信”,虽然这是赵俊臣亲手推动的计划,然而赵俊臣的朋党们在不知真相的情况下,只会以为黄有容的反击凌厉、势大难敌,如今必然是士气衰落、惶惶不安! 所以,在这个时候,赵俊臣不仅需要为自己与左兰山摘脱罪名,更还要态度强硬,唯有如此才能表现出他庇护门下官员的决心,也唯有如此才能稳定人心与士气! …… 于是,在出列站定之后,赵俊臣的神色之间,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与淡定,似乎已经想到了应对之策! 而看到赵俊臣的淡定神色,好似胸有成竹,赵俊臣的一众朋党们,也皆是露出了欢喜之色,显然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与了解,他们对于赵俊臣的急智与手段已是深具信心。 “陛下,臣确实有话说!”赵俊臣的声音平静,缓缓说道:“国有律法,自当遵从!程远道程阁老的这句话,臣也认同!然而,据臣所知,依我大明律法,一名官员究竟有罪没罪,不在于有没有御史弹劾,也不在于有没有确凿罪证,而在于三法司的最终审判!如今,工、户两部官员,虽是被张少傅、刘御史两位大人弹劾,两位大人也列出了一些罪证,然而三法司毕竟还没有审问审判,也就是说事情还没有得到具体结论,怎么有些大人已经迫不及待的对我工、户两部喊打喊杀了?!难不成,今后只要收罗一些不知真假的消息,然后在早朝上抛出来,也无需三法司审问,事情就可以下定论了?咱们大明朝应该没这种规矩!” 说到这里,赵俊臣环视之间,在那些主张“整顿工、户两部”的官员脸上略有停留,眼神之中满是威严凌厉,让许多官员皆是下意识的眼神躲避,不敢与赵俊臣直视!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说道:“更何况,即使在三法司宣判之后,被弹劾的工、户两部的官员们确实有罪,那也只是个例罢了,若仅仅因为这个原因,就要对工部户部两大衙门清洗整顿,是否过犹不及?户部掌管天下钱粮、工部掌管水土工程,皆是朝廷的紧要衙门,一旦清洗整顿,让两大衙门无法运转,因此而引起的动荡,因此而耽误的朝务,又应该由谁来负责?!” 眼见赵俊臣一发言,就已是巧舌如簧,镇住了气势,黄有容不得不出列与赵俊臣打擂台。 只见黄有容冷哼一声,出列道:“赵大人!你这是强词夺理!官员有罪,自然应该问罪!衙门糜烂,也自然应当清洗整顿,并追求衙门首脑的责任!难不成就因为户部与工部两大衙门职能紧要,所以就任由它们糜烂下去?若是如此,畏首畏尾之下,我大明江山的吏治还要不要管理?!我看你这是做贼心虚!庇护朋党!为自己摘脱责任!” 面对黄有容的质问,赵俊臣却是寸步不让,亦是冷哼道:“我看黄阁老你才是强词夺理!是,若是张少傅与刘御史弹劾为真,那工部户部确实是出了一些贪官,但毕竟只是少数,黄阁老你凭什么说工部户部糜烂?难不成只要衙门里出了几个贪官,就代表这个衙门糜烂?!若是如此,前年甘陕连续被查了五名官员贪污受贿,是不是说要把甘陕两省自布政使以下全部贬官为民?!去年,三省秋闱舞弊案,多大的事情?怎么不见黄阁老你主张整顿礼部?今年,南巡筹备舞弊案,涉及了多少地方衙门?连都察院也出了过错,是不是说明我大明朝堂全都糜烂,自你黄阁老以下,所有在位官员全部需要撤换?!” 听赵俊臣这么说,黄有容一时之间亦是不由语塞。 黄有容是陕西人,甘陕二省就是他在地方上的大本营,事实上前年甘陕二地连续出了五位贪官,也是黄有容一手推动的,只是借“贪官”之名排挤掉一些不服从他的异己罢了! 而礼部,自从詹善常被调到户部之后,目前自尚书林维之下,更大都是黄有容的人,也同样是黄有容在朝中的地盘! 至于今年的“南巡筹备舞弊案”,因为牵连太广,自然也涉及了不少黄有容的势力! 赵俊臣的态度很明确,若是因为工部、户部出了一些贪官,就要整顿清洗这两大衙门,那么前年的甘陕舞弊案、去年的三省秋闱舞弊案、以及今年的南巡筹备舞弊案,就都要一视同仁! 到了那个时候,看是你黄有容吃亏还是我赵俊臣吃亏!大不了和你同归于尽! 赵俊臣自然不愿意与黄有容同归于尽,但黄有容更不愿意,所以面对赵俊臣的质问,却是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而赵俊臣这般强硬的态度、激烈的反弹,无不表示了赵俊臣要庇护朋党的决心,亦是让正在惶惶不安的“赵党”官员们暗暗叫好! ~~~~~~~~~~~~~~~~~~~~~~~~~~~~~~~~~~~~~~~~ 赵俊臣看黄有容一时语塞,自然是连胜追击,继续说道:“正所谓人心叵测,官场上更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在列的各位大人,本官想问,你们谁敢保证,自己的衙门里面全是清官没一个贪官?若是不敢保证,是不是今后只要某个衙门里出了几个贪官污吏,就代表这个衙门糜烂,就要清洗整顿该衙门?若是如此,百官们日夜担心自己受到牵连,众衙门时不时就会受到整顿,我们这些官员、朝廷的这些衙门,还要不要办事了?还能不能办事了?!” 冷笑一声后,赵俊臣又说道:“若是各位大人都不愿意这种情况出现在自己的衙门,又凭什么拿这个标准要求工部、户部两大衙门?严于律人、宽裕律己吗?这可不是古圣人所提倡的品德!” 说了这么多之后,赵俊臣终于转身面对德庆皇帝,扬声道:“陛下,臣的这些言论,并非是为自己摘脱责任,也并非是做贼心虚,更并非是庇护所谓‘朋党’,实是一心为朝廷考虑!陛下您虽然圣明无比,但如今毕竟是人心不古,朝廷里虽然大都是忠心为国的清官,但总是免不了混杂几个贪官,若是某个衙门里出了些贪官就要进行清洗整顿,那只会让百官不安,让百姓不安,让天下不安!” 见德庆皇帝轻轻点头,赵俊臣又说道:“臣的意思,工部与户部的一些官员,既然被弹劾了,又有一些罪证存在,那派三法司去查就是,到时候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一切自有朝廷律法!然而切不可过犹不及,更不可牵连过广,否则百姓看在眼中,以为朝廷遍布贪官、藏污纳垢,反而会让朝廷的声誉受损!所以,依臣看来,这件事情只要点到为止即可!” 黄有容抓住机会,终于再次发起攻击,冷笑道:“点到为止?赵大人这句话倒是说得轻巧,若是经过三法司查证后,那些被弹劾的两部官员确实有罪,甚至他们的罪行还牵扯到了赵大人,又该如何说?” 赵俊臣看了黄有容一眼,再次向德庆皇帝禀报道:“陛下,若是经三法司查证,被弹劾的户部官员确实有罪,臣自领失职失察、用人不当之罪!若是在三法司的查证之下,他们的罪行与臣有关,那么臣不仅与他们同罪,更是罪加一等,绝不请恕!” 另一边,见赵俊臣已是表态完毕,工部尚书左兰山犹豫片刻后,亦是出列道:“陛下,臣与赵尚书也是同样的意思!” 而看到赵俊臣与左兰山的接连表态后,黄有容不由大喜! 虽然在与赵俊臣的对质之间,一时语塞而失了面子,又在赵俊臣的强词夺理之下,没能实现清洗整顿工部、户部两大衙门的目标,但有了赵俊臣的这句保证,那么一切都无所谓了! “失职失察”、“用人不当”,这种罪名可大可小,一切只看德庆皇帝的心情,大则贬官为民,从此失势;小则罚俸责骂,不痒不痛! 然而以目前德庆皇帝对赵俊臣的宠信程度来看,最终的结果自然是罚俸一年、并怪责几句了事! 但黄有容看重的却是赵俊臣后面的那几句保证! 依黄有容看来,那些被弹劾的两部官员,接下来一旦入了三法司,在审问用刑之下,逼他们把所有的罪行都交代出来,不怕不会牵连到赵俊臣! 到时候,再有了这番保证,看你赵俊臣如何辩白! 于是,黄有容一时间已是顾不得继续纠缠,也不再提及整顿工部户部的事情,却转身向德庆皇帝禀报道:“陛下,无论如何,张少傅与刘御史所弹劾之事,非同小可,臣以为应该立即派三法司会审!其中,刘诠安刘御史是弹劾之人,手中掌握了大量罪证,又一向处事公正,而刑部侍郎闫鹏飞则是精明干练,精于审问断案之道,皆是审官的不二人选,还望陛下明鉴!” …… 恩,第一更,凌晨前后还有一个大章节!(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三十六章 .杀鸡儆猴. …… “传朕的旨意,户部与工部之涉案官员,即刻收押问审,由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三法司一同查案!命大理寺少卿秦怀远、刑部侍郎闫鹏飞、督察御史刘诠安三人为此案主审官,务必于殿试之前,查清案情,钦此!” ………… 态度与立场可以有偏向,但行事与决定却必须要公平、公正! 以上这一句话,对德庆皇帝而言,不仅是帝王所需的基本素质,更是帝王建立威信的前提条件。 如果说,官场上的争斗是一场游戏,那么德庆皇帝就是制定游戏规则的人,并通过游戏规则获得了最大的好处,所以德庆皇帝绝不能自己首先破坏规则! 具体到如今的情况,就是德庆皇帝对于黄有容与赵俊臣之间的这场党争,态度可以偏向于赵俊臣,并且可以在大多数人都能接受的范围内,做出对赵俊臣最为有利的决定。然而在两人相争的过程中,德庆皇帝却绝不能偏帮偏听,一切都只能按照规矩、规则办事! 所以,在听到黄有容的请求后,出于这样的考虑,德庆皇帝虽然并不希望赵俊臣倒台,但还是决定由三法司联合会审户部与工部的涉案官员。 至于主审官的位置,因为并没有其他派系争取,又在黄有容的据理力争之下,最终还是落在了御史刘诠安与刑部侍郎闫鹏飞的身上! 就这样,随着德庆皇帝的这一道旨意,这一天的早朝,在看似黄有容一派重新占据上风的情况下,终于落下了帷幕。 ………… 却说下了早朝之后,太和殿内,百官散去。 黄有容及其一众朋党们,自觉扳回一城,在离开太和殿的时候,自然是得意洋洋。 而赵俊臣的朋党们,则皆是为接下来的三司会审而忧心不已,担心随着会审的进展,会牵连越来越广,并最终牵连到自己身上,却不急着离开太和殿,只是纷纷围到赵俊臣的身边询问对策。 “赵大人,您看事到如今咱们应该怎么办?” “是啊,赵大人,淮河水灾的事情虽然与咱们这些人无关,但如今三个主审官,有两个是黄有容的人,另一位大理寺少卿秦怀远也是个唯唯诺诺的软骨头,下官实在担心,随着三司会审的进展,那些被抓去的官员嘴巴不牢,最终会牵扯出来别的事情!到那个时候,麻烦可就大了!” “赵大人,那个刑部侍郎闫鹏飞可是一个狠人,其他人不敢向朝廷官员用刑,但那个闫鹏飞仗着有黄有容的庇护,行事肆无忌惮,却从不在意这些!而被抓去的那些人又如何能承受住严刑拷打?恐怕到时候流水的刑具上来,闫鹏飞问他们什么,他们就会答什么了!下官就担心到了那时候,闫鹏飞所问之事,绝不仅仅只是淮河水灾的案子!” “是啊,赵大人,那抓去的那些官员,虽然大都品级不高,但咱们有许多事情都是由他们经手去办的,若是被问了出来,恐怕连咱们这些人都会有麻烦,所以,赵大人,您在这个时候一定要想想办法啊!” “赵大人……” 被众朋党围在中间,纷纷扰扰之中,赵俊臣的表情虽然严肃,但神色却依旧镇定,面对七口八舌的询问,只是双手轻压,示意众官员安静。 等到众官员终于安静了下来,赵俊臣缓声说道:“各位同僚、各位大人,事情还不到最危急的时候,大家不必如此担心,若是咱们这些人乱了手脚,最终只会让黄有容他们得利。各位切记,愈是到了紧要关头,咱们这些人就愈要冷静应对,如此才能化险为夷,立于不败之地!” 此时,赵俊臣的声音平缓,蕴含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而随着赵俊臣的这句话,众官员的心情也终于稍稍镇定了一些。 顿了顿后,赵俊臣微微一笑,示意众官员安心,又说道:“如今的情况,确实有些麻烦,但也是黄有容他们最后的手段了,只要咱们能挺过去,就能得到最终的胜利。今天措不及防之下,咱们确实吃了一些亏,但终究没有伤及元气根本,而且看明白了黄有容的手段之后,我已是有了应对之策,不出三日,必然会让各位看到结果!所以,各位无需担心什么,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好了。” 说话间,赵俊臣伸手一抬,指向了太和殿外,示意众官员随着自己边走边说。 “正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有时候,利与弊是可以相互转化的。争斗之间,咱们后退一步,并非就是坏事,因为这样才可以更有力的挥出拳头!”缓步前行间,赵俊臣悠悠说道。 听到赵俊臣的这一番话,众官员皆是若有所思,虽然他们想不明白赵俊臣的究竟是有了怎样的对策,但也能看出来赵俊臣如今已是成竹在胸,不由愈加的心安,并对于赵俊臣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找到对策而钦佩不已,只觉得自己跟对了人。 而赵俊臣话锋一转,却又说道:“不过,这一次,却也给了我们一个教训,各位回衙门后,记得管束一下各自的门下官员,尤其是那些平日里贪得无厌、做事肆无忌惮的官员,总不能由任由他们为所欲为,否则只会像今日这般牵累所有人。虽说‘千里为官只为财’,然而万事总有度,过了度总归不好,细水长流总好过涸泽而渔。大家到了这个位置,捞银子有无数种办法,但捞的太明显、捞的天怨人怒、捞的万夫所指,那捞的银子再多,最后也没命去花了,各位想想,是不是这么一个道理?” 对于赵俊臣所说的这些道理,经过了今日的惊吓之后,众朋党们皆是有了一些认同与感慨,于是纷纷点头答应。 就这样,借着黄有容的这次反击,赵俊臣对于自己派系的思想改造,也终于迈出了第一步! ~~~~~~~~~~~~~~~~~~~~~~~~~~~~~~~~~~~~~~~ 三法司在黄有容的全力支持之下,办事效率极快。 等赵俊臣回到了户部衙门,那些被弹劾的户部官员,已是被三法司的官员抓走了。 原本热闹忙碌的户部衙门,因为一口气被抓走了超过五分之一的主要官员,大家心有戚戚之下,却是显得冷清了许多。 而赵俊臣走入户部衙门之后,面对迎接他的一众户部官员,却只是冷着脸说了一句话。 “所有人,都到户部的办公大堂!本官有话跟你们讲!” 说完之后,赵俊臣就冷着脸当先向着户部衙门办公大堂走去。 而户部众官员看到赵俊臣这般模样,皆是心惊胆战,心中大约明白了什么,不敢多问,都只是连忙跟上。 赵俊臣面对朝堂上的那些朋党,因为大家都是朝廷重臣,最低也是三四品大员,所以赵俊臣只是借着黄有容的这次反击,在他们心有触动之际,温言细语的讲道理说服。 然而,面对户部的这些下层官员,赵俊臣改造他们的手段,却会粗暴许多。 接下来,等待众户部官员的,将是一场狂风暴雨! ………… “今天在早朝上发生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吧?” 等到众户部官员聚到办公大堂后,赵俊臣坐在主位上,冷声问道。 然而,看到赵俊臣态度不对,众户部官员皆是不敢答话。 最终,还是蒋谦担心赵俊臣尴尬,出列道:“回大人,我们都已经听说了,是吕顺德等人因为去年淮河水灾的事情,在早朝上被少傅张诚、御史刘诠安二人弹劾。陛下已是下旨由三法司会审,在尚书大人您回来之前,吕顺德等人已是被三法司的官员带走了。” 赵俊臣冷笑道:“你们剩下的这些人,对此心中有何想法?” 依然是蒋谦,中规中矩的答道:“大人,吕顺德等人瞒着大人您与众同僚,私自妄为不知收敛,接下来恐怕谁也保不住他们了,却也是他们咎由自取,不仅让户部蒙羞,还为尚书大人您带来了麻烦,说他们活该也不过分!” “啪!” 清脆的碎裂声响起,却是赵俊臣突然摔了手边的杯盏! “本官想听的,不是这些!”赵俊臣声音满是怒气:“你们这些人,难道没觉得兔死狐悲物伤其类?难道你们真觉得这次淮河水灾的事情,与你们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们这些目光短浅的白痴!再这样下去!本官迟早要被你们拖着一起完蛋!” 赵俊臣平日里总是一副淡然模样,如今这般怒气冲冲,却还是众户部官员第一次见到,但也正因为如此,众户部官员更加不敢说话了,只是垂着头听训。 “你们这些人,别以为本官不知道你们平日里的所作所为!你!胡有道!去年户部拨发给江西的修路银子,你自己说说你私下截留了几成?!还有你,王庸唯!上个月你把聊城粮库里的粮食,转手倒卖了多少!?再有你,张三省!你自己说说,今年户部发放的铜钱,重量可对?还有你!胡灵华!你!邱恒!你!钱子城!你们这些人瞒着我做的这些事情,以为本官真的不知道吗!?” 随着赵俊臣一一点名,每个被赵俊臣点到名字的户部官员,皆是身体一颤,然后连忙跪下埋首请罪,包括蒋谦也是一样。 甚至于,蒋谦心中受到的震撼,还要比其他人更大。 因为,其他官员的罪行,都是蒋谦查到并告诉赵俊臣的,今日的种种,本也是蒋谦与赵俊臣合力演的一出戏。 然而,赵俊臣在点到蒋谦名字的时候,所列举的罪行,却是蒋谦自以为赵俊臣绝不会知道的事情!但没想到赵俊臣竟早已是心知肚明!显然,赵俊臣在户部,绝不仅仅只有蒋谦一个眼线与暗棋! 如今,蒋谦的罪行混在户部众官员之中,并不显眼,但也是赵俊臣对蒋谦的暗中敲打。 最终,没过多久,在赵俊臣的一一点名下,户部的办公大堂中,已是再没有一个站着的官员。 而看到众官员跪下请罪,赵俊臣的怒火却没有丝毫的停歇,反而愈加的高涨了。 “你们这些人,真以为本官是糊涂的?告诉你们,你们瞒着我做的那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本官全都知道!只是念在你们这些年为我忠心办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忍心断你们的财路,所以不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暗中帮着你们擦屁股!否则以你们的肆无忌惮,恐怕早已经弹劾无数了!而你们这些只知道敛财却不知道收敛的糊涂蛋,更早已经像今日的吕顺德他们一样了!” 赵俊臣如今虽然怒气勃发,并不断的责骂众户部官员,但听到赵俊臣的这些话后,众官员吃惊之余,却无不对赵俊臣心生感激,皆是没想到赵俊臣在暗中竟是为他们做了这么多。 而赵俊臣则继续怒道:“然而,本官费心费力、辛辛苦苦的暗中照拂你们,而你们,却只知道敛财,从不知收敛!也从不让本官省心!结果呢!?淮河水灾的事情,本官没发现,也没能帮他们擦屁股,现在事发了!不仅吕顺德他们,连本官!连整个户部衙门,接下来都有麻烦!你们说,本官怎么办?吕顺德那些人,本官救不救?又怎么救?将来轮到你们的时候,本官又要怎么救?” “别以为吕顺德他们欺上瞒下肆意妄为,你们比吕顺德他们好不了多少!只不过吕顺德他们的事情暴露了,而你们的事情则被本官遮掩了下来!但本官告诉你们,你们在这么肆无忌惮下去,下场只会与吕顺德一样!本官不是你们的下人!不可能一直给你们擦屁股!如今,吕顺德他们罪证确凿,本官救不了他们,等轮到你们的时候,本官也救不了你们!到时候,你们即使聚敛了百万钱财,除了累人累己,又有什么用!?” 说到这里,赵俊臣声音变得冰冷无比:“本官早就向你们提醒过,户部虽然掌管天下钱粮,但你们也不能肆意妄为,万事有度,过了度则只会累人累己!为了让你们收敛一些,本官还给了你们许多其他好处!你们说,本官至始至终可有亏待过你们?每年分派的钱财可有缺过?还是你们出事的时候没为你们做主?但你们又是如何对本官的?!哈!不仅把本官的话当做耳旁风,还处处欺瞒着本官,只把本官当成了傻子! 如今本官也看出来了,本官从前对你们是太过宽容忍让了!今天本官把话放在这儿!今后如果还有人敢像吕顺德他们一般,不仅做事肆无忌惮,更还欺上瞒下私自行事,那不用本官在朝中的政敌动手!为了防止你们牵连本官、牵连整个户部!本官第一个就不放过你们! 你们好好想想,你们可缺那点银子?你们如今积攒的银子,难道还不够花?还是本官交给你们的其他好处少了?若再是不知收敛,就不要怪本官翻脸不认人了!到时候,本官让你们有命捞钱没命花!” 说完之后,赵俊臣冷哼一声,站起身来,甩袖而去! ~~~~~~~~~~~~~~~~~~~~~~~~~~~~~~~~~~~~~~~~~ 半个时辰之后,赵俊臣的办公房间之中,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吧。”赵俊臣靠坐在椅背上,微闭着双眼,缓缓说道。 然后,蒋谦推门而入。 “怎么,你是来看我怒气歇了没?”看到是蒋谦,赵俊臣微笑道,却再也不见刚才怒不可赦的模样。 蒋谦小心翼翼的说道:“是,众位同僚担心大人您气坏了身子,又知道下官平日里与大人亲近些,所以就推举下官来看望大人。” 说着,蒋谦有些胆战心惊的看了赵俊臣一眼后,问道:“大人您现在不生气了?” 赵俊臣挥手笑道:“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不过是为了敲打敲打他们,所以演了一场戏罢了,他们的那些事,我早就知道,今天吕顺德的那些事,更是我一手推动的,即使再怎么恶劣,心中早有预料的情况下,又怎会生气?” 赵俊臣虽然这么说,但因为被赵俊臣暗中敲打了一下,蒋谦却不敢真信,只是不住点头道:“大人您不生气就好。” 赵俊臣也是点了点头,问道:“刚才被我骂了一顿后,他们那些人都怎么说?可有什么想法?” 蒋谦连忙说道:“回大人,被大人您点醒后,户部众同僚讨论了一下,也是觉得大家从前的所作所为太不应该,拿着大人您的好处,受到大人您的庇护,还私下欺瞒着大人办事,实在不该!更何况,如今大家因为大人而得到的好处与银钱,已经不少了,更没必要再到处敛财,最终却害人害己。众同僚这次推我来见大人,就是想向大人您表决心,今后绝对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做了。” 赵俊臣摇头叹息道:“我就怕他们的这般决心,根本坚持不了多长时间啊,每天面对户部来往的大笔银子,他们不贪墨一些,恐怕都会心中不舒服,没过多久就会故态重生了。到了那个时候,我恐怕又要想办法整顿一番!哎!其实这些人对我忠心耿耿,平时也用心办事,若只是小打小闹,我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没看见,奈何总有些人太过肆无忌惮。所以,我也只好借黄有容的手,杀了吕顺德那些鸡,然后吓唬一下剩余的猴,否则再这么下去,迟早会让所有人都受到牵连,只希望他们能明白我的苦心就好!” 蒋谦的态度愈加的恭顺,说道:“大人是为了大家好,为众同僚苦心思虑至此,若是众同僚依旧不明白,那么不用大人出手,下官第一个不放过。” ………… 而就在赵俊臣与蒋谦商谈接下来的计划的同时,此时的大理寺,也正在上演着一出杀鸡儆猴的好戏! …… 恩,今天第二更。 五千字大章节! 最近赞榜有下跌的趋势,厚颜求赞。(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三十七章 .道高一尺. 此时,大理寺的审案大堂内,差役分列两旁,大理寺少卿秦怀远、刑部侍郎闫鹏飞、以及督察御史刘诠安三人,则并列坐在正中央主位之上。 而吕顺德等涉案的工、户两部官员,此时正神色变幻不定的站在大堂之下,等候主审官们的审问。 三位主审官出现之后,先是相互推让了一番,最终由官阶最高的刑部侍郎闫鹏飞坐在最中央的位置,以示此案的审判一切都以闫鹏飞为主。 闫鹏飞在刑部的外号是“断案如神活阎王”,人的名字或许会错,但外号绝不会错,闫鹏飞在刑部的威名、以及审案的风格,由此可见一斑。 据传,当今之世,没有闫鹏飞断不了的案子,而闫鹏飞的断案风格也很直接——“招了就结案,不招则大刑伺候,直到招了为止!” 而且,闫鹏飞此人还最是“公正”,审案时无论犯人们的身份是官是民,无论犯人们的出身是富是贵,该用刑的时候,都会用刑,绝不手软!——至于“刑不上士大夫”这种规矩?闫鹏飞从不在乎! 经常有人说,最适合闫鹏飞的衙门不是刑部,而是锦衣卫! 如此一来,闫鹏飞自然是饱受争议,经常有御史弹劾他是一名酷吏,然而闫鹏飞仗着有黄有容的庇护,所以这些弹劾也总会不了了之! 人的名、树的影,吕顺德等人平日里与闫鹏飞同朝为官,还不觉得如何,但如今他们成为了阶下之囚,而闫鹏飞则成为了主审官,身份转变之下,顿时觉得平日里看上去“也不过如此”的闫鹏飞,此时竟是如此的威严阴森,再想起闫鹏飞平日里的名声,不少人在心中慌乱之下,竟是身体颤抖起来! ………… “各位大人。”开堂之后,闫鹏飞面无表情,缓缓说道:“各位应该也听说了,早朝之上,陛下命秦少卿、刘御史与本官三人,一同审理你们的案子,而且陛下给的时间不多,要求务必在殿试之前结案。陛下的旨意,自然是不能违背的,所以还希望各位大人能配合一下,否则……” 说到这里,闫鹏飞冷冷一笑,补充道:“……就休怪本官不顾及往日的同僚情谊了!” 随着闫鹏飞的话声落下,堂下的一众工、户两部官员,有不少人的身体随之一抖! 主位之上,既然闫鹏飞扮了白脸,刘诠安就很默契的扮起了红脸。 只见刘诠安的神色宽和,温声说道:“各位大人,闫侍郎一向就是这种脾气,上了公堂就谁也不认,但也是秉公办事,并非是刻意的针对你们。不过嘛,如今各位的案子,已是证据确凿,有人证也有物证,即使各位死不承认,最终也改变不了任何结果,只会让各位平白受一顿刑狱之苦罢了,到了那个时候,闫侍郎的脾气上来,我怕也劝不住,所以各位大人若是能够早点招供画押,对所有人都有好处,各位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另一边,大理寺少卿秦怀远抬手一挥,就见有大理寺的衙役出列,捧着一摞状纸,并分给了吕顺德等人。 吕顺德等人捧起一看,不由愈加的脸色发白,只见上面写着的全都是淮河水灾一案的确凿罪证,一条条一件件,全都让他们无法反驳。 同时,秦怀远也同样说道:“各位,闫侍郎与刘御史之言,都有道理,事到如今这个地步,各位再怎么抵赖怕也没用,确凿罪证之下,任谁也救不了你们。所以还是认了吧,我们三人能向陛下交差,而各位也能轻松些,或许,陛下看你们态度良好,还会酌情减轻罪行也说不定。” 看到三位主审官或威压、或利诱、或讲理,再看到手上的诸般罪证皆是确凿无误、无法反驳,吕顺德等人相互对视几眼后,神色之间愈加的变幻不定。 他们也知道,事到如今,他们再也抵赖不过了。 而罪证确凿之下,即使赵俊臣也救不了他们。 只是,虽然他们有心供认,但又有些心存胆怯与侥幸,神色变幻之间,所有人依然是犹豫着没有开口。 眼见如此,闫鹏飞冷哼一声,道:“既然各位依然是心存侥幸,那本官也只能得罪了!众衙役听令,杖刑伺候,各位大人平日里身娇肉贵,怕也受不了太多,每人先十仗吧!想来这大棍子落下之后,他们也能看清形势,并清醒一些!” 听到闫鹏飞的命令之后,一众衙役纷纷出列应是。 而吕顺德等人更是面色大变! “杖刑”,虽然并不是什么严酷至极的刑罚,但在明朝的名气之大,留给众明朝官员们的心理阴影之深,却绝不是其他刑罚可比。 在正德年间,大太监刘瑾就曾用杖刑,于午门外活活仗死了二十三位大臣! 而嘉庆皇帝同时对一百二十四人用杖刑,最终造成了十六人死、七十余人残疾,更是让明朝所有官员闻“杖刑”而变色! 虽然大理寺所用的杖,只是由大荆条制成,削去节目,长三尺五寸,大头径三分二,小头径二分二,并非像廷杖一般是由栗木制成,击人的一端削成槌状,且包有铁皮,铁皮上还有倒勾,一棒击下去,行刑人再顺势一扯,尖利的倒勾就会把受刑人身上的皮肉撕下一大块来。 但即使如此,也远远不是吕顺德等人能轻易承受的。 如今,听闫鹏飞要对他们用“杖刑”,吕顺德等人自然是神色仓惶、心中大惊!并纷纷呼喊、质疑! “你不过是区区侍郎,凭什么对我们用杖刑?!” “我们也是朝廷官员,刑不上大夫!” “如此屈打成招!你以为朝中百官会视而不见吗?” 听到吕顺德等人的质问与反弹,闫鹏飞却依旧冷着一张脸,毫不在意的说道:“你们所说的这些,每天都有御史上折子弹劾本官,但你们见本官在乎过吗?况且,事到如今,只要能够在时限内奉旨结案,又有谁在乎你们这些贪官有没有受了刑罚?” 闫鹏飞说话间,大理寺的衙役们已是举着棍棒来到吕顺德等人的身旁,眼看就要拖出去棍棒伺候! 想到接下来的杖刑恐怖,一向养尊处优的吕顺德等人又如何还能忍受住心中的惊恐? 也不知从谁开始,吕顺德等人再也不敢心存侥幸与犹豫,纷纷呼喊道:“不、不要用刑!我们招了” “淮河水灾是因为我们挪用了修缮堤坝的银两,是我们干的!别用刑!” “我们招了!我们招了!” 最了解小人的永远是另一个小人。 正如蒋谦所说,像是吕顺德这些人,一向生活优容,又最是贪生怕死,等到了审案的时候,别说用刑了,只要把刑具摆出来稍稍吓唬一下,这些人的嘴巴就不敢再那么严实了! 如今一看,果然如此! 而看到工、户两部官员终于供认不讳,闫鹏飞不由得意的笑了,但眼神却愈加的阴鸷。 如今,随着吕顺德等人的招供认罪,这次的审案,也算是基本完结了。 但作为此案的主审官,闫鹏飞的目标,却不仅仅只是让吕顺德等人招供认罪! 借着这次机会,把赵俊臣也牵连进来,才是闫鹏飞的最终目的! ~~~~~~~~~~~~~~~~~~~~~~~~~~~~~~~~~~~~~~ 接下来,工、户两部的犯案官员,再也不敢心存侥幸,对各自的罪行供认不讳,案件的审问进展顺利。 不过,在不断的追问与确认之后,闫鹏飞与刘诠安却是眉头微皱! 通过审问,两人身为黄有容的门人,却郁闷的发现,淮河水灾的案子,正如他们之前所收集到的情报一般,果真只是工、户两部的一些中层官员私自行事,与赵俊臣并无关系! 也就是说,想把这个案子牵扯到赵俊臣身上,已是不可能了! 若是就此结案,最终也只能治赵俊臣一个不痛不痒的“疏于职守”、“用人不当”的罪名。 到那个时候,也不过是吏部记过一次、德庆皇帝再半真半假的训斥几句、然后罚俸一年半载罢了。 不过,闫鹏飞与刘诠安也不失望,像是赵俊臣这样名满天下的大贪官,即使这个案子与他扯不上关系,也总有别的案子能牵连到他身上! 而吕顺德等人身为户部的郎中与员外郎,是户部的中层官员,一向为赵俊臣跑腿办事,赵俊臣的许多龌龊事情,也根本绕不开他们! 如今吕顺德等人已然成为了阶下囚,那些涉及赵俊臣的事情,只要想查,就能查到! 所以,闫鹏飞与刘诠安如今要做的事情,就是继续挖掘出一些与赵俊臣有关的案子罢了! ………… 于是,等到吕顺德等人苦着一张脸画押认罪之后,虽然案件已结,但闫鹏飞并没有宣布退堂。 “本来,在你们画押认罪之后,这个案子也就算是完结了。”闫鹏飞看着堂下的吕顺德等人,缓缓说道:“然而本官身为此案的主审官,又是刑部侍郎,食君之禄就要忠君之事!却不能就这般敷衍了事!你们这些人,既然敢犯下这么大的案子,本官很难相信你们这是初犯,并再没有其他的罪行,正所谓惩恶务尽,说不得还要继续深究一番,也好为陛下分忧!” 听闫鹏飞这么说,一旁的督察御史刘诠安,也是微笑着连连点头表示同意。 而另一旁的大理寺少卿秦怀远,却是面色一变,显然已是想明白了闫鹏飞与刘诠安的心思。只是,看到闫鹏飞与刘诠安两人完全是一副不容置疑的模样,秦怀远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没有反对劝阻,只是在接下来的审案过程中再也没有开口发言,完全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至于堂下的吕顺德等人,听到闫鹏飞的这一句话后,却是纷纷色变! 他们很清楚,“淮河水灾案”已是罪证确凿,由不得他们抵赖,若是继续死撑,只会遭受皮肉之苦,更何况他们还有赵俊臣的暗中照拂,即使定了罪,他们这些人也不过是贬官流放的惩罚! 所以,在审案过程中,面对三位主审官的审问,他们只是稍稍犹豫后,就在“杖刑”的威胁下供认不讳了。 然而,若是再牵扯出别的案子,他们的罪行只会越来越大,到了那时候连赵俊臣也要受到牵连,更别说是暗中照拂他们了! 如此一来,吕顺德等人自然有所反弹! 吕顺德当先出列,指责道:“你们身为主审官,又是朝廷大员,岂能食言而肥?刚才明明已是说了只要我等画押认罪,这次的案件也就算是完结了,怎么如今又出尔反尔?更何况,这次的淮河水灾案,确实是我们的初犯,除此之外我们也再没有其他罪行,你们问也没用!大不了我们受一顿皮肉之苦,总好过受你们冤枉!” 随着吕顺德的指责,他周围的一众工、户两部官员,亦是纷纷呼应。 闫鹏飞冷笑一声,说道:“本官身为朝廷大员,又岂会说话不算话?淮河水灾的案子如今的确是完结了,但本官现在问的是其他的案子!” “你有何凭证,说我们还犯有其他的罪行?这般无中生有,我们不服!”这一次抗议的,却是一位工部的员外郎。 闫鹏飞身为刑部侍郎,办案经验丰富,这个时候应该从哪里下手,自然清楚! 只见闫鹏飞面无表情,只是拿出了吕顺德等人的供词,看了两眼后,缓缓说道:“凭证?审案的时候,总是拔起萝卜连着泥,事到如今这般地步,你们真以为本官会找不到凭证?” 说到这里,闫鹏飞的笑容更冷,挥了挥手中的供词,继续说道:“按照你们的这份供词,在去年的淮河水灾案中,共贪墨了朝廷八万七千两白银,也就是说,每个人只是分了三千到五千两银子不等。然而,依本官猜测,各位的家财,恐怕绝不仅仅只是多了三五千两这么简单吧?” 另一边,刘诠安也笑眯眯的说道:“如今,我等身为本案的主审官,又在各位已是认罪的情况下,有权查抄各位的家产、并追回被贪墨的赃银,所以各位的家产究竟有多少,只要我们有心,很快就能查清楚了,到了那个时候,各位家中大量来历不明的银子,就是我们三人继续查案的凭证!然而,我们三人与各位毕竟是同僚一场,却是不忍心在各位落难的时候,再去惊扰各位的家人啊!” 听到闫鹏飞与刘诠安的话后,吕顺德等人的面色不由又是一变。 而刘诠安则接着说道:“不过,若是各位能坦白交代自己的其余罪行,那么我们也就不必再兴师动众的去查抄各位的家产,到时候只要把贪赃的数目查清楚了,再让各位往家里传个口信,把赃银交出来也就行了,也能让各位的家人少了一番惊扰。否则,去抄家的衙役们粗手粗脚,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各位在这个时候还想要硬顶,却也要先为家里人着想想啊。” 闫鹏飞突然不怀好意的一笑,冲着户部的一位郎中,表情看似关怀实则阴狠,阴森森的说道:“是啊,尤其是户部郎中张大人,听说你府中连生了三个女儿之后,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小儿子,正在襁褓之中,若是在抄家的时候,家里人心慌意乱之下,把你的小儿子摔了一下,那你可就要绝后了!” 本来,大理寺少卿秦怀远已是打定了主意不再说话,但听到闫鹏飞如此明显的威胁,还是忍不住轻咳一声,低声道:“闫侍郎,我等是陛下钦定的主审官,还望慎言慎行。” 对于秦怀远,闫鹏飞很是客气,展颜一笑后,说道:“本官随口一说罢了,秦少卿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闫鹏飞虽然表示自己只是随口一说,但吕顺德等人却不敢真信。 事到如今,他们已是被闫鹏飞、刘诠安二人逼到了墙角,却再也没了抵赖的资本! ………… 利刃悬于颈,却不知何时落下,这时候的利刃往往才是最有威胁、并最让人害怕的。 若是利刃真的落下,正所谓“早死早安心”,却反倒不用那么担心受怕了。 人们在失去所有之后,只会“破罐子破摔”,但若是在还尚未失去的时候,却只会想尽一切办法保全。 如今,闫鹏飞与刘诠安二人,正是利用人们的这种心理,来逼迫吕顺德等人坦白交代! ——我可以向你们用刑,我也可以查抄你们的家产,我甚至还可以在抄家的时候动些手脚让你们的家人受到伤害! 这些手段我随时都可以用,但我还不打算用它们,一切就看你们的选择了! 如此的手段之下,吕顺德等人或是为了保全家人、或是为了免受皮肉之苦,已是再无抵抗之力,在闫鹏飞与刘诠安的追问下,把各自的原本还打算隐瞒的其余罪行,也大都供了出来! 其中,有不少罪行,在闫鹏飞的提示与暗示下,终于还是与赵俊臣牵扯上了关系! 如此一来,闫鹏飞与刘诠安的最终目的,也终于实现了! 至少,看上去是这样的! ………… PS:恩,今天第一更!五千字大章节。凌晨前还有另一个五千字大章节!(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三十八章 .魔高一丈. …… 这一天,下早朝的时间是上午辰时三刻,而闫鹏飞作为主审官,在巳时一刻就已经抓捕了所有的涉案官员,午时未到就已是开堂审案! 在闫鹏飞的诸般手段之下,案件进展顺利,所有涉案官员都没有抵赖的余地,再到了酉时,案件已是完结,而案件的审问结果,已是被交到了阁老黄有容的手中。 闫鹏飞的办事效率,不可谓不快,而得到了审问结果后,黄有容一党的所有核心成员,也皆是欢欣鼓舞,只觉得他们距离扳倒赵俊臣不远了! 此时,黄有容府中,黄有容一派的所有核心成员汇聚一堂。 礼部尚书林维手持着吕顺德等人招认的罪状,神色兴奋,大声说道:“闫侍郎这次的事情办得不错,不仅这么快就审清了案情,更是成功的牵扯到了赵俊臣身上!我看明天早朝上,那赵俊臣如何为自己辩白!” 少傅张诚亦是连连点头,说道:“是啊,这次多亏了闫侍郎的办事干练,虽然淮河水灾的案子确实与赵俊臣无关,但工、户两部官员所招认的其他罪行,一桩桩、一件件,大都与赵俊臣扯得上关系!如今罪证确凿,明日早朝上我们一同弹劾,怕是那赵俊臣再如何的巧舌如簧,也不可能摘脱罪责了!” 而随着林维与张诚的话声落下,众黄党官员也是纷纷应和。 “是啊,那赵俊臣今日还在早朝上自掘坟墓,说什么若是户部官员之罪与他有牵连,那他愿意罪加一等,如今证据确凿,咱们已是必胜之势了!” “哈哈,若是咱们能够借此机会一鼓作气的让赵俊臣倒台,必然会在朝堂上声势大振,不过,在赵俊臣倒台之后,那工、户两部衙门咱们却要提前准备接手,总不能让其他派系渔翁得利。” 一时间,客堂之内,所有人尽皆欢腾。 而面对众位上官与同僚的夸赞,闫鹏飞完全没有在公堂上的气势,只是连忙推谦道:“各位大人过誉了,一切还是因为黄阁老、张少傅、林尚书布置得当,又有各位同僚处处相帮,如此才有了今日的成果,说根到底,鹏飞其实只是跑腿办事罢了,首功却不敢当。” 另一边,阁老黄有容宦海沉浮多年,经验丰富之余,在官场争斗方面也多了些莫名的预感。 如今,看着手上这份招认的罪证,黄有容明白自己的计划一切顺利,心中也是欢喜,但隐约之间,却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所以,黄有容并没有在这个时候与其他人一同说些庆祝之言,只是转头看向他的“智胆”——大学士霍正源! 此时,霍正源却也是眉头微皱。 注意到黄有容的探寻目光之后,霍正源缓缓开口道:“事情一切顺利自然是好事,但若是太过顺利,就会有些不对劲了!如今,咱们的计划太顺利了,顺利的有些让人不敢置信!然而以赵俊臣他距今所表现出的心机手段,本不应该任由我们算计才对!” 听到霍正源的话后,原本的气氛正欢愉无比的黄府大堂,顿时一静。 确实,前段时间赵俊臣在党争之中死死的压制着黄有容一党,让所有人都记忆犹新,也皆是认为赵俊臣是一个绝不可小觑的对手。 如今,一个如此明显在针对赵俊臣的计划,竟是进行的如此顺畅,顺畅的有些不可思议,经过霍正源的提醒后,黄党众官员也皆是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霍大学士你是说,这其中有诈?”黄有容缓缓问道。 “不可能!”还不等霍正源答话,闫鹏飞已是抢先说道。 之前,面对众人的夸赞,闫鹏飞虽然是连连谦虚,但心中还是颇为自傲的。 如今,见霍正源担心这只是敌人的圈套,却是有些否定了自己的工作成果的意思,闫鹏飞想都没想,已是出言反驳。 不过,闫鹏飞毕竟不是一个庸才,见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也是很快就想好了理由。 “首先,依下官来看,咱们的计划如此顺利,并非是赵俊臣没有阻挠,而是赵俊臣他根本就来不及阻挠!要知道,今天的早朝上,咱们是突然发难,看赵俊臣的表现,也是措不及防,根本没有准备的时间。还没下了早朝,三法司的人就已是把工、户两部的涉案官员带走,赵俊臣也完全没有与那些涉案官员见面的机会,更不可能交代叮嘱些什么,而下官又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审完了案子,至始至终那赵俊臣都没有机会去动手脚,所以这些供词,只会是那些涉案官员在走投无路下吐露的真相,不可能作假!” 说到这里,闫鹏飞抬头一看,见大多数人此时都在点头,不由心中信心更足。 “其次,在结案之后,下官已是派了心腹人手严密看管那些涉案官员,赵俊臣绝对无法与他们联络,所以接下来不可能存在翻案的可能,而且这些涉案官员所招认的种种罪行,相互对照之下分毫不差,显然也不可能是匆忙间做出的伪证!既然如此,这份罪证落在咱们的手中,已是让咱们立于不败之地,即使那赵俊臣真有什么鬼蜮伎俩,咱们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见闫鹏飞说的有理,众人又是连连点头。 而看到众人皆是信服自己的观点,闫鹏飞眼中闪过一缕得意之色,但表情之间却愈加的谦顺,继续说道:“最后,也就是最重要的,哪怕事情按最坏的可能性发展,如今这所有的一切,皆只是那赵俊臣设下的陷阱,下官审问到的这些证词也全都是假的,但如此一来,赵俊臣又能得到什么?最多也就下官和刘御史因为审案不明而受到牵连,但各位大人却绝不会有事。但赵俊臣损失的,却是工、户两部足足超过五分之一的主要官员啊!又都一向是赵俊臣的心腹!对赵俊臣而言,这绝对是得不偿失的选择!” ………… 若是寻常时候,又或是面对寻常对手,闫鹏飞的这些推断,自然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但闫鹏飞却不知道的是,赵俊臣的真正计划,竟是借助黄有容之手处理掉自己门下的一些蛀虫、并趁机向德庆皇帝示弱,并为此早就开始做了准备。 所以,闫鹏飞的这些“按道理绝不该出问题”的推断,遇到赵俊臣这种不按道理出牌的对手,也只能是“想当然尔”了。 闫鹏飞自信满满,以为赵俊臣绝不会以牺牲工、户两部五分之一的主要官员为代价,来陷害他这么一个区区的刑部侍郎! 然而,在赵俊臣看来,只是牺牲了门下的一些早晚要除去的蛀虫,就可以整垮他这么一位朝廷三品大员,借机掌控刑部、并顺便还能减轻德庆皇帝的防范,却是一件稳赚不赔的买卖! 不过,闫鹏飞不清楚赵俊臣的想法与计划,黄有容一党的其他人也同样不清楚。 于是,在听到闫鹏飞的这些理由后,即使是黄有容与霍正源,心中依然觉得哪里不对,却也想不出其他意见来。 最终,黄有容与霍正源相互间对视一眼后,黄有容缓缓点头道:“既然如此,明天早朝上,一切还是按照咱们原先的计划行事吧,正如闫侍郎所说,在如今的这般情况下,想来那赵俊臣也玩不出什么手段来。” ——即使赵俊臣真的玩出了什么手段,最终倒霉的也只会是负责审案的闫鹏飞与刘诠安,不可能牵连到自己身上!既然如此,何不妨一试? 上面这句话,黄有容并没有说出来,但它却是黄有容下了这般决定的真正促因。 ………… 就在黄有容一党议事的同时,在谁也没注意到的情况下,十余名三法司的衙役,被西厂的番子秘密逮捕了。 这些衙役的共同点,就是他们在早朝的时候,皆是参与了对工、户两部的涉案官员的抓捕! 与此同时,在有心人的安排下,一些曾经被刑部侍郎闫鹏飞定案的犯人及犯人家属,被秘密的接到了京城。 而这一天的晚上,大理寺少卿秦怀远的府中,迎来了一位秘密访客,这名秘密访客究竟是谁,他又与秦怀远究竟谈了些什么,却是没人知道! 这所有的一切,皆是在暗中进行! 如此暗流汹涌之下,黄有容一党眼中原本是绝不可能出现问题的完美计划,也正发生着悄然的转变! ~~~~~~~~~~~~~~~~~~~~~~~~~~~~~~~~~~~~~~~~~~~ 月升月落,第二天的早朝,终于来临了。 虽然德庆皇帝尚未驾临,但在太和殿内,气氛已是有些肃穆。 不少在列官员,此时正不住的偷偷打量着黄有容与赵俊臣二人。 此时,百官们皆已是得到了消息,知道闫鹏飞只用了短短的半天时间就已是审结了“淮河水灾案”,听说还牵连上了赵俊臣本人,就知道在今天早朝上必然会有一场好戏发生。 更何况,若是赵俊臣因此而倒台,朝中目前的势力平衡必然会被打破,许多利益——尤其是工部与户部这两个油水衙门——必然需要重新分配,却也让百官不得不关注这件事情的进展! 而在百官的注目之下,赵俊臣只是静静的站在队列之中,神色之间,似乎无喜无忧,又似乎成竹在胸。 看到赵俊臣这般模样,站在百官队列最前方的黄有容,眉头轻轻一皱,冷哼道:“装模作样!” 一旁的周尚景,听到黄有容的话后,突然微微一笑,似乎自言自语,又似乎意有所指,缓缓说道:“人的地位不同、境界不同,对得失利弊的看法,也就会随之不同。有的时候,看似是得不偿失的事情,但对于那些境界更高、看的更远的人们而言,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有的时候,看似稳赚不赔的生意,但实际上却只是损己利人!所有的一切,其实就在眼前,但就看你能不能看明白了。” 听到周尚景这么一番突如其来却又莫名其妙的话语,黄有容不由一愣,只觉得周尚景好似在指点自己什么,并隐隐有所领悟,但又想不明白。 然而,就在黄有容打算追问的时候,太和殿内突然传来了太监张德的呼喊声。 “陛下驾到!!” 无奈之下,黄有容只好先行按捺下心中的疑惑,并随着众官员一同向德庆皇帝行礼,口呼万岁。 其实,即使黄有容向周尚景追问,周尚景也不会详答。 对于黄有容与赵俊臣的这场党争,黄有容已是打定了主意两不相帮,只等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刚才的那些话,也只是一时的感慨,若是他真有心提醒黄有容,却也不会直到这个时候才说出来。 …………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却说在百官山呼之中,德庆皇帝来到了太和殿后,先是有意无意的向赵俊臣的位置看了一眼,然后坐在御座之上,说道:“众爱卿平身吧。” 礼节流程之后,太监张德出列扬声喊道:“有事早奏,无事下朝!” 太监张德的话声刚刚落下,刑部侍郎闫鹏飞已是迫不及待的出列,大声道:“陛下,臣奉圣谕,昨日与督察御史刘大人、大理寺少卿秦大人,一同审理工、户两部总计一十九名官员所涉嫌的淮河水灾案,总算没有辜负圣望,如今已是查明白了。” 虽然德庆皇帝也同样得到了消息,但还是装样子问道:“哦?闫爱卿办事干练,不过是一天时间,就已是把案子审问清楚了,朕深感欣慰,说吧,案子结果如何?” “回陛下,淮河水灾一案,一众工、户两部官员皆已是对他们的罪行供认不讳,去年的淮河水灾,正是因为他们向地方衙门索要回扣,却遭到地方衙门的拒绝,从而刻意刁难,不仅把拨发银两的时间推迟了好几日,还扣留了两成银子,所以才造成了淮河一带五府十三县的水灾!让逾万百姓流离失所!实在是罪大恶极啊陛下!” 听到闫鹏飞的禀报后,德庆皇帝眉头一皱,刚准备下令惩办相关涉案官员,闫鹏飞已是抢先再次开口道:“陛下,臣这次审问工、户两部涉案官员,所查到的罪行却不仅仅只是一件淮河水灾案,更还有许多让人更加触目惊心的案子!而涉及的相关官员,也不仅仅只是目前这十九人,更还有工部与户部绝大多数官员、以及赵俊臣、左兰山两位尚书!” 虽然早已是有了心理准备,但看到闫鹏飞就这么直接把矛头指向了赵俊臣与左兰山等人,太和殿内的所有人,依旧是忍不住的神色一变! 而闫鹏飞的话声刚刚落下,就见督察御史刘诠安出列,向德庆皇帝禀报道:“陛下,臣昨日与闫大人、秦大人一同审案,所查到的工、户两部诸般罪行,实在是让臣怒不可及!臣身为陛下的督察御史,职责所在,无法坐视不理,却要弹劾以赵俊臣为首的一众贪官总计九项罪名!罪罪当诛!” 听到刘诠安的话后,德庆皇帝再次有意无意的看了赵俊臣一眼后,神色却愈加的严肃起来,缓缓说道:“哦?九项大罪?罪罪当诛?这么多?这么严重?快快说来。” “赵俊臣罪之一,贪污!据工、户两部所有涉案官员所招供,赵俊臣在户部为官以来,多次以作假帐的方式,虚报数目,挪用朝廷公银,总计不下百万两!其中,又分别在前年的七月二日、去年的四月十五日、今年正月初九,三次所涉及到的金额最为庞大!皆是以十万两为计!” “赵俊臣罪之二,结党!据臣所查,赵俊臣这些年来,利用户部之银粮便利,以户部之库银为己用,收买朝廷官员,示好封疆大吏,如今已是在朝中自成一党!其中,共涉及到工部尚书左兰山、刑部右侍郎李立德、户部侍郎詹善常……等等三品以上官员十二人,三品以下官员更是不计其数!” “赵俊臣罪之三,不忠!赵俊臣得陛下看重,不仅管着户部的库银,更还兼管着陛下的内承运库,然而赵俊臣不思忠心报君,反而利用职务之便,不仅贪墨朝廷库银,更还贪墨陛下的内帑!若是有人查账,赵俊臣就会利用职务之便利,或是把户部的银子转到内承运库,又或是把内承运库的银子转到户部,如此一来,任谁也抓不到他的把柄,然而国库与内帑的存银,却已是被他私下贪墨了近半!不久前的户部查账,赵俊臣就从内帑挪动了一百三十万两白银以补充户部库存之不足!” “赵俊臣罪之四……” “够了!” 然而,就在刘诠安刚刚把赵俊臣的罪行宣读了三分之一,正要宣读第四条的时候,就已是被发怒的德庆皇帝突然发言打断。 只是,也不知德庆皇帝打断的目的,究竟是因为真的怒不可赦?还是因为再让刘诠安继续宣读下去,赵俊臣就会真的辩无可辩了? 不过,至少从德庆皇帝此时的神情来看,他似乎是真的发怒了!——但是在发怒的同时,德庆皇帝却也没有忘记给赵俊臣一次辩白的机会。 “赵俊臣,刘御史弹劾你的这些罪名,可是真的?” 面对刘诠安的弹劾,百官惊骇、朋党惊慌之间,赵俊臣却依旧是一副无喜无怒的神色。 直到德庆皇帝点了他的名字开口问话,赵俊臣才稳步出列。 “陛下,臣弹劾刑部侍郎闫鹏飞、督察御史刘诠安二人,居心叵测,借审案之机,屈打成招,从而诬陷朝廷大臣之罪!” 在百官注目之间,赵俊臣扬声说道! …… 恩,第二更,依然是五千字大章节。 依然求赞!(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三十九章 .颠倒黑白. …… “陛下,臣弹劾刑部侍郎闫鹏飞、督察御史刘诠安二人,居心叵测,借审案之机,屈打成招,并捏造罪名罪证,诬陷朝廷大臣之罪!” 百官注目之间,赵俊臣扬声说道。 看到赵俊臣不仅没有辩驳自己被弹劾的诸般罪名,反而以攻为守,弹劾闫鹏飞与刘诠安二人,朝中百官顿时大惊。 似乎,德庆皇帝眼中有笑意一闪而过,但接下来脸上的怒容更甚,猛的一拍御案,大声怒斥道:“朕让你说的是这个吗?朕让你说的是刘御史他弹劾你的那些罪名究竟是不是真的!你反过来弹劾刘诠安和闫鹏飞作甚?难道朕说的话你听不明白!?” 而面对德庆皇帝的怒斥,赵俊臣的神色之间依旧是无喜无怒,只是缓声说道:“陛下,强加之罪,何患无辞,像是刘诠安刘御史弹劾臣的这些罪名,全都是无中生有,纯属捏造,又完全经不起推敲,臣不觉得有什么好辩驳的。” 德庆皇帝冷哼一声,说道:“但朕让你辩驳!难道你还要抗旨不成?” 赵俊臣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臣遵旨就是!” 另一边,看到赵俊臣的公然反击,再看到赵俊臣神色间的沉稳自信,黄有容的面色不由微变! 黄有容认为自己的布局是完美的、更是赵俊臣没法抵抗的,但在措不及防、束手无策、又或是走投无路的情况下,赵俊臣的态度与神色绝不应该像是如今这样! 难不成,对于自己的计划,赵俊臣真已是有了反击之策? 但是,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赵俊臣又是如何找到的反击手段? 难道,这所有的一切,真的只是赵俊臣的布局与陷阱? 在黄有容心中总是隐约浮现的不安感,在这一刻愈加的强烈! 更何况,此时的德庆皇帝虽然看似怒不可遏,但在质问之间,也间接堵住了黄有容一党的插话机会,并给予了赵俊臣发动反击的发挥空间! 这意味着什么,黄有容身为老臣,自然也看得明白。 ………… 奉旨后,赵俊臣转身,冷冷的打量了刘诠安一眼,突然开口道:“刘御史,你弹劾本官的那些罪名,本官也懒得一一听了,现在本官只问你,你说的这些罪名,可有罪证?若是有罪证的话,那些罪证又都是从何而来的?” 赵俊臣在质问之间,态度居高临下,好似如今被弹劾的是刘诠安! 而刘诠安面对赵俊臣的高傲语气,碍于赵俊臣平日里的威势,竟然也没有发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是回答道:“下官身为朝廷的监察御史,为陛下效忠、为朝廷负责,自然不敢无的放矢,下官弹劾赵尚书你的那些罪名,皆是罪证确凿,全都由工部与户部的涉案官员所招供,并经过反复查证,也绝不可能有假!” 赵俊臣冷笑一声,说道:“这么说,本官的罪证,全是由你与闫鹏飞二人审问而得了?” “自然如此!” “那么,你与闫鹏飞二人,在审案期间,有没有诱供、逼供、甚至是屈打成招,并刻意把一些无关的罪名牵连到本官的身上?”赵俊臣又质问道。 刘诠安大怒,驳斥道:“我和闫侍郎二人一心为陛下、为朝廷办事,忠心体国,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我弹劾你的那些罪名,全是工部与户部的涉案官员主动招供,句句为真、条条有据!对此,大理寺少卿秦怀远秦大人也同样参与了审问,可以作证!赵尚书,我劝你在这般时候,还是不要心存侥幸颠倒黑白为好,索性直接认罪的话,陛下他一向仁恕,或许还能对你宽大处理!” “哦?”赵俊臣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怀疑,并转身向秦怀远求证道:“秦大人,刘诠安所说可是真的?” 秦怀远犹豫片刻后,却是突然想起了昨日秘密拜访自己的那位神秘访客,还有那位神秘访客向他提出的要求、以及许诺的好处。 许诺的好处很诱人,足足有白银三万两! 而提出的要求却很简单——你可以立场中立、也可以不偏不倚,但有些事情,在早朝上被问到的时候,却必须要重点提及! 秦怀远作为朝中少数没有派系与靠山的中间派官员,本不愿意卷入到赵俊臣与黄有容之间的这场党争,但三万两白银的好处足够诱人,而且对方的要求也实在不多,并没有违背他本身的立场! 所以,秦怀远在犹豫了片刻后,终于一咬牙,出列道:“陛下、赵尚书、各位同僚,昨日我与闫侍郎、刘御史一同审案期间,他们二位确实没有逼供、诱供、用刑之举动,而工部与户部的涉案官员,也全都是自愿的交代了各自罪行,并主动供出了一些赵尚书的罪证,不过……” 听到秦怀远的前半段话,刘诠安、闫鹏飞以及一众黄党官员,皆是面露得意之色,然而再听到“不过”二字后,又皆是神色一变! 赵俊臣追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闫侍郎与刘御史在审案期间,虽然没有逼供、诱供、用刑,但也曾屡次威胁工部与户部的涉案官员,威胁他们若是再不招供的话,不仅会杖刑伺候,更还会查抄家产,并在抄家期间不会保证他们的家人安全,下官当时就觉得不妥,也劝阻过他们二位慎言慎行,但并没有什么效果。”秦怀远如实答道。 赵俊臣冷笑道:“哦?拿涉案官员的家人安危来威胁,这与逼供、诱供又有何区别?如此看来,那些工部与户部的涉案官员,之所以会把一些无中生有的罪名扣在本官头上,恐怕也不是出于自愿了!” 眼见在赵俊臣的刻意引导下,形势渐渐向着不利的方向发展,闫鹏飞终于按捺不住,再次出列,大声道:“陛下,臣在办案期间,确实曾威胁过那些涉案官员,但那些威胁也只是审案期间的必要手段,想来每位官员在审案的时候或多或少都会用到!臣为了惩恶务尽,对此问心无愧! 更何况,臣在审案的时候,至始至终都没有主动提及赵尚书的名字!而赵俊臣的那些罪行与罪证,都是工部与户部官员为了戴罪立功、减轻罪行,而主动交代的,所以也绝不可能有假,更不可能是臣与刘御史的栽赃陷害!关于这一点,所有参与审案的三司官员皆可作证,还望陛下明鉴!” 此时,闫鹏飞完全是一副问心无愧的模样——事实上,关于这一点,他也确实是问心无愧! 可惜,官场之上,本就是黑白不清,在许多时候,即使“问心无愧”,却也有“栽赃陷害”之说。 于是,赵俊臣冷笑一声后,突然向德庆皇帝请旨道:“陛下,臣这里有新的情报与证据,可以证明工部与户部的涉案官员,之所以会把一些罪名扣在臣的头上,全都是出于被迫与无奈!而臣的这些罪名,更全都是受人陷害、无中生有!” “哦?是什么证据?”一直沉默不语的德庆皇帝,此时终于再次开口问道。 赵俊臣答道:“陛下,因为‘淮河水灾案’涉及了户部衙门,所以臣也不敢怠慢,同样派人四处查探消息,却发现一件非常蹊跷的事情!——在昨日负责前往工部与户部抓人的三司衙役,领头的六人,竟是在突然间皆是发了一笔横财,并跑到烟花柳巷大肆挥霍!臣当时觉得事情蹊跷,就派西厂番子把他们抓来细问,结果却是让臣大吃一惊!” 另一边,黄有容愈发觉得心中不安,又见在赵俊臣的步步紧逼、咄咄逼人之下,早朝上的气氛已然大变,终于忍不住出列斥责道:“赵俊臣!陛下只是让你辩解自己的罪行,你又为何一直顾左右而言他?难不成是心虚了?” 德庆皇帝却挥手道:“黄爱卿,让他说下去,朕倒要听听,他到底想要说些什么!” 然后,德庆皇帝向赵俊臣点头示意道:“说下去,你发现了什么?” 赵俊臣神色肃穆,缓缓说道:“陛下,在抓捕了那些行迹可疑的三司衙役之后,经过西厂的连夜审问,却发现那些三司衙役在前往工部与户部抓人之前,收了一笔三千两白银的贿赂,行贿之人的身份与来历虽然尚不清楚,但却是居心叵测、意图不轨!要求三司衙役在抓人的时候,趁机威胁那些工部与户部的涉案官员,让他们在被审问的时候,把一些无中生有的罪名扣在臣的头上!若是工部与户部的涉案官员不答应的话……” 说到这里,赵俊臣冷笑着看了一眼面色大变的闫鹏飞,缓缓继续说道:“……闫侍郎在审案的时候,就会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们会有怎样的后果!” 然后,赵俊臣从袖子中抽出一份折子,捧于头上,又说道:“所有涉及此事的三司衙役,都已是对此供认不讳,口供与证据在此,还望陛下明察!”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所有的黄有容一派官员,皆是神色大变! 其中,尤其是闫鹏飞与刘诠安二人,神色最为惊慌! 赵俊臣提供的这些新的情报与证据,意思很明显,工部与户部的涉案官员,之所以会招供出一些涉及到赵俊臣的罪行,全都是被人威胁逼迫!而威胁逼迫他们的人,正是负责审案的闫鹏飞与刘诠安二人! 顿时,朝堂形势逆转! 原本被弹劾了九项大罪的赵俊臣,突然成为了被人设计陷害的无辜者,而原本弹劾赵俊臣的刘诠安与闫鹏飞二人,却出现了捏造罪证、陷害朝廷大臣的嫌疑! 这个罪名可不轻! ………… 如此,形势转变之下,闫鹏飞与刘诠安二人眼见形势不对,皆是跪在殿下,并连呼冤枉! “陛下明鉴啊,这都是赵俊臣在蓄意陷害臣与刘御史!对于那些三司衙役的所作所为,臣一无所知啊!” “陛下!西厂一向是由赵俊臣负责,西厂查出来的那些所谓‘证据’,殊不可信啊!” 听到闫鹏飞与刘诠安二人连呼冤枉,赵俊臣的笑容更冷,质问道:“哦?闫侍郎对那些三司衙役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只可惜,那些三司衙役对于闫侍郎你的所作所为,却并非是一无所知啊!至少,他们很清楚闫侍郎你会在审案期间威胁那些涉案的工部与户部官员!若是说闫大人你与这件事完全没有关系,又让人如何信服? 至于刘御史,你若是不信服西厂查出来的证据,西厂也可以把那些三司衙役转交给其他衙门复审!甚至还可以把那些三司衙役带到朝堂上由陛下亲自审问!却不知到了那个时候,若是最终结果依然不变,你又该如何?” 而原本还有些心中忐忑的赵党官员,眼见形势逆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落井下石的机会,纷纷出列发言,为赵俊臣摇旗助威! “陛下,先是三司衙役在抓人之前被收买,让他们威胁涉案的工部与户部官员,并栽赃陷害赵尚书,其后又是闫鹏飞与刘诠安二人在审案期间的威胁逼供,再如今又是闫鹏飞与刘诠安二人以无中生有的罪名诬告赵尚书,臣以为这其中必有蹊跷,还望陛下下旨严查!” “陛下明鉴,臣也认为闫鹏飞与刘诠安二人涉嫌陷害朝廷大员,其居心叵测、其意图不轨,绝不能轻易放过!理应立案严查!此外,由于三法司同样涉案,臣以为这事应该交由东厂或是西厂查办!” “陛下,臣也认为……” 随着工部尚书左兰山、户部侍郎詹善常、都察院左佥都御史顾全等等,赵俊臣一派的官员在隐忍多时后终于发起了反击,一时间闫鹏飞与刘诠安二人在被众人弹劾之下,好似已经罪证确凿、万夫所指了。 而眼见形势大变,黄有容一党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在黄有容的示意下,少傅张诚、礼部尚书林维等人,也是毫不相让,纷纷出列反驳。 “陛下,臣以为赵俊臣所提供的证据并不完整,更不知真假!即便真有人贿赂了三司衙役,让他们威胁涉案的工部与户部官员,但目前也没有确凿证据可以证明那行贿之人与闫鹏飞、刘诠安两位大人有关,若是因此定罪,实在过于牵强!” “启禀陛下,老臣以为,先不谈赵俊臣所提供的那些新证据,但刘御史弹劾赵俊臣的那些罪名,却也未必就是虚构的,如今赵俊臣所提供的这些情报与证据,恐怕有混淆视听、转移焦点的打算!还望陛下切不可被赵俊臣欺瞒!” “陛下明鉴!臣以为,就算是赵俊臣所提供的证据与情报都是真的,却也有贼喊捉贼的可能,向三司衙役行贿之人,其身份来历并不清楚,或许就是赵俊臣本人安排的也说不定……” ………… 在赵俊臣与黄有容两派官员的激烈争辩之间,德庆皇帝也终于审阅完了赵俊臣呈上去的折子。 只见德庆皇帝神色肃穆,却没有征询几位阁老的意见,直接向赵俊臣询问道:“赵俊臣,你的这份折子朕看过了,正如林尚书所言,向三司衙役行贿之人,其身份来历并不清楚,你因此而弹劾闫鹏飞与刘诠安二人诬陷于你,却有些牵强附会了! 更何况,张少傅所言也是有理,刘诠安弹劾你的那些罪名,你也未能澄清,即使刘诠安与闫鹏飞二人确有逼供诱供之嫌,也不能说明你的那些罪名就是假的!所以,你还要给朕一个交代才是!” 赵俊臣轻轻一笑,说道:“陛下,依臣来看,证据其实已是很确凿了!昨日三司衙役前往工部与户部抓人的时候,臣与百官还在上早朝,也不会提前知道‘淮河水灾案’的事情,所以贿赂收买三司衙役的幕后主使,只会是督察御史刘诠安!因为刘诠安掌握着‘淮河水灾案’的确凿罪证,除了他之外,也再无其他人能预料到早朝上的形势变化、并提前收买三司衙役办事!而三司衙役提供的证据,与闫侍郎在审案时的行径,也是前后契合,显然这件事与闫侍郎也不无关系!还望陛下明鉴!” 见德庆皇帝不置可否,赵俊臣又说道:“至于刘御史弹劾臣的那些罪名,臣自觉无需辩驳,只要把工部与户部的涉案官员带到太和殿内,由陛下复审,并与臣当堂对质,想来事情的真相马上就会揭晓!臣被弹劾的那些罪名,全都是由他们所招供的,若是臣与他们当堂对质之后,他们依旧坚持原先的说话,那臣也无话可说,自当认罪!但若是他们之前的招供,皆是源于逼迫与威胁,并在陛下的御审下交代实情,却也可以成为闫鹏飞与刘诠安二人陷害臣的佐证!还望陛下明鉴!” 听到赵俊臣的话后,黄有容一党、尤其是闫鹏飞与刘诠安二人,在想到某种可能之后,皆是面色大变。 然而,不待他们开口,德庆皇帝已是下旨道:“宣朕的旨意,将‘淮河水灾案’的所有犯案官员,带到太和殿内!朕要在早朝上亲自御审!” ………… PS:换科室的事情,虫子一直瞒着家里,但最终还是被家里人知道了,新的科室虽然清闲,可以有更多的时间码字更新,但也同样是个前途不大的清水衙门,家人自然反对,于是各种争吵不提,前几天心情太混乱,没法更新,实在抱歉! 不过,《摄政》与《逆臣》的断更,早已是成了虫子的心病,让虫子从此不敢再言“责任”二字!所以虫子必须要有所了断!即使人气不再,虫子也要认真完本!所以虫子并不后悔! 今天,家中的争吵终于结束,先上传一章五千字章节! 接下来几天会尽量多更一些!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四十章 .真相与嫌疑. …… 就好似一场排练了许久的戏剧,经过了反复的算计、筹备与铺垫之后,接下来的发展与结果,以及主角与配角们的命运,就早已是注定了! 如今,这场戏剧的高潮与落幕,终于开始! 当德庆皇帝宣布御审之后,工部与户部的涉案官员们被带到了太和殿内,一个个跪在德庆皇帝面前,然后哭天喊地的叫冤不断。 “求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啊!罪臣等不敢隐瞒,其实赵俊臣赵大人的那些罪名,全都是凭空捏造的!但罪臣等人违心伪证,也全是受人威胁恐吓、不得已而为之啊!” “请陛下为罪臣做主啊!罪臣等人原也不敢冤枉赵大人,但闫鹏飞与刘诠安二人以罪臣的家人来要挟,罪臣等这么做也是无奈啊!” “陛下啊!罪臣一直都在盼望陛下您能亲自御审,揭露闫鹏飞与刘诠安的真面目啊!” “陛下明鉴啊!罪臣也不想捏造罪证冤枉赵尚书,但这全都是被逼的啊!……” 他们哭喊叫冤!他们泪流满面!他们幡然悔悟! 绘声绘色、煞有介事! 然后,他们当堂翻供! 但实际上,他们此时的所言所行,都是赵俊臣事先就安排好的——前一天的早朝期间,在三法司的衙役们前往工部与户部抓人之前,就已是有人暗示过他们应该如何做了,如今这只是按照剧本在表演的一场戏罢了。 官员们在宦海沉浮之间,皆是有着丰富的表演经验,丝毫不逊于那些专业的戏子,所以他们都演得不错,至少没让人看出破绽。 而黄有容一党的官员们,尤其是闫鹏飞与刘诠安二人,在看到户部与工部的涉案官员们突然间当堂翻供后,一时间也只剩下了目瞪口呆!——他们想要反驳,但措不及防之下,却也不知该如何反驳! 于是,刘诠安弹劾赵俊臣的所谓“九大罪”,顿时成为了无稽之谈。 而刘诠安与闫鹏飞两人栽赃诬陷朝廷大臣的嫌疑,却也因此而愈加的大了。 至少,有许多朝中官员看向两人的眼神,已是充满了怀疑。 ………… 在赵俊臣看来,“真相”与“假象”之间的关系,有些类似于后世的唯心观与唯物观之间的关系。 人们总是需要“真相”,但在绝大多数时候,所谓“真相”的前提条件,并不是它究竟是否真实,而是人们是否愿意相信它是真实的! 一件事情,只要人们都愿意相信,即使虚假,但它就是“真相”!反之,若是人们不愿意相信,那么即使它是千真万确的,却也只是“经不起推敲的流言”、又或是“不符合实际的想象”。 所以,“真相”是可以创造的,只要你能让人们相信它。 如今,赵俊臣创造了一个“真相”,并把它摆在了德庆皇帝与朝中百官面前,它并不是真实的,但诸般佐证之下,人们愿意相信它,最重要的是,它对赵俊臣最为有利! 而随着“真相”渐渐浮现,相关佐证不一而足,在德庆皇帝与朝中百官看来,刘诠安与闫鹏飞二人在审案期间确实打算栽赃陷害赵俊臣,而这种栽赃陷害,则是黄有容在党争之中所采取的一种手段,这种手段并不如何高明、而且很卑劣,但在官场中却很常见。 ~~~~~~~~~~~~~~~~~~~~~~~~~~~~~~~~~~~~~~~~~~~~~~ 当御审结束后,工部与户部的涉案官员被押着离开了太和殿,少了这些人的哭天喊地,太和殿内顿时安静了不少。 但德庆皇帝依旧是眉头微皱,缓缓说道:“如此看来,赵爱卿确实无罪了。刘诠安弹劾赵爱卿的那些罪名,如今已是证明,诸般证据皆系伪造,赵爱卿身上的嫌疑也随之烟消云散了,为此,朕心甚慰。” “陛下您亲自审案,乾坤圣断,还臣清白,臣叩谢皇恩!”赵俊臣连忙出列谢恩。 另一边,随着德庆皇帝的金口圣裁,黄有容面色一变,但嘴唇微动,却终究还是没有继续坚持下去——事到如今,他再坚持也没用了。 反倒是闫鹏飞与刘诠安二人,面色不由愈加的发白。 任谁也知道,既然他们没能借此机会扳倒赵俊臣,那么随着赵俊臣的反咬一口,他们二人就要危险了! “既然你是清白的,朕自然也不会让你受委屈,起身吧。”德庆皇帝示意赵俊臣起身归列后,却话锋一转,又说道:“然而,刘诠安弹劾赵爱卿的事情虽然完结了,但赵爱卿弹劾刘诠安与闫鹏飞二人居心叵测诬陷朝中大臣的罪名,却依旧无法定论……依朕的看法,诸般佐证之下,刘诠安与闫鹏飞在审案期间,确实有蓄意诬陷赵爱卿的嫌疑,但毕竟没有直接证据,若是因此而定罪,未免牵强,对此朕也实难决断,各位爱卿可有什么想法?” 听到德庆皇帝的话后,闫鹏飞与刘诠安二人连忙出列跪下,连连喊冤。 黄有容自然也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这两位朋党,在他的示意下,一众黄党官员也纷纷出列发言维护,理由也大致相似,不外乎就是“证据不足”、“受人陷害”、“受小人欺骗”云云。 然而,在官场之上,证据并非是必要的,只要有嫌疑就足够了! 于是在赵俊臣的暗示下,沉默许久的刑部侍郎李立德,也终于出列发言。 这是赵俊臣的最后一击。 “陛下,臣有话说!” “哦?说吧。”德庆皇帝点头道。 “陛下,依臣看来,闫侍郎与刘御史二人奉旨审理‘淮河水灾案’,虽然顺利结案,并且确实了工部与户部一众涉案官员的罪名,然而无中生有的弹劾赵尚书九项大罪,实属不该,且不论他们是否有意诬陷,但审案不清、断事不明,其罪责难掩,无论如何,陛下都应该降旨责罚。” 见德庆皇帝点头认可,李立德又说道:“此外,臣与闫鹏飞同在刑部任职,对他的审案风格也有所耳闻,其人在办案的时候私心甚重,为了建功显目,总是唯恐天下不乱,时常无中生有的罗织罪名,无罪由他审判就会变成有罪,小案由他审判就会变成大案,轻罪由他审判就会变成重罪,如此不知冤枉了不少朝野官民,更不知审断了多少冤假错案!但他却借此在刑部屡屡立功!此次他与刘诠安二人竟是弹劾了赵尚书九项大罪,引起朝野哗然,恐怕也是同样存着在陛下面前彰显功劳与能力的私心。” 说到这里,李立德突然从袖中抽出一份折子,捧于头上,继续说道:“然而,臣以为,酷吏之害,更甚贪官,为了自己的功勋而强加刑狱,只会造成江山不稳、让官民生怨,此风绝不可涨,为此臣已是收集了闫鹏飞近年来在刑部任职期间所审断的冤假错案总计十一起,其中有六起案件刘诠安刘御史也有参与,有漏无错,还望陛下圣裁!” 李立德刚刚上了折子,都察院左佥都御史顾全也随之出列,亦是捧出一份折子,说道:“启禀陛下,近些日子以来,京城之中多有人拦街告状、四处喊冤,全是被闫侍郎判了罪名的犯人家属,臣为了避免百姓议论、朝廷失威信,已是把这些人聚集到了一处,同时也接手了他们的状子与申述。只是臣原本还在收集证据,不敢轻易下定论,更不敢在证据不足的时候烦扰陛下,所以一直都隐而不报。 然而经过今日之事,百官对闫侍郎纷纷质疑之际,臣却以为正是一次机会,可以借机复审从前由闫侍郎经手的那些有疑点的案件!若是闫侍郎确实审案公正,则自然无事。但若是闫侍郎当真为了一己之功而制造了冤假错案无数,则决不可放过!还望陛下明鉴!” 顾全的话声刚刚落下,又见工部尚书左兰山出列,一脸肃穆,缓声说道:“陛下,臣认为,无论闫鹏飞与刘诠安二人以无中生有的罪名弹劾赵尚书究竟是否属于蓄意陷害,但嫌疑难免,如今又有李立德李侍郎的弹劾、以及百姓赴京伸冤,可见他们二人在往日审案之间确实有不恰当的地方,而事到如今,无论如何,闫鹏飞与刘诠安已是不适合在刑部侍郎以及督察御史的位置上继续做下去了,臣请陛下暂时罢免两人官职,收押问审,以查清究竟!” 随着李立德、顾全、左兰山三人接连出列发言,黄有容一党的官员,皆是面色一变! 他们三人并没有直接弹劾闫鹏飞与刘诠安二人,甚至言辞也不甚激烈,但黄有容一党的官员却都明白,若是按照他们三人的说法去办,闫鹏飞与刘诠安二人绝对是罪责难逃了。 而且,李立德、顾全、左兰山三人的发言,有理有据,更还占着大义,却也根本无法反驳! ………… 在官场上,若是对方权高位重,又或是背后有靠山庇护,总是很难一棒子打死,这个时候耐下心来用软刀子磨死,以蚁穴溃堤坝,往往才是更有效的手段。 如今,赵俊臣针对闫鹏飞与刘诠安的计划,也正是如此。 弹劾闫鹏飞与刘诠安二人诬陷栽赃之罪,赵俊臣也知道证据不足,无法直接定罪,但这只是一个开始,有了诸多旁证之后,制造一些嫌疑已是足够了,并还可以虚晃一枪,转移黄有容一党的视线,让他们错估赵俊臣的计划。 而闫鹏飞与刘诠安二人有了嫌疑之后,就会让德庆皇帝与朝中百官就会产生怀疑,然后借机罢了二人的官职,并复查二人从前所审断的那些案件。 这才是赵俊臣真正的目的! 而且,如此手段之下,黄有容一党也没有理由反对。 事实上,闫鹏飞与刘诠安两人在从前确实制造了不少冤假错案,所欠缺的也只是复审的借口与理由罢了! 如今,借口与理由已经有了,所以结果也就已经注定了。 果然,随着李立德、顾全、左兰山三人接连表态,德庆皇帝的心中也终于有了主意。 “宣朕的旨意,闫鹏飞与刘诠安二人,暂且罢免官职,由大理寺收押,同时精选三司官员,重审闫鹏飞与刘诠安二人近年来主审的案件,务必要查清究竟,钦此!” 随着德庆皇帝的宣旨,闫鹏飞与刘诠安二人顿时瘫软在太和殿内。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们二人很清楚,这道旨意对他们意味着什么。 其中,闫鹏飞下意识间向着黄有容看去,眼神之中满是祈求,希望黄有容能想些办法扭转乾坤。 然而,此时的黄有容,却是一脸木然,看也不看闫鹏飞一眼。 事实上,黄有容的思绪,此时已是飘向了其他方向。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四十一章 .早朝之后. 随着早朝结束,赵俊臣与黄有容在这一轮的党争,也终于暂时落下了帷幕,战火稍歇。 再考虑到德庆皇帝即将南巡,到时候赵俊臣会伴驾南巡,而黄有容则是留京辅政,接下来双方将会进入一段时间的停战期,虽然私底下的小动作、小冲突依然会是不可避免,但大规模的冲突争斗却很难再次发生。 至少,在德庆皇帝的南巡结束之前,双方会暂时忍耐,毕竟赵俊臣与黄有容都知道德庆皇帝对于接下来的南巡期望极高,他们也不敢轻易的扰乱德庆皇帝的兴致。 ………… 而这一轮的争锋,从表面上看,很难说清是谁胜谁负。 黄有容利用“淮河水灾案”突然发难,一口气除掉了赵俊臣在工部与户部的亲信官员总计一十九人,或贬官、或流放、或入狱,全都是赵俊臣门下的中坚力量。 而赵俊臣也不甘示弱,后发制人,突然间反咬一口,同样让黄有容门下的两位核心人物——刑部侍郎闫鹏飞与督察御史刘诠安——突然间倒台失势,被收押候审。 如此一来,在这一次的争锋当中,赵俊臣损失的亲信官员更多一些,但并没有失去朋党中的核心人物;而黄有容损失的朋党虽然只有区区二人,但这两人的地位与影响却要更高一些。 看上去,两大派系算是有来有往,各有损失,不相上下。 但实际情况,却并非如此。 赵俊臣虽然在户部与工部一口气损失了十九名亲信官员,但这十九人的官职最高也不过四五品,而且户部与工部这两大衙门一向都是赵俊臣在朝中的禁脔与基本盘,被赵俊臣经营的如铁桶一般密不透风,根本容不得别人插手,所以这些损失很快就可以弥补回来,即使有其他派系趁机往里面掺沙子,赵俊臣也很容易就能把这些沙子排挤掉。 但闫鹏飞与刘诠安二人,则是黄有容在三法司保持影响力的重要棋子,如今这二人同时丢官失势,黄有容很难在短时间内找到替换他们的人选,再加上三法司一向是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形势错综复杂,并不是黄有容可以为所欲为的地方,这让黄有容对三法司的影响力顿时降低了许多,并且很难在短时间内恢复。 从这方面来看,还是黄有容损失更大一些。 不过,对黄有容一党而言,这次与赵俊臣在争锋之间的有来有往、各有损失,也总算是结束了前些日子里被赵俊臣接连打压、并且完全没有还手之力的局面,稍稍挽回了一些士气与信心,也算是有所收获。 然而,若是再考虑到这所有的一切全都是赵俊臣在暗中一手策划推动的,而赵俊臣的那些“损失”也不过是赵俊臣借黄有容之手对门下势力的一次整肃罢了,黄有容这次说是“完败”也不为过——当然,知道这一点的人并不多,所以在朝中百官看来,赵俊臣与黄有容这一次的争斗依然只是平手罢了。 而这种看法,则是赵俊臣乐于看到的。 在官场上,当地位达到一定程度之后,被人低估反而是一件好事。 ………… 也出于这种看法,在早朝结束后,黄有容与赵俊臣的那些朋党们,心情大都有些复杂,半是轻松半是严肃,赵俊臣的朋党们认为他们总算是防守住了黄有容一派的反击,并控制住了形势,而黄有容的朋党们则认为他们总算是在党争中站稳了脚跟,扭转了局面。 相对而言,却还是轻松更多一些,毕竟两大派系在冲突当中虽然各有损失,但被损失的终究不是他们自己。更何况随着德庆皇帝的南巡,党争暂歇,他们也能随之轻松不少。 所以,下朝之后,当赵俊臣刚刚走出了太和殿,他的那些主要朋党们,像是工部尚书左兰山、户部侍郎詹善常、吏部侍郎刘长安、刑部侍郎李立德、工部侍郎陈东祥、都察院右副督察御史顾全、通政使童桓等人,已是纷纷聚在赵俊臣的身旁,并满是钦佩的恭维不断。 今天赵俊臣在早朝上后发制人,不仅挡住了黄有容的进一步的反击,并还让黄有容损失了闫鹏飞与刘诠安二人,手段可谓高绝,让他们这些人心中松了一口气之余,却也不会放过这次对赵俊臣恭维讨好的机会。 “大人好手段!”詹善常当先开口恭维道:“这次因为‘淮河水灾案’的事情,咱们在户部与工部一口气损失了近二十名亲信官员,这也就罢了,下官却生怕他们会因此而牵连到咱们这些人身上,却没想到大人您竟是将计就计,安排他们招供之后又当堂翻供,却是让闫鹏飞与刘诠安二人也跟着丢了官职,让黄有容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如此精妙的手段,下官可当真是钦佩不已!” 左兰山却微笑道:“哦?詹大人你竟是为此担心?我可是从一开始就深信赵大人的手段,昨日赵大人向咱们担保之后,我就坚信赵大人他必然能庇护咱们,今日早朝之上,赵大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让我对赵大人的手段钦佩之余,却也对咱们这些人的将来前途愈加的有信心了。” “对啊,说起来这次还是咱们更得利一些,被黄有容他们弹劾的那些官员,私下里瞒着咱们办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留着他们迟早坏事,借黄有容的手除掉也好,反倒是黄有容,损失了闫鹏飞与刘诠安,这两个人可是他亲信中的亲信。只要跟着赵大人,咱们今后还怕什么?”童桓也是连连点头。 相对而言,众人之中还要数刑部侍郎李立德最为开心,他与闫鹏飞虽然同是刑部侍郎,却一直被闫鹏飞死死压制着,如今赵俊臣整垮了闫鹏飞,让李立德颇有一种天高海阔的感觉,于是也跟着说道:“是啊,说起来,因为‘淮河水灾案’,咱们这次也算是损失不清,但损失的毕竟只是一些下面的中层官员,而在赵大人的反击之下,黄有容却损失了一位侍郎、一位督察御史,今后他在三法司的影响可是要降低不少,日后即使想要反击,却也很难威胁咱们了。” 刘长安亦是说道:“只可惜,接下来陛下他即将南巡了,咱们在这个时候也不好再起冲突,否则有赵大人带着咱们乘胜追击,未必不能一口气击垮黄有容一党,到了那个时候,咱们在朝中可就谁也不怕了!即使是首辅周尚景,也要对咱们礼让三分” 刘长安如今虽然担任吏部侍郎之职,但因为吏部这个最紧要的衙门一向是周尚景的地盘,自然不会让刘诠安这个赵俊臣的亲信朋党掌控实权,如今刘长安在吏部早已是被人架空了,所以他对周尚景怨念颇深,十分期望赵俊臣能与周尚景掰掰手腕。 但赵俊臣的众朋党之中,顾全在都察院任职,心思要更谨密一些,却是若有所思的说道:“不过,这次咱们虽说仗着赵大人的手段,后发制人,反击之下没让黄有容他们占便宜,但‘淮河水灾案’这种事情,终究还是不要再发生才好!依下官来看,黄有容一派原本被咱们死死压着,却突然找到了‘淮河水灾案’的许多确凿罪证,并因此有了反击的手段,实在是蹊跷,要知道这件事情是底下人瞒着咱们做的,原本连咱们都不知晓!所以这件事咱们最好还是查查,看看事情是如何泄露出去的,否则下官心里实在是不踏实。” 听到顾全的话后,一直都在沉默不语的陈东祥却是露出了奇怪的神色——但犹豫了片刻后,终究还是没有插话,只是默默的跟着众人向午门外走去。 ………… 赵俊臣并不需要这些恭维讨好,但赵俊臣也知道,虽然自己不需要,但他的这些朋党们却需要——这本就是官场之上联络情谊的一种主要手段,若是自己不接受,反而会让朋党们心中不安,以为赵俊臣对他们产生了怎样的不满。 所以,赵俊臣只是含笑听着,等到所有人都把好听话说了一遍后,赵俊臣却岔开了话题。 “正如各位所说,虽然咱们与黄有容他们这次是各有损失,但也没让他讨了便宜,优势依然还在咱们这一边。”赵俊臣淡淡的说道:“不过,想要把优势化为胜势,咱们却也不能大意。” 说到这里,赵俊臣面色一肃,让众朋党也跟着严肃了一些。 “所以,接下来各位回到各自衙门之后,也千万别放松了心情,咱们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做。”赵俊臣神色间满是冷静,并有条不紊向一众朋党们的吩咐道:“这次咱们终究是损失不小,尤其是户部与工部,一口气损失了十九名官员,都是咱们在两个衙门的中坚力量,他们的位置如今空了下来,却也需要尽快填补上,否则就会被其他派系抢先下手。左尚书,你是工部尚书,工部那边该如何填补,我也不越俎代庖,就全都交给你了,我只有一条原则,进补的工部官员要以能力为先,也不可像他们的前任那样贪心不足、不知收敛,否则只会像这次一般落人把柄,给咱们这些人添麻烦。” 见左兰山点头答应后,赵俊臣又向詹善常吩咐道:“詹大人,说起来,你自从来到户部担任侍郎之后,还没负责过什么事情,户部那些空位置,我这次就交给你了,究竟该如何填补空位,由你和蒋谦一起商量着办,原则和工部一样,进补的官员以能力为先,人品也不可太差了。” 听赵俊臣交给了自己这么大的好处,詹善常不由大喜,连连点头应是。 然后,赵俊臣又转头看向了李立德,吩咐道:“李侍郎,如今闫鹏飞被罢官收押,正是你的大好机会,接下来如果不出意外,闫鹏飞罪责难免,而刑部尚书冯坡一来年纪老迈不堪重用,二来他这些年来重用闫鹏飞也难逃干系,恐怕在刑部尚书的位置上是坐不下去了,这正是你的机会,你也要好好把握,这段时间做出点成绩出来,并尽快接收闫鹏飞的势力与影响,接下来那尚书的位置,我自然会为你争取。” 李立德亦是大喜,同样连连拍着胸口保证不提。 “还有顾全,刘诠安在都察院的影响一向不小,他如今跟着闫鹏飞一同被罢官收押,你身为都察院右副督察御史,也该趁机有所作为,扩充咱们在都察院的影响,都察院这个衙门至关重要,咱们的影响越大,今后也就越好办事……” “……还有刘长安,我也知道你在吏部受了委屈,但也不用太着急,迟早我会为你找回来,但你在吏部也不要干坐着,回去之后查一下各衙门近些日子以来的官位变动,尤其是地方上的那些布政使,咱们这次与黄有容鹤蚌相争,我总是担心周尚景想要渔翁得利,咱们却也不能太便宜了他。” 随着赵俊臣不断吩咐,思路清晰、考虑周全,又或多或少的给了一众朋党许多好处与承诺,所有人皆是对赵俊臣既敬佩又感激,只觉得自己跟对了人。 而赵俊臣这么做,自然是有进一步收拢人心、示好朋党的打算。 昨日早朝之上,黄有容一党的反击,可谓是既突然又猛烈,虽然在赵俊臣的后发制人之下,最终偷鸡不成蚀把米,但赵俊臣的这些朋党们,恐怕依然是心有余悸,甚至会质疑赵俊臣在当初主动挑起这场党争的决定。 毕竟,这次党争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给赵俊臣的这些朋党们带来任何好处。 别看他们刚才对赵俊臣恭维不断,好似完全信服,但官场上的恭维讨好,往往是这个世界上最虚假的东西,赵俊臣也不会当真。 接下来,德庆皇帝即将南巡,然后赵俊臣伴驾南下,黄有容则留京辅政,到了那个时候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情况。虽然赵俊臣对此早就有了应对之策,但也需要事先安抚一下自己的这些朋党,省的他们到时候在黄有容的威逼利诱下,会轻易的背叛赵俊臣。 所谓朋党,是靠利益维系的。 所以,在这个时候,先向他们许诺一些好处,也是必要的。 ………… 与此同时,黄有容也在一众朋党的拥护下离开了太和殿。 相对而言,他们在原本占据优势的情况下被赵俊臣反将了一军,损失了两位主要人物,此时相比较赵俊臣一党,情绪要更加低落一些,神色间也更加凝重。 礼部尚书林维、少傅张诚、大学士霍正源等人,正围在黄有容身周,纷纷说着什么,或许是在安慰,或许是在鼓气,又或许是在出主意。 但对于这一切,黄有容都没有听进耳中,只是一脸木然,他的表情很奇怪,不像是愤怒,也不像是丧气,当然与欢喜开心之类的情绪更加没有关系。 事实上,自从德庆皇帝下旨收押闫鹏飞与刘诠安之后,黄有容就一直都是这样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自从与赵俊臣开始党争之后,黄有容心底深处,就一直有种不安感,并且越来越强烈。 原本,黄有容以为这种不安感是因为与赵俊臣的党争,毕竟赵俊臣如今已经有了击败他的实力。 但经过今天的早朝,在看到德庆皇帝的态度与立场之后,黄有容才突然发现,自己心中的不安感,并非是来自于赵俊臣——赵俊臣的权势影响再大,但终究尚未入阁,黄有容身为阁老,是秩序与政策的制定者,身份超然,即使在党争中失败了,也迟早都能恢复元气——黄有容心中的不安感,实际上是来自于德庆皇帝! 今天早朝上,德庆皇帝的态度,看似不偏不倚,但细细推敲起来,却大有问题! 先是刘诠安在弹劾赵俊臣“九大罪”的时候,被德庆皇帝突然出言打断,当时德庆皇帝看似是因为怒不可遏,但实际上却是打断了黄有容一党对赵俊臣的攻击步骤,并缓解了当时赵俊臣的不利局面——若是当时刘诠安把赵俊臣的“九大罪”一项一项的念下去,接下来早朝上的气氛,绝对会截然不同! 然后,德庆皇帝又留给了赵俊臣反守为攻的发挥空间,并堵住了黄有容一党在期间开口插话的机会,让赵俊臣可以从容不迫的向黄有容一党发起反击! 最后,当赵俊臣一派反过来弹劾刘诠安与闫鹏飞的时候,德庆皇帝却突然没了态度,只是让群臣讨论,但这种讨论,实际上就是让赵俊臣一党可以按部就班的完成他们的计划! 可以说,今天的早朝上,德庆皇帝看似态度中立,但作为朝会上的节奏掌控者,他却是一直在暗中帮助着赵俊臣,并暗中打压着黄有容。 事实上,黄有容对德庆皇帝这种“帮助”与“打压”的手段很熟悉,只是在从前,受到暗中帮助的是黄有容,而受到暗中打压的,则是首辅周尚景! 但如今,黄有容却发现,他在德庆皇帝眼中的定位,似乎已经发生了变化。 这种变化,也正是黄有容心中不安感的真正来源! ………… 恩,五千字大章节。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四十二章 .细思极恐. …… 黄有容虽然性子有些狂妄,手段也并不高明,但他能够成为当朝阁老,也并非是一个笨人。 事实上,黄有容对于自己在朝堂中的定位,早已是看的非常清楚。 如果说,朝堂局势如棋,那么近二十年来,满朝上下能称之为棋手的,仅只有两个人——那就是德庆皇帝与内阁首辅周尚景。 至于其他人,无论权势大小、也无论官阶尊卑,都只是他们二人眼中的一枚棋子罢了。 黄有容虽然贵为阁老,但也同样如此! 对于德庆皇帝而言,黄有容只是一枚棋子,可以用来制衡首辅周尚景。 所以,德庆皇帝近些年来一直都在暗中扶持与庇护黄有容,这是为了避免周尚景的权势影响过于膨胀,使朝堂的局势脱离他的掌控。 对于首辅周尚景而言,黄有容也同样只是一枚棋子,可以用来迷惑德庆皇帝。 所以,周尚景在与黄有容明争暗斗之间,即使再怎么占据上风,也从不会赶尽杀绝,这是为了避免朝堂中形成他自己一家独大的局面,会让德庆皇帝愈加的顾忌与猜疑。 但无论如何,黄有容都只是一枚棋子罢了——或许是一枚比较重要的棋子,但棋子再怎么重要,也终究只是棋子! 对此,黄有容自然不会甘心! 所以,黄有容这些年来总是疯狂的争权夺利,任何衙门、任何权柄、任何官位,他都会竭尽全力的争夺,他是内阁几位阁老当中最为贪权的一个。 从某方面而言,黄有容与赵俊臣的目标是一样的,都迫切的需要更大的权势与影响力,如此才能扭转自己只是一枚棋子的命运。 然而,虽然黄有容并不愿意承认,但他的心机、手段、以及城府,与德庆皇帝和首辅周尚景两人相比,都实在是天差地远、不可相提并论,即使他再怎么挣扎,也依然无法抗拒。 黄有容并不是一个心思坚定的人,在接连不断的挫败之后,在发现自己再怎么努力也没用之后,也不知从何时开始,黄有容开始渐渐的接受了自己只是一枚棋子的现实。 然后,黄有容发现,棋子也有棋子的好处——德庆皇帝会庇护他,周尚景也会对他手下留情,自己可以光明正大的争权夺利而不担心失败与报复——这样的生活其实可以过得很滋润、很惬意。 只是黄有容的内心深处,却一直都存在着某种恐惧与担忧——棋子,终究只是棋子,一旦失去了利用价值,就会随时被人抛弃掉! ………… 而如今,黄有容的这种恐惧与担忧,似乎也终于成为了现实! 在今天的早朝上,德庆皇帝一直都在暗中帮助赵俊臣——这并不奇怪,毕竟德庆皇帝这些年来最宠信的就是赵俊臣,而且德庆皇帝暂且也离不开赵俊臣的理财本事——对此黄有容也早有预料。 但德庆皇帝在暗中帮助赵俊臣之余,却又眼睁睁的看着黄有容权势受损,任由闫鹏飞与刘诠安二人被收押候审,这件事就非常值得推敲了。 德庆皇帝本应该继续庇护黄有容才对!如果黄有容在朝中的权势大幅受损,那么他还如何去制衡首辅周尚景?如果黄有容不能制衡周尚景,那么朝廷各大派系之间的势力平衡,岂不是就要被打破了? 前段时间,黄有容的另一名心腹——工部侍郎唐拯——在赵俊臣一派的弹劾之下丢官失势,还可以勉强找到一些理由,毕竟赵俊臣出手突然,又准备充分,连德庆皇帝也没有办法扭转局势。 但这一次,闫鹏飞与刘诠安二人之所以会被收押候审,虽然主要原因依然是赵俊臣的手段阴险毒辣,但若不是德庆皇帝在暗中推波助澜,闫鹏飞与刘诠安二人也绝不会这么轻易的丢官失势。 很显然,德庆皇帝对黄有容的态度与定位,已是在悄然间发生了变化! 这意味着什么,黄有容宦海沉浮多年,政治敏感度还是有的,所以越是细想,心中越是惊恐。 ——其实,在黄有容不知觉间,随着前阁老温观良的倒台,太子一党的程远道入阁成为了新的阁老,太子太师肖温阮过世,以及赵俊臣的异军突起、在朝中自成一派势力,如此种种,让朝堂上的各方势力早已是失去了从前的平衡! 也就是说,在德庆皇帝眼中,黄有容作为一枚制衡周尚景的棋子,早已是失去了原有的价值,也出于同样的考虑,周尚景也不再指望黄有容的存在可以继续迷惑德庆皇帝! 而随着朝中局势失衡,德庆皇帝与首辅周尚景出于各自的考虑,也必然会重新整合朝堂中的各派势力,让朝中各派势力重新达到平衡的状态。 只是,从德庆皇帝与周尚景的态度来看,在他们两人接下来的计划当中,并没有黄有容的位置!——所以,德庆皇帝与周尚景才会默许了赵俊臣对黄有容的攻击! 说白一些,就是在德庆皇帝与周尚景眼中,随着朝中的形势变化,黄有容已是失去了原先的利用价值! 但正如前文所说,棋子一旦失去了利用价值,那么随时都会被人放弃! ………… 其实,以上这所有的一切,在黄有容的心底深处,早已经隐约有了猜想,所以近些日子以来,黄有容的心中才总会浮现出莫名的不安感,只是黄有容却一直不敢往深处考虑,因为这样的结果对他而言太过恐怖! 前阁老温观良在成为弃子之后,是何等的落魄难堪,黄有容可是一直都记得! 然而,当残酷的现实真正展现在他面前的时候,黄有容再也没有回避的余地,却也只能接受现实,并认真考虑这些对他而言非常恐怖的变化与现实了。 一时间,黄有容想到了许多! ~~~~~~~~~~~~~~~~~~~~~~~~~~~~~~~~~~~~~~~~~ “黄阁老!黄阁老!您怎么了?” 恍惚与深思之间,黄有容听到了霍正源等人的声音。 然后,黄有容终于回过神来,发现在不知觉间,他已是在朋党们的拥护下出了皇宫,来到了午门之外。 “怎么了?”黄有容缓缓问道,但声音间多了些沙哑:“老夫刚才有些晃神,你们在说些什么?” 自从下了早朝之后,黄有容就一直都沉溺于自己的那些猜想之中,虽然也知道身旁的霍正源、林维、张诚等人正向自己说着些什么,却一句话也没听到耳中。 见黄有容一面木然,少傅林维还以为黄有容不满意今天早朝上的结果,于是宽慰道:“阁老,今天早朝上咱们固然没能扳倒赵俊臣,反而被赵俊臣反咬了一口,但终究还是扭转了原先那种毫无还手之力的局面,也让赵俊臣损失不轻,所以您也大可不必沮丧或生气,今后日子还长的很,咱们迟早会有办法找回场子!” 礼部尚书林维也是同样的看法,以为黄有容在为今天早朝上的事情而不开心,也是鼓劲道:“是啊,赵俊臣即使一时得利,但他终究也只是区区一个户部尚书罢了,您是阁老,权势影响远非赵俊臣可比,即使受了一些损失,也迟早都能恢复,更何况,接下来陛下南巡期间,必然由阁老您来留京辅政,而赵俊臣则是伴驾南下,到了那个时候,朝中诸事由阁老您一言而决,难道还找不到反击的办法?再说,闫鹏飞与刘诠安二人被收押候审虽然可惜,但咱们也没让赵俊臣讨到好处啊。” 另一边,大学士霍正源则皱眉考虑道:“林尚书与张少傅所言有理,不过,今天那赵俊臣的反击,看似早有准备,实在蹊跷,难不成,他提前知道了咱们的计划?是咱们这边不小心泄露了消息?还是那陈东祥出卖了咱们?以本官看来,这件事必须要查清楚究竟,否则今后咱们还要吃亏!” 看着自己的这些朋党们向自己或是安慰、或是鼓劲、又或是出主意,黄有容暗暗叹了一口气。 无论是少傅张诚、礼部尚书林维、又或是大学士霍正源,都是聪明之人,也不缺经验与能力,尤其是大学士霍正源,单论聪慧与急智,其实还在黄有容之上! 然而他们毕竟不是内阁阁老,站着的高度不同,也缺少了那种见微知著的政治敏感度与长远的大局眼光!所以,他们即使到了现在,也依然没有发现真正的危机,眼睛只是盯着与赵俊臣的党争。 事实上,黄有容也好不了多少!他也是直到今天早朝上看到了德庆皇帝的态度之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了这些事情! 不过,黄有容并不打算向他们说明解释,否则只会造成不必要的恐慌! 虽然黄有容并非像是周尚景那样老谋深算、城府深沉的真正权臣——周尚景会把黄有容留在阁老的位置上,其实也正是出于对黄有容的不屑,认为黄有容不可能对他产生真正的威胁——但毕竟担任阁老多年,最起码的独自承担恐慌的心志还是有的。 所以,黄有容把心中的种种情绪隐藏在深处,脸上再次挤出了一丝笑容,勉强恢复了往日的笑面虎模样。 “你们说的对,事情还没到最坏的地步,时间还长,咱们总会找到办法。”似乎是在说服着自己,黄有容缓缓说道:“但也正因为如此,咱们要早做准备,不可稍有怠慢!……如今咱们与赵俊臣争斗之间,一直没能占到便宜,想来下面的官员必然会有些想法,要找机会安抚一下,张少傅,你一向德高望重,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在这般时候,咱们的大后方可不能出任何问题。 至于赵俊臣这一次的后发制人,似乎早有准备,细细想来,确实是有些蹊跷,究竟是泄露了消息,还是那陈东祥的反间,也必须要查清楚,霍大学士,这件事老夫就交给你了。 此外,这些日子忙着与赵俊臣明争暗斗,咱们这些人的公务却耽误了不少,其他人还好,倒是林大人,你身为礼部尚书,随着陛下南巡将近,正是你们礼部最忙碌的时候,许多事情不可再耽搁,否则只会让赵俊臣他们再找到借口攻讦。” 顿了顿后,黄有容喃喃说道:“越是到了这个时候,咱们越是不能让人看不起,如今反而是证明咱们这些人能力与价值的时候了,若是接下来……说不定还有挽回的余地。” 见黄有容终于恢复了常态,虽然有些话语让人莫名其妙,但林维、张诚、霍正源等人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然后,因为黄有容的吩咐,他们也不再停留,一一告别了黄有容,各自办事去了。 其中,霍正源最善于察言观色,在离开时,忍不住下意识的回头看了黄有容一眼,神色间闪过一丝探寻与疑惑。 他很了解黄有容,虽然黄有容平日里总是一副“笑面虎”的模样,假装自己是一个城府深沉的危险人物,但实际上黄有容却并非像他装出来的那样有危险与城府深沉,愈是遇到事情,黄有容愈是暴躁如雷。 今天早朝结束后,霍正源本来已是准备好要承受黄有容的怒火了,但没想到的是,黄有容先是一脸木然不知在想着什么,接着竟是很快就恢复了冷静,并有条不紊的安排众人办事——这与霍正源原先的想象完全不同。 “这其中,究竟是怎么回事?似乎出现了什么我没有想到的变化……黄阁老想到了,但我却没有想到……究竟是什么?”霍正源暗暗想道,一脸沉思。 ………… 等到一众朋党离开之后,黄有容也来到了自己的坐轿前。 候在轿子旁的长随看到黄有容出现后,不敢怠慢,一边殷勤的为黄有容掀开轿帘,一边小心翼翼的问道:“老爷,咱们是回府吗?” 黄有容并没有回答,只是坐在轿子中,闭目思索着什么。 而长随也不敢私做决定,只是静静的等待着, 良久之后,黄有容突然睁开双眼,问道:“今日下了早朝后,沈常茂沈阁老可有出宫?” 一般而言,在下了早朝后,内阁阁老们拥有着相当的活动自由,有时会留在宫中的文渊阁里处理朝务,有时会直接回府。 而今日在早朝结束后,黄有容一心想着自己的事情,却也没有注意另一位阁老沈常茂的动向。 “回老爷,小人看见沈阁老在下朝后坐着轿子离开了,想来是回府了。” 黄有容犹豫了片刻后,神色间闪过一丝坚定,沉声吩咐道:“先回府,待回府后,派人送老夫的名帖去沈阁老府上,就说今日午间,老夫请他在尚贤楼一聚。” 听到黄有容的吩咐后,那长随不由一愣。 要知道,黄有容与沈常茂虽然时有合作,但敌对的时候却更多,尤其是近些日子,因为要争夺德庆皇帝南巡期间留京辅政的差事,两位阁老相处的并不愉快。 这个时候,黄有容突然约沈常茂见面,实在是有些奇怪。 不过,长随也不敢质疑黄有容的决定,只是连忙答应了。 事实上,黄有容在深思熟虑之后,接下来他不仅是要与沈常茂见面,更要与沈常茂结盟! 黄有容不甘心自己成为弃子!但他也明白,一旦德庆皇帝与周尚景下定了主意,他根本没有办法反抗! 所以,在这个时候,黄有容需要沈常茂的帮助! 准确的说,是两人之间的互助! 毕竟,沈常茂与黄有容的处境,几乎没有任何不同! 所以,只要让出一些利益给沈常茂,并说清楚利害关系,黄有容自信还是可以与沈常茂结成同盟的。 而只要他们两位阁老结成同盟,面对德庆皇帝与周尚景,以及那个浑水摸鱼的赵俊臣,也总能多一些自保之力! ~~~~~~~~~~~~~~~~~~~~~~~~~~~~~~~~~~~~~~~~~~~ 黄有容身为当朝阁老,一举一动都有其他派系的眼睛在盯着。 所以,黄有容约见沈常茂的消息,也很快就传了出去——事实上,黄有容也不打算隐瞒这个消息! 而各大派系对于黄有容的这般做法,也是各有看法。 ………… 最先得到消息的,是首辅周尚景。 赵俊臣虽然手中掌握着西厂,又有同济庙的情报网络,但周尚景却也掌控着顺天府,又经营多年,在京城之中的消息灵通,还要远在赵俊臣之上。 当顺天府尹薛贵求见周尚景的时候,周尚景正在练习书法,这是周尚景的习惯,虽然如今他已是年近古稀,但依然是坚持不断。 “哦?黄有容约见了沈常茂?”在听到薛贵的禀报后,周尚景手中的狼毫突然微微一顿,然后抬起头,花白的眉毛一扬:“消息可准确?” “下官已是再三确认过,绝对准确。”薛贵连忙答道。 周尚景似笑非笑,看似昏花的老眼中却是精光一闪,道:“原本打算等到陛下南巡之后,重新整顿朝中的势力分配,没想到黄有容竟是比想象中稍稍聪明了一些……不过,终究是稍微晚了点,接下来就要看他们的造化了……若是寻常,老夫倒是要趁机做些事情,但如今南巡将近,重点却并非在这里……哎……” ………… 而赵俊臣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户部衙门处理公务。 平日里这般时候,赵俊臣总是喜欢把公务带到自己府中,在书房中处理。 但如今户部有了动荡,赵俊臣却需要坐镇户部,安定人心,防止意外。 而在得到了黄有容约见沈常茂的消息后,赵俊臣微微一愣后,却并不在意,只是若有所思。 “看样子,事到如今之后,黄有容也终于看明白了如今朝中局势的变化,也想明白了自己真正的隐忧所在,联合沈常茂,倒也算是一步好棋,若是寻常,也未必不能自保……可惜他发觉的太迟了,随着我接下来的计划,他却是注定要为太子朱和堉陪葬了,如今与沈常茂的联合,不仅不能自保,反而还会牵累沈常茂,不过这倒是对我有利,反正我接下来的目标,也轮到了沈常茂………” 这般想着,赵俊臣轻轻一笑,向那位送来消息的西厂番子吩咐道:“这个消息传达给陛下,咱们西厂是陛下的稽查衙门,得到了这种消息,总归要让陛下知道。” 西厂番子答应之后,就转身离去了。 而根据赵俊臣事后得到的消息,当西厂在把黄有容约见沈常茂的消息传达给德庆皇帝之后,德庆皇帝原本正在审阅着奏折,得到消息后却是神色不变,只是冷哼一声后,说了一句:“黄有容这个老东西,总算是还没有笨到家!” …… 恩,依然是五千字大章节!(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四十三章 .聚议. …… 黄有容与沈常茂的这次聚会,可谓是相谈甚欢、顺利异常。 据传,黄有容与沈常茂在离开尚贤楼的时候,不仅笑容满面,甚至还携手而行,一副亲密无间的样子,好似已经完全忘记了往日的不愉快。 显然,黄有容与沈常茂这两位阁老已是结成了同盟。 这很正常,对于黄有容与沈常茂这样的成熟政客而言,不存在永远的敌人,也不存在永远的朋友,唯有利益永恒。 但无论如何,这是一件会震动朝野的大事件! ………… 当西厂把这个消息传给赵俊臣的时候,时间已是下午申时,赵俊臣也回到了府中,正在赵府客堂之中,与秘密拜访他的工部侍郎陈东祥商议事情。 在听到西厂番子的禀报后,赵俊臣微笑道:“看样子,黄阁老他这次决心不小啊!虽说他与沈阁老的境遇相似、有结盟的基础存在,但他们二人的利益范畴时有冲突,前段时间还曾为留京辅政的差事而争斗不休,如今即使双方都有心结盟,却也有许多前提条件需要商议……但这么快就达成了同盟,想来是黄阁老他割舍了不少好处……” 说到这里,赵俊臣神色间闪过一丝赞叹,说道:“黄阁老这次竟是会有这样的魄力与果断,与往日的斤斤计较大不相同,我从前却是小看他了。所以说,挫折与危机,有时候并非是一件坏事,如今的黄阁老就是一个例子。从前的他早已是习惯了陛下的庇护、周首辅的忍让,这些年来虽说不上是顺风顺水,但也是少见挫折,早就忘记了党争间的残酷与阴险,所以这次与咱们在相争之间,才会屡屡被动;但如今遇到挫折与危机之后,不仅没有压垮他、吓坏他,反而激发了他的斗志与魄力,若是他从一开始就有这样的心智胆识,我怕还真不一定能斗得过他,可惜了……终究还是晚了些……” 在得知了黄有容与沈常茂两派结盟的消息后,赵俊臣不仅没有任何担心,还饶有兴致的评点了几句黄有容的变化,看到这一幕后,旁边的陈东祥不由一愣。 如今,赵俊臣与黄有容之间的党争,早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虽然因为德庆皇帝即将南巡的关系,接下来会战火稍歇,但毕竟已是结下了梁子,等到德庆皇帝结束了南巡之后,两派之间的争斗只会越演越烈、也越来越残酷。 而两派争斗之间,黄有容虽然暂时处于下风,但毕竟不是没有还手之力,如今又与另一位阁老沈常茂结成了同盟,可谓是实力倍增,又岂能轻松应付?说不定,接下来只要一不小心,赵俊臣一党就会由胜为败、功亏一篑! 所以,对于黄有容与沈常茂结盟的消息,赵俊臣虽然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但陈东祥却是担忧不已。 于是,陈东祥小心翼翼的提醒道:“赵大人,那沈常茂的权势虽然略逊于黄有容,但也绝对不可小觑,如今他与黄有容结盟,对咱们而言可谓是压力倍增啊!尤其是这两人一个性子阴毒一个做事狠绝,仅只是其中一人的话,咱们还有办法对付,但若是两人联手,就会心性互补、缺点难寻了,所以依下官来看,咱们还是应该小心一些,并早做提防才对。” 见陈东祥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赵俊臣又是一笑,挥手道:“这些你不用在意,虽然黄有容与沈常茂的结盟有些出乎意料,但并不会打乱我接下来的计划,只要我接下来的计划可以顺利进行,那么黄有容他别说是与沈常茂结盟,就算是与周尚景结盟,也难免要倒台失势……时机,就在南巡结束之后,我们现在只需要静静等候就是。” 看到赵俊臣满是自信,陈东祥犹豫了一下后,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赵俊臣,毕竟赵俊臣已是一再向他证明了自己的心机手段有多么的可怕。 于是,陈东祥恭敬道:“既然大人您早有准备,那么下官也就安心了,以赵大人您的手段,即使黄有容与沈常茂二人联手,想来也绝不是赵大人您的对手。” 至于赵俊臣口中的“计划”,陈东祥不免有些心中好奇,也不知究竟是什么样的计划,竟是让赵俊臣如此自信,但既然赵俊臣没有细说,陈东祥自然也不敢追问。 ………… 赵俊臣轻轻一笑,却岔开了话题,问道:“别说黄有容与沈常茂了,咱们先说说你的事情吧。你这次来见我,可是出了什么事?是不是黄有容他们在今天早朝上吃亏之后,开始怀疑你这次的暗中投靠只是反间计了?” 陈东祥点头沉声道:“大人高明,下官的来意,正是如此。今天下了早朝之后,大学士霍正源突然约见了下官,期间虽然并没有明说,但试探之意非常明显。想来今天早朝上的种种,已是让他们开始怀疑下官投靠他们的真正意图了。只不过,因为下官送给他们的那份名单与罪证,确实让咱们损失不小,所以他们如今也只是在怀疑罢了,并没有确定什么。” 说话间,陈东祥犹豫了一下后,又向赵俊臣征询道:“只是,经此一事后,想来黄有容他们出于小心防范的心思,是绝不会再信任下官了。所以还请大人指示,下官是不是索性与他们摊牌,从此光明正大的继续为大人您办事效力?这几日以来,下官身处两派之间,早朝上也不敢随意的开口说话,实在是憋屈的很。” 赵俊臣考虑了片刻后,却摇了摇头,吩咐道:“既然你还没有露出破绽,那就先继续留在那边吧,我让你假意投靠黄有容他们,并不仅仅只是为了扳倒闫鹏飞与刘诠安二人,这两个人还不值得我如此大动干戈,你这次反间的真正目的,是尽量与黄有容的那些门下朋党们拉近关系,等到今后黄有容倒台的时候,咱们可以抢先一步接手黄有容的那些势力与朋党。 接下来,黄有容他们再怎么怀疑你也没关系,你也不需要打探消息,只要尽量与黄有容的那些朋党们搞好关系就是了,毕竟你在之前送给他们的那份名单与罪证,确实是发挥了作用,他们再怎么怀疑,也不能明目张胆的排挤你。 当然,我也知道,如今你明面上还是我的人,却在我的授意下暗中投靠了黄有容,处于两派之间,最是尴尬不过,但暂且忍耐一下,正如我刚才所说,等到陛下南巡之后,你的任务也就结束了。到了那个时候,我也自然会让你有所回报。” 见陈东祥点头答应后,赵俊臣想了想,又说道:“此外,陛下他即将南巡了,原本我是把你放入了伴驾的官员名单之中,但如今时移事易,形势与当初大不相同,所以你到时候还是继续留在京城中比较好,我对你另有重用。” 陈东祥连忙说道:“还请大人您吩咐就是,下官绝对不辱使命。” 赵俊臣笑道:“你具体的任务,我现在还不方便细说,但在陛下他南巡期间,京城中会发生许多事情,到时候我会派人送给你一封密信,你只要按着密信上的吩咐去就行,想来以你的聪慧,到时候自然能够明白我的深意。” 听赵俊臣的这些吩咐,似乎与之前隐约透露的“计划”有关,让陈东祥愈加觉得赵俊臣高深莫测之余,也愈加的不敢怠慢,连忙答应。 而就在赵俊臣与陈东祥谈话的时候,许庆彦突然出现在了客堂门外,向赵俊臣禀报道:“少爷,宫中来人了,说是陛下宣少爷您进宫议事。” ~~~~~~~~~~~~~~~~~~~~~~~~~~~~~~~~~~~~~~~~~~ 看到赵俊臣被德庆皇帝召见,又见赵俊臣没有其他吩咐,陈东祥自然是连忙告辞了。 而赵俊臣换了官服之后,出了赵府大门,也见到了宫中来使,却是养心殿太监张秀。 如今赵俊臣与内廷的关系颇佳,与张秀更是熟悉,所以在相互客气了几句后,赵俊臣直接问道:“张秀公公,却不知陛下他突然召唤本官觐见,是有何事情?” 张秀知道,赵俊臣这是不想毫无准备的去见德庆皇帝,所以才向他打探消息。 若是平常,出于讨好的目的,不需要赵俊臣开口,张秀就会主动透露,反正赵俊臣一向出手大方,绝不胡亏待了他。 然而这一次,张秀却也无能为力,苦笑道:“赵大人,陛下他这次召见您的原因,咱家也不清楚,只知道陛下在审阅完了折子之后,就突然下了这道旨意,并没有透露太多,不过应该不是小事,因为陛下他不仅仅只是召见大人您,如今首辅周大人、黄有容黄阁老、沈常茂沈阁老、程远道程阁老、还有六部的尚书们,全都得到了召见。” 赵俊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张秀虽然并不清楚更多的消息,但他透露的这些细节,就已是足够赵俊臣猜想到许多了。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四十四章 .周尚景的提议. …… 当赵俊臣随着太监张秀入宫之后,发现首辅周尚景、阁老程远道、吏部尚书宋启文、兵部尚书王寿四人,此时已经候在养心殿外了。 因为德庆皇帝是召集诸阁老与六部尚书一同觐见,如今人还没有来齐,他们也只能在养心殿外候着。 此时,周尚景与宋启文二人正轻声谈论着些什么,神色皆是淡然平静;而王寿则是一如既往的保持着低调态度,默默的站在一旁也不知在想着什么;至于新晋阁老程远道,也依然是那副清高的模样,位置与其他三人隔着很远。 看到赵俊臣出现后,四人也是神态各异。 宋启文向着赵俊臣和善一笑,王寿也是对赵俊臣点头示意,程远道则完全没有掩饰自己对赵俊臣的厌恶,发出了一声冷哼,至于周尚景,在微微一笑后,却是向着赵俊臣的方向走来。 周尚景身为当朝首辅,即使赵俊臣如今风头正劲,也不敢怠慢丝毫,也赶忙迎了上去。 ………… “晚辈见过首辅大人。” “俊臣不必多礼。”周尚景依旧是一副好似对赵俊臣欣赏至极的神色,将赵俊臣扶起身后,笑道:“老夫与俊臣多有亲近之心,奈何俊臣你总是这般多礼,却是与老夫见外了。” “首辅大人您言重了,您是前辈、是上官,更是晚辈学习的楷模,晚辈多些礼节、多些尊重,也是理所当然的本分。”赵俊臣依旧恭声道。 周尚景不由无奈摇头,叹息道:“俊臣你呀,什么都好,但就是太过稳重了些,若是俊臣你的年纪已经如老夫一般,稳重自然是好处,但俊臣你如今还不到二十五岁,就已是这般稳重了,却是少了些年轻人应有的轻狂,这就有些过犹不及了。” 赵俊臣也是跟着叹息,道:“晚辈从前已是轻狂过头了,在朝野之间,也不知得罪了多少人,如今想要扭转,却也只好矫枉过正了。” 见赵俊臣这般模样,周尚景看向赵俊臣的眼神愈加的欣赏,但隐藏在欣赏背后的心绪,却任谁也无法猜透,只是话锋一转,谈到了正题:“说起来,陛下他这次突然召集了诸位内阁阁老与六部尚书一同在养心殿觐见,这般情景已是许久未见,恐怕不会是小事。以俊臣你看来,陛下他这是有何打算?” 官场之间,往往最是虚伪,大家都是藏着一手,绝不会把自己的想法全部告知于人。 如今,赵俊臣也是如此,他确实猜到了一些德庆皇帝的心思,但也不会全都告诉周尚景——虽然赵俊臣也知道,以周尚景的老谋深算,自己能猜到的那些东西,周尚景肯定也能猜测到,但这并不意味着赵俊臣就要对周尚景开诚布公、毫无隐瞒。 所以,赵俊臣先是假装皱眉思索了片刻,然后缓缓答道:“天心难测,晚辈也无法猜到太多。只不过,如今殿试与南巡将近,全都是天下瞩目的大事,陛下他也需要把咱们这些人召集起来叮嘱几句,如此才能安心。此外……” 说到这里,赵俊臣苦笑摇头:“近些日子以来,因为晚辈与黄阁老之间的不愉快,在朝堂之间多有争吵,也让朝中局势显得有些混乱,陛下他为了接下来能够安心南巡,恐怕也要借着这个机会警告黄阁老与晚辈几句,让黄阁老与晚辈能够安分一些。” 听到赵俊臣的分析后,周尚景却是似笑非笑,再次问道:“哦?以俊臣你的聪慧,竟然也只猜到了这些?” 心中暗暗叹息一声,知道没法瞒过周尚景,赵俊臣稍稍犹豫后,又说道:“还有就是,这些日子以来,因为朝中局势动荡,各大衙门之中,有不少官员或是被贬官、或是被罢职,因此也空出了不少官位,三品以下的官职倒还好说,只要各自衙门与吏部商议一下,接替的人选也就能确定了,然而三品以上的官员变迁,却并非小事,还需要陛下与咱们仔细商议之后才能决定,依晚辈看来,陛下他这次召见咱们,主要目的应该就是这个了。” 周尚景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缓缓说道:“正如俊臣所说,如今朝廷各大衙门空出了不少位置,其中三品以下的那些空缺暂且不提,但三品以上,却还有一个工部侍郎、一个刑部侍郎、一个副督察御史总计三个空缺,此外,刑部尚书冯坡如今年纪老迈,早已是不堪重用,又因为闫鹏飞的事情而受到牵连,陛下恐怕会让他告老还乡,如此一来,就又有了一个二品刑部尚书的空缺。” “首辅大人您看的明白。”赵俊臣点头应是。 周尚景却是微微一笑,又问道:“但这么多的官位空缺,又都是三品以上的实权位置,怕是朝中各派都会眼红,也都会争取,所以也不会有谁能得到全部的好处,若是在争夺之前,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只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却不知俊臣你的目标,又是哪一个位置?” 不待赵俊臣答话,周尚景已是笑眯眯的又接口说道:“让老夫猜猜,俊臣你这次没有任何目标,并不会为门下官员争取那些空位置,反而会尽全力保住现在的刑部尚书冯坡,让他不至于马上就告老还乡,老夫说的可对?” 赵俊臣眼中精光一闪,却是沉默着没有回答。 对于周尚景的话,他并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 ~~~~~~~~~~~~~~~~~~~~~~~~~~~~~~~~~~~~~~~~~~~~~ 其实,周尚景并没有猜错。 这一次,对于这些空缺的官位,赵俊臣虽然也眼红,但并没有任何要争取的打算。 并非是赵俊臣不贪心,而是因为赵俊臣这些日子以来的权势扩张实在太快,但底蕴尚有不足,不像是几位阁老那样门生故吏满天下,手下可以信任与重用的人才并不多,有资格担任朝中三品大员的人才则更少,如今即使赵俊臣有心争取这些空缺的官位,但门下也没有合适的官员去担任这些职位。 从某方面而言,这已是赵俊臣进一步发展的瓶颈。 这种情况让赵俊臣很无奈,但赵俊臣也知道,底蕴这东西急不来,只能慢慢经营积蓄。 所以,对于眼前的这些官位空缺,赵俊臣也只好无奈的放弃了。 但赵俊臣也并不是完全没有目标,正如周尚景刚才所说的那样,赵俊臣的目标也很明确,那就是在今天尽全力保住刑部尚书冯坡,让他不至于马上就告老还乡。 这是因为,赵俊臣打算让刑部侍郎李立德接替刑部尚书的位置,然而李立德的资历终究是稍有不足,这几年来在刑部也没有什么功绩,即使有赵俊臣的全力支持,李立德能够成为刑部尚书的可能性也依然很小。 不过,如今也有对李立德有利的一面——因为冯坡年纪老迈、早已是不堪重要,另一位刑部侍郎闫鹏飞也已经被罢官候审,如今刑部能管事的人也只剩下了一个李立德,所以只要给李立德时间,李立德很容易就能做出一些成绩,并还可以趁机掌控刑部中的中下层官员,到了那个时候,李立德自然也就会成为下一任刑部尚书的不二人选。 而赵俊臣如今要做的,就是为李立德争取时间!所以在这个时候,冯坡也绝不可以告老还乡! ………… 可惜,赵俊臣的这些心思,终究还是无法瞒过老谋深算的周尚景,竟是被周尚景一语揭穿。 赵俊臣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索性沉默不语,即不承认也不否认,并等待着周尚景说出他的真正意图——赵俊臣相信,周尚景绝不会无缘无故的与自己说这些事情! 果然,就在赵俊臣沉默之际,周尚景突然一笑,向赵俊臣提议道:“看来老夫没有猜错了,既然如此,俊臣你不妨与老夫做一件交易如何?” “您是当朝首辅,晚辈又哪里敢与您交易。”赵俊臣斟酌着语句,缓缓说道:“您有什么吩咐,直接向晚辈吩咐就是,只要是晚辈能力所及,就决不推辞。” 赵俊臣的这一句话,看似恭敬顺从,但其中的重点,却是“能力所及”四字。 周尚景自然也听得明白,却并不在意,只是笑眯眯的继续说道:“刑部尚书这个位置,老夫也想要为争取……俊臣可否不与老夫相争?当然,老夫也知道,俊臣你早已经把刑部尚书这个位置视作囊中之物,老夫自然也不会让俊臣你白白吃亏……如今,山东左布政使张伯崇的任期将至,老夫也是打算让他接任刑部尚书的位置,那么这个山东左布政使的位置,老夫就让给俊臣你,俊臣你觉得如何?” 听到周尚景的提议之后,赵俊臣眉头一扬,也顿时就明白了周尚景的意思。 但不得不说,周尚景的这个提议,对赵俊臣而言很有诱惑力!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四十五章 .赵俊臣的答案. …… 明朝数百年来,官员们在位居三品之后,若是还可以再进一步,其升迁的途径大都相似。 首先,是进入都察院或者六部任职,成为督察御史或者左右侍郎,如此历练数年,才能充分的了解朝廷政策与纲领,这是第一步; 然后,再外派到地方,担任从二品的左右布政使司,成为封疆大吏,并在不同省份之间调任几次,如此才能积累到足够的资历、经验与人脉,这是第二步; 接着,若是官员在担任布政使期间政绩足够出色,在朝中的靠山也足够硬朗,则还可以回到京城中枢,担任六部尚书的职位,这是第三步; 最终,若是官员的资历、手段、圣宠皆是足够,更可以更进一步,进入内阁成为朝中阁老,从此位极人臣! 如今,内阁中的四位阁老,不论是周尚景、黄有容,又或是程远道、沈常茂,皆是沿着类似的途径,并一步步的爬到了现今的位置。 ………… 然而,这只是正常的升迁途径,对赵俊臣却并不适用。 自从进入官场后,赵俊臣就深得德庆皇帝的宠信,再加上德庆皇帝离不开赵俊臣的理财本领,所以赵俊臣便一直留在京城中枢,于户部任职,并没有外放地方为官的经历。 时至今日,不过是短短的七八年时间,赵俊臣就已是成为了朝廷的户部尚书,朝中正二品大员!明朝数百年来,若论升迁之快,绝无人可以与赵俊臣相提并论。 但这样的经历,虽然看似一帆风顺。又在德庆皇帝的帮助下走了捷径,少了外派地方为官的步骤,然而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的道理才是世间常态,走捷径往往也就意味着会存在某种隐患! 如今的赵俊臣,对此已是深有体会! 外派地方为官。成为封疆大吏,看似远离了京城中枢,期间也颇为辛苦,但对于那些有野心的官员而言,却绝对是不可或缺的关键一步。 这是因为,地方官场上的环境相对简单。不似京城这样派系林立、盘根错节、一举一动都有无数人在盯着,一旦成为了封疆大吏,受到的掣肘不多,在提拔亲信、收买官员、拓展人脉的时候,也没有太多的压力与竞争。只要用心经营,就可以得到大量的亲信与朋党。日后进入朝堂中枢,也有人可以帮衬自己。 比如周尚景,在入阁之前,就先后担任过河南右布政使、安徽左布政使、以及湖广左布政使的官职,他在这三省为官期间,不知提拔了多少亲信、也不知收买了多少官员,如此才有了今日的人才济济、门生遍布天下。也正因为如此,周尚景在朝中的地位才能够稳固泰山。 再比如黄有容,他先后在陕西、江西、贵州三省担任布政使,并在这期间积累了大量的人脉关系与亲信门生,他如今在朝中的那些主要朋党们,也大都有在这三省为官的经历——别看黄有容如今在党争之中斗不过赵俊臣,但若论底蕴,却远非赵俊臣可比。 简单的说,这种担任封疆大吏的经历,对于这些朝中权臣而言。是为自己打牢根基、积蓄底蕴的关键步骤! 至于赵俊臣,也正因为缺少了这种担任封疆大吏的经历,所以如今才会出现人才不足的窘迫。 比如现在,朝中出现了这么多实权官位空缺,但赵俊臣却因为门下无人可用。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对此,赵俊臣也很无奈,但也只能慢慢经营,走一步看一步了。 然而以周尚景的老谋深算,早已是看明白了赵俊臣的短板,所以才向赵俊臣提出了这样的交易! ——他会全力支持赵俊臣的某位朋党担任山东布政使的官职,而赵俊臣则是放弃对刑部尚书这个位置的争夺! 不得不说,对于周尚景的提议,让赵俊臣确实心动了。 刑部尚书的位置,虽然更加重要,但对赵俊臣目前而言,却更需要山东布政使的位置! 赵俊臣知道,德庆皇帝离不开自己,所以也绝不会把自己外派地方、担任封疆大吏。 但赵俊臣可以从自己的朋党之中,挑选一位合适的人选调任! 然后,借这位朋党之手,赵俊臣依然可以提拔亲信、收买官员、拓展人脉,弥补自己底蕴的不足!就像是几位阁老曾经做过的那样! 而且,相比较其他省份的布政使,山东布政使这个位置,对赵俊臣而言也更加具有吸引力! 一来,山东离京城很近,方便赵俊臣联络与控制,不必担心自己的这位朋党在成为封疆大吏后,会出现脱离控制的情况,让赵俊臣的诸般经营付诸流水、平白为他人做了嫁衣! 二来,因为“南巡筹备舞弊案”的出现,如今太子朱和堉担任钦差巡审地方,这段时间以来,从京城到江南,沿途各地无数官员纷纷落马倒台,而这样的情况在山东最是明显! 如今,在山东一道,正有大量的官位空缺,若是得到了山东布政使的位置,也可以大量的提拔亲信、收买官员,从而事半功倍,可以在短时间内弥补大量的底蕴积蓄! 所以,周尚景的提议,让赵俊臣不由心动了。 ………… 不过,赵俊臣虽然心动了,但并没有马上答应。 赵俊臣还需要考虑更多的事情,比如他若是与周尚景合作的话,德庆皇帝会有怎样的反应?再比如他在之前已是答应了要为李立德争取刑部尚书的位置,若是食言而肥,自己的那些朋党们又会产生怎样的想法? 这些事情,都需要赵俊臣认真考虑,不能眼中只盯着好处! 另一边。看到赵俊臣正在皱眉思索着什么,周尚景却并不着急,只是静静的等待着。 周尚景相信赵俊臣绝不会拒绝自己,因为在周尚景眼中,赵俊臣是一个聪明人。而聪明人只会选择对自己有利的事情! 果然,赵俊臣在思虑良久之后,突然开口道:“首辅大人,恐怕这些事情,你我说了并不算数,还要由陛下钦定才是。若是陛下他有其他的想法,即使你我有心,怕也无可奈何。” 从某方面而言,赵俊臣的这般询问,这已是答应了周尚景的提议。 而听到赵俊臣的询问后,周尚景微微一笑。缓缓说道:“俊臣你是担心陛下他看到你我合作之后,会心中有想法吧?其实你我这次合作,完全不必摆在明面上,陛下他也知道俊臣你想要让刑部侍郎李立德接任刑部尚书的位置,对此也是志在必得,然而李立德的资历终究是稍有不足,只要俊臣你不会全力争取。这个位置就绝无可能落在他的头上。 而遍观满朝上下,也唯有原山东布政使张伯崇任期将至,在任职期间也是政绩卓著,最适合担任刑部尚书的位置,到了那个时候,山东布政使的位置就空了下来,俊臣你再全力争取的话,陛下他出于补偿心理,也必然会答应的。如此一来,你我之间的这次合作。陛下他并不会知道,俊臣你又何必担心?” 赵俊臣思索片刻后,突然一笑,说道:“确实,李立德这些年来一直在六部任职。缺了一些资历,如今正是到地方历练的好时机,所以晚辈打算让李立德接替山东布政使张伯崇,首辅大人您以为如何?” 既然无法让李立德担任刑部尚书,那么出于补偿的考虑,赵俊臣还是决定由李立德担任山东布政使的官职,而且李立德即使能力稍有不足,但自从投靠赵俊臣以来,却一向办事用心,所以赵俊臣也能放心的重用他。 对此,周尚景自然不会干涉,点头道:“俊臣此言老成谋国,老夫自然不会阻挠。” “不过,如此一来,刑部尚书的位置虽然有了人选,但随着李立德的调职,两个刑部侍郎的位置却全都空下了,依晚辈看来,大理寺少卿秦怀远在三法司任职多年,最善于刑审之道,正可以接替刑部侍郎的位置,不知首辅大人以为如何?”赵俊臣话锋一转,又说道。 李立德在调职之后,他原先在刑部的所有经营,不免会被其他派系接收,而赵俊臣对刑部的影响力,也不免会大幅降低,但这都是赵俊臣不愿意看到的。 然而,如今在赵俊臣的门下,却实在没有接替李立德的人选,所以赵俊臣想到了大理寺少卿秦怀远。 这个秦怀远虽然是中间派,但因为“淮河水灾案”的关系,已是与赵俊臣合作过一次,也收了赵俊臣三万两白银的贿赂,双方已是有了交情!若是赵俊臣这次再帮他坐上刑部侍郎的位置,双方人情往来之下,这个秦怀远未必不能被赵俊臣收买,并成为赵俊臣新的朝中朋党。 对于赵俊臣的如意算盘,周尚景自然能猜到,略略思索了片刻后,亦是点头道:“刑部三位长官全部离职,确实需要一个精善刑审的官员坐镇,秦怀远此人担任大理寺少卿以来,颇有功绩,确实是一个好人选。” 如此,随着赵俊臣与周尚景讨价还价之间,这次的交易,算是确定了下来。 ………… 接下来,工部尚书左兰山、礼部尚书林维、刑部尚书冯坡、两位阁老黄有容与沈常茂,在得到了德庆皇帝的旨意后,也都是接连而来。 其中,冯坡似乎已是猜到了自己接下来的下场,神态间显得愈加的老迈不堪,来到养心殿外后,颇是沉默,与谁也不搭话,只是静静的等待着德庆皇帝的召唤。 而黄有容与沈常茂这两位阁老,却是联袂而来,两人谈笑之间,时不时做出亲密举动,似乎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二人已是结盟的消息。 而等到所有人都来齐之后,太监张秀从养心殿内出现,宣旨道:“各位大人,陛下召各位觐见。”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四十六章 .德庆皇帝的动作 …… 养心殿内,御阶之下,诸阁老与六部尚书齐聚一堂。 近段时间以来,朝堂中虽然时常会有党争发生,但总体上还算是平稳无事,像是今日这样所有朝廷重臣齐聚养心殿议事的情况,已是许久没有出现过了。 所以,对于这次养心殿内的聚议,所有人都不敢怠慢。 在进入养心殿的时候,自首辅周尚景以下,众位大臣皆是神色肃穆。 反倒是御阶上的德庆皇帝,此时却是一副轻松随意的模样。 等到众位大臣向德庆皇帝行礼问安之后,德庆皇帝先是不忙不乱的把手中折子放到一旁,然后抬头道:“众位爱卿终于来了,朕也等你们多时了,这里不是太和殿,就都不必多礼了……朕这次传唤你们,究竟所为何事,众位爱卿一向深得朕心,想来也都能猜到一些吧?” 正如赵俊臣之前在周尚景面前装糊涂一样,如今听到德庆皇帝的询问,众大臣们也全都在装糊涂。 虽然他们大都猜到了德庆皇帝的一些打算,也各有各的如意算盘,但并不会在德庆皇帝面前表现出来。 毕竟,臣子们若是能够猜中帝王的心思与打算,对帝王们而言绝不是好事,而德庆皇帝尤其不会喜欢。 所以,众位大臣相互对视几眼后,由首辅周尚景代表众人出列,答道:“陛下可是为了殿试与南巡的事情?” 德庆皇帝笑着点头,好似他的心思当真只有这些,赞道:“正是为殿试与南巡的事情,周首辅果然深知朕心,今日早些时候。朕看了一眼黄历,发现已是快到三月了。朕琢磨着,阳春三月,正是江南美景最盛的时候,气候也合适。也是朕南下巡视的好时机,所以接下来的殿试,还要尽早进行才是,等到殿试结束了,朕才可以安心南巡,林尚书。关于殿试的事情,礼部那边准备的如何了?” 林维出列,恭声答道:“启禀陛下,虽然会试结束至今不过几日,但礼部上下也知道陛下南巡将至、时间紧迫,所以也不敢耽搁。殿试的诸般事宜皆已经准备妥当,只要陛下您下旨,殿试可在十日之内举行。” 德庆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吩咐道:“既然如此,那殿试的时间,就定在十日之后吧。等到殿试结束,再准备五六日时间。朕就起驾南巡。林尚书,这南巡前后的准备,也需要礼部安排妥当,这些日子你们礼部要多操些心,千万别出了什么纰漏。” 林维连忙保证道:“请陛下放心,礼部早有准备,接下来只是按部就班,绝不会出现纰漏。” “礼部办事一向干练,朕很放心。”说到这里,德庆皇帝话锋一转。又说道:“说起来,在朕南巡期间,虽有太子监国,但京城中枢也需要有重臣坐镇,而朕考虑了一些日子。也听取了不少的百官意见,觉得还是由黄有容黄阁老留京辅政最为适合,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对于德庆皇帝的这个决定,众大臣早已是有了心理准备,并不感到意外,再加上沈常茂如今已是与黄有容结成同盟,不会再与黄有容相争,所以在听到德庆皇帝的询问后,众位大臣皆是表示赞同。 得到了众位大臣的同意后,德庆皇帝点了点头,并宣布道:“既然众爱卿都没有异议,这件事就定下了。黄阁老,接下来你与众大臣商议一下,定一份名单,朝中百官之中,由谁伴驾南下,又由谁留京理政,这件事要尽早定下来,确定了名单之后,再呈于朕御审。” 此时的黄有容,已是恢复了往日笑面虎的形象,满脸温和的笑意,但眼神极冷。 在听到德庆皇帝的旨意后,黄有容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得意,只是快步出列,谢恩道:“臣领旨!陛下信任老臣,老臣不敢辜负圣望,必将用心辅佐太子殿下,绝不让陛下您在南巡期间有后顾之忧,还望陛下安心!” 德庆皇帝点头笑道:“太子他年纪轻、经验浅,确实需要你好好辅佐,在朕南巡的日子,你也要趁机好好教他,你是老臣子了,朕也信得过你。” 听德庆皇帝这么说,黄有容自然是连连保证不提。 只是,黄有容在归列之后,在有意无意之间,双眼从赵俊臣身上一扫而过。 目光之中,蕴含着浓浓恶意。 显然,黄有容在留京辅政期间,手中权势将会是前所未有之大,也必然会趁机为赵俊臣制造一些麻烦。 对此,赵俊臣自然是察觉到了,但只是淡然一笑,并不在意。 而德庆皇帝对于赵俊臣与黄有容之间的这些小动作,似乎发觉了,又似乎没发觉,只是话锋一转,又缓缓说道:“不过,接下来无论是殿试,又或是南巡,皆是天下瞩目的大事,众位爱卿皆是朝廷重臣,朕希望你们接下来以大局为重,齐心协力一同稳定朝中局势,在这段时间切不可出现什么乱子,否则只会让天下人看笑话,到时候无论是朝廷的颜面、还是朕的颜面,都会不好看。” 说话之间,德庆皇帝目光环视,并在黄有容与赵俊臣二人身上稍稍停留,警告的意味很明显。 而听到德庆皇帝的警告后,众大臣皆是齐声答应,至于黄有容与赵俊臣二人,神色之间尤其肃穆认真。 只是,答应虽然是答应了,但黄有容与赵俊臣二人真正的心思究竟如何,却依然难测。 事至如今,正如赵俊臣之前向周尚景分析的那样,这一次德庆皇帝召见众大臣的目的,一是为了殿试与南巡的筹备,二是为了敲打警告赵俊臣与黄有容二人。 但最重要的。却还是为了朝中目前的那些实权官位空缺。 如今,前两件事情都议定了,但最重要的事情,却还没有谈及。 所以,众位大臣也皆是聚精会神的等待着。 果然。德庆皇帝在暗示警告了赵俊臣与黄有容之后,突然把话题转向了刑部尚书冯坡:“冯爱卿,你如今年岁多少了?” 冯坡沉默片刻后,缓缓出列道:“回陛下,老臣如今七十有三。” 德庆皇帝一脸的感慨,道:“没想到你已是七十三了。人生七十古来稀,朕记得初次见你的时候,你还是江苏一道的提刑按察使,转眼间竟已是过去了二十年,而你也到了古稀之年。” 说着,德庆皇帝看向冯坡的目光满是关切。又问道:“说起来,如今满朝上下,已是数你的年岁最大,近几年的早朝,你也一直都在告假,缺席泰半,想来也是年岁大了。所以身体有些支撑不住了吧?” 冯坡虽然老迈,但毕竟还没有老糊涂,听到德庆皇帝的这些话后,也顿时明白了德庆皇帝的深意。 事实上,他对此也早已是隐约有了预料。 所以,冯坡突然跪下,伏首道:“老臣惭愧,近年来窃据高位,却庸庸无为,食君之禄。却没能忠君之事,老臣……老臣自请告老还乡。” 德庆皇帝叹息一声,仿佛十分不舍,说道:“你是老臣了,朕与你二十多年的君臣情谊。也舍不得你离开,然而以你如今的岁数与身体,朕若是继续用你,也就是在害你了,实在于心不忍……罢了,朕准你告老还乡,过些日子也会另有赏赐,你就安心回老家安度晚年吧,朕记得你有几个后辈也在朝中为官,朕日后也自然会照拂他们,所以你就不必担心了。” 得到德庆皇帝的旨意后,冯坡先是向德庆皇帝行了大礼,然后默默的站起身来,把头上的官帽摘下,并捧在怀中,接着又默默的退到了一边。 接下来,养心殿内不管发生了何事,都已是与他无关了。 而另一边,其他几位大臣在看到德庆皇帝三言两语之间打发了冯坡,朝中除了原先的那几个实权官位空缺之外,如今又多了一个刑部尚书的空缺,皆是眼神热切,蠢蠢欲动。 最先忍不住的,却是阁老程远道。 程远道身为太子朱和堉的心腹,自觉在这个时候应该帮助太子争夺一些好处,所以等到冯坡刚刚退下,就迫不及待的当先出列发言。 “陛下,如今冯尚书告老还乡,之前又有刑部侍郎闫鹏飞被收押问审,如今刑部三位主官只剩下了刑部右侍郎李立德一人,不免人手缺乏、影响朝务,所以臣请陛下另择贤能补充。”顿了顿后,程远道又说道:“臣以为,太子少保曹荣曹大人,这些年来辅导太子、谨身护翼,又一向精明干练,正是接任刑部尚书的最佳人选。” 听到程远道的话后,德庆皇帝眉头微皱,如今冯坡不过刚刚告老还乡,人还在养心殿内,程远道就迫不及待的跳出来争夺好处,未免有些太着急了,虽然官场之上“人走茶凉”才是常态,然而一些面子上的功夫也是需要做的,程远道如今却是有些失态了。 不过,对于如今朝中的这些空缺的实权官位,德庆皇帝也确实有意留给太子一部分,所以虽然不满程远道的急切,但终究还是没有出言指责。 然而,程远道虽然最先出手争抢,但太子一党的众官员之中,除了少数几人之外,却大都有一个相同的缺点——那就是这些人不缺学问、不缺人品、也不缺声望,但办事的能力与经验却总是存在着疑问。 所以,程远道的建议,也很快就被人反驳了。 “陛下,老臣以为,刑部尚书之位固然需要有人接替,然而程阁老所提议的太子少保曹荣却绝不是合适的人选,这位曹少保固然是当世大儒,但在担任太子少保之前,最高也只做过太常寺卿,只是负责掌管礼仪祭祀,于刑部的审侦之道并不精通,如今原刑部冯尚书告老还乡、原侍郎闫鹏飞收押候审,正需要一位精善此道的官员坐镇。老臣以为,如今最合适的人选是河南按察使林承泽,还望陛下明鉴。”黄有容出列说道。 河南按察使林承泽,虽是被黄有容推荐,但他却是另一位阁老沈常茂的人。显然这是沈常茂与黄有容二人合作的一部分了。 果然,随着黄有容出列发言,沈常茂也随之出列表示赞同。 另一边,吏部尚书宋启文出列道:“陛下,山东左布政使张伯崇任期将至,此人已是先后在云南、广西、贵州三道担任地方长官。在任期间的政绩皆是出色,如今年纪也适合,臣以为当是接任刑部尚书的最佳人选。至于黄阁老与沈阁老所提议的林承泽,如今任期未满不说,且吏部对他的政绩考核也不见有太多出色之处,臣以为还需要继续在地方历练。还请陛下明鉴。” 许多人说,周尚景在朝中势力,一半来自于吏部,虽然有些夸张,但也有些道理。 吏部掌管天下官员的考核、升迁与调动,说是朝中的核心衙门也不为过,周尚景掌握了吏部之后。在与人相争之间,也自然是无往而不利。 比如现在,宋启文仅仅只是一句“政绩考核不见有太多出色之处”,就顿时让林承泽接任刑部尚书的希望少了一半,即使林承泽有黄有容以及沈常茂两位阁老的支持,却也不能避免。 这些年来,德庆皇帝不止一次想要整顿吏部,让吏部摆脱周尚景的影响,奈何周尚景对吏部的经营,比赵俊臣对户部的经营还要更加牢固。若非是周尚景的亲信门人,也根本坐不稳吏部尚书的位置,如此尝试几次之后,因为吏部太过紧要,为了避免江山动荡。德庆皇帝却也只能暂且放弃了。 另一边,随着宋启文的发言,周尚景也随之出列,却并没有直接为自己的门人张伯崇争取刑部尚书的位置,反而转移了话题,说道:“陛下,如今除了刑部尚书的位置以外,却还有一个刑部侍郎、一个工部侍郎、一个副督察御史,总计三个空缺,老臣以为,这些空缺也应该尽早找到适合人选接替才对。” 周尚景的这些话,却是在提醒朝中各大派系,如今朝中的实权空缺官位不少,不必只盯着一个刑部尚书的位置争抢,却是隐含着要与其他派系合作瓜分的意思。 当然,在朝中各大派系之中,周尚景的权势最大,自然也要得到最大的好处。 而就在朝中各大派系纷纷发言之际,工部尚书左兰山不住的向赵俊臣打眼色。 左兰山并不清楚赵俊臣与周尚景之间已经达成了协议,还以为赵俊臣会全力为李立德争取这个刑部尚书的位置,所以眼见各大派系纷纷发言,但赵俊臣却依旧沉默,不由有些着急。 左兰山却不知道,若是赵俊臣如今有心为李立德争取刑部尚书的位置,那么他就不会任由冯坡告老还乡了。 实际上,德庆皇帝恐怕也不希望刑部尚书的位置由李立德接任,毕竟如果这样的话,朝中六部衙门之中,竟是有一半被赵俊臣掌控,到了那个时候,赵俊臣的权势发展也会脱离德庆皇帝的掌控,这是德庆皇帝绝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德庆皇帝才会任由冯坡告老还乡。 不过,出于各种考虑,如今即使是装模作样,赵俊臣也应该争夺一番。 所以,在左兰山的不住暗示下,赵俊臣终于出列,说道:“陛下,臣以为,如今刑部人手空缺,正应该由熟悉刑部的官员接任刑部尚书的位置,臣举荐刑部侍郎李立德,此人办事干练,也在刑部任职多年,正是最适合的人选。” 随着赵俊臣出列发言,左兰山也连忙出列表示赞同。 然而,因为李立德在资历、功绩、人脉等方面的缺失,赵俊臣虽然举荐了,但依然是很快就被各大派系驳斥了。 当然,对于其他几位阁老所提议的人选,赵俊臣也是找着各种理由驳斥,毫不相让——包括周尚景所提议的张伯崇也是如此。 虽然赵俊臣已经与周尚景达成了协议,但赵俊臣却不愿让德庆皇帝知道这一点。 ………… 如此,几位阁老与六部尚书们争吵许久之后,朝中的那些实权官位空缺,接替人选也终于尘埃落定。 最终,原山东布政使张伯崇在首辅周尚景与吏部尚书宋启文的全力支持下,还是成为了新一任的刑部尚书——这个人的黑点确实很少,所以其他派系虽然有心反对,却也找不到理由,而周尚景一派也因此得到了最大的好处。 而正如周尚景所猜测的那样,因为赵俊臣没能为李立德争取到刑部尚书的位置,德庆皇帝出于补偿考虑,同意了李立德接任山东布政使的位置,如此在赵俊臣的门下,也终于有了一位封疆大吏,这对赵俊臣而言,产生的好处是长远的。 接着,又在赵俊臣的强烈举荐下,原大理寺少卿秦怀远成为了新的刑部侍郎。 此外,另一个刑部侍郎的空缺,被沈常茂的门人林承泽得到了。而副督察御史的职位,则被太子一党的曹荣得到了。至于秦怀远接任刑部侍郎之后,所留出来的大理寺少卿的空位,则被黄有容的门人石则贤得到了。 显然,虽然太子尚未归京,但德庆皇帝依然给太子预留了一部分好处,而且随着黄有容与沈常茂的结盟,朝中形势也因此而重新趋于平衡,德庆皇帝对于这两位阁老也改变了态度,开始重新扶持。 值得一提的是,在德庆皇帝的偏向下,又因为周尚景一派的全力争取,工部侍郎的空缺最终也被周尚景的门人、原顺天府丞叶尚宏拿到了。 显然,周尚景这次与赵俊臣合作之余,也在赵俊臣的地盘插了一颗钉子,并没有安什么好心。 而德庆皇帝对此也是持支持态度,显然也是打算引起赵俊臣与周尚景之间的不愉快了。 就这样,朝中出现的诸多空缺官位,也终于一一有了接替的人选。 …… 等到尘埃落定后,众大臣在暗自计算利弊收获之间,在德庆皇帝的示意下,纷纷告退。 赵俊臣也同样在心中计算着这一次的利弊与收获,正打算随众大臣一同离开,德庆皇帝突然开口了:“赵爱卿,你留下来,朕有话与你说。” …… 恩,今天第二更,二合一大章节!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四十七章 .德庆说媒?. …… 听到德庆皇帝把自己留了下来,赵俊臣不由心中疑惑。 但赵俊臣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停下了脚步,并静静等待着德庆皇帝的吩咐。 等到诸位阁老与六部尚书一一离去之后,养心殿的殿门也随之关上,德庆皇帝先是打量了赵俊臣几眼,突然开口问道:“说起来,俊臣你如今的年纪,已经快二十五了吧?” 听到德庆皇帝的询问,赵俊臣不由一愣。 德庆皇帝精通帝王心术,一言一语皆有深意。之前他也询问过冯坡的年纪,但那是为了暗示冯坡主动请辞致仕。如今又询问赵俊臣的年纪,却也不知是究竟有何文章。 偷偷抬眼一看,却见德庆皇帝神色温和,仿佛只是与赵俊臣在唠家常一般。 突然,赵俊臣想起了前些日子从内廷那边获得的一个情报,难道……是自己的婚事? 赵俊臣眼中微微闪动着,答道:“陛下您记得清楚,臣今年二十有四,七月份出生,再过几月就要二十五了。” 德庆皇帝微微点头,若有所思道:“人生一世,说根到底,也不过是‘成家立业’四个字罢了,如今你若论‘立业’,以不到二十五岁的年纪,就成为了户部尚书、朝中二品大员,这固然是太年轻了些,但若论‘成家’,到了二十四岁还未成婚,却又实在是有些太迟了。” 听德庆皇帝这么说,赵俊臣虽然已是有了心理准备,但心情依然有些复杂,也不知接下来德庆皇帝要怎样撮合自己的婚事。 而就在赵俊臣暗思之间,德庆皇帝的神色愈加的温和,笑着问道:“如今你的婚事迟迟不见动静,你自己虽然不着急,但朕却有些为你着急了,再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俊臣你可有看中哪家的姑娘?若是有中意的,大可以明说出来,有朕为你做主。” 赵俊臣苦笑道:“陛下您也知道,臣自入朝为官以来,就一心扑在朝务上,没精力、也没心思考虑更多,再加上没什么机会接触适龄女子,自然也找不到中意之人,所以这成婚的事情也就耽误了。” 德庆皇帝一副全心全意为赵俊臣考虑的模样,摇头叹息道:“俊臣你勤于政务固然是好事,但也不能耽搁了自己的婚事,这可是关系到人生一辈子的大事,若是能寻得良配,对你日后也能帮衬许多,更何况你若是成婚了,人也能定性成熟一些,在他人眼中不再是一个毛头小子,也会更加看重于你,无论于公于私,对你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顿了顿后,德庆皇帝一挥手,又说道:“这件事,从前是朕忽视了,但如今既然已是想到了,就不能再坐视不管,俊臣你对朕忠心耿耿,办事也用心,朕总不能亏待了你。” 说话间,德庆皇帝伸手一招,就见太监张德捧着三份帖子送到了赵俊臣面前。 赵俊臣又是一愣,接过一看,却发现这三份帖子中,各夹着一幅女子画像,下面还写着这三位女子的姓名身世、生辰八字等等文字。 显然,这三位女子都是德庆皇帝为赵俊臣寻找的婚配人选了。 德庆皇帝笑道:“近些日子以来,对于你的婚事,朕一直都有考虑,也在朝中勋贵重臣的家族小辈中,为你精挑细选的三位适龄女子,她们分别是现南直隶巡抚苏长畛家中的大女儿苏秀宁、泾国公陈佑的二女儿陈芷容、以及前阁老崔勉的小孙女崔倩雪……这三个姑娘如今正值适龄,且无论品貌还是家世,也都配得上你,朕还特意要来了她们的画像,俊臣你看看其中可有中意的?” 赵俊臣疑惑问道:“她们的家族……竟是都愿意与臣联姻?” 德庆皇帝面上闪过不快之色,说道:“俊臣你又何必妄自菲薄?如今你年纪轻轻就已是有了这般成就,满朝上下虽然青年俊杰无数,但又有何人可与你相比?他们三家虽然也算是尊贵,但与你结亲正是他们求之不得的好事,又怎会不愿意?” 听德庆皇帝这么说,赵俊臣却是沉默不语,只是按照德庆皇帝的吩咐,翻开手中的帖子细看。 ………… 其实,赵俊臣之所以至今未婚,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赵俊臣在朝野间的狼藉名声、以及太子朱和堉与赵俊臣之间的敌对关系! 但对于这一点,刚才无论是德庆皇帝、还是赵俊臣自己,都是心照不宣的选择了避而不谈。 在这个时代,男娶女嫁、婚事姻缘,最是讲究“门当户对”四个字。而赵俊臣如今年纪轻轻就成为了朝廷二品大员,又深得德庆皇帝的宠信,好似前途无量,所以在朝野之间,有资格与赵俊臣联姻的人家,也只有那些大明朝的世代勋贵,以及庙堂上的一些实权大臣了。 然而,赵俊臣在朝野间的名声,却实在是太狼藉了,与太子朱和堉的敌对关系又是人尽皆知,而那些有资格与赵俊臣联姻的人家,家中主事者又皆是明眼之人,自然也看得明白——别看赵俊臣现在风光无量,但等到太子朱和堉登基之日,怕就是赵俊臣被诛之时。 所以,这些有资格能与赵俊臣结亲的豪门大族,为了避免日后受到牵连,自然不会只为了一时之利就与赵俊臣联姻了。 如此一来,却也造成了赵俊臣虽然在朝中权势熏天,但却迟迟无法成亲的尴尬情况——有资格的豪门大族不愿与他联姻,而愿意与赵俊臣联姻的小门小户,却又往往资格不足。 所以,赵俊臣如今虽已是二十四岁了,在这个时代早已是过了适婚的年龄,却依然是迟迟没有娶亲,说起来倒也是一桩庙堂奇事了。 也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赵俊臣看到手中的三家名单之时,才会如此的诧异。 无论南直隶巡抚苏长畛、还是泾国公张佑、又或是前阁老崔勉,都应该能看出赵俊臣的隐患,并绝不愿意与赵俊臣联姻才对。 但如今看德庆皇帝的态度,显然这三个家族已是默认了与赵俊臣结亲联姻的可能性。 “恐怕,德庆皇帝为了说服这三个家族,必是施展了什么手段,不是许诺了什么好处,就是暗中施压了。” 赵俊臣暗暗想到。 ………… 暗思之间,赵俊臣翻开手中的三张帖子细看。 帖子里的内容不多,只是这三家女子的姓名、家世、年龄、品貌、生辰八字等等消息——但赵俊臣对于这些消息并不感兴趣。 倒是帖子里夹着的三张画像,笔锋之间,颇是惟妙惟肖,将这三家女子的相貌特征全都描绘了出来,显然画师的功底不凡,说不定是宫中御用画师的手笔。 先是南直隶巡抚苏长畛家中的大女儿苏秀宁,身材苗条修长,面容清秀,五官精致,似乎带着一股惹人怜爱的气质; 而泾国公陈佑的二女儿陈芷容,则是体态姣好,眉目分明,即使从画像之中,也依然能够感受到一丝妩媚动人,眉心处有一颗美人痣,却更添风情。单论画像的话,在三位女子之中,相貌以她为最; 至于前阁老崔勉的小孙女崔倩雪,似乎年纪不大,但也是个美人胚子,身材娇小且丰腴,一双大眼睛颇是醒目,神态间带着些活泼娇娆; 对于这三位女子的画像,赵俊臣虽然装作是一副仔细阅览的模样,但心中依然不在意。 他真正在意的,是这三位女子身后所代表的家族! 苏秀宁是南直隶巡抚苏长畛的大女儿,然而苏长畛虽然是地方大员,但年龄比原刑部尚书冯坡还要更大一岁,如今已是七十有四,恐怕再过不久就要告老还乡了。 陈芷容是泾国公陈佑的二女儿,然而泾国公一脉虽然是世袭的勋贵,但在朝中的影响力却一向不大——不过听到“泾国公”这个封号,赵俊臣却总觉得有些熟悉,好似从前在哪里看过,但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 至于崔倩雪,则是前阁老崔勉的小孙女,然而崔勉虽然是前阁老,但其手段心机怕是连如今的黄有容与沈常茂也不如,在阁老的位置上坐了三五年便退了下来,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这人做事一向惜身,所以虽然无能,但也从不会留人把柄。 将这三家女子的家世细细想了一遍后,赵俊臣不由心中冷笑,顿时明白了德庆皇帝的真实心意。 赵俊臣很清楚,随着自己在朝中的权势影响越来越大,德庆皇帝对待他的态度也随之渐渐转变。 从前,德庆皇帝对赵俊臣总是采取“完全掌控”的态度,赵俊臣在朝中的一举一动,都是要得到德庆皇帝的指示,若是有私自的行动,一旦不符合德庆皇帝的心意,就免不了要被德庆皇帝一顿训斥。 在那个时候,赵俊臣对德庆皇帝完全没有抗衡之力,也只能小心翼翼,惟命是从。 到了如今,赵俊臣与黄有容在党争之间,已是显示出了不下于当朝阁老的权势影响,在德庆皇帝的眼中,赵俊臣的重要性明显提升,但也不能再像之前那般随意掌控,所以对待赵俊臣的态度,也从“完全掌控”变成了“即笼络又防范”。 今天,德庆皇帝让冯坡提前告老还乡,断绝了赵俊臣的朋党李立德接任刑部尚书的可能,然后又把工部侍郎的空缺交给了周尚景的门人叶尚宏,这既是为了挑起赵俊臣与周尚景之间的敌对,也是出于对赵俊臣的防范。 而现在,德庆皇帝又开始为赵俊臣撮合婚事,则就是出于笼络的目的了。 只是,德庆皇帝为赵俊臣所挑选的这三家女子,其家族的权势影响都不大,显然德庆皇帝并不希望赵俊臣会借着这次联姻而再次扩大权势影响,防范的心思依然很明显。 恐怕,在德庆皇帝眼中,赵俊臣如今在朝中的权势影响,已经不适合再增加了。 ………… 而就在赵俊臣暗思之间,德庆皇帝已是笑着开口问道:“俊臣,如何?这三张画像全是出自宫廷画师之手,所以你也不用担心画像会与真人不符,朕也看过,这三个女子的相貌皆是上上之选,听说也皆是性子贤淑的姑娘,都是佳配,你可有看中哪一个?” 见赵俊臣犹豫,德庆皇帝还以为赵俊臣面皮薄,又笑道:“你我君臣之间,不必顾忌什么,看中哪一个与朕明说就是,朕亲自为你赐婚。” 赵俊臣却摇了摇头,叹息道:“陛下,您这是难为臣了,婚姻大事,臣还需要细细考量,虽然陛下您为臣考虑的如此周全,让臣感动至极,但仓促之间,臣也实在无法决定。” 说着,赵俊臣抬起头,试探道:“要不,就由陛下您为臣做主吧。” 如今这三家女子,赵俊臣也确实不知道该如何选择,正是犹豫不决。 但赵俊臣也不会把自己的婚事选择全部交给德庆皇帝,这只是一次试探而已。 德庆皇帝却是摇头失笑,道:“婚姻大事还是自己做主才对,朕为你操心够多了,可不会再替你选择。更何况,你如今是朝廷堂堂的正二品大臣,又不是朕的皇子皇孙,朕也不方便为你决定……” 顿了顿后,德庆皇帝看赵俊臣神色之间依然满是犹豫,又说道:“罢了,朕也知道,让你仓促间做决定也是为难你,你也应该好好考虑几天时间,更何况画像终究只是画像,即使画师的功底再好,也无法描绘全部,更无法表现出真人的气质心性…… ……恩,这样吧,恰好南直隶巡抚苏长畛回京述职,朕于三日之后,在宫中办一场小型御宴,将泾国公陈佑、南直隶巡抚苏长畛、前阁老崔勉三家全部叫到宫中赴宴,并让他们带上各自的家室,到时候俊臣你也到宫中陪同,也可以趁机见见这三家姑娘,想来到时候见了真人,俊臣你心中也能多些主意,如何?” 德庆皇帝如此兴致勃勃,为了撮合赵俊臣的婚事甚至不惜大动干戈的举办御宴,赵俊臣自然也不好拒绝。 所以,赵俊臣抬起头来,挤出了一脸感动的神色,说道:“陛下您为臣思虑如此周全,甚至还为了臣的婚事而特意办宫宴,臣感动、臣惶恐,今后唯有忠心办事、誓死相报……” 德庆皇帝看着眼前满是感动的赵俊臣,满意的点了点头,并微笑道:“如今太平盛世,也用不着你誓死,只要记住朕对你的恩情就是。” ~~~~~~~~~~~~~~~~~~~~~~~~~~~~~~~~~~~~~ 接下来,赵俊臣与德庆皇帝又说了些闲话后,德庆皇帝就让赵俊臣离开了。 当赵俊臣出了午门之后,却发现工部尚书左兰山正在那里等着自己。 看到赵俊臣出现之后,左兰山连忙迎了上去。 显然,今天诸阁老与六部尚书聚议之间,这些实权空缺的分配,让左兰山很不满意,觉得吃了大亏,所以就一直在宫外等着赵俊臣,想要向赵俊臣讨教主意。 “赵大人,您终于来了。”左兰山神色间满是懊恼,叹息道:“没想到陛下他今日突然就要决定朝中那些实权空缺的接替人选,咱们措不及防之下,可是吃了大亏,本是打算为李立德争取刑部尚书的位置,结果最终却便宜了周尚景一派,让林承泽成为了新一任的刑部尚书,而且工部侍郎的空缺,也被周尚景的门下叶尚宏得到了,咱们好不容易拔掉了黄有容安插在工部的钉子,结果周尚景又插进来了,哎……” 赵俊臣见左兰山神色不快,却是宽慰道:“罢了罢了,谁让咱们人手不足呢?也只能吃下这个眼前亏了。不过,我终究还是为李立德争取到了山东布政使的差事,如今山东一道因为‘南巡筹备案’的关系,正有大量的官位空缺,咱们也正好可以借机提拔一些官员为己用,弥补底蕴之不足,从长远考虑,这未必就是坏事。更何况,李立德也确实有些资历不足,让他去地方历练一番,将来再回到中枢,成为如你我一般的六部尚书,也就理所当然了。所以左大人你也大不可必懊恼,如今有许多事情也急不得……” 听到赵俊臣的安慰后,左兰山终于愁容稍展,点头应是之后,又好奇的问道:“对了,赵大人,却不知陛下他留你在养心殿密议,所为何事?” 赵俊臣苦笑道:“陛下他看我年纪大了,却迟迟未婚,所以打算为我说媒……” 话到一半,赵俊臣突然想起自己在看到泾国公的封号时,心中所产生的莫名熟悉感,也不顾左兰山的惊讶,只是问道:“对了,左大人,对于泾国公一家,你可知道?” 左兰山又是一愣,思索片刻后,回答道:“陛下是打算让泾国公一家与赵大人结亲吗?对这泾国公一家,我也不熟悉,只知道这个家族一向低调,在朝中的影响也不大……对了,我记得七皇子朱和坚在数年前,曾与泾国公之长女陈洛仪定下婚事,虽然因为七皇子身子一直不大爽利的缘故,迟迟都没有正式成亲,但泾国公与七皇子的关系却一向密切……” 听到左兰山的话后,赵俊臣眼中精光一闪。 “哦?泾国公家的长女,是许配给了七皇子朱和坚吗?这倒有趣,若是我与泾国公家最终结亲,岂不是与七皇子成了连襟之亲?” 说话之间,赵俊臣似笑非笑。 …… 恩,依然是二合一大章节。(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四十八章 .收服 …… 接下来,赵俊臣又与左兰山交谈了许多事情,但并没有透露自己与周尚景之间的交易。 毕竟,为李立德争取刑部尚书的位置,是赵俊臣原本已经承诺过的事情,但因为这场交易,最终却食言而肥了。 政客口中的承诺,本就是天下间就不能相信的事情之一,而如今的赵俊臣,也早已经成为了一名合格的政客!食言、反悔、爽约之类,对赵俊臣而言都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无论如何,这种事情终究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在交谈结束后,赵俊臣告别了左兰山,来到了自己的坐轿前,不待许庆彦开口,就已是挥手吩咐道:“直接回府吧……回府后派人给刑部侍郎李立德李大人送个口信,让他来府里见我,我有事情交代他……恩,顺便再给大理寺少卿秦怀远送去一份名帖,说我今晚邀他在尚贤楼一聚。” 等到许庆彦答应之后,赵俊臣坐入轿中,长出了一口气后,双目微闭,若有所思。 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林林总总、接连不断,让人目不暇接。 如此一来,在利弊取舍之间,也需要赵俊臣认真考量。 ………… 早朝上,赵俊臣与黄有容在党争中的“两败俱伤”,这本就是赵俊臣计划中的一部分,接下来的后续计划也早已经准备妥当,并不需要赵俊臣再考虑更多。 然后,黄有容出乎意料的与沈常茂结成同盟,这固然是一件大事,也产生了许多后续影响,但并不会影响赵俊臣的真正计划,所以赵俊臣也并不在意。 但接下来,在德庆皇帝的旨意下,诸阁老与六部尚书齐聚养心殿内,一同决定了朝堂中那些实权空缺的接替人选。其中刑部尚书与工部侍郎这两个重要位置,尽皆落入周尚景一派的手中,这就必须要引起赵俊臣的重视了。 尤其是工部侍郎的位置,竟也被周尚景的门人叶尚宏接手——再加上如今的户部左侍郎马森也同样是周尚景的门人——如此一来,赵俊臣在朝中的基本地盘,不管是户部衙门还是工部衙门,都已是被周尚景插上了一颗钉子。对于这般情况,赵俊臣自然是觉得如坐针毡、锋芒在背。 但反过来讲,被周尚景视为禁脔的吏部,如今也同样有赵俊臣的朋党刘长安担任侍郎,恐怕周尚景对此也同样是如梗在咽,难以忍受。 可以说。在德庆皇帝的巧妙安排下,赵俊臣与周尚景的朝中势力如今早已是相互交错,利益矛盾已是不可避免,接下来的党派冲突,自然也是必然,只是或迟或早罢了。 然而,与周尚景产生冲突。却绝不是一件轻松愉快的事情。 可惜,人在官场,身不由己,许多时候,赵俊臣并没有选择的余地。 ………… “如今看来,虽然黄有容与沈常茂这两人结盟了,但德庆皇帝还是更属意由我来制衡周尚景,毕竟我近段时间以来。实在是有些锋芒毕露了……说起来,我自从回京以来,就一直避免与周尚景发生直接冲突,但如今自己在朝中的权势已是越来越大了,与周尚景的利益冲突也渐渐不可避免,再加上德庆皇帝一直在相互掺沙子,今后恐怕只会是敌非友了……不过。目前最需要考虑的,却还是德庆皇帝他为我撮合的婚事……” 赵俊臣暗思之间,喃喃自语道。 想到了自己的婚事选择,赵俊臣不由眉头轻皱。 赵俊臣没有想到。德庆皇帝为他选择的联姻对象之中,竟然还有泾国公陈家的存在! 而泾国公陈佑的大女儿陈洛仪,却已是与七皇子朱和坚定下了婚事! 也就是说,若是赵俊臣选择与泾国公陈家联姻,那么他与七皇子朱和坚就会成为连襟之亲!到了那个时候,出于各种立场考虑,赵俊臣在许多问题上,即使心有不愿,却也只能选择支持七皇子朱和坚了! 宦海沉浮之间,赵俊臣早已成为了一名“阴谋论者”,相信“世无巧合”、相信“利益存在之处则必然有阴谋存在”,如今泾国公陈家出现在德庆皇帝的名单之中,赵俊臣也相信这绝不是一件巧合,其中必然有七皇子朱和坚的暗中推动! 很显然,这是七皇子朱和坚对赵俊臣再一次的示好与收买! 只是,究竟要不要接受朱和坚的示好与收买,赵俊臣一时间很难决定,只觉得利弊难测。 按照赵俊臣接下来的计划安排,等到德庆皇帝南巡结束之后,太子朱和堉必然会垮台,而七皇子朱和坚则很有可能会成为新的储君太子,若是赵俊臣选择与泾国公陈家结亲,与七皇子朱和坚成为连襟之亲,那么凭借这一层的关系,则可以很大程度上缓解七皇子朱和坚今后对赵俊臣的防范与顾忌,说不定还能借机洗白自己的身份,成为一名光明正大的“储君嫡系”,从此彻底摆脱掉自己总是为帝王背黑锅、又随时会被帝王抛弃的命运。 这是与泾国公陈家联姻的好处。 然而,好处虽然诱人,但风险却更大。 七皇子朱和坚绝对是一名心狠手绝、对权势充满掌控的利己主义者,若是赵俊臣与他的关系太过紧密,双方的利益将会不可避免的渐渐结合,到了那个时候,朱和坚极有可能会趁机参与到赵俊臣的派系势力之中,再等到太子朱和堉倒台,而朱和坚成为新的储君之后,凭借着大义名分,赵俊臣将不再是派系中的唯一领袖,接下来就很有可能会被朱和坚架空! 像是左兰山、詹善常等人,如今看似对赵俊臣忠心耿耿,但这只是因为赵俊臣能为他们带来各种好处,并且还可以在庙堂中庇护他们,然而若是他们有了更好的选择,恐怕在抛弃赵俊臣的时候也不会有太多的犹豫! 而赵俊臣失去派系与朋党的支持后,在朝堂中的影响力大减,到了那个时候朱和坚又会如何处置赵俊臣,就很难预料了。 这是与泾国公陈家联姻的隐患与弊端! 所以。对于是否选择与泾国公陈家联姻,赵俊臣很犹豫。 ………… 而除了泾国公陈家之外,德庆皇帝为赵俊臣提供的联姻选择,还有南直隶巡抚苏长畛的苏家、以及前阁老崔勉的崔家,选择与这两个家族联姻,也同样是各有利弊。 南直隶巡抚苏长畛虽然年迈,也即将告老还乡。但这些年来一直都是地方上的封疆大吏,在各地衙门里的人脉不可小觑,又一向是“帮亲不帮理”,若是赵俊臣选择与他联姻,则可以极大的弥补赵俊臣在人脉与底蕴方面的缺失,而苏长畛也一定会竭尽全力的帮助赵俊臣扩充权势。 然而。苏长畛此人并不是什么清官,若论在朝野间的声名狼藉,恐怕并不逊色于赵俊臣多少,若是选择与苏长畛结亲联姻,那么赵俊臣如今总算是稍有改善的声名,恐怕会再次跌入谷底,这种情况却是赵俊臣不愿意看到的。 更何况。官场之中,总是人走茶凉,一旦苏长畛告老还乡之后,他所积累的那些人脉究竟还能帮助赵俊臣多少,也还是一个未知之数。 至于前阁老崔勉,此人虽然没有什么能力,但向来惜身,在朝野间的名声一向很好。与朝中清流的关系也很不错,若是赵俊臣与崔家结亲,这位前阁老虽然并不会主动的帮助赵俊臣,对赵俊臣的权势扩充也不会有任何益处,但也能间接的帮助赵俊臣继续改善名声。 “还真是各有利弊、难以抉择啊,不过,无论是泾国公陈佑、还是前阁老崔勉、又或是南直隶巡抚苏长畛。我对他们的印象都只是停留于朝野间的传闻,并没有真正与他们接触过,如今的这些利弊考量,也未免有些想当然了。恐怕要等到三日后的那场御宴,与他们真正的接触了解过后,才能做出决定啊……” 将德庆皇帝为自己提供的联姻名单一一认真考虑之后,赵俊臣轻轻叹息道。 而叹息之间,赵俊臣的坐轿突然停下,然后轿子外响起了许庆彦的声音。 “少爷,我们回府了。” 回到府中后,赵俊臣来到了书房,却没有心思处理朝务,只是继续思考着朝堂中的形势变化、以及自己接下来的联姻选择。 思考之间,时间总是流逝如水而不自觉。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许庆彦进入书房,打断了赵俊臣的思路,并禀报道:“少爷,按照你的吩咐,我已是派人唤来了刑部侍郎李大人,他如今正在客堂中候着,是不是现在见他?” 听到许庆彦的话后,赵俊臣站起身来,当先向着客堂方向走去,口中说道:“自然是现在见他,李大人接下来要忙的事情很多,总不能让他多等……对了,我让你给大理寺少卿秦大人送去名帖,邀他今晚在尚贤楼赴宴,这件事情可办妥了?” 许庆彦点头道:“办妥了,我也已经派人去尚贤楼定下了幽静包间与上好宴席,并派人把名帖送到了大理寺少卿秦怀远秦大人的府上,那位秦大人也答应赴宴了。” 赵俊臣一笑,问道:“哦?秦少卿这么痛快就答应赴宴了?恐怕不会吧?” 许庆彦眉头一皱,答道:“他刚开始是有些犹豫,甚至多有推脱之言,说什么今晚早有安排云云,但咱们派去的人态度坚持,他执拗不过,最终也只能答应下来了。” 说话间,许庆彦神色间闪过一丝不快。 在许庆彦想来,以赵俊臣如今的身份地位,亲自邀请区区一个大理寺少卿赴宴,已经是给了天大的面子,但这个大理寺少卿竟然还不情不愿,实在是不可理喻。 赵俊臣却是一副很理解的样子,淡声说道:“这个秦怀远,是庙堂里少有的中间派,立场与态度一向中立,不会投靠任何人,也绝不会主动参与党争……在今天早朝上,他愿意为咱们说几句实话。就已是他的极限了,在朝中其他派系看来,他的这种做法就已是有了向我靠拢的倾向,在这个时候,他为了继续保持自己的中立立场,自然是不愿意与我过多联系了……不过,事到如今。却也由不得他了。” 许庆彦对于赵俊臣的手段心机,向来是信心满满,冷笑道:“这是自然,区区一个秦怀远,少爷自然是手到擒来。如今少爷你想把他收为己用,也是便宜他了。” ………… 而就在两人说话之间。已是来到了赵府客堂门外。 此时,在赵府客堂之中,刑部侍郎李立德坐在客位,正一副满怀心事的模样,神色之间患得患失。 今天德庆皇帝召集诸阁老与六部尚书聚议的事情,李立德自然有所听闻,并也能猜到其中缘故。 如今聚议刚刚结束。赵俊臣就把他唤来府中见面,以李立德想来,必然是为了刑部尚书的空缺了。 赵俊臣早已经承诺了要为他争取刑部尚书的位置,若是此事成真,那么对于李立德而言不啻于一步登天,可以省去他十数年的辛苦经营!但若是争取失败了,那么李立德这些日子以来的期望愈高,接下来的失落也就愈大。在这般时候,李立德自然是有些患得患失、心中忐忑。 幸好,赵俊臣带来的答案,虽然不是他最期待的,但也并不是最差的。 见到赵俊臣出现在客堂门外,李立德赶忙起身相应,然而还没等他向赵俊臣行礼。赵俊臣就已是扶住了他的双臂。 然后,李立德听到了赵俊臣的叹息声。 而随着这声叹息,李立德的心也随之一沉。 接着,李立德耳边响起了赵俊臣的道歉声:“李大人。抱歉了,我曾是许诺为你争取刑部尚书的位置,然而因为受到其他派系的阻挠,这般承诺恐怕要推辞几年时间才能实现了。” 李立德心中满是失落,但也不敢在赵俊臣面前表现出来,被赵俊臣扶起身后,只是苦笑道:“这不怪赵大人,实在是下官资历太浅,这几年来在刑部任职也没什么拿出手的功绩,所以也从不敢抱有太多的希望。” 顿了顿后,想到自己今后还要继续在刑部任职,也需要事先了解自己日后的顶头上司,所以李立德又问道:“赵大人,却不知这刑部尚书的位置最终被何人得到了?另一个刑部侍郎的空缺也可有着落?” 赵俊臣又是一声叹息:“是周尚景的门人、原山东布政使张伯崇成为了新一任的刑部尚书,而刑部左侍郎的位置,则是被沈常茂的门人、原河南按察使林承泽得到了……哎,原本我是想趁着冯坡还是刑部尚书的时候,你能抓紧时间做出些政绩,并将刑部衙门的上下官员整合在手中,到了那时候你就会是接替刑部尚书的唯一人选,却没想到陛下突然就让冯坡告老还乡了,而你如今的资历与功绩终究是稍有不足,如此一来,朝中各派皆是反对之下,我也没法帮你更多了。” 听到赵俊臣的回答后,李立德的神色愈加苦涩。 这些年来,李立德虽然是刑部侍郎,但一直被另一位刑部侍郎闫鹏飞压制着,如今好不容易把闫鹏飞整垮了,却没想到又来了张伯崇和林承泽…… 据李立德所知,这张伯崇和林承泽可都不是善茬,皆还要比闫鹏飞更难对付,今后李立德在刑部的处境,恐怕会更加的不堪。 想到这里,李立德叹息道:“张伯崇、林承泽……有了这两个人,下官今后在刑部恐怕要更加的举步维艰了……” 赵俊臣“微微一愣”,似乎才想起来什么,说道:“关于这一点,倒是轮不到李大人你来担心,那是秦怀远秦大人接下来要担心的事情,我虽然没能为你争取到刑部尚书的位置,但也并非是一无所获,在张伯崇接任刑部尚书之后,那空下来的山东布政使的位置,我却是帮你争取到了。” 顿了顿后,看了一眼李立德神色间的吃惊,赵俊臣笑道:“如此一来,你接下来虽然不是刑部尚书,但也是地方上的封疆大吏了,也从正三品晋升到了从二品。” 说着。赵俊臣语气坚定,又补充道:“既然我已是承诺了要为你争取尚书之位,就不会食言,我大明朝的晋迁规则,你也明白的,想要成为尚书之位,终究免不了要到地方上历练几年。等你日后在地方上做出一些政绩,虽然会推迟几年,但六部尚书之中,必然会有你的一席之位。” 或是先扬后抑、或是先抑后扬,即使是同一件事,用两种不同的方法表述。总会得到不同的效果。 若是赵俊臣在见到李立德后,直说“虽然为你争取到了山东布政使的位置,但刑部尚书的位置却落入他人手中”,如此先扬后抑之下,在李立德心中,即使稍有安慰,但恐怕更多的还会是失望。 然而。赵俊臣却是先说明自己没能为李立德争取到刑部尚书的位置,在等到李立德完全失落之后,再表明已是为他争取到了山东布政使的位置,如此先抑后扬之下,李立德此时的心情,却是以惊喜更多。 赵俊臣的做法显然是正确的,听到赵俊臣这么说之后,李立德先是一愣。接着却是大喜。 从某方面而言,布政使的职位虽然远离京城中枢,但作为地方上的封疆大吏,那种一言而决、举足轻重的快感,却又不是尚书之位可以满足的。 所以,虽然没能得到期望中的刑部尚书,但李立德依然满是惊喜。并连连向赵俊臣道谢,心中原本对赵俊臣没能实现承诺的些许不满,更是顿时间烟消云散。 而面对李立德的连连道谢,赵俊臣自然也是不住的客套。等到种种场面话说完之后,赵俊臣与李立德二人终于分宾主落座。 然后,赵俊臣又详细的向李立德说明了今天养心殿内的情景、以及朝堂中那些实权空缺的接任人选。 听到赵俊臣的说明后,李立德的心思与赵俊臣相差无几,皱着眉头分析道:“大人您是说,不仅刑部尚书的位置被周尚景一派得到了,连工部侍郎的位置也被周尚景的门人叶尚宏得到了?这可不妙!再加上现在的户部侍郎马森,如今掌控在咱们手中的关键衙门,不管是工部还是户部,都已是有了周尚景安插的人手,再加上刘长安刘大人正在吏部任职,咱们与周尚景的势力相互混杂的太厉害,接下来恐怕会有冲突啊。” 经过之前的仔细考量,赵俊臣如今已是理清了思绪,却不像是李立德这般担心,笑着说道:“周尚景虽然心机手段皆是可怖,但我也不怕他,既然是注定要有冲突,那么见招拆招就是,其实,这般情况总要比双方似敌似友、暧昧不清要好得多,至少清晰了双方的立场,不至于敌友不明,至于周尚景安插在户部与工部的那两颗钉子,我已经有办法去对付,而你接下来又要到地方上任职,就不必操心了。” 说到这里,赵俊臣话锋一转,又说道:“不过,如今我却需要你在另一件事情上出力。” “不知何事?还请赵大人吩咐就是。” “等你出任山东布政使之后,你原本在刑部的那些经营,不免会被周尚景和沈常茂他们瓜分干净,这却是我不愿意看到的。所以我打算将新任的刑部右侍郎秦怀远收为己用,这样你在刑部的那些经营也能保持下去,咱们这一派在三法司的影响力也不至于大幅衰减,但若是想要这秦怀远甘心投靠咱们,却还需要李大人你在旁说项。” 李立德恍然,心中不由赞叹赵俊臣的心思谨密,连忙应声道:“赵大人说的是,下官必然全力为大人说项,却不知大人您对此有何计划与安排?咱们何时与那位秦大人见面?” 赵俊臣抬头,看了看客堂门外的天色,却见已是夕阳西落,笑道:“我已是约他今晚在尚贤楼见面,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这就去吧。” 路上,赵俊臣与李立德二人舍弃了坐轿,同乘一辆马车,趁机在车厢中商量事情。 在车厢中,赵俊臣认真吩咐了李立德在赴任山东之后所需要的注意事项、以及这些事情对赵俊臣一派积累人脉与底蕴的重要性,对于赵俊臣的叮嘱,李立德自然是不敢怠慢,全都认真的记在心中。 等到诸事议毕之后,马车也正好赶到了尚贤楼门外。 因为提前定下了包间与宴席的缘故。尚贤楼的掌柜与伙计们已是在尚贤楼下恭候多时了,见到赵俊臣与李立德出现后,皆是满脸讨好的迎了上来。 赵俊臣常来尚贤楼,与尚贤楼的掌柜也是熟人了,下了马车之后也不多说废话,只是问道:“大理寺少卿秦怀远秦大人可到了?” 那掌柜连连点头,说道:“回赵大人的话。秦大人他刚刚已是到了,如今正在楼上包间内等候。” 说话间,掌柜心中不由奇怪。 秦怀远升任刑部侍郎的消息,还要等明天早朝上会宣布,如今除了少数人之外,朝野间都还没有得到消息。在掌柜眼里,秦怀远也依然只是一个四品的大理寺少卿,无论赵俊臣还是李立德,官阶都要比他更高。 如今赵俊臣与李立德出现了,秦怀远至少也应该候在楼下迎接才对,但秦怀远却只是在包间内恭候,这不免会失了恭敬与礼节。难道就不怕赵俊臣与李立德二人心中不快、并暗中报复? 尚贤楼的掌柜虽然心中奇怪,但赵俊臣与李立德却能够理解秦怀远的心思——秦怀远担心太多人看到他与赵俊臣在一起,误认为他当真已是投靠了赵俊臣,这是在避嫌呢——所以也不见怪,只是相互对视一眼,齐齐一笑,然后一同向着尚贤楼内走去。 ………… 被掌柜引着来到尚贤楼的二楼后,赵俊臣抬头一看。却见秦怀远正在雅间外垂首恭候着。 秦怀远也知道自己在这里等候实在是有失恭敬,所以见到赵俊臣与李立德之后,就连忙请罪道:“下官才知道赵尚书与李侍郎的到来,有失远迎,还望两位大人见谅、见谅。” 听到秦怀远的话后,尚贤楼的掌柜张口欲言,但最终还是垂头不语——实际上他远远的看到赵俊臣的马车出现在街头后。就派伙计通知了秦怀远,而秦怀远的这句话明显是在推卸责任了,但尚贤楼掌柜却也不敢得罪秦怀远,所以也只能哑巴吃黄连了。 赵俊臣挥手笑道:“没关系。你我朝中同僚,情谊深厚,如今又只是私下相聚,就不必在意这些礼节了。” 李立德亦是在一旁点头笑道:“是啊,大家都是自己人,秦大人就不必客套了。” 听到李立德口中的“自己人”三字,秦怀远面色微变,却不接话,只是伸手一引,请赵俊臣与李立德二人进入雅间说话。 三人进入雅间落座后,最开始并没有谈论正题,而是相互客套着,直等到菜肴上齐、尚贤楼的掌柜伙计们全都离去后,赵俊臣才端起酒杯,笑道:“我今天邀秦大人来尚贤楼聚宴,却是有三个原因。” 秦怀远连忙说道:“还请尚书大人赐教。” 赵俊臣将手中酒杯向着秦怀远一敬,说道:“第一个原因嘛,是为了答谢秦大人你今天在早朝上的仗义执言,若不是秦大人你说出了那闫鹏飞与刘诠安二人在审案期间的胁迫言论,恐怕我今日就要被人给诬陷了,如此,秦大人你对我实是有大恩,如此自然要答谢一番。” 今天早朝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其他人不知道内情,但秦怀远却能猜到一些,又如何敢接受赵俊臣的“答谢”?连忙摆手道:“尚书大人您言重了!正所谓清者自清,大人您即使没有我,想来那些宵小之辈也绝对无法陷害大人丝毫,更何况下官也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又如何真敢居功?大人您实在是言重了。” 赵俊臣却笑眯眯的没有反驳,只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见赵俊臣如此,秦怀远不敢怠慢,连忙也跟着饮酒。 一旁的李立德,却是帮着两人又把酒杯满上了。 然后,赵俊臣再次端起酒杯,又说道:“至于这第二个原因嘛,则是李立德李大人承蒙陛下信任,又得到了本官推荐,如今已是升任了山东布政使,所以趁着这个机会,也是为李大人道喜。” 秦怀远身为中间派。在朝堂中没有朋党、没有靠山,自然消息也不灵通,并不知道今天下午诸阁老与六部尚书在养心殿内聚议的事情,更不知道李立德升任山东布政使的消息,如今听赵俊臣这么说后,不由一惊。 然后,带着些许羡慕。秦怀远也连忙举起酒杯,学赵俊臣那样向着李立德一敬,说道:“恭喜李大人了,这三品与从二品之间,虽然只是差着一级,但许多官员即使经营十数年也迟迟无法晋升一步。如今李大人晋升山东布政使,却也不知会羡煞多少人,想来日后重返朝廷中枢担任六部尚书之位,也是指日可待了。” 李立德举起酒杯回敬,却又看了赵俊臣一眼,似笑非笑间,暗示道:“哈哈。我在朝中有赵大人的庇护与扶持,这点事情,却不算什么、不算什么。” 三人再饮一杯之后,赵俊臣却并没有说第三个原因,只是笑吟吟的看着秦怀远。 反倒是李立德,突然话锋一转,向秦怀远问道:“说起来,秦大人如今年岁多大了?” 秦怀远微微一愣。但还是答道:“下官蹉跎岁月,浪费光阴,今年已是四是有三,比李大人您还要痴长两岁,可惜成就却远不如李大人,当然,与赵大人就更不能相提并论了。” 李立德一副为秦怀远惋惜的模样。叹息道:“以秦大人的才干,如今这般年纪,却还只是区区一个大理寺少卿,实在是有些屈才了。不过。依我看来,这也有秦大人你的原因啊,你这些年来朝中为官,总是落落寡人,没有人能扶持一把,这升迁自然也就慢了许多。” 秦怀远自然能听明白李立德的暗示,却没有答话,只是沉默不语。 实际上,秦怀远并非不知道“有靠山好升官”的道理,然而秦怀远却一向不愿意参与到党争之中,没有靠山固然升迁慢些,但至少活的安稳。 见秦怀远只是沉默不语,李立德眼中闪过一丝不快,但神色间依然温和客套:“不过嘛,虽然秦大人你的性子孤僻了一些,这些年来一直没人扶一把,但赵大人他却是一向欣赏秦大人你的才干,曾不止一次在我面前说过,今后只要有机会,就绝不能委屈了秦大人,赵大人他是爱才之人,更是说话算话,今天咱们在这里相聚,第三个原因,就是为了恭贺秦大人你的升迁了。” “升迁?我?”秦怀远不由一愣。 赵俊臣笑着点头,并第三次举起酒杯,道:“今日你我三人在此相聚,第三个原因,正是为了恭贺秦大人你的高升了,今天我向陛下推荐李立德李大人担任山东布政使之后,李大人原本的刑部右侍郎的位置就空了下来,然后我就向陛下他再次推荐了秦大人你接任刑部侍郎的位置,而陛下他也答应了,等到明日早朝宣布之后,秦大人你就是朝中正三品的刑部侍郎了,我就在这里先行恭喜秦大人了。” 而李立德亦是接口笑道:“秦大人你刚才还羡慕我升迁快,但我从正三品升到从二品,也只是升了一级罢了,而秦大人你得到赵大人的举荐之后,却是从正四品升到了正三品,一口气升了两级,却是比我还要快多了!秦大人你能有这番机遇,还不赶快谢谢赵大人的举荐之恩?” 听到赵俊臣与李立德的一唱一和,秦怀远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是喜是忧! 从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升到正三品的刑部侍郎,固然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 然而,早朝上才刚刚帮着赵俊臣说话,第二天就在赵俊臣的举荐之下升了官,这种情况落在朝中百官眼中,必然会以为秦怀远已是投靠了赵俊臣!接下来秦怀远想要辩解、想要重申自己的中立立场,恐怕就难上加难了。 心情虽然复杂,但秦怀远还是向赵俊臣答谢道:“多谢赵大人的举荐提拔之恩,下官没齿难忘!” 赵俊臣依然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说道:“不必客气,大家今后就是自己人了。” 然而,虽然也知道自己今后会被朝中百官视为是赵俊臣的朋党,但听到赵俊臣的“自己人”三字,秦怀远犹豫了一下后,依然没有明确答复。 他终究无法下定决心就此投靠赵俊臣! 接下来,宴席之上。推杯换盏之间,赵俊臣与李立德又暗示了秦怀远许多话,并许诺了秦怀远不少好处,但秦怀远至始至终都没有松口,仿佛已是下定决心绝不会投靠赵俊臣。 渐渐的,李立德眼中已是有怒火闪烁,只觉得秦怀远不识抬举。 然而。就当李立德想要直言斥责的时候,却在赵俊臣的暗示下按捺了下来。 面对秦怀远的避而不谈,赵俊臣依然是一副淡然宽和的模样,似乎毫不担心。而李立德深信赵俊臣的手段,见赵俊臣这般神色,也知道赵俊臣必然是另有手段。不怕收服不了秦怀远。 但让李立德失望的是,直到这场宴会结束,也不见赵俊臣再施展其他手段,仿佛已经默认了秦怀远的不合作态度。 只是,在宴会结束后,赵俊臣显得热情无比,非要秦怀远搭乘他的马车。并亲自送秦怀远回府。 秦怀远面对赵俊臣的执拗,坚持不过,只能答应了。 然而,上了马车之后,在车厢内与赵俊臣、李立德二人闲谈期间,秦怀远却没有发现,马车并没有直接向他府邸方向驶去,而是不知为何绕了远路。 等到马车经过天海楼的时候。突然停下。 然后,车厢外响起了许庆彦的声音。 “少爷,我在前面的天海楼外,看到了黄有容黄阁老、沈常茂沈阁老、张少傅、礼部尚书林维林大人他们,咱们要不要停下打声招呼?” 听到许庆彦的请示,秦怀远面色顿时大变。 而一旁的李立德,却是会心一笑。终于明白了赵俊臣的计划。 原来,今天黄有容与沈常茂这二位阁老虽然结盟了,但毕竟只是他们两个人的决定,他们的朋党、门生们并没有参与到其中。 所以。今晚傍晚时分,两派官员在两位阁老的带领下,却是在天海楼聚宴,一来算是结盟的仪式,二来也是让两派的官员们相互了解一番,从此可以合作愉快。 而等到赵俊臣的马车经过天海楼的时候,这场聚宴正好散去——事实上赵俊臣正是踩着时间经过这里——所以也正好遇到了天海楼外的黄有容、沈常茂等人。 听到许庆彦的请示后,不待秦怀远答话,赵俊臣已是说道:“黄阁老、沈阁老他们是上官、是前辈,岂有路过却不问安的道理?停车,让我和李大人、秦大人二位,一同向两位阁老问好。” 另一边,李立德也拉住了秦怀远的胳膊,笑嘻嘻的说道:“正是这个道理,秦大人,你我随赵大人同去吧。” 黄有容、沈常茂等人,虽然不认识赵俊臣的马车,但也能认出在外面赶车的许庆彦,知道许庆彦是赵俊臣的长随。 所以,当赵俊臣的马车停下后,他们也知道赵俊臣会出现,于是皆是神色各异的等待着。 等到赵俊臣、李立德、以及心不甘情不愿的秦怀远三人下了马车,以黄有容、沈常茂二人为首,两派官员之中,许多人皆是把目光集中在了秦怀远身上。 先是早朝上秦怀远为赵俊臣说话,然后是下午时候赵俊臣向德庆皇帝举荐秦怀远,接着又是现在赵俊臣与秦怀远二人一同出现……如此种种,在黄有容和沈常茂两派官员看来,秦怀远必然已是投靠了赵俊臣了。 其中,许多黄有容门下的官员,思及今天早朝上若没有秦怀远的那些话,闫鹏飞与刘诠安二人恐怕也不会被收押问审,此时看向秦怀远的眼神更是多了一些恨意。 而在众人的注视之下,秦怀远只觉得汗如雨下。 “下官赵俊臣,见过黄阁老、见过沈阁老,见过众位同僚。”赵俊臣却是面色不变,只是一脸客气的问好道。 黄有容依然是那副笑面虎的模样,只是眼神愈加冰冷:“哦?赵尚书也在外面聚餐?倒是巧合……咦?秦少卿也在一起?哦,现在应该称呼秦少卿为秦侍郎了,原来秦侍郎与赵尚书的关系如此亲密,怪不得今天下午赵尚书会在陛下面前极力举荐……怪不得……” 说到后面,黄有容的话声已是阴冷至极。 另一边,沈常茂皱着眉打量了秦怀远几眼后,却是一言不发,只是冷哼一声。 ………… 与黄有容、沈常茂等人打过招呼后,赵俊臣带着秦怀远与李立德回到马车之中。 刚刚进入车厢,秦怀远突然向赵俊臣拱手,并涩声道:“下官从今往后,必是与赵大人共进退,唯赵大人马首是瞻,还望大人今后能够多多照顾下官。” 秦怀远已是想明白了,事到如今,他在朝中百官、尤其是黄有容、沈常茂两派眼中,已是投靠了赵俊臣,接下来他必然会迎来打压与报复。若是他这个时候再不投靠赵俊臣,反而拒赵俊臣千里之外,只怕会再次得罪了赵俊臣! 到了那个时候,他在赵俊臣、黄有容、沈常茂三派的合力打压之下,又没人可以庇护他,只怕会死无葬身之地! 如此一来,他也只能真的投靠赵俊臣了,至少可以不用在意接下来的打压报复,可以得到一时之安稳! 所以,他别无选择! 而听到秦怀远的话后,赵俊臣笑容甚欢,说道:“咱们都是自己人,一切都是应该的。” 另一边,李立德从袖中抽出一份契约——这是赵俊臣事前交给他的——并递给秦怀远,也是笑道:“从今往后,咱们就当真是自己人了。这份契约,是赵大人的‘悦容坊’股份,朝中所有与赵大人亲近的官员,皆是人手一份,如今秦大人既然也成了自己人,自然也是如此,还望秦大人收好。” 说到这里,李立德语气加重,又补充道:“今后秦大人就明白了,只要跟着赵大人,好处绝不仅只是如此!” “悦容坊”有多大的收益,秦怀远自然也有耳闻——如今的“悦容坊”已是开遍了大江以北,每天都有数千两银子的收益。 如今看李立德把股份契约交到自己手中,再听到李立德的暗示,原本还觉得受了逼迫与委屈的秦怀远,却突然觉得,或许,投靠赵俊臣,并不是那么不可接受的事情。 ………… Ps:这些天一直在考虑女主的人设与情节,也参考了许多名作,然后在“大家喜欢的情节”与“自己想写的情节”之间犹豫许久,最终还是选择了“自己想写的情节”,毕竟如果自己写的东西连自己都无法接受,那么又如何能让读者喜欢? 接下来的情节,请大家拭目以待。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四十九章 .即将失去的西厂【依然是万字大章 】. …… 随着南巡日程的确定,接下来的几天时间,赵俊臣也愈加的忙碌。 虽然因为德庆皇帝的暗示,赵俊臣与黄有容暂时停止了党争,但赵俊臣在这段时间中不仅要应对朝中局势的变动,更还要为自己离京后的朝堂形势作出针对性的布置,却依然是少有空闲。 在接下来的三天时间中,赵俊臣一反原先在官场中低调行事的作风,多次召见自己在朝堂中的朋党与门人,或是叮嘱、或是收心,一时间赵俊臣的府邸前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每日皆是有大量的贪官奸臣相聚,颇是热闹非凡。 直到三天之后,赵俊臣才大致的准备妥当。 忙碌之间,时间流逝总是很快,不知不觉,却已是到了德庆皇帝举办宫宴的日子了。 这场宫宴,从某方面而言,决定着赵俊臣日后的联姻选择,关系到赵俊臣的一生,赵俊臣自然是无比重视。 ………… 不过,这一天的下午申时,在前往宫中赴宴之前,赵俊臣还是特意的单独召见了西厂的魏槐。 说起来,赵俊臣如今在朝中的基本势力范围,也就是户部、工部、以及西厂这三大衙门,并且还在三法司衙门保持着一定的影响力。 然而,这三天以来,赵俊臣只是不断在召见户部、工部以及三法司的朋党官员,对于西厂方面却一直不闻不问,直到今天才单独召见了魏槐商议事情。 这并非是赵俊臣不重视西厂,真要说起来,赵俊臣如今所掌控的各大衙门,不管是权势还是影响力,都要以西厂最强——西厂所拥有的缉审之权,若是赵俊臣能够充分利用的话,恐怕连周尚景也要对赵俊臣避让三分,即使赵俊臣想要在短时间内制霸官场,全方位的压制包括周尚景在内的朝中其他派系,也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 然而,赵俊臣自从接手西厂之后,在这方面却一直都是庸庸无为,甚至有些漠不关心,不仅没有释放西厂的恐怖能量,更还有意无意的压制了西厂权责。 这是因为,赵俊臣从一开始就很清楚,西厂的权势虽然恐怖,但它直接授命于德庆皇帝,是皇权的代表,除了德庆皇帝之外,也绝无任何人可以真正的掌控这个衙门! 要知道,西厂的构成基础是禁卫军、锦衣卫、内廷太监、以及一些三法司的辅佐官员,这其中除了那些三法司的辅佐官员之外,禁卫军大都是德庆皇帝的亲信、锦衣卫们也皆是因皇权而世代承袭、内廷更都是德庆皇帝的身边人,这些人或许可以暂时收买,但他们却只会效忠德庆皇帝,绝不会真正的投靠赵俊臣! 所以,西厂衙门的权势虽大,但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赵俊臣根本不可能真正的控制这个衙门,更不可能倚仗为根基,德庆皇帝只需要一句话,就能从赵俊臣的手中收回西厂之权。 若是赵俊臣当真是仗着西厂之权势,肆无忌惮的为己谋利、为所欲为,甚至是利用它打压朝中其他派系,即使能得一时之利,也必然会引起朝中所有官员的厌恶与怨恨,等到德庆皇帝把西厂从赵俊臣手中收回之日,就会是朝中百官对赵俊臣群起而反攻之时了,真到了那个时候,即使以赵俊臣如今的心机与手段,怕也完全无法应对。 所以,赵俊臣对西厂的使用,一直都是谨慎且小心,颇多顾忌。 事实上,随着赵俊臣这段时间以来在朝堂中的权势与影响越来越大,德庆皇帝对赵俊臣已经渐渐的有所防范了。 按照赵俊臣的计划与推算,等到南巡结束后,朝中必然会形势大乱,到了那个时候,德庆皇帝为了稳定朝中局势、也为了防止赵俊臣借机进一步的扩充权势,定是会把西厂从赵俊臣手中收回来! 所以,西厂对赵俊臣而言,注定只是寄存之物,赵俊臣对它也自然就少了一份关注。 此外,西厂的狼藉名声,也是为赵俊臣所忌惮的,若是与西厂联系太深,恐怕赵俊臣想要改善名声的计划,也就会彻底的夭折了。 ………… 不过,如今连民间小贼也准从“顺手牵羊”的准则、连地方小吏也懂得“雁过拔毛”的道理,赵俊臣身为国之大贼、满朝上下最著名的贪官奸臣,既然亲自重建了西厂、又掌控西厂这么长时间,自然也不会空手而回。 在这段时间以来,赵俊臣一直都加强对西厂人员的收买与控制,希望可以在西厂中培养一些亲信与代言人,如此一来,等到德庆皇帝收回西厂之后,赵俊臣对西厂也能够继续保持一定的影响力,可以继续通过西厂获取情报、并利用西厂做一些自己不方便去做的事情。 ——事实上,出于种种考虑,也唯有等到西厂在明面上与赵俊臣脱离关系之后,赵俊臣才可以无所顾忌的使用西厂的力量,虽然到了那个时候,能为赵俊臣所用的西厂权势已经只剩下很少一部分了。 但这些事情,出于避免引人注目的考虑,赵俊臣并没有亲自参与,只是全都交给了魏槐去处理。 而今天赵俊臣召见魏槐,也正是为了询问这件事情的进展与成果。 只是,赵俊臣却没有想到,魏槐所作出的成绩,竟是远远的超过了自己的最高期望! ~~~~~~~~~~~~~~~~~~~~~~~~~~~~~~~~~~~~~~~ 在进入书房的时候,魏槐的形象一如既往的令人印象深刻——因腿脚不便而坐着轮椅,身体枯瘦好似一阵风就能吹倒,苍白的面容上表情平静,但眼神中所蕴含的阴鸷深沉,却是让人看着心中发冷。 但或许是萧漠的错觉,与初次见面时候相比,如今的魏槐愈加的枯瘦、也愈加的阴沉了。 “这段时间辛苦魏先生了。”赵俊臣打量了魏槐几眼后,缓缓说道:“西厂那边虽然初建不久,但也算是错综复杂,魏先生的身体又一向不好,把西厂交给你,实在是有些勉为其难,若是有其他可能,我也不愿意把这副担子交给你,奈何我身边一直没有合适的人手可以替代,哎……” 魏槐面色不变,淡淡说道:“厂督大人不必在意,卑职若是没有大人,如今怕还是在装疯卖傻以避祸,大人对卑职实有再造之恩,与此相比,这点辛苦实在算不得什么,更何况,卑职出身锦衣卫,精善此道,除了此道之外也再无其他长处,若是大人没有重用卑职,卑职也只是一名废人罢了。” 赵俊臣轻轻一叹,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问道:“西厂那边,我叮嘱你的事情,办的如何了?” “回大人的话,一切都很顺利。”魏槐眼中似乎有一道精光闪过,缓声答道:“卑职按照大人您的吩咐,已是在西厂中筛选了许多合适的人选进行收买与控制,如今这些人皆已经宣誓效忠大人,今后即使大人您不再是西厂厂督,他们也会以大人马首是瞻。” 说话间,魏槐从袖中抽出一份名单,交给了赵俊臣,内中是他这些日子以来在西厂中收买与控制的人选名单。 这份名单出乎意料的厚实,赵俊臣打开后一看,发现密密麻麻至少有两百余人,不由大为惊讶,下意识的问道:“这就是你在西厂所收买的亲信?竟然有这么多?这些人当真都可以为我可用?” 要知道,西厂毕竟初建不久,规模也不大,核心人员也就千余之数,魏槐竟是直接收买、控制了超过五分之一的人数,这实在是出乎赵俊臣的意料之外。 按照赵俊臣原先的估计,只要能控制收买其中几十人,就已是自己的极限,并足以保持自己对于西厂的影响力了,而魏槐的成果,却又要比赵俊臣的期望更加多出几倍。 面对这份远远超出期望的成果,虽然一向很信任魏槐的能力,但赵俊臣依然有些不可思议,总觉得不可能控制这么多人,担心其中大多数都并不可靠。 然而,听到赵俊臣的回复后,魏槐却回答道:“回厂督大人的话,这份名单,总计有二百三十一人,全都是西厂档头以上的官职,这些人不仅全都可用,更是可以完全控制,他们今后只会对大人您唯命是从,大人您让他们往东,他们就绝不会往西,甚至……” 说到这里,魏槐微微一顿,嘴角闪过了一丝意味深长的冷笑,缓缓补充道:“甚至,大人您想让他们做一些会违背陛下旨意的事情,他们也绝对会执行!” 赵俊臣又是一愣,依然有些不信,皱眉道:“当真如此?但怎么可能?恐怕就连如今的户部与工部,也没有多少官员会对我如此忠心!西厂的人手全都来自于锦衣卫、禁卫军还有内廷太监,他们或是陛下的身边人、或是因为皇权而世代继袭,又怎会为了我的命令而违背陛下的旨意?” 说话间,赵俊臣直视着魏槐,目光之中满是探寻。 魏槐做出的成果,固然远远超过了赵俊臣的期望,但这也就意味着,魏槐在办事的时候,必然是做了许多不为赵俊臣所知的事情。 果然,听到赵俊臣的质疑后,魏槐却是面色不变,只是缓缓答道:“实际上,当初卑职受大人所命,在组建西厂的时候,曾暗中动了一些手脚。” “什么手脚?”赵俊臣眼神微微闪动着,但表情不变,只是轻声问道。 “西厂之所以会重建,是因为陛下他觉得东厂与锦衣卫近些年来办事效率低下,又渐渐有些不可靠,所以才会另择忠心精锐组建西厂,但如此一来,在初步组建的时候,人手的筛选就显得尤为重要,而这件事情,大人您是交由卑职去办的。” 赵俊臣点了点头,说道:“确实如此,我对厂卫的结构并不熟悉,当时朝中又有许多其他事情需要我去处理,所以只是从三法司中挑选了一些辅佐官员,至于从禁卫军、内廷太监以及锦衣卫当中筛选人手的事情,我则是全都交由你去办了……” 说到这里,赵俊臣突然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的看着魏槐,缓缓说道:“难道,你在筛选人手的时候,竟是反其道而行了?” “厂督大人英明,一猜即中!”魏槐微微一笑,但不知为何,这种笑容却让他的形象愈加阴鸷可怖了:“当初组建西厂的时候,人手的筛选本应该以对陛下的忠心为主,然而卑职在挑选人手的时候,却是反其道而行之,利用筛选时的调查之权,找到了许多表面上看似忠心耿耿,但实则在私下里做过许多欺君枉法之事的锦衣卫、禁卫军、以及内廷太监,并把他们调到了西厂任职,又趁机掌控了这些人的把柄,在他们进入西厂之后,则是威逼利诱双管齐下,如此一来,他们除了向厂督大人您效忠,也就再没有其他选择了。” 听到魏槐的解释后,赵俊臣目光微微闪动,叹息道:“是啊,这些人的把柄落在你的手中,就好似毒蛇被拿捏住了七寸,自然是不敢违背你了,否则一旦被你揭露了罪行,恐怕皆是难逃死罪,反倒是跟着你还有一条活路,更还可以谋求到一些好处……魏先生当真是好手段!我也是一向自诩多智,但这般手段,却是从未想到过!” 说话间,赵俊臣神色间满是赞叹,仿佛之前对魏槐的质疑压根没出现过一般。 但赵俊臣的眼神深处,此时却有忌惮与杀意一闪而过。 ………… 当初,赵俊臣之所以会把西厂全权交给魏槐,一来是因为魏槐有这方面的能力,二来是因为赵俊臣对西厂并不抱太大的希望,三来也是因为赵俊臣相信自己可以完全掌控住魏槐这个人。 毕竟,不谈赵俊臣对魏槐的再造之恩,最重要的是,魏槐在西厂的权力影响,全都是赵俊臣给予的,一旦赵俊臣收回给予魏槐的权责,魏槐也就没了立足之处,更不会对赵俊臣产生任何威胁! 然而,赵俊臣却没想到,魏槐竟是背着自己做了这么多的事情! 如今,这么多的西厂官员被魏槐抓住了把柄、受魏槐所控制,这也就意味着魏槐在西厂的权力不再是由赵俊臣所赐予,即使没有赵俊臣,魏槐通过这些罪证与把柄,也同样可以控制西厂,从某方面而言,这意味着魏槐已是脱离了赵俊臣的控制。 赵俊臣刚才的这一番话,看似对魏槐赞叹有加,但说话之间,只言魏槐而不言自己,却是在试探魏槐的心思了。 若是魏槐接下来表现了脱离控制的倾向,那么赵俊臣也只能施展雷霆手段,让魏槐从此人间蒸发了! 毕竟,魏槐掌握着赵俊臣太多的机密,性子又一向阴鸷深沉,这样的人若是脱离控制,对赵俊臣的威胁实在是太大了。 也不知魏槐究竟有没有猜到赵俊臣的心思,在听到赵俊臣的试探后,却是神色不变,只是从轮椅靠背处,又摸出厚厚一本册子,说道:“大人言重了,卑职只是为您办事而已,这些西厂人员的把柄与罪证,自然是由大人您来保管,卑职不敢越俎代庖。事实上,卑职在威逼利诱这些人的时候,已是让他们明白这些全都是大人您的意思,而卑职只是一个代言人罢了。他们如今真正惧怕的,是大人您,而绝非卑职。” 说话间,魏槐又把这本册子交给赵俊臣,赵俊臣打开一看,内中所罗列着的皆是诸般罪名与罪证。 看到这些罪证后,赵俊臣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只要魏槐把这些罪名罪证交出来,就代表他还没有打算要脱离赵俊臣自立的意思。 虽然赵俊臣并不确定魏槐交给自己的名单与罪证究竟是不是全部,但人皆有私心,些许的藏私,也还在赵俊臣所能容忍的范围之内。 ………… 赵俊臣略有放心之后,却也不再试探魏槐,只是细览着手中册子。 锦衣卫、禁卫军、内廷太监,皆是帝王身边的紧要人员,而这种人一旦欺君枉法,就绝不是小罪。 魏槐查到的这些罪证,也正是如此,或是私通外臣、或是欺君罔上、或是谋逆不忠,种种罪行一旦揭发出来,名单上的这些西厂人员,恐怕不仅仅只是死罪那么简单,即使株连九族也是很有可能。 而只要拥有了这份名单与罪证,赵俊臣即使日后离开了西厂,也依然能够很大程度上影响西厂的动向与走势! 这般成果,却要比赵俊臣原先的期望高出许多了。 想到这里,赵俊臣若有所思道:“这些罪证,林林总总,又涉及到二百余人,也亏你能找出来……” 魏槐依旧是神色平静,淡淡说道:“卑职不敢居功,内廷本就是糜烂之处,没有多少人底子干净,当初重建西厂的时候,大人又赐予卑职调查与筛选之便利,细查深究之下,总能查到一些。” 赵俊臣摇了摇头,说道:“虽然内廷糜烂,而你又有调查与筛选之权,但能收罗到这么多的牛鬼蛇神、魑魅魍魉,也不是任谁都有这般本事,却也不必自谦。” 说话间,赵俊臣看着手中的名单与罪证,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自嘲一笑,说道:“世人皆言我是贪官、弄臣、奸邪之辈,但如今看来,这般评语倒也不算是错的,我在外朝的那些朋党门人,自不用说,一个个皆是朝堂中的害群之马,为内廷重建西厂衙门,竟也是收罗了一大堆的欺君枉法、鸡鸣狗盗之辈……” 对于赵俊臣的自嘲,魏槐却只是淡声说道:“刀兵乃大凶之物,除杀生之外别无它用,然使之正途,则亦对天下苍生有利,反之而言,药乃善物,可治病救人,但若是用药者心存邪念,则药物也可化为剧毒害人……大人您的门下,如今固然多有奸邪小人,但只要大人用法正确,未必就会是坏事。” 赵俊臣又是一笑,说道:“话虽如此,然而刀兵即使守护了再多的苍生,在世人眼中它依然只是凶物,药物即使害死再多的百姓,在世人看来他依旧还是善物,有时候善恶之间,就是这么泾渭分明,难以改变。” 说话间,赵俊臣摆了摆手,抬头看向魏槐,问道:“先不说这些了,咱们还是谈谈西厂的事情吧。依我的估算,等到南巡之后,陛下他就会从我手中收回西厂之权,到了那个时候,新任的厂督为了控制西厂,必然会排挤打压于你,而咱们所控制的西厂人员毕竟只是少数,怕也难以帮你太多。 我今天找你来,也是想问问你接下来的打算,是继续留在西厂做事?还是离开西厂另寻他处任职?又或是离开官场来我府里担任幕僚?说起来,如今我府里幕僚极少,也正欠缺你这样的大才,若是你肯屈就,我也绝不会亏待于你。” 魏槐似乎早有考虑,听到赵俊臣的询问后并没有思考太多,只是缓缓回答道:“卑职还是想继续留在西厂做事,如今西厂的人手虽然被咱们控制了一部分,但若是想要把这些人统合起来,终究还需要有人在西厂里面主持大局,否则这些人一盘散沙之下,究竟能产生多大的作用,也实在难以预料。更何况,卑职除了稽侦之道外,也别无长处,若是离开了西厂,怕也无法帮助大人更多。至于日后会遇到的打压排挤,卑职自觉还可以应付,还请大人放心就是。” 赵俊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道:“在这方面,我并不会有所强求,你愿意留在西厂就留在西厂吧,今后你我之间也能有所照应。” 接下来,赵俊臣又与魏槐谈了一些西厂事务后,就让魏槐离去了。 考虑到魏槐一向身体不好,在离开的时候,赵俊臣还特意安排许庆彦从府中拿一些贵重药材交给魏槐。 对此,魏槐并没有推辞,只是神色平淡的致谢一声后,就收下了。 ~~~~~~~~~~~~~~~~~~~~~~~~~~~~~~~~~~~~~~~ 在魏槐离开之后,赵俊臣却是眉头微皱。 虽然在赵俊臣的试探之下,魏槐并没有表现出要脱离赵俊臣控制的意思,但赵俊臣却愈加的看不透魏槐这个人了。 对于魏槐,赵俊臣虽然重用,但了解并不深刻。 只知道魏槐原本是前锦衣卫镇抚使,也算是权高位重,然而却被人陷害,入狱后不仅被打断了腿,更险些有性命之忧,最终魏槐只能靠着装疯的手段自保,然后这一装就装了七八年的时间,直到赵俊臣重建西厂的时候,才毛遂自荐重出江湖,并得到了赵俊臣的重用,代赵俊臣管理西厂衙门。 赵俊臣很清楚,魏槐之所以会投靠自己,只是为了借助自己的权势与力量,报复那些当年陷害他的人。 至于当初陷害魏槐的人究竟是谁,赵俊臣在暗查之下,如今也已是心中大略有数。若是魏槐能够一直为赵俊臣用心办事,等到日后时机成熟,赵俊臣也不介意为魏槐报仇。 然而,或许是因为经历了非人惨剧的关系,在魏槐看似冷静的外表下,心性却早已是扭曲偏执、阴鸷深沉,所以赵俊臣虽然重视魏槐的能力,但对于魏槐却总存着一份顾虑,担心魏槐会为了报仇而不顾一切,并把赵俊臣也牵连进去。 也正是出于这种心理,所以今天魏槐稍稍表现异常些,赵俊臣就开始疑东疑西。 虽然事实证明,这或许只是赵俊臣的多疑,魏槐依然是用心为赵俊臣办事,赵俊臣的许多谋划即使违背了臣子之道,魏槐也没有任何的质疑,甚至许多事情还想在了赵俊臣的前面,但随着魏槐知道的机密越来越多,赵俊臣就越是会时常的心生不安。 “希望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我的多心与多疑,毕竟魏槐他目前的表现,并没有任何可疑之处……可惜如今许多事情都绕不开他,而魏槐在我的这些朋党之中,能力也是屈指可数,否则考虑到魏槐此人的心性,我也不敢重用于他……” ………… 许庆彦虽然不学无术,但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在赵俊臣与人谈论正事的时候,他从不会仗着赵俊臣的宠信而肆意插嘴说话,总是静候在一旁默默等待着赵俊臣的吩咐。 这一次,赵俊臣与魏槐谈论西厂之事的时候,许庆彦也同样如此。 不过,如今魏槐离开了,出于对赵俊臣心中想法的好奇,许庆彦也终于不再沉默。 许庆彦并不是多么聪明的人,对于赵俊臣与魏槐在谈话间的诸般深意与试探,他也想不明白。 不过,许庆彦却很了解赵俊臣,而赵俊臣在他面前也很少会隐藏情绪,如今看到赵俊臣的神色变化,就已是大约猜到了赵俊臣的心思。 “少爷,你可是对那魏槐有些不放心?要不要我派些人手潜伏到他身边?如此一来,他今后的一举一动,全都不会逃过咱们的眼睛,也就不怕他会做出什么不利于少爷的事情了。”许庆彦试探的问道。 听到许庆彦的询问,赵俊臣不由失笑:“你也应该知道,对于朝中那些被我所重视的朋党与政敌,或是直接收买他们的身边人、或是派人前去潜伏,我都有在他们身边安插探子,但惟独对魏槐例外,你可知道这是为何?” “因为魏槐锦衣卫出身,寻常探子根本瞒不住他?”许庆彦问道。 “不仅如此,也因为魏槐平日里生活简朴,平时身边只有三两个仆人照料,不似其他人那般前呼后拥、仆从无数,派几个探子混入其中也是鱼目混珠、轻易发现不了,再加上魏槐本身的能力,若是往魏槐身边安插探子,就等于直接告诉他我并不信任他……虽然我认为魏槐他即使发现了也会假装不知,就好似我对楚嘉怡一般,但我却不想因此而损坏我与他之间的关系……某些事情,既然明知道有弊无利,就大可不必去做了。”赵俊臣缓缓道。 “但少爷既然不放心那魏槐,难道就因此而放任不管?”许庆彦又问道。 赵俊臣沉默片刻后,说道:“没关系,倒也是时机巧合,若是陛下他继续让我兼管西厂,我出于各种考虑,也只能把西厂交给魏槐代管,如此一来,魏槐也就会不可避免的渐渐坐大,然而等到南巡之后,陛下他必然会从我手中收回西厂之权,到了那个时候,魏槐也必然会受到新任厂督打压,很难再有所作为,只能依靠我的庇护才能自保,所以我倒也不怕他会背弃于我。刚才我问他接下来的打算,其实也是对他的试探,而他选择继续留在西厂,也是一种表态,若是他当真打算离开西厂去其他地方任职,那我反倒不好安排他了。” 许庆彦却迟疑道:“那……少爷你就不怕他到时候投靠了那位新任的西厂厂督?” 赵俊臣一笑,说道:“等到南巡结束了,我与黄有容之间的党争,也就会落下帷幕,到了那个时候,我用陈东祥施展反间计的事情,怕是就瞒不过一些有心人了……你觉得在这般情况下,若是魏槐再去投靠那位新任厂督,那位新任厂督还敢信他?必然会担心这又是我的反间之计……所以魏槐到时候即使想要投靠,怕也是投靠无门。” 许庆彦微微一愣,却是没有想到这一点,思考了片刻后,不由连连点头,笑道:“原来如此,这倒是一件好事,如此一来,今后朝中的其他派系再想要收买少爷你的人,恐怕都要心生顾虑了。” “也未必全都是好事。”赵俊臣说道:“到了那个时候,我亲手出卖了户部与工部当中那些蛀虫的事情,也必然会被人知道,我到时候虽然会极力否认,但为了安抚人心,恐怕也要多费一些手脚了。” 对此,许庆彦倒是对赵俊臣颇有信心,说道:“以少爷的手段,这种事情自然是手到擒来。” 说话间,似乎想到了什么,许庆彦又有些惋惜道:“不过,我却有些想不明白,西厂权势如此之大,眼看着就要失去了,少爷你反而有些欣喜,要我说,咱们应该想些办法把西厂留在手中才对。如今虽然控制了不少西厂人员,但总不如亲自操控来的方便。” 对于许庆彦的见识,赵俊臣轻轻一叹,但还是解释道:“你不明白,西厂这个衙门太敏感了,过往的名声也太差,唯有与它在明面上脱离关系之后,我才可以毫无顾忌的使用它的力量,因为到了那个时候,西厂不管做什么都与我没关系了,到时候虽然可以使用的权势会缩水很多,但总比现在留在手中却不敢使用来得强……” 而就在赵俊臣与许庆彦主仆二人随意交谈之间,门外却突然传来一名赵府管事的声音:“禀报老爷,如今已经是酉时,您该去宫中赴宴了。” 德庆皇帝举办宫宴的时间,是酉时三刻,赵俊臣对此自然不敢怠慢,早已经吩咐府中人到了酉时就提醒自己。 如今,虽然距离宫宴的举办还有大半个时辰的时间,但赵俊臣却也需要提前出门,以防止路上耽搁。 所以,听到府中管事的提醒之后,赵俊臣也不再与许庆彦闲谈,站起身来,就向着书房外走去,而许庆彦也不再问东问西,连忙跟上。 出了书房,看着正候在书房外的府中管事,赵俊臣脚步微顿,突然问道:“对了,这两日……怎么没有见到方茹?” 府中管事答道:“回老爷的话,这些日子以来,如意夫人一直都忙着管理咱们府下的诸般产业,颇是忙碌,听说如今正在计划着把‘悦容坊’的分店开到长江以北各州府。” 赵俊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再没有表示什么,只是向着府外方向走去。 德庆皇帝这次举办宫宴的是为了给赵俊臣相亲的事情,有心人皆是有所听闻,方茹自然也在其中。 原本,赵俊臣还担心方茹会因为这件事情而患得患失,但终究还是低估了方茹那精明干练的性子。 这几天以来,方茹不仅没有纠缠赵俊臣,反而是为了赵俊臣的诸般产业与情报网而不断的忙碌奔波着,这是为了向赵俊臣证明她自己的价值所在——这是赵俊臣将来娶亲之后,府中正室也无法取代的价值。 如此一来,将来赵俊臣即使娶亲,却也依然离不开她。 而看到方茹这般表现,赵俊臣也就放心了。 ~~~~~~~~~~~~~~~~~~~~~~~~~~~~~~~~~~~~~ 接下来,赵俊臣出府后乘轿向皇宫方向赶去,自是不提。 但与此同时,前阁老崔勉的府中,却是一片混乱。 与赵俊臣一样,崔勉也是打算提前大半个时辰出府上路,前往宫中赴宴。 崔勉很清楚,这次宫宴的举办目的,是为了给赵俊臣相亲,而他的小孙女崔倩雪与泾国公陈家的二女儿陈芷容、以及南直隶巡抚苏长畛的大女儿苏秀宁,则皆是赵俊臣的相亲目标。 出于对赵俊臣狼藉名声的不喜,崔勉又一向惜身,自然是心中不愿,但耐不住德庆皇帝亲自说项,再加上又得到了德庆皇帝的许多保证,崔勉也只能答应了下来。 但既然答应了,那就是奉了君命,就要说到做到,绝对不可违背,否则就是欺君大罪! 然而,崔勉却没想到,就在他打算前往宫中赴宴的时候,却突然传来了让他惊骇欲绝的消息——他的小孙女、崔府上下的掌上明珠崔倩雪,竟是突然失踪了! 崔勉在朝野间的名声一向很好,而他的后辈受到这般名声的影响,平日里又总是因此而受到奉承,心中也皆是存在着一份近乎于矜持的正义感,而崔倩雪则尤其如此。 很显然,这种似是而非的正义感,再加上崔倩雪那不经世事的天真稚嫩,混杂于一处,就会演化成一场灾难! 让崔倩雪与赵俊臣这样一个朝野皆知的大贪官谈婚论嫁,崔倩雪自然是千万般的不愿意,这些天以来颇是求了崔勉好几次,也闹了好几次的脾气,但因为答应了德庆皇帝,崔勉不敢反悔,对于崔倩雪的不愿,却也只能是假装视而不见。 但如今,眼看着即将要前往宫中赴宴了,崔倩雪竟是突然不见了! 显然,崔倩雪这是离家出走了。 一时间,前阁老崔勉的心中情绪,也不知究竟是对崔倩雪的心疼、还是对违抗君命的恐惧,总之颇是复杂。 愣了片刻后,崔勉突然身体一颤,然后向着眼前的一众崔府下人大声吩咐道:“快!快派人去找!还愣着干什么!一定要在宫宴举办前把倩雪她找回来!” 崔勉年纪大了,这些年腿脚也不方便,但这个时候,跳脚之间,竟是出乎意料的利索。 而听到崔勉的吩咐后,崔家下人也皆是慌忙的分散寻找了。 而崔勉则是跌坐在太师椅上,口中喃喃说道:“这……这可如何是好……” ………… PS:恩,这章依然是万字大章!明天还有一个万字大章!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五十章.虚伪的正义【还是万字大章】. …… 这些日子以来,诸般事情,林林总总,皆是重要,但赵俊臣最重视的,却还是即将到来的这一场宫宴。 前文已是说过,这场宫宴,其实就是德庆皇帝为赵俊臣举办的相亲会。 而前阁老崔勉的小孙女崔倩雪、泾国公陈佑的二女儿陈芷容、以及南直隶巡抚苏长畛的长女苏秀宁,这三位适龄的女子,就是德庆皇帝为赵俊臣指定的婚事选择范围。 这几天来,赵俊臣虽然在不断的经营朝野、布局谋划、接见朋党,但也不忘打探这三个家族的详细消息——比如权势影响、比如品性作风、比如人脉网络,如此等等。 这样相互比较、综合考虑之后,赵俊臣才能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当然,赵俊臣所打探的,也仅仅只是这三个家族的家势罢了,至于接下来与自己相亲的这三位女子,究竟品貌如何?性情如何?风评如何?赵俊臣却是漠不关心,虽然探子们也尽职的打探了许多相关的消息,但赵俊臣仅只是扫过一眼后就把这些情报丢到了一旁,然后就再没有理会过。 事实上,对于自己未来妻子的相貌、人品、性格之类究竟如何,赵俊臣并不重视。只要对方能为赵俊臣带来最多的帮助,即使丑如无盐、性情好嫉、品行恶劣,赵俊臣也依然会娶她,最多就是把她安置在后宅里养着不理会就是。 更何况,赵俊臣本身并非好人,自己究竟做过了多少违心之事,连他自己也数不清楚了,所以也不敢奢望自己能娶到一位好姑娘——若真是一位好姑娘,赵俊臣本身能不能配上人家还要另说——毕竟,赵俊臣唯一能够向人炫耀的,也就是自己的权势与财富了,但真正的爱情,偏偏与这些无关! 对赵俊臣而言,自己的婚事选择,早已与“爱情”这种纯洁的东西无关,也不是为了后代的延续,而只是纯粹的利益考量! 是否可以让自己少奋斗几年、对自己的仕途是否会有帮助、是不是可以让自己更容易的达成目标…… 以上这些,就是赵俊臣在面对婚事选择时所考虑的全部事情。 无须讳言,赵俊臣在朝堂中的权势与影响,虽然已是少有人及,但他看待婚姻的眼光与想法,其实和那些“吃软饭”、“傍富婆”的小白脸并没有任何本质上的区别。 卑劣与厚颜,本来就是政客的基本素养! 其实,有些时候,想到自己的某些想法与作为,连赵俊臣自己也会产生鄙夷的情绪,但再次面临选择的时候,赵俊臣也依然会选择那条可以获得最多利益的道路,虽然这种道路肮脏崎岖,到它是捷径。 人们总是无法抵御捷径的诱惑,赵俊臣尤其如此。 ………… 在前往宫中的路上,赵俊臣静静的坐在轿中,回想着自己的诸般心态,不由自嘲一笑。 如今的他,已经习惯了卑劣,如今习惯成自然,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虽然赵俊臣并没有想要去改变。 “却也不知道,我在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最终的结果会是如何?是依然逃脱不了成为帝王夜壶的命运,最终被抄家问斩、株连九族并遗臭万年?还是能够攀上权力巅峰,从此终于不再受人拘束、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而百年之后,那史书工笔,又会如何描述我此生之作为?但无论如何,在那《奸臣录》之中,我是免不了要名列其中了。” 一时间,赵俊臣想了很远。 然后,赵俊臣摇了摇头,不再多想。 这些事情太遥远了,赵俊臣看不到那么远,也不想看那么远。 而就在赵俊臣若有所思之间,轿子外面,突然传来了阵阵的小贩呼喝声。 卖汤面的、卖烧饼的、卖油糕的,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却是赵俊臣的轿子,来到了一条商业街中,需要通过这条商业街后,转向官道,然后才能前往皇宫。 而听到这些小贩的叫卖声后,赵俊臣心中一动,却是突然想起了年前时候,自己时常光顾的那家豆花摊。 那家摊位的豆花颇是美味,去年曾有一段时间,赵俊臣每日下朝之后,都会去吃那里上一碗,然而在年关临近的时候,那摆摊的老汉回老家过年,赵俊臣也就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过,再加上朝中的事情繁多,竟是渐渐的淡忘了。 如今回想起来,赵俊臣发现自己竟是颇有些想念那家摊位的豆花味道。 所以,在考虑了片刻后,赵俊臣突然向轿外说道:“庆彦,你去看看,咱们在年前时常光顾的那家豆花摊,如今还在不在?” 轿子外,听到赵俊臣的吩咐后,许庆彦微微一愣,问道:“少爷,难不成你现在想去吃豆花?” 赵俊臣点了点头,说道:“是啊,想起来那家摊位的豆花味道,就突然觉得有些嘴馋了。” 许庆彦却犹豫道:“但是……少爷你马上就要去宫中赴宴了,那可是宫宴啊,什么美味佳肴没有?何必在这里吃豆花占肚子?豆花什么时候吃不一样?再说,若是在这里耽搁了时间,最终迟到了可怎么办?” 赵俊臣不在意的说道:“放心吧,如今距离时限还有大半个时辰,咱们无论如何也迟到不了,现在即使去了也只能在宫外面候着,颇是无聊……此外,宫宴之中,确实是有无数的美味佳肴,但到了那个时候,我却未必有心思去品尝,为了顾及形象,也没机会吃多少,虽然美味佳肴就在眼前,但说不定反而会饿肚子,倒不如在这里先吃些垫一垫,省的到时候饿的发慌却不好意思下筷,实在难受的很。” 许庆彦转念一想,也正是这个道理,就答应道:“行,少爷,你先在轿子里候着,我去看看那摊子摆出来了没有。” 许庆彦一向眼尖腿快,只不过片刻,便已是返回,答道:“少爷,那摊子摆出来了,就是生意比从前更加热闹,几乎没什么位置了,好在去年年关的时候,咱们看那摆摊老汉马上要回老家过年,就送了他一封红包,所以那老汉竟然还记得我,刚才正好还有两个空位置,就特意帮咱们留下了。” 赵俊臣笑道:“那老汉倒是念情。” 许庆彦撇了撇嘴。说道:“少爷你年前送他的红包,虽然在咱们眼中只是散碎银子,但却是他一两个月的入账收入了,他自然不敢忘了咱们。” 赵俊臣又是失笑,说道:“你啊,就知道把人往坏处想,虽然你见惯了小人,身边也大都是小人,这世间却也不是所有人都像咱们一般,淳朴善良之人虽然不多,但总还是有一些的。” 在与许庆彦说话之间,赵俊臣已是在轿子中换了一身便装,然后便掀轿帘而出,再吩咐轿夫与随从们在路边等候后,就在许庆彦的带领下,向着那摊位走去。 ………… 到了摊位不远处,赵俊臣放眼一看,果然如许庆彦所说的那样,生意比从前更加热闹了,摊子的桌位虽然多了一倍,但依然是客来客往、接连不断。 与去年相比,此时在摆摊的老汉身旁,又多了一男一女帮忙,看样子似乎是老汉的儿子与儿媳,但因为客人太多,却依然是应接不暇。 而那摆摊的老汉,正是个性子淳朴之人,自从年前收了赵俊臣的红包后,心中就一直念叨着,如今知道赵俊臣要来,便多有留意,如今看到赵俊臣出现之后,更是放下了手边的活计,连忙迎了上来。 “老丈,生意不错啊。”来到摊位前,与许庆彦一同坐在老汉特意留着的空位上,赵俊臣笑着招呼道。 老汉满脸是笑,连连说道:“托您的福、托您的福。” 赵俊臣摇头笑道:“你家卖的豆花味道好,自然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光顾,又如何是托我的福?” 闲聊之间,眼看生意火爆,周围环境喧杂,老汉与自己说话的功夫,就有不少的客人催促,所以赵俊臣也不再多说,只是摆手道:“老丈你也别光顾着我了,否则会得罪了其他客人,而且我一会还有事,也不好与你多聊,你先忙去吧,我这里老规矩,两碗豆花十根油条,尽快端上来。” 见赵俊臣这么说,又看其他客人也确实等着着急,老汉只好连连点头,道:“好嘞,两碗豆花十根油条,我马上就给公子您端来。” 说话间,老汉就转头为赵俊臣准备去了。 而赵俊臣在等候的时候,环顾四处,突然发现在老汉的豆花摊旁,还有一处卖火烧的小摊,想到自己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却没有再吃过火烧,就向许庆彦吩咐道:“庆彦,去旁边买两个火烧,咱们好久没吃过它了,也怪想念的。” 这一次,对于赵俊臣的决定,许庆彦并没有再质疑,只是点了点头后,就起身去买火烧了。 只是,或许是因为豆花摊的生意太好,连带着旁边卖火烧的摊子也是生意火爆,有十多位客人排着长队,看来许庆彦想要买到火烧,还要再等一段时间。 而如此一来,赵俊臣身边的座位,因为许庆彦的离开,却是空了下来。 在这期间,因为生意火爆的缘故,不断有客人想要坐在这里,然而都会被赵俊臣提醒这里已经有人了,或许是因为赵俊臣如今也有了些“位居人上”的气质,所以在得到赵俊臣的提醒后,却也没什么人继续纠缠。 只是,这样的事情总是不断发生,不过是一盏茶的时间,就已经出现了五六次,而赵俊臣对于这般情况,也渐渐的有些不耐烦了。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让庆彦在这里占座,由我去排队买火烧……” 就在赵俊臣喃喃自语的时候,突然一阵淡淡的香风扑来,晃眼之间,已是有位少女突然在赵俊臣的身旁坐下。 这位姑娘看上去年纪大不,大约十六七岁的样子,身材即娇小又不失丰盈,是属于那种“盈而不肥、纤而不廋”的天生好身材,白嫩的肌肤让人眼前一亮,穿着一身青色长裙,头上挽着如今大宅门里最流行的坠马鬟,看样子似乎出身不错。 只是她此时低着头,却让人看不清相貌。 不过,虽然是位年纪不大的姑娘,但赵俊臣也并不打算因此而让座,所以再次提醒道:“姑娘,这个位置已经有人了。” 听到赵俊臣的提醒后,这位少女先是身体一颤,仿佛受了惊吓一般,快速的抬起秀首看向赵俊臣。 然后,她的面容就展现在了赵俊臣的眼前。 这是一位美人胚子,一张白皙的鹅蛋脸、精致娇娆的五官、还有一双有神明亮的大眼睛,眼睛上的睫毛即长且浓,让她的一双大眼睛显得愈加的分明,而这双大眼睛忽闪之间,也让她的气质之间多了些活泼与娇憨。 在打量了赵俊臣两眼后,少女表情稍稍放松,然后用急切的声音说道:“这位公子,请先让我在这里躲一会,有人在追我,等他们过去了我马上离开就是。” 声音虽然急切,但清脆动人,又带着某种不经世事的烂漫与直爽。 而听到少女的解释后,赵俊臣才发现,这位少女在之前脚步匆忙,坐下后又垂着秀首、缩着身子,神色间带着些许慌张,似乎当真是在躲避什么人。 只不过,对于眼前这位少女,赵俊臣总是隐隐觉得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到过。 这很奇怪,赵俊臣自从来到这个时代之后,因为身份敏感的关系,再加上本身也没有寻花问柳的癖好,所以并没有接触过多少女子,而以眼前这位少女的美貌,若是真的见过,赵俊臣应该印象深刻才对。 但赵俊臣遍寻脑中的记忆,却依然没有丝毫的印象。 而就在赵俊臣心中奇怪的同时,失神间却是打量少女太长的时间,在其他人看来,却仿佛是赵俊臣是一位登徒子,因为少女的美貌而看痴了。 少女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眼见赵俊臣的目光停滞在她的脸庞迟迟没有离开,少女秀眉轻皱,神色间闪过一丝怪嗔,却没有寻常少女应有的娇羞,反而用大眼睛瞪着赵俊臣,声音清脆的责怪道:“公子,我看你也是读书人,请注意自己的仪态才是。” 听到少女的责备后,赵俊臣才发现自己失态了,于是歉意一笑,问道:“抱歉,是我失态了,还望姑娘见谅,却不知究竟是何人在追赶姑娘?可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地方?” 说话间,赵俊臣又忍不住打量了少女几眼,只见少女的衣装考究,举手抬足之间的气质也不是小门小户所能养成的,显然出身不凡,如今虽然有人追她,但也不可能是豪门恶少强抢民女之类的事情。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少女在犹豫了片刻后,却没有回答,只是垂着头不说话,偶尔会悄悄抬头左右张望两眼,似乎抓她的人就在左近。 显然,刚才赵俊臣留给她的印象太差了,好似登徒子一般,所以这位少女选择了无视赵俊臣。 看到少女这般态度,赵俊臣不由苦笑摇头。 正好,在这个时候,那摆摊老汉端着两碗豆花向着赵俊臣的位置走来,而在老汉的身后,他的儿媳则是端着一盘油条。 来到赵俊臣的座位前,看到赵俊臣的身边换了人,老汉不由有些疑惑。 但老汉是个老实人,并没有多问什么,只是和儿媳把豆花油条放在赵俊臣的面前后,并问道:“公子可还需要什么?我们这里最近卖的榨菜味道也不错,公子要不要也尝尝?” 赵俊臣点了点头,说道:“既然老丈说不错,那就来一小碟尝尝吧,不过……” 说话间,赵俊臣一指老汉身旁的儿媳,问道:“老丈,这是你儿媳吧?她如今可带着备用的衣裳?” 老汉又是一愣,问道:“这里油溅粉飞,衣裳即不耐脏也不耐穿,儿媳她确实带着备换的衣裳,却不知公子您问这个干吗?” 赵俊臣微微一笑,又用手指向旁边的少女,说道:“可否借来一用,给这位姑娘穿一会儿?放心,一会儿就还给老丈。” 老汉虽然不知赵俊臣的用意,但还是答应了下来,并连连摆手,说道:“公子哪里的话,一件粗陋衣裳,又是公子您,老汉我还哪里有什么放心不放心的。” 说话间,老汉已是向身旁的儿媳吩咐道:“去把备用的衣裳拿来,给公子旁边的的这位小姐穿上。” 那儿媳也很本分,听到公公的话后顺从的点了点头,也不问为什么,就转身去拿备用的衣服了。 而直到这个时候,赵俊臣身旁的少女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再次抬起头来,明亮的大眼睛圆瞪着赵俊臣,有些不满的问道:“你为何要我穿别人的衣裳?还有你!我和你不熟,为何要越俎代庖多管闲事,没经我同意就让人给我拿衣裳换用?” 赵俊臣一笑,一指少女身上穿着的青色衣裙,问道:“如果我没看错,你身上这身衣裳是苏绣制成的吧?你再看看周围人穿的衣裳,大都只是粗布,你不觉得自己在这里面很扎眼吗?虽然我不知道究竟是何人在追你,但你若是穿着这一身衣裳,恐怕他们一眼就看到你了,你在这里再怎么缩着身子也没用。” 听到赵俊臣的提醒,少女才发现了自己的显眼之处,轻轻的“呀”了一声,脸颊微红。 等到老汉的儿媳拿来备用的衣裳之后,虽然有些不习惯粗布制衣,但少女还是披在了身上,遮住了自己一身名贵的苏绣衣裙。 等到少女披上了粗布衣服,赵俊臣又指着少女的秀发,说道:“这发式是坠马鬟吧?听说最近在大家闺秀当中很流行,即端庄也不失活泼,确实好看,但你不觉得这发式也很显眼吗?尤其再配上一身粗布的衣衫,却是要比刚才更加的扎眼了。” 少女又是一愣,伸出小手摸了摸自己的发式,却才反应过来,又连忙把一头秀发披下。 随着秀发披下,赵俊臣的鼻前飘过一阵淡淡的发香。 恩,梨花味,这少女应该用过“悦容坊”的洗发胰。 下意识的轻轻吸了一口气后,赵俊臣又说道:“还有,别缩着身子、也别垂着头,你这样一看就是在躲人,还是容易被人发现……” 接下来,赵俊臣又陆续的指出了少女许多破绽。 只不过,或许是故意,对于少女的诸般破绽,赵俊臣并没有一口气全部说出来,而是一条接一条的说,等少女改了一点之后再说另一点,让少女手忙脚乱的收拾了许久,而赵俊臣则是在一旁欣赏着。 等到少女终于收拾妥当之后,赵俊臣却突然闭口不言了。 少女因为被赵俊臣指出了太多的破绽,却反而没了自信,如今看赵俊臣突然间不再开口,忍不住问道:“还有没有其他的破绽了?” 赵俊臣似笑非笑的看了少女一眼后,问道:“咦?终于不再嫌弃我越俎代庖多管闲事了?” 听到赵俊臣的打趣后,少女白皙的脸颊又是微微一红,接着却再次瞪了赵俊臣一眼,怪嗔道:“你这人……故意在看我的笑话!” 赵俊臣故意露出一丝疑惑的表情,反问道:“我又为何不能看你的笑话?” “你……”少女平日里所结交的人,或是守礼的君子,或是娴静的淑女,又何曾听过这般厚黑且直接的反问?一时间眼睛瞪得又大又圆、张口结舌、却不知该如何回答,样子颇为可爱,不过她最终还是找到了自己的理由:“你一个堂堂男儿,看到我这么一个落难女子,不仅不思帮助,反而还故意嘲笑,不是君子所为!” 示弱,似乎是女子的本能,总能成为理由。 而赵俊臣却反驳道:“首先,我若是没有帮你之心,刚才就不会为你指出这么多的破绽了,如今你应该感激我才对;其次,我从未说过我本人是一个君子,也从没人认为我是一个君子,所以你最好也别拿君子的标准来要求我;最后,我也不认为一个离家出走的小姑娘,会是一个可怜的落难女子。” 听到“离家出走”四个字后,少女再次一愣,圆圆的眼睛也再次瞪大,神态间满是娇憨,惊讶反问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赵俊臣悠悠答道:“看你衣装考究,身上也颇有几件贵重的饰品,气质也绝非小门小户的出身,所以你会躲人追捕,显然不是豪门恶少强抢民女的戏码,此外,你在被人追捕之际,虽然慌乱,却不显恐惧,显然即使被人追到,也绝不会受到太大的伤害……再考虑到你如今的年纪、还有你展现出来的性情,答案就很明显了,不过是因为某些事情不顺心,所以赌气离家出走罢了,而如今追你的人,则是你的家人,我说的可对?” 说到这里,赵俊臣轻轻摇头,又说道:“说实在的,我现在都有些后悔帮你了,你一个小姑娘,如今离家出走,你的家人一定很担心你。” 或许是因为相互间的谈话让少女卸下了心防,又或许是赵俊臣表现出来的聪慧让少女有了讨教心理,所以在听到赵俊臣的话后,少女终于不再有所隐瞒,轻轻的撇了撇小嘴后,说道:“祖父他们才不会担心我呢,他们只会担心家族的前途,为了这些,甚至不惜要我和一个大贪官谈婚论嫁,即使我怎样求他都不行,又怎会担心我!” 说话间,少女一脸的委屈。 而一旁的赵俊臣,听到少女的话后,却是不由一愣。 大贪官? 谈婚论嫁? 赵俊臣突然觉得,少女的这些话,让他有些莫名的熟悉。 然后,赵俊臣又仔细的打量了少女几眼后,突然失笑摇头,口中说道:“好巧……真是好巧……这世上竟然还有这般巧合的事情……” 原来,眼前的少女,竟是前阁老崔勉的小孙女、马上就要与赵俊臣在宫宴当中碰面相亲的崔倩雪! 只不过,当初赵俊臣毕竟只是看过她的画像,而且看的时候也没有太用心,再加上画像与真人终究有所不同,所以直到现在才辨认出来。 不得不说,崔倩雪要比画像中更加好看,人如其名,容貌倩丽、肌肤赛雪。 赵俊臣完全没有想到,崔倩雪在与自己相亲之前,竟是离家出走了! 赵俊臣更没有想到,在崔倩雪离家出走的时候,竟然与自己在这个地方、这个时间相遇了! 后世又一句话,称“生活中的种种巧合,往往比戏剧更加有趣”,如今一看,果真如此。 一时间,赵俊臣的表情怪异,似笑非笑。 而听到赵俊臣的话后,崔倩雪微微一愣,问道:“什么好巧?” 赵俊臣摇头,掩饰了神色间的异常,只是饶有兴趣的问道:“没什么,自言自语罢了,你还是说说自己的事情吧,或许我能帮你出些主意。” 崔倩雪年纪不大,又常年深居闺中,性子娇憨烂漫,并没有什么心机,如今对赵俊臣又是有心讨教,所以赵俊臣一问,她就滔滔不绝的解释了起来,一时间甚至忘了自己正在被人追找的事情。 其实,就算崔倩雪不解释,赵俊臣也能大约猜到是怎么回事。 ………… 正如前文所说,前阁老崔勉是个惜身之人,所以名声颇佳,平日里与苏家相处的,也大多是朝中清流或者民间大儒。 而崔倩雪从小到大,也时常会因为自己祖父的良好名声,而受到周围人的恭维与追捧。 在这种恭维声中,崔倩雪的心中也渐渐萌发了一种“正义感”——清贤正派的名声、扶民救世的作为,在崔倩雪看来,是一件可以得到众人称赞的时髦行为,所以崔倩雪也一直这样要求自己。 自从懂事后,崔倩雪就会时常做些善行善事——比如她会把每个月的零花银子散给京城里的穷人,比如她会时常催促家人开放粥棚救济穷苦、比如她会把家里吃不了的食物施舍给路边乞丐——然后又通过这些善行得到了夸赞与感谢,并乐此不疲。 但从本质上来讲,崔倩雪这么做,也只是为了得到他人的夸赞与恭维罢了。其他女孩子炫耀首饰与衣装,而崔倩雪因为成长经历的缘故,却喜欢炫耀自己的“正义感”,其实并没有什么根本性的不同。 事实上,古往今来,有不少人都有着类似的心态。 在这样的情况下,让自诩高洁正派的崔倩雪,与赵俊臣这样一个大贪官见面相亲、甚至是谈婚论嫁,崔倩雪自然是非常抗拒。 当消息传开之后,周围人的怜惜目光、同龄人的嘲讽或者疏远,也让崔倩雪更加的无法接受。 所以,崔倩雪这几日以来,或是大闹脾气、或是哀声苦求,死活不愿意与赵俊臣见面,奈何崔勉是一个惜身之人,因为惜身,所以崔勉有一个好名声,但也同样因为惜身,所以崔勉更不敢食言于德庆皇帝,如此自然是不会理会崔倩雪的态度。 于是,出于心中那坚定的“正义感”,崔倩雪义无反顾的离家出走了。 只是,从小在深闺中长大,早已经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虽然不经思考的离家出走了,但离家出走之后该怎么办,崔倩雪却没了任何的考虑。 事实上,崔倩雪离家出走后没多久,事情就被崔家人发现了,如今崔家上下所有人皆是发动起来,四处寻找崔倩雪的踪迹,而崔倩雪又完全没有躲藏的技巧,好几次都差点被抓到,刚才看到豆花摊附近生意火爆、人来人往,便又来到这里躲藏,并且还遇到了赵俊臣本人。 崔倩雪说了许多,但她的经历若是总结起来,也大概就是这些了。 ………… 听完了崔倩雪的解释,赵俊臣叹息一声,说道:“竟是让你与赵俊臣这样的大贪官谈婚论嫁,虽然婚姻之事,确实应该由父母长辈做主,但他们也确实太没有考虑你的感受了。” 崔倩雪只觉得赵俊臣说到自己心坎里去了,不由连连点头,说道:“就是,可惜我的祖父完全不听我的意见,非要我今日与赵俊臣在宫宴中见面……那赵俊臣是个大贪官,必然也是面目可憎,我可不愿意见他。” 对于崔倩雪的恶意揣测,赵俊臣毫不在意,这种被嫌弃的感觉,赵俊臣也早已熟悉,只是笑着点头:“是啊,遇到这种事情,也实在是委屈你了,因为与赵俊臣相亲的事情,你想来必是受到了身边人的许多非议吧?” 崔倩雪又是连连点头,委屈道:“是啊,我的好几位朋友,都因为这件事情而疏远我了。” 赵俊臣依然叹息道:“一个人的名声,颇是重要,因为这会关系到一个人的人际关系,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君子只会与君子相交,小人也只会与小人相处,这件事影响了你的名声,自然也就影响了你的人际关系,被朋友们疏远,被周围人嘲笑,这种事情一定很不好受吧?”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崔倩雪只觉得自己愈加的委屈,眼眶都有些红了。 而赵俊臣则继续说道:“所以,对于你这次的离家出走,我完全能够理解,因为唯有这样,你才能维护自己的名声,而保住了名声,才能保持自己的人脉关系,才能继续得到朋友之间的那些恭维,而与此相比,家人会是如何的着急、家族会不会因此而犯了欺君大罪,就不是那么重要了,对吗?” 前面还好,但听到赵俊臣后面的那些话,崔倩雪突然娇躯一颤,俏脸隐隐有些发白,似乎才想到这些。 “你……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人们总是容易被假象蒙蔽,而许多时候,这种假象往往是自己造成的。”赵俊臣轻轻叹息一声,缓缓说道:“而你如今的表现,也正是如此……从你言语之中,我能感到。你似乎颇为自己的高洁正派而自豪,所以才会不屑与赵俊臣之流为伍,也就更别说是谈婚论嫁了…… 但你也应该仔细想想,你的这些‘高洁正派’,究竟是源发于何处?是你真正的历经了世事,明白了百姓疾苦,所以才有了这般品性?还是因为身边人的恭维,让你认为这是一件很值得炫耀的事情?所以你才如此的竭力展现自己? 而你这次的离家出走,是因为你真的品性高洁,所以才不屑与赵俊臣之流见面?还是因为你担心在与赵俊臣相亲之后,会被朋友们嘲笑与疏远,让你无法再受到他人的恭维? 若是前者,人的名节大于一切,在这个时候离家出走,虽然会给家人带来许多麻烦,但也依然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但若是后者,仅仅只是因为自己的一些虚荣心,仅仅只是因为一些身边人的非议,就给家人带来这么多的麻烦,你也应该认真想想,这么做究竟值不值得!” 赵俊臣的这些话,崔倩雪从未考虑过,下意识的想要反驳,但突然发现自己竟是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驳的理由! 因为。一切正如赵俊臣所说的那样,她这些日子以来,担心最多的事情,也正是身边人的态度,而不是其他的事情!而她这些年来,虽然确实做过不少的善行善举,但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心中所期待的,也只是周围人对她的夸奖与恭维!事实上,她每次做过了善行善举之后,也都会迫不及待的向人炫耀! 所以,即使自己最大的骄傲被赵俊臣贬的一文不值,但崔倩雪也找不到任何理由反击! 难道,自己这些年来,心中所坚持的种种品德与正义感,竟只是源自于虚荣? 崔倩雪脸色隐隐发白,一双小手紧握。 有时候,就是这样,当事情想到深刻透彻之处,往往就会出现一些出乎意料的结论。 而这种结论,又往往是自己不愿意接受的。 “你……你认为我从小到大的所作所为,还有这次的离家出走,只是因为虚荣?”崔倩雪依然用大眼睛瞪着赵俊臣,但目光却不逼人,反而有些茫然。 赵俊臣摇了摇头,说道:“究竟是不是出于虚荣,我并不清楚,也不好评断,但我却清楚,这个世界上,有光才有暗,因为唯有知道了何为光明,接下来才能明白何为黑暗,反过来也是如此。而像你这般,从小就深居闺中,从未见过何为‘恶’,又如何明白何为‘善’?从不知道何为‘邪’,又如何懂得何为‘正’?既然不知‘善’与‘正’究竟为何,又如何能以此为标准要求自己?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说到这里,赵俊臣突然想到了太子朱和堉,其实太子朱和堉所坚持的“正义”,从某方面而言和崔倩雪有些像,但更多的则是清流们对他的洗脑与灌输。所以朱和堉虽然总是在坚持“正义”,但又往往不知何为正义,最终只会碰了满头包。 说话之间,赵俊臣神色淡然,也不过寥寥几句,但对崔倩雪的打击却是颇大。 一直所坚持的东西,最终却只是虚伪的自欺欺人,这种打击,非常人所能理解。 ………… 另一边,看着崔倩雪茫然失神的样子,赵俊臣略带愧疚的微微一叹。 崔倩雪不过十六七岁,又一直深居闺中,不明白正邪善恶究竟为何物,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事情。 而期望自己的某些作为能够得到周围人的称赞,也是这个年纪的少年少女们很正常的心态。 可以说,崔倩雪一直以来的作为,并没有任何的过错! 而且,不管崔倩雪究竟出于何种心态,她这些年来终究是做了不少的善行善举,仅这一点就要比赵俊臣强得多。 这样揭穿了她的真实想法,并把她这些年来的坚持与信念贬斥到一文不值,对于天真烂漫的崔倩雪而言,实在是过于残忍。 但赵俊臣不得不这么做,接下来的这场宫宴对赵俊臣很重要,出于各种考虑,赵俊臣都不希望出现任何的意外与纰漏。 所以,赵俊臣只能这么做,让崔倩雪认识到自己真实的想法,击溃她所坚持的“正义”,然后让她乖乖的回家,并在祖父崔勉的带领下,在宫宴中与赵俊臣再次见面。 不过,看着崔倩雪那失魂落魄的茫然模样,赵俊臣心中不由泛起一丝怜悯。 于是,在犹豫了片刻后,赵俊臣又说道:“说实话,我并非好人,但我深信,这个世界上必然有真正的正义存在!但与此同时,这世上绝大部分的“正义”,也都只是虚假的伪物罢了,它们披着“正义”的外衣,内中却是其他的东西。所谓正义,在绝大多数时候,只是人们获取利益时所需要的一句口号,所以不仅仅只是你,这世上有无数人都在利用‘正义’二字,所以你也大可不必因此而失落茫然。” 听到赵俊臣的话后,崔倩雪显得有些不理解,依然是用茫然的眼睛看着赵俊臣。 事实上,赵俊臣所说的这些道理,对如今的崔倩雪而言,也确实过于深奥了。 叹息一声后,赵俊臣继续解释道:“在世人眼中,朝中的那些清流,就是正义的象征,而那些贪官奸臣,就是邪恶的代表,但实际上,清流们之所以会坚持所谓‘正义’,也大都只是出于利益的考量!你要明白,利益不仅仅只是银钱与权力,也包括了名声,而在官场中,贪财者会成为贪官,贪权者会成为权臣,而贪名者,则往往成为了清流!——若是清流们口中的‘正义’无法为他们继续带来良好的名声,那么他们又有多少人能够继续坚持所谓自己口中的正义?” 说到这里,赵俊臣嘴角闪过一丝冷笑,又说道:“世人皆以为,君子之道,就是正义之道,小人之途,就是邪恶之途,但实际上,这世上的君子之言,往往总是左右矛盾,比如‘良禽择木而栖’与‘忠臣不事二主’! 有时候,若是出卖旧主可以获取更大的利益,或名、或权、或财,那么这个世上就会有许多‘仁人志士’,呼喊着‘良禽择木而栖,佞臣随主而昏’的口号,毫不犹豫的改头换面,并坚称自己是‘正义’的,哪怕旧主曾对他们有过怎样的恩情! 有时候,若是跟追随主可以得到更大的好处,或名、或权、或财,那么这个世上依然会有许多的‘仁人志士’,高呼‘忠臣不事二主、好女不嫁二夫’的口号,继续跟着原先的主人,并坚称自己是‘正义’的,哪怕他们的主人是一个昏庸之辈。 所以说,‘正义’在绝大多数时候,都只是一句口号罢了,而且是一个很好用的口号,相关的道理就摆在那里,正面反面都有,就看你怎么选了。就算是那位即将与你见面的赵俊臣,虽然是一位人所周知的大贪官,但说不定有哪一天,连他也会义正言辞的高呼正义口号。 所以,你也不必失落茫然,因为这个世上不仅仅只是你在利用正义这两个字,其实所有人都在这么做,更何况你从没有坏心思,这些年来也确实做过不少的善行善举,不论你出于何种目的,而这些善行善举都是改变不了的。” 随着赵俊臣的详细解释,崔倩雪终于明白了赵俊臣的道理。 然后,崔倩雪原本茫然的大眼睛,也渐渐恢复了一些明亮。 人的心态就是这样,一些原本无法接受的事情,若是发现有许多人也同样如此,虽然境遇不变,但心情总是会舒畅许多。 只不过,赵俊臣的这些话,虽然宽慰了崔倩雪,但却也彻底改变了崔倩雪的心态,让她从此不再把正义视为一种高贵的品行,这对崔倩雪日后的成长变化究竟是好是坏,却也难说。 ………… 在片刻之后,崔倩雪离开了豆花摊。 既然自己所坚持的正义,因为赵俊臣的一番话而彻底的被否定了,那么崔倩雪也就没道理继续离家出走了。 正如赵俊臣之前所说的那样,若仅仅只是为了一些虚荣心,就为家族带来天大的麻烦,实在不应该。 所以崔倩雪离开了,打算回家,然后跟着她的祖父崔勉一同奔赴宫宴。 如今距离宫宴的开始,还有大半个时辰,她在这个时候回去,也一切都还来得及。 只是,在离开的时候,崔倩雪并没有再与赵俊臣说过一句话! 从某方面而言,赵俊臣帮助了崔倩雪,甚至帮助了整个崔家,让崔家避免了欺君之罪,而且赵俊臣所说的那些话,也全都是真话。 但也正因为这些真话,所以崔倩雪虽然得到了赵俊臣的帮助,却无法对赵俊臣产生好感。 因为,真话总是很伤人。 对此,赵俊臣并不在意,他早已习惯了这些。 只不过,想到崔倩雪在不久之后,就会在宫宴中与自己再次见面,到了那个时候,崔倩雪的表情一定会非常有趣,赵俊臣的嘴角不由闪过了一丝微笑。 而就在赵俊臣微笑之时,许庆彦也终于买到了火烧,并回到了赵俊臣的身旁。 看到赵俊臣嘴角的微笑,许庆彦不由奇怪。 “少爷,可是发生什么好事?怎么见你这般开心?” 赵俊臣摆了摆手,轻笑道:“不一定是好事,不过倒是一件趣事……算了,一时间也与你说不清楚,时间不早了,咱们快些吃了豆花,然后去宫中赴宴吧。” ………… 恩,依然是万字大章节。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五十一章.相见【万字】. …… 此时,南直隶巡抚苏长畛与泾国公陈佑二人,已是带着各自的妻女,来到了宫外的东华门处等候。 泾国公陈佑是京城中的勋贵,而苏长畛则是地方上的封疆大吏,两人并没有太多的共同语言,此时也都没有继续深谈的想法,所以在碰面后,只是随意的客套几句,就回到了各自的家人身边。 而泾国公陈佑的小女儿陈芷容,与南直隶巡抚苏长畛的长女苏秀宁,这两位宫宴的真正主角,则是一直安坐在轿中,至始至终都没有抛头露面。 ………… 却说那南直隶巡抚苏长畛,如今已是六十有五,即将致仕的年纪,但保养的很好,不见有太多的皱纹,面容清癯,气质儒雅,两鬓与下颚的缕缕白须也是精心打理过,显得干净整洁。 总之,这是一位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老者。 但人不可貌相,苏长畛虽然看似道貌岸然,但却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大贪官,他的贪婪成性与胆大妄为,即使在满朝上下的无数贪官之中,也是少有人及! 所以,苏长畛在朝野间的狼藉名声,也与赵俊臣相差无几。 回到自家的队伍当中,苏长畛稍稍犹豫后,神色间突然闪过了一丝不放心,又来到了女儿苏秀宁的轿旁。 “女儿,委屈你了……”苏长畛满是愧疚的叹息道:“但爹爹目前的困境,也已是与你说过了,如今唯有如此,咱们苏家才能保得万全,否则不仅只是爹爹,连你的那几位哥哥与侄儿,怕也同样会受到牵连,所以,爹爹只能让你受些委屈,你、你莫要怪爹爹……” 听到苏长畛的话后,苏秀宁坐在轿中,却是沉默不语,久久没有回答。 看到苏秀宁的沉默,苏长畛的神色间愈加愧疚,想要再说些什么,但嘴唇微动之后,却只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 这世上从没有完全的恶人,苏长畛虽然是一位贪官,但对于苏秀宁而言,他却是一位慈父! 苏长畛虽然有不少儿子,但只有苏秀宁这么一个女儿,而且又是老来得女,再加上苏秀宁的性子温婉孝顺,深得苏长畛的欢心,所以这些年来,苏长畛可谓是宠极了苏秀宁,把她视作是自己的掌上明珠一般。 和天下间所有疼爱女儿的父亲一样,对于自己女儿的婚事,苏长畛早就有考虑。 按照苏长畛的最初设想,苏秀宁的未来夫婿,应该是一位风度翩翩的俊雅才子,他可以出身卑微贫寒——反正苏长畛到时候也绝不会吝啬嫁妆——但一定要出身清白、知礼守节、性子宽厚、感情专一,总之,必须是那种疼爱妻子、绝不会让自己女儿受任何委屈的夫婿。 可惜,这只是苏长畛最初的设想罢了,而“设想”二字,往往总会因为现实而轻易改变。 在一个月前,苏长畛突然收到了德庆皇帝的旨意,要他带着妻女一同回京述职,对于这道奇怪的旨意,苏长畛虽然心中不解,但也不敢违背。 然而,苏长畛回京之后,虽然很快就得到了德庆皇帝的召见,但德庆皇帝在见到苏长畛之后,却不谈政务,只是说些家长里短的闲话,并不断的暗示苏长畛,称“户部尚书赵俊臣身为朝廷大员,至今单身实在不妥,朕听说苏爱卿你有一女儿,名叫苏秀宁,性子贤良淑德,如今又正值适龄,也尚未定亲,你们两家正是门当户对,若是能够最终成事,必然会是一段佳话”云云。 对于德庆皇帝的暗示,苏长畛自然明白。 然而,苏长畛虽然是一位贪官,但他绝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嫁给另一位贪官,哪怕是德庆皇帝亲自说媒,哪怕对方是权高位重、风头正劲的赵俊臣!——苏长畛很清楚贪官们的凉薄天性,他认为这种人绝对配不上自己的女儿! 所以,苏长畛婉拒了德庆皇帝。 可惜,德庆皇帝的要求,又岂是区区苏长畛可以婉拒的? 在苏长畛婉拒了德庆皇帝的暗示后,原本和颜悦色的德庆皇帝,顿时就变了面色。 接着,厚厚的一摞弹劾折子,大约有十四五本,就这样丢在了苏长畛的面前,皆是御史们弹劾苏长畛欺君枉法、贪污受贿的奏折! 其中一些弹劾折子,不仅只是弹劾苏长畛本人,更还弹劾苏长畛的几位儿子在地方上为非作歹、欺压百姓、强抢民女的罪行! 罪名甚大、且罪证确凿,完全容不得苏长畛狡辩! 德庆皇帝接下来并没有多说什么,但态度很明确,若是苏长畛不答应自己的暗示,那么这些罪名就会在朝堂上爆发出来! 到了那个时候,不仅仅只是苏长畛自己,恐怕连苏长畛的几位儿子,也全都没有好下场!甚至连原本无辜的苏秀宁,也会受到牵连! 所以,苏长畛只能答应了德庆皇帝的要求,任由德庆皇帝撮合苏秀宁与赵俊臣之间的婚事! ………… 然而,对苏长畛而言,虽然暂时逃过一劫,但事情却远没有这么简单。 赵俊臣是朝中二品大员,是庙堂中少数几位权臣之一,对于赵俊臣的婚事,即使是德庆皇帝也不能完全做主,还需要看赵俊臣的态度与选择! 事实上,能够为赵俊臣划分一个成婚对象的选择范围,已是德庆皇帝能力所及的极限了。 而苏长畛的女儿苏秀宁,也仅只是赵俊臣的选择之一罢了。 除了苏秀宁之外,还有前阁老崔勉的孙女崔倩雪、泾国公陈佑的二女儿陈芷容!这两位女子无论出身还是品貌,皆不在苏秀宁之下! 如此一来,苏长畛自然是非常紧张! 苏长畛很清楚,德庆皇帝若是想要查办他,随时都可以,然而只因为自己的女儿苏秀宁是赵俊臣的未来妻子人选之一,所以德庆皇帝才暂且放过了他! 然而,若是赵俊臣最终选择了其他女子,那么德庆皇帝会不会继续装聋作哑,就很难说了。 说不定,到了那个时候,德庆皇帝会认为苏长畛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就把苏长畛的诸般罪行公布出来,到了那个时候,民间百姓的冤屈得到了申述,朝廷因此而稳定了统治,苏长畛数十年来所贪墨的家产也全部充入内帑,对德庆皇帝而言完全是有利无弊的事情。 事实上,以德庆皇帝一向的作风,这种事情极有可能会发生! 面对这样的威胁,将自己的女儿苏秀宁嫁给赵俊臣,已是苏长畛唯一的救命稻草。 于是,对于女儿苏秀宁与赵俊臣之间的婚事,苏长畛已是从最开始的不情不愿,变成了如今的迫切需要! 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原先的种种坚持,实在是太过脆弱! ………… 站在苏秀宁的轿旁,思及这些日子以来的种种,苏长畛虽然心中满是愧疚,但还是略带恳求的说道:“女儿,是爹爹对不起你,但咱们一家老小,今后是死是活、是荣是辱,就要全看你了,宫宴马上就要开始了,而那赵俊臣也马上就要出现,你接下来一定要好好表现,千万不要使小性子,而爹爹也会全力的为你争取机会,以你的品貌,只要能放下架子,并稍稍争取,必然是手到擒来,到了那个时候,咱们苏家才能够得以延存……” 然而,苏长畛虽然说得可怜,但轿子中的苏秀宁,却依旧没有回答。 苏长畛神色间愈加的哀求与愧疚,甚至还带着几分痛苦之色,继续说道:“女儿,爹爹也知道,你不愿嫁给赵俊臣,让你献媚讨好、刻意迎合赵俊臣,也实在是为难你了,这一切都是爹爹过错,爹爹也明白,你如今看不起爹爹,甚至还有些怨恨爹爹,爹爹不敢求你原谅,但你不为爹爹考虑、不为几位兄长考虑,至少也应该想想你的那些小侄儿啊!你一向最喜欢他们了,他们可是无辜的,又如何能让他们受到牵连?女儿啊,你……” 苏长畛的话到一半,轿子之中,苏秀宁终于开口了。 声音中带着一些冷淡,似乎还有些许的颤抖,但依然是温婉动听。 “爹爹,既然女儿随你来宫中赴宴,就已是答应你了,便不会使小性子,一切以家族为重……然而爹爹你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的确认与提醒?爹爹你可知道,这般反复的确认与提醒,只会作践了女儿最后的一丝尊严?……所以,爹爹,求你别再说了……” 听着女儿冷淡且颤抖的声音,苏长畛面色灰败,不由心绪复杂,也不知究竟是轻松还是难过。 ………… 苏秀宁并不清楚苏长畛此时的神色变幻与复杂思绪,她只是坐在轿中,愣愣的失神,眼眶略有些湿润,似乎随时都会哭出来,清秀的面容也因此而显得愈加的楚楚动人。 但苏秀宁却用力抿着樱唇,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这与“坚强”二字无关,事实上,在近些日子里,苏秀宁已是瞒着家人暗自哭过好几次了。 只是,若是在这个时候哭了出来,泪水就会破坏她的妆容,就会弄花了她的脸庞,苏秀宁就无法把自己最漂亮的一面展现在赵俊臣面前,如此一来,她就无法向赵俊臣“推销”自己,也就无法挽救苏家的劫难! 推销自己,好似一件没人肯要的廉价商品,好似一名低贱卑微的青楼女子,但这就是苏秀宁接下来必须要做的事情。 这几日以来,苏秀宁的世界完全的颠覆了。 从小到大,苏秀宁在家人的呵护与宠爱中长大,无忧无虑,从未遇到过任何坎坷与磨难,甚至没有遇到过多少不顺心的事情,完全是如诗一般的生活,而这一切,在苏秀宁看来,全都是父亲苏长畛带给她的。 在苏秀宁的眼中,自己的父亲是睿智的、是慈善的、甚至是伟大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自己父亲解决不了的,她甚至幻想过,自己未来的夫婿,一定要有自己的父亲的影子。 然而,在几天之前,当苏长畛支支吾吾的向她交代了实情之后,苏秀宁才终于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原来,一向被自己尊敬崇拜的父亲,竟然是一位声名狼藉大贪官!如今,诸般罪行皆已是到了被揭发的边缘,唯有将自己许配给另一位大贪官,才能保证家族的安全! 这对苏秀宁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原本的幻象愈是美丽,当幻象破灭后,现实也就愈发显得残酷! 自那一刻起,苏秀宁的世界就彻底的颠覆了。 少女情怀总是诗,苏秀宁如今也到了思春的年纪,也时常会幻想自己未来的夫婿究竟是怎样的人,自然而然的,像是赵俊臣这样的大贪官,绝不在苏秀宁的选择范围之中,像苏秀宁这般年纪的女孩子,只会希望自己的夫婿是一位英雄或是才子,而这些与赵俊臣皆不沾边。 但如今,梦想跌到了现实之中,苏秀宁接下来必须要想方设法的“倒贴”赵俊臣,其中的苦楚与无奈,绝非外人可理解。 不过,与崔倩雪不同,苏秀宁并不在意其他人的想法,但她很看重自己的家人,哪怕是那位声名狼藉的贪官父亲! 所以,哭泣过了、伤心过了、黯然过了,在重新整理了心情之后,苏秀宁还是选择了承担自己的“责任”。 有些事情,不论对错,总是要去做的。 苏秀宁清秀的脸庞上,闪过一丝略带凄凉的笑意,然后又把心中的那些复杂思绪全部收敛起来,缓缓闭上双眸,并静静等待着赵俊臣的出现。 随着宫宴的临近,她已是顾不上自怜自哀了。 赵俊臣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苏秀宁并不了解,只知道是一位比父亲苏长畛还要权势更大、声名更加狼藉的大贪官! 自己究竟应该怎样去讨好赵俊臣?苏秀宁也不清楚,她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只知道,自己必须要想尽一切的办法实现目标,哪怕是要作践自己! ~~~~~~~~~~~~~~~~~~~~~~~~~~~~~~~~~~~~~~~~~~ 而就在苏秀宁暗自神伤的同时,在东华门的另一边,泾国公陈佑也回到了自家的队伍之中。 陈佑如今正值壮年,身材较常人要高大许多,面容不丑不俊、平凡无奇,然而一双深邃的丹凤眼却总会在不经意间闪过逼人的光芒。 与苏长畛一样,陈佑也来到了自己女儿陈芷容的轿子旁,打算叮嘱些什么。 在沉吟片刻后,陈佑缓缓问道:“宫宴即将要开始,想来那赵俊臣也马上就要出现了,你可准备好了?” 声音之中,不见有太多的感情,反倒是命令的成分居多。 轿子中,陈芷容的声音传了出来,人未露面,但声音中的娇娆妩媚好似天然而成,让人不自觉的心中发痒:“父亲大可放心,女儿早已经准备好了,只是……对于那赵俊臣今日的一些表现,女儿心中有些奇怪,还请父亲为女儿解惑一二。” 陈佑眉头一皱,对于女儿陈芷容的询问,神色间竟是闪过了一丝戒备,但还是反问道:“说吧,究竟是什么事情,竟然会让你心中不解?” 似乎,轿子中出现了一声轻笑,然后陈芷容问道:“父亲,根据咱们所收集到的种种情报,赵俊臣他原本是一位贪婪成性、又不知收敛的人,但近年来突然性子大变,不仅学会了隐忍与城府,心机与手段更是不可同日而语,如此在朝中党争之间,才能够屡战屡胜,如今已是成为庙堂中仅次于首辅周尚景的权臣。” 陈佑点了点头,说道:“恩,根据各方面的情报,确实如此。” 陈芷容说道:“也正因为如此,女儿才会觉得奇怪,那赵俊臣自从性情转变之后,不仅城府深沉,亦是学会了低调处事之道,不管在何人面前,都是谦逊有礼……然而今日这场宫宴,任谁都知道是为了他而刻意举办的,按照他一直以来所表现出的心性,本应该最早出现在宫外等候才是,怎么如今咱们与南直隶巡抚苏长畛两家都已经到了,但他依旧是迟迟没有露面?这般让咱们等候,岂不是很失礼的事情?而这种事情,绝不应该出现在赵俊臣身上才是。” 听到陈芷容的分析,陈佑也觉得事情有蹊跷,但一时间却也想不明白,带着一丝不情愿的表情,陈佑向陈芷容问道:“那你怎么看?” 陈芷容沉默片刻,似乎在认真考虑,然后答道:“依女儿来看,赵俊臣这次的姗姗来迟,恐怕是刻意为之,故意给咱们一个表达不满的机会,并借此来考察咱们对待他的态度。” “考察咱们对待他的态度?”陈佑皱眉思索。 “是啊。”陈芷容轻轻一笑后,答道:“以赵俊臣今日之地位,对于婚事的选择,绝不会只是考虑对方女子的品貌如何,更还要考虑对方的家族能够为他带来多少帮助!而这种帮助,也不仅要考虑这个家族本身的权势大小,更还要考虑这个家族究竟愿不愿意全力的支持他!” 顿了顿后,陈芷容接着说道:“所以,他这次故意的姗姗来迟,就是为了给咱们一个表现不满的借口与理由,若是咱们并不期望与他联姻,就必然会借机表露不满,如此一来,日后即使联姻,也不会为他提供多少帮助,更无法视为倚仗,如此在取舍之间,赵俊臣也必然会有所考虑。” “原来如此。”陈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所以,等到赵俊臣出现之后,父亲你最好是表现得热情一些,绝不可因为赵俊臣的姗姗来迟而表露不满,咱们家族虽然是世代勋贵,但权势不彰,能够为赵俊臣提供的帮助也并不多,如此一来,咱们如今所能够展现的,也只有愿意全力支持他的态度了。” 陈佑知道,自己一向性子肃穆,又不拘言笑,在这般情况下,非常容易让人产生误会。 所以,陈芷容的这一番话,虽然在名义上是在向陈佑求教解惑,但实际上却是在借机提点陈佑! 对此,陈佑的神色之间,不由的闪过了一丝复杂。 陈芷容实在太聪明了,有时候甚至会让陈佑这个当父亲的心生忌惮! 不过,在许多时候,陈佑还需要倚仗陈芷容的才智,虽然这样会降低他这个当父亲的尊严与威信。 比如现在。 ………… 和南直隶巡抚苏长畛一样,泾国公陈佑如今也是一门心思的想要与赵俊臣联姻! 苏长畛有这般心思,是为了避罪,而陈佑有这般心思,则是因为这是七皇子朱和坚的意思! 朱和坚觊觎皇位的心思,如今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而陈佑身为朱和坚的老丈人,却是其中之一,并且一直是不遗余力的支持! 无他,陈佑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但大明朝对于勋贵们的种种条规限制,却总让他无法实现自己的野心! 如今,陈佑虽然继承了泾国公的爵位,但也仅此而已,朝中的勋贵若是没有担任实职、手中没有实权,也仅只是比寻常人稍微尊贵一些,但绝不会有任何人真正重视你的态度! 陈佑并不想只当一个没有实权的公爵,他更想成为一个手握大权、举足轻重的朝中大臣! 可惜,德庆皇帝并不重视他,更不会重用他,所以他的野望也完全无法实现。 所以,陈佑也只能通过支持七皇子朱和坚,来实现自己的野心! 事实上,陈佑虽然是朱和坚的老丈人,但越是了解朱和坚,陈佑就越是钦佩朱和坚,并且一直坚信朱和坚必然能够继承皇位,而自己也能够借此而实现心中志向! 如今,朱和坚需要与赵俊臣加深关系,并向陈佑发出了相关的指示,陈佑就要竭尽所能的完成这个任务。 所以,虽然陈佑并不喜欢被自己女儿指点,但还是点头说道:“明白了,等到赵俊臣出现后,我会尽量表现热情些,关于这点你不必担心。” “不仅要表现热情,更还要表现出咱们对他的价值所在。”陈芷容似乎很明白陈佑的复杂心思,但完全无视了这点,只是继续提点道:“咱们虽然在朝堂中权势不彰,但毕竟是世代的勋贵,人脉关系还是有一些的,在见到赵俊臣后,父亲你也要隐晦的表明这一点,否则即使咱们再怎么热情,赵俊臣怕依然会对咱们不屑一顾。” “知道了。”陈佑眉头微皱。 对于陈芷容对自己的不断提点,陈佑略略有些不耐烦了。 轿子中,又传来了一声轻笑,陈芷容又说道:“这次,因为陛下的缘故,与咱们相竞争的,唯有南直隶巡抚苏长畛的苏家,以及前阁老崔勉的崔家,其中前阁老崔勉一向惜身,如今让他与赵俊臣这样的人联姻,他必然是不情不愿,更不会主动争取,所以咱们可以无视,但对于苏长畛,却必须要重视。” “为何?”依然是有些不情愿,陈佑继续问道。 “听说这个苏长畛一向最是疼爱女儿,又如何愿意把女儿嫁给赵俊臣这样的贪官?他这么做,必然是迫不得已,但既然是迫不得已,就一定会竭力争取,然而苏长畛经营地方多年,他能够为赵俊臣提供的帮助,也绝非是咱们可比的,不过苏长畛的名声很不好,而赵俊臣如今想要改善名声的想法也很明显,所以咱们也还有机会,当然父亲你也需要向赵俊臣提醒一下这方面的事情。” 陈佑点了点头,说道:“明白了。” 说到这里,似乎有些不甘心一直被自己的女儿指点,陈佑突然开口道:“不过,你的这些聪慧与精明,最好还是不要在赵俊臣面前表现,太过精明的女人,只会让人疏远与顾忌。” 陈芷容又是轻轻一笑,声音仿佛银铃,但口中却说道:“这可未必,据女儿所知,那赵俊臣虽然一直单身,但府中却有一位侍妾,被称为‘如意夫人’,一向最是以精明干练著称,也最受赵俊臣的宠幸,或许,赵俊臣更有容人之量,所以会更喜欢这种类型的女子呢?” 陈芷容的这些话,似乎有些暗指自己没有容人之量,陈佑脸上闪过一丝怒容! 但接下来,似乎考虑到了什么,陈佑最终只是冷哼了一声,没有再多说什么。 然而,陈芷容却继续说道:“更何况,咱们想要与赵俊臣联姻,筹码终究有些不足,虽然咱们背后有七皇子殿下,但对于七皇子殿下,赵俊臣他目前的态度,究竟是防范还是亲近,尚且说不准……除此之外,咱们唯一能够炫耀的,也只有‘泾国公’的封号了,但如今落魄勋贵不如鸡,咱们家族虽然尚未落魄,但手中没有实权,在赵俊臣的眼中,也未必会比鸡鸭之类高贵多少。所以,女儿若是表现得精明一些,也可以为咱们增加一些筹码,毕竟赵俊臣他所需要的帮助,未必只是权势,才智对他而言,也同样是一种资源。” 再次沉默良久后,陈佑缓缓说道:“你有些放肆了……张玉儿!” 随着陈佑的这句话,轿中也同样是沉默片刻,然后陈芷容轻笑道:“是女儿放肆了,还望父亲大人您莫要见怪。” ………… 陈佑称呼陈芷容为“张玉儿”,并非口误,实际上,这就是陈芷容的本来姓名。 陈芷容并非是陈佑的亲生女儿。 她本名叫做张玉儿,父母是谁、家住在哪,早已经没人知晓,只知道在她刚刚记事的时候,就被人卖到了泾国公家当丫鬟。 在最初的那段时间,陈芷容很辛苦,一个区区丫鬟,没有任何人会因为她年纪小而心存怜惜,脏活累活照样要去做,稍有不对,泾国公府的管事们就是一顿打骂。 然而,没过两年,陈芷容虽然尚未成年,但已是越来越漂亮,虽然年纪还小,但任谁都能看出她将来必然会是美貌惊人! 然后,陈佑发现了她,并很快就决定把她收为女儿。 不是干女儿,而是真正的女儿——陈佑虽然贵为泾国公,但毕竟没有实权,若是他的某位小妾曾在早年间生了一个女儿,如今这个女儿突然出现,这种事情即使有些唐突,但也不会有太多人在意。 而陈佑把陈芷容收为女儿的用意,也很明显——拥有一位漂亮的女儿,在将来与人联姻的时候,也是一笔难得的资源。 陈佑的这般决定,或许只是一时兴起,但陈芷容的生活,却因此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 原本每天都要做粗活累活的她,突然变得锦衣玉食,原本需要伺候人的她,突然开始被人伺候,原本那些对她任打任骂的府中管事,也突然转变了态度,对她毕恭毕敬起来。 年幼的陈芷容,也经此而初步明白了地位提升所带来的生活改变,并留下了深刻印象。 接着,陈佑又明白无误的告诉陈芷容,一个人的地位,源于他的利用价值,利用价值越高,地位也就越高,而陈芷容之所以会突然间拥有了更高的地位,是因为陈佑发现了她更多的利用价值,仅此而已!——对于这一番话,陈芷容认为自己永远都不会忘记! 或许是因为这样的经历,又或许是因为她的本性就是如此,总之,陈芷容原本天真稚嫩的心性,很快就发生了转变。 当其他女孩子还处于懵懵懂懂的年纪时,陈芷容就已是知道,她之所以会被陈佑看重,是因为她拥有别人所没有的美貌,所以陈芷容一直很注重自己的容颜,也总是把自己最美丽的一面展现出来,并时刻培养着自己的仪态、技艺与气质。 但是,当陈佑的某位侍妾,因为年老色衰而被陈佑无情抛弃的时候,陈芷容发现女人的美貌会随着时间流逝与贬值,若是想要保证自己的地位,除了美貌之外,她还需要展现其他方面的利用价值! 于是,陈芷容开始刻意的展现自己的精明、聪慧、以及善于算计!——她本只是陈佑培养的一枚棋子,除了美貌之外,这些也是她唯一能够展现的价值了。 然后,连陈芷容自己也没有想到的是,她在这方面竟然颇有天赋,并很快就得到了陈佑的进一步重视,而陈芷容在泾国公府的地位,也因此而进一步的提升,甚至还超过了陈佑的亲生女儿。 当陈佑开始把一些机密事务交给陈芷容处理之后,陈芷容在这方面的才能,更是彻底的展现了出来! 有时候,她的种种表现,甚至还会让陈佑感到忌惮,虽然陈芷容是陈佑亲手塑造出来的! 事实上,陈佑对陈芷容的忌惮,也并非是无的放矢,如今的陈芷容,已是渐渐地有些失去了控制。 尤其是陈佑得到了七皇子朱和坚的吩咐,想要把陈芷容许配给赵俊臣之后,陈芷容对待陈佑的态度,已经完全不似当初那般恭敬! 对于陈芷容的这般态度转变,陈佑感到恼怒,而陈芷容自己,却觉得理所当然! 陈佑在利用陈芷容,陈芷容也一直在利用陈佑! 因为从小就被灌输了这样的价值观,所以陈芷容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一个人的地位,源于他的利用价值”,这句话是陈佑教给陈芷容的,陈芷容也一直奉为信条! 如今,陈佑已经无法带给陈芷容更多的东西,反而开始渐渐的束缚与忌惮陈芷容,这也就意味着,陈佑在陈芷容眼中,已是没有了更多的利用价值! 而陈芷容对于陈佑的利用价值,却还远远没有完全体现! 所以,陈芷容也就不会再像从前那般对陈佑恭敬有加! ………… 而随着陈芷容到了适婚年龄,在陈芷容眼中,下一个可以体现自己利用价值的人,以及下一个可以被她所利用的人,就是她未来的夫婿! 而赵俊臣,就是她未来夫婿的最合适人选。 因为赵俊臣权势足够大,所以能够为她带来更多的东西;因为赵俊臣好似并不排斥她这样的精明女人,所以她可以得到足够的施展空间;因为赵俊臣并非一个好官,所以也与她自小养成的价值观相符。 至于赵俊臣最终会不会选择自己,陈芷容也是信心满满。 即使不谈自己的相貌,陈芷容如今手中也握着许多赵俊臣感兴趣的东西。 比如,一些关于七皇子朱和坚的情报。 陈芷容相信,赵俊臣对此一定会感兴趣的。 而她并不介意出卖七皇子朱和坚,哪怕会因此而牵累到泾国公陈家! 一个人的利用价值,决定着一个人的地位,这句话若是把主语换成“一个家族”,也同样通顺。 想到这里,在轿子中,容貌娇艳的陈芷容,突然展颜一笑,瞬间仿佛百花绽放! 对于赵俊臣的出现,她已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 而就在众人心思各异之间,东华门外的官道远处,赵俊臣的坐轿,终于出现了。 正如陈芷容所推测的那样,赵俊臣这次故意的姗姗来迟,其中也有试探各家态度的意思。 但赵俊臣的这般试探,却最终没能实现。 抛开尚未出现的前阁老崔勉一家,当赵俊臣出现的时候,不管是南直隶巡抚苏长畛还是泾国公陈佑,皆是出乎意料的态度热切。 当赵俊臣下轿之时,苏长畛与陈佑二人,皆是快步相迎,不仅苏长畛的脸上满是刻意讨好的笑容,连一向不拘言笑的陈佑,在面对赵俊臣的时候,竟然也硬是挤出了一丝笑容。 说实话,在赵俊臣看来,苏长畛与陈佑之所以会同意这场宫宴相亲,必然是受到了各方面的压力,绝不是出自于心甘情愿。 所以,如今发现自己不仅没有被嫌弃,反而还这般的受欢迎,赵俊臣竟是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了。 只是,心中的“受宠若惊”虽然只是一丝而已,但表现在脸上的时候,却是十足十。 面对苏长畛与陈佑的相迎,赵俊臣下轿之后,连连拱手行礼,口中致歉道:“实在抱歉,实在抱歉,竟是让两位前辈携家小在此等候良久,实在是晚辈的无礼,其实晚辈早就应该来的,奈何刚准备出府,收到了一份户部的急件,因此耽搁了不少时间,还望两位前辈莫要见怪。” “不怪不怪!这又有什么可怪罪的。”苏长畛连连摆手道:“我也知道,赵尚书身担重任,朝务繁多,不仅管着朝廷的户部和陛下的内帑,更还兼管着内廷的西厂衙门,一向事多人忙,不似我和泾国公二人,在京城中皆只是闲着罢了。如今稍稍来迟一些,也是正常的事情。” 陈佑亦是点头说道:“赵尚书实在是言重了,宫宴还有小半个时辰才开始呢,赵尚书这也不算是迟到,只是我和苏巡抚来的太早了而已。” 赵俊臣笑道:“两位皆是我的前辈,如今又并非是正式的场合,所以称呼我‘俊臣’就好,像是‘赵尚书’、‘赵大人’这类的称呼,晚辈年纪轻轻,实在不敢当,而且也显得太生分了。” 说话间,赵俊臣与陈佑、苏长畛二人相伴同行,已是来到了东华门外。 而随着赵俊臣的渐渐靠近,东华门的左右两侧,陈芷容与苏秀宁两人的轿子,几乎在同一时间,轿帘皆是被掀开了一道小缝。 然后,两双妙目,就这样注视在了赵俊臣身上。 目光之中,蕴含的情绪,或是复杂、或是意味深长。 与此同时,远方的官道处,又出现了一队轿子,却是前阁老崔勉在找到了崔倩雪之后,一路上紧赶慢赶,与赵俊臣前后脚之间,也终于到了宫外。 如此以来,这场宫宴的所有主角,终于是全部到齐了! …… PS:这段时间,虫子完全不会断章了,总是一章写不完,连续好几个万字大章了。 万字章节写起来很慢,检查的时候更耗时间,读起来也累,完全是吃力不讨好的行为。 但没办法,章节总要完整,若只是为了更新而更新,恐怕也只能写一些流水线文字。 这一章还是万字大章,不过虫子今后会尽量只更新三、五千字的普通章节。(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五十二章.三女的心思. …… 虽然崔勉已经致仕多年,当初也并非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但毕竟担任过阁老,地位崇高,非同小可。 所以,看到崔家的队伍出现之后,赵俊臣、苏长畛、与陈佑三人,皆是不敢怠慢,连忙返身相迎。 等到崔勉被人搀扶着下了轿子,三人也已经候在轿旁,并态度恭敬的行礼问安。 行礼问安之间,赵俊臣抬眼打量,只见崔勉须发皆白,满脸皱纹,身材更是枯瘦佝偻,好似老态龙钟、行将就木,然而看似昏花的老眼,却依然闪烁着精明谨慎的光芒,绝非是一个老糊涂之辈。 另一边,崔勉下轿之后,目光缓缓扫过眼前三人,并在赵俊臣身上略略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了一丝复杂,然后缓缓说道:“让三位久候了,老夫的府里,临时出了一些事情,来晚了些,你们别见怪。” 崔勉的府里究竟出了什么事情,又为何姗姗来迟,赵俊臣自然是心中有数,但并未说透,只是笑道:“阁老您并未来迟,晚辈也是刚到,与阁老您也不过是前后脚而已。” 苏长畛也笑道:“是啊,宫宴尚未开始,阁老您也并未迟到,只是我等来早了。” 陈佑一向生性寡言,只是言简意赅道:“阁老言重了。” 然而,赵俊臣、苏长畛、陈佑三人虽然恭敬有礼,但崔勉并不领情,神色间颇是冷淡,缓缓说道:“老夫已经致仕多年了,如今无权无势,只是布衣之身,所以泾国公、苏巡抚、还有赵尚书,你们三位身份贵重,就不必多礼了,更不必以‘阁老’来称呼老夫,老夫担当不起。” 说话间,崔勉还特意的看了赵俊臣一眼,显然这句话主要是针对赵俊臣,疏远的态度非常明显。 不过,虽然主要是针对赵俊臣,但这般冷淡态度也波及到了苏长畛与陈佑二人,然而苏长畛与陈佑却是不怒反喜,眼中闪过喜色。 崔勉毕竟是前任阁老,若论资历、声望、人脉,皆是远远强过苏长畛与陈佑,若是崔勉也想要与赵俊臣联姻,苏长畛与陈佑都很难与其竞争。 虽然崔勉一向爱惜羽毛,按理说绝不会愿意与赵俊臣联姻,今日参加这场宫宴相亲也只是为了应付德庆皇帝而已,然而世事难预料,官场之上尤其如此,若是事情有了万一,让崔勉转变了态度,那么苏长畛与陈佑二人再想要与赵俊臣联姻,怕是都要希望大减。 所以,看到崔勉的态度这般冷淡,显然如推测一般不愿意与赵俊臣联姻,苏长畛与陈佑自然是心中暗喜。 接下来,苏长畛与陈佑二人,皆是默契的一言不发,任由赵俊臣与崔勉继续交谈,想要借着这次机会,彻底打消赵俊臣对崔勉的想法。 另一边,对于崔勉的冷淡态度,赵俊臣早有预料,所以也不觉得尴尬,态度依旧恭敬有加,只是淡然笑道:“前辈明鉴,晚辈并非是客套多礼,只是晚辈一向最是推崇前辈您的品行为人,将前辈视为楷模,如今的这些恭敬,也皆是发自真心。” 听到赵俊臣的话后,崔勉皱起白眉,冷淡的目光凝视着赵俊臣,缓缓说道:“哦?老夫还以为赵尚书的楷模,会是周尚景那个老家伙……倒是没看出来,以赵尚书今日之权位,还会把老夫看在眼里,然而老夫即使在担任阁老的时候,也是一事无成,如今更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老头子罢了,赵尚书的这番谬赞,却不敢当。” 赵俊臣笑道:“老前辈太自谦了,据晚辈所知,如今在朝堂之中,依然有不少官员以您的门生自居,更有不少誉满天下的清流对您推崇之至,前辈这般的影响与人脉,又如何算是一事无成?若是前辈您也算是一事无成,那么这天下之间,又还有几人算是小有成就?更何况,晚辈所推崇的,是前辈您的品行为人,而并非其他。”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道:“说起来,前辈您一直唤我‘赵尚书’,实在是太过生分了,今后唤我俊臣就好。” 轻哼一声后,崔勉依然不领情,说道:“赵尚书你入朝为官的时候,老夫已经致仕多年,这些年来也没什么见面的机会,彼此并不熟悉,所以还是生分些吧。” 眼见崔勉这般态度,一旁的陈佑与苏长畛也没有任何要打圆场的意思,赵俊臣也不愿继续自讨没趣,只是叹息一声后,又话题一转,说道:“一切自然是以前辈您的态度为准,晚辈不敢强求。不过,如今各家到齐,咱们是不是该入宫赴宴了?这般继续在宫外耽搁,怕是就要迟到了。” 看到赵俊臣这般喜怒不行于色,崔勉的眉头又是一皱,只觉得赵俊臣城府深沉、喜怒不形于色、绝非善类,反而愈加的不喜欢赵俊臣了。 事实上,正如陈佑与苏长畛所推测的那样,一向惜身的崔勉,最是爱惜羽毛,绝不愿意把小孙女崔倩雪嫁给赵俊臣这样一个声名狼藉、世人皆知的大贪官,这既是为了崔倩雪的未来幸福考虑,也是为了他崔家的名声人脉考虑。今日之所以参加这场宫宴相亲,也只是因为崔勉不敢违抗德庆皇帝的态度罢了。 所以,自从见到了赵俊臣之后,崔勉就一直冷言冷语,无不暗示自己的立场与态度,想让赵俊臣打消掉与崔家联姻的想法。 然而,崔勉一向惜身,如今这般冷淡对待赵俊臣,已是他的极限了,却也不愿太过得罪赵俊臣,否则一旦引来报复,以赵俊臣如今之权势,崔勉也难以对付。 所以,看到赵俊臣转移话题,崔勉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点头道:“赵尚书所说有理,时间不早了,也该入宫了……” “呀~!” 然而,就在这时,在崔勉身后的一处小轿中,突然响起了一道清脆娇娆的轻呼声,声音中满是惊疑不定,好似声音的主人遇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陈佑与苏长畛二人皆是人精,顿时已经猜到了声音主人的身份。 这是女孩子的声音,应该年龄不大,又身处于崔家的队伍之中,并且坐在轿子里,再考虑到今日的场合与时机,这道声音的主人,显然就是崔勉的小孙女崔倩雪了。 只是,崔倩雪为何会发出惊呼声,两人心中不解,不由面露疑惑。 至于赵俊臣,倒是可以猜到事情的缘故,但他并没有解释,只是饶有兴趣的向着崔勉身后的小轿看去,然而小轿此时轿帘闭合,让人无法看透内中情景。 另一边,崔勉被崔倩雪的轻呼声打断了话语,又见眼前三人神色各异,觉得自家孙女这般做法,实在是有失教养,让他在众人面前丢了颜面,不由面色一沉。 然而,似乎想到了什么,崔勉突然轻轻一叹,并未露出责怪的神色,只是装作不知,继续说道:“不过,赵尚书所说有理,既然宫宴的时间临近,人也来齐了,那就入宫吧。” 说话间,崔勉当先迈步,向着宫门方向走去。 而赵俊臣、陈佑、苏长畛三人,也皆是连忙跟上。 只是,随着赵俊臣等人转身而行,身后的那处小轿,却再次悄悄的掀开了轿帘,轿帘之后,一双清澈明亮的眸子睁的大大的,紧紧盯着赵俊臣的背影,妙目中满是震惊与不可思议。 轿子中,崔倩雪的俏脸上,神色变幻不定,口中喃喃道:“怎……怎么会是他!?他、他就是赵俊臣?!” 崔倩雪无论如何都没能想到,不久之前,她在豆花摊旁遇到的男子,竟然就是赵俊臣本人! 一时间,崔倩雪心中思绪百转、复杂莫名。 很震惊,这是自然的。 但震惊之余,崔倩雪的心中深处,却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似乎窘迫,似乎好奇,又似乎是矛盾。 然而,出乎意料的……竟然没有讨厌的感觉。 原本,崔倩雪很讨厌赵俊臣,虽然赵俊臣有权有势,也算是“年轻有为”,但赵俊臣是一位大贪官!所以崔倩雪很讨厌赵俊臣!为了避免与赵俊臣相亲,甚至不惜离家出走! 原本,崔倩雪很也讨厌那个在豆花摊旁偶遇的不知名男子,虽然这个男子很睿智,性子也随和,相貌也俊雅,然而这个男子太轻易的拆穿了崔倩雪,并毫不留情的打碎了崔倩雪这些年来为自己编织的美丽世界! 所以,按理说,崔倩雪发现这两个人其实就是同一个人之后,那种讨厌的情绪,应该愈加的强烈高涨才对。 只是,很奇怪,此时的崔倩雪,心中反而没有了那种讨厌的情绪。 这是为何?连崔倩雪自己也想不明白。 “也许赵俊臣能明白?毕竟他那么聪明……” 似乎在某个瞬间,崔倩雪脑中闪过了这样的想法,然后又被这样的想法吓了一跳,连忙摇头。 接着,崔倩雪再次掀开轿帘,出于连她自己也不明白的心思,再次愣愣的打量着赵俊臣的背影。 ………… 其实,一直以来,被崔倩雪讨厌的赵俊臣,并不是真正的赵俊臣,而是那个存在于她想象中的赵俊臣! 赵俊臣真正可恶的地方,毫无疑问,就是他的贪赃枉法、结党营私、陷害忠良,如此等等。 一桩桩、一件件,皆是不可原谅,足以让赵俊臣遗臭万年。 然而,这些恶行对于崔倩雪而言,实在是太过遥远,也太过抽象,只是一种“赵俊臣不是好人”的概念罢了,毕竟没有亲眼见证过,崔倩雪也无法因为这种遥远抽象的概念而真正的讨厌赵俊臣。 所以,崔倩雪讨厌的那个赵俊臣,也只是存在于她想象中的赵俊臣。 按照崔倩雪的想象,像是赵俊臣这样的大贪官,必然是相貌丑陋、愚蠢无知、自私自利、并且一无是处。 然而,经过豆花摊旁的偶遇,崔倩雪发现赵俊臣不仅没有相貌丑陋,反而很俊雅;不仅没有愚昧无知,反而很睿智;不仅没有自私自利,反而很随和;不仅没有一无是处,反而要比崔倩雪平日里接触的那些青年才俊们强得多! 所以,一时间,崔倩雪再也找不到讨厌赵俊臣的理由! 只不过,崔倩雪涉世未深,心性烂漫,不仅看不透别人,更看不透自己,这般的心思变化,她自然也想不明白。 一时间,崔倩雪只是躲在轿子中,偷偷的看着赵俊臣,大眼睁圆,但可爱精致的娇靥上,却满是疑惑茫然。 ………… 与此同时,苏秀宁与陈芷容二人,坐在各自的轿中,也同样在思考着赵俊臣的事情。 早在崔家的队伍出现之前,她们二人就已经悄悄的掀开了轿帘,偷偷的窥探了赵俊臣的样子。 只是,出于各自心性的不同,她们对于赵俊臣的第一印象,却是天差地远,完全不同。 对于苏秀宁而言,因为她的那位道貌岸然的贪官父亲,却不会像崔倩雪一样认为天下贪官都应该是相貌丑陋,看到赵俊臣的相貌气质之后,虽然有些意外,但并不吃惊,只是在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在苏秀宁看来,像是赵俊臣这样的人,或许会像是她的父亲那样,虽是贪官,德行有亏,但性子温和,还算是容易相处。 无论如何,这样的赵俊臣,总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所以,此时的苏秀宁,神色之间,也不似之前那般牵强黯淡,反而流露出一丝庆幸,接下来与赵俊臣的见面,也不再像原先那样无法接受。 至于陈芷容,此时坐在轿中,娇艳的脸庞上,满是明媚的笑意,眼波流转之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波动,让她愈加的光彩照人、不可直视。 赵俊臣的形象,一切正如陈芷容的想象。 虽然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是庙堂中仅次于周尚景的权臣,但在待人接物的时候,却是低调谦逊。性子随和。 虽然是一个世人皆知、声名狼藉的大贪官,但又好似一位温文尔雅的书生,眼神睿智,神情平和。 虽然在行事之间不择手段,这些年来不知做了多少坏事,但话语不多,喜怒不形于色,也不见丝毫的骄躁之气。 这样的一个赵俊臣,用这个时代的话来讲,是“伪君子”,用后世的流行词汇来形容,则是“腹黑”。 对于一般的女孩子来讲,这样的男子,自然是应该避而远之。 但由于从小养成的价值观不同,对于赵俊臣的形象气质,陈芷容却非常满意。 准确的来说,这样的赵俊臣,反倒是陈芷容心中的理想夫婿形象。 所以,对于接下来与赵俊臣的见面,陈芷容渐渐有些迫不及待了。 ~~~~~~~~~~~~~~~~~~~~~~~~~~~~~~~~~~~~~~~~~ 不谈三女此时的心思各异。 却说赵俊臣与崔勉、苏长畛、陈佑等人来到了宫门处,在通报审查之后,得到了入宫的准许。 然后,一切皆已是准备妥当,崔勉、苏长畛、陈佑带来的家眷妻女们,也皆是一一下轿,准备随三人入宫赴宴。 于是,崔倩雪、陈芷容与苏秀宁,三女的相貌,也终于展现在了赵俊臣面前。 因为已经见过了崔倩雪,所以赵俊臣只是略略扫过,就把目光转向了陈芷容与苏秀宁。 与崔倩雪一样,陈芷容与苏秀宁皆要极为出众的美人,远要比画像中更加好看迷人。 尤其是陈芷容。 画像终究只是画像,即使画师的功底再深厚,也只是把相貌画在纸张上,很难展现气质,更难展现仪态。 而陈芷容,不仅容姿惊艳更胜画像之中,其举手抬足间的仪态、其眼波流转时的风情、其一笑一颦的妩媚,无不是让她原本就倾国倾城的相貌更添姿色。 其实,若仅论相貌,与陈芷容相比,苏秀宁和崔倩雪二人也只是稍逊半筹罢了,但三女同时出现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会集中在陈芷容的身上,并迟迟不愿移开,说是鹤立鸡群也不为过。 赵俊臣历经两世,前一世更是在影视之中见惯了美女佳人,本身也是一个心性冷漠、不太看重女色的人,然而在看到陈芷容的时候,却也有一刹那间的失神。 ………… 就在三女下轿的时候,崔勉、陈佑、与苏长畛三人,却皆是把目光放在了赵俊臣身上,观察着赵俊臣的反应。 其中,崔勉看到赵俊臣并不在意崔倩雪,目光只是一扫而过,不由微微点头,原本冷淡的表情中也闪过了一丝满意,以为赵俊臣已经彻底打消了与崔家联姻的主意。 与此同时,陈佑注意到了赵俊臣在看到陈芷容时那一瞬间的失神,眼中不由闪过了一丝得意——若论权势、人脉、声望,他固然比不过苏长畛与崔勉,但他一直深信,陈芷容的容姿美貌,却绝对在苏秀宁与崔倩雪之上,这也是陈佑的最大倚仗! 近几年来,陈佑虽然越来越忌惮陈芷容的精明算计,但对于陈芷容所付出的诸般努力,却也一直看在眼里,并深深认同。 在其他女孩还只懂得撒娇玩耍的时候,陈芷容就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练习上,不仅仅只是练习器乐、舞蹈、厨艺、织绣这些技能,更会认真的研究一些寻常女孩子平时都不会去想的事情——比如走路时应该怎样迈步摆腰最好看?比如蹙眉时蹙到几分最动人?比如浅笑时嘴角需要怎样的弧度才会最漂亮?比如凝视对望之间要有怎样的表情才能最让人心生悸动? 关于这些细节,陈芷容花费了无数心思研究过,更是花费了无数的时日认真练习过。 这样的一个陈芷容,无时无刻都在展现着她最完美迷人的一面,又岂是乳臭未干的苏秀宁与崔倩雪可比的? 然而,另一边的苏长畛,也同样注意到了赵俊臣那一瞬间的失神,与此同时,赵俊臣对于苏秀宁的关注就少了许多。 这让苏长畛很紧张。 原本,在苏长畛看来,他的女儿苏秀宁本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最完美的,然而此时再看到陈芷容,却不得不承认,苏秀宁确确实实的被比了下去。 所以,为了挽回局面,苏长畛迈步来到赵俊臣的身旁,又伸手向着苏秀宁的方向一指,说道:“俊臣,你看,那就是老夫仅有的女儿苏秀宁了,你别看她气质略显柔弱,这些年来老夫的发妻身体不好,老夫也忙于公务,府里的大小事务,全是靠她一手操劳,而她也是把府里的一切都管理的井井有条,平日里性子温和淑贤,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听到苏长畛这般推销自己的女儿,陈佑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另一边的崔勉更是满脸的鄙夷,但苏长畛如今为了扳回局面,却也顾不得这些了,只是滔滔不绝的介绍着苏秀宁的好处。 见到苏长畛这么说,赵俊臣也只好把目光从陈芷容身上移开,转向了苏秀宁。 实话实说,苏秀宁确实是一位难得的美人,修长纤细的身材,秀气精致的五官,白皙娇嫩的肌肤,恬静的神色之间,更带着一种惹人怜惜的气质。 然而,见过了陈芷容之后,苏秀宁未免会让人觉得没有特色——她是一位出众的佳人,但也仅此而已。 不过,赵俊臣所在意的,也并非只是这样,他在挑选未来妻子之时,从一开始所看重的就是对方的家世,所以听到苏长畛的话后,也是面含欣赏,点头笑道:“苏前辈你确实有一位好女儿。” 见赵俊臣这么评价,苏长畛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就要寻找词汇继续夸赞苏秀宁。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陈芷容、崔倩雪、苏秀宁三人,皆已是来到了赵俊臣等人的身前。 其中,苏秀宁先是偷偷抬起秀首打量了赵俊臣一眼,看到赵俊臣也在注视自己的时候,又似乎受到了惊吓,并连忙把头垂下,似乎想要主动向赵俊臣问好,然而樱唇微张又放弃,最终只是默默的站在苏长畛的身旁。 主动向一位陌生男子示好,这种事情比苏秀宁的想象中还要更难。 至于崔倩雪,自从出轿之后,就把她那双明亮清澈的大眼睛瞪的又大又圆,依然是紧紧盯着赵俊臣不放,在看到赵俊臣只是在注意陈芷容与苏秀宁二女之后,出于连她自己也不明白的心理,眼神中满是不悦。 这般情景落入崔勉的眼中,却是让崔勉心中大为惊怒,只觉得崔倩雪的样子实在是有失教养,连连假咳提醒,然而崔倩雪的注意力全放在赵俊臣的身上,却是完全没有注意到。 直到她来到了赵俊臣等人的身前,崔倩雪才发现自己的失态,俏脸一红,接着再次瞪了赵俊臣一眼后,也站在了崔勉的身旁,只是一双大眼睛依旧注视着赵俊臣,丝毫没有要移开的意思。 与苏秀宁和崔倩雪相比,陈芷容的出场格外不同。 来到众人面前之后,陈芷容先是向着陈佑、苏长畛、崔勉三人行礼问安,柔声道:“见过爹爹,见过崔阁老,见苏巡抚,祝三位万安。” 声音好似脆若银铃、悦耳动听,仪态亦是端庄大方,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在得到了陈佑、苏长畛、崔勉三人的回复后,陈芷容却没有站在陈佑的身后,反而莲步轻移,来到了赵俊臣面前。 抬起秀首,一双美目就这么与赵俊臣的双眼相接,眼波流转之间,似乎羞涩又似乎大胆,然后朱唇皓齿轻启,嫣然一笑,顿时间好似百花绽放,明媚的让人无法直视,之前刻意隐藏的娇娆妩媚,顿时间全部展现在了赵俊臣面前。 “您就是赵大人吗?”陈芷容娇声问道。 经历了初时的惊艳,赵俊臣如今已经稳定了心神,看着眼前这位与众不同的女子,隐约间竟是想到了方茹,同样的美艳,同样的娇娆,也同样的富于心计。 然而,在本质上,陈芷容与方茹却是完全不同的。 方茹近乎偏执的爱着赵俊臣,所有算计、心机、与精明,都只是为了向赵俊臣证明自己的存在价值,当她在面对赵俊臣的时候,却只是一个没有自信的傻女人,傻到赵俊臣有时候都不忍心去骗她。 而眼前的这位陈芷容,却是自信的、坚定的、甚至是无所顾忌的。 若有所思之间,赵俊臣饶有兴趣的打量着陈芷容,微笑点头道:“我就是赵俊臣,早就听闻陈小姐美艳无双、倾国倾城,如今一看,果然是名不虚传,陈小姐甚至比传闻中更漂亮……也更聪明、更自信。” 听到赵俊臣的意有所指,陈芷容的美目之中,闪过了一抹动人的光芒,与赵俊臣的暗中交锋,似乎让她感到兴奋莫名。 “在赵大人面前,小女子的些许聪明,也只是小聪明罢了,哪里比的上赵大人的大智慧?”陈芷容笑靥如花,却话锋一转:“今晚同宴,就请赵大人多指教了。” 另一边,苏长畛看赵俊臣与陈芷容交谈甚欢,却是愈加的着急,就要拉着自家女儿插话。 而崔倩雪见到赵俊臣依然没有注意自己,则是学着她祖父崔勉之前的模样,一边用大眼睛瞪着赵俊臣,一边用轻咳提醒着自己的存在。 崔勉眼见崔倩雪这般样子,心中愈加的惊怒,只觉得崔倩雪让他丢尽了颜面,不愿意再在宫外耽搁,却是突然开口道:“各位,该进宫赴宴了。” ………… PS:这一章的后半段,不管怎么修改都不满意,但总不能再拖,先把前半段发上来,恩,七千字。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五十三章.宫宴(上). …… “各位,该进宫赴宴了。” 说话间,也不等众人答应,崔勉就已是拉着崔倩雪、领着一众家眷,向着宫内走去。 不过片刻间,崔勉一家已是走远,隐约间还可以听见崔勉对崔倩雪的责备,以及崔倩雪略显慌张的辩解。 看到崔勉如此不给面子,陈佑的眼中闪过了一丝不快,冷哼一声,说道:“赵大人,苏巡抚,我们也入宫赴宴吧。” 赵俊臣与苏长畛自然是点头答应。 然后,抛开赵俊臣这个落落寡人不谈,陈佑与苏长畛二人,皆是招呼着各自家眷,一同向着宫内走去。 其中,赵俊臣与陈佑、苏长畛、还有陈芷容与苏秀宁二女,皆是走在最前列,而陈佑与苏长畛的其余家眷们,则是亦步亦趋的随后而行。 前行之间,苏长畛已是彻底的抛开颜面,不断与赵俊臣套近乎、也不断的夸赞着苏秀宁的种种好处,态度十分明显,就差说一句“只要你愿意的话我马上就把女儿许配给你”了。 看到苏长畛如此作态,苏秀宁俏脸窘红,垂着秀首已是不敢看人,一旁的陈佑面含不屑,而陈芷容则是含笑听着,美目流盼之间,只是观察着赵俊臣的神色变化,偶尔会打量苏秀宁一眼。 苏长畛也知道这样的做法很丢人,但自从见到了陈芷容之后,他就顾不得这些了。 与苏秀宁相比,陈芷容不仅更美丽、更聪明、更撩人,而且非常主动。 在苏秀宁与陈芷容之间,这世上绝大部分男子,恐怕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陈芷容! 不是苏秀宁不好,而实在是陈芷容太优秀。 所以,苏长畛为了扳回失分,也只好亲自上阵,并自卖自夸了。 ………… “……赵大人你或许不知,小女秀宁从七岁时起,就拜师琴乐名家沈自舟学习琴艺,如今已是有了沈自舟的八九成功力,赵大人今后若是有空,可以来老夫府里做客,由小女亲自为赵大人抚琴一曲,就知道老夫所言绝非自夸……” 赵俊臣点头笑道:“沈自舟的琴艺,在京城中亦是非常有名,苏小姐既然已是得到真传,琴声定然是美如天籁,晚辈也是心生向往,这两日若是有空,自然会去府上叨扰,还望苏前辈不要忘了今日之言才好。” 苏长畛顿时大喜,连连点头,说道:“赵大人若是肯来,老夫欢迎还来不及,又哪里有什么叨扰不叨扰的,而且小女的厨艺也是极佳,到时候也可以让她亲手做几道精致小菜,让赵大人品尝一番……” 听到赵俊臣与苏长畛的谈话,双方的关系似乎有渐渐拉近的趋势,陈芷容嫣然一笑,来到了垂首不语的苏秀宁身旁,亲热的拉起苏秀宁的纤手,说道:“原来苏姐姐的琴艺这般好,让妹妹我好生羡慕。妹妹也同样喜欢琴艺,奈何手笨,一直都学不好,今后若是有空,姐姐你可一定要教教我。” “区区琴艺,只是小技,不足挂齿,陈小姐聪慧无比,若是肯学,定然学的很快,今后若有机缘,你我交流一番就好。” 在陈芷容主动搭话之下,苏秀宁的俏脸依旧透红,但终于开口说话了。 声音如人一般,细细柔柔,满是秀气,不似陈芷容的声音那般妩媚动人,但同样好听。 而苏秀宁的这番答复,基本就等于答应了。 陈芷容笑靥如花,似乎极为开心,接着又蹙眉思考了片刻,摇了摇头,并柔声道:“那我就多谢姐姐了,不过……近几日就算了吧,我听父亲说,这段时间以来,朝中颇有一些御史在无中生有的弹劾苏伯伯,说是苏伯伯在地方上贪污受贿、以权谋私、让百姓们怨声载道。虽然苏伯伯问心无愧,但这终究是一件麻烦事,想来也正为此而心烦,所以苏姐姐这几日还是多陪陪苏伯伯吧,等这件事情过去了,我再去叨扰姐姐。” 听到陈芷容的这番话,苏长畛面色微变。 这段日子以来,赵俊臣为了改善自己的名声,颇是做出了不少努力,显然是想要漂白自己——对于这般情况,有心人皆是看在眼里,苏长畛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所以,苏长畛若是想要与赵俊臣联姻,他的最大劣势,就是他在朝野间的狼藉名声! 毕竟,一旦双方联姻,关系渐趋紧密,那么苏长畛的狼藉名声,也就会不可避免的拖累到赵俊臣,如此一来,赵俊臣的种种计划与诸多努力,也只能功亏一篑、付诸流水。 而陈芷容的这些话,看似好心,但实际上则是暗含机锋、意有所指了。 苏长畛看了陈佑一眼,发现陈佑只是任由陈芷容发挥,并没有阻止的意思,不由白眉微皱,缓缓说道:“多谢陈姑娘的关心,然而只是一些御史弹劾罢了,诸般罪名,尽是捕风捉影,陛下他目光如炬,已是把所有的弹劾折子全驳斥了回去,显然也是信任老夫。所以这种事情,并不会影响什么,陈姑娘你担心的太多了。” 陈芷容依然是一副认真为苏家父女考虑的模样,轻轻摇头,道:“苏伯伯切不可大意,我虽然不懂得官场之事,但也知道,在这庙堂之中,总是人走茶凉,而苏伯伯的这般年纪,眼看着就要致仕了,如今正是人心浮动的时候,下面的官员也未必会如往日般忠心,而朝中的那些御史,更不会轻易放弃,在这般情况下,苏伯伯您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如果说,苏长畛想要与赵俊臣联姻,他的最大劣势是他在朝野间的狼藉名声,那么他的最大优势,就是他在地方衙门里的人脉关系、势力影响! 然而,陈芷容在寥寥数语之间,用词极是巧妙,或是“即将致仕”、或是“人走茶凉”,顿时就让苏长畛的优势打了许多折扣。 苏长畛的面色又是一变,语气转冷,道:“陈姑娘的好意,老夫心领了,不过未免有些杞人忧天了,老夫问心无愧,自然不会担心御史们的弹劾。更何况,老夫在地方上为官三十余年,也算是根基稳固,门生故吏并不少,即使告老还乡了,也未必就会人走茶凉,即使人走茶凉了,也总算还有凉茶可以解渴,总要比那些想喝茶都无处可去的人要好很多,陈姑娘你说是不是这般道理?” 显然,苏长畛的这番话,是暗讽泾国公陈家权势不彰、影响力低微,连“人走茶凉”的资格都没有。 只是,这番反击,却无意间刺中了陈佑的生平最痛处,让原本沉默不语的陈佑眼中闪过了一丝怒意。 陈芷容依然是巧笑倩兮的样子,明眸流盼之间,已是把所有人的神色变化全都看在眼里,浅浅笑道:“原来如此,受教了……不过,在这庙堂之中,一向是铁打的勋贵传承、流水的官员替换,而我泾国公一脉,虽然权势不彰,但毕竟是延续百年的勋贵名门,考虑到日久天长,大家总会给几分面子,平日里饮用的茶水虽然不会十分滚烫,但也不至于冰凉,对于‘人走茶凉’这四个字,自然不如苏伯伯体会深刻。” 听到陈芷容的这番话,苏长畛面色再变,一时间竟是语塞,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而就在这时,原本被所有人都忽略了的苏秀宁,突然开口了。 声音很轻,一如既往的细细柔柔,并带着些许的犹豫。 “陈小姐的这番话,看似有理,但未免有些以偏概全了……再滚烫的茶水,也迟早会变得冰凉,但只要茶水还在,然后再找一架火炉,茶水依然可以煮沸,所以茶水的是冷是热,都并非关键,茶水的数量多少才是重点,若是茶水少了,怕、怕是连重新煮沸的价值都没有。” ………… 听到了苏秀宁的反驳,所有人皆是一愣。 苏秀宁给人的印象,是那种温柔得体的大家闺秀,性子内敛文静,不善勾心斗角,如今她突然开口反驳,又能够切中要害,让众人皆是感到意外。 苏秀宁的这番暗示,所有人都听明白了——她口中的茶水,是指苏长畛的人脉关系与势力影响,她口中的火炉,则是指赵俊臣本人——意思是说,只要赵俊臣与苏家联姻,再有了苏长畛的牵线搭桥,即使将来苏长畛告老还乡了,苏长畛的权势影响与人脉关系,也依然可以帮助到赵俊臣。 一时间,所有人皆是用意外的眼神,重新打量着苏秀宁——甚至连苏长畛也不例外。 注意到众人的目光打量,苏秀宁的娇躯略略紧绷,秀首愈加的低垂,也愈加的不敢看人了。 事实上,正如众人对她的印象,苏秀宁并不擅长与人勾心斗角,平日里也从不与人争锋。这般言语机锋,还是她的人生首次。 然而,不擅长勾心斗角,并不意味着苏秀宁懦弱愚笨,实际上,在苏秀宁的纤秀外表之下,隐藏着一颗聪慧灵秀的心!看到父亲苏长畛被陈芷容的一番言语逼到了死角,又想到自己已经向苏长畛承诺了要主动争取,在反复犹豫之后,终于还是鼓足勇气开口反驳。 只是,她的这番反驳,虽然十分漂亮,但声音低细、磕磕绊绊、又垂着头不敢看人,却是完全没有相匹配的气势。 等到众人从惊讶中反应了过来,苏长畛哈哈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欣喜,点头道:“秀宁说的有道理,茶凉茶热并不是关键,关键还是要看茶多茶少!老夫为官三十余年,遍任四省七府,收罗了许多的各地名茶,赵大人今后来老夫府上做客的时候,老夫会请赵大人一一品尝,其中味道,赵大人一饮便知。” 赵俊臣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苏秀宁,听到苏长畛的意有所指后,终于把目光收回,并点头笑道:“既然如此,晚辈翘首以待。” 另一边,陈佑听到苏秀宁的这一番话,依然是在暗示泾国公陈家权势不彰、影响低微,不由眉头紧皱,眼中也再次闪过怒意。 不过,看了陈芷容一眼,陈佑并没有说话,只是让陈芷容继续发挥。 陈芷容美目微眯,打量了苏秀宁几眼,明眸之中,闪烁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笑道:“苏姐姐好见地,但可惜,有些茶,如雀舌、普洱,冷了确实可以再煮,也依然润口好喝,甚至在隔夜之后,喝了还有些医疗之效,但又有些茶,如土沫、苦丁,本身就涩口难咽,若是冷了再煮,不仅会愈加的难喝,甚至还会让人坏了肚子……苏姐姐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陈芷容的这一番话,是暗讽苏长畛的人脉关系与势力影响,皆只是一些贪官污吏们的狼狈为奸,对赵俊臣而言,这种帮助究竟是好是坏,还很难说。 一时间,不仅是苏长畛,连苏秀宁也是语塞,不知该如何反驳。 毕竟,这是事实。 隐约间,似乎还可以听到苏秀宁的一声轻叹。 看到苏家父女无言以对,陈芷容轻轻一笑,并没有趁胜追击,只是说道:“咦?谈着谈着,竟是偏移了话题,本是说朝中御史们弹劾苏伯伯的事情,竟是不知为何变成了茶道……父亲,我们与苏伯伯一家,今日同在宫中赴宴,也算是有缘,女儿今后还要向苏姐姐讨教琴艺,想来定是会关系亲近,如今朝中的一些御史们捕风捉影的弹劾苏伯伯,您就不能想想办法?总不能任由那些御史们胡作非为、往苏伯伯身上泼脏水吧?” 显然,陈芷容这是在创造机会,让陈佑借机展现泾国公陈家在朝廷里的人脉关系。 毕竟,若是想要与赵俊臣联姻,最终也还需要展现自身的实力。 苏长畛之前屡屡讥讽泾国公陈家无权无势,陈佑如今终于找到机会反驳,神色间闪过一丝快意,脱口道:“这是自然,我泾国公一脉,虽然权势不彰,但毕竟是百年世家,一些人脉关系总还是有的,像是都察院里的肖善常肖御史、王有濡王御史、还有张芩张御史,皆是交情颇深,他们贤名卓著,陛下也信任他们……今晚回府之后,我就邀请他们相聚,拜托他们在陛下面前为苏巡抚说话。” 陈芷容笑道:“这三位大人在都察院里皆是举足轻重,近些年来与咱们家的关系也是日益亲密,确实可以托付。” 另一边,听到这里,原本只是看热闹的赵俊臣,微微一愣后,双眼微眯,眼中流露出思索的神色! ………… 泾国公陈家的人脉关系、势力影响,赵俊臣早已是仔细的打探过,而根据赵俊臣的情报,泾国公陈家与陈佑口中的那三位御史,并没有任何的关系! 事实上,这三位御史,在表面上倒是与太子朱和堉的关系更加亲近一些。 然而,陈佑这般信誓旦旦的讲了出来,却又不似吹牛作假。 隐约之间,赵俊臣觉得这其中似乎大有古怪! 再想到泾国公陈家与七皇子朱和坚之间的关系,以及陈芷容的那句意味深长的“近些年来与咱们家的关系也是日益亲密”…… 难不成,陈佑所说的这三位御史,其实是七皇子朱和坚的人? 想到这里,赵俊臣转头向着陈佑与陈芷容看去。 此时,陈佑似乎也是发现了不妥之处,神色间闪过了一丝懊恼,面色微变,接着又恢复了原先的深沉模样。 另一边,陈芷容明眸生辉,妖娆的嘴角泛着一丝笑意,意味深长的看了赵俊臣一眼,并且还颇是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思及事情的前后经过,再看到陈芷容此时的神情,赵俊臣若有所思。 很明显,从一开始,陈芷容就掌控着话题的走向,而陈佑之所以会脱口说出这些情报,也是因为陈芷容在暗中推动! 原本,陈芷容与苏长畛这样一位封疆大吏在言语交锋之间,不仅没有落于下风,反而还攻多守少,屡次逼得苏长畛无话可说,已是让人高看一眼。 不过是寥寥数语之间,陈芷容就点出了苏长畛在名声上的缺陷,又让苏长畛在权势人脉方面的优势打了许多折扣,并且还向赵俊臣展现了自己的聪慧与精明,就已经是一箭三雕了! 然而,若是赵俊臣的推测是真的,那么这些表现,也不过是陈芷容故意转移众人注意力的手段罢了,她真正的目的,却是借由苏长畛的反击与讥讽,撩动陈佑的怒火,让陈佑在冲动之下,说出一些原本绝不应该说出来的秘密! 这般手段与心计,让人惊叹! 然而,陈芷容这么做,又出于什么目的? 难道,她就不怕这么做会牵累到七皇子朱和坚与泾国公陈家? “若当真如此,朱和坚在朝堂中的隐藏势力,已是初具规模、不容小觑了,陈佑所说的这三位御史,恐怕也只是冰山一角罢了。”赵俊臣暗暗想道:“此外,这个陈芷容,当真是不可小觑,不过是顺着话题,就在看似无意之间,让陈佑亲口说出了七皇子朱和坚隐藏在朝堂中的一些亲信……不过,陈芷容她的真正目的,又究竟是如何?为何要借着陈佑之口,向我透露这些情报?” 赵俊臣总觉得,陈芷容所做的这一切,是为了向自己暗示些什么。 但究竟是什么,赵俊臣一时间也想不清楚,只能不动声色的静观其变。 ~~~~~~~~~~~~~~~~~~~~~~~~~~~~~~~~~~~~~~~~~ 七皇子朱和坚对于皇位的觊觎之心,如今也只有极少数人知晓。 所以,听到陈佑的话后,苏长畛并没有察觉内情,以为这只是陈佑在炫耀泾国公陈家的权势影响,冷声反驳道:“泾国公的好意,老夫心领了,不过这种小事,就不必劳烦泾国公了,更何况……这满朝上下,从地方到中枢,从二品到七品,各类御史足有数百人之多,区区两三位御史,恐怕也改变不了什么。” 此时,陈佑正因为自己的冲动开口而感到后悔,看众人皆不在意,也终于稍稍安心,听到苏长畛的话语之间,依然是暗含讥讽,犹豫了片刻,并没有反击,只是冷声道:“既然苏巡抚心中自有定策,那我也就不多此一举了。” 看到陈佑并没有反驳,苏长畛眼中闪过了一丝意外。 他突然发现,相比较陈佑这个当父亲的,反倒是陈芷容这个女儿更难对付。 原本,苏长畛还以为,陈芷容的那些言语机锋,皆是出自于陈佑的授意,但如今看来,却又不像。 不过,苏长畛思索之间,正打算试探一下,众人已经来到了宫中深处,走到了建极殿前。 今天的这场宫宴,除了赵俊臣之外,也只有崔勉、苏长畛与陈佑这三家,规模不大,所以摆宴的地方也并非是著名的大殿,只是在建极殿内的侧殿举办。 如今,看到赵俊臣、陈佑、苏长畛等人出现,候在建极殿外的几位太监,连忙迎了上来。 “建极殿太监何秉,见过三位大人!”来到众人身前,为首的太监恭声说道:“三位大人终于来了,刚才崔老阁老一家都已是进入殿内等候了,如今时辰将近,诸般准备皆已妥当,再等到陛下驾临,宫宴也就要开始了,还请三位进入殿内等候片刻。” 说完,何秉抬手一引,示意众人入殿。 眼见宫宴即将开始,又有内廷太监在旁,正是人多眼杂的时候,众人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只是一同向着建极殿内走去。 ………… 进入建极殿后,赵俊臣抬头一看,发现正如太监何秉所说,前阁老崔勉一家,已是提前到了。 其中,崔勉坐在左首处,而崔倩雪与崔家的几位子侄后辈,则是坐在了崔勉的侧后方角落。 向着崔勉打量了一眼,发现崔勉双眼微垂,好似在认真打量着桌上的纹饰,对于赵俊臣等人的出现,只是视而不见。而崔倩雪却一反常态,没有继续用她那双大眼睛瞪着赵俊臣,反而用探寻的目光,仔细打量着赵俊臣身旁的陈芷容与苏秀宁。 因为崔勉的态度不佳,所以陈佑与苏长畛二人也皆是神色冷淡,并没有向崔勉打招呼,只是太监们的指引下,前往各自的座位落座。 不过,与苏长畛和陈佑二人不同,赵俊臣的脸皮极厚,虽然明知道崔勉的冷淡态度主要是针对自己,但还是来到了崔勉的座位前,躬身行礼道:“崔前辈走的好快,刚才我与苏巡抚和泾国公二人,虽然是紧赶慢赶,但还是追赶不上前辈……今日宫宴之中,还望崔前辈多多指教了。” 崔勉轻哼一声后,并没有搭理赵俊臣,只是微微点头,示意赵俊臣可以离开了。 见崔勉如此,赵俊臣也不见怪,只是微微一笑后,转身向着自己的座位走去。 然而,今天的这场宫宴,崔勉、苏长畛与陈佑三人,皆是携家带口,却唯有赵俊臣是落落寡人,此时在大殿之中,一眼望去,唯有赵俊臣的身后侧处空落落的一片,不免有些怪异。 不过,赵俊臣并不在意,只是学着崔勉的样子,微垂着双眼,饶有兴趣的打量着面前桌子上的纹饰。 然而,在赵俊臣的心中,却是思绪百转,考虑着接下来的应对。 经过刚才的一番观察,对于各家的态度与立场,赵俊臣已是心中有数。 其中,苏长畛最有诚意,而苏秀宁的品行相貌,也最讨赵俊臣喜欢,然而正如陈芷容所暗示的那般——若是与苏家联姻,苏长畛的狼藉名声就会拖累到赵俊臣,而苏长畛在地方上的经营,虽然让人看着眼红,但若是赵俊臣一口吞下,其中的腐肉部分说不定就会让赵俊臣闹肚子,在这般状况下,赵俊臣也不免会心生顾虑。 至于泾国公陈家,因为关系到七皇子朱和坚,赵俊臣总是有些忌惮——不过,赵俊臣对于陈芷容的表现,倒是颇为好奇,根据赵俊臣的观察,陈芷容似乎与她的父亲陈佑并不是一条心,好像另有想法,这也让赵俊臣心中暗自下了决定,打算借着宫宴的机会,与陈芷容私下接触一番,试探一下陈芷容的真实目的。 此外,还有崔家,虽然崔勉的态度冷淡,但若是与崔家联姻,不仅可以帮着赵俊臣改善声名,还可以提升赵俊臣在朝中的声望与资历,这些皆是赵俊臣目前所急需的东西,所以赵俊臣也不愿意轻易放弃。至于崔倩雪这个小姑娘,赵俊臣倒是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喜恶想法。 “崔家、苏家、陈家,各有利弊,难以选择。若是往日,这三家皆是鸡肋,都不是最好的联姻选择,然而如今陛下的态度明显,就是让我在这三家之中挑选,却让我有些难以抉择了……不过,这三家的态度立场,如今皆已是确定,接下来就要看陛下的态度了,虽然陛下他表面上说是由我自己做主,但在他心里,恐怕也是有所偏向的,而我也可以借机试探一下他的真实想法……” 而就在赵俊臣若有所思之间,殿内突然传来了太监张秀的声音。 “陛下驾到~!皇贵妃驾到~!” 听到这声呼喝,赵俊臣双眼微眯。 这后宫中的皇贵妃,不正是太子朱和堉与七皇子朱和坚的生母万氏吗?德庆皇帝竟是带着她来参加宫宴了? 暗思之间,赵俊臣不敢怠慢,连忙和其他三家一同起身相迎。 而随着德庆皇帝与皇贵妃万氏的驾临,这场宫宴也终于开始了。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五十四章.宫宴(中). …… 德庆皇帝出场的时候,笑容满面,颇是随和,看到众人行礼,笑着摆手道:“诸位皆是朕的亲近人,今日这场宫宴,也只是朕的临时起意,并非正式场合,随意即可,就不必多礼了。” 听到德庆皇帝的话,赵俊臣等人皆是起身。 起身之间,赵俊臣抬眼偷看,向着德庆皇帝身边的皇贵妃万氏看去。 身为德庆皇帝的后宫宠妃、太子朱和堉与七皇子朱和坚的生母,皇贵妃万氏绝对是一位至关重要的人物,如今有缘一见,赵俊臣也自然不敢小觑。 如今,皇贵妃万氏已是四十余岁的年龄,然而保养的很好,看上去竟然只是三十出头的模样,身材丰腴、皮肤白皙、黛眉杏眼、五官分明,不仅美貌依然,而且浑身散发着成熟妇人的风情万种。 只不过,一双吊梢上翘的眉眼,却会给人一种行事果断、极有主见的感觉。 “这就是皇贵妃万氏了……”赵俊臣暗暗想道:“听闻这位皇贵妃极有手段,一向最得圣宠,还前后生下两位皇子与两位皇女,在后宫中的地位隐然还在皇后之上,如今一看,果然名不虚传,这般风情,也难怪德庆皇帝会痴迷她了……相比之下,即使是陈芷容,也欠缺了一些成熟风韵,恐怕还要再过几年,才能与她相提并论……” 而就在赵俊臣暗暗打量着皇贵妃万氏的时候,却发现皇贵妃万氏此时目光流转,竟也向着自己打量而来,目光中满是探寻的意味。 赵俊臣自然不敢与皇贵妃对视,连忙低头垂目。 看到赵俊臣移开了目光,皇贵妃万氏柳眉一皱,神色间闪过一丝敌意与不屑,但接下来又恢复了原先的风情万种,随着德庆皇帝向着御座走去。 不过,皇贵妃万氏的神色变化,虽然赵俊臣并没有亲眼见到,但心中也大致有数,知道皇贵妃万氏对于自己绝对没有任何的好印象。 毕竟,她是太子朱和堉的生母,而赵俊臣则是太子朱和堉的“政敌”。 ………… 却说德庆皇帝领着皇贵妃万氏来到御座之上,抬手下压,笑道:“诸位都坐吧,就当这是一场家宴,不用太拘束。” 说话间,德庆皇帝与皇贵妃万氏当先坐下。 而随着众人一一落座后,德庆皇帝环视大殿,先是问候了前阁老崔勉的身体状况,然后又与泾国公陈佑说了两句家常闲话,接着又与南直隶巡抚苏长畛谈了几句江南风月,最终把目光放在了赵俊臣身上。 “俊臣啊俊臣,在这大殿之中,也只有你所在的桌席,是空落落的一片,连朕看着都替你感到别扭!别人来参加宫宴,皆是携家带口,仅只是亲近的子侄后辈,就各带着好几位,唯有你还是孤家寡人、形单影只!”德庆皇帝摇头叹息道。 赵俊臣苦笑道:“陛下,您也知道,臣在这京城之中,确实是孤身一人,形单影只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更何况,崔阁老、苏巡抚与泾国公三位,皆是德高望重,带着子侄们进宫增涨见识,也算是趁机提携后辈,然而臣总不能带着一群不相干的人进宫涨见识吧?” 德庆皇帝摇头道:“你如今这般年纪,即使族人不在京城,身边也总应该有一位正妻相伴,然而你的正妻又在哪里?……朕也知道,你整天忙着朝廷公务,平日里也没机会遇到心仪的女子,而且你性子也傲,更不愿意娶一位陌生女子进门,但总不能一直耽搁着……你不着急,朕都替你着急!哎!” 就在这时,皇贵妃万氏笑道:“陛下,赵大人在平日里,固然是没有机会接触到心仪女子,但今天这场宫宴,却未尝不是一次好机会?我看崔阁老、苏巡抚、泾国公这三位,皆是带着一些后辈入宫,其中也有几位适龄的女子,她们与赵大人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陛下何不趁机撮合一二?” 今天这场宫宴,大家心照不宣,就是德庆皇帝为赵俊臣举办的一场相亲宴会,只是这种说法不免会引起朝野非议,所以才掩人耳目,借着宫宴的名义举行。 如今,德庆皇帝与皇贵妃万氏的这一番话,无疑是在演戏,借机把这层窗户纸捅破,让赵俊臣的“相亲大计”可以顺利的进行下去。 此时,听到皇贵妃万氏的“提醒”,德庆皇帝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抚掌道:“还是皇贵妃聪慧,今日这场宫宴,确实是一次好机会!崔阁老、苏巡抚、泾国公,你们三位带进宫里的这些子侄后辈之中,可有尚未许配人家的适龄女子?若是有的话,何不趁机介绍给赵尚书?……赵尚书他年少有为、前途无量、品貌俊雅、才华上佳,也深得朕的宠信,若是能与他结亲,也是一大喜事。” 德庆皇帝绕了许多弯子,如今终于谈到了正题,苏长畛有些迫不及待的起身,说道:“陛下,老臣有一女,名叫苏秀宁,年岁刚满十七,品貌倶是上佳,如今也尚未许配人家。若是赵大人看得上小女,老臣愿意将小女许配给赵大人,促成一段佳缘!” 随着苏长畛的话声落下,陈佑亦是起身,缓声道:“陛下,臣的小女儿陈芷容,同样是十七岁,如今正值适龄,尚未许配,若是赵尚书愿意的话,臣也愿意与赵尚书结亲。” 德庆皇帝笑眯眯的点头,然后把目光转向了前阁老崔勉。 此时,崔勉的神情,好似被人逼着吞下了一大块臭肉,紧紧皱着眉头,满脸的不情愿,但还是勉强答道:“陛下,老臣有一孙女,如今盈盈双八之龄,也尚未许配人家……” 然而,话到一半,却再也说不下去了。 与此同时,随着苏长畛、陈佑、崔勉三人的接连禀报,苏秀宁、陈芷容、崔倩雪三女,也是一一起身,向着德庆皇帝行礼。 德庆皇帝打量了三女几眼,并在陈芷容身上略有停留,眼中闪过了一丝惊艳,然后笑道:“都是好姑娘,也都配得上赵爱卿,不过嘛……赵爱卿如今是朝中的正二品大员,身份非比寻常,若是不清楚他本人的心思,朕也不能随意做主……这样吧,朕想到一个法子,苏姑娘、陈姑娘、崔姑娘,你们三位移步到赵爱卿的桌席落座可好?也趁机与赵爱卿交谈几句,看看彼此的品性是否契合,若是相互心仪,朕可以亲自赐婚!” 顿了顿后,似乎也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些不合规矩,德庆皇帝又补充道:“说起来,这谈婚论嫁之事,虽然主要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若是男女双方你情我愿,却无疑是最好的结果,今后一生相伴,也更加的夫妻和谐,未尝不是一件美事。” 皇贵妃万氏也是帮衬道:“是啊,如此一来,赵尚书身旁也不至于空落落的一片,让陛下看着别扭。” 德庆皇帝哈哈一笑,说道:“正是这个道理。” 德庆皇帝的这一番话,虽然是询问,但身为帝王之尊,又有何人敢违背他的意思? 所以,听到德庆皇帝的话后,苏长畛、陈佑与崔勉三人,或是心甘情愿、或是迫不得已,皆是齐声领旨,然后示意苏秀宁、陈芷容、崔倩雪三女,去赵俊臣的身旁落座。 ………… “德庆皇帝为了给我相亲,倒是不遗余力,竟是做出了这般不合规矩的事情……” 心中这般想着,但对于德庆皇帝的好意,赵俊臣也是无法拒绝,只好起身行礼,先是向着德庆皇帝与皇贵妃万氏谢恩,然后再向崔勉、陈佑、苏长畛三人答谢。 行礼之后,赵俊臣并没有坐下,只是等待着苏秀宁、陈芷容与崔倩雪三女的到来。 其中,陈佑一家的所在席位,与赵俊臣相邻最近,陈芷容也最先来到了赵俊臣的身旁。 然后,似娇羞又似主动,陈芷容粉面微红,站在了赵俊臣的右手边,彼此距离触手可及,隐约间赵俊臣还可以闻到淡淡的女子体香,这意味着在今天的这场宫宴之中,陈芷容就要坐在赵俊臣的身边了。 崔勉一家,原本是坐在大殿左首处,是赵俊臣所在位置的斜对角,相距最远,然而看到陈芷容占据了赵俊臣的右手边位置后,崔倩雪秀眉微扬,下意识的加快脚步,赶在了苏秀宁的前面,抢占了赵俊臣的左手边位置。 如此一来,等到苏秀宁来到了赵俊臣的桌席前,却只能隔着一个崔倩雪,坐在最边角处了。 这一幕落在众人眼中,陈佑不动声色,崔勉面含怒意,苏长畛则是连连摇头。 等到三女来齐,赵俊臣淡淡笑道:“三位姑娘,我们坐下吧。” 听到赵俊臣的话后,因为正是众人瞩目的时候,三女皆是显得乖巧得体,轻轻点头后,与赵俊臣一起坐下了。 看到赵俊臣落座,德庆皇帝笑道:“恩,如此一来,赵爱卿的桌席上,总算不再是空荡一片,看着也不再似原先那般别扭了。” 说完,德庆皇帝抬头看了一眼殿外的天色,向身旁的太监张秀吩咐道:“时辰到了,吩咐下去,开宴吧!” 太监张秀前行一步,大声呼喝道:“陛下有旨~!开宴了~!” 随着太监张秀的一声呼喝,在殿外等候许久的一众宫女太监们,皆是端着美味佳肴,鱼贯而入,然后把诸般菜肴摆放在众人的桌席上。 大殿之中,顿时热闹了起来。 与此同时,赵俊臣与三女同席而坐,气氛不免有些尴尬。 面对性格迥异的三女,赵俊臣一时之间,亦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见赵俊臣并不打算开口说话,陈芷容嫣然一笑,一双美目盯着赵俊臣的脸庞,就要说些什么。 然而,陈芷容还未说话,另一旁的崔倩雪,就已是用一双明亮清澈的大眼睛,狠狠瞪着赵俊臣,气呼呼的抢先质问道:“你就是赵俊臣!?” 毫无疑问,这是一句废话。 不过,这句废话,却也成功的打破了桌席上的尴尬。 ………… PS:还是不会断章!不过决定了,今后写多少更多少!断章是否成功,也顾不得了!(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五十五章.宫宴(下). …… “你就是赵俊臣?!” 这句询问,形同废话,然而却是让赵俊臣沉默着思考了片刻。 然后,赵俊臣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些许遗憾,缓缓道:“虽然我也不愿……但我就是赵俊臣。” 同样的一句话,落入不同人的耳中,就会得到不同的理解——陈芷容若有所思,苏秀宁微微一愣,而崔倩雪的头脑要相对简单一些,没有想太多,只听到了后半句。 所以,崔倩雪依然是瞪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也依然是气鼓鼓的语气,紧紧盯着赵俊臣,并质问道:“既然你就是赵俊臣!之前为何要故意瞒着我?是在戏弄我吗?” 虽然是质问,但配合上崔倩雪那娇蛮的语气以及稚嫩的脸庞,却丝毫没有严厉之感,反而会让人觉得天真可爱。 赵俊臣失笑摇头,道:“并非是故意瞒你,只是你没问,所以我也就没说,仅此而已。至于戏弄你,就更加不会了,这种事情既没必要、也没好处,我又何必去做?更何况,当时你也同样向我隐瞒了身份,又如何能因此而责怪我?” 听到赵俊臣的反问,并借此展开了话题,崔倩雪眼中闪过了一丝莫名的兴奋,但神色间却是愈加的不满,并且满脸的不信,哼声道:“我又不是故意瞒你,只是当时不方便向你说明身份而已,况且我当时向你说了那么多事情,即使没有说明身份,但你也肯定猜到了,可是你偏偏装出一副全然不知情的模样,又讲了一堆似是而非的道理,把我骗了回去,还说不是戏弄我?” 顿了顿后,崔倩雪又问道:“还有,你当时所说的那些道理,待我冷静了下来之后,却越想越觉得不对!在你眼里,这庙堂之中,清流只是为了追名,贪官只是为了逐利,这世间之人,大都只是追名逐利之辈,竟是没有几个好人,难道你就不觉得你的这般想法,只是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吗?当时我心思正乱,竟是被你轻易糊弄了,但如今我可不会了。” 赵俊臣叹息道:“在当时,我固然猜到了你的身份,但那时的情景,若是拆穿了出来,岂不是会让你我都觉得尴尬?我没有说出来,也是为你考虑……至于我当时所说的那些道理,皆是出自真心,亦是源于好意,至于你说我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说到这里,赵俊臣微微一顿,似乎自省了片刻,然后说道:“在小人眼中,这世间皆是小人,所以你这么说,倒也未必是错的,若是这世上只有‘小人’与‘君子’两种人,那么我本身固然与‘君子’远不搭边,所以也只能当‘小人’了。” 看到赵俊臣完全没有争辩的意思,不仅干净利落的自承“小人”,并且还借此中断了话题,崔倩雪微微一愣后,张口欲言,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由语塞,眼中闪过了一丝懊悔与失望。 ………… 崔倩雪的没什么城府,诸般心思都会展现在脸上,即使她有意隐瞒,但只要是稍经世事之人,也依然可以一眼就看明白崔倩雪的心思。 此时,崔倩雪对赵俊臣的诸般指责、质问、以及胡搅蛮缠,究竟是出于何种心思,赵俊臣自然也看的明白——只是在没话找话、想要引起赵俊臣的注意罢了,其实并没有什么恶意。 本来,赵俊臣对崔倩雪并无恶感,也不介意配合一番,然而,在看到崔倩雪把话题越扯越远之后,又涉及到了两人在豆花摊旁相遇时的谈话,赵俊臣却是眉头微皱,并主动中止了话题。 之前,在豆花摊旁与崔倩雪初遇之时,赵俊臣之所以会提出“清流追名、贪官逐利”的观念,只是为了让崔倩雪乖乖的回家,然后与崔勉一同参加这场宫宴罢了,如今既然已经达到了目的,赵俊臣自然也就不愿意再与崔倩雪继续争辩了。 而且,所谓理念之争,总是谁也说服不了谁,遇到崔倩雪这般天真且固执的姑娘,则更是如此,若是与她争辩下去,恐怕在短时间内是无法结束的,然而赵俊臣却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理念的争论,这场宫宴对赵俊臣很重要,他还有许多其他事情要做。 从某方面而言,小人们眼中只有利益,所以他们大都是“实践家”;而君子们眼中只有善恶,所以他们大都是“理论家”;赵俊臣并非是君子,所以对于这种纯粹的理论争辩,或许会偶尔参与,但绝不愿意深入探讨、并时时挂在嘴边,那是“君子”们才会去做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人在什么场合,就应该说什么话,如今正值宫宴期间,德庆皇帝、朝中大臣、前朝勋贵、内廷太监,林林总总,皆在左近,所以某些观念,即使是自己的真实想法,私下里可以随意说,但在这般场合之中,却绝对不能提及丝毫。 “德庆皇帝是英明神武的,朝中大臣是贤良正直的,民间百姓是安居乐业的”——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语,才是如今这般场合应该说的;至于“清流追名、贪官逐利、满朝上下没几个好人”这种观念,赵俊臣相信德庆皇帝在心中也是这么认为的,然而赵俊臣若是在这个时候说了出来,德庆皇帝却必然会严厉的斥责赵俊臣,让赵俊臣吃不了兜着走。 许多时候,所谓“粉饰太平”,不仅仅只是因为君愚臣奸,更还因为它涉及到了朝野的稳定、君臣的颜面、乃至于后世的评价,马虎不得。 对此,赵俊臣一向小心,所以眼看着崔倩雪渐渐把话题转向了敏感方向,便连忙自承“小人”,并中止了话题的延续。 ………… 然而,虽然赵俊臣可以猜透崔倩雪的心思,但崔倩雪又如何能够想明白赵俊臣的诸般考量? 在崔倩雪看来,赵俊臣之所以会主动的中止了话题,是因为自己的一番话暗含讥讽与攻击,伤及了赵俊臣的颜面,让赵俊臣生气了。 莫名的,崔倩雪心中产生了后悔与懊恼的情绪,觉得自己不应该从一开始就这么不经考虑的指责赵俊臣,但后悔与懊恼的同时,却又有些气恼赵俊臣的“小心眼”,认为赵俊臣因为这么一点指责就生气,实在缺乏气量与胸襟。 心思复杂之间,语塞了片刻之后,崔倩雪秀眉一扬,轻哼一声,就要继续说些什么。 另一边,与崔倩雪不同,陈芷容显然看明白了赵俊臣的真实想法,再看到崔倩雪略显拙劣的表现,明眸中隐隐波动之间,却借着崔倩雪的语塞之际,笑着插嘴道:“原来赵大人与崔姑娘早就相识?只是我听闻崔阁老的家教甚严,所以崔姑娘一向深居闺中,少有离府外出,也不知赵大人与崔姑娘是如何认识的?” 听到陈芷容的询问,崔倩雪微微一愣后,不由再次语塞。 无他,在这个时代,又像是崔倩雪这般年纪的姑娘,竟然会做出“离家出走”这样的事情,正可谓是“大逆不道”,若是传了出去,不仅崔倩雪本身会坏了名声,连崔府上下都会跟着颜面扫地。 此时,听到陈芷容的询问,崔倩雪虽然天真烂漫,却也知道不能实话实说,然而“说谎”、“搪塞”、“敷衍”等等手段,崔倩雪并不精通,所以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支支吾吾。 不过,经过陈芷容的插话,却也终于转移了崔倩雪的注意力,从某方面而言,陈芷容也算是帮了赵俊臣一个不大不小的忙。 所以,赵俊臣先是向着陈芷容微笑点头、表达谢意,然后又看到崔倩雪的窘迫,便代替崔倩雪回答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从前和崔小姐在同一家店里就餐,偶然见过一面罢了。只是当时我和崔小姐皆是没有说明各自的身份,所以如今再次见到,皆是有些惊异而已。” 赵俊臣并没有说谎,只是避重就轻之间,也是帮着崔倩雪揭过了“离家出走”的事情,让一旁的崔倩雪暗暗松了一口气。 同时,也正因为如此,当崔倩雪再次看向赵俊臣时,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感激,认为赵俊臣或许并没有那么“小心眼”。 另一边,陈芷容自然知道赵俊臣隐瞒了什么,但她是一个聪明女人,并没有追问,只是笑道:“原来如此,没想到崔姑娘和赵大人竟还有这样的机缘,真是让人羡慕。” 听陈芷容这么说,崔倩雪微微一愣,想要反问陈芷容“这有什么可羡慕的”,然而又担心陈芷容再追问些什么,最终还是选择了闭口不言。 与此同时,苏秀宁自从落座之后,和崔倩雪一般的心思,也想要与赵俊臣说些什么并引起赵俊臣的注意,奈何她的性子天生的内敛柔顺,即没有崔倩雪的行动力,又没有陈芷容的聪慧精明,再加上她本身从没有与陌生男子相处的经验,所以几次张口欲言,却皆是搭不上话头。 如今,终于等到崔倩雪闭口不言了,苏秀宁樱唇微张,刚准备说些什么,德庆皇帝却突然站起身来,并扬声说话了。 ………… 其实,就在赵俊臣与众女谈话之间,德庆皇帝坐在殿内最上位,虽然表面上是与陈佑、崔勉、苏长畛三人随意闲聊,但眼角余光却一直注意着赵俊臣那边的动静。 在这场宫宴之中,赵俊臣虽然位高权重,是朝中仅次于周尚景的权臣之一,但毕竟只是一个正二品的户部尚书,而今日赴宴之人或是勋贵、或是前阁老,又或是资历深厚的同品巡抚,赵俊臣在表面上的身份地位反而最低,所以宫宴中的座位也是处于最角落。 此时,因为距离的缘故,德庆皇帝并不清楚赵俊臣与众女究竟在谈些什么,但看到赵俊臣与三女“相谈甚欢”,不由微微点头,眼中露出满意之色。 然后,德庆皇帝突然一笑,中断了与陈佑、崔勉、苏长畛三人的谈话,向身旁的皇贵妃万氏问道:“爱妃,你还是第一次见到赵爱卿吧?你看他如何?” 皇贵妃万氏是太子朱和堉的生母,而赵俊臣是太子朱和堉在朝中的死敌,所以皇贵妃万氏自然不会喜欢赵俊臣。 不过,皇贵妃万氏和陈芷容一样,都是聪明人,知道什么时候应该说什么话,更知道德庆皇帝如今还离不开赵俊臣,所以虽然厌恶赵俊臣,但脸上却没有展露丝毫,只是笑道:“这赵俊臣能得到陛下的器重,自然是一位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不过,臣妾看他端庄有礼,却不似传闻中那般……” 说到这里,皇贵妃万氏“自觉失言”,脸上露出了些许尴尬。 德庆皇帝却不介意,先是哈哈一笑,又略略压低了声音,说道:“爱妃你是说……这个赵俊臣在传闻中是一个贪得无厌的贪官,但如今看着却不像是吧?” 皇贵妃万氏微微垂首,道:“臣妾失言了,竟然妄议朝中大臣,还请陛下责罚。” 德庆皇帝摇了摇头,说道:“你只是在说实话罢了,朕又岂能因为这个治你的罪?不过,朕既然重用这赵俊臣,那么这个赵俊臣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官、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朕自然是心知肚明。然而,朕身为帝王,总要考量长远全面,某些人即使是贪官也要重用,某些人即使是清廉也要打压……爱妃你也知道,自古以来,清流们一向固执,甚至视‘直言犯上’为美德,若是朕只是重用清流,那这朝堂岂不是成为了清流们的一言堂?朕又如何还能执掌天下?更何况,大多数清流过于重视道德文章而轻视实际利益,冠冕堂皇的话他们说的顺口,但办事能力反而差些,所以像赵俊臣这样的人,朕即使知道他怎么回事,也还是要用的。” 听到德庆皇帝的话,皇贵妃万氏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神色间则是一副恍然的模样,并用略显崇拜的眼神看着德庆皇帝,说道:“陛下您考虑的周全深远,臣妾虽然自诩聪慧,却也远远不如,更想不到这么多,只是觉得这赵俊臣的行为举止看着不像是贪官罢了。” 注意到皇贵妃万氏的崇拜神情,德庆皇帝略有得意,笑道:“爱妃今后切不可以貌取人,平日里彬彬有礼的未必是好人,满口仁义道德的也未必是君子,尤其是在这朝堂之上,伪君子更是数不胜数,要知道,好人是当不了官的。至于这赵俊臣,往日却不似这样有城府,平日里仗着朕对他的宠信,可是猖狂的很,然而近些日子总算是成熟了许多,手段、城府、心机,种种皆是有所成长,有时候他在想些什么、做些什么,甚至连朕也猜不透,然而也正因为他有了这般能耐,朕在时不时的敲打他之余,却反而要更加的重用他,而朕今日举办这场宫宴为他相亲,也正是出于这般考量。” 皇贵妃万氏点头笑道:“原来如此,陛下您能有这般手段,伪君子也好、真小人也罢,甚至是老狐狸也无所谓,想来皆是会被陛下控制在股掌之间,如此天下安稳太平,陛下您的圣明,也必然可以流传百世。” 皇贵妃万氏口中的“老狐狸”,指的自然是当朝首辅周尚景。 德庆皇帝一向以帝王心术为傲,然而周尚景在德庆皇帝的在位期间渐渐崛起,并成为了大明朝有史以来仅次于张居正的权臣,虽然并无大害,但德庆皇帝却是深以为耻。如此皇贵妃万氏的这句话,正是挠中了德庆皇帝的痒处,让德庆皇帝更是高兴。 显然,皇贵妃万氏很了解德庆皇帝,深知怎样的话语能让德庆皇帝高兴。 开怀一笑后,德庆皇帝再次看向赵俊臣的位置,然后又向皇贵妃万氏问道:“这三个女子,一个是南直隶巡抚苏长畛的女儿,一个是泾国公陈佑的女儿,还有一个则是前阁老崔勉的孙女,朕认为皆是品貌双全,都配得上赵俊臣,然而爱妃你认为她们哪一个最适合成为赵俊臣的正室?” 对此,皇贵妃万氏心中早有想法,答道:“臣妾以为,家和万事兴,这个赵俊臣既然深受陛下器重,必然是一个心中有主见的人,所以他的妻子最好性子柔顺一些,而臣妾看这三位姑娘,怕是以南直隶巡抚苏长畛的女儿苏秀宁最为合适。” 德庆皇帝笑着点头,说道:“爱妃你总是和朕想法一致,朕也以为,这苏长畛的女儿与赵俊臣最为搭配。” 不过,德庆皇帝却没有说出自己的理由,只是话题一转,又说道:“然而,这赵俊臣毕竟是朝中大员,即使朕身为九五之尊,也不好随意为他指定婚事,只能看他自己的态度了。如今看来,朕虽然属意苏秀宁,但泾国公陈家的女儿与崔阁老的孙女,却更加主动啊,爱妃你看,这二女皆在与赵俊臣说话,反倒是苏秀宁,坐在一旁不言不语,看着好生尴尬。” 听到德庆皇帝这么说,皇贵妃万氏亦是向着赵俊臣的坐席看去,又在陈芷容的身上略有停留,眼中首次闪过了一丝凝重。 然后,皇贵妃万氏不动声色的笑道:“这般年纪的姑娘,最是面嫩,像是泾国公的女儿这般自来熟,反而少见。陛下不必担心,等他们相互间慢慢熟悉了,也就会放开了。” 德庆皇帝点了点头,说道:“确实,宫宴才刚刚开始,等到气氛再热络一些,这苏家的女儿也会有所作为……毕竟,她父亲应该和她说过些什么了,这般时候,她也不得不放开矜持……” 说话间,德庆皇帝看到宫宴各方皆已是准备妥当,便站起身来。 而随着德庆皇帝站起身来,众人不敢怠慢,皆是起身相陪,并等候德庆皇帝发话。 然而,德庆皇帝却不知道,苏秀宁此时好不容易找到了机会、并鼓起勇气准备向赵俊臣搭话,却被他的这般动作打断了。 ………… “刚才,朕与崔阁老、苏巡抚、泾国公三位闲聊,得知老臣身体依然健康,江南重镇依旧繁华,朝中勋贵依然安稳,不由心中高兴,诸位,与朕满饮此杯!” 德庆皇帝说完,便举起手中酒杯,并一饮而尽! 看到德庆皇帝的这般表态,众人自然也连忙谢恩,并陪着德庆皇帝举杯。 然后,德庆皇帝又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话,活络了一下宫宴的气氛,在众人谢恩之后,终于满意的坐下。 德庆皇帝落座后,众人自然也跟着落座。 然后,在赵俊臣与三女所在的席间,苏秀宁突然注意到了一个很有趣的细节,眼中一亮,也借此终于找到了与赵俊臣搭话的理由。 ………… PS:从上个月开始,虫子的工作环境出现了许多动荡,无心码字,抱歉!如今已回归!(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五十六章.相约. …… “赵大人……不喜饮酒?” 等到德庆皇帝发言结束、并且众人落座后,一直默默注意着赵俊臣的苏秀宁,突然开口问道。 原来,因为正想向赵俊臣搭话、却被德庆皇帝的发言打断的缘故,在德庆皇帝发言的时候,苏秀宁与其他人不同,注意力依然集中在赵俊臣身上。 然后,苏秀宁突然发现,在众人向德庆皇帝敬酒的时候,赵俊臣的嘴唇紧紧抿着,看似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但实际上只喝了一点点。 似乎,赵俊臣并不喜欢喝酒,即使是向德庆皇帝敬酒,竟也在弄虚作假! 正发愁该如何寻找话题向赵俊臣主动搭话的苏秀宁,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不管赵俊臣如何回答,接下来都可以进一步展开话题,于是在众人落座后,便连忙开口问道。 另一边,赵俊臣微微一愣,没想到一直沉默不语的苏秀宁竟然注意到了这一点。 正好,赵俊臣也觉得苏秀宁就这么沉默着坐在一旁实在尴尬,正想与苏秀宁说些什么,于是点头微笑道:“确实,我不善饮酒,而且也不喜饮酒,不仅仅是因为饮酒多了第二天会浑身乏力、头痛欲裂的缘故,更是因为酒令智昏,让人丧失冷静与判断力,若是寻常人也就罢了,最多就是出些丑态,让他人一笑而已,然而我身为朝廷的户部尚书,承蒙陛下的信任、帮着陛下掌管着天下钱粮,平日里的每一个决定,都影响着百姓的安生与朝廷的稳定,所以平日里甚少饮酒,若是遇到非饮不可的情况,就会像刚才那样抿着嘴唇,假装喝了,但实际上却把酒堵在了杯中。” 说到这里,赵俊臣冲着三女眨了眨眼睛,一副“拜托”的模样,又补充道:“不过,我自以为做的隐蔽,没想到还是被苏姑娘的慧眼发现了,然而,今日非比往常,刚才是向陛下敬酒,像我这般弄虚作假,虽然自有理由,但若是被人发现了,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甚至会惹得陛下不高兴,所以还要拜托三位姑娘帮着我隐瞒这个秘密,如何?” 如果说,这世上有什么方法可以最快的拉近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的话,那无疑就是共享秘密了。 一个秘密的分享,可以让人们把“对方”视为“己方”,在不动声色之间建立信任、拉近距离,是为人处事之间的一种非常巧妙的手段。 如今,赵俊臣也正是这么做的,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自己在饮酒时的手脚,说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秘密,只让三女觉得赵俊臣信任他们,彼此之间的生疏感,也随之减轻了许多。 于是,赵俊臣与三女之间的气氛,也顿时产生了许多微妙的变化。 对于聪慧精明如陈芷容、天真冲动如崔倩雪,这般变化也就罢了,然而对于内敛柔顺如苏秀宁而言,这般变化却是非常重要,让她感觉轻松了许多,只觉得赵俊臣比想象中容易相处,不似传闻中那般心机深沉。 所以,苏秀宁连连点头,道:“赵大人多虑了,这点事情,我等自然会帮着隐瞒。” 陈芷容若有所思的打量了赵俊臣两眼后,突然展颜一笑,亦是说道:“饮酒伤身损智,赵大人不喜饮酒,只会是一件好事,更何况赵大人是为了朝廷公务考虑,小女子等人对于赵大人的这般举动,只有敬佩的份,又哪里会向人宣扬告密?还请赵大人放心就是。” 另一边,眼看着苏秀宁与陈芷容二女皆是答应了,崔倩雪略略犹豫了一下,然后瞪了赵俊臣一眼,说道:“若是你今后别再向我耍心机,我也不会刻意害你就是了。” 赵俊臣又是一笑,说道:“既然如此,我就多谢三位姑娘了。” 好不容易展开了话题,苏秀宁自然不会放弃机会,等到赵俊臣的话声落下,便迫不及待的再次问道:“说起来,我爹爹他平日里不论心情好坏,都会小酌几杯,把饮酒视为乐趣与爱好,而据我所知,与爹爹亲近的几位同僚,也同样是这样,像赵大人这般不喜饮酒,反倒是少见,只是不知赵大人既然不喜饮酒,平日里又有什么爱好呢?” 赵俊臣想了一下,发现自己整日里就是在处理朝廷公务、经营派系势力、算计对手政敌,除此之外竟是没有做过其他什么事情,不仅枯燥乏味,而且功利无趣。 到了如今,或许是习惯了,对于这样的生活,赵俊臣竟是有些乐在其中。 然而,这次与三女的见面,颇是有些“相亲”的性质,在这般情况下,赵俊臣自然不会实话实说,宣称自己平日里的爱好是“权谋心术”、“勾心斗角”等等,这样的回答或许会让某些心性特殊之人——比如陈芷容——感到眼前一亮,但对于崔倩雪与苏秀宁而言,这样的回答只会让赵俊臣与她们好不容易拉近的关系再次疏远。 不过,若是瞎编些爱好,比如“古董鉴赏”、比如“乐曲歌舞”、又比如“练习书法”——这些爱好看似高雅,能够为赵俊臣增加一些儒雅的形象——然而眼前三女皆是家学渊源,对于这些“高雅爱好”恐怕皆有涉习,若是赵俊臣这么说了,与三女深谈起来,怕是必然会露馅,到了那时候只会让三女看不起。 事实上,赵俊臣虽然并不介意用谎言与欺骗来达成自己的目的,但如今随着眼界渐高,却已经很少在微不足道的事情上说谎了,因为说谎也是需要成本的,这个成本就是所谓的“信誉”,为了某些不重要的事情而损耗自己的“信誉”,只会让赵俊臣在真正需要用谎言来完成某些重要目标的时候,发现自己已是信誉不足,竟是无法取信于人,这未免有些得不偿失。 谎言是政客们的必修课,然而谎言亦有境界之分。 十句话九句假,看似谎话连篇,但只是等而下之的境界;十句话九句真,却只在最关键的一句上撒了谎,虽然容易骗到人,然而也只是刚刚及格;唯有句句真话,却能够利用神态、语气、环境等等因素,让对方产生了误解,才是欺骗与谎言的最高境界。 如今的赵俊臣,在这方面虽然尚未达到最高境界,但也已经不屑于在小事情上撒谎了。 ……… 所以,在考虑了片刻之后,赵俊臣遗憾叹息一声,说道:“说起来,我年少时整日苦读诗书,科举为官后又整日忙于公务,平日里少有闲情,所以也没发现自己有什么特别的爱好,若是硬要说的话,我对口腹之欲比较在意,喜欢品尝些美味佳肴,不过我虽然喜欢品尝美味,但诸般美味究竟哪里好吃、又有些什么讲究,却也说不清楚,只是牛嚼牡丹罢了。” 说到这里,赵俊臣冲着三女歉意一笑,说道:“庸俗之人就是这样,没什么高雅的爱好,让三位姑娘失望了。” 听赵俊臣这般实话实说,陈芷容、崔倩雪、与苏秀宁三女,虽然也觉得赵俊臣坦诚相待,不似想象中那般虚伪,彼此之间的距离也更加拉近了些许,但还是不免失望。 对于像她们这般年纪的女孩子而言——哪怕是像陈芷容这般心性异常的女子——都会希望自己未来的相公是一个品位高雅的人,然而赵俊臣显然不是这样。 苏秀宁犹豫了一下,虽然也知道这个时候应该说些恭维的话,但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最终只是勉强笑道:“赵大人这般有大志向的人,心中怀着朝廷与百姓,办的也都是大事,自然不能在小事上分心,又哪里能说是庸俗?赵大人太自谦了。” 话虽这么说,但苏秀宁并不擅长撒谎,眼中的一抹失望也不懂得隐藏。 另一边,崔倩雪一如既往的行动派,嘴上藏不住话,诧异的问道:“像你这般,身为朝廷二品尚书,竟只是喜欢品尝些美食,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兴趣,未免有些太无趣了吧?难不成你每日除了吃睡,就只是在处理朝廷的公务?就不会做些别的事情?” 对于苏秀宁与崔倩雪的表现,赵俊臣并不介意,只是笑道:“身为朝廷官员,尤其是手中的权责达到了一定程度之后,每日里需要处理的公务、需要批复的折子、需要商议与考虑的事情,可以说要多少就有多少,若是想要偷闲,其实也可以,只要把最重要的事情推给陛下与阁老们决定,再把不那么重要的事情推给手下官吏们处理,需要自己亲自办理的朝务其实也就没剩多少了,只是如此一来,这朝廷有我没我已经没了区别,岂不是成了只知道食君禄的蛀虫?陛下他又如何还会重用我?” 说到这里,赵俊臣脸上露出一丝无奈之色,叹息一声后,又补充道:“更何况,我所负责的户部,掌管天下钱粮,可以说是朝廷最紧要的两三个衙门之一,然而户部的那些官员究竟都是怎样的人,想必三位姑娘也有过耳闻,即使有我时时盯着,他们也是想方设法的欺上瞒下、贪污受贿,若是我稍有懈怠,则必然会出现无数的大乱子,这般情况下,我又哪里敢松懈?也只能事事躬亲了。” 赵俊臣这般回答,自然是承认了自己平日里除了吃喝睡之外,就只是在处理朝廷公务,除此之外再无他事了。 听赵俊臣这般回答,三女皆是诧异。 她们实在无法想象,像是赵俊臣这般世人皆知的大贪官,平日里的生活别说是穷奢极欲、酒池肉林,竟然是这般的单调无趣,只是一心忙着朝务——而且赵俊臣之所以如此一心扑在朝务之中的理由,竟是为了防止手下官员贪污受贿太多引发乱子! 这不免有些讽刺。 然而,虽然下意识里觉得不信,但她们转念一想,也确实没听过赵俊臣有过任何骄奢淫逸的传闻——这一点甚至要比许多清流都要做的更好,要知道即使是一些朝中的著名清流,也时不时会传出亵玩侍妾、争奢斗富的传闻。 如此一来,再加上赵俊臣从一开始就表现出的坦诚,苏秀宁与崔倩雪两女竟皆是不由的有些信了,甚至有些开始质疑关于赵俊臣的贪官传闻,只觉得像是赵俊臣这般生活平淡、又一心办事的朝廷官员,并非是她们想象中的贪官。至于陈芷容,因为在参加宫宴之前就刻意的收集了不少关于赵俊臣的消息,此时倒不觉得意外,只是用一双美目不住打量着赵俊臣,若有所思。 “但你就不觉得无趣吗?”崔倩雪忍不住再次问道。 赵俊臣这次并没有考虑和犹豫,很自然的摇了摇头,淡声说道:“这世上每个人的观念皆是不同,说根到底,就是每个人的目标不同,一个人有着怎样的目标,就有怎样的习惯与生活,而我的志向在朝堂之上,所以倒也不觉得这样的生活会无趣。” 赵俊臣的这句话,亦是发自真心,只是虽然没有说谎,但也是有意的隐瞒了许多。 ………… 其实,赵俊臣在一开始,也曾对自己所选择的道路产生过疑惑与动摇。 毕竟,赵俊臣未来的道路,德庆皇帝早已经为他设计好了——为帝王背负骂名与黑锅,用来转移民愤,并成为皇家所饲养的一头肥猪,等到德庆皇帝退位了,再由新帝亲手宰杀,然后德庆皇帝没了骂名、新帝树立了威望、百姓的民怨得到了发泄、朝廷的声誉得到了维护、窘迫的国库也得到了补充,可谓是皆大欢喜! 而在此之前,因为德庆皇帝还用得着赵俊臣,所以赵俊臣可以尽情的聚敛钱财、随心所欲的妄为,享尽人间富贵荣华、满足自己所能想象到的所有欲望,享受十余年的神仙日子。等到新帝登基之时,即使背负着百世骂名而死,赵俊臣的这一生也算是丰富多彩,从某方面而言也算是值得的。 而且,面对这样的道路与宿命,赵俊臣就算想要反抗,以德庆皇帝的心术手段、以及明朝皇权的强大,成功的机会也只有万一。 面对这般状况,大多数人因为反抗的成功希望渺茫,都会认命的选择眼前的神仙生活,用穷奢极欲和骄奢淫逸来让自己忘记那远在十余年、甚至是二十余年之后的注定命运。 但偏偏,赵俊臣放弃了眼前的神仙生活,选择了那万一的机会! 于是,赵俊臣如今虽然是朝廷里仅次于周尚景的权臣,却从未有过权臣们应有的享受,压抑着欲望、克制着行为,整日里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从不敢有一丝懈怠,只知道夺权争势、经营派系、勾心斗角,每日不是在处理朝务,就是在算计政敌,如此不仅生活无趣乏味、更是心神疲惫、并且还做了无数的违心之事。 这样的生活,自然是让人难以忍受,曾经在辗转难眠之间,赵俊臣也常常自问,就为了那万一的机会,自己的诸般付出,值得吗? 动摇过、犹豫过、后悔过,但最终赵俊臣还是坚持了下来,并且还会继续在这条崎岖的道路上走下去。 因为,赵俊臣渐渐的找到了自己这么做的理由。 其实,理由从一开始就存在了,只是在赵俊臣的不断自问之间,这般理由渐渐从懵懂变成了清晰。 那就是——赵俊臣不想成为他人眼中可以随意操控的傀儡!不想成为他人手中可以随意抛弃的垃圾!更不想让他人随意的操控自己的命运!哪怕那个人是皇帝! 在这个目标明确了之后,赵俊臣便不再觉得这样的生活有什么乏味无趣了,虽然这样的生活依旧会让赵俊臣心神疲惫,但赵俊臣动力十足,甚至渐渐有些乐在其中! ………… 此时,听到崔倩雪的询问,赵俊臣回答之间,回顾着自己的观念转变,不由自嘲一笑。 但赵俊臣的自嘲一笑,落入三女眼中,却又显得意味深长,在听到赵俊臣的回答,只觉得她们眼前所见到的赵俊臣,与传闻中的赵俊臣,仿佛不是一个人。 一时间,她们也不知道应该相信传闻,还是应该相信眼前。 “传闻”代表着绝大多数人的看法,而“眼前”则只是代表着自己的判断,若是两者不同,选择相信眼前就意味着自己与绝大多数人的看法不同——这需要一定的勇气。 所以,不论是崔倩雪,还是苏秀宁,看着眼前的赵俊臣,并回顾着关于赵俊臣的一切,此时皆是有些心绪复杂。 与此同时,陈芷容看了一眼苏秀宁与崔倩雪,柳眉微皱。 虽然已经收集了许多关于赵俊臣的情报,虽然与赵俊臣的接触也还算是顺利,但陈芷容发现自己反而越来越无法看透赵俊臣了。 若是平常,她自然可以想尽一切办法来试探赵俊臣、了解赵俊臣,然而此时崔倩雪与苏秀宁就在一旁,让陈芷容的许多手段都无法施展。 如此一来,陈芷容只觉得崔倩雪与苏秀宁的存在十分碍眼。 想到之前三女与赵俊臣之间的话题,陈芷容突然妩媚一笑,向赵俊臣说道:“正如赵大人所言,世人眼中的目标不同,所选择的生活自然也是不同,赵大人志向远大,这般一心奉公,小女子十分钦佩,而赵大人以美食作为生活调剂,更不能说是庸俗,这般兴趣总要好过某些人的骄奢淫逸。其实,小女子亦是一个贪食之人,平日里对京城里的诸般美味多有研究,大人可品尝游凤阁里的川味?这家酒楼虽然名声不显,但味道却十分正宗。” 听陈芷容这么说,赵俊臣突然心中一动,听弦而知雅意。 自从见到陈芷容之后,赵俊臣就觉得陈芷容身上隐藏着许多自己会感兴趣的秘密,而陈芷容对赵俊臣的诸多暗示,也让赵俊臣颇为在意。然而,因为有苏秀宁与崔倩雪坐在一旁的缘故,赵俊臣虽然有心与陈芷容深谈,却也颇有不便。 如今,因为陈芷容的这番话,赵俊臣也顿时找到了机会。 于是,赵俊臣摇头道:“游凤阁?确实没去过,若是真如陈小姐所说的那般美味,倒是要去品尝一番。” 陈芷容轻轻一笑,说道:“既然如此,赵大人不妨与小女子相约同去,如此一来,小女子也可以为赵大人介绍那里的佳肴。” 赵俊臣也是笑着点头,说道:“若是能与陈小姐同去,自然是求之不得。” 如此这般,几句话之间,赵俊臣已是与陈芷容约定了明天傍晚在游凤阁碰面。 然而,看到赵俊臣与陈芷容的约定,一旁的崔倩雪却是面色变幻不定,出于莫名的心理,也完全没有考虑后果,她突然用气鼓鼓的语气说道:“既然如此,我也要去。” 另一边,苏秀宁犹豫了一下后,面颊微微泛红,亦是说道:“既然陈小姐如此盛赞游凤阁,想来是名不虚传,小女子愿与赵大人同去。”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五十七章.宫宴结束. …… 听到崔倩雪和苏秀宁的接连发言,赵俊臣微微一愣,但并没有拒绝,只是微笑点头道:“若是两位姑娘肯同去,我自然是求之不得。” 另一边,陈芷容柳眉微扬,明眸中有阴沉之色一闪而过,愈加觉得崔倩雪与苏秀宁的存在十分碍眼。 然而,不过是下一瞬间,明媚的笑容已是布满了陈芷容的美艳脸庞,好似十分开心,说道:“我与苏姐姐还有崔妹妹十分投缘,只觉得相见恨晚,刚才还想着今后如何可以再见面,如今苏姐姐与崔妹妹想要一同去游凤阁,自然是再好不过了,今日在宫宴之中,毕竟是多有不便,明日再聚,我有许多知心话想要与苏姐姐和崔妹妹说呢。” 陈芷容伪装的很好,崔倩雪也没什么心机,见陈芷容态度这般亲热,虽然有些不满意赵俊臣与陈芷容太过亲近,但还是向着陈芷容微笑点头、表达善意。 另一边,苏秀宁虽然也同样没什么勾心斗角的经验,然而她曾亲眼见到陈芷容寥寥几句之间就把她的父亲苏长畛逼得无话可说,知道陈芷容绝不似她所表现出来的那般简单,心底对陈芷容也颇为忌惮,所以此时只是轻轻点头回应,并没有表示更多。 不过,陈芷容并不在意,只是妙目一转,又向赵俊臣确认道:“既然如此,那我们明日傍晚申时三刻在游凤阁碰面可好?” 赵俊臣却摇了摇头,歉意道:“陛下南巡将近,再过两天又是殿试,所以这段时间颇是忙碌,明日申时恐怕我还在户部办公,不敢让三位姑娘多等……恩,我与三位姑娘还是在酉时一刻碰面吧。” 听赵俊臣这么说,陈芷容聪慧异常,顿时便明白了赵俊臣的暗示——“我与三位姑娘还是在酉时一刻碰面”,这句话的重点是“我与三位姑娘”的前缀,意味着赵俊臣与陈芷容的见面时间,依然是申时三刻——也唯有这般提前见面,赵俊臣与陈芷容两人才可以深谈一些不方便在其他人面前谈论的话题。 于是,陈芷容了然一笑,点头道:“一切自然以赵大人的公务为重,既然如此,咱们四人就在申时一刻碰面,苏姐姐、崔妹妹,你们两位觉得可好?” 听到赵俊臣与陈芷容的决定,苏秀宁与崔倩雪自然也没有反对意见,只是把约定的时间默记在心中,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 皇家所举办的宫宴,流程大致相似。 接下来,不外乎是欣赏歌舞宫乐、然后赵俊臣等人轮番向德庆皇帝祝酒、接着德庆皇帝再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语,诸般流程全部走了一遍之后,宫宴已是临近结束。 在此期间,唯一值得一提的事情,是南直隶巡抚苏长畛急于向赵俊臣推销自己的女儿,在宫宴临近结束的时候,硬是找到机会让苏秀宁当众抚琴、展示才艺。 苏长畛对于自己女儿的琴艺颇为自信,而苏秀宁的琴艺也确实了得,好似天籁一般,袅袅余音之间,即使赵俊臣这般丝毫不懂音律、一心只知道利益算计的俗人,也是在不知觉间沉溺于苏秀宁所展现的琴声意境之中,久久不能自拔。 最重要的是,平时的苏秀宁,总是内敛柔顺,虽然容貌并不逊色于人,然而因为气质的缘故,人们总是更容易把目光集中在美艳妩媚的陈芷容、以及天真活泼的崔倩雪身上。 但是苏秀宁在抚琴的时候,却好似换了个人一般,神态优雅自信,完全是一副大家风范,好似整个人在发光一般,再配合上她那美妙动人的琴艺,魅力增涨无数,让人们再也无法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尤其是那些随着泾国公陈佑、前阁老崔勉入宫赴宴的两家后辈男子,此时只知道痴痴的看着苏秀宁,一时间眼中再也容不下其他。 即使赵俊臣并不是十分贪恋美色,一时间也同样如此。 而随着苏秀宁抚琴结束,一时间宫宴中掌声轰鸣,连德庆皇帝也是不顾身份的站起身来、一遍鼓掌一遍大声称赞。 在众人的称赞之中,苏秀宁却再次恢复了之前的内敛柔顺,没有丝毫的得意,只是脸颊微红,带着些许的害羞,向着殿内众人行礼致谢。 眼见苏秀宁如此模样,德庆皇帝更是大加赞赏,称苏秀宁“不仅容貌秀美、琴艺出众,更难得的是性子好、懂礼数、知进退,苏爱卿生了一个好女儿!却也不知道究竟是哪家男子能有这般福气,可以娶到苏秀宁进门。” 说话之间,德庆皇帝有意无意的看了赵俊臣一眼,暗示之意颇为明显——显然在三女之中,德庆皇帝最是属意苏秀宁成为赵俊臣的正妻。 而随着德庆皇帝的话声落下,皇贵妃万氏也是跟着帮腔,对苏秀宁多有夸赞。 对于这一切,赵俊臣看在眼中,却不动声色,只是微笑不语,并在苏秀宁回到座位后,与众人一般称赞苏秀宁的琴艺。 另一边,看到苏秀宁抢进风头,甚至得到了赵俊臣的直接称赞,崔倩雪莫名的有些不开心了,用最大的声音冷哼着,满脸“我不高兴”的样子——说起来,赵俊臣称赞过陈芷容,如今也称赞了苏秀宁,但在这场宫宴之中,却唯独没有称赞过崔倩雪,也难怪崔倩雪会不开心。 与此同时,陈芷容将一切看在眼中,注意到德庆皇帝的态度、以及赵俊臣的神色后,却是美目微眯,当她再次看向苏秀宁的时候,眸子中闪过了一丝危险的神色。 ………… 终于,宫宴结束了。 宫宴结束之时,按照惯例,德庆皇帝会祝词,而众人则会借机恭维德庆皇帝英明神武云云,不过是固定的流程,不必多提。 却说四家相伴离宫之后,相互告别离开。 此时,前阁老崔勉对于崔倩雪在宫宴上的表现极为不满,只觉得崔倩雪竟是主动接近赵俊臣这样的一个大贪官,实在是丢尽了崔家的脸面,所以在带着崔倩雪离开的时候,脸冷似冰。 可以想象,今晚的崔府,必然会十分热闹。 而苏长畛与赵俊臣等人告别之后,亦是带着苏秀宁离开,走向了他们所乘坐的轿子。 举步前行之间,刚刚离开赵俊臣等人距离稍远,还未等入轿,苏长畛便迫不及待的向苏秀宁确认道:“女儿,今天一切可还顺利?那赵俊臣可还看重你?他可有暗示过你什么?” 看苏长畛这般急切,一副就算倒贴也要把苏秀宁嫁给赵俊臣的模样,原本苏秀宁应该会不开心,但想到今日与赵俊臣的接触,不知为何竟然不再反感,只是说道:“他比想象中要容易相处,所以还算顺利,但说不上看重或是不看重,好似他对所有人皆是一视同仁,更没有暗示过什么,不过我和他已经约好,明日傍晚在游凤阁再见面,只是那崔家与陈家的小姐也会同来。” 听苏秀宁这么说,苏长畛连连摇头,道:“你今天的表现,未免还是太内敛了一些,不似另外两女那般主动,不过明日再次见面,也是一个机会,你要好好表现一番,这样吧,明天与赵俊臣见面之后,应该怎么说、又怎么做,等回府之后爹爹详细的教你一遍,等明日你按着爹爹教你的去做便好!以你的姿色气质,只要稍稍用心,这天下没有哪个男人……” 说到这里,苏长畛突然想到了陈芷容的美艳与妩媚,口中的话语竟是突然中断,然后却又补充道:“更何况,如今那赵俊臣正在不断拓展他在朝中的权势,爹爹在地方上经营多年,手中的人脉影响对他有大用,明天见面的时候,你也可以从这一点着手!” 看着苏长畛的患得患失,苏秀宁默然无语。 与此同时,陈佑与陈芷容也是相伴着向着自家的轿子队伍走去。 一路上话语不多,只是在临上轿的时候,陈芷容突然展颜一笑,向陈佑说道:“父亲大人,看今日宫宴上的情景,好似陛下他更属意苏秀宁成为赵俊臣的妻子,再加上苏长畛本身的势力影响,看来咱们若是想要与赵俊臣结亲,那苏家就是最主要的对手了。” 陈佑抬眼看向陈芷容,缓声问道:“你想要怎么做?” 好似吩咐一般的语气,陈芷容说道:“回府后,还请父亲您把苏家的诸般资料送来,还有这些日子以来朝中御史弹劾苏家的罪名,也想办法打探详细,我虽有些计划,但也要先行布置一番……还有,那崔家虽不似苏家一般有竞争力,但崔倩雪却对赵俊臣有些意思,为了避免产生变数,还是让他们提前退场吧,所以要请父亲您把今日宫宴上崔倩雪主动接近赵俊臣的事情宣扬出去,如此一来,崔勉必然会引来清流们的蜚议,以崔勉的性子,接下来会怎么做就可想而知了。” 说着,不待陈佑答应,陈芷容已经先行入轿了。 看着陈芷容的表现,陈佑眼角不由一跳,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不过沉默片刻后,陈佑最终还是说道:“只要你能完成任务,一切自然依你!” 说完,陈佑冷哼一声,便向着自己的坐轿走去。 而随着崔家、苏家、陈家先后离开,赵俊臣亦是一脸的若有所思,来到了自己所乘的轿前。 在那里,许庆彦已是等待多时了。 ………… PS:家里停电,所以就在网吧码字,然而网吧里的环境实在太嘈杂,虫子无法静心,只写了两三千字,内容不多,就这么上传了,大家见谅。(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五十八章.深思与犹豫【第一更】. 第二百五十八章.深思与犹豫【第一更】. …… “少爷,这场宫宴可还顺利?还有那三家姑娘,少爷可看得上眼?” 见赵俊臣出宫,许庆彦迎了上来,问道。 他与赵俊臣是总角之交,从小一起长大,名为主仆实为兄弟,如今的这场宫宴关系到赵俊臣的婚姻大事,许庆彦自然是十分关心。 然而,赵俊臣却是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并没有明确答复,只是轻轻摇头,缓缓道:“这件事情……似乎比想象中复杂一些,一时间倒让我难以决定了。” “复杂?”许庆彦微微一愣。 赵俊臣点了点头,轻声说道:“今日的宫宴各方,他们的心思与我想象中有些不大一样,尤其是那位泾国公家的女儿,似乎另有所图……还有陛下他的态度,也是有些出乎意料啊……” 说话之间,赵俊臣再次陷入沉思。 这些话,没头没尾,似乎是向许庆彦解释,又似乎是自言自语,让人摸不着头脑。 看到赵俊臣这般模样,知道赵俊臣在细想事情,虽然心中愈加好奇,但许庆彦反而不再追问,只是伺候着赵俊臣上轿后,便吩咐轿夫们抬轿回府。 ………… 坐轿摇晃之间,赵俊臣坐在轿中,细细回想着今天宫宴上发生的事情。 今天的这次宫宴,看似寻常,只是流程惯例,但赵俊臣在细思之下,也足以获取许多有用的情报了。 首先,最明确的一件事情,就是前阁老崔勉十分不待见赵俊臣,虽然因为机缘巧合,那崔倩雪对赵俊臣似乎产生了一些好奇和懵懂的好感,只需要赵俊臣略施手段,与崔家结亲也并非难事,然而在崔勉的态度下,即使今后两家结亲,赵俊臣也很难得到崔家的任何帮助,甚至在最坏的情况下,赵俊臣虽然与崔家结亲了,但崔勉反而会在庙堂上百般阻碍刁难赵俊臣——如此崔勉才能挽回他的声望损失,并向清流们表明立场——以崔勉那惜身好名的性子,这么做是非常有可能的。 所以,对于自己妻子的未来人选,赵俊臣首先排除了崔倩雪——他需要的是一场能够为自己带来帮助的政治婚姻,而与崔家结亲,在这方面显然只会是有弊无利,而赵俊臣与崔倩雪的婚姻,在这般情况下也很难幸福融洽。 思及崔倩雪的那一双清澈明亮、不含丝毫杂质的大眼睛,赵俊臣不免有些遗憾,其实若是抛开政治利益考量,赵俊臣在三女中最是属意崔倩雪,虽然崔倩雪说话办事总是有些不经考虑,但也正因为如此,赵俊臣与她相处反而最是轻松。 可惜,所谓“政治利益考量”,偏偏是赵俊臣目前最绕不开的事情。 ………… 其次,则是苏长畛的态度,则是出乎意料的热情主动,在宫宴上为了向赵俊臣推销自己的女儿苏秀宁,几乎已是不要脸皮了,不仅抓住机会就向赵俊臣展示苏秀宁的诸般好处,并且还屡屡向赵俊臣暗示与苏家结亲之后所能带来的诸般利益,态度近乎谄媚,让赵俊臣都不由的为他害臊。 可以说,苏长畛的态度,与崔勉相比完全是截然两面。 与此同时,苏秀宁也是一位十分优秀的女子,不仅才貌双全,更难得的是性子温婉柔顺、没什么坏心眼,可以说将来注定是一位好妻子。 不过,苏长畛愈是热情主动,赵俊臣反而愈是犹豫。 无他,苏长畛在官场中沉浮多年,没有过硬的靠山,亦非出身名门,手上又不干净,然而这些年来他不仅没有倒台,反而一步一步爬到了南直隶巡抚的高位肥缺,足见其手段高妙、眼光老辣,毫无疑问是一位政坛上的老狐狸,以他的眼光不可能看不出赵俊臣的未来隐患,但他依然急于把女儿嫁给赵俊臣,态度近乎迫不及待,甚至完全不担心这样会引起太子朱和堉的敌视,未免有些奇怪。 这般表现,让赵俊臣不由想起了“饮鸩止渴”四字。 除非苏长畛正在面临着更大的威胁,否则他又怎会如此迫切的想要饮用赵俊臣这杯“毒酒”? 然而,苏长畛毕竟是朝廷二品大员、位高权重的封疆大吏,又有谁能把苏长畛逼迫到如此地步?让苏长畛必须借与赵俊臣结亲才能缓解窘境? 想到这里,赵俊臣暗暗叹息一声——除了德庆皇帝,不会有其他人需要这么做,更不会有其他人拥有这般能耐! 再联想到宫宴之上,德庆皇帝在三女之间,态度近乎赤裸裸的偏向于苏秀宁,显然德庆皇帝虽然挑选了三位姑娘与赵俊臣相亲,但他更希望赵俊臣与苏长畛结亲,至于前阁老崔勉的小孙女崔倩雪、以及泾国公陈佑的女儿陈芷容,在德庆皇帝眼中只是陪衬罢了。 德庆皇帝的这般态度,初一看,并没有什么,毕竟每个人都有喜好与偏向,德庆皇帝偏向于苏秀宁,或许只是德庆皇帝更看好苏秀宁而已,但帝王心术,深不可测,一举一动,皆有深意,然而,对于德庆皇帝的深意,赵俊臣越是深思,却越是心冷。 ………… 原本,赵俊臣还以为,德庆皇帝这次为自己安排相亲,只是一次单纯的试探,试探赵俊臣今后的志向与道路。 毕竟,德庆皇帝为赵俊臣安排的这三家结亲对象,实在是非常具有代表性! 其中,前阁老崔勉名声上佳,然而权势与影响不足,与崔家结亲有益于赵俊臣改善名声,但并不利于赵俊臣扩张权势,若是赵俊臣最终选择与崔家结亲,证明赵俊臣今后的选择与道路偏向于自保与保守,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野心。 而苏长畛身为南直隶巡抚、在地方上为官多年,人脉深厚、权势影响皆是不可小觑,但却是个大贪官,在朝野之中声名狼藉,若是与他结亲,赵俊臣虽然可以扩充权势影响,但名声却会更坏,门下官员亦会愈加的良莠不齐,将来非常容易被人抓住把柄,若是赵俊臣选择与苏长畛联姻,证明赵俊臣虽然有一定的野心,但并没有长远的眼光,也没有脱离德庆皇帝掌控的打算。 至于泾国公陈家,则是与七皇子朱和坚联系密切,而朱和坚因为身体原因迟迟没有封王,是如今唯一一个居住在京城中的成年皇子,虽然七皇子朱和坚与太子朱和堉两人看起来兄谦弟恭、感情颇佳,但实际上朱和坚也是唯一一个可以威胁到朱和堉储君地位的皇子!若是赵俊臣野心颇大,想要扳倒敌视自己的太子朱和堉,恐怕就会选择迎娶泾国公陈佑的女儿陈芷容,借此与七皇子朱和坚建立联系! 可以说,通过赵俊臣的结亲选择,德庆皇帝就可以明白无误的了解到赵俊臣的真实志向,从而决定今后对待赵俊臣的态度。 本来,赵俊臣以为这就是德庆皇帝的真实目的。 然而,通过今天的这场宫宴,赵俊臣才发现,自己终究还是错估了德庆皇帝的心态! 从某方面而言,德庆皇帝还是“信任”赵俊臣的,所以并没有试探赵俊臣的想法,但同样的,他也并不打算给赵俊臣选择的机会! 前段时间,赵俊臣与黄有容在党争之间,黄有容曾想要通过查账户部的方式给予赵俊臣致命一击,然而没想到赵俊臣竟是未雨绸缪、早有准备,采用了后世的记账方式与做账手法,最终黄有容在户部的账目上,竟是抓不到赵俊臣的丝毫把柄,也因此在党争中落入了下风。 再加上如今除了户部之外,连工部也是唯赵俊臣马首是瞻,两大衙门一个负责天下钱粮的管理、一个负责大部分钱粮的支用,守望相助、相辅相成之下,可以说如今想要抓住赵俊臣的把柄,已是近乎没有可能。 显然,德庆皇帝也看明白了这一点,但未必会乐见其成! 毕竟,在德庆皇帝眼中,赵俊臣是用来被黑锅的,是在将来要当做肥猪宰杀的,是在新帝登基之时用来问罪立威用的!赵俊臣如今这般毫无把柄可抓,今后想要让赵俊臣“功成身退”,自然是极不方便。 然而,德庆皇帝深悉帝王心术,面对这般情况,自然也有办法。 那就是促成赵俊臣与苏长畛的联姻! 赵俊臣如今虽然很难抓住把柄,但苏长畛一派的把柄,却非常容易抓到。而赵俊臣一旦与苏家联姻,两派势力就必然会渐渐融合,那么苏长畛一派这些年来贪赃枉法的诸般罪行,将来就会不可避免的牵连到赵俊臣!如此一来,赵俊臣所控制的户、工两部,即使再怎么密不透风,赵俊臣也绝然无法脱离德庆皇帝的掌控,只能任由拿捏。 事实上,在赵俊臣想来,苏长畛一派的把柄与罪证,如今必然已经被德庆皇帝掌控的在手中了,而德庆皇帝也正是以这些把柄与罪证相威胁,所以苏长畛才会“饮鸩止渴”,明知道与赵俊臣联姻后,在未来必有极大隐患,但依然是向赵俊臣处处示好,迫不及待的想要与赵俊臣联姻。 ………… 想到这里,赵俊臣双眼微眯,眼中有一丝冷色闪过。 “陛下啊陛下,看来即使我再怎么奉承讨好你,再怎么展示自己痛改前非的决心,再怎么展现自己在朝中的价值,你依然没有改变对我卸磨杀驴的态度…… 不过,我或许应该更加庆幸一些,与我想象中不同,从某方面而言,你依然‘信任’于我,竟是完全没有打算试探我的真实心意,只是想要更加牢靠的控制于我,从某方面而言,我也应该感激涕零了…… 然而,既然我已经猜到了你的真实打算,又怎可能依然对你忠心如故、不施展任何的反击手段?陛下啊陛下,你未免太过自信了……” 喃喃自语之间,赵俊臣眉头轻皱,亦是在自己未来妻子的人选之中,否定了苏秀宁。 迎娶苏秀宁、与苏长畛联姻,固然可以在短期内扩充权势,然而未来的隐患实在太大——赵俊臣如今“近忧”虽然不少,但都并不致命,“远患”虽然不多,但每一个都是让赵俊臣辗转难眠的大麻烦,赵俊臣实在不想再加大自己的远患危机了。 不过,德庆皇帝既然已经拿定了主意,就必然会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会想尽一切办法撮合赵俊臣与苏秀宁,究竟该如何应对,赵俊臣依然没有拿定主意。 ………… 只是,在接连否定了崔倩雪与苏长畛之后,德庆皇帝为赵俊臣提供的三位妻子人选,就只剩下了泾国公陈佑之女陈芷容。 偏偏,在三女之中,陈芷容虽然容貌最佳,并且最是聪慧精明,但赵俊臣却最不喜欢她。 无他,赵俊臣猜不透陈芷容的真实心思,并又在陈芷容的眼中看到了太多的野心! 赵俊臣自认自己还是有些容人之量的,但这般容人之量,是建立在赵俊臣可以控制的范围之内。 然而,像是陈芷容这般心思叵测、聪慧精明、又不甘平凡的女子,却是最难控制的。 更不要说泾国公陈家联姻之后,赵俊臣这些日子以来苦心经营的门下势力,就很有可能会受到七皇子朱和坚的暗中侵蚀了。 其实,从某方面而言,相比较太子朱和堉,赵俊臣更忌惮七皇子朱和坚。 朱和堉虽然是储君、并且对赵俊臣敌意十足,然而他的心思如何、作风如何、权势如何,赵俊臣皆是了如指掌,也可以借助这些进行布置。然而,对于七皇子朱和坚,赵俊臣却始终都是雾里看花,只能猜到他正在觊觎皇位,并擅长隐忍,在内廷之中有所影响,至于其他,却一概不知。 这般一位人物,赵俊臣自然是忌惮万分,在没有一定把握之前,并不愿意与他建立太多的联系。 此外,还有一点重要的原因,就是赵俊臣如今府中已经有一位精明强势的方茹了,若是再迎娶了同样精明强势的陈芷容,恐怕两女之间必有冲突,而陈芷容终究是正室的身份,在冲突之中,方茹恐怕会吃亏。 赵俊臣对待方茹,终究还是有些感情的,却也不愿让方茹受委屈。 如此一来,综合考量,陈芷容也同样不是赵俊臣未来妻子的好人选。 ………… 想到这里,赵俊臣又是一声轻轻叹息。 通过今日这场宫宴,在考量之间,他竟是把三女全部都否决了。 “既然三女皆不适合,实在不行,我也只能另起炉灶,撇开这三女,由自己来挑选一位合适的妻子人选了,不过,这般人选,却又如何好找?否则我又怎会单身至今?更何况,这三女都是德庆皇帝挑选的,若是另选她人,恐怕会引起德庆皇帝的不快,依德庆皇帝的性子,接下来必然是一顿敲打,又是一场麻烦……” “还有,那个陈芷容,在宫宴之上,颇多暗示,隐约间竟是与泾国公陈佑有着不同心思,明日相约,却也要打探清楚她的心思与目的,然后再做决定……” 思索之间,时间流逝极快,当赵俊臣想到这里的时候,轿子已经落地,同时轿子外传来了许庆彦的声音。 “少爷,我们到府里了。” 赵俊臣点了点头,掀帘出轿,向着府内走去,同时向许庆彦吩咐道:“明日,你在游凤阁定一个包间,我明日……申时三刻会与那三家姑娘在那里碰面,你提前派人去安排一下。” ………… Ps:大家新年快乐!!(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五十九章.约见【第二更】. …… 在昨日的宫宴之中,赵俊臣与三女约定在游凤阁见面的时间,是酉时一刻。 然而,在第二天,赵俊臣却早早的离开了户部衙门,提前了半个时辰,在申时三刻便来到了游凤阁。 然后,不出意料之外,当赵俊臣来到游凤阁内,在包间之中,见到了同样是提前来到这里的陈芷容。 昨日宫宴之上,陈芷容虽然艳压全场,但毕竟是正式场合,所以陈芷容的化妆、打扮、衣装,终究不敢太过招摇。 但今天与赵俊臣私下见面,陈芷容却不再有任何顾及,只见她穿着一身没有竖领的淡青色的连衣长裙,将她修长白皙的秀颈展现无遗;稍稍收束的腰身,更显体态妖娆,丰满纤细之间,恰到好处;眸角处两片嫣红,让她的一双明亮的眼眸更显美艳;胭脂轻涂,似乎时刻都在含羞带怯;红唇两片,亦是诱人异常、引人遐思。 说起来,陈芷容的打扮与衣装,并没有什么过火之处,但却把她的魅力发挥到了极致,并带着若有若无的暗示,让人欲罢不能。 虽然赵俊臣自诩不为女色所诱,也早知道陈芷容的美貌惊人,但此时再见到了陈芷容之后,眼神中也依然不受控制的闪过了一丝迷醉。 不过,赵俊臣的自我控制力,终究要超过寻常人不少,所以迷醉之色只是一闪而逝,接下来已是神色如常,并笑道:“本以为我已是来的够早了,没想到陈姑娘竟是更早,恐怕让陈姑娘久候了,还望见谅。” 赵俊臣眼中那一闪而过的迷醉,并没有逃过陈芷容的眼睛,但陈芷容并没有显露得意之色,反倒是看到了赵俊臣在自己的美艳之下,很快就恢复清明之后,神色间露出了毫不掩饰的赞赏。 但接着,陈芷容却是莲步轻移,带着一阵轻轻幽香,款款走到赵俊臣的身前半步之外,这般距离对于两个相识不久的男女而言,实在是太近了些,但陈芷容神色如常,只是吐气如兰,轻轻笑道:“赵大人既然在这个时间便来到游凤阁赴约,又何必装糊涂?我与赵大人相约见面的时间,不正是申时三刻吗?又如何是来早了?不过,我确实在这里等了赵大人不少时间了。” “哦?我与陈姑娘相约的时间是申时三刻?”赵俊臣眉头一扬,似乎不解。 陈芷容笑道:“昨日在宫宴之上,我向赵大人提议在申时三刻碰面,当时赵大人您并未拒绝,只是说了一句‘我与三位姑娘还是在酉时一刻碰面’,这言下之意,不正是赵大人与我先在申时三刻见面,然后再在酉时一刻与另外两位姐姐一同碰面?” 说到这里,陈芷容的一双明眸与赵俊臣对视着,并意有所指的说道:“毕竟,赵大人您如今恐怕有许多问题想要问我,而我也同样有许多事情想要向您说明,而这些话题,恐怕还是不要让另外那两位姐姐听到为好,所以你我二人,正需要提前碰面,赵大人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听陈芷容这么说,赵俊臣也不再装傻,只是笑道:“陈姑娘的聪慧,让人叹服。” “在赵大人眼中,我的这点小聪明,恐怕也仅仅只是小聪明罢了吧?”陈芷容亦是轻笑道。 ………… 说话间,两人已是来到桌前坐下。 与昨日宫宴上一般,陈芷容依然毫不羞怯的坐在了赵俊臣的身边,而且两人肩头间的距离,与昨日相比也更近了许多,赵俊臣呼吸之间,都可以闻到陈芷容的幽幽体香。 陈芷容也明白,赵俊臣意志坚定,绝非是那种见到女色就昏头的昏聩之人,而陈芷容也非常欣赏赵俊臣这一点。不过,与此同时,陈芷容出于对自己魅力与美貌的自信,却也喜欢时不时的诱惑、暗示赵俊臣一番,并把这般做法当做一种游戏与比赛,对她而言,即使只能让赵俊臣产生短短一刹那的迷醉,也足够让她满意了。 另一边,赵俊臣并不了解陈芷容的这般小心思,但对于陈芷容的刻意诱惑,却也神色如常,只是笑道:“陈姑娘的这番话,不仅冤枉了我,更是妄自菲薄了,陈姑娘的聪慧精明,不逊须眉,我又如何敢小看?” 说到这里,见陈芷容含笑不语,赵俊臣亦不再多说,只是话锋一转,进入正题,问道:“刚才,陈姑娘你说有许多事情想要向我说明,并不愿让其他人知晓,却不知究竟是什么事情?” 陈芷容早有准备,答道:“我想要向赵大人您说明的事情,也正是赵大人你如今想要向我询问的事情。” 赵俊臣微微一笑,并未接口,只是等待着陈芷容继续说下来。 见赵俊臣虽然待自己客套谦逊,但却丝毫不让先机,陈芷容眼神之中,不仅没有不满,反而再次闪过一丝赞赏与满意,也不再继续与赵俊臣打机锋,只是说道:“赵大人想来也是心知肚明,昨天那场宫宴,是陛下为赵大人您安排的一场相亲,而我与苏姐姐、崔妹妹,皆是陛下他为赵大人精心挑选的妻子人选,却不知经过昨日的见面,赵大人如今最是属意哪一位?” 这般询问,对这个时代的女子而言,可谓是大胆至极,但如今由陈芷容开口说出,却又让人觉得理所当然。 赵俊臣微微一愣后,却是摇头苦笑道:“陈姑娘你与崔姑娘、苏姑娘,皆是才貌双全、万里挑一,而我赵俊臣只是一介俗人,只觉得自己配不上,又哪里挑拣?若是硬要说的话,三位姑娘都是极好,让我受宠若惊之余,但也难以抉择。” 陈芷容却是一笑,缓缓说道:“怕是赵大人您的真实想法,是对我与苏姐姐、崔妹妹三人,全都看不上眼吧?” 说到这里,不待赵俊臣反驳,陈芷容已是竖起三根如玉葱般的白皙秀指,然后弯下其中一根,说道:“在我等三人之中,崔妹妹似乎与赵大人早有前缘,看得出赵大人也最是喜欢那位崔妹妹,言语神态之间,颇有爱护之意,然而若是赵大人迎娶了崔妹妹,那么前阁老崔勉绝对不会为赵大人带来任何的助益,像他那般老顽固,为了挽回声誉、证明立场,只会在朝堂上拼命的与赵大人作对,所以赵大人绝不会迎娶崔妹妹……” 说话之间,陈芷容见赵俊臣不可置否,又弯下了第二根指头,继续说道:“至于苏秀宁,当真是我见犹怜,其琴艺恐怕已是当今大家,可惜她的父亲苏长畛却是一个人尽皆知的大贪官,与他联姻隐患太大,而赵大人如今正在想方设法的改善名声,所以对赵大人而言,那苏秀宁也并非是适合的妻子人选……” 然后,陈芷容弯下了最后一根指头,神色间闪过了一丝自嘲,又说道:“至于小女子我,在赵大人眼中,恐怕更不是良配,家世不彰、名声不显,即无法为赵大人增涨权势,也无法助赵大人改善名声,身后又有七皇子的影子,更让赵大人心中顾忌,再加上赵大人见我过于世故精明、不甘平凡,担心今后会后院起火,所以也不会考虑……却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 见陈芷容如此坦白,赵俊臣沉默片刻后,突然苦笑摇头,不再遮掩,只是说道:“陈姑娘竟是如此轻易便看透了我的心思,这般聪慧,若还只是小聪明的话,这世上又有何人堪称大智慧?刚才我说陈姑娘不逊须眉,但如今看来,这般评价还是小觑了姑娘了。” 陈芷容轻轻一笑,倩俏之极,却又话锋一转,说道:“那么,若是我能够打消赵大人你的心中所有顾虑,却不知赵大人你愿不愿意重新考虑、把我迎娶入门呢?” 见陈芷容愈加的直白,赵俊臣发觉自己竟是有些失去了主动,再次认真的打量了陈芷容几眼后,神色间笑意敛去,并缓缓开口道:“既然陈姑娘如此坦白,那我也就不再虚伪……实不相瞒,我如今的顾虑非常多,即有对陈姑娘你的顾虑,也有对其他人的顾虑,却不知道陈姑娘你又能为我打消多少?” 陈芷容再次轻轻一笑,玉齿轻启之间,说道:“我刚才已是说过,要为赵大人您打消掉所有的顾虑,不仅仅是赵大人对我的顾虑,也包括赵大人你对苏长畛、对崔勉、甚至是对陛下的顾虑。” 顿了顿后,陈芷容又补充道:“对了,还有赵大人你对七皇子朱和坚的顾虑。” “哦?”赵俊臣眉头一扬,缓缓说道:“听你这么一说,为何我的顾虑反而愈加的多了?却不知你究竟打算怎么做,才能打消掉我的所有顾虑?……不过,相比较我的这些顾虑,如今我反倒是愈加好奇,像是陈姑娘你这般的女子,恐怕这世上任何一位男子,都无法拒绝,只要陈姑娘有心,即使想要嫁给一位王公,恐怕也并非难事,却为何非要执着于我呢?” ………… PS:恩,第二更。(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六十章.陈芷容的投名状(上). …… “若是我说我对赵大人你一见钟情,却不知赵大人信是不信?”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陈芷容先是一副认真考虑的模样,柳眉轻蹙、煞是诱人,接着妩媚一笑,一双好似含情脉脉的妙眸瞄向赵俊臣,反问道。 “若真是如此,那我当真是受宠若惊了。”赵俊臣淡淡道。 然而,话虽然这么说,但赵俊臣的神色之间,却满是“不信”二字。 “哦?看赵大人的样子,是不相信小女子的话吗?”陈芷容又是轻轻一笑,说道:“赵大人你不仅是状元出身、模样俊俏,更是年纪轻轻便官居二品,可谓是前途无量,本朝的青年才俊虽然也有不少,但绝无一人可及大人项背,像大人这般人物,我对大人一见钟情,又如何是不可能的事情?赵大人对自己,未免有些不自信了。” 赵俊臣看了陈芷容一眼,缓缓道:“这与自信与否无关,只是我并不认为在陈姑娘的身上,会发生一见钟情这种事情。以陈姑娘你的眼光与精明,别说是一见钟情了,怕是再如何出色的青年才俊,也很难让陈姑娘真正动心吧?” “哦?在赵大人眼中,我竟是这般冷漠无情的女子吗?”陈芷容一脸的哀怨。 赵俊臣沉默片刻后,突然转移了话题,说道:“在昨天的宫宴之上,我与崔、苏两位小姐约定见面的时间,虽然是酉时一刻,但以那两位姑娘的心性,恐怕会提前赶到这游凤阁中赴约,如今时间已是将近酉时,在崔、苏两位小姐出现之前,你若是真想要打消我心中的顾虑,剩下的时间可是不多了。” 话语之间,赵俊臣语气冷淡了一些。 陈芷容似乎把“挑逗”赵俊臣看做是一场有趣的游戏,但赵俊臣在这般时候,却没心情一而再、再而三的接受陈芷容的挑逗。 陈芷容哀怨一叹,说道:“赵大人却是对我有太多偏见了,这世上所有女子,其实都是一般的样子,或许眼光高了些,又或许性子与众不同了些,但若是遇到了真正值得托付终身的男子,都必然会心动的,有些女子看似心性冷漠,也只是因为她还没有遇到真正会让她心动的男子罢了。” “哦?”赵俊臣依然是不可置否:“难道在陈姑娘看来,像我这般声名狼藉、万夫所指、将来注定会不得好死的大贪官,竟然也值得托付终身吗?” 听赵俊臣这么说,陈芷容绝美的面容上,却是闪过了一丝不屑,说道:“对我而言,即使声名狼藉,也总要强过籍籍无名,即使万夫所指,总要强过无所作为,即使不得好死,亦要强于一生平淡!更何况,赵大人你虽是自称贪官,但至少是一位有能耐的贪官,而古往今来,所有名传千古的所谓名臣、良相,又有哪一个是真正干净的?只不过他们善于伪装,又有后人用史书工笔修饰掩盖罢了,既然他们可以做到这一点,赵大人你又如何做不到?” 虽然早已是对陈芷容的心性有所了解,但听到陈芷容的这般毫无遮掩的发言,赵俊臣依然不由有些惊讶。 而说话之间,陈芷容神色间的理所当然,更是让赵俊臣暗暗心惊。 从某方面而言,陈芷容的心态,竟是比方茹还要更加偏激,却也不知究竟是怎样的成长环境,才造就了陈芷容这般的女子。 见到赵俊臣神色间的惊讶,陈芷容又突然道:“事到如今,为了取信赵大人你,我也不必再有隐瞒,其实,我并不是泾国公陈佑的亲生女儿。” “哦?”陈芷容的这一句话,又是让赵俊臣不由一愣,即惊讶于这般事实,又不明白陈芷容为何要突然提及这一点。 “虽然我称呼陈佑为父亲,也是由陈佑教导抚养长大,但我从一开就明白,对于陈佑而言,我甚至连养女也算不上,只因为我有些姿色与美貌,也有些精明与聪慧,所以在陈佑眼中,我只是一件可以用来联姻的货物,可以帮着泾国公陈家谋取利益的棋子,仅此而已。”依然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陈芷容说道:“但对我而言,被人利用,并不是坏事,这至少说明我还有价值,并不是一无是处的废物!若竟是如此,考虑到陈佑的养育与教导之恩,我也不介意为泾国公陈家尽心尽力。奈何,陈佑他没有容人之量,当我所展现的聪慧与手段开始超乎他的想象之时,他不仅没有意识到我的真正能力所在,反而心生忌惮,不断的打压于我……” 似乎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陈芷容继续说道:“然而,我虽然不介意自己成为一件用来交换的货物,却希望自己的价值可以更珍贵一些,我虽然并不介意自己是一枚棋子,却也希望自己这枚棋子足可以影响棋局,可惜陈佑他做不到这一点,他没有这般气量,至于陈佑身后的七皇子朱和坚,更是一位只相信自己的人……所以,货物与棋子,想更换主人了……” 就好像在说自己想要换一件更漂亮的衣衫一般,陈芷容淡淡的补充道:“对一件货物而言,对一枚棋子而言,这不是一种理所当然的想法与选择吗?” 赵俊臣沉默片刻,缓缓摇头,说道:“我并不理解这般心态与选择,因为我从不把自己看做是一件货物与棋子。更何况……” 说到这里,赵俊臣深深的看了陈芷容一眼,说道:“无论棋子还是货物,都不应该拥有自己的想法,拥有自己想法的货物与棋子是危险的。想要更换主人的货物与棋子,更是比生死之敌还要更加危险!” 对于赵俊臣的暗示,陈芷容神色不变,只是说道:“在这世上,自古以来,伪善之言流传甚广,蛊惑人心,在不断重复之后,更是成为了世人眼中的真理,让世人对其中的荒谬之处视而不见…… 对我而言,从小受人欺凌,只因为模样比别人俊俏些,所以才会被陈佑收为女儿,从此衣食无忧,只因为心智比别人聪慧些,所以才渐渐有了自己的地位,我有今日,与其他无关,只因为我的利用价值更高罢了,一旦哪一天我失去了利用价值,也就失去了所有,这般想法,虽然有些小人之心,但小人眼中的世界,往往才是最真实的…… 在我看来,这世上每个人都因为自己的利用价值而获取地位与利益,每个人都在利用他人,每个人也都在被人利用,所以世人在本质上,与货物、与棋子,并没有任何不同。所以,我把自己视为棋子与货物,有何不对?货物想要提升价值,棋子想要受到重视,又有何不对?既然只是相互利用,棋子与货物想要更换主人,又为何不可? 不仅我是如此,赵大人你也同样如此,赵大人您拥有今日之地位,其根本原因,不正是因为赵大人你在陛下眼中的利用价值更高吗?也只是因为不仅赵大人如此,天下世人皆是如此,哪怕是坐拥天下的帝王,也不例外。帝王视群臣为棋子与货物,依据群臣的亲疏远近、能力高低来标定价值,而群臣又何尝不是把帝王视为棋子与货物?而以赵大人你的睿智,又如何看不明白这一点?” “一个会想要更换棋手的棋子,又有哪位棋手敢放心使用?一个想要更换主人的货物,又有谁人敢放心购买?既然不能放心,那这枚棋子,这件货物,即使送到手边,又为何要用?”赵俊臣沉默片刻后,反问道。 ………… PS:回家的路上出了点事情,更新晚了,而且字数很少,大家见谅。 但为了稳定更新,还是上传了。 到了明天,虫子会尽量多更一些。(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六十一章.陈芷容的投名状(中). …… “货卖识家。”陈芷容说道:“赵大人是真正的识货之人,把货物卖给赵大人您,皆大欢喜,货物又怎会再想着换个主人?正如大人所言,有自己想法的棋子颇是可怕,奈何正如我之前所说,这天下之人皆在棋盘之上、也皆是被人利用的棋子,其中又有多少没有自己的想法?但若是棋手高明,又如何会担心这些?” 听陈芷容这么说,赵俊臣哑然失笑,同时眼中闪过了一丝不耐。 陈芷容虽然想要投靠自己的态度颇为明显,也口口声声的说要打消赵俊臣的心中顾虑,然而直到现在为止,陈芷容依然在绕圈子,赵俊臣心中的顾虑不仅没有打消,反而愈加的浓重了。 所以,赵俊臣摇头道:“陈姑娘你再次让我受宠若惊了,我哪里是什么识货的买家?更不是什么高明的棋手,朝野中的那些清流们是怎么评价我来着?……哦,对了,‘其苟营朋党,尽皆贪官污吏,败坏朝纲,使庙堂一片乌烟瘴气;其所作所为,只是弄臣小丑,蛊惑君心,日后必有圣贤除之!’……你看看,若我是识货的买家,又如何只会买些劣品假货?若我是高明的棋手,又如何会自寻死路而不自知?” 陈芷容却摇头道:“赵大人自谦了,即使你所买的货物尽皆只是一些劣品假货,然而却能够物尽其用,靠着这些劣品假货达到了今日之地位,这不正是说明赵大人你是一个识货之人?至于自寻死路之说,更是荒谬……” 说着,陈芷容眼中闪过了一丝兴奋之色,继续说道:“一条路尚未走到尽头,又谁能知晓它究竟是不是一条死路?岂不知这世上还有‘柳暗花明又一村’之说?更何况,即使它真就是一条死路,但只要方法得当,一样可以天险变坦途!到了那个时候,回首自顾,这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能他人之不能,于危机重重之处寻找机遇,人之一生,也才能尽兴。” 赵俊臣一副不可置否的模样,对于陈芷容的这一番话,并没有评论,只是淡声说道:“陈姑娘的心中想法,倒是异于常人,颇为有趣。” 陈芷容敏锐的察觉到了赵俊臣神色间所闪过的一丝不耐——虽然与赵俊臣争辩斗智的经历让陈芷容觉得很有趣,但陈芷容还是理智的决定不再绕圈子,转而进入正题,悠悠说道:“其实,我之所以视大人为识货卖家,并在此时不顾大人心中疑虑而毛遂自荐,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大人府中的那位如意夫人。” 听陈芷容提到了方茹,赵俊臣眉头轻轻一皱:“哦?” 陈芷容轻轻叹息着,柳眉轻蹙,让人心生怜惜,说道:“这些年来,小女子一直帮着泾国公打理一些事情,随着自己接触的人与事越来越多,反而愈发的对自己的心智自信了许多,然而越是自信,却越是发觉身上的禁锢越多,不仅泾国公陈佑忌惮于我、多有限制打压,手下的人也对我颇多轻视,屡屡阳奉阴违,哪怕我做的事情再多,却也无法改变这般现状,归根结底,却只让我恨自己生为女儿身。” 赵俊臣见陈芷容终于说了一些实质的内容,不再与自己打禅机,眉头一扬,并没有插话,只是示意陈芷容继续说下去。 “在世人眼中,女人毕竟只是附庸,又怎能展现出更强于男子的能耐与手段?若是一个女子展现出更强于男子的能耐与手段,与她接触的那些男子,又怎会心中舒服?这般心中的不适应,对于像是陈佑这般的人上人而言,就会觉得事有反常、不受控制,转而心生疑虑与忌惮;对于那些跑腿办事的下人而言,更是会心中怨恨,并寻找一切可能来攻讦污谬于她,以此来维持他们心中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其实,这个女子若是生为男身,许多障碍便会迎刃而解,不仅陈佑会对他引为臂膀,手下人也会心服口服,尽心效力。”陈芷容缓缓评价道。 听陈芷容这么说,赵俊臣心中暗暗摇头,觉得陈芷容虽然聪慧,也颇有手段,但心态偏激之下,在看事看人的时候,也不免多有偏颇,她的这些言论或许也有些道理,但颇有些以偏概全了。 陈芷容与赵俊臣相谈至今,其实颇能看出她的心性,不仅自视甚高,又颇是藐视那些“利用价值”不足的人,只是如此一来,无论是陈佑对她的忌惮,还是其他人对她的敌视,个中原因又怎会只因为她是一个女儿身? 可以看透他人,却总是看不透自己,这是所谓“聪明人”的通病,陈芷容也不可避免。 不过,话说到这里,赵俊臣已经明白了陈芷容会向自己毛遂自荐的理由了——她在泾国公陈佑那边过的并不顺心,认为陈佑限制了她的施展空间,又看到赵俊臣对方茹颇为重用,觉得赵俊臣对于像她这般精明强势的女子并无偏见,并且赵俊臣的作风与为人也颇是符合她的审美,所以她就颇是理所当然的想要改头换面了——很简单的理由,但也很实际。 想到这里,在赵俊臣的心中,突然对陈芷容产生了一些怜惜之情,这般怜惜并不是因为陈芷容之前的种种经历,而是根据赵俊臣的经验,像是陈芷容这般“心比天高”的女子,下场往往会让人感叹“命比纸薄”。 不过,赵俊臣虽然另有想法,但并没有说出来,只是示意陈芷容继续说下去。 陈芷容见赵俊臣这般模样,微微一笑,正如赵俊臣所猜想的一般,又说道:“然而,正当我恨自己生为女儿身的时候,却得知了赵大人府中有一位如意夫人,虽是侍妾,地位卑微还在小女子之下,但为人精明强势,颇得大人重用,将许多重要事情都交给了她,从不会打压忌惮,而我自信自己的手段与精明,至少还在那位如意夫人之上,可惜身为女身,总是不能尽情的施展拳脚,而赵大人如今手上正缺少人才,又不会妒恨女子的才能过于耀眼,如此一来,我与大人岂不是天作之合?” 说着,陈芷容用前所未有的认真语气,缓缓补充道:“所以,赵大人你根本无需疑虑于我,因为放眼天下,恐怕也只有赵大人你有可能容得下我,而只要赵大人你能够容下我,我就绝无可能背叛,因为我所需要的,只有赵大人你能够提供!” 陈芷容的这些话,似乎发自真心,不过,她依然没有说服赵俊臣。 所以,赵俊臣摇头道:“刚才,陈姑娘你曾说过——即使声名狼藉,也总要强过籍籍无名,即使万夫所指,总要好过无所作为,宁愿不得好死,也不要一生平淡!——但陈姑娘你可知道我为何会这般信任方茹?就是因为不管我是声名狼藉,还是籍籍无名,不管我是万夫所指,还是无所作为,不管我是不得好死,还是一生平淡,她都会对我不离不弃!也正因为如此,我才会信任她,才会把一些事情交给她去办。” 说着,赵俊臣叹息一声,看着陈芷容的双眼,缓缓做出了结论:“所以,我的心胸,并不似陈姑娘想象中那般宽广,也并非是陈姑娘你眼中的识货买家,其实我不过是一介俗人,若是把我换在泾国公的位置上,我的表现未必就会更好,今日的交谈,恐怕要让陈姑娘失望了。” 听赵俊臣这么说,陈芷容不由一愣。 尤其是看到赵俊臣谈到方茹的事情,那种虽然并不温馨,但却十分坦然自然的样子,心中闪过了一丝异样。 然后,陈芷容先是垂首沉默片刻后,缓缓抬起头来,与赵俊臣四目对视着,说道:“原来,赵大人竟是这般看待那位如意夫人……怪不得,赵大人你会把同济庙这般重要的事情全权交给她……” 语出惊人! 随着陈芷容的话声落下,这些日子以来一向是智珠在握的赵俊臣,身体竟是微微一震。 然后,当他再看向陈芷容的时候,眼中竟是闪过了一丝……杀机!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六十二章.陈芷容的投名状(下). …… 赵俊臣并不是嗜杀之人,至少到目前为止,赵俊臣虽然党争不断、政敌无算,但从未动过“从身体上消灭敌人一了百了”的心思。 这不仅仅是出于作风为人的原因,更是庙堂上的一种潜规则。 要知道,庙堂之上,总是风云变幻,昨日的盟友或许今天就会变成死敌,今天的死敌或许到了明日就变成了盟友,说根到底,一切只是源于利益,并非是不死不休的关系。 更何况,若是朝廷大员们常常使用暗杀、强袭之类的手段,今日你派人给他放冷箭,明日他又遣人在你的食物中下毒,所有人皆是防不胜防的情况下,怕是没多久这满朝文武就不剩几人了,到了那边时候,更会影响朝野的稳定,并最终影响所有人的利益。 所以,包括赵俊臣在内,都不会把杀人视为高明的手段,非到逼不得已,都不会采用——就算是用了,也是悄无声息,绝不会让其他人知晓,否则只会受到所有人的敌视。 然而,此时的赵俊臣,在听到陈芷容的这一句话后,却实实在在的动了杀机! ………… 赵俊臣府中有一位精明强势的如意夫人,名字叫做方茹,这并不是一个秘密; 这个方茹颇受赵俊臣的重视与重用,不仅府内的诸般事务、以及名下的诸般生意,皆是交给她来打理,甚至当初赵俊臣去潞安府赈灾的时候,户部在无人主持的情况下,诸般账目收支,竟也需要方茹代为过目……如此种种,也同样不是秘密。 然而,除了寥寥三五人之外,却没人知晓方茹还帮着赵俊臣管理着同济庙的事情! 但如今,很显然的是,陈芷容不仅知晓赵俊臣与同济庙的关系、知晓同济庙对赵俊臣的作用,更还知晓赵俊臣把同济庙的事情交给了方茹管理! 所以,赵俊臣的心中,竟是不可抑制的对面前这位千娇百媚的女子动了杀机! 因为,同济庙实在是太敏感了! 自古以来,野心家们借助宗教蛊惑百姓、生事造反的案例实在是数不胜数,而同济庙的教义,又有些不伦不类,容易被人视为邪教,所以赵俊臣与同济庙的关系若是被他人知晓,必然会在朝堂上引起轩然大波,到了那个时候,恐怕即使是德庆皇帝,也会对赵俊臣暗生疑心,绝不会再是“敲打”那么简单。 本来,当初赵俊臣在潞安府赈灾之后,虽然收买了张道全,并让张道来到京城建立了同济庙,引为自己在野的助力,但当时只是抱着“广种薄收”、“顺手为之”的想法,认为同济庙若是能够为自己带来一些帮助,固然是一件好事,但若是不能带来好处、甚至为自己带来了许多害处,也很容易就可以摘清关系,是一件稳赚不赔的买卖,投入不多,但或许会有惊喜。 可以说,在最开始的时候,赵俊臣对同济庙并不重视,双方的联系并不紧密。 后来,因为赵俊臣手上的事情太多,同济庙又一直没有产生任何作用,所以就把同济庙的事情交给了方茹管理。 然而,赵俊臣终究还是小视了方茹这位枕边人的能耐,更忽视了当时方茹一心想要向赵俊臣证明自己的决心! 同济庙在交给方茹管理之后,短短不过数月之间,不仅在民间的影响力大为扩充,它为赵俊臣收集情报、收买暗线、往来联络,更是极为便利好用,这段时间的数场党争,赵俊臣颇是得到了同济庙的不少助力。 如此一来,赵俊臣对同济庙愈加重视的同时,自然是加大了对同济庙的投入与扶持,并在投入与扶持的同时,也渐渐不可避免的与同济庙的关系越来越密切深刻,到了现在,已是很难像最初那样说舍弃就舍弃,若是同济庙再为赵俊臣带来任何的麻烦与害处,赵俊臣也很难像最初那般轻易的摘脱关系了。 在这个世界上,事情总是有两面性,有利自然有弊,这般道理在同济庙上,最是体现的淋漓尽致。 这些日子以来,赵俊臣并不是看不到同济庙带来的弊端,只是同济庙带来的好处实在不少,让赵俊臣在难以舍弃的同时,也渐渐有些深陷其中。 如今,同济庙的存在,既是赵俊臣最大的暗中助力之一,也同时是赵俊臣身上屈指可数的几个致命破绽之一! 而这个致命破绽,很显然被陈芷容抓到了。 也难怪赵俊臣会突然动了杀机。 ………… 不过,虽然心中涌现了一丝杀机,但在没有搞清楚同济庙的事情除了陈芷容之外还有多少人知道之前,赵俊臣却不会轻易的付诸行动。 更何况,今天赵俊臣与陈芷容在这里见面的事情,有许多人都知道消息,而且以赵俊臣如今的身份,更不能在这里明目张胆的亲自动手。 所以,听到陈芷容的话后,赵俊臣眼中的杀机只是一闪而过,很快便遮掩了起来,同时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同济庙?这个庙宇我倒也听说过,是京城中新建的一家庙宇,亦道亦佛亦巫,教义是说漫天神佛同济天下世人之意,颇是鼓动人心,来到京城之后又多有神迹显现,所以这些日子以来声势不小,信徒渐多,不过,这间庙宇与我没有丝毫的关系,怎么听陈姑娘你的意思,好似这件庙宇是为我所有,并交给了方茹代管一般?” 见如今换成了赵俊臣在装糊涂,陈芷容微微一笑,点头道:“确实如此,朝中大员暗中结交这种不伦不类的宗教,可是大忌讳!像是赵大人这般问心无愧的官员,又怎会做这种事情?刚才是小女子失言了,还望赵大人不要见怪。” 顿了顿后,陈芷容又说道:“据我所知,这同济庙原本是潞安府境内一家影响颇大的巫教,后来在赵大人在潞安府灭蝗期间,颇有协助之功,所以就得到了赵大人的一笔赏银,这笔银子对赵大人虽然只是小数,但对于同济庙而言,却是一大笔钱财,由此竟是让同济庙上下野心勃勃,来到了京城发展!不过,除此之外,那同济庙与赵大人再无任何关系,同济庙来到京城之后,虽然一心想与赵大人拉近关系,然而赵大人因为朝中忌讳,又一向随着陛下信佛,所以就推掉了。” 说这番话的时候,陈芷容表情严肃,待说完之后,却又嫣然一笑,眨了眨明媚的大眼睛,说明道:“因为我善识人心、并有些分析归纳的天分,所以泾国公陈佑在收集分析情报的时候,多是由我辅佐,而泾国公陈佑的身后,究竟站着何人,想来赵大人你也是心知肚明,前些日子,那人突然要泾国公查探赵大人与同济庙之间的关系,这件事就是由我来办的……而最后,我也是像刚才那般汇报的。” 听陈芷容这么说,赵俊臣虽然并不全信,但心中的那一丝杀机,却也消散了大半,若有所思之间,赵俊臣向陈芷容问道:“原来……你是想靠这个来打消我心中的顾虑?” “听闻在民间草野之中,有一个规矩,若是想要入伙绿林,就先要向绿林头领交纳一份投名状,由此把一件把柄交到头领手上,以示忠心不变,而这一番话,不过是小女子交给赵大人的一份投名状罢了。”陈芷容叹息道:“若是这件事被陈佑或者那人知道,而赵大人你又不收容我,恐怕这天下之间,就再没有小女子的容身之地了,事情到了这一步,难不成赵大人还是不信我吗?”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六十三章.隐藏的危机. …… 在尔虞我诈的官场之中,尤其是地位达到了赵俊臣这般层次,在不知不觉间,已是与“信任”这般优良品质无缘了。 所以,陈芷容的这一番话,虽然神色诚恳、言之凿凿、甚至是楚楚可怜,但赵俊臣依然是半信半疑——别说陈芷容的这些话只是一面之辞,即使陈芷容真的拿出了确凿证据,赵俊臣也绝然不会盲信——毕竟所谓“证据”,也是可以伪造的。 不过,在表面上,赵俊臣却是“信了”。 只见赵俊臣带着些许恍然,又带着些许迟疑,缓缓说道:“哦?原来如此,没想到陈姑娘是这般的用心良苦,不过嘛……身正不怕影子歪,那同济庙与我确实没有任何关系,所以我也不怕那些居心叵测之人以此为缘由抓我的把柄。只是陈姑娘的这番心思,确实难得,在这里谢过了。” 陈芷容见赵俊臣的这般作态,对于赵俊臣的心思亦是了然,叹息道:“不过,以赵大人的睿智,自然也能看出泾国公背后那人的为人心性,那是一个只相信自己的人,所以我的那番回复,恐怕也只能瞒他一时,日后他也许会再派其他人重新查探,为了以防万一,赵大人还是早做准备才是。” 顿了顿后,陈芷容浅浅一笑后,又说道:“不过,只要赵大人心中有数,这些只是小事,然而另有其他一些事情,赵大人却不得不防。” “不知是什么事?”赵俊臣问道。 “想必赵大人你也能猜到,泾国公背后那人……心中有大企图,为了实现自己的目的,这些年来卧薪尝胆之余,也一直都在寻找可靠的盟友,如今赵大人正是他最理想的盟友选择,然而那人的掌控欲实在太强,即使是他的盟友,也难免会被他逐步蚕食,再加上那人眼光颇为长远,总是未雨绸缪,如今他既然已是盯上了赵大人,恐怕就未必只会老老实实的等待大人的回应……” 另一边,说话之间,陈芷容则是意味深长的看了赵俊臣一眼,又笑道:“其实,赵大人您这些日子还是多多关注一下门下官员的动向,我知道赵大人一向眼光长远、志向远大,然而有时候若是看的太遥远了,就未免就会忽视了脚下的立足之处,若是一直只是盯着别人,也难免就会忘记了自身的弱点。” 本来,赵俊臣还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然而听到这里,却是下意识的双眼微眯。 陈芷容一直都帮着泾国公陈佑做事,而陈佑则是七皇子朱和坚的心腹之一,若是朱和坚暗中有了什么动作,恐怕陈芷容或多或少也必然会察觉到一些。 难道……朱和坚在向自己暗示联手之意后,见自己迟迟没有回应,竟已是开始暗中撬自己的墙角了? 因为陈芷容的这些话,陈芷容投靠自己的诚意究竟有多少,对赵俊臣而言顿时变成了次要的事情,如今的赵俊臣,只是在思考着陈芷容的这番暗示究竟是真是假! 不过,若这件事是真的,那么陈芷容的投靠之意,倒也就多了一些可信度。 想到这里,赵俊臣缓缓问道:“哦?却不知那人如今究竟在做些什么?” 陈芷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在赵大人看来,您如今立足于朝堂,倚仗是什么?而那人隐藏于幕后,优势又是什么?” 见陈芷容问的认真,赵俊臣也认真答复道:“我如今之所以在庙堂中屹立不倒,倚仗的是陛下的信任,而那人隐藏于幕后,优势应该是还没人意识到他的威胁……” 陈芷容却摇了摇头,说道:“赵大人错了,您的优势不在于陛下的信任,其实你我都心知肚明,以陛下他对帝王心术的精通,是绝不会信任任何人的,您的优势是您如今已经牢牢掌控住了户部衙门,朝廷的钱粮若是没有您的点头,别人就是想动一石米、一两银,也是难上加难,再加上赵大人的理财之处冠绝天下,所以陛下他既要您帮着他控制钱粮,也要您为他筹措钱粮满足他的诸般想法欲望,已是渐渐离不开了赵大人,也正因为如此,才一直庇护有加……” 顿了顿后,陈芷容又说道:“然而,一个人的最大优势,往往亦是一个人的弱点所在,赵大人您的弱点如今也在于户部,赵大人你可以想想,如果有一天,赵大人您再也无法控制户部,即使您的理财之术再如何有道,对陛下而言,您的用处也就不大了,到了那个时候,陛下他可还会一心庇护着你?恐怕只会弃之如敝履吧?” 赵俊臣微微一愣——他从未这般考虑过问题,但也不得不承认陈芷容说的有道理,所以不由的点了点头。 不得不说,陈芷容的心思观念虽然偏激了一些,看人看事也有些偏颇,但眼光确实很毒,她与方茹虽然都是精明干练型的女人,但两者对比之下,方茹看问题的时候,眼界却要差上不少。 陈芷容见赵俊臣在认真思考着自己的话语,不再是原先不置可否的模样,明眸中闪过了满意与欢喜之色。 她知道赵俊臣并不信任她,也知道取得赵俊臣的信任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但许多时候,信任正是一点一滴慢慢建立起来的。 如今,随着这一番话,她至少有了一个良好的开始。 暗思之间,陈芷容又评点道:“而泾国公背后那人的优势,也并非是不引人注意,而是他与太子之间的良好关系,虽然他心中一直在觊觎太子的位置,然而太子却一直懵懂不知,他们两人在外人眼中,却是兄谦弟恭、形同一体,所以那人如今所在的位置颇是讨巧,进可攻、退可守,一方面可以不引人注意的收买太子门下的官员、于不知不觉之间掏空太子的权柄,而另一方面,他的表态从某方面而言,还会被人误解为太子本人的表态……” 说到这里,陈芷容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再问道:“赵大人,你手下的那些官员,你自己也认为尽是些歪瓜裂枣,贪污受贿的事情数不胜数,对他们而言,太子朱和堉的存在,正是他们的悬颈之剑,但若是有一天,有一位太子身边极为亲近之人向他们许诺,说是将来不仅会免去他们的种种罪责,还会对他们加官进爵,那么赵大人觉得,你门下的那些官员,可还会对你忠心耿耿?” 陈芷容的暗示,如今已经很明白了。 很显然,因为七皇子朱和坚的暗中手脚,本来被赵俊臣视若禁脔的户部,如今已经出现问题了。 更可怕的是,赵俊臣手下包括同济庙、西厂在内的几大情报系统,对此竟然全不知晓! 若是陈芷容的暗示是真的,若是赵俊臣依旧是懵懂不觉,接下来究竟会发生怎样的事情,赵俊臣还真不敢想象! 然而,赵俊臣神色肃穆的沉默片刻后,突然笑了,说道:“绝对不会,别说是他们了,哪怕是我,听到这般许诺,恐怕也会动心的。” 见赵俊臣笑了,陈芷容反而一愣,问道:“赵大人好似并不担心?” 赵俊臣摇了摇头,说道:“若是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那么我竟是被人釜底抽薪都犹不自知,事态之严重,早已超乎我的想象了,又怎么会不担心?” “那么赵大人又为何发笑?”陈芷容疑惑道。 “我如今在做的许多事情,本就是逆势而为,心中也早就做好了迎接困难的准备,若是遇到些许困境就失措了,那么我也就走不到今日这般地步了。”赵俊臣悠悠道:“更何况,以陈姑娘你的心性,若是事情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怕是压根不会与我说这些事情,如今你既然说了,证明事情还不到无法收拾的地步,也如此才能展示出你这番提醒的贵重情谊,我说的可对?” 听赵俊臣这么说,陈芷容明媚的眼眸中闪过了一丝激赏,笑道:“赵大人果然是值得我倾心之人!” “那么……”赵俊臣认真的看着陈芷容,问道:“如今陈姑娘你可有办法教我?或许说……你可还知道一些更加详尽的情况?”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六十四章.再一次. …… 接下来,陈芷容又与赵俊臣交谈了一些事情,但详尽内容究竟是什么,却没人知晓。 只不过,随着这一番交谈,两人之间的关系却拉近了许多——至少在表面上看是这样的。 而谈话结束之后,赵俊臣与陈芷容相视一笑,似乎各怀鬼胎,又似乎默契十足。 对赵俊臣而言,一场静观其变、又不可尽信的约定,就这般达成了。 ………… 随着约定达成,无论赵俊臣还是陈芷容,都默契的再也不谈正事,只是谈些风花雪月,又或者身边趣事,一时间气氛愈加的融洽。 不得不说,陈芷容确实是一位妙人,不仅心思玲珑,并且言语讨巧,言笑之间,颇是怡人。若是抛开她的那些偏激心性与深沉心机,即使赵俊臣也不得不承认,与她交谈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愉快的近乎会让人沉溺其中。 很快,时间已是接近了酉时一刻,随着“约定”的时间渐近,苏秀宁终于出现了。 得到许庆彦的禀报后,赵俊臣与陈芷容自然是相伴来到雅间外迎接。 却说苏秀宁来到雅间之前,看见赵俊臣与陈芷容似乎已经等候多时,白皙秀气的面颊上,柳眉轻轻一蹙,眸子中闪过一丝疑惑与怀疑,但很快就收敛起来。 似乎,相比较前一天,苏秀宁在一夜之间竟是多了一些心机与城府,也不知昨夜苏长畛与她究竟谈了些什么。 只见苏秀宁来到赵俊臣的身前,轻轻一福,说道:“本以为我提前来了近半个时辰,已是很早了,却没想到赵大人与陈小姐竟是来的更早一些,让两位久候,实在失礼,也不知两位正在谈些什么?” 看到苏秀宁神色间的算计、再听到苏秀宁言语之间的试探,赵俊臣心中轻轻一叹——原本多么纯净柔顺的女子,如今竟也要与自己这样的龌蹉小人来勾心斗角,实在是可叹。 无奈何,在这个时代,女人们终究只是附庸,无法只为自己而活着,她们的父亲、兄长、丈夫,才是她们的全部。 从某方面而言,陈芷容如今向赵俊臣示好,甚至不惜因此会产生的种种恶果,何尝不是为了摆脱这般宿命? 心中暗暗感叹之间,赵俊臣的神色却是亲切自然,笑道:“我也是刚刚才到,不敢让三位小姐等我这般俗人,所以还刻意提前离开了户部衙门,却没想到陈小姐竟是比我还要先到,实在是惭愧……刚才我与陈小姐等待之间,顺便谈论些本朝的诗词名句,不过虽说是谈论,但我又何曾钻研过这些?不过是陈小姐在说,而我只是点头罢了。” 陈芷容笑道:“赵大人太自谦了,您毕竟是状元出身,又怎会不懂诗词格律这般小道?只不过是不愿炫耀而已,这反而说明了赵大人您的为人品行,倒是小女子,刚刚在赵大人的面前夸夸其谈,怕是关公门前耍大刀,让赵大人见笑了。” 说话之间,陈芷容似乎刻意、又似乎自然而然,与赵俊臣稍稍拉近了身体的距离,就这么并肩而站,看上去颇是关系亲密,这让苏秀宁的表情显得有些不甚自然。 昨晚,苏长畛与苏秀宁又是一夜长谈,从这些年来的养育之恩、再到苏家的门楣荣耀,从苏秀宁那几位可爱侄儿的前途、再到苏家百余人口的未来安危,分析形势之余,更是言辞恳切,近乎哀求。 眼见苏长畛如此,苏秀宁也终于下定了前所未有的决心,要在今天尽全力的讨取赵俊臣的欢心,并借助赵俊臣之力帮助苏家渡过劫难,为了达成这个目标,即使要让苏秀宁委身嫁给赵俊臣这样名声狼藉的大贪官,亦是在所不惜! 更何况,经过昨日宫宴上的相处,苏秀宁对于赵俊臣……也并不讨厌。 然而,决心终究只是决心,某些事情的成功与否,更需要天分与性情,而苏秀宁显然欠缺这些,陈芷容则又是其中的佼佼者,所以如今陈芷容不过是轻轻一个不引人注意的动作,便让苏秀宁有些进退失据了。 不过,想起父亲昨晚的反复叮嘱,苏秀宁很快便收敛的神色间的不自然,只是莲步轻移,同样来到了赵俊臣的身旁,也同样是肩并肩的距离,脸色微微羞红,秀首轻垂,道:“赵大人,陈姑娘,咱们还是入雅间内谈话吧。” 见苏秀宁虽然有些笨拙羞怯,但竟是毫不相让,与赵俊臣相处之间,虽然缺少了几分妩媚诱人,但神情羞涩之间,却又自有一些天生且独有的动人,不由眼中闪过了一丝讶色。 不过,出于对自己计划的自信,陈芷容并没有更多表示,只是含笑点头答应。 ………… 却说赵俊臣与陈芷容、苏秀宁二女进入雅间、各自落座之后,因为还要等崔倩雪的到来,所以并没有正式开宴,只是随意的谈论一些闲事。 交谈之间,苏秀宁渐渐适应了自己的使命之后,却是愈加的主动,言语之间颇多暗示,然而赵俊臣经过了之前与陈芷容的交谈,却是愈加的打定了主意,对于自己的联姻选择要冷眼旁观一段时间,所以对于苏秀宁的暗示,并没有明确回应。 只是,在三人交谈之间,不知不觉,时间已是酉时二刻,早已是超过了昨日相约的聚会时间,然而崔倩雪却依然是迟迟未到。 “奇怪。”陈芷容笑道:“在昨晚的宫宴之上,关于今日这场聚会,虽是由我提出,却要数崔妹妹最是积极响应,怎么今天她反而迟迟不见踪影?” 话是这么说,但对于其中缘故,陈芷容早已是心中有数,像是崔勉这般爱惜名声的老顽固,能答应德庆皇帝让自家孙女与赵俊臣相亲,已是最大的让步了,再让崔倩雪在今日与赵俊臣私下见面,绝对是崔勉无法接受的,所以崔倩雪如今迟迟未到,必然是被崔勉制止了。 或许,崔倩雪如今正在被崔勉禁足也说不定。 这般情况,赵俊臣自然也能想到,叹道:“崔小姐既然到了现在也依然迟迟未到,怕是今天是不会来赴宴了。” 另一边,苏秀宁亦是点头道:“是啊,听闻崔阁老一向家风森严,崔妹妹她想要赴宴,想来也并不容易。” 果然,随着三人的话声落下,雅间之外,突然传来了许庆彦的禀报:“少爷,刚刚崔阁老的府中人前来传信,称崔小姐今日临时有事,不会来游凤阁赴宴了。” 赵俊臣摇头一笑,说道:“知道了,既然如此,那咱们也就不用再等了,庆彦,去吩咐店家上酒菜吧。” 许庆彦答应并离去之后,赵俊臣与苏秀宁、陈芷容二女相视一笑,但笑容之间,含义却各有不同。 然而,游凤阁的菜肴还未上齐,在游凤阁外,却突然传来了阵阵喧哗声,细细一听,竟是有人封堵住了游凤阁的大门! 要知道,游凤阁是京城中鼎鼎有名的酒楼,时常会有高官勋贵们来此举办宴席,其背景后台,自然是不可小觑,然而此时有人前来封堵游凤阁的大门,游凤阁的上下人等竟是对此莫可奈何,显然封堵游凤阁大门的人等来历更加非比寻常。 眼见声音喧杂,颇是影响赵俊臣与陈芷容、苏秀宁二女的交谈,赵俊臣眉头轻皱,就要让许庆彦去打探究竟。 然而,还不待赵俊臣吩咐,许庆彦已是提前探明白了消息,神色怪异的推门而入,并来到赵俊臣的身旁,贴耳低语道:“少爷,前阁老崔勉府中的人刚刚封堵住了游凤阁的前后门,并对进出人等详细排查,神色颇是急切,好似是在这里寻找什么人。” 听到许庆彦的禀报,赵俊臣也是神色怪异,似笑非笑。 消息虽然不多,但足够赵俊臣推断出一些事情了。 似乎,崔倩雪再一次离家出走了! PS:祝大家新年快乐!(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六十五章.赵俊臣的后知后觉. ……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推断过程。 崔勉府中的上下人等,如今这般火急火燎的寻人,必然是府中有什么人不见了;而崔府为了寻找此人,甚至不惜得罪背景深厚的游凤阁,即说明此人在崔府的地位颇为重要;而崔府之中,会在今日与游凤阁产生交集的,也只有崔倩雪崔大小姐一人了。 再联系到崔倩雪的性情以及“前科”,事情的经过便很好判断了。 必然是崔倩雪今日想要前来游凤阁与赵俊臣相聚,却被祖父崔勉所阻止,甚至还可能因此被崔勉狠狠的训斥了几句,如此崔倩雪在赌气之下,就再一次的离家出走了。 这般推断,是如此的简单,所以不仅仅只是赵俊臣,连一向都是后知后觉的许庆彦,在得到了消息之后,也很快的便推断出了事情的大概经过。 ………… 想到如今崔府上下必然是一副鸡飞狗跳的局面,而一向爱惜羽翼的前阁老崔勉,此时也必然是急火攻心、大动雷霆,赵俊臣不由哑然失笑,暗暗想道:“这个崔倩雪,真不知该怎么说她才好,如此天真冲动、做事不计后果,也不想想这般接连的离家出走,究竟会造成怎样的影响……可惜这件事情虽然是崔倩雪的一时冲动,但崔勉必然会迁怒到我的身上,认为是我教坏了自己的这位宝贝孙女……不过崔勉毕竟只是前任阁老,我倒也不会怕他就是了。” 而就在赵俊臣摇头失笑之间,一旁的陈芷容与苏秀宁,也皆是接到了各自随从禀报的消息。 两人皆是冰雪聪明的女子,也很快便推断出了崔倩雪离家出走的事情。 不过,两人的反应,却大是不同。 苏秀宁神色怪异,并隐含担忧——对于像她这般心性柔顺的女子而言,“离家出走”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别说是做了,即使连想也不会去想的,所以对于崔倩雪的这般行为,苏秀宁实在是不知该如何评价,既是震惊、又是担忧。 另一边,陈芷容却是面色微变,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原本明亮动人的眸子中,竟是闪过了一丝阴森之色,但很快便恢复如常。 然而,赵俊臣只是在想着崔倩雪的事情,并没有发现陈芷容的神色变化,只是轻轻笑道:“原来如此,此事非同小可,如今崔府上下,必然是一片混乱了,此时封堵游凤阁的大门,倒也可以理解,原本我还想着楼下这般吵乱,是不是派人阻止一下,但如今看来,我反倒不便出面了。” 苏秀宁理解的点了点头,说道:“确实吵乱了一些,但并不碍事,赵大人不必在意就是。” 陈芷容亦是一笑,说道:“是啊,如今崔阁老府中所发生的事情,与你我三人界有些关联,咱们确实不好出面阻止,吵乱便吵乱一些便是了,只希望崔阁老能快些找到崔妹妹,否则崔妹妹这般一个人孤身在外,而京城之中又一向最是鱼龙混杂,实在令人担心。” 说到这里,陈芷容突然起身,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说道:“赵大人、苏姐姐,实在抱歉,我突然想起家中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却是不便在此多停留了,需要先行离开,失礼之处,还望两位不要怪罪才是。” 见到陈芷容的这般表态,无论赵俊臣还是苏秀宁,皆是一愣! 以陈芷容的性情,这般难得的与赵俊臣相处的机会,她是绝不会轻易放弃才对!而就这样让赵俊臣与苏秀宁单独相处,更应该是她应该极力避免的事情! 如今,她就这般突然离开,不仅放弃了与赵俊臣相处的机会,更是留给了苏秀宁与赵俊臣单独相处的时间,实在是让人奇怪。 隐约间,赵俊臣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情被自己忽略掉了。 不过,既然陈芷容要主动离开,赵俊臣总不能阻止,只好答应;另一边,苏秀宁惊喜之余,更是不会反对了。 然后,在赵俊臣与苏秀宁联袂相送之下,陈芷容很快便离开了游凤阁,形色略显匆匆,竟是连客套话都没说几句。 ………… 却说,陈芷容离开了游凤阁之后,原本在赵俊臣面前那总是明媚动人的笑容,却突然变得无比的阴沉。 陈芷容的身后一众丫鬟随从,见到陈芷容的这般神色变化,皆是心惊胆战。 她们跟在陈芷容身边久了,对陈芷容的性情总是有些了解,明白陈芷容的这般神色变化,往往意味着陈芷容某项很重要的计划突然失去了控制,并会产生一些对她十分不利的结果,而在这个时候,陈芷容总会变得十分可怕,而她们这些陈芷容的身边人,只要稍有不慎,便会迎来极为可怕的惩罚。 不过,眼见陈芷容在神色变幻之间,眼神愈加的深沉,一位与陈芷容最是亲近的丫鬟,终于还是壮着胆子,轻声问道:“小姐……今日这般大好机会,本可以与赵大人拉近些关系,怎么您竟是突然离开了?若是老爷知道了,怕是要说您……” 陈芷容冷哼一声,说道:“如今哪里还顾得了这些!更何况,今日与他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即使先行离开了,也不耽误什么……只不过,那个崔勉,实在是越老越无能!不仅连自己的孙女都管不住,办事之间更是不动脑子,今日崔倩雪离家出走,他又这般大张旗鼓的寻找,不仅会让他们崔家名声扫地,更是坏了我的大事!也不知他当初究竟是怎么攀到阁老之位的!” 说到这里,陈芷容原本就阴沉似水的神色间,竟又闪过一丝狠辣,配合上她那妖娆动人的容貌,反倒是愈加的令人心惊。 至于陈芷容的一众身边人等,见到陈芷容的这般神色,更是吓得不敢再说一句话了——更何况,陈芷容如今究竟在考虑些什么,他们也根本猜不出来! 其实,陈芷容为了能够顺利的嫁给赵俊臣,设计了一个很简单但也很实用的计划。 首先,对于崔勉与崔倩雪,她会派人四处宣扬崔勉有意把崔倩雪许配给赵俊臣的传言,让朝野之间皆是议论纷纷,如此一来,必然会在清流之中引起轩然大波,而一向爱惜名声的崔勉,面对这般形势,为了证明自己的立场,也为了保持自己的名声,必然极力反对崔家与赵俊臣的联姻之事,甚至会不惜驳了德庆皇帝的颜面,而到了那个时候,没有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崔倩雪根本不可能嫁给赵俊臣。 对于苏长畛与苏秀宁,陈芷容则是动用陈佑在朝中的势力,四处收集苏长畛这些年来贪赃枉法的证据,并大规模的进行弹劾,如此一来,苏长畛在朝中的形势岌岌可危、名声也会进一步的败坏,即便不能趁机彻底扳倒他,但赵俊臣若是再想要与苏家联姻,心中也必然会凭空多了许多顾忌与犹豫。 如此一来,赵俊臣的三位妻子候选,只剩下了陈芷容一人,而陈芷容再让赵俊臣认识到自己的利用价值之后,接下来的一切,自然是水到渠成! 可以说,对于自己嫁给赵俊臣的事情,陈芷容早已是计划详细,并信心满满! 然而,崔倩雪突然间的离家出走,以及崔勉这般大张旗鼓的寻找,却彻底打乱了陈芷容的所有布置! 设想一下,就在此时此刻,因为陈芷容的刻意推动,朝野之中已是有不少人知道了崔倩雪与赵俊臣“相亲”的事情,并为此而议论纷纷。 而就在这个时候,崔倩雪又突然间离家出走,而理由竟是为了前往游凤阁“密会”赵俊臣!并且在崔府上下大张旗鼓的寻找下,这件事很快就会人尽皆知! 如此一来,世间会产生怎样的传言,可想而知!——必然是崔倩雪如何的下贱,竟是在相亲之后,爱慕了赵俊臣这样的大贪官,并且在第二天为了与赵俊臣私会,更不惜离家出走! 如此这般,崔倩雪的名声,算是彻底的毁了,因为这样的传言,恐怕在这个世上除了赵俊臣之外,再也不会有任何人愿意娶她! 等到这般传言愈演愈烈之后,崔勉就只剩下了两种选择——或者,他更爱惜自己的名声羽翼,所以会把名声败坏的孙女崔倩雪赶出家门,从此撇清干系,为此不惜让自己的孙女从此无依无靠、流落街头!再或者,崔勉更疼爱自己的这位宝贝孙女,为了崔倩雪的名声与一生幸福考虑,会咬着牙转变态度,把崔倩雪许配给赵俊臣,为此不惜坏了自己的名声! 一切,就要看崔勉是更爱惜自己的名声,还是更爱惜崔倩雪罢了! 而根据陈芷容对崔勉的了解,相比较自己的孙女崔倩雪,崔勉恐怕还是更爱惜自己的名声一些,两种可能性,大约在七三之间。 但无论如何,崔勉与赵俊臣联姻的可能性,终究还是出现了!并且这种可能性还不算小! 而一旦崔勉转变了态度,想要主动与赵俊臣联姻,陈芷容可以想象,赵俊臣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因为赵俊臣一直都想要转变自己在朝野间的名声形象,而崔勉则是朝中的清流领袖之一!若是崔勉主动与赵俊臣联姻,并真心的帮助赵俊臣转变名声形象,对赵俊臣的帮助可以说是无以计量,赵俊臣一定经不起这样的诱惑! 这样一来,陈芷容的所有如意算盘,就都落空了! 更让陈芷容恼恨的是,如今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形势,其中也有她的一份力! 若不是她派人四处宣扬崔倩雪与赵俊臣“相亲”的事情,那么如今崔倩雪的离家出走,就不会被人与赵俊臣联系起来!所造成的影响,更不会有如今这么大! 所谓“弄巧成拙”,正是如此! 所以,陈芷容自然是心情恶劣——对于像她这种聪明且强势的女子而言,最是讨厌自己的计划因为突发意外而失去掌控! 不过,陈芷容终究不是一个寻常的深闺大小姐,她从很小的时候便知道,无论生气还是哀怨,都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想要解决问题,需要分析、推断、再得出结论……最后以雷霆之势,自根本上把造成问题的源泉解决掉! 如今,造成问题的源泉,就是崔倩雪的存在。 只要崔倩雪消失了,一切都很好说。 想到这里,陈芷容突然妩媚一笑,惊艳且又动人,神色间的阴沉也随之一扫而空! 然后,陈芷容轻声向身边人等问道:“你们说,一个双八年华的小姑娘,不经世事,又天真冲动,就这样孤身一人出门在外,会不会很危险?” 声音妖娆,仿佛挠在人的心上,然而不知为何,却又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蕴育其中。 陈芷容身边的丫鬟随从们,皆是一愣,不知陈芷容为何会突然想到这样一个问题,但还是纷纷答道:“小姐说的是。”“京城之中鱼龙混杂,小姑娘孤身一人,确实很危险。”“听闻门房赵老头的外孙女,就曾经险些被街上的痞子掳走卖到青楼”…… 陈芷容的笑容愈加的妖娆迷人,又问道:“是啊,京城之中鱼龙混杂,熙熙攘攘人口无算,这般情况下,一个离家出走的小姑娘,从此失踪再也找不到,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对不对?” 陈芷容问题,让她的身边众人再次一愣,也不知为何,皆是觉得身上一冷。 然而,她们还没来得及回答,陈芷容已是收敛了笑容,并正容吩咐道:“派人把牛夯叫来见我!记得,要快!” 牛夯,泾国公府中的护院首领之一。 传闻,此人不仅武艺高强,更是马匪出身,但不知为何被陈芷容收服,如今寄身在泾国公府中,名义上是一个护院首领,但暗中却帮着泾国公做一些“湿活”! 所谓“湿活”,就是见血的活! ~~~~~~~~~~~~~~~~~~~~~~~~~~~~~~~~~~~~~ 另一边,就在陈芷容吩咐牛夯“办事”的时候,赵俊臣依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只是在游凤阁中与苏秀宁闲谈着。 其实,说是闲谈,但也只是没话找话罢了。 苏秀宁的父亲苏长畛虽然是一个大贪官,然而苏秀宁本身却是一位才貌双全、秀外慧中的女子,四书五经,皆有涉猎,请棋书画,样样精通,若是换一位寻常的才子书生,必然会与她有着数不尽的话题,相谈之间也必然是身心愉悦。 奈何,赵俊臣如今肚子里只剩下勾心斗角的龌龊、以及敛财造假的肮脏,与苏秀宁竟是找不到多少共同语言——事实上,相比较柔顺如水、才情兼备的苏秀宁,赵俊臣反而与陈芷容这般心性偏激黑暗的女子更有话题可谈。 暗自感叹之间,赵俊臣有一搭没一搭的与苏秀宁闲谈着,努力的避免着尴尬,并小心翼翼的避开苏秀宁的各种暗示,竟是有些辛苦。 只不过,赵俊臣的这种表现,却是让苏秀宁误会了。 见赵俊臣似乎若有所思,对自己展开的话题也总只是回应寥寥几句,苏秀宁终于问道:“赵大人,您也正在为崔倩雪崔姑娘担心吗?” 赵俊臣一愣,说道:“崔倩雪?啊……确实,京城之中什么样的人都有,无赖街痞什么的自然也同样不缺,她没什么心机,又这般孤身一人在外,身边没人照应,确实令人担心,好在这里毕竟是天子脚下,只要她遇到事情后大声求助,捕快司役很快就会出现,所以寻常的街痞无赖也不敢继续纠缠,又有崔阁老的府中上下四处搜寻,所以想必也不会出事。” 听到赵俊臣的回答,苏秀宁亦是一愣,问道:“赵大人难道只想到了崔姑娘的安危,却没想到这次离家出走会对她名声造成的影响?” “名声?”赵俊臣眉头一皱。 苏秀宁点了点头,说道:“是啊,我觉得,崔阁老今日怕是气昏头了,所以办事之间也有失考量,他这般兴师动众的寻找崔姑娘,相当于把崔姑娘离家出走的事情四处宣扬,而这件事如今又与……又与赵大人你多少有些关联,一旦传言四起,崔姑娘的名声怕是就彻底毁了,如此一来,崔姑娘日后又该如何见人?” 听到苏秀宁的解释,赵俊臣沉思片刻后,突然站起身来,轻声惊呼:“不好!” 经过苏秀宁的提醒,赵俊臣总算是想到了之前陈芷容同样想到过的种种后果,并且还更进一步,猜到了陈芷容接下来可能的行动! 赵俊臣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虽然不能说是算无遗策,但与人勾心斗角、明争暗斗之间也少有吃亏,然而,这一次赵俊臣却是后知后觉了。 这是因为,在赵俊臣的心目中,没有心计、又天真浪漫的崔倩雪,一直属于“无害”的一类人,面对崔倩雪,赵俊臣的心情也总是十分轻松,没有什么防备与算计,所以对于崔倩雪的种种行为,以及这些行为所造成的种种后果,赵俊臣也总会下意识的认为是“无害”的。 比如这一次,听闻崔倩雪再一次的离家出走,赵俊臣只是下意识的觉得“有趣”罢了,竟是没有深思多想! 然而,就这么一次的疏忽,却是险些酿成了大祸! “希望还来得及,否则,以陈芷容的心性与手段来看,接下来崔倩雪她怕是危险了!” 暗思之间,赵俊臣向着雅间门外唤道:“庆彦!” “少爷,您有事吩咐?”许庆彦推门而入! “派人通知府中各方,尽全力的搜寻崔倩雪!但尽量不要引人注意!事情紧急,快去!” 对于崔倩雪,赵俊臣还是十分有好感的,却不忍心让她因为自己而受害。 听到赵俊臣的吩咐,许庆彦微微一惊,他身为赵俊臣的亲信,自然明白赵俊臣口中的“府中各方”是什么意思,那是指赵俊臣手下包括西厂与同济庙在内的所有情报力量! 似乎,赵俊臣遇到了什么十分严重且紧迫的事情。 所以,许庆彦不敢耽搁,连忙答应后便快步离去了!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六十六章.流言与危机. …… 其实,崔勉并非无谋无脑,只是这次实在被崔倩雪给气急了。 连续两次离家出走!这是何等严重的事情! 第一次离家出走,是因为不愿意与赵俊臣“相亲”,当时崔勉心中虽然同样气恼难耐,但也只是因为崔倩雪的这般行为让他不好向德庆皇帝交差,所以心中着急罢了,不过与此同时,对于崔倩雪的心情,崔勉倒是非常理解与认同,甚至觉得自家孙女继承了自己的气节与品质,心中还隐隐有些感到欣慰。 所以,待崔倩雪第一次离家出走了又被寻回之后,崔勉并没有对她斥责太多,反而多有宽慰。 然而,崔勉完全没想到的是,接下来不知为何,崔倩雪对待赵俊臣的态度竟然大变,不仅在宫宴上屡屡主动与赵俊臣亲近,更是在宫宴结束后提出了要在第二天与赵俊臣私会相聚!这种态度转变对崔勉而言,简直比之前的离家出走还要更加可怕,接下来自然是斥责、家法以及禁足不提,至于同意让崔倩雪与赵俊臣私会?那是想也不要想的事情。 然而,崔勉更加没想到的是,“仅仅”只是因为这么点事情,崔倩雪竟然再一次的离家出走了! 如此,崔勉心中的种种不满累加在一起,再加上朝野间突然流传的种种流言蜚语,他这些日子以来不断积蓄的怒火终于爆发了,气昏了头脑、丧失了冷静,竟是把府中上下人等全都派了出去,大张旗鼓的寻找崔倩雪,想到崔倩雪是为了前往游凤阁与赵俊臣私会而离家出走得,崔勉甚至派人封堵了游凤阁的大门,对进出人等严加排查! 不过,待崔勉心中的怒气稍稍消散了一些,心情也稍稍冷静了一些,他也终于发现了自己究竟做了怎样的蠢事! 这般大张旗鼓的寻找崔倩雪,等于四处宣扬崔倩雪离家出走的事情,而这件事情再与赵俊臣这样声名狼藉的大贪官联系在一起,自己孙女的清名,算是被他这个祖父亲手毁了! 可惜,崔勉悔悟的太晚了! 等到他急冲冲的改变了命令,让府中上下改为暗中搜寻崔倩雪踪迹的时候,崔倩雪为了与赵俊臣私会而离家出走的事情,已经被不少人所知晓,接下来不仅以极快的速度传播了出去,并且还越传越是夸张! …… “你听说了吗?前阁老崔勉的孙女崔倩雪,竟是看上了赵俊臣那个大贪官,而且为了与赵俊臣私下密会,她竟然离家出走了!” “哎?不是昨天才有传言,说是崔勉想要把孙女崔倩雪许配给赵俊臣吗?怎么今天又变成了崔倩雪为了与赵俊臣私会而离家出走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崔勉为了趋炎附势,竟然自毁名头,想要与赵俊臣联姻,自然是一个老不修了!而他教出来的孙女,品行又能好到哪里?自从见了赵俊臣那个大贪官之后,崔倩雪完全是一副倒贴的架势,为了迎奉赵俊臣,完全忘了羞耻,而崔勉虽然老不修,但好歹还知道矜持与脸皮,见到自家孙女这般倒贴,自然是要阻止了,没曾想那崔倩雪竟然为此而离家出走了!” …… “你听说了吗?前阁老崔勉的孙女崔倩雪,已经和那个大贪官赵俊臣私定终身,如今还没有成婚,就已经离家出走,搬到赵俊臣的府上去住了!” “竟有这种事情?没想到前阁老崔勉自甘堕落,为了攀附赵俊臣的富贵,竟是想要与赵俊臣结亲,而他的这位孙女,却更加荒唐不成体统!” “有什么样的祖父,就有怎样的孙女嘛,家教如此,莫可奈何!哎!世风日下啊!想崔勉原先也是享有清名,没想到……” …… “你听说了吗?前阁老崔勉的孙女崔倩雪,自甘下贱,明明还在闺中,就已是和大贪官赵俊臣相互勾搭上了,而且两人还偷偷有了那苟且之事!” “你的这个消息明显不全,我听到的消息是崔倩雪与那赵俊臣早已苟且了许多日子,如今更已经怀上了赵俊臣的骨肉!否则她又怎会在突然间离家出走?” ~~~~~~~~~~~~~~~~~~~~~~~~~~~~~~~~~~~ 世间的流言蜚语,总是这般,正所谓“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相比较乐善好施、修桥铺路这些善事美德,人们也总是更加津津乐道那些出轨偷情、杀人放火的负面消息,并且越是名人,传播速度越快、传播范围也就越广,传播到后面,也就越是失真! 比如这一次,不过短短半下午时间,崔倩雪为了与赵俊臣私会而离家出走的传闻,便已经传遍了朝野,在街头巷尾、茶肆酒馆之间,世人们皆是议论纷纷,并且针对“赵俊臣与崔倩雪是一对足以遗臭万年的狗男女”的事情达成共识! 对于这般情况,有人无奈、有心担心、有人焦急、更有许多人在兴高采烈的推波助澜。 但这般传闻的主角——崔倩雪,却不属于其中的任何一种。 因为,崔倩雪如今对于事情的严重性尚且懵懂不觉,在她那天真的想法里,“离家出走”这种事情虽然严重,但也只是“需要禁足”的地步而已,至于其他的后果影响,她完全没有想过。 事实上,此时的崔倩雪,不仅没有担心焦急,反而还玩的颇为开心。 经过了上一次的事情之后,崔倩雪如今再一次离家出走,也总算是多了一些经验——至少,她知道自己在离家出走的时候,应该换一身不那么显眼的衣裳,然后再带上一些银子用来花销! 本来,在离家出走之后,崔倩雪是打算直接到游凤阁寻找赵俊臣的,却没想到崔勉反应极快,赶在崔倩雪来到游凤阁之前便已经封堵了游凤阁的大门。 所以,崔倩雪来到游凤阁不远处后,看到游凤阁门外的情况,自然不会自投罗网。因为一时间无处可去,再想到自己从小到大就深居闺中,并没有怎么游览过京城风貌人文,又见天色还早,便索性在京城之中游玩了起来,至于与赵俊臣的相约,崔倩雪却是放弃了。 毕竟,崔倩雪虽然对赵俊臣略有好感,但也仅此而已,这一次的离家出走,根本原因也只是因为和祖父赌气,而不是非要见赵俊臣不可,如今看到事不可为,却也不会如何着急,反而打算趁机游玩一会——像她这样的深闺小姐,这种机会也是可遇而不可求。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阴差阳错之下,虽然赵俊臣、陈芷容、崔勉等各方势力都在竭尽全力的找她,但在这熙熙攘攘人口无算的京城之中,竟是一时之间皆无收获! 其实,又有谁能想到,离家出走的崔倩雪,在这天下午竟是穿着一身丫鬟衣裳、并且一手糖葫芦一手糖包的到处看杂耍呢? 不过,崔倩雪毕竟没什么市井的经验,又是天真浪漫的少女心性,眼看着天色渐黑,身边又没人陪伴,渐渐的还是不可避免的有些心中不安。 再想到与赵俊臣、陈芷容、苏秀宁等人相约的见面时间早已经过去了,崔倩雪略略犹豫之后,还是决定回家,准备迎接家中长辈的责骂,以及一段时间的禁足。 想到今天见识到的种种稀罕杂耍,崔倩雪觉得这一切还是值得的。 崔倩雪天真烂漫、不知世情,在她眼中,世上最可怕的事情也不外乎就是祖父的责骂罢了,所以,她也不清楚,接下来迎接她的,究竟是什么! ~~~~~~~~~~~~~~~~~~~~~~~~~~~~~~~~ 却说,在天色渐黑之际,崔倩雪终于回到了自家府邸附近。 然而,一些别有用心之人,却早已埋伏在了这里! 就在崔倩雪把手里的糖包吃完,又调整了一下情绪,换了一副乖巧的神情,向着自家方向走去之际,巷尾拐角处,几名神色冷酷阴沉的大汉,正默默的打量着她。 “就是她吗?”一名为首的汉子问道。 这人身材高大,皮肤黑黄,狼目鹰鼻,举手抬足之间,颇有一番慑人气势。 另一名汉子从怀中掏出一张画像,与崔倩雪比较一番后,眼中露出一丝阴狠之色,点头道:“就是她了,虽然换了发髻与衣装,但眉目之间的模样完全一样。” 为首的大汉冷冷一笑,下令道:“找了许久,总算是找到了!一会下手利落一些,把她打昏之后就带走,记住,不要见血,上面这次是要我们让她不引人注意的消失,却不能把她就在这里杀了!” 又有一名神色猥琐的汉子,闻言嘿嘿一笑,用贪婪的眼神打量了崔倩雪几眼后,笑着说道:“头儿你放心吧,辣手摧花这种事情,我可不会做,再说了,像这般美貌的小姑娘,又是阁老家的小姐,平时遇也遇不到,就这么杀了,岂不是浪费?” 为首的汉子眉头微皱,眼中似有厌恶之色一闪而过,但并没有反驳,只是一挥手,说道:“去吧,动手!” 随着为首汉子的话声落下,他身边几位汉子陆续转出了巷角,并向着崔倩雪走去。 这些办事的汉子,皆是经验丰富、手段熟练,并没有一开始就向着崔倩雪奔去,此时周围虽然并没有多少人,但若是引起了崔倩雪的注意,并让崔倩雪惊慌尖叫起来,就会惊动不远处的崔府中人,那么事情就麻烦了。 所以,他们神色如常,只是缓缓加快脚步,慢慢靠近着崔倩雪。 另一边,听到身后有脚步传来,崔倩雪转头一看,见是几名仆从打扮的汉子,想到周围都是达官勋贵的府邸,以为是哪家府里的仆从外出办事而已,再加上拐角不远处便是自己的家宅,所以并没有在意,只是稍稍加快了脚步,不想与这些人接触。 然而,崔倩雪刚刚回头,还没走几步,便感觉脖颈处一痛,接着便失去了意识。 在失去意识之前,崔倩雪似乎听到了远处传来了几声呼喝与叫骂。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六十七章.奖励与惩罚. …… 当崔倩雪从昏迷中清醒过来之后,先是茫然的睁开双眼,见自己正处在一个陌生的房间之中,房间看似素雅,但装潢华贵,诸般摆设与饰品也皆是价值不菲,显然这间房间的主人,出身颇是富贵。 至少,这间房间的主人身份,绝不比她的祖父崔勉差,崔勉虽然曾担任了多年的阁老,但崔府之中的装潢摆设,也远远比不上这里的奢华。 然后,崔倩雪开始回想,这里是哪里?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经过了一阵迷糊之后,崔倩雪终于慢慢的回想了起来——自己正走在回家的路上,身后出现了几名大汉,然后自己的脖颈处突然受到了重击,接着自己便昏迷了过去,临昏迷之前,自己曾勉强扭头看了一眼,映入眼中的,是几张凶神恶煞的脸。 难道,自己是被坏人绑架了?又被坏人绑架到了这里?而眼前这处陌生的房间,是坏人们的巢穴? 想到这里,崔倩雪猛的一个激灵,在惊怕之下,原本迷迷糊糊的脑袋也顿时清醒了许多。 想到被绑架的后果,崔倩雪娇小的身躯一缩一颤,,小嘴微张,本能的就想要呼喊救命。 “救……救……” 然而,崔倩雪毕竟只是一位未经世事的女孩子,此时因为过度的紧张与害怕,呼喊声不仅低微的近乎让人听不见,更是连一个完整词汇都喊不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崔倩雪的身旁,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崔姑娘,你终于醒了。身体可还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这是赵俊臣的声音! 听到赵俊臣的声音,崔倩雪不由一愣,转头一看,才发现赵俊臣竟然一直都站在床头处守护着自己。 此时,赵俊臣正注视着崔倩雪,目光之中满含关切。 见到崔倩雪神色间残留的惊慌,赵俊臣不由宽慰一笑,用手轻轻的拍了拍崔倩雪的秀首,轻声说道:“不用害怕,也不用担心,你现在已经安全了,接下来只需要安心休养就好。” 声音温柔,又满是可靠,带着某种令人平静的力量。 愣愣的看着赵俊臣,崔倩雪还搞不懂自己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不过,赵俊臣那可靠而又温柔的声音,那平静而又关切的眼神,在她最无助、最害怕的时候,就这样毫无预兆的出现,让崔倩雪心中的慌乱害怕渐渐平息的同时,却又好似拨动了她的某根心弦。 一时间,崔倩雪竟是忘记了自己刚刚被人挟持的事情,眼中只剩下了赵俊臣含笑注视自己的样子。 接着,面对赵俊臣,原本已经渐渐平复了情绪的崔倩雪,竟然再次的紧张慌乱了起来。 只不过,这一次的紧张,却与之前完全不同,心脏莫名的怦怦跳动着,是如此的清晰,某种悸动,也渐渐变得强烈。 “我……我怎么在这里?” 出于女孩子们的本能,崔倩雪扭过了头,不让赵俊臣看见自己此时不寻常的脸色,并有些磕磕绊绊的问道。 赵俊臣见到崔倩雪这般样子,微微一愣,但并没有在意,以为崔倩雪还在为自己受袭的事情而担惊受怕,所以他的语气也愈加的轻柔,向崔倩雪解释道:“说起来,也是巧合,你祖父因为你离家出走的事情,竟然封堵住了游凤阁的大门,却也让我得知了你离家出走的事情,想到京城之中鱼龙混杂,我有些担心你的安危,便四处派人去搜寻你的踪迹,却没想到我的人在发现你的时候,却看见你被一些心怀不轨的恶徒劫持了,于是他们便出手把你救了,并且把你送到了我这里休养……” 此时,赵俊臣的语气虽然很温柔,神色也很关切,但说出的话语却是不尽不实,至少,赵俊臣很清楚,派人劫持崔倩雪的一定是陈芷容,也只有陈芷容才会拥有这样的动机,但出于各种考虑,以及在之前与陈芷容达成的那些“秘密协议”,此时赵俊臣不仅没有揭发陈芷容,反而还帮着陈芷容掩盖了事实,派人把诸般线索全都消除了。 然而,赵俊臣虽然解释了许多,但崔倩雪因为心中莫名的慌乱,却并没有听进多少,只知道自己离家出走之后,赵俊臣关心她的安危,并派人去寻找她,然后又救了她。 于是,崔倩雪的心中,愈加的悸动莫名,也愈加的慌乱紧张,面对赵俊臣,一向都算是伶牙俐齿的她,竟是一时间讷讷无言,不知该如何开口。 见崔倩雪这般模样,赵俊臣以为崔倩雪还处于慌乱受怕的状态之中,想到自己与崔倩雪毕竟只有三面之缘,对于崔倩雪而言,自己尚处于“陌生男子”阶段,而崔倩雪又刚刚经历了被人挟持绑架的时候,在这个时候,自己确实不应该与崔倩雪多说些什么,反而应该让崔倩雪一个人静一静,又或者让另外一名女子陪陪她。 其实,赵俊臣原本还想劝一劝崔倩雪,向她说一下这次离家出走会产生的种种后果影响,让她今后不要再怎么天真冲动,但想到自己对崔倩雪而言终究只是一个外人,以及崔倩雪此时的精神状态不佳,所以还是放弃了,只是在心中默默祝福崔倩雪今后好运。 所以,暗思之间,赵俊臣又说道:“崔姑娘,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一下,一会再来看你,你放心吧,你祖父那边,我已经派人去通知了,想必很快就会有人来接你,你也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说着,赵俊臣又向身后的楚嘉怡吩咐道:“嘉怡,接下来由你照顾崔小姐。” 一直静静呆在赵俊臣身后默然不语的楚嘉怡,听到赵俊臣的吩咐后向前一步,垂首答应道:“是,老爷放心,我会照顾好崔小姐的。” 只是,因为赵俊臣转头说话的缘故,却没有看到崔倩雪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失落与复杂。 反倒是楚嘉怡,注意到了崔倩雪此时的不寻常之处。 ~~~~~~~~~~~~~~~~~~~~~~~~~~~~~~~~~~~~~ 却说赵俊臣离开了房间之后,原本温柔宽和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严厉阴沉。 今天的事情,确实很险! 也幸亏崔倩雪临时转变了主意,没有一心想要前往游凤阁与赵俊臣相聚,反而在市井之中随意游玩,如此一来,虽然会让各方势力在一时之间无法都寻找到她的踪迹,也虽然引起了不少慌乱,但陈芷容的先手优势,却也因此而消失了。 而赵俊臣这一次的后知后觉,也终于没有酿成什么不可挽回的悲剧。 事实上,赵俊臣如今的势力已然不可小觑,而这次尽全力的搜寻崔倩雪的踪迹,所发动的力量也自然是非同小可,其中更还包含着西厂衙门! 而西厂虽然成立的时间尚短,但毕竟是朝廷的专业情报机构,崔倩雪的踪迹正是他们最先发现的。 只不过,他们得到的命令,只是寻找并保护崔倩雪,所以在发现崔倩雪的踪迹之后,并没有表露身份与行迹,只是偷偷跟在崔倩雪的身后并暗中保护。 然而,崔倩雪被人偷袭并劫持之后,原本隐藏在暗中的西厂番子们,也不得不露面出手了。 崔倩雪昏迷之前,所听到的呼喝与叫骂声,也正是由西厂番子们所发出的。 西厂的番子,全都是赵俊臣从锦衣卫以及禁军之中精挑细选而来,实力远非寻常的匪徒可比,待他们出手之后,那些劫持崔倩雪的匪徒,除了为首之人以外,全部被擒,而崔倩雪也自然被救了下来。 至于这些企图绑架崔倩雪的匪徒们,即使不需要专门审问,赵俊臣也知道,这些人全都是出于陈芷容派出来的,所以赵俊臣并没有让西厂番子们严加逼问,只是一番酷刑拷打之后,就把他们放走了! 之所以要对这些匪徒施加酷刑,是因为赵俊臣想警告一下陈芷容,让她收敛一些,不要总是这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而再把这些匪徒放走,则是因为赵俊臣出于各种考虑,还不想让陈芷容身陷麻烦之中 不过,此时赵俊臣神色间的严厉与阴沉,却不是因为陈芷容的所作所为——对于陈芷容这么做的动机,赵俊臣心中很清楚,若是易地而处,赵俊臣说不定也同样会这么做,所以虽不赞同,但也多少有些理解——真正让赵俊臣心中不满的,反而是那些原本立下了大功的西厂番子! 无他,在救下了崔倩雪之后,他们并没有把崔倩雪送到崔勉的府中,虽然崔府就在不远处——反而因为赵俊臣与崔倩雪的种种流言,以为赵俊臣与崔倩雪之间真有些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又出于邀功的心理,竟是把崔倩雪送到了赵俊臣的府中! 关于赵俊臣与崔倩雪之间的种种流言,在此之前,其实还有一些可挽回的余地,但如今,崔倩雪离家出走之后,最终却出现在了赵俊臣的府中,这种情况意味着什么?——目前的诸般流言,在世人眼中算是彻底落实了!而倩雪的名声与人生,也算是彻底的毁了!再也没有任何可以挽回的希望! 而此时的崔倩雪,对于自己今后的处境,尚且还不知不觉! 其实,这种情况,对于赵俊臣而言也未必全是坏处,毕竟这样会加大崔勉迫于无奈之下咬着牙把崔倩雪许配给赵俊臣的可能性,但这种情况并非出于赵俊臣自己的计划,全都源自于西厂番子们的自以为是,如此一来赵俊臣自然是心中恼火! 更何况,崔倩雪虽然天真冲动,但赵俊臣对她还是颇有好感的,在事情尚有其他选择的情况下,赵俊臣也不愿意轻易的伤害崔倩雪! 所以,此时的赵俊臣,对于那些救下了崔倩雪的西厂番子们,要赏!要重赏!但对于他们这种自以为是的私自行动,也要罚!要重罚! ~~~~~~~~~~~~~~~~~~~~~~~~~~~~~~~~~~~~~~ 暗思之间,赵俊臣已是来到了府中正厅。 不过,在进入正厅的一瞬间,赵俊臣收敛了神色间的严厉与阴沉,换上了一脸温和笑容! 此时,在正厅之中,那些救下了崔倩雪的西厂番子们,也正在等待着赵俊臣的召见与奖励。 他们早就听说,这位厂督大人不仅有权有势、家财万贯,并且对于有功之人也一向慷慨至极! 所以,这些西厂番子们也皆是心中满怀期待! “见过厂督大人!” 见到赵俊臣的出现,一众西厂番子们皆是连忙行礼。 此时,赵俊臣神色亲切,并且满脸的笑意,一切正如他们的想象! 赵俊臣一边走向自己的座位,一边抬手虚扶,并笑道:“都快起来吧,今天你们立了大功,本督是来谢你们的。” “不敢不敢!”西厂番子们皆是连声答道。 赵俊臣落座之后,西厂番子们终于起身,赵俊臣向着他们打量而去,却见一个个皆是彪悍精干的模样,眼中不由露出了一些惋惜。 “都坐吧,咱们都是自己人,如今你们又立下大功,所以大可不必客气。” 见赵俊臣这么说,一众西厂番子客套之间,皆是落座,不过在赵俊臣面前,他们也不敢太过放松,虽是坐了,但也只是半边屁股稍稍挨着椅子罢了。 “说一说吧。”赵俊臣脸上笑容愈盛,问道:“你们是怎么找到崔姑娘的?” 一名为首的西厂番子起身答道:“回厂督,卑职等人接到命令之后,并不似其他组人那样盲目出击、分散力量四处寻找,而是先打听了一下这位崔姑娘的性情,得知这位崔姑娘一向天真浪漫、好动活泼,便寻思着这位崔姑娘离家出走之后,虽然无法前往游凤阁,但恐怕也不会甘心回家,反而很有可能会趁机四处游玩,所以我们就集中人手去会馆街、天井东等几处地方寻找,因为那几处一向以民间杂技最为出名,想必崔姑娘必然曾听说过,但也必然没曾去过,这次很有可能会趁机瞧瞧稀罕。没曾想真的让卑职等人真猜对了,崔姑娘她虽然换了装扮与发髻,但天生丽质,依然十分显眼,卑职等人很快就发现了她的踪迹,并且一直暗中保护她,期间颇是在暗中帮她打发走了几波地痞流氓,然后在暗中护送她回家之际,发现有匪徒想要劫持她,便又出手把她救了下来。” 赵俊臣连连点头,赞赏道:“谋定而后动,并且还摸透了崔姑娘的心理与行动规律,好心思!怪不得会是你们最先找到她。” 听到赵俊臣的赞叹,一众西厂番子们连连谦逊,但神色间却皆是愈加期待接下来的奖励了。 赵俊臣果然没让他们失望,哈哈一笑之后,宣布道:“我这人一向是赏罚分明,你们这次不仅找到了崔姑娘,更还救下了她,我必须要赏,要重赏!来人啊!”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一众仆从陆续进入正厅,各自停在一位西厂番子面前,他们手中,皆是端着一个盘子,而盘子上面,也皆是银光闪烁。 此时,每个西厂番子,面前皆是摆着足足百两白银! 显然,这些银子都是赏他们的! 如果不算暗中的各种收入,一百两银子,足足是他们四五年的俸禄了! 所以,每个西厂番子,此时皆是喜不自禁! 赵俊臣也是笑道:“这些银子,都是赏你们的,收下吧!此外,你们每人皆是升职一等,记功一次!” “多谢厂督大人!”西厂番子们连忙叩首谢赏。 赵俊臣依然满脸的笑意:“我才说过的,大家都是自己人,不必这么客气,都起来吧。” 等到众番子们陆续起身,并且收下银子后,赵俊臣却又突然的叹息了一声。 见赵俊臣这般模样,刚刚才立下大功、得到重赏、并还想要再接再厉的西厂番子们,皆是一愣,刚才答话的那位为首的西厂番子,更是连忙起身问道:“不知厂督大人有何烦恼?可需要我们为您效力?若是有用到我们的地方,厂督大人尽请吩咐,我们万死不辞!” 而随着这名西厂番子的话声落下,其他的番子们亦是齐齐起身,皆是抱拳宣誓道:“为厂督大人效力,我等万死不辞!” 赵俊臣又是一声叹息,说道:“万死不辞倒大可不必,只是这一件事,你们也确实能帮我出一些主意。” 见众番子皆是露出倾听的样子,赵俊臣慢悠悠的问道:“是这样的,我手下有一些人,在没有得到我的命令的情况下,竟然私自行事,最终给我惹来了大麻烦,你们说,我该怎么办?” 这些西厂番子们,自然不会想到,赵俊臣口中所说之人竟然是指他们自己,此时又一心想要表现自己的忠心,于是纷纷说道:“这般私自行事,不仅违背了规矩,又为大人招来了麻烦,自然应该严惩不殆!” 赵俊臣却一脸的犹豫,说道:“可他们之前曾立下过大功,对我也还算是忠心,此次私自行事,也皆是出于好意,对我更没什么坏心,所以我心中有些犹豫啊!” “大人,别的我不知道,但在我们西厂,最是讲究一个令行禁止!大人您手下这么多人,又管着这么多大事,绝不能没有规矩,否则今后怎么树立威信?不过大人您若是心中顾念着旧情,也可以罪减一等,但该罚却绝对要罚,否则不足以震慑他人,还望大人明鉴!”为首的那名西厂番子说道。 而其他的西厂番子们,也皆是纷纷应和。 “这样啊,我明白了。”赵俊臣似乎终于拿定了主意,然后话锋一转,突然问道:“说起来,我心中正有些好奇,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之前的命令说的不够清楚明白……我原本只是让你们暗中保护崔倩雪,但你们在救下她之后,崔府明明就近在眼前,却为何又舍近求远,把她送到我的府中?” 赵俊臣依然笑着,并且一脸好奇,但询问之下,却让一众西厂番子们皆是身体一颤。 事到如今,他们终于发现,赵俊臣之前口中所说的那些“私自行事的手下”,指的就是他们了。 而那名为首的番子,此时更是连肠子都悔青了!刚才正是他建议赵俊臣一定要严惩的!如今若是时光可以倒流,他一定会改变态度,建议赵俊臣“宽宏大量,看在那些手下忠心耿耿的份上,就放他们一马吧”! 可惜,后悔药是最难买到的东西。 “厂督大人恕罪!求厂督大人恕罪!” 于是,一众西厂番子皆是瞬间脸色惨白,并连忙跪下,齐声求饶,再也不见之前那兴高采烈的模样。 赵俊臣也不听他们的解释,只是摇头叹息道:“你们都是聪明人,我喜欢聪明人,但你们这次实在有些自作聪明了!让我猜猜,你们在打听崔倩雪的性子为人的时候,同样也打听到了崔倩雪与我的那些流言传闻,于是在救了崔倩雪之后,便想着借机进一步讨好我,所以才把崔倩雪送到我这里,是不是?但你们想过没有,这些传闻若是假的,你们的这种做法,岂不是会让这些传言愈演愈烈、甚至以假乱真?这样一来会带给我的各种麻烦,我又需要花费多少精力去应付?” 听到赵俊臣的这一番话,一众番子们愈加的惊慌,也不敢找理由推脱责任,只是连连叩首求饶。 赵俊臣并没有理会,只是叹息之间,继续说道:“我这个人,一向赏罚分明,之前该赏的已经赏了,接下来就该罚了!正如你们所说的那样,西厂最讲究一个令行禁止,你们这般私自行事,又为我招惹了许多麻烦,不能不罚!但姑且念在你们曾有立功表现、又尚且忠心的份上,可罪减一等……” 说到这里,赵俊臣问道:“对了,西厂的规矩我记得不全,私自行事一般都是怎样的处罚?” 听到赵俊臣询问,又见赵俊臣正目光炯炯的注视着自己,那为首的番子不敢不答,颤声说道:“回、回厂督大人,私自行事,一般是官降一等,棍仗三十,若是再因此惹出了麻烦……则、则罢职入狱。只、只是……” 赵俊臣点了点头,也不让这个西厂番子把话说完,便挥手道:“既然如此,你们便各自降职二等,棍仗二十吧,也算是以禁效尤,给西厂其他人一些警示!现在,你们便回衙门里领罚吧!” 听到赵俊臣的命令,知道赵俊臣这次已经算是宽大处理了,一众番子们不敢再求饶,只是哭丧着脸,各自拿着自己的赏银,回西厂衙门领罚了。 这一次,他们想要讨好赵俊臣,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虽然得到了一些赏银,却降了职位,挨了军棍,但这些全是因为他们的自作聪明,所以也怨不得谁! …… 看着一众西厂番子离去的背影,赵俊臣摇头一叹。 赵俊臣知道,这批西厂番子,这次虽然得了一些赏银,但在自己先萝卜后棒子的手段之下,今后恐怕是再也不会挂念自己的好处了。 只是如今的形势之下,赵俊臣却不得不这么做。 因为赵俊臣知道,西厂的权力太大了,今后随着自己在朝中势力越来越大,德清皇帝必然会把西厂从自己手中收回,从而平衡自己的势力膨胀。 对此,赵俊臣一直都在暗中准备着,命令魏槐在西厂中培养亲信力量,如此赵俊臣即使交出了西厂,也能对西厂保持一定的影响力。 但也正因为如此,赵俊臣才需要树立威信、才需要借着这次的机会杀鸡儆猴!如此恩威并施之下,才能让西厂中的某些人真正的效忠自己! 与此相比,引起一些小人物的怨恨,赵俊臣也并不在意。 而就在暗思之间,赵俊臣突然看到,许庆彦进入正厅,神色间满是怪异,并向着自己走来。 之前,赵俊臣把许庆彦派去崔勉府中,让他向崔勉通报崔倩雪的事情。 而如今,许庆彦这般神色怪异,似乎是在崔府之中遇到了什么事情。 ………… 恩,二合一大章节!(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六十八章.崔勉的无奈选择. …… 看到许庆彦神色间的怪异,赵俊臣似乎早有预料,眼中露出一丝遗憾与惋惜,轻轻的一声叹息后,还是开口问道:“我让你去向崔勉通报消息,怎么竟是去了大半个时辰?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虽然心中已是大约有了猜想,但赵俊臣还是想确认一下。 只见许庆彦皱着眉头解释道:“少爷,我按着你的吩咐去向崔勉通报消息,没曾想连崔府的大门都没进去,那个接待我的崔府管家知道了崔小姐在咱们府中后,更是脸色大变,竟然对崔小姐遇袭的事情不闻不问,只是说要去通报崔勉,然后就把我晾在崔府外面了。接着我在崔府外面等了许久,那管家才迟迟出面,说是这件事崔勉已经知道了,但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表示了。” 说到这里,许庆彦神色间满是气愤,抱怨道:“按理说,那崔勉虽然与少爷不大对付,但这一次好歹也是咱们救了他的孙女,他至少也应该说声感谢吧?他倒好,摆谱摆的比皇上还大,我这次去通报消息,竟是连崔府的大门都没让进,只是派一个管家来打发我,少爷,要我说……” 虽然许庆彦此时心中气愤难耐,但赵俊臣却不愿意再听他抱怨,插口问道:“那崔府管家只是说这件事崔勉已经知道了?并没有派人来接崔倩雪回家?” 许庆彦微微一愣,也想到了关键之处,摇头道:“没有,只是说这件事崔勉已经知道了,除此之外就再没有其他表示了。” 赵俊臣眉头轻皱,心中不由有些疑惑。 原本在赵俊臣看来,事情到了这般地步,崔勉不外乎只有两种选择,一是咬着牙转变态度把自家孙女许配给赵俊臣,以此挽救崔倩雪的名声与一生幸福;二是把崔倩雪逐出家门,断绝祖孙关系,以此来挽救崔家的名声。 但这两种选择,不管是哪一种,都应该先把崔倩雪接回崔府才是——即使要把崔倩雪逐出家门,按照规矩,也应该先带着崔倩雪到家族祠堂中告祭崔家祖先才是。 “崔勉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赵俊臣一脸的若有所思,喃喃自语道。 …… 此时,崔勉府中,祖祠之内。 一名中年男子,正跪在崔勉的面前,不断“碰”、“碰”的磕着重头,口中苦苦哀求道:“求父亲收回成命!求父亲收回成命!” 而崔勉则铁青着一张脸,冷冷的注视着眼前中年男子,却是一声不吭,任由中年男子不断的磕头叩首,以至于额头乌青一片。 这名中年男子,名叫崔俞,乃是崔勉的二儿子,也是崔倩雪的亲生父亲! 这个崔俞,在崔家之中是出了名的“不思进取”之辈,明明父亲是堂堂的前任阁老,然而他却无心钻营官场,如今只混了一个区区六品的翰林院侍讲,近六七年来迟迟不见升迁;明明发妻早丧,只为他留下一个女儿崔倩雪,但崔俞却从不打算续弦再娶,只是一心抚养宠爱着自己仅有的女儿崔倩雪! 可以说,崔勉若不是还有另一位已经升任了四品知府的大儿子崔皓比较争气,只怕已经被这个崔俞给气死了! 此时,崔俞这般向着崔勉苦苦哀求,也正是为了崔倩雪的事情! 自从发妻过世之后,崔俞就把自己所有的爱全都灌注在了崔倩雪身上,崔倩雪这般天真浪漫、不知世事的性子,可以说是崔俞一手养成的。 如今,崔倩雪连续的离家出走,不仅毁掉了自己的名声、败坏了崔家的门风,更还引来了无数的流言蜚语,事情非同小可,自然是引起了崔勉前所未有的震怒! 崔勉知道,事情到了这一步,任自己再怎么辩解,在流言累累之下,崔倩雪与赵俊臣已是撇不清关系了,而崔勉身为清流领袖之一,看重自己的名声超过一切,所以第一反应不是关心崔倩雪的安危,反而是想要把崔倩雪赶出家门! 如此一来,崔俞身为崔倩雪的父亲,自然是哀求不断,甚至磕破了头颅也毫无知觉,只希望崔勉可以改变主意! 而许庆彦这次来到崔府通报,却没得到任何消息便被打发走了,也正是因为崔俞不断纠缠哀求崔勉的缘故。 良久之后,眼见着崔俞因为不断的磕头而就要坚持不住,面无表情的崔勉终于开口了。 只见崔勉依然冷着一张脸,缓缓说道:“崔俞,你觉得事情到了这一步,求我还有用吗?!崔倩雪她任意妄为,为崔家带来了多少麻烦?若是我不把她逐出家门,那么我崔家的百年清名,岂不是要被她毁于一旦?是崔倩雪一人重要?还是我崔家的百年清名重要?你给我好好想清楚!” “可、可是,父亲,倩雪她年纪还小啊,本性并不坏,只是年幼不懂事罢了,绝非有意为之,还望父亲念在她这些年来还算是孝顺乖巧的份上,就宽恕了她吧!” 崔勉冷哼一声,说道:“我宽恕她?那这世间的流言蜚语可会宽恕我崔家?我身为一家之主,为崔家之长远计,又岂可因小失大?崔倩雪她这次若是有过不罚,我崔家今后还要如何教育后代子孙?” 眼见崔勉一副铁了心的样子,又想到自己从小到大就不被崔勉所喜,怕是自己再怎么哀求崔勉也不会改变主意,于是崔俞终于豁了出去,不仅不再哀求,反而抬起头来,向崔勉指责道:“父亲!若是说有过就罚,难道这次您没有错吗?倩雪她第一次离家出走,还不是因为您逼她与那赵俊臣见面相亲?倩雪她第二次离家出走,何曾不是因为您责骂了她?倩雪她离家出走的事情之所以人尽皆知,又何曾不是因为您大张旗鼓的四处搜寻的缘故?是的,倩雪她做事欠缺考虑,如今酿下大祸,若以长远计,理应当罚!但既然如此,父亲您是否也该受罚?若是父亲不罚自己,却把诸般责任推卸到倩雪身上,牺牲倩雪以保全自己的清名……儿、儿子不服气!” “不孝子!好一个不孝子!好啊!你竟然追究起我的责任了!”听到崔俞的这一番话,崔勉自然怒气勃发,伸出手指颤颤的指向崔俞,怒声道:“本以为你只是不思进取,没想到竟还如此的不孝!崔倩雪那一身的骄纵,全都是你惯出来的!子不教,父之过!要说这次的事情,你的责任不比崔倩雪小,我还没追究你,你反倒追究起我了?在你的眼中,可还有长幼尊卑、三纲五常?在你的心中,可还记我对你的养育之恩?!” 事到如今,崔俞已经再也没有丝毫顾忌,有什么说什么了,此时崔勉虽然怒极,说话也极重,但为了崔倩雪,崔俞却不见有丝毫的退却,只是咬着牙说道:“养育之恩、纲常之理,儿子时刻都不敢忘!但不知父亲您可还记得祖孙之情?可还记得这些年来倩雪在您膝下讨您欢心的样子?甚至可还记得公平二字?儿子没有教好倩雪,儿子愿意与倩雪同受惩罚!但父亲您若是把自己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儿子却绝不服气!若是父亲您不愿责罚自己,若是父亲您心中还顾念着亲情,若是父亲您心中还疼爱着自己的孙女,还求父亲您能饶了倩雪她这一次吧!” 听到崔俞的这一番话,在旁边伺候着的一众崔府管事们,皆是忍不住暗暗摇头叹息! 崔俞身为前任阁老的儿子,这些年来在官场之中却迟迟不见升迁,除了本身没有野心之外,最大的原因就在这里了——认死理,而且不会说话做人! 在他的这一番指责之下,若是崔勉真的宽恕了崔倩雪,岂不是承认了自己在之前处事不公、存有私心?而之所以宽恕崔倩雪,只是因为不愿意让自己也同样受到惩罚? 可以说,崔俞的这一番话,简直就是逼着崔勉严惩他与崔倩雪父女二人! 果然,随着崔俞的话声落下,崔勉气的浑身发抖,却完全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只是连声说道:“好!好!我真是养了一个好儿子!” 喘息片刻后,崔勉终于有了决定,说道:“这件事倩雪她有责任、你也有责任,我还有责任!既然如此,为公平公正计,就同样受罚!我这次思虑不周,将倩雪她离家出走的事情宣扬了出去,这是我的责任,身为家主,更要罪加一等,接下来的三年时间,我的吃穿用度全部减少七成!我的这个处置,你可还有什么话说?!” 见崔勉这么说,崔俞不由一惊,没想到崔勉竟然真的处罚了自己。 而崔勉则继续说道:“至于你与崔倩雪……子不教,父之过,刚才你也说了,这件事你愿意与崔倩雪同受惩罚,既然如此,从今往后,你和崔倩雪与我崔家再也没有任何关系,崔家族谱中也再没有你们的名字!我从此之后也不再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你回去收拾一下,就从府中搬走吧!到了明天,我就把这件事宣告世人!” 说罢,崔勉看也不看面色苍白的崔俞,冷哼一声后,就转身离去了。 ~~~~~~~~~~~~~~~~~~~~~~~~~~~~~~~~~ 且不说崔俞接下来是如何的伤心与失魂落魄,却说崔勉离开了祖祠之后,不言不语,只是黑着一张脸向着自己的书房走去。 来到书房之后,崔勉先是驱走了身边的随从管事,然后便瘫坐在座位上,紧紧闭着双眼,原本面无表情的苍老脸庞上,却不知何时,已是布满了落寞与痛楚。 这般情绪,一直都充斥在崔勉的心中,只是崔勉一直都强忍着没有表现出来。 其实,崔勉很清楚,这件事至始至终,自己都有着很大的责任! 若不是自己不敢违抗圣命硬是要崔倩雪与赵俊臣见上一面、若不是自己被气昏了头脑大张旗鼓的寻找崔倩雪……那么事情就绝不会发展到如今这一步。 正如陈芷容与赵俊臣所预料的那样,事情到了这一步,崔勉只剩下了两条路可选,一是为了保全自己与崔家的名声,把崔倩雪赶出家门,但如此一来名声虽然保住了,但自己的孙女却从此无依无靠、流落街头,受世人随意欺凌;二是咬着牙把崔倩雪许配给赵俊臣——毕竟事到如今,流言累累,崔倩雪除了赵俊臣之外,恐怕也找不到其他婆家了——但如此一来,虽然崔倩雪的一生有了保障,但崔勉与崔家的名声也就彻底毁了! 崔勉舍不得自己的名声被毁,但养育了崔倩雪这么多年,就这么把崔倩雪毁了,崔勉同样是心中不忍! 然而,陈芷容与赵俊臣终究还是小觑了崔勉,崔勉毕竟是前任阁老,并没有那般不堪,在这般情况之下,竟然硬是找出了第三条路! 那就是,以“子不教父之过”为名,把崔倩雪与他的父亲崔俞一同赶出崔家! 如此一来,崔家与崔勉的名声就可以保住,甚至世人还会赞叹崔家的家教森严。与此同时,崔倩雪即使被赶出了家门,也不会无依无靠,并且有了崔俞这位父亲做主,崔倩雪也依然可以嫁给赵俊臣! 这么做,算是面面俱到、两全其美了,唯一受委屈的,也只有崔俞一人,然而崔俞本人没什么野心,更没想过要借助崔勉这位父亲做些什么,所以也损失不大,只是死后无法葬入祖坟罢了,然而以崔俞对崔倩雪的宠爱,想来也不会在意这些。 所以,今天崔勉在崔俞面前所表现出的愤怒,其实大部分都是装的,即使没有崔俞的那些反驳与顶撞,崔勉也同样会找理由把崔俞赶出家门! “能做的、该做的,我都已经做了,俞儿、倩雪,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只希望……” 暗思之间,崔勉的神色愈加的疲惫,喃喃自语道。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六十九章.下一个目标. …… “这么说,你们不仅没能完成我交代的事情,反而被西厂的人擒住了?” 泾国公府中,一间偏厅之内,陈芷容合住了手中的《扬州游记》,随手放在一边,然后转头打量着眼前一众大汉们,眼中有嘲讽之色一闪而过,并开口问道。 陈芷容眼前的这些汉子们,原本皆是呼啸江湖、刀口上舔血的角色,但此时除了为首一人以外,却皆是鼻青脸肿、浑身的伤势与血迹,看上去狼狈不堪。 而这个唯一没有受伤的人,正是众汉子的首领牛夯。 这次牛夯带着众人去绑架崔倩雪,却没曾想被西厂给堵住了,结果除了牛夯一人凭着一身本领逃走了以外,其余汉子尽皆被西厂番子们捕了回去,然后又在一顿严刑之后,全都被放了出来。 此时,陈芷容的声音并不严厉,反而一如既往的妖娆动人,但包括牛夯在内,所有的汉子却皆是忍不住身体一颤,脸上流露出恐慌之色。 他们并不是第一次帮着陈芷容办事了,非常了解陈芷容的手段,但也正因为了解,所以才会感到害怕。 牛夯原本的威势与从容,如今更是丝毫不存,只是规规矩矩的答道:“是的,我们刚刚控制了崔倩雪,就被西厂番子给堵住了,兄弟们敌不过他们,大都被捕了,不过大家都还算硬气,并没有把小姐您给透露出来。” 陈芷容冷哼一声,说道:“没透露?我看是西厂那边压根就没逼问你们的来历吧?否则又怎会只是把你们拷打了一顿就轻易的放了出来?在西厂的严刑之下,若是诸般手段尽皆施展出来,我看你们也没谁能顶得住。” 话虽这么说,但陈芷容的脸上却不见有任何的担心后怕之色。 从一开始,陈芷容就知道,自己若是要对崔倩雪下手,赵俊臣就一定会阻止自己,但陈芷容还是毫不犹豫的做了,因为陈芷容也同样知道,因为那些“秘密协定”的存在,无论自己最终成功与否,赵俊臣都不会真正的报复自己。 事实上,赵俊臣的所作所为,也证实了陈芷容的猜想,西厂的人虽然将牛夯的一众手下捕获了,却只是拷打,并没有逼问,然后又轻易的放了出来,很显然只是为了“打狗给主人看”。 然而,被打的终究只是狗,疼不在自己身上,所以陈芷容并不害怕。 另一边,牛夯小心翼翼的抬头打量,却看不出陈芷容的喜怒,于是试探着问道:“小姐,这次并非我们无能,只是因为我们没有防备西厂的出现,但下一次的话我们绝不会……” 陈芷容轻声一笑,挥手打断道:“哦?下一次?不用了,你们这次的行动虽然失败了,但我的目的终究还是达成了,所以也就不需要下一次了……更何况,若是有西厂在一旁盯着,怕是给你们多少次机会也不顶用。” 听陈芷容这么说,牛夯不由一愣,原本以为陈芷容这次会大动雷霆,但陈芷容此时的心情,却好似还不错? ………… 事实上,陈芷容刚刚得到消息,崔勉已经把崔俞和崔倩雪父女二人赶出了家门。 在陈芷容的眼中,赵俊臣与自己是同一种人——不仅野心勃勃,蔑视世俗的规则与眼光,眼中只有利益的存在,并且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所以赵俊臣在选择妻子人选的时候,只会看重这场联姻会带给他怎样的好处,而绝不会任凭自己的喜好与偏向做主。 从某方面来讲,陈芷容对赵俊臣的看法并不算错。 如今,崔倩雪虽然因为诸般流言的关系,已经与赵俊臣摘不清关系了,恐怕是很难再找到其他婆家,但因为被逐出家门的缘故,她的身份已经从前阁老、清流领袖崔勉的孙女,变成了区区六品翰林院侍讲崔俞的女儿! 如此一来,对于赵俊臣而言,迎娶崔倩雪已经没有任何好处,所以赵俊臣即使再喜欢崔倩雪、又或者崔倩雪非赵俊臣不嫁,但因为身份的差距、利益的区别,注定了赵俊臣不会把崔倩雪当做正妻迎娶过门——最多也只不过是把崔倩雪娶为妾室罢了。 然而,赵俊臣的妾室都有谁、又总共有多少位,陈芷容并不在意,她眼中只有赵俊臣的正妻位置! 如今,陈芷容的计划虽然没能成功,但因为西厂番子们的自作主张,最终还是逼着崔勉把崔倩雪赶出家门,她的目标也终究还是实现了。 陈芷容是一个“唯结果论”的人,既然目标已经达成了,所以她心中对于牛夯等人的无能表现虽然有些不满,但此时心情还算不错。 此时,见牛夯等人敢随意接话,陈芷容眼中有不屑之色闪过——这些所谓的江湖人士,终究是不堪大用的,与朝廷力量相比,更是如此,今天的事情也验证了这一点——不过想到今后还有用得着他们的地方,所以陈芷容此时也不打算为难他们,只是挥手道:“虽然你们办砸了差事,但看在你们是栽在了西厂手上、期间又受了不少苦罪的份上,这次就不责罚你们了,接下来你们每人去账房支取三十两银子用来养伤,并休养一段时间吧……” 说着,陈芷容原本巧笑倩兮的美面却是突然一冷,又补充道:“不过,记住,若是下一次你们再办砸了差事,我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随着陈芷容的话声落下,牛夯等人胆颤心惊之余,也皆是感到庆幸,向着陈芷容行礼答谢之后,便皆是匆匆离去了。 待众汉子离去之后,陈芷容也再次拿起手边的《扬州游记》,开始认真品读起来。 德庆皇帝即将南巡,届时不仅赵俊臣伴驾,连泾国公陈佑也会带着陈芷容同行,对陈芷容而言,这次南巡是她与赵俊臣加深关系的大好机会,而山水如画的江南美景,更是可以为她与赵俊臣营造数不尽的话题。 只是,在此之前,陈芷容还需要未雨绸缪、做好准备,在脑中储存一些相关的知识与趣闻,所以她这些日子颇是读了不少关于江南各地的游记与文章。 因为扬州是赵俊臣家乡的缘故,所以陈芷容也更加重视,关于扬州的文章,她已是读了二十余篇。 不得不说,陈芷容虽然为了嫁给赵俊臣而不折手段,颇是算计了崔倩雪与苏秀宁不少次,但为了讨赵俊臣的欢心,陈芷容的用心与苦功,也远非崔倩雪与苏秀宁可比。 不过,在认真读着《扬州游记》的同时,陈芷容心中却还在想着另一件事。 “虽然期间颇多意外,但崔倩雪终究还是出局了,那么,现在也就只剩下一个苏秀宁了……” ………… 世间颇多巧合,就在陈芷容品读《扬州游记》的同时,赵俊臣也正在书房中读着同一本书。 赵俊臣与陈芷容一样,眼看南巡在即,也在临阵磨枪,储存着关于江南的诸般知识与趣闻,只不过陈芷容这么做是为了讨赵俊臣欢心,而赵俊臣这么做是为了讨德庆皇帝的欢心。 这般循环,从某方面而言带着一些讽刺意味。 而就在赵俊臣读到一半的时候,许庆彦突然进入书房,禀报道:“少爷,崔府中有人来接崔小姐了,来的是崔小姐的父亲,翰林院侍讲崔俞。” “哦?”赵俊臣抬起头来,思索片刻后,说道:“先不要让他见崔倩雪,把他带到正厅,我要先见见他。” “是。” …… PS:电脑反复死机,丢失了许多字数,暂且先传一个小章节,如果赶得上,零点前还有一个小章节。(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七十章.提点. …… “下、下官见过赵大人。” 崔俞来到赵府正厅之后,见到赵俊臣亲自接见自己,不由一愣,接着便是一脸别扭的向着赵俊臣行礼问安。 从某方面而言,崔倩雪如今落到这般境地,赵俊臣正是罪魁祸首,再加上赵俊臣本身名声不好,崔俞的心中自然有些怨怼敌视,若是还有其他选择,崔俞也实在不愿意与赵俊臣见面。 奈何,如今来赵府接女儿,赵俊臣又主动露面,崔俞却不得不见赵俊臣,并且碍于上下官位之别,更还要向着赵俊臣行礼问安。 相对于崔俞的神色纠结,赵俊臣却表现的颇是客气,快步来到崔俞身前,将崔俞扶起身来,口中笑道:“今日只是私下相见,我这里也不是办公衙门,崔侍讲大可不必行礼见外。说起来,我与令媛颇是投缘,又平辈相交,如此我应该称呼你为伯父才是。” 赵俊臣很客气,但崔俞却不领情,说道:“赵大人此话不妥,这里虽不是办公衙门,然而你我终究是朝廷官员,上下尊卑之分,下官从不敢忘,更何况你我两家并非世交,倩雪与赵大人也只是几面之缘,伯父之称,下官实不敢当。” 说实话,赵俊臣对崔俞客气,也只是看在崔倩雪的份上,但赵俊臣对于崔倩雪也只是一般的喜欢,觉得和她在一起很放松,但并不奢求她什么。 所以,如今见崔俞对自己颇为疏远,赵俊臣也不强求,只是命人上茶招待之后,便与崔俞相互落座。 然而,还不待赵俊臣开口说话,就见崔俞拱手道:“下官听闻,我女儿崔倩雪正在赵大人府中停留,特来接她,不知倩雪她如今在哪里?” 赵俊臣见崔俞一副不愿久留的样子,微微一笑,也不动怒,只是耐心解释道:“崔姑娘她今天在返回崔府的路上受了歹徒袭击,被我的人给救下了,大夫检查过之后说是没事,只是受了些惊吓,如今正在客房中休养。” 听到赵俊臣这么说,崔俞面色大变,猛的站起身来,惊问道:“赵大人你说什么?倩雪她受歹徒袭击了?” 见崔俞这般表现,赵俊臣反而奇怪,反问道:“怎么?我不久前才派人去贵府通报崔姑娘遇袭的事情,阁下竟是不知道?难不成崔前辈没有向你讲吗?” 原来,崔勉虽然收到了崔倩雪遇袭的消息,但出于各种考虑,并没有马上告知崔俞,只是把崔俞找来说要把崔倩雪逐出家门的事情。如此一来,崔俞又如何还有心询问其他?只是一心哀求着崔勉宽恕崔倩雪,至于接下来的一切,前文已是有了交代。 却说崔俞被崔勉赶出家门之后,虽然伤心失落,但想到自己的宝贝女儿还在赵俊臣这里,却也顾不得其他,便匆匆赶来接崔倩雪回去,也直到此时才通过赵俊臣知道了事情的前后究竟。 崔俞是何等的疼爱崔倩雪?听到崔倩雪受袭的消息,自然是心慌难耐,恨不得马上就见到崔倩雪,不过如今听到赵俊臣的询问,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自己与女儿被崔勉赶出崔家,这种事情难以启齿不说,崔俞更是不知应该从何处讲起,虽然崔俞觉得这件事很大程度上是赵俊臣害的,但如今赵俊臣刚刚救了崔倩雪,崔俞却也不好当面指责。 眼见崔俞沉默,神情之间满是矛盾纠结,赵俊臣也不着急,只是一边端着茶盏细细品着,一边等着崔俞的回答。 然而,赵俊臣迟迟没有等到崔俞的回答,却等到了许庆彦带来的消息。 只见许庆彦匆匆进入赵府正厅后,神情怪异的看了崔俞一眼后,便来到赵俊臣的身旁,俯身帖耳的向赵俊臣低声说道:“少爷,刚刚得到消息,因为崔姑娘离家出走的事情,崔勉在不久前把这个崔俞和崔姑娘一同赶出家门了。” 听到许庆彦带来的消息,赵俊臣不由一愣,暗思片刻后,便已经明白了崔勉的用意,也知道了崔俞为何迟迟没有回答自己的询问。 “崔勉身为前任阁老,终究不是完全的无能无谋之辈,明明只有两条路可选,他竟然硬是找到了第三条出路,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 暗思之间,赵俊臣向着崔俞看去,见崔俞的神情一如既往的纠结,不由暗暗摇头,明白崔俞压根就没能理解崔勉的用心良苦。 在与自己的利益无关的时候,赵俊臣并不介意稍稍展现一下自己的善心,所以见到崔俞的这般模样,赵俊臣略略沉吟片刻后,还是决定提点一番。 “原来崔侍讲已经离开了崔府。”赵俊臣缓缓说道。 听赵俊臣这么说,再看一眼前来通报消息的许庆彦,崔俞知道自己与崔倩雪被赶出家门的消息已经被赵俊臣知道了,所以也不再隐瞒,只是闷声说道:“家中丑事,让赵大人见笑了。” 赵俊臣却笑道:“其实,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好事?”崔俞一愣,本以为赵俊臣是在嘲讽自己,但看到赵俊臣神色间的善意,却又不像。 赵俊臣点了点头,详细的解释道:“这件事,说起来也与我有关,所以我也曾代为崔前辈考虑过,因为崔小姐的离家出走的缘故,如今你我两家之间流言蜚语无数,事情到了这一步,令尊只有两种选择,或者放弃崔家百年积蓄的清名而保下崔小姐,又或者放弃崔小姐而保住崔家的百年清名,只是无论如何选择,两者总要牺牲一个,但如今崔前辈却硬是找到了最好的解决办法,那就是把崔侍讲你和崔小姐一同逐出了崔家,这般做法看似冷酷,但不仅崔家的清名得以保全,崔小姐在离开了崔府之后,也还有崔侍讲你来照顾,不至于孤苦无依、流落街头,受世人的欺凌,这岂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意味深长的补充道:“这是崔阁老对崔小姐的爱惜,其用心良苦,令人赞叹,只是有些委屈崔侍讲了。” 听赵俊臣这么说,崔俞不由又是一愣,他从未这般考虑过。 见崔俞这般样子,赵俊臣暗暗摇头,口中则继续说道:“所以,依我看来,崔前辈并非真心想要把崔侍讲与崔小姐赶出家门,只是一时间迫于无奈罢了,若是崔侍讲有心,今后等风头过了,可以常常去拜见一下崔前辈,主动求好之下,或许还有重归宗族的可能。” 听赵俊臣的解释后,崔俞只觉得豁然开朗,整个人也不似之前那般纠结沉闷,只是起身行礼,答谢赵俊臣的提点。 原本,崔俞对赵俊臣是颇有敌意的,一来因为赵俊臣本身的声名狼藉,二来也是因为崔倩雪的事情,只是如今崔倩雪还在赵俊臣府中,崔俞有求于人,不愿表现出来罢了。 但此时,得到了赵俊臣的提点,又知道是赵俊臣救了崔倩雪,并且见赵俊臣对待自己颇为和气,不仅心中对赵俊臣的敌意消散全无,反而凭生了许多好感,觉得赵俊臣并不似传闻中那般是个坏事做尽的贪官奸臣。 不过,在崔俞的心中,终究还是自己的宝贝女儿最为重要,所以在答谢了赵俊臣之后,便提出要见崔倩雪。 对此,赵俊臣自然不会反对,并亲自带着崔俞向着崔倩雪的房间走去。 路上,崔俞突然想起了一件颇为重要的事情。 “赵大人,您说今日有歹徒意欲袭击倩雪,却不知这些歹徒究竟都是什么来历?又为何要袭击倩雪?” 崔俞面色凝重的问道。 …… PS:恩,今天第二更。(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七十一章 .暂住. …… 听到崔俞的询问,赵俊臣沉吟片刻后,却摇了摇头,说道:“那些贼人颇是机警,行事也谨慎,当我的人出现之后,他们发现事不可为,便抛下崔小姐四散逃走了,贼人众多,而我派去的人又少,还要护着崔小姐,所以也追之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贼人们逃走了,因为没能抓获贼人,所以我也并不清楚这些贼人的来历与目的究竟为何。” 为了给陈芷容遮掩,赵俊臣这次自然是说谎了,甚至连西厂出手的事情也没有透露,否则堂堂的朝廷专业情报缉捕衙门,竟然没能抓住几个毛贼,说出去恐怕难以取信于人。 崔俞又问道:“那么,小女遇袭的事情,赵大人可有告知顺天府与六扇门?” 赵俊臣点了点头,说道:“这般大事,自然不敢隐瞒,在救下崔小姐之后,我第一时间便已经通知了顺天府与六扇门,让他们帮着查探,而根据顺天府与六扇门的回报,那些贼人从一开始就目标明确,正是为了绑架崔小姐而来,并且手段专业熟练,绝非善类。只是这些贼子的来历与目的,却依然没有查探明白。” 这一次,赵俊臣并没有撒谎。 事实上,赵俊臣在救下了崔倩雪之后,虽然帮着陈芷容清扫了所有的线索与证据,但为了演戏逼真一些,还真的告知了顺天府。而顺天府与六扇门所查到的情报,也正是赵俊臣告知崔俞的这些。 另一边,听到赵俊臣的回答后,崔俞却是面色凝重。 刚才他只是一直担心着崔倩雪的安危,并未深想,但如今心绪稍稍平复之后,才突然发觉接下来的事情似乎有些难办。 ………… 在今天之前,崔俞与崔倩雪一直都住在崔勉的府中,但如今两人已经被崔勉逐出家族,再在崔府中居住似乎就不合适了。 若是寻常,这件事倒也好办,崔俞毕竟是朝廷官员,虽然因为作风清廉的缘故,身家并不宽裕,但在京城里租一间小院还是绰绰有余的,如此一来,崔俞在找到新的住所之前,尚还可以与崔倩雪凑合一段日子。 然而,如今另有一帮匪徒意欲劫持崔倩雪,而且来历与意图皆是不明,若是崔俞按照原本的计划,带着崔倩雪居住在一间随意租赁的小院当中,没有任何的防备力量,又不知道那些匪徒会不会重新出现,崔俞完全不敢保证崔倩雪的日后安全。 “又或者,我可以带着倩雪住在某位好友的府中?” 暗思片刻后,崔俞又摇了摇头,否定了这般想法。 崔俞因为性格的缘故,交友并不广泛,能与他谈得来的那些好友,大都是崔家的世交,然而因为崔俞父女被赶出崔家的缘故,如今崔倩雪的名声也被毁了,崔俞的那些所谓“好友”,也未必就肯收留崔俞与崔倩雪二人。 细细考虑之间,崔俞才发现自己的选择是如此之少,接下来别说是保护自己女儿的安全,竟是连居住的地方都不知该如何寻找,不由暗暗着急。 就在这时,在赵俊臣的带领下,崔俞来到了赵府深处,却看到有一小队西厂番子正在不远处巡逻——自从赵俊臣重建了西厂衙门之后,赵府之中就常年有西厂番子驻守着——而这一幕,却让崔俞心中突然一动。 “这个赵俊臣对待我父女二人颇是和善,若是我向他请求,想来他也不会拒绝我与倩雪在这里暂且寄住一段时日,更何况,这赵府之中上下人员甚众,又有西厂的人驻扎戒备,安全也是可以保证,若是我与倩雪暂住在这里,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过,这般念头刚刚出现在崔俞的脑中,就被崔俞下意识的摇头否决了。 如今赵俊臣与崔倩雪之间,已经有了无数的流言蜚语,若是再让崔倩雪住在赵俊臣的府中,还不知会引来多少的侧目,到那个时候,崔倩雪与赵俊臣两人就更难以摘脱关系了。 虽然因为之前的相处,崔俞对赵俊臣的印象已是大为改观,但崔俞依然不愿意让崔倩雪与赵俊臣产生什么太深的联系,毕竟赵俊臣对待自己再怎么友善,也改变不了赵俊臣是一个贪官奸臣的事实。 只不过,这般念头虽然被崔俞否决掉了,但因为没有更好选择的缘故,崔俞却总是有些迟疑不定。 ………… 另一边,见崔俞突然沉默了下来,神色间也是阴晴不定,赵俊臣以为崔俞还在为劫匪的事情而担心,所以宽慰道:“京城毕竟是天子脚下,法备森严,那些贼子如今既然被撞破了行踪,应该已经远逃外地了,依我想来,他们恐怕也没有胆量敢再次劫持崔小姐,所以崔侍讲也不必太过担心。” 赵俊臣的这些宽慰,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崔俞心中依然担忧,没有接话,只是认真考虑着接下来的处境。 不过,还不等崔俞考虑清楚,赵俊臣已是带着他来到了崔倩雪所居住的客房外,在那里,楚嘉怡正在客房门外静静守候着。 “嘉怡,我让你照顾崔姑娘,你怎么呆在屋子外面?崔姑娘她如今状况可好?”赵俊臣问道。 楚嘉怡垂首答道:“回老爷,崔小姐她今日受了一些惊吓,精神不免疲乏,我陪她说了一会儿话后,她便已经睡下了,在崔小姐睡下之前,我找府中的大夫又为崔小姐诊断了一下,大夫说崔小姐并无大碍,只是接下来要多多休养,并且不要受到太大的刺激。” 听到楚嘉怡的回答,赵俊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后,转头向崔俞建议道:“崔侍讲,目前令媛刚刚招了劫难,大夫也说她不能再受刺激,依我想来,你们父女二人被崔前辈逐出家门的事情,还是暂且不要与她说吧,否则她伤心之余,心中必然会自责不已,这对她接下来的休养有碍。” 另一边,对于赵俊臣的建议,崔俞也觉得有理,再想到若是自己把崔倩雪带到其他地方居住,崔倩雪必然会知道自己父女二人已经被崔勉赶出家门的事情,到时候也定然会受到刺激,所以崔俞咬了咬牙后,也终于下定了决心。 于是,崔俞并没有马上去探望崔倩雪,而是突然向着赵俊臣行礼请求道:“赵大人,如今我与小女被赶出家门,又有不知来历的贼人对小女虎视眈眈,下官带着小女一时间无处可去,却不知可否暂且在大人府中寄住?” 在崔俞的心中,终究还是崔倩雪的安危最为重要,所以他反复考虑了利弊之后,还是决定暂住在赵俊臣府中。 不过,崔俞不放心就这么把崔倩雪寄留在赵府之中,生怕赵俊臣会对自己女儿有什么坏心眼,所以打算厚着脸皮与崔倩雪一同住在赵府,如此他也能就近照顾崔倩雪。 至于其他,崔俞一时间却也顾不上了。 从某方面而言,赵俊臣是一个非常好说话的人,听到崔俞的请求后,赵俊臣虽然吃惊,但也明白崔俞的诸般考量,对于朝野间的流言蜚语也更不在乎,于是点头答应道:“崔侍讲与令媛想要住在敝府,我自然是欢迎,催侍讲放心吧,我这里房间足够,两位想住多长时间都可以。” ~~~~~~~~~~~~~~~~~~~~~~~~~~~~~~~~~~~~~~~ 到了第二天,崔勉向外界公布了崔俞与崔倩雪被赶出崔家的事情,自然是引起了一阵轩然大波,但无论如何,崔家与崔勉的名声,总算是保住了。 接下来,崔俞与崔倩雪居住在赵俊臣府中的消息传出,更是引来了世人的议论纷纷,其中有多少恶语相向,暂且不提。 而这一切,唯有崔倩雪被瞒在鼓中,犹自不知,只是在崔俞的照顾下休养着身心,对于自己与父亲二人为何住在赵府的事情,或是因为害怕祖父崔勉责罚的缘故,崔倩雪竟然也没有多问。 至于赵俊臣,对于朝野间的流言纷纷自然并不在意,更何况正有一件异常重要的大事马上就要开始了,相比较这件事情,赵俊臣与崔倩雪之间的那些流言蜚语,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 而这件大事,自然就是接下来的殿试了。 这次的殿试,关系到“赵党”的未来人才储备,赵俊臣又为此付出了不少心思与努力,如今终于到了收获的时刻,自然是非常的重视。 …… PS:恩,第一章,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凌晨前还有第二更。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七十二章.殿试开始. …… 在明朝,殿试是最高一级的科举考试,它虽不似前些日子的会试那般重要,只是决定着最终的名次排列,并不存在着落榜的问题,但对于天下读书人而言,却是一场极为隆重的文坛盛事,每届殿试的状元、榜眼、探花们,也都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扬名天下,受无数世人追捧。 殿试只考时务策,在太和殿内颁发策题。期间,皇帝会在殿廷上对贡士们亲自策问。 待殿试结束后,于次日读卷,皇帝及监考大臣们会根据考生的表现,划分三甲,一甲只有三人,既世人所熟知的状元、榜眼、探花,然后二甲若干人,名曰“赐进士出身”,三甲若干人,名曰“赐同进士出身”,并于第三日放榜。 接着,在放榜当日,皇帝会于太和殿举行传胪大典,宣布殿试结果,其中一甲三人于殿试后立即授职,状元授翰林院修撰,榜眼、探花则皆授翰林院编修;至于其他进士,按殿试名次分别授以翰林院庶吉士、主事、中书博士、推官、知州、知县等官职。 不过,赵俊臣对于殿试的重视,却并非是因为这是读书人的盛典,而是他在关心那些“赵党后备军”们的殿试最终名次! 虽说殿试并不存在落榜的问题,只要会试晋级之后,考子们便已经算是踏入了官场,并且在为官之后,其本人的家世背景、靠山人脉、以及为人处事的本领,才是他们为官道路上的关键所在,但殿试名次的影响也同样不可小觑。 举个最实际的例子,目前的朝中首辅周尚景,便是孝贞皇帝于四十一年前钦点的殿试状元,并且还是三元及第,文名满天下,朝中清流们虽然整天嚷嚷着周尚景是大贪官、大奸臣,但若论学问,却少有人可与之相提并论;而另一位阁老程远道,则同样是崇祯年间的殿试状元出身,剩下的两位阁老黄有容与沈常茂虽然出身稍差,但也分别是前朝的榜眼与探花出身。 再往前说,前阁老崔勉是崇祯年间的殿试状元,而前阁老温观良是德庆三年的殿试榜眼出身。 即使不谈这些阁老们,就说如今朝中这些手握大权的尚书与大学士们,也皆是在科举中表现不凡,赵俊臣本身是状元出身不说,工部尚书左兰山是德庆十二年的二甲进士第五名;吏部尚书宋启文是德庆十三年的榜眼;即将到任的新任刑部尚书张伯崇,是德庆七年的二甲第四名出身;礼部尚书林维,是德庆四年的二甲第三名出身…… 相对而言,兵部尚书王寿的功名最低,殿试成绩只是二甲第二十八名,但他同时还是勋贵出身,有世袭的爵位,其家族世代都受到明朝帝王们的信任,如今德庆皇帝更是让他掌管兵部尚书要职,却又不能与寻常人同日而语。 至于那些学问卓著的大学士们,就更不用提了。 再往下数,六部的侍郎、五寺的寺卿、都察院的都御使们,有一个算一个,除了少数勋贵出身之外,他们的科举殿试成绩,就没有一个低于二甲十五名的! 如此一看,便知道科举名次的重要性了,殿试的最终成绩直接影响着一个官员的起点、晋升速度以及官职上限! 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两名同样政绩卓著的官员,吏部在晋升他们官职的时候,若是抛开了其他的考量因素,绝对会优先晋升那位科举成绩排位靠前的官员。而一位考生若是在殿试中只取得了二甲靠后、甚至是第三甲的成绩,那么除非他拥有十分过硬的圣宠、运气与背景,否则三四品左右的官阶就是他一生极限了。 若论原因,只能说这是一个读书人掌控着话语权的时代,许多时候连皇权也不敢相争,朝中的上下官员也皆是科举出身,在这样一个大环境之下,官员们唯有在科举中取得卓越成绩,才能赢得上下同僚的尊敬,在担任要职之后,也才能让世人信服。 如此一来,对于那些投靠自己的考生们的最终殿试排名,赵俊臣自然是十分在意,这不仅密切关系着“赵党”一派的后续发展与经营,并且还是赵俊臣积蓄自己在朝中底蕴的第一步。 这一次名列杏榜的一众贡士之中,先后共有二十余人投靠了赵俊臣,赵俊臣也需要借着这次殿试的机会考察一下,看看在这里面究竟有谁值得自己重点培养,若是这些人有谁能够名列一甲,又或者二甲前列,赵俊臣接下来自然会集中资源着重栽培,至于那些二甲靠后乃至于名列三甲的贡生,赵俊臣就只能给他们一些残羹剩饭吃了。 ~~~~~~~~~~~~~~~~~~~~~~~~~~~~~~~~~~~~~~~ 赵俊臣的诸般考量,暂且不用再提,却说在崔俞搬入赵府后的第三日,殿试终于开始了。 在这一天,赵俊臣与众大臣一样,不敢迟到,早早的来到午门点卯,然后到了太和殿内,等待德庆皇帝的驾临。 当德庆皇帝驾临之后,先向众臣询问了几句,得知众贡生皆已经到齐,并且朝中暂无其他重要事情之后,便宣布殿试开始。 接着,在众大臣的注目之下,众贡生鱼贯进入太和殿内,先后历经了点名、散卷、赞拜、行礼等等礼节,再随着众贡生入座,殿试也正式开始了。 殿试的诸般礼节,其实颇为枯燥,赵俊臣并没有认真观礼,只是细细观察着眼前这一众贡生。 在这一众贡生之中,最让赵俊臣在意的,共有五人。 第一人自然是“江南才子”赵山才,前太子太师何明的关门弟子,赵俊臣深知此人的能力心智,可惜屡次试探都无法收服,他最终还是决定辅佐太子,让赵俊臣深感惋惜,这一次赵俊臣也想看看他究竟能取得怎样的成绩。 第二人,则是首辅周尚景的孙子周素文,此人早有“神童”之称,又深得周尚景的喜爱,更还是本科会试第一名,想来并非易与之辈。 第三人是四川布政使曾从荣的小公子曾炜,在投靠了赵俊臣的一众考生之中,赵俊臣最看好他,不仅学问好,而且颇有心计城府,知进退、懂辩势,再加上出身家世也不错,所以颇受赵俊臣的重视,而曾炜也没有辜负赵俊臣的厚望,本科会试考了第三名,这次殿试想来名次也不会太差。 第四人,自然是柳子岷了,赵俊臣关注他并非因为对他有多么看好,只是与他比较熟悉罢了。不过看在他这些日子以来为赵俊臣办了不少事情的份上,赵俊臣也同样希望他能取得一个好成绩。 至于第五人,便是与赵俊臣有过一面之缘的李纯臣了! ………… PS:恩,第二章!身边出了点事,耽误了许多时间,所以这一章字数不多,只是过度章节!(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七十三章.风骤起!. (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摄政大明》更多支持!)…… 对于这个名字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李纯臣,赵俊臣虽然只见过一面,但印象却颇为深刻。在这次殿试之中,赵俊臣对他也最为重视! 原本,在会试杏榜公布之前,李纯臣只是一个籍籍无名之辈,然而杏榜公布之后,此人却一鸣惊人,名列杏榜第四名,仅次于周素文、赵山才、以及曾炜三人。 若是再考虑到曾炜因为投靠了赵俊臣的缘故,在会试开始之前就已经提前得到了考题,所以准备充足;而周素文又是首辅周尚景的孙子,在审卷之时受到了颇多照顾,这个李纯臣的真实学问与才华,在本科考生之中恐怕仅次于赵山才一人而已,即使素有“神童”之称的周素文,也未必就能压得过他。 不过,赵俊臣对李纯臣印象深刻,却并非是因为他的学问才华,而是此人的野心勃勃、以及足以实现他野心的诸般优点! 那一日,杏榜才刚刚公布,这个李纯臣也不过是一位刚刚扬名不久的贡生,竟是第一时间找到了落榜的肖文轩,趁着肖文轩心情低落之际,想要把肖文轩收为幕僚!这般作为,除了表明此人眼光远大、不甘蛰伏之外,他能在当时就看出了肖文轩的能力潜质,也足以说明了此人的眼光不凡——可以说,若不是赵俊臣的及时出现,肖文轩如今怕已经被李纯臣收服为己用了——这是李纯臣的优点之一! 尔后,在李纯臣与肖文轩交谈之际,也展现了异于常人的见解与眼光,并且在赵俊臣出现之后,仅仅只是通过一些微不足道的细节,便发现了赵俊臣的真实身份,更可以证明此人的心智卓绝、以及洞察力之强——这是李纯臣的优点之二! 像这样一个人,竟是在会试之前一直都默默无名,明显是刻意的收敛锋芒,亦足以说明此人的城府与隐忍——这是李纯臣的优点之三! 以上种种,皆是不可多得的优点,而赵俊臣只是见过李纯臣一面,就在李纯臣的身上皆有发现,更足以说明李纯臣的卓越不凡。 像这样不可多得的人才,赵俊臣欣赏之余,自然也打算招揽于自己门下,可惜和赵山才一样,李纯臣对于赵俊臣的招揽却是一副敬而远之的样子,但又与赵山才不同的是,赵山才拒绝赵俊臣的招揽是因为他一心想要辅佐太子朱和堉,而李纯臣拒绝赵俊臣的招揽,却似乎是因为他不想在自己身上打上某个派系的烙印。 然而,官场之中,是非最多,身后没有某个派系作为靠山,不仅无法远离派系争斗,反而会被各大派系视为软柿子第一时间打压,像李纯臣这样的聪明人,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而他依然这么做了,只能说明他有办法在最短的时间内从朝堂各大派系之中脱颖而出! 但李纯臣的办法究竟是什么,赵俊臣心中虽有大致的猜测,但具体为何,却又不能肯定。 ~~~~~~~~~~~~~~~~~~~~~~~~~~~~~~~~~~~~ “若是所料不差,今日这场殿试,就是李纯臣在计划中展现自己锋芒的时机吧?也只有似我当初那般,在殿试中一鸣惊人,并得到德庆皇帝的欢心,从此圣眷优容,才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从朝堂各大派系中脱颖而出……”这般想着,赵俊臣若有所思的向着李纯臣看去,暗思道:“一切的答案,应该就在今日的策问之中了。” 此时,按照殿试的流程,德庆皇帝正在向众考生训话,内容不外乎就是教育众考生忠君爱国、不骄不躁之类,虽然大都是废话,但在这个时候又必须要说。 而正在跪听训示的李纯臣,原本颇是低调,但在赵俊臣的注视之下,似乎也有所察觉,于是偷偷抬头,向着赵俊臣的位置瞥了一眼——如今赵俊臣虽不算是权倾朝野,但也是朝堂中数得着的权臣之一,但李纯臣看向赵俊臣的目光之中,却不见有丝毫的敬畏,只是略略向赵俊臣点头表达善意之后,便垂头继续听训了。 见李纯臣如此,赵俊臣微微一笑,并不在意,只是转头之间,打量着其他的殿试考生。 跪在众考生最前列的,是周素文与赵山才二人。 此时,周素文的姿态摆的极低,神色间满是谦卑,一副认真听讲的模样,虽然他是首辅周尚景最疼爱的孙子,又是本科会试的第一名,但此时却不见有丝毫的骄躁之色,这般模样落入赵俊臣眼中,让赵俊臣不由得暗暗点头,只觉得周尚景后继有人。 至于周素文身旁的赵山才,则神态间满是不喜不忧的淡然,又有着恰到好处的恭敬,显然这次会试榜首被周素文夺去的事情,并没有影响他的心态。 至于跪在两人身后的曾炜,则神色间略有激动,好似因为见到德庆皇帝而振奋不已,一副忠君模样,这般模样落入德庆皇帝眼中,怕是会对他产生许多的好感,不过,赵俊臣细细观察之下,却发现曾炜此时的眼神依然镇定冷静,显然他神色间的激动只是伪装,一种赢得德庆皇帝好感的策略罢了。 如今曾炜已经投靠了赵俊臣,从此就算是赵俊臣的门人了,所以看到曾炜的表现,赵俊臣不由暗暗满意,颇感欣慰,虽然没能把赵山才与李纯臣招入门下,但在这一届的科举之中,自己也总算是找到了一位可堪重用的人才。 至于曾炜身旁的李纯臣,除了在刚才偷瞥了赵俊臣一眼之外,则是一如既往的低调收敛。 不过,除了跪在最前列的四位考生之外,其他考生的表现却大都有些不堪,包括柳子岷在内,他们或是因为初次见到德庆皇帝,又或是因为周围群臣环立,再或者是担心接下来的殿试发挥,一个个皆是战战兢兢的模样,其中有不少人已是汗浸了衣衫。 而就在赵俊臣暗思与观察之间,德庆皇帝的训示终于结束了。 接着,按照殿试的流程,太监张德扬声道:“陛下有旨,读卷大臣宣题了!” 随着张德的呼喊,首辅周尚景出列,向德庆皇帝行礼后,便站在御阶之前,面向众殿试考生,从袖中抽出了由德庆皇帝圈定的考题,扬声宣布道:“皇帝制曰:朕惟人君,奉天命以统亿兆而为之主,本欲延朝万世,再创仁宣之治、孝宗中兴,然治国不易,需先安庙堂之平稳,治官吏之廉忠,使之朕与群臣一心齐力,方可有所作为……奈何今非古时,人心思变,朕命百官之中,时有恶者败徒,不思忠君为民,朕尝思,何策可治?……今策问,当直陈尔等之所见所知,备述于篇,朕亲览焉,切勿惮隐。” 听到首辅周尚景宣布的这道策问考题,众考生跪接考题之余,赵俊臣却是不由一笑,心中暗暗叹了一句:“果然是这样。” 历朝历代,殿试之策问,总是如实的反映着历代皇帝们的治国思想、政治理念,也反映出帝王们在不同时期所关注的重大问题。 近段时间以来,朝中党争不断,又不时有出乎德庆皇帝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让德庆皇帝不免会产生朝中局势渐渐脱离自己掌控的忧虑。 如此一来,德庆皇帝自然会借着殿试出题的机会,向朝野各方表达自己的态度,敲打朝中的各派势力,并且集思广益,看看能否从考生中找到什么好主意。 德庆皇帝的这道考题,若是说根到底,抛开那些冠冕堂皇的话语,总结成一句白话,就是“目前朝廷局势有些不稳,朕有些烦心,你们这些人帮朕出出主意,该怎样让朝中官员不再有异心,乖乖成为朕的傀儡,听朕的吩咐办事?” 这道题,说难不难,只要引经据典,写一些古时的圣人治国理念,就可以糊弄过去,若是文采再好些、字迹也工整漂亮些,说不定就可以混上一个好成绩。但若想要真正的言之有物、写出一些令人茅舍顿开拍案叫绝的东西,却又难上加难,毕竟从古到今这类文章已经有数不胜数了,诸般的想法与观点也早已经被古今之人阐述了无数遍,此时再写,想要脱颖而出,却是极难。 所以,听到这道策问之后,大多数考生都是面露难色、眉头紧皱,不知该如何下笔。 然而,那些投靠了赵俊臣的一众考生们,此时却皆是露出了兴奋之色。 因为,对于这道考题,他们早有准备! 倒不是赵俊臣提前知道了考题,事实上这道考题连宣题的周尚景也是刚刚知道,只不过赵俊臣对于德庆皇帝的手段作风实在是太过了解,所以对于德庆皇帝这次的出题范围也早有一些猜测,然后又把自己的猜测告知了那些投靠自己的殿试考生,结果德庆皇帝的这次出题,也果然没有出乎赵俊臣的意料之外。 “虽然我没有告诉他们这道考题具体应该怎么答写,然而提前了好几日知晓考题,有这么多的准备时间,若是还答不好,也就只能说明自己无能,将来殿试成绩排名靠后,我没有重点栽培,也是活该,不能怪我了。” 暗思之间,赵俊臣下意识的向着李纯臣看去。 德庆皇帝的性情如何,并不是一个秘密,近些日子以来朝堂多事,也同样不是秘密,两者结合起来,猜出德庆皇帝的出题范围,其实并不困难。 而李纯臣既然想要借着这次殿试的机会一鸣惊人,想来是他同样猜出了这道考题,并且心中有了某种答案,而且这个答案可以轻易讨得德庆皇帝的欢心,并且受到德庆皇帝的重用。 “就让我看看你的答案究竟是什么吧。” 看着李纯臣不紧不慢的跪接考题,然后入座下笔,赵俊臣饶有兴趣的想道。 然而,赵俊臣虽然已经很重视这个李纯臣了,但没想到的是,李纯臣最终给出的答案,还是把赵俊臣狠狠的吓了一跳! 事实上,何止是赵俊臣?随着李纯臣这一刻的落笔作答,整个官场都震动了! ~~~~~~~~~~~~~~~~~~~~~~~~~~~~~~~~~~~~~~~~ 殿试会进行整整一天,德庆皇帝与朝中百官手中有无数大事要办,自然不可能陪考生们一整天。 事实上,在考生们开始答题之后,德庆皇帝只是待了一会儿,便已是离去了。 接着,除了诸位阅卷大臣之外,百官们也纷纷离开。 赵俊臣呆在这里没有任何益处,自然也同样离开了。 然后,赵俊臣到户部衙门处理了一些公务,又约见工部尚书左兰山谈了一些事情,眼见天色将晚,便回到了府中。 回到府中后,赵俊臣吃过了晚饭,便继续在书房中阅读那本尚未读完的《扬州游记》。 不过,赵俊臣才刚刚翻了两页,便看见许庆彦推门而入,向赵俊臣禀报道:“少爷,养心殿的太监张秀求见。” 张秀是德庆皇帝身边大太监张德的徒弟,这个时候求见赵俊臣,似乎是有什么重要事情,但赵俊臣并不意外,只是点头道:“让他进来吧。” 片刻后,张秀随着许庆彦来到书房之中,向赵俊臣谄媚笑道:“咱家见过赵大人,赵大人万安。” 赵俊臣笑道:“张秀公公,咱们都是自己人,相互间也很熟悉了,就不必客气了。” 张秀笑着点头后,便从袖中抽出一卷纸张,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数,递给一旁的许庆彦,并向赵俊臣说道:“赵大人,按照您的吩咐,关于那个名叫李纯臣的殿试答卷,咱家师傅已是想办法抄写了一份,并派咱家来送给大人。” 赵俊臣从许庆彦手中接过纸卷,一边展开细读,一边点头笑道:“有劳两位公公了。” 原来,赵俊臣对于李纯臣的这份答题,心中总有一种莫名的在意,所以便拜托大太监张德抄写一份带给自己提前过目。 而殿试之后,审卷还在第二天,在这之前,考生们的答卷会在宫中保存一晚,对张德这位大太监而言,趁机抄写一份并不是什么大事,所以也办的极为利落,如今天色刚暗,便已经派人送到了赵俊臣的手中。 不过,赵俊臣才刚刚看了手中纸卷几眼,便是脸色微微一变,似乎纸卷上的内容让他极为震惊。 接着,赵俊臣神色间很快就恢复了寻常,只是与张秀闲谈了几句后,又给了张秀一些好处,就派许庆彦把张秀送走了。 当张秀离开后,赵俊臣的神色渐渐变得肃穆,眉头紧皱。 当许庆彦送走了张秀之后,回到书房,看到赵俊臣的模样,心中不由奇怪,问道:“少爷,发生什么事了?” 赵俊臣却没有回答,事实上,以许庆彦的见识,和他也说不清楚,只是沉吟片刻后,把张秀送来的纸卷递给许庆彦,吩咐道:“你派人偷偷把这张答卷送给首辅周尚景!” 送给周尚景? 听到赵俊臣的话,许庆彦不由奇怪,赵俊臣与周尚景是朝中两大派系的首领,时有敌对,究竟是怎样一份答卷,竟然需要赵俊臣找周尚景一同商量? 好奇之间,许庆彦接过答卷之后,下意识的看了一眼。 却看到答卷上写着“……陛下欲控百官之言行、整顿吏治,唯有密折制度可行!……” 正如赵俊臣所说的那般,许庆彦看不懂这批答卷,并不知道所谓“密折制度”究竟是什么东西,更不知道它究竟意味着什么,只是答应一声后,便按着赵俊臣的吩咐办事去了。 ……… PS:恩,今天第一更!凌晨之前还有一更!(我的小说《摄政大明》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七十四章.赵俊臣的紧迫感.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摄政大明》更多支持! …… 皇帝任命百官,百官辅佐皇帝牧民。 皇帝与百官、皇权与臣权,自封建王朝出现之后,便是相辅相成、相生相克的存在,双方谁也离不开谁,却又时常对立、彼此争锋。 在赵俊臣眼中,皇权与臣权之间的争斗,从君臣两大阶层出现之后便开始了,时而皇权压过臣权,时而臣权又压过皇权,可谓是此起彼伏,互有胜负。 然而,若是遍观中华之历史,就会发现,虽然臣权一直都在抗争着皇权,但随着朝代的更迭、制度的完善,皇权越来越强,臣权越来越弱,到了清朝雍正时期,皇权更是达到了顶峰,臣权从此再也无力与皇权相抗衡,从那以后,即使是首辅宰相,在皇帝面前也只能唯唯诺诺、叩首领命,皇帝说什么就是什么,却再也不敢相争。 为何会出现这般情况? 许多史学家认为,这是清朝的雍正皇帝创建了军机处取代了内阁的缘故,但在赵俊臣看来,“密折制度”渐渐盛起后所产生的作用,丝毫不小于军机处的出现。 什么是“密折制度”? 所谓密折制度,就是允许和鼓励朝中一定品阶以上的官员,直接向皇帝递密折,或是表述政见、或是弹劾官员。 密折制度的作用有两个,一是使朝政的运行进一步黑箱化,增添皇权的神秘感、以及百官对皇帝的敬畏感。二是鼓励朝中百官之间、尤其是同僚相互告密,从而让百官彼此牵制、相互内耗,最终使皇帝坐收渔翁之利。 可以想象,若是“密折制度”真的实行,那么一定品阶的官员都可以独自上折密奏,身边的同僚全都变成“特务”,甚至下级官员还可以越级状告上级官员,谁都有打小报告的可能,那么还有谁敢背着皇帝做不臣之事?自然是防不胜防,于是只好老老实实的“忠君”了。 而且,一旦“密折制度”实行,到时候庙堂之上必然会风起云涌,每个人都会借机弹劾别人,每个人也都会被别人弹劾,到了那个时候,皇帝手中掌控着每一个官员的罪证,即使一时没有惩罚,今后想要整治,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到了那个时候,皇权自然会死死的压着臣权,而百官自然再也不敢得罪皇帝。 ………… 事实上,虽然“密折制度”创始于康熙,完全兴盛于雍正,但明朝也有着类似的制度,那就是“密疏制度”。 只不过,与“密疏制度”相比,“密折制度”所涉及的内容更加广泛、拥有密折资格的人数更多、保密措施更加完善、传递进呈的程序也更加的规范。 可以说,“密折制度”就是“密疏制度”的深入与完善,而其中最重要的改变,便是拥有密折资格的人数更多,以及传递进呈的程序改变! 在明朝,何人拥有密折资格,需要看他的职位为何,一般而言只有都察院的御史、六科的主官、钦天监官员、以及朝中三品以上的官员才可以拥有上呈密疏的资格,而一旦失去了官位,或者变换了官职,这般资格也就不复存在了。 然而在清朝的“密折制度”之下,除了密折资格的门槛降低之外,只要得到皇帝的授权,任何人都拥有上密折与密疏的资格,哪怕丢了官职也同样可以直达天听。 在明朝,臣子们给皇帝送密疏,京官一般都是送往通政司衙门转呈,而外地官员则是借由布政司通过邮驿转呈通政司,如此一来辗转多处,自然多了泄露的可能,而随着通政司衙门渐渐被朝中各大派系所渗透,所谓“密疏”更是渐渐失去了保密的功效。 至于清朝的密折制度,则是臣子由自己或者遣派亲信直接将密折送到皇帝的手中,无需转手,如此少了几道程序,保密性自然大大的增加。 如此种种,“密折制度”的效果自然远远大于“密疏制度”了。 ~~~~~~~~~~~~~~~~~~~~~~~~~~~~~~~~~~~~~~~~~~~ 赵俊臣回想着自己上一世所了解的“密折制度”,再对比李纯臣在答卷中所描述的“密折制度”,发现两者不仅名字相同,连内容也是惊人的相似。 想到清朝正是因为“密折制度”的盛行,造就了皇权的巅峰、臣权的衰弱,赵俊臣自然会慎重对待。 这绝不是一件小事! “历史总有其规律性,没曾想自己来到这个不一样的历史时空,但密折制度竟然还是出现了!…… ……原来如此,这份答卷一旦让德庆皇帝看到了,自然会看出这般政策对于加强皇权的好处,也必然会心动不已,然后也必然会一步一步的实行答卷上所建议的政策,而李纯臣提出了这般建议,也必然会受到德庆皇帝的宠信,到时候有了德庆皇帝的扶持,再崛起于庙堂之间,也不过是轻而易举…… ……怪不得李纯臣他这般自信,竟是不打算投靠朝中任何一个派系,更不想让自己身上沾有丝毫的派系烙印,恐怕他猜到了德庆皇帝在今科殿试的出题范围后,就想到了这个答案,密折制度是他想出来的,而且身上又没有任何派系的烙印,德庆皇帝在一步步的实行密折制度的同时,也必然会一步步的重用他,到了最后,说不定他就会成为负责处理与转呈密折之官员的最好人选。到了那个时候,自然是一步登天……” 暗思之间,思路虽然越来越清晰,但赵俊臣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赵俊臣如今一心想着摆脱德庆皇帝的控制,然而李纯臣所建议的“密折制度”一旦实行,怕是连首辅周尚景都会被德庆皇帝死死压制住,更别说目前的赵俊臣了!到时候赵俊臣再想要摆脱德庆皇帝的控制,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这也是赵俊臣为何会第一时间通知周尚景的原因。 至少在这件事情上,周尚景与赵俊臣有着共同的利益,而且赵俊臣也信任周尚景老辣的政治眼光与手段,所以在这般时候,赵俊臣也不介意与周尚景联手一番,一同阻止“密折制度”的出现与实行! “不过,事情到了这一步,只要德庆皇帝下定了决心,即使我与周尚景两人联手,再加上黄有容、沈长茂他们,怕也很难阻止密折制度的实行,最多只是拖延些时日罢了,所以我的诸般计划,也需要加快进度才行,否则等到德庆皇帝日后想要过河拆桥之际,我就真没有任何的反抗之力了。” 暗思之间,赵俊臣心中原先对于李纯臣的好感,顿时荡然无存。 在此之前,赵俊臣一直以为李纯臣只是一个有野心也十分聪慧的年轻人,对他颇是欣赏的——这种欣赏,也许有些类似于周尚景在看待目前的赵俊臣。 然而,在看到了这份答卷之后,赵俊臣却发现这个李纯臣虽然足够聪慧,却目光短浅!难道他不知道“密折制度”一旦实行,他自己就再也无法抵抗皇权的力量了吗?到了那个时候,官阶再高、勋位再贵,又有何用?更不要说他这么做会把朝中的几大权臣全都得罪光了。或者,他的野心仅止于“得到陛下赏识”这一步吗? ~~~~~~~~~~~~~~~~~~~~~~~~~~~~~~~~~~~~~~~~~ 而就在赵俊臣暗思之间,时光流逝极快,许庆彦终于去而复返。 只见许庆彦推门而入后,向赵俊臣禀报道:“少爷,去周尚景府中送信的人回来了,一同前来的还有周府的一位管事,名叫周全。” 赵俊臣点了点头,说道:“带他来见我。” 片刻后,许庆彦领着一名中年人进入书房。 “小人周府管事周全,见过赵大人。” 周全见到赵俊臣后,毕恭毕敬的行礼问安道。 赵俊臣点了点头,说道:“不必行礼,我送去的那份纸卷,周首辅想必已经看了,却不知他有什么看法?” 周全垂首答道:“我家首辅大人说,感谢赵大人您的提前通知,但这件事情,他一时间也没有办法可以阻止,我家首辅大人虽然是今科殿试的阅卷大臣之首,但阅卷大臣总数有十余人,其中更还有程远道等愚忠之人,更何况今科殿试的题目意味深长,陛下他恐怕还会亲自审阅,所以这份考卷陛下他无论如何都会看见的,而陛下一旦看到,也必然会按着考卷上的法子实行,到时候即使朝中各派齐心协力一同阻止,怕也只能阻挡一时而已。” 赵俊臣点了点头,这些他事先已经想到了,只是问道:“那么,首辅大人他对于这密折制度,又有何见解?” 周全微微一笑后,说道:“我家首辅大人说,自古以来,就从没有完美无缺的政策,许多政策在设想之初会让人觉得天衣无缝,看着颇是吓人,但实行日久之后,总会被人找出破绽,而一旦有了破绽,那么这个政策也就再没了效应,所以赵大人您也不必担心,只要静观其变即可。” 赵俊臣轻轻叹息一声,说道:“原来如此,首辅大人果然好城府,倒是我毛躁了,你回去转告首辅大人,就说若是他日后找到了这密折制度的破绽,还望他不吝赐教,我这人愚笨,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制度的破绽所在。” 从某方面而言,周尚景的道理并没有错,这天下确实没有完美无缺的政策,“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本就是官员们的安身立命之本,任何一项政策与制度,只要认真寻找,就一定能找到破绽之所在。 不过,在赵俊臣看来,这“密折制度”的破绽即使真的存在,这个破绽恐怕也是极少极小,即使发现了也难以利用。否则另一个历史时空中的清朝时期,为何就没有任何官员能够在“密折制度”下抵抗皇权的力量? 所以,赵俊臣觉得,周尚景这一次怕是轻视了这个“密折制度”的严重性。 事实上,明朝的“密疏制度”就已经够烦人了,更别说是加强版的“密折制度”! 不过,既然周尚景已经表明了看法,那么赵俊臣也没有直接质疑,只是借着这一句话暗中提醒。 另一边,听到赵俊臣话语中的暗示,周全微微一愣后,点头道:“小人明白了,回去后一定会转告我家首辅大人。” 赵俊臣又是一声轻叹,见周全没有别的话要说,便挥手道:“庆彦,送客吧。” ………… 当许庆彦再次回到书房之后,已经打定主意要加快自己各种计划进度的赵俊臣,向许庆彦问道:“前些日子,我曾让你在‘悦容坊’的各家分店中,挑选一些忠心且精明能干的掌柜,这件事你办的如何了?” 许庆彦微微一愣,不知道赵俊臣为何会突然转变话题,但还是答道:“回少爷,人选我都已经挑选好了,只是如今‘悦容坊’的分店已经开遍了长江以北,许多被我选中的分店掌柜还没有赶回京城,我原本打算等人到齐之后,再一起带来见你。” 赵俊臣沉吟片刻,说道:“不必了,让那些已经到了京城的掌柜们明天就来见我!我有许多事情要吩咐他们去办,如今时间紧迫,需要提前开始,至于那些没赶来的那些掌柜,就让他们后续再加入好了。” “明白了,少爷。”许庆彦很干脆的答应道,没有似往常一般提出疑问。 因为,许庆彦发现赵俊臣自从看到那份答卷之后,整个人都出现了一种紧迫感。 “另外,府中账上目前有多少银子?”赵俊臣再次问道。 赵俊臣虽然是个大贪官,但却从未关心过自己的身家,这还是他第一次询问自己手中的银子数量。 不过,对于这件事情,一向都是财迷的许庆彦倒是十分清楚,事实上,这些银子一向都是由许庆彦负责,赵俊臣平时身上甚至都不带银票与银子的。 果然,听到赵俊臣的询问后,许庆彦马上回答道:“少爷,咱们如今府中白银有三百七十一万八千余两,其中现银七十三万两,其余皆是存在银号里德银票,还有黄金二万三千三百余两,而府下诸般产业与商铺之中,也存着不少金银,但这些一向是方茹在负责,具体数目我并不清楚。此外,府中的古董、珠宝之类,还有……” 回答之间,许庆彦神色满是兴奋,这是金银数目,总是会给他带来一种特有的满足感。 “其他就不用说了。”赵俊臣挥手打断道:“你马上从这些金银之中取出一半数目来,恩,全都要银票,我明天见那些掌柜的时候要用。” “一半?”许庆彦惊叫道。 赵俊臣皱眉道:“怎么?这些钱我不能动了?” 见赵俊臣神色严肃,许庆彦不敢再质疑,连忙回答道:“我马上就去准备。” “还有,太子那边可有消息?他什么时候回京?”赵俊臣又问道。 “根据消息,若是不出意外,应该在两日之内回京。” “我派去扬州的苏西卿和肖文轩,算算时间应该已经到了扬州了,目前可有回信?” “还没消息,若是有了回信,我会第一时间通知少爷的。” …… “密折制度”的实行,必然会极大的增强皇权的力量,目前虽然还只是一点点苗头,但依然是让赵俊臣急迫性大增。 所以,赵俊臣开始加快自己各种计划的进度了。 在这个世界上,一切都是虚的,唯有实力才是正道! ………… PS:恩,第二更!今天共更新万字!(我的小说《摄政大明》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七十五章.扬州赵家. ……… 扬州,直属于南直隶,两淮盐业专卖和南北货贸易的中心之地,在这里,人口百万,经济繁华、物产丰饶、文化昌盛、风景如画!在这里,无时无刻,都有巨贾与才子们汇聚,古今中来,更有无数的名士们流连忘返。 而德庆皇帝登基之后,数次来此“巡幸”,更是让这座城市名声大噪,经济也进一步的繁荣,到了如今,已是成为了长江以南数一数二的名城。 曾有人说,只要金子还是金色的、银子还是银色的,那么扬州便永远都是扬州,其繁华昌盛将永不衰退。 才子的佳篇偶成?巨贾的一掷千金?佳人的爱情传说?名士的来来往往?这些对其他城市而言绝对会是轰动一时的重大消息,但在扬州每天都有发生,丝毫不会令扬州百姓感到新奇,或许会在茶余饭后谈论几句,但过几天也就忘了。 不过,近些日子以来,扬州又发生了一件大事,这件事情即使对于见多识广的扬州百姓们而言,也绝对是轰动的,更是影响深远的,以至于到了今日,也还有不少人在议论纷纷。 这件事情,便是扬州大族赵家突然向外界宣布,曾经的科举状元郎、当今庙堂中最炙手可热的权臣之一、德庆皇帝最为宠信的大臣、已是官拜户部尚书并还兼任着西厂厂督与内承运库总管的赵俊臣,竟然是赵家的子孙!而就在不久前,赵俊臣已经和赵家认了亲! 除此之外,赵家还放出了消息,因为赵俊臣的认祖归宗,等到不久后德庆皇帝南巡到了扬州的时候,将亲自御临赵家府中做客,并会赏赐给赵家极大的恩典,不仅从赵家年轻子弟中挑选多人进入国子监,更还要从赵家适龄女子中挑选一位接入宫中册封为贵人! 如此种种,诸般消息,对于扬州而言,不啻于一场地震! 可以说,江南数省的势力与利益分配,都因此而彻底变动了,如此一来,扬州的百姓们自然是十分关心。 事实上,赵家传出这个消息没多久,南直隶的各级官员,便无一缺席的纷纷拜访了赵家,并且在拜访期间皆是态度谦恭,丝毫不敢摆父母官的架子,这也侧面印证了赵家传出的这些消息的真实性。 赵家,原本就是扬州数得着的大家族,不仅族人众多,并且拥有良田千倾、以及几十家漆器与玉器的作坊店铺,还与历任的当地父母官交情深厚,在扬州一地,少有人敢与之相争,如今又多了赵俊臣这样的大靠山,以及德庆皇帝的诸般恩典,今后别说是扬州一地了,怕是整个江南区域,都没人敢招惹了吧? 所以,赵家的所有族人这些日子以来尽皆是一片喜气洋洋、扬眉吐气、志气高昂的模样。 然而,并没有多少人知晓,此时赵家内部的气氛,却尽是剑拔弩张的样子! …… 赵家是一个庞大家族,内部分支众多,仅是族中三十岁以下的嫡系男子,便有二十余名,而适龄未嫁的嫡系女子,也同样有十一二人,若是再把所有沾亲带故的那些适龄男女加在一起,数量怕是还要翻上一番。 然而,德庆皇帝赐给赵家的恩典,却是名额有限,国子监的名额只有六七人,入宫的名额更是只有一个,如此一来,僧多粥少之下,赵家内部自然是竞争激烈。所有的分家皆有着自己的小算盘,明争暗斗之下,原本彼此间还算亲密的关系也顿时反目成仇,相互下绊子、说坏话、甚至是直接动手揍人,如今在赵家内部竟然已是成了常事。 可以说,这些日子以来,既是赵家最威风最风光的时期,也是赵家内部最松散最内耗的时期,若不是因为任谁都知道赵家从今往后必然是前途远大、好处多多,恐怕已经有人分家自立了。 其中,最麻烦的事情,无疑就是从赵家所有的适龄未嫁女子当中,挑选一位入宫当贵人了。 入宫当贵人!伺候皇上!这是多大的荣耀?一旦自己家中的女子被选上,那么自己岂不是也成了皇亲国戚?这般恩典却要比进入国子监诱人多了。 可惜,名额只有一位!而赵家内部仅只是嫡系的适龄未嫁女子,便有十一二人!更何况赵俊臣曾有指示,为了挑选到最适合的入宫人选,所有与赵家沾亲带故的适龄未婚女子,都在挑选范围之内,如此一来,人数更是达到了三十余位! 从三十余名女子当中挑选一人,这何止是僧多粥少?简直就是千军万马抢独木桥! 然而,虽然概率极小,但诱惑实在太大,却没有谁会轻易放弃。 当消息放出去之后,不论是赵家嫡系,还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皆是把家中未嫁的适龄女子送到了赵家大院,等待着赵俊臣的挑选——其中已经有婚约的皆是忙不迭的退亲,已经有了心上人的更是被棒打了鸳鸯——为了这一步登天的机会,所有人都豁出去了。 正所谓“三个女人一台戏”,更何况是有三十多位存在着竞争关系的女人共处一地?这又何止是一台戏?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对此,赵家族长赵德清已是深有体会! 这一天,赵德清正与族中众宗老商议着国子监名额分配的事情,突然有一位赵家仆人跑来呼喊道:“老爷,不好了,西院那边又打起来了!” 按照赵俊臣的吩咐,所有与赵家沾亲带故的适龄未嫁女子,如今皆是被集中到了一处,那就是赵家大宅的西院。 只不过,这些女子聚在一处后,为了争夺那唯一的入宫名额,却是相互敌视、争风攀比,时不时就会有冲突出现。 此时,听到仆人的呼喊,赵德清露出了头疼的表情,暗暗想道:“怎么又打起来了!这是第几次了?” 暗思之间,赵德清眉头皱的更紧,并急忙起身问道:“别着急,慢慢说,究竟是怎么回事?谁和谁打起来了?她们又因为什么打起来的?” 那仆人喘息了片刻后,解释道:“是赵颖儿小姐和王飞燕小姐在打张招娣张小姐,她们两位因为走路时撞到了张招娣小姐,结果被张招娣小姐端着的茶水淋湿了衣服,如今正在扇张招娣姑娘的嘴巴子,我来的时候,张招娣姑娘的脸已经被她们两人扇肿了。” 听仆人这么说,赵德清愈加的头疼。 仆人口中的赵颖儿,是赵家的宗老赵兴祖的孙女,其相貌之美艳,在西院三十余位女子当中可排在前三位,但性子却有些泼辣,这些日子以来仗着自己祖父在赵家的影响力,颇是横行霸道,招惹了不少麻烦。 而另一位王飞燕,则是赵德清妻弟王岚的女儿,她叔父还是一位正六品通判,也是娇蛮惯了,平日里与赵颖儿并不对付,没曾想如今两人竟是联合起来欺负另一个人。 不过,仆人口中所说的张招娣,赵德清想了想,却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印象,于是问道:“那个张招娣是谁?也是我赵家的亲戚?” 仆人点了点头,解释道:“她原本是您表弟马老爷的表侄女,然而她父母早丧,也没给她留下什么家财,所以她前几年就投奔了马老爷,成为了马老爷的养女,然而马老爷虽然收留了她,但听说一直都不怎么待见她,只是这一次皇上要挑选贵人,而马老爷家中除了她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适龄未嫁女子,又不愿意错过机会,所以还是把她给送来了。” 听到仆人的解释,赵德清暗暗摇头,心想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真是连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都来了。 不过,想到这个张招娣并非是赵家嫡亲,身后也没什么过硬的靠山,所以赵德清也不愿意插手,只是挥手吩咐道:“你去告诉赵颖儿和王飞燕,让她们两个收敛一些!这般泼辣作风一旦传了出去、日后又被赵大人知道了,她们两人入宫的希望也就断绝了!还有,再与西院的所有姑娘说一声,这次究竟是谁被挑选入宫,是赵大人说了算!她们如今在这里争风攀比,压根没用!别整天明争暗斗的,都收敛一些!” 那名仆人点了点头后,便转身去了。 不过,这名仆人刚刚离开,赵德清正准备与各位族中众宗老继续商量事情,便见有另一位仆人匆匆赶来,向赵德清禀报道:“老爷,门外有两位客人求见,他们一个叫苏西卿,一个叫肖文轩,来自京城,自称是赵俊臣赵大人的府中幕僚!” “什么?!京城的人?”赵德清不由一惊,这一次却不敢怠慢,连忙向身边的一众族中宗老们说道:“都快随我去府外迎接!” …… PS:明天就是虫子的生日,但因为是清明节要回老家扫墓的缘故,所以就在今天晚上提前庆祝了,结果回家迟了,更新也就迟了,还请大家见谅! 另,明天还会有更新,只是可能会比较迟,原因如上。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七十六章.反客为主.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摄政大明》更多支持! …… “什么?!京城的人?”赵德清不由一惊,不敢怠慢,连忙向身旁的一众族中宗老们说道:“快,都随我一同去府外迎接!” 虽然,赵德清是扬州赵家的家主、是赵俊臣的家中长辈,而苏西卿与肖文轩只是赵俊臣门下的幕僚,但赵德清十分清楚,赵俊臣其实对扬州赵家并不待见,心中依然有些怨恨,如今重新认祖归宗,也只是因为德庆皇帝的那些恩典罢了。 所以,扬州赵家在赵俊臣心中的地位,未必就比自己门下幕僚来的高! 这样一来,眼见是赵俊臣门下幕僚来访,赵德清自然不敢再摆赵家家主的架子,不仅亲自出府相迎,更是把身边的一众族中宗老全都叫上了——要知道,前些日子扬州知府前来拜访,赵德清也只是说了一句“请他进来”罢了。 而赵家的一众宗老们,也全都明白其中关节,所以也没有丝毫怨言,皆是连忙起身,随着赵德清向着府外迎去。 事实上,因为这些宗老们皆有后辈子女在争夺国子监与入宫的名额,并且知道这些名额的分配,其实全都凭着赵俊臣的一言而决,此时赵俊臣派幕僚前来,说不定就是为了处理此事,所以他们此时的神色表情,还要比赵德清更加热情谦恭。 …… 却说,赵家大宅外,苏西卿与肖文轩二人正候在这里,等待着赵家上下的迎接。 此时,苏西卿神色淡然,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但肖文轩的表情却略有不安,时不时瞄一眼赵府的大门,然后再瞄一眼身旁的苏西卿,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 肖文轩虽然是举人出身,功名远非苏西卿可比,然而苏西卿是赵俊臣门下的老人,并且担任幕僚多年,其经验见识远非肖文轩可比,如今肖文轩与苏西卿一同来到扬州办事,也是以苏西卿为主,而肖文轩目前尚只是以学习为主要目的,所以他此时心中虽有不同意见,却也不好明讲。 然而,苏西卿是一个玲珑剔透之辈,担任幕僚与师爷多年,最善于察言观色,见肖文轩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自然明白肖文轩心中另有想法,于是说道:“肖公子,我看你神色间略有不安,不知为了何事?” 肖文轩犹豫了一下,终于说道:“苏前辈,这里是赵大人的宗族所在,咱们接下来要见的也都是赵大人的族中长辈,但如今咱们没有主动拜见,反而让他们出府相迎,是不是太倨傲了?若是日后传到赵大人耳中……更何况,咱们这次来扬州办事,还要依仗这扬州赵家……” 苏西卿微微一笑,解释道:“肖公子,你要记得,我们是赵大人的幕僚,而不是扬州赵家的门客,所做的一切,都应以赵大人为主,断不能乱了主次。咱们这次来扬州,是为了指导扬州赵家接下来应该怎么做事,做的就是反客为主的事情!若是想让他们服气,在这个时候就必须要倨傲一些,给他们一点下马威,让他们明白咱们身后有赵大人撑腰,否则他们身为地主,就只会觉得咱们软弱可欺,接下来自然也不会按着咱们的吩咐认真办事。” 顿了顿后,苏西卿继续说道:“还记得我当初教你的那些幕僚之道吗?幕僚办事,最先需要考虑幕主的为人心性,而以赵大人的性子,只要咱们能够办好他交代的事情,其他就都不用在意。先不说赵大人本身并不喜欢扬州赵家,如今认祖归宗也只是相互利用罢了,就算是赵大人真的看重扬州赵家,而咱们又为了给赵大人办事而得罪了扬州赵家,也同样不必担心,赵大人自然会为咱们说合。” 肖文轩本就聪慧,只是经验不足罢了,如今听苏西卿这么说,顿时恍然,说道:“原来如此,还是苏前辈考虑周全,文轩受教了。” 说完,肖文轩也同样换了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等待着赵家上下前来迎接。 肖文轩与苏西卿并没有等多久,不过片刻之后,赵家大宅的府门大开,然后赵德清领着赵家一众宗老出现,并快步来到了肖文轩与苏西卿面前。 “两位就是赵大人府中的幕僚?幸会幸会!不知该如何称呼?”赵德清满是客气,拱手说道。 苏西卿却没那么客气,只是轻轻点头,答道:“我名叫苏西卿,旁边的这位是肖文轩。” 然后,不待赵德清说话,苏西卿又从怀中掏出一封密信,递给赵德清,并说道:“这是赵大人写给你的密信,也是我等二人身份之证明,按照赵大人的意思,从今天开始,到陛下南巡为止,我们会在你们这里暂住,并帮着你们一同准备诸般事宜。” 赵德清拆开密信一看,果然是赵俊臣的来信,内容也正是苏西卿所说的那些,于是连连点头,说道:“这自然是极好,两位能在赵大人府中担任幕僚,必然是胸怀大才,我赵家有两位相助,接下来必是无忧矣。” 说着,赵德清伸手一引,说道:“两位,我们进府细谈吧。” 苏西卿依然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点了点头,也不客套,便当先向着赵家大宅中走去。 另一边,肖文轩见赵德清丝毫没有怪罪自己二人的倨傲,心中最后一丝担忧也随之消散,于是也学着苏西卿的样子,当先向着赵家大宅内走去。 ………… 却说苏西卿与肖文轩来到赵府客堂之后,态度愈加的倨傲,不待赵德清等人指引,便主动在首座上坐了下来。 眼见苏西卿与肖文轩的这般态度,赵德清等人也正如苏西卿所预料的那般,不仅没有动怒,反而愈加的客气谦顺,眼见首座被苏、肖二人占去,赵德清神色间没有任何的不满,竟是自觉的坐在了一旁。 眼见赵德清的这般表现,苏西卿却暗暗点头,心想这位赵家家主也并非是一个草包,至少还明白自己如今的真实地位,也还懂得隐忍,没有被这些日子以来的风光冲昏头脑。 但是,像这样一个人,想要让他完全听命于自己,反而更加的不容易。 所以,苏西卿也愈加的咄咄逼人,待赵德清等人落座后,他先是端起茶茗细品片刻,然后才慢条斯理的问道:“赵族长,你前些日子去京城拜见我家赵大人,而赵大人也曾在那时候交代你一些事情,如今这些事情办的如何了?” 赵德清连忙说道:“还望两位先生知道,赵大人吩咐的事情,我等一直都用心在办,如今我赵家八族之内的适龄未婚女子,皆已经聚在一处,等待赵大人的挑选;赵家的年轻子弟,近些日子以来也皆是认真苦读,争夺那国子监的名额;此外,为了迎接陛下的驾临,我赵家也是不惜金银,全力翻修赵家大宅,赵家上下人等也皆有练习礼仪,到时候绝不会给赵大人丢脸……” 赵德清把自己这些日子以来做的事情全都汇报了一遍后,苏西卿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漫不经心的说道:“赵族长做的不错,只不过,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忘记?”赵德清微微一愣。 见赵德清依然不明白自己指的究竟是什么,苏西卿顿时脸色一黑,冷声说道:“当初你来京中,赵大人曾千叮咛万嘱咐,让赵家人等接下来一定要收敛行径,绝不能再像往常一般做那些欺男霸女、横行乡里的事情,不仅不能做这些事情,反而还要修桥铺路、救济穷人,如此方能在扬州各地树立口碑……这些事情,你们可办了?” 赵德清连连点头,说道:“赵大人的吩咐,我等自然不敢怠慢,一切都按照赵大人的意思去办了……” 然而,不待赵德清说完,苏西卿却是一声冷哼,似笑非笑的看着赵德清,说道:“忘了告知赵族长,今日已是我等来扬州第三天了,之所以今天才来拜访,是因为前两日都一直在扬州左近收集消息、观察动态。” 说完,苏西卿给肖文轩打了一个眼色。 肖文轩明白苏西卿的意思,便站起身来,一条一件的罗列道:“距今一个月之前,也就是赵族长您刚刚从京城回到扬州后不久,赵族子弟赵文昌在兴化、宝应二县强行购买良田六十七亩,应付白银一百三十两左右,实付白银三十五两,这些良田原属于该地的士绅张家,可惜他们因为赵家背后有赵大人的关系,却是敢怒不敢言……” “距今二十八天之前,赵家联同扬州知府,以扩建赵府准备迎接陛下驾临为名,以市价三分之一的价格收购赵家大宅后面的民房一十七处,让六十余名百姓流离失所……” “距今一十九天之前,赵家子弟赵祁山,于闹市之中调戏良家女子,并殴打该女子的老父,引起扬州百姓议论纷纷……” “距今一十三天之前,赵家子弟赵瑄然、赵文志、赵文维三人,一同夜宿青楼不归,并在期间大肆吹嘘赵大人在京城中的威风,以及赵家今后有了赵大人会如何如何……” “距今七天之前,赵家宗老赵兴祖突然拜访了一向与赵家有嫌隙的扬州牛家,仗着赵大人的关系,当众羞辱了牛家家主牛金文,让牛金文当场气倒在床,至今不能起身,更是引起了轩然大波……” …… 随着肖文轩一条条、一件件的把赵家上下这些日子以来的所作所为全都罗列了出来,赵德清与一众赵家宗老皆是脸色发白,尤其是其中一些被点到自己或者自己后辈名字的赵家宗老,更是面现惊慌。 “赵族长,还需要我们继续说下去吗?”苏西卿冷笑道:“真没想到,扬州赵家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竟能在短短时间内做出这么多的事情!若是赵大人知道了,想必也同样会赞叹不已吧?” 听到苏西卿的话后,赵德清更是身体微微一颤。 他明白,苏西卿这是在威胁他了。 原本,苏西卿自从出现之后,便是态度倨傲无比,对他这位赵家族长没有丝毫的尊敬,赵德清虽然表面上没有显露出来,但心中也是恨极了,只是一直强自忍耐着。 然而,事到如今,把柄落入他人之手,赵德清却是不敢再有怨恨了,只是说道:“还望两位先生知道,这些所作所为,都并非我等之本意,只是赵家乃是大族,族人众多,又心思各异,我即使有心想管,却也管不过来啊。” “哦?究竟是管不过来?还是不想管?甚至是私下放纵?”苏西卿冷笑道:“若是真的想管,这些做了欺男霸女、横行乡里之事的赵家族人,怎么至今都没有得到惩罚?若是做错了事却得不到惩罚,赵族长你又如何约束族人?” 另一边,肖文轩亦是开口道:“想来赵族长在京城的时候,赵大人也曾说过,如今咱们这位天子,颇是喜欢微服私访这一套,赵家族人这般行径,若是让陛下微服私访时知道了,赵大人的脸面往哪搁?赵大人曾经对赵族长的那些吩咐,并不是无的放矢,更不是几句客套,还望赵族长不要自误!” 眼见赵德清就要说些什么,苏西卿已是挥手下令道:“接下来,我希望赵族长你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这些事情全都处理干净了!强占的田地都给人退回去,强买的民房也要补齐银子,办错事的赵家子弟也都要给了惩处!此外,马上在扬州城外开办一个粥棚,为左近穷人免费供食,还有,听说最近桃花汛要到了,但扬州左近几个县城都缺钱修堤坝,赵族长也需要为此捐献一些银子,当然,这些事情要做的人尽皆知……” 听到苏西卿的种种吩咐,赵德清犹豫了一下,知道自己如今没有反对的本钱,虽然会耗费不菲,但还是咬牙答应了。 随着赵德清开始按照苏西卿的吩咐办事,两人之间亦是主客异位,苏西卿也借机彻底的掌握了主动! …… 却说赵德清答应之后,苏西卿眼见自己的目标已经达成,自然不会得寸进尺,脸色表情也顿时宽和了许多,笑着说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若是赵族长改正了错误,那么这些事情我们二人也自然不会说于赵大人知道! 对了,刚才听赵族长说,赵家八族之内的女子如今皆已经聚集,只等着赵大人的挑选,却不知可否先让我等二人见一见?按照赵大人的吩咐,我等二人也需要先行了解一些情况,毕竟入宫之事,非同小可,至关重要,虽有男女之防,但如今却也顾不得了。” 对此,赵德清自然答应了。 只是,刚准备领着苏西卿与肖文轩前往西院,赵德清却突然想起了西院此时正有冲突出现,也不知平息了没有,若是还没有平息,让苏、肖二人看在眼中,岂不是引人耻笑? ……(小说《摄政大明》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七十七章.弱也是一种优势.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摄政大明》更多支持! …… 当赵德清带领着苏西卿与肖文轩二人来到赵宅西院的时候,西院的争执依然还没有结束。 在此之前,赵德清虽然警告了赵颖儿与王飞燕二女,但毕竟没有亲自前来,只是派了一名仆人代为传话,语气也是不轻不重的,赵颖儿与王飞燕二女自然不会有太多的顾忌,虽然没有继续动手打人,但还是拉住了张招娣不让她离开,口中羞辱之言不断。 …… “就你这没爹养没妈疼的东西,竟然也妄想要入宫!?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心太高了就不怕把自己给摔死呀!” 赵颖儿面容娇艳、身段婀娜,本是一名佳人,但此时口出恶言、面露狠色、态度又极为跋扈,却是减分不少,让人难以心生好感。 “哼,若是活不下去了、急着嫁人,大可务实一些,也不必这般好高骛远,给我家里送肉的张屠夫,今年四十有三,原配一直没有生育,正打算蓄一房小妾,我看你倒是合适,要不要我给你说合说合?” 另一边,王飞燕皮肤白皙、身材丰韵、又有一头乌黑长发,看着也颇是好看,奈何口中的话语还要更加恶毒。 当苏西卿与肖文轩随着赵德清来到西院的时候,正听到了赵颖儿与王飞燕的口中恶言。 不理会一旁赵德清的尴尬神色,苏西卿与肖文轩对视一眼后,皆是暗暗摇头,心中皆是觉得这扬州赵家在家教方面实在是大有问题,族中的后代子女竟然全都是嚣张跋扈、仗势欺人的性子。 不过,当苏西卿与肖文轩二人转头之间,看到正被赵颖儿与王飞燕二人不断羞辱的张招娣之时,却皆是眼前一亮。 眼前的张招娣,眉目清秀、五官精致、皮肤白皙、身材小巧,虽然不会给人惊艳的美感,但十分顺眼耐看,而且气质之间,还给人一种柔弱中又蕴含着坚强的味道,更会让人心中不由自主的产生一种保护欲望。 事实上,也正因为张招娣有着这般的美貌与气质,所以一向不合的赵颖儿与王飞燕二人,才皆会把她视为大敌,并联合在一起羞辱并折磨张招娣,想要让张招娣知难而退。 此时,面对赵颖儿与王飞燕的羞辱,张招娣垂着秀首,娇躯微微缩着,好似一幅逆来横受的模样,但不言不语之间,却又给人一种倔强与不屑的感觉。 另一边,眼见自己等人出现,但赵颖儿与王飞燕二人却依旧没有发觉,只是不断的口出恶言、一幅泼妇模样,赵德清在一旁看着也觉得有些丢人,不由面现怒色,就要打算出言阻止。 然而,赵德清还没有发话,就被一旁的苏西卿伸手阻止,并轻声问道:“那个被辱骂的姑娘,是什么来历?” 赵德清微微一愣,发现苏西卿与肖文轩竟是有些在意张招娣,想到赵家这些日子以来对张招娣的态度,心中微微有些慌乱,但在苏西卿与肖文轩的注视之下,却也不敢隐瞒,于是一五一十的把张招娣的身份来历向苏、肖二人详细介绍了一番。 还好赵德清在之前刚刚听了仆人的介绍,否则对于张招娣这种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亲戚,他还真不了解。 而听到赵德清的介绍后,苏西卿与肖文轩再次相互对视一眼。 “相貌与气质都符合赵大人的要求,就是与赵大人的关系远了一些,恐怕将来不好控制……”苏西卿轻声说道。 肖文轩也说道:“还有,名字也不好听,最好能换一个。” 听到苏西卿与肖文轩的轻声交谈,赵德清顿时大喜。 从各方面来讲,赵德清都不希望赵俊臣把张招娣送入宫中,一来张招娣与赵家的关系实在远了一些,即使能进入宫中,赵家也不能成为名正言顺的皇亲国戚,实在得不到多少好处;二来,赵家这些日子以来对待张招娣并不友好,若是让张招娣日后入宫,赵德清也害怕赵家会遭到报复。 所以,赵德清连忙插话道:“是啊,两位先生,我赵家的好女子非常多,比她好的也大有人在,两位先生大可不必在意这个张招娣。” 苏西卿先是打量了赵德清一眼,然后意味深长的一笑,点了点头,说道:“赵族长说的有道理,陛下的意思是招一位赵家女子入宫,而这位张招娣姑娘却是姓张,自然不大合适。” 肖文轩也在一旁点头道:“正是此理!” 听到苏西卿与肖文轩的回答,赵德清自然放下心来,但赵德清在欢喜之余,却没发现苏西卿与肖文轩神色之间的意味深长。 实际上,赵俊臣打算借着这次机会送入宫中的女子,并不是一人,而是二人! 明面上的,自然是一位赵家女子。 但在暗中,赵俊臣还要为这位赵家女子搭配一位美貌丫鬟,而这位美貌丫鬟,才是赵俊臣这次的挑选重点。 毕竟,赵俊臣十分明白,德庆皇帝这次招选赵家女子入宫,只是一种对赵俊臣的笼络,但赵家女子入宫之后,德庆皇帝也必然会心生防范,所以这位赵家女子是绝对无法怀上龙种的! 不过,若是赵家女子身边的陪同丫鬟,德庆皇帝就未必会这般严加防范了…… 而一旦这位陪嫁丫鬟受宠于德庆皇帝,并有幸怀上了龙种,那么对于赵俊臣而言,今后的许多事情与计划,就有了更多的选择! 这一次,赵俊臣派苏西卿与肖文轩前来扬州,除了约束赵家这段时间的言行之外,也正是为了筛选这陪同丫鬟的人选。 事实上,相比较陪同丫鬟人选,正式的入宫人选,赵俊臣反倒不会太过重视。 如今,在苏西卿与肖文轩的眼中,这个张招娣,倒是这“陪同丫鬟”的适合人选。 “这陪同丫鬟的人选,性子最好柔弱一些,模样也楚楚动人一些,这样不仅能激起陛下的保护欲,也能降低陛下的防范……你们要知道,在许多时候,弱也会是一种优势……” 想到临行前赵俊臣的叮嘱,苏西卿与肖文轩虽然表面上没说,但皆是把“张招娣”的名字记在心中,准备日后向赵俊臣举荐。 …… PS:病了,后脑勺一抽一抽的疼,没法集中注意力,就先上传一个小章节!(小说《摄政大明》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七十八章.聚宝商行(上). …… 就在苏西卿与肖文轩二人在扬州依计行事的时候,此时的京城之中,赵俊臣也开始了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最重要的一项计划,那就是——渗透军队! 这些日子以来,赵俊臣越是了解明朝制度,就越是深深明白,在明朝,皇权是不可抵抗的力量,这是因为明朝的历代皇帝对军队都拥有着绝对的掌控力! 而赵俊臣若是手中没有掌控军事力量,就算是在庙堂中拥有再大的权势、在民间拥有再好的名声,面对皇权也依然是砧板上的鱼肉,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力,日后也难逃卸磨杀驴的困局。 其实,赵俊臣很早之前就想要渗透军队了,然而却迟迟没有动作,这是因为赵俊臣觉得自己之前的实力、底蕴、声望都暂且不足,也没有遇到太好的时机,手下更没有值得信任的人才可以托付,所以才一直按耐着,只是借着何明灭门案的机会,在暗中收服了禁军二十六卫之中的龙骧卫指挥使关武元罢了。 但如今,赵俊臣已是朝中的几大权臣之一,虽然依旧无法抵抗皇权,也比不过首辅周尚景的权势,又有黄有容、沈长茂、程远道等阁老相制衡,但这般名号报了出去,也是可以吓住一些人的,可以说声势已足——当然,在渗透军队之初,赵俊臣并不会站在明面,只是有了这般声势,渗透军队的时候终究会方便许多。 此外,随着赵俊臣这些日子以来在朝中的权势逐渐扩张,虽然分了不少好处给自己的门下官员,每天花费的银子如流水一般,但入账的银子反而变得更多了,如今赵俊臣手中的财力,已经足够实行赵俊臣的渗透军队计划了。 然后,经过赵俊臣这些日子以来的苦心经营,无论朝堂还是民间,都已经收拢了不少忠心可靠的人才,如此一来,赵俊臣隐在幕后、由这些忠心可靠的人才出面渗透军队,也会降低不少泄密的风险——事实上,赵俊臣当初创建“悦容坊”,赚钱还是其次,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借着“悦容坊”培养一批商业上的人才,并留在这个时候使用。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接下来随着德庆皇帝南巡,而赵俊臣又准备了几个马蜂窝交给了太子朱和堉去捅,可以预料,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内,朝廷各大势力的注意力都会转移,而赵俊臣的渗透军队计划,也会增添许多的空间与余地,正是最恰当的时机。 再加上“密折制度”带给赵俊臣的紧迫感,让赵俊臣终于下定决心要实行这个危险与机遇并存的计划了。 说这个计划充满危险,是因为赵俊臣渗透军队的事情一旦被人知道,那么赵俊臣就会迎来万劫不复的境地——文官掌控军队一向是明朝历代帝王心中的最大忌讳——到了那个时候,德庆皇帝绝不会放过赵俊臣,抄家问斩将是必然的事情,而赵俊臣也将会提前迎来自己被卸磨杀驴的命运。 说是这个计划充满机遇,是因为一旦赵俊臣成功了,那么赵俊臣将会是明朝有史以来的第一位真正意义上的权臣!也将彻底摆脱被德庆皇帝操控的命运! 在实行这个计划的时候,赵俊臣也曾犹豫过,毕竟风险太大了,只要稍有不慎,就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但赵俊臣最终还是咬牙下定了决心。 因为,赵俊臣不愿意再让自己的命运受人摆布,尤其是这般命运的结局并不好的时候。 相比较浑浑沌沌的活着,赵俊臣宁愿冒险拼搏一把,哪怕是赌上自己的一切! ………… “没想到,我竟然还有这般的赌性……” 这一天,下了早朝之后,赵俊臣来到自己的书房,回想着自己下定决心时的心态转变,不由轻轻一笑,喃喃自语道。 原本,这般风险极大的计划就要开始了,赵俊臣应该很紧张才对,就算不紧张,也至少应该很严肃认真,但出奇的,赵俊臣此时的心态竟然很轻松,甚至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赵俊臣的心态还从未这般轻松过。 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了,接下来的计划也只需要按部就班的进行,但许多事情,总是需要命运的眷顾,而此时的赵俊臣,也正等待着命运的选择。 而赵俊臣喃喃自语之间,许庆彦推门而入,向赵俊臣禀报道:“少爷,你让我挑选的那些‘悦容坊’掌柜,我已经全部秘密的接到府中,你现在就要见他们吗?” 赵俊臣点了点头,说道:“是的,我现在就要见他们,不过要分开见,在计划进行之前,我还要对他们进行一些考察!倒不是信不过你的眼光,只是接下来的事情,至关重要,还是小心谨慎一些比较好,更何况,我也要从他们之中,挑选几个领头的人。” 说话间,赵俊臣从书桌上拿起一份名单——这是那些“悦容坊”掌柜们的详细资料——细细看了几眼之后,又吩咐道:“恩,你先把这个赵安叫进来见我。” 许庆彦答应之后,就转身离去了。 但很快,许庆彦又带着一名中年人来到赵俊臣的书房。 这名中年人,名叫赵安,今年三十七岁,原本是一名小有财富的商人,然而他在五年前倾尽家财购买了一船锦绣,准备从苏州运到京城贩卖,若是成功了自然是大赚一笔,奈何运气不好,货船竟是半路沉了,结果赵安不仅赔光了家产,还欠了不少外债,一度走投无路,最终赵安一家为了活路,全部卖身给了赵府,只是因为他本身的才干不俗,所以很快就成为了赵府中的一名管事。 赵俊臣开办“悦容坊”的时候,看中了赵安做买卖的本事,便把他调到‘悦容坊’办事,并成为“悦容坊”的第一家分店的掌柜,而这个赵安没有让赵俊臣失望,将“悦容坊”办的风风火火,目前“悦容坊”在长江以北各省总共开办了四十七家分店,而其中就有十三家是赵安亲手开办的,可谓是居功至伟。 此外,赵安的妻子目前是赵府厨房的女管事,赵安的儿子如今也在赵府做事,可以说赵安全家老少已经与赵俊臣紧紧捆绑在了一起,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所以,在许庆彦举荐的一众“悦容坊”掌管之中,这个赵安排名最前列,也最受赵俊臣重视,如今赵俊臣第一个召见的人,也正是赵安。 却说赵安来到赵俊臣的书房后,因为是赵府老人了,所以没有丝毫的慌乱,只是熟练的向赵俊臣行礼问安,口中说道:“小人赵安,见过老爷。” 赵俊臣轻轻点头,并抬手道:“你是府中老人了,明白我的性子,就不必多礼了,我今日招你来,是想问你一些事情。” “老爷请问。”赵安毕恭毕敬的说道。 “目前,‘悦容坊’的生意已经走上了正规,接下来也不需要我们再倾注太多的精力与心思,所以我打算另外再开一家商行,恩,是与各地的军镇与卫所做生意。”赵俊臣一脸轻松的说道,就好似只是在说一件小事。 然而,赵安却是一惊,略有些紧张的说道:“做军队的生意?老爷,这可是犯禁啊,一旦被人发现了……” 赵俊臣挥手道:“这些你不必关心,我自有计划,我只是想问你,若是这门生意交给你,你会怎么做?” 见赵俊臣一副信心满满的模样,赵安也只好按下心中的惊乱,反问道:“老爷你打算做哪些生意?” 赵俊臣早有准备,说道:“目前诸军镇与诸卫所的情况你也应该有所了解,军户们逃忘不断,而军中的百户、千户则是趁机大肆吞并逃亡军户的家产,所以不仅没有禁止,反而颇多鼓励,还会从逃亡军户的手中收取贿赂,而上层的指挥使与将军们,因为能得到许多孝敬,对此也是默许的态度……你难道不觉得,这其中大有利益可图吗?” 赵安沉思片刻后,点头说道:“确实大有利益可图,军户逃亡之后,逃亡军户的家产虽然会被千户、百户们吞并,但这些家产终究还是要换成现银才能安心,又因为这些家产得来很容易,所以那些千户、百户们也会贱卖不少,这转手之间,就是一笔银子。此外,军队吃空饷的情况虽然严重,但朝廷每年依然按着在册人数发放粮草,这多余的粮草也可以廉价买下……若是再大胆一些,那些库存的多余军械兵甲,若是能够廉价买来,将刀枪铁甲重新熔炼成铁块,将皮革木材拆换为民用器具,省略了最初的提炼与加工,更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见赵安在短时间内能想到这么多,赵俊臣不由满意的点了点头,并补充道:“不仅要从军镇与卫所中买东西,也要卖给他们一些东西,如今军镇糜烂,军中的指挥使、千户、百户们手中都有大笔的闲钱,恐怕他们也会需要一些奢侈品,你也可以在这方面下点心思,不仅能多一些收入,而且也可以进一步的联络情谊、加深关系。” 赵安连连点头,说道:“还是老爷英明,正是这个道理。” 赵俊臣微微一笑,并没有因为赵安的马屁而开心,只是再次问道:“那么,这门生意会赚钱是一定的了,我只是想知道,如果将这门生意交给你来做,你会从何处下手?” …… PS:起点的作家专区不知为什么总是无法登陆,所以现在才更新!大家见谅!(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七十九章.聚宝商行(中). ……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后,赵安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垂头思索着。 对此,赵俊臣也并不着急,更没有催促,反而露出了欣赏之色,并静静等待着。 终于,在良久之后,赵安抬头问道:“还望老爷告知,我办这门生意的时候,可以用老爷您的名号吗?” 赵俊臣摇头道:“我身为朝廷重臣,这门生意又颇是敏感,自然不可以用我的名号。” 听了赵俊臣的回答,赵安并没有多少失望之色,反而早有预料一般,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收购现有的商行,然后从下往上、以点扩面、多处展开,并且扶持咱们在军镇中的代言人,最后再与各大军镇的上层军官们联合经营!” 赵安的这番回答,与赵俊臣心中的构想已经很接近了,让赵俊臣不由得暗暗点头,但口中依然问道:“哦?详细讲来。” 赵安缓缓答道:“老爷,这门生意既然获益颇丰、一本万利,就必然已经有商人在做了,又因为这门生意涉嫌违纪,那些军镇里的千户、百户们,也必然会更加信任老主顾,咱们若是突然出现、横插一脚,难以取得那些军镇官员们的信任不说,更会引起那些已经在做这门生意的商人们忌恨!如此一来,咱们不仅难以拓展门路,又因为受人忌恨,还会增添许多风险。” 见赵俊臣点头,赵安继续说道:“所以,依小人看来,这门生意的第一步,就是寻找那些已经在做这门生意的商行,先收集他们的把柄,再许以重利,如此威逼利用之下,将这些商行全部收购兼并,如此一来,咱们不仅有了现成的门路,并且还省去了许多麻烦,最重要的是,有了这些商行站在前台,而咱们隐于幕后,更是减少了许多风险!” 赵俊臣再次点头,面带赞赏,说道:“很不错的想法,继续说下去。” 赵安并没有露出多少得意之色,只是认真讲解道:“在第一步之后,咱们的商行已是初有规模,在一番整顿与整合之后,无论效益、还是效率,皆会有大幅提高,收益也完全可以保障,然而这毕竟是违法的生意,咱们也必须要考虑周全,等生意越做越大之后,咱们这边虽然不会出太大的问题,但各大军镇那边就很难说了! 所以,咱们不仅要整合自己手里的资源,还要把各大军镇里的军官们整合起来,让他们形成一个利益密切的整体,如此一来,不仅咱们做生意时会更加方便,也能防止军镇那边出现问题,最重要的是,军镇里的军官们一旦形成了整体,这门生意就会变的很大,到时候除了咱们的商行之外,其它商行都将会因为银钱不足而被淘汰,到了那时候,这门生意就等于被咱们垄断了。” 赵俊臣满是赞叹,说道:“很聪明的做法,不仅要整合自己的力量,也要整合对方的力量,你的这般眼光与眼界,怕是许多朝中大臣也比不上。” 赵安垂首道:“大人过誉了,这只是做生意的常识罢了,在生意场上,生意伙伴的实力往往就等于自己的实力,所以帮助生意伙伴提升实力,也是常有的事情,从某方面而言,这也是一种生意上的投资。” 顿了顿后,赵安继续说道:“只是,正因为需要整合各大军镇的力量,所以咱们在展开生意之初,就需要从下往上、以点扩面、多处展开,先拉拢与收买一些下层军官,将他们喂熟、喂饱之后,再把他们的同僚与上司拉下水,如此一层一层的稳步扩张,在不久之后,各大军镇里的所有军官,都会是咱们的合作伙伴,到了那个时候,在咱们的帮助下,这些军官也很容易就会形成一个利益密切的团体,并且与咱们之间的关系也会愈加密切。 当然,为了以防万一,咱们还可以在军镇之中寻找一些可靠的、容易控制的军官,培养他们成为咱们在军镇里的代言人,对于这些代言人,咱们不仅要给予更多的好处,还可以花银子帮着他们升官往上爬,这样一来,咱们也更容易控制对方。到了那个时候,这门生意也就算是初步成型了。” 赵俊臣沉吟之间,点头不断,并示意赵安继续说下去。 “不过,到了那个时候,虽然咱们垄断了生意,但军镇里的军官们联合在一起,也就有了店大欺客的资本,所以为了长远考虑,咱们还需要邀请军镇里的上层军官入股咱们的商行——当然只是那些被咱们收购与兼并的小商行——这样一来,咱们的商行与各大军镇融为一体,再也没有主客之分,有钱大家一起赚,不仅可以减少许多麻烦,还能进一步增加咱们对各大军镇的影响力,从此这门生意也就算是彻底步入正轨了。” 听赵安说完,赵俊臣连连点头,抚掌道:“果真是思虑周全、面面俱到,我并没有看错你。” 赵安依然是垂首谦恭道:“老爷您这般称赞,小人愧不敢当,不过是一些官商勾结、侵吞朝廷钱粮的手段而已,怕是民间的商人们或多或少都有这样的能力,如今小人只是把地方官换成了军镇里的军官罢了。” 见赵安这般态度,赵俊臣愈加的赞赏。 正所谓“见微知著”,赵安屡屡受到赵俊臣的夸赞,但依然没有得意忘形,则定然是一个谨慎稳重的人。 所以,虽然还没有考察其他的“悦容坊”掌柜,但在赵俊臣的心中,眼前这位赵安应该就是执行自己计划的最佳人选了。 不过,虽然有这样的想法,但赵俊臣并没有马上下决定只是向赵安说道:“虽然民间的商人或多或少都有这样的手段,但能像你这般条理清晰、考虑周全,恐怕也只是少数罢了,无论如何,你的这些建议,我都会认真考虑的……恩,你先下去吧,说起来你近段时间一直都在外地忙着‘悦容坊’分店开张的事情,已经很久没见老婆孩子了吧?我已经吩咐厨子为你们准备了一些精致菜肴,今天你也不用再忙其他事情了,就和家里人好好的聚一聚吧。” 见赵俊臣这般为自己考虑,赵安连忙道:“多谢老爷!老爷这般体恤小人,赵安感激不尽。” ~~~~~~~~~~~~~~~~~~~~~~~~~~~~~~~~~~~~~~ 随着赵安离去后,赵俊臣又陆续的接见并考察了其他的“悦容坊”掌柜。 不过,正如赵俊臣所料,其他的“悦容坊”掌柜们,或者没有赵安考虑周到、又或者心性不似赵安这般稳重谨慎,再或者不似赵安这般忠心耿耿,所以赵俊臣选来选去,最终还是觉得赵安最为合适。 所以,在傍晚时候,赵俊臣再一次的召见了赵安。 不过,这一次赵俊臣并不是在书房里召见的赵安,也不准备一个人接见赵安,而是在赵府的一间偏厅中置办了一桌酒菜,打算和许庆彦、方茹、还有赵安三人一同吃晚饭,并且边吃边谈。 赵俊臣的晚饭并不奢华,平时与许庆彦、方茹二人一同吃饭,也只不过是四菜一汤罢了。 今天因为有赵安的缘故,赵俊臣还特意吩咐厨房添加了两道菜。 只不过,菜肴虽然不算丰盛,但与赵俊臣等人一同吃饭的待遇,还是让赵安有些受宠若惊。 却说赵安进入偏厅之后,赵俊臣的态度颇是随和,笑道:“赵安你来了,快坐吧,听闻你最喜欢吃板鸭,奈何府里的厨子并不擅长这道菜,所以我特意派人去天海阁买了回来,专门为你准备的,你来尝尝味道如何。” 见赵俊臣竟是这般了解自己的喜好,赵安在吃惊之余,也愈加的有些拘谨紧张,更没有得意忘形,只是快步来到赵俊臣、方茹以及许庆彦面前,行礼道:“小人赵安,谢过老爷赏赐,也见过如意夫人、见过许总管。” 然后,在方茹与许庆彦接连示意之下,赵安才站起身来,并小心翼翼的坐在赵俊臣的对面。 “说起来,我会这般看重你,还是茹儿与庆彦一同举荐的缘故,而我在考察之后,也同样认为你人才难得、并对你寄予厚望,今后你也会像茹儿与庆彦一般被我委以重任、成为我的亲信,所以你大可不必紧张,就像平常一样就好,似今日这般相聚同餐的机会,相信今后还会有很多。” 赵俊臣看着赵安,并意味深长的说道。 随着赵俊臣话声落下,另一旁的方茹也是点头笑道:“是啊,从前我管着府里的大小事务,而你就是我手下最得力的帮手,后来我兼管了‘悦容坊’的事情,你还是我手下最得力的掌柜,前些日子老爷要我举荐一些懂得生意的人才,我更是第一个就举荐了你,今后你可不要辜负了我对你的信任才好。” 见惯了方茹平日里精明强势的模样,此时再看到方茹这般态度温和亲近,赵安愈加的受宠若惊,连忙说道:“多谢如意夫人的抬举,小人永不敢忘。” 然而,赵安的话声刚刚落下,就听到旁边的许庆彦轻哼一声。 赵安是赵府里的老人了,自然了解方茹与许庆彦之间的关系,于是又连忙说道:“也多谢许总管您这些年来对小人的栽培,说起来,小人当年入府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被了府中管事的职位,这全都是许总管您的栽培,若是没有许总管,怕就没有小人的今日了。” 听赵安这么说,许庆彦的神色才稍稍缓和了一些。 然而,许庆彦的这般态度,却是让赵俊臣颇为不快,在狠狠的瞪了许庆彦一眼后,赵俊臣再次看向赵安,依然是态度宽和,温声说道:“今天我考虑许久,心中终于有了决定,接下来,我会交给你一笔银子,还有一些人手,再由你出面开办一家商行,并通过这家商行与各地的军镇、卫所做买卖,恩,这家商行的名字就叫做‘聚宝商行’好了。” 聚宝商行,意喻着“收聚国之宝器”! 而在赵俊臣的心中,所谓“国之宝器”,自然是代表着明朝的军事力量了。 这般名号,可谓是野心不少! 只不过,在这个时候,还没有多少人能意识到,这家商行在日后会拥有怎样的规模与能量! …… PS:因为电检的缘故,周五会停电一天,所以趁着还有电,通宵写了这一章,提前更新!(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八十章.聚宝商行(下). …… 聚宝商行? 并不了解赵俊臣深意的赵安,只觉得这个名字有些俗气。 不过,既然是赵俊臣的决定,赵安自然不敢提出反对意见,只是答应道:“既然是老爷您的意思,那么咱们的商行就叫做‘聚宝商行’了。” 赵俊臣轻轻一笑,又点了点头,并拿起筷子给赵安夹了一块板鸭,也不理会赵安神色间的受宠若惊,说道:“快吃吧,这道菜是专门为你买的,再耽搁就凉了,我这人不讲究什么‘食不言寝不语’,咱们边吃边说……恩,从今天开始,你就是聚宝商行的大掌柜了,无论财力还是人力,我都会全力的满足你,你放手去办就好,至于商行的经营思路嘛,就按照你今天说的那些办法,不过却有一点要注意……” 说话间,赵俊臣目光炯炯的盯着赵安,缓缓说道:“因为这门生意太过敏感,所以你在开办这家商行的时候,绝不能透露我的存在,甚至再过几天,我会找个理由让你离开赵府,从此在外人眼中,你与赵府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听赵俊臣这么说,赵安身体微微一震,面色变幻良久之后,终于还是点了点头,说道:“一切听老爷您的吩咐就是。” 其实,早在知道了赵俊臣不会亲自出面做这门生意的时候,赵安就已经猜到了这一点,只是事到临头,赵安还是有些心情矛盾。 倒不是赵安舍不得赵府管家的身份,只是如今由他出面开办这家“聚宝商行”,商行所经营的生意又颇是敏感,接着他又与赵府撇清了关系——如此种种,可以预料的是,日后事情一旦暴露了,他就必然会成为赵俊臣的替罪羊!到了那个时候,或许还有被杀人灭口的可能。 只是事到如今,赵安也无法拒绝了。 此时,赵安正在品尝赵俊臣夹给他的板鸭,这道菜肴原本是赵安的最爱,然而此时赵安心事重重,吃起来却觉得味同嚼蜡、不知滋味。 见到赵安的这般模样,赵俊臣自然也能猜到赵安的心绪变化,于是笑道:“其实,你离开赵府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至少你与你的妻儿从此就摆脱了寄人篱下的生活,像你的妻子如今虽然是府中的女管事,但毕竟还是仆从的身份,更别说你的儿子了,难不成你忍心让自己的儿子在赵府之中厮混一辈子不成?” 赵俊臣的说法,也确实让赵安颇为心动,所以赵安犹豫片刻后,终于面露坚定之色,说道:“既然老爷您这般信任小人,小人定然全力效命!” 赵俊臣笑道:“我当然信你了,记得一个月之前,曾有人想要从你那里暗中购买润肤水的配方,开价三万两白银,说起来咱们‘悦容坊’的润肤水虽然销售火爆,然而配制却很简单,被别的商行研制出来也并不奇怪,就算你把配方卖了出去也不会引人怀疑,但你还是断然拒绝了……三万两白银,足足是你百余年的收入,但这般诱惑你都能忍住,我又如何不信你的忠心耿耿?” 听赵俊臣这么一说,赵安顿时心中一惊。 在一个月之前,确实曾有人出价三万两白银想从赵安手中购买润肤水的配方,而且赵安也确实心动犹豫过,只是担心事情暴露后会引起赵俊臣的惩罚,所以还是咬着牙拒绝了,只是这件事情赵安从未向旁人提及过,那么赵俊臣又是怎么知道的? 一时间,赵安只想到两种可能,或是赵俊臣一直都在密切监视着他的所有动向,又或是这件事原本就是出自赵俊臣的授意,而赵俊臣这么做也正是为了试探他是否忠心!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皆是让赵安心中有些惊慌,并且在暗中下定决心,今后除非万不得已,否则绝对不能背叛赵俊臣——谁知道那会不会是赵俊臣的又一次试探? 见赵安的神色变幻,赵俊臣轻轻一笑,并没有进一步明说,许多事情点到为止就好,说透了只会过犹不及。 然后,本着打一棒子再给一个甜枣的原则,赵俊臣神色态度愈加温和,说道:“哦,说着说着,话题跑偏了,咱们还是说你的事情吧,你的孩子我也见过了,虽然年纪还小,但聪明伶俐,让他在赵府当一个小厮实在是太委屈了,今后你离开赵府后,再请一位教书先生好好教导他,他定然会十分出息,我也向你保证,你那孩子日后若是想要走科举为官的道路,我也一定会关照他的,虽然不敢保证入阁称相,但也绝不会委屈了他。” 说到这里,赵俊臣意味深长的一笑,补充道:“毕竟,今后你们一家虽然离开赵府了,但终究还是自己人。” 在这个“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时代,除了寥寥少数的徽商晋商之外,官商之间的身份差别有如天堑,所以听到赵俊臣的这般保证,赵安自然大喜,连连说道:“多谢老爷,多谢老爷!小人今后唯万死以报答!” 赵俊臣笑着摆手道:“不用你万死,用心办事就行了。不过,虽然说你从今往后会在表面上与赵府脱离关系,但除了人力与财力之外,我还是可以为你提供一些别的帮助的。” “老爷请讲。”赵安连忙说道。 “首先,你在开办了聚宝商行之后,可以去秘密拜访禁军里的龙骧卫指挥使关武元,他是我的人,并且混历军伍多年,对其中的门道颇是了解,又有不少旧部遍布各地,有他帮你,想来你也会受益良多。” 听赵俊臣这么说,赵安心中不由惊讶,听闻这位关武元自称是关羽的后人,为人最是骄慢,没曾想竟然已经在暗中投靠了赵俊臣! 不过,有了关武元的帮助,聚宝商行今后做生意的时候也确实会方便许多,而赵安也由此增加了几分信心与安全感,于是连连点头答应。 接着,赵俊臣又说道:“还有,年前在京城之中,开张了一家名叫‘天上人间’的私人会所,听闻那里面颇有情趣,号称可以满足人间的所有欲望,最是堕人心志……我这里收罗了三十面‘天上人间’的身份银牌,有了这些银牌就可以在‘天上人间’之中获得免费招待,我把它们转交给你,你也可以用这些银牌收买那些军镇里的上层官员。” 听赵俊臣这么一说,赵安又是一惊。 他早就听人提及过这家“天上人间”的神奇之处,据说每一个去过那里的人,都会对那里念念不忘、流连忘返,按照民间百姓的说法,这家“天上人间”是“清官进去、贪官出来”——开办至今不过四五月时间,就已经让许多位盛名享誉的清官与清流们转变了阵营立场,从此自甘堕落! 没想到,这家“天上人间”竟然与赵俊臣大有关系! 虽然赵俊臣并没有明说,但若是他与“天上人间”没有关系,又岂能一口气拿出三十面“天上人间”的身份银牌? 不过,赵安此时也不敢深想,只是连连点头答应。 …… 其实,赵俊臣还是对赵安隐瞒了许多事情。 比如,赵俊臣暗中创办“聚宝商行”,并非是为了赚钱,而是借机收买各大军镇里的上下军官,并收集这些军官们的把柄罪行,最终逼迫这些军官们为自己办事! 不过,仅仅只是吃空饷、倒卖军械、违反军纪的罪名,也未必就能吓倒所有人,所以赵俊臣还需要“天上人间”的帮助! 比如说,某位军镇里的指挥使来到“天上人间”之后,玩的忘乎所以,在酒醉之中、又在旁人鼓动之下,与“天上人间”的姑娘们玩起了“皇帝与后妃”的游戏,并当场写下一封反书……那么这般把柄一旦落入赵俊臣的手中,这名指挥使从今往后又如何还敢违背赵俊臣的命令? 当然,关于这些计划与安排,赵俊臣并不会向赵安详细解释,一来赵安还没必要了解太多,二来赵安一旦了解太多,说不定就会被吓着! 所以,见赵安点头答应之后,赵俊臣只是神色淡然的继续吩咐道:“除此之外,我还会吩咐西厂,帮你收集那些已经在做这门生意的商行的名单与罪证,如此一来,你将来收购这些商行的时候,也能省去不少麻烦与手脚……” 另一边,赵安又是连连点头答应,只觉得有了赵俊臣这么多的帮助,接下来聚宝商行的生意展开,已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心情也随之舒缓了许多,不似之前那般紧张。 …… 接下来,待赵俊臣全部讲完之后,赵安犹豫了片刻,终于问了他心中最关切的问题。 “还望老爷告知,您让我开办这家‘聚宝商行’,准备投入多少本金?” 赵俊臣神色平静,口中说出了一个数字,却差点把赵安吓趴倒地。 “先期会投入四百万两银子的本金,若是不够,后期还可以追加。” 四百万两?还只是先期投入? 赵安只觉得自己听错了,脑袋眩晕了一阵后,有些磕磕巴巴的确认道:“四、四百万两?” 赵俊臣点头,重复道:“四百万两,这只是先期投入,若是不够,还可以继续追加。” “太、太多了!”赵安连连摆手,说道:“老爷,这门生意虽然很大,但也根本用不了这么多银子。” 赵俊臣见赵安这般模样,不由摇头失笑道:“这些银子,并不是全部用来做生意的,其中大部分银子,你要用来收买那些军镇里的武官们,你可不能小看了那些武官们的贪心,这些人一个个如狼似虎,打仗的本事或许不行,但捞钱的本事却比谁都强,不过我倒不怕他们伸手要钱,他们要多少,你就给多少,四百万两白银,足够你应付一阵了!” 说着,赵俊臣面现冷笑,又补充道:“不过,你当散财童子的时候,也记得要把他们的把柄抓在手中,录成账册,每隔一段时间就为我送来一份……我的银子虽然好拿,但若是拿了银子却不听话,这些银子也会烫手的!” …… 当一切事情全部谈妥、也吃完了晚饭之后,赵安心思复杂的向赵俊臣、方茹、以及许庆彦三人行礼告退了。 看着赵安离去的背影,赵俊臣先是轻轻的饮了一口茶水,然后向方茹吩咐道:“虽然我敲打了他一下,又给了他许多好处,但事关重要,为了以防万一,茹儿你今后帮我盯紧他一些。” 方茹笑靥如花,娇躯向赵俊臣身体轻轻倾靠,却是娇声邀功道:“茹儿早就知道,老爷您若要办这件事情,就必然会重用赵安,所以早就准备好了,如今赵安的老婆,已经成为了同济庙的信徒,他的那位窑姐相好,也已经被我秘密收买,还有他最重用的两名亲信,也全都是咱们的人,所以老爷放心,他若是安心为你办事还好,若是稍有异心,我马上就会知道。” 赵俊臣叹息道:“茹儿深知我心!当初我把情报机构交由你来负责,或是我这一辈子最英明的决定……只是让你负责这么一大摊子事,实在辛苦你了。” 方茹听到赵俊臣夸奖,只觉得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劳心劳力全都是值得的,妩媚的笑靥愈加欢畅,并带着一些娇憨,说道:“老爷你明白就好。” 此时若有其他人在场,看到一向精明强势的如意夫人竟还有这般娇憨的一面,定然会惊掉下巴。 事实上,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面孔,在不同时期、在不同人的面前,行为表现也皆会有所不同。而方茹这般娇憨痴恋的神情,却只在赵俊臣面前展现。 另一边,见方茹邀功撒娇,许庆彦不屑的撇了撇嘴,刚准备说些什么,却见有一名赵府仆人匆匆来到偏厅,眼见方茹正痴缠着赵俊臣,犹豫了片刻后,却是递给许庆彦一张纸条,同时俯在许庆彦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许庆彦微微一愣后,挥手让仆人离开,然后也不理会旁边的方茹,只是把纸条转交给了赵俊臣,并说道:“少爷,这是宫里面传来的秘信,说是让你亲自拆看。” 赵俊臣点了点头,接过纸条后拆开,却见上面写着“今日下午申时,程远道求见陛下,上呈李纯臣之殿试考卷,陛下反复阅览数遍,大为赞赏”。 密折制度,终究还是让德庆皇帝知道了。 而且,也正如赵俊臣所料,对于这般建议,德庆皇帝大为赞赏,今后密折制度的实行,也将势在必行。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赵俊臣叹息一声后,把手中的纸条送到火烛处,看着它燃成了灰烬。 第二天,就是殿试发榜之日,也不知李纯臣借着这份答卷赢得了德庆皇帝的欢心之后,会取得怎样的成绩? …… PS:恩,今天第一更!凌晨前还有一章。另,厚颜求赞与推荐票!谢谢大家!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八十一章.殿试结果. …… 第二天,早朝之上。 进入大殿之内,赵俊臣向着首辅周尚景的位置看了一眼,却见周尚景依然是一副低眉垂目的模样,神色间不见有任何异常。 赵俊臣相信,德庆皇帝在昨日反复阅读李纯臣的殿试答卷的事情,周尚景一定也同样得到了消息。 毕竟,宫里的那些太监们,全都是“有奶就是娘”的性子,既然收了赵俊臣的好处后会向赵俊臣通报消息,那么收到别人好处后也自然会货买三家。 然而,如今看周尚景的模样,显然是打定主意不会阻止了。 对此,赵俊臣虽然遗憾,但也无可奈何,事实上,若是没有周尚景带头,赵俊臣也绝不会当那个出头鸟。 不过,虽然周尚景与赵俊臣不会出头,但再看一旁的沈常茂与黄有容,以及两人的门下官员,此时却皆是一脸的阴沉——自从他们二派联手之后,自觉朝中无人可以争锋,已是很少出现这般神色了。 显然,沈常茂与黄有容也同样得知了消息,因为畏惧“密折制度”会带来的莫大威胁,却是打算要在今天早朝上“力挽狂澜”了。 赵俊臣很清楚,群臣若是没有周尚景带头,是绝无可能斗过德庆皇帝的,不过沈常茂与黄有容二人究竟打算怎么阻止德庆皇帝,赵俊臣亦是颇感兴趣,所以也学着周尚景一般低眉垂目,静静等待着两人的发挥。 …… 却说群臣在殿内等候了片刻之后,随着大太监张德高呼一声“陛下驾到”,德庆皇帝终于驾到了。 在行礼问安之间,赵俊臣偷偷抬眼打量,只见德庆皇帝神色如常,就像往常一般威严尊贵,只是他此时打量群臣的目光,却满是探寻,好似一名厨师打量着一块死猪肉,正在考虑自己该从哪里下刀一般。 不过,德庆皇帝坐在龙椅之后,却是突然宽和一笑,仿佛殿内百官皆是他十分满意的爱卿良臣一般,并温声道:“众爱卿平身吧。” 随着众臣起身后,德庆皇帝扬声道:“众爱卿,今天是我朝的大喜日子,今科的殿试,至今日终于尘埃落定,昨日众阅卷大臣把试子们的答卷呈给朕看,朕阅后颇是高兴,因为其中有不少金玉良言,连朕也觉得受益匪浅,比如周首辅的孙儿周素文的‘教化官民说’,比如江南赵山才的‘臣论’,皆是难得的好文章,经此一科,我大明又能收获不少良材,实乃大幸!” 听德庆皇帝这么一说,群臣自然是纷纷恭贺,期间有许多大臣抓住机会溜须拍马、歌功颂德,自是不提。 不过,像是赵俊臣、周尚景、黄有容、沈长茂等等知情者,听到德庆皇帝的这一番话后,却皆是一愣。 按理说,德庆皇帝最欣赏的殿试答卷,应该是李纯臣的那篇“磨剑论”——认为德庆皇帝与其防备朝中官员为祸朝野,还不如打磨一柄悬梁之剑时刻警醒群臣,而这柄悬梁之剑自然就是“密折制度”了——怎么此时德庆皇帝对于这篇文章竟然提也不提? 几人暗自琢磨之间,德庆皇帝又说道:“今日,朕已经御笔圈定了本科殿试的状元、榜眼、探花三人,至于二甲三甲名次,则与往届殿试一般,其中大部分就依一众阅卷大臣的意思而定,而朕只是略作修改!张德,宣榜吧!” 随着德庆皇帝的话声落下,大太监张德上前一步,展开德庆皇帝的圣旨,扬声宣布道:“依圣逾,陛下亲裁,本科殿试第一名状元,周素文,授为翰林院修撰…… ……本科殿试第二名榜眼,赵山才,授为翰林院编修…… ……本科殿试第三名,曾炜,授为翰林院编修…… ……本科二甲第四名,王伯之,授为翰林院庶吉士…… …… ……本科二甲第七名,柳子岷,授从六品推官,遇缺先补…… …… ……本科二甲第十三名,李纯臣,授通政司七品经历……” 听到德庆皇帝的旨意,落入一众知情者的耳中,又皆是一愣。 本届殿试,别说一甲的状元、榜眼、探花了,竟是直到二甲第十三名,才念到李纯臣的名字! 德庆皇帝不是最欣赏李纯臣的那份答卷吗?李纯臣原本就是本科会试第四名,如今在殿试之中竟是落到这般名次,难不成德庆皇帝不仅没有加恩于他,反而在暗中打压? 一直在旁边静观其变的周尚景与赵俊臣二人倒还罢了,对于早有准备的沈常茂与黄有容二人而言,却好似蓄力的拳头打在了棉花上,难受至极! 原本,沈长茂与黄有容早已经打算好了,一旦德庆皇帝给了李纯臣较高的名次,两人就会立马出列表示反对,表示李纯臣“谣言惑主”、“所献之策扰乱朝纲,让朝野官民人心惶惶,绝不可重用”云云,以此来表明自己的态度、制造舆论声势,并阻止德庆皇帝实行“密折制度”。 只是,没曾想,李纯臣最终只是二甲第十三名这般不上不下的名次,授予的官职也只是正七品的小职,至于李纯臣在答卷中所写的诸般论策,德庆皇帝更是提也没提,最终沈长茂与黄有容二人准备了整整一晚的说辞,此时竟是完全没有用武之地! 不过,众人皆是历经宦海多年的聪明人,转瞬间就已经想到了德庆皇帝的用意。 想来,德庆皇帝一定是明白,若是他从一开始就重用李纯臣、并把李纯臣的“磨剑论”公布于众,就一定会迎来众臣的反对,所以德庆皇帝便反其道而行之,把李纯臣放在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并且提也不提李纯臣的“磨剑论”,如此冷处理一段时间,避过了群臣的蓄力反对,接着再徐徐图之! 从某方面而言,德庆皇帝这次“打压”李纯臣,本身就是对李纯臣的一种爱护! 事实上,德庆皇帝把李纯臣安排在通政司衙门里面,也是表明了一种态度与决心!要知道,通政司是转呈奏折、通达民情的衙门,德庆皇帝让李纯臣在这里历练一番,自然可以增长许多的相关经验,再等到将来德庆皇帝准备实行“密折制度”的时候,李纯臣也正好可以得到重用! 更何况,由于通政司的特殊性,这个衙门里的官员还经常负责为皇帝草拟旨意!非常容易成为皇帝身边的近臣! 德庆皇帝对李纯臣的安排,也可谓是煞费苦心! 可惜,明白虽然明白,但德庆皇帝这般做法,黄有容与沈长茂等人却再也找不到理由表示反对了。 于是,德庆皇帝这份精心准备的榜单名次,就被张德这么顺顺当当的读完了。 接着,德庆皇帝环视群臣,并在周尚景、赵俊臣、黄有容、沈长茂四人身上略有停留,见群臣都没有反对,其中黄有容与沈长茂的神色间还有些惊疑不定,德庆皇帝眼中有得意之色一闪而过,并缓声宣布道:“既然众爱卿没有其他意见,那么就这么张榜吧!” 接下来,自有礼部官员跪领了殿试的榜单名次,并匆匆前去张贴榜单不提。 而德庆皇帝又勉励了群臣几句后,刚准备说一些接下来南巡的事情,就见有太监匆匆进入殿内禀报道:“启禀陛下,恭贺陛下,太子殿下他回京了!” 赵俊臣早已经得到消息,对此并不意外,只是微微一笑,知道随着太子朱和堉回京,庙堂之上,怕又有一番热闹可看了! …… PS:恩,今天第二更!厚颜继续求点赞,求推荐票! 虫子断更这么长时间,其实也不敢再奢求这本书能有怎样的成绩,只是想认认真真的把它写完罢了,然而看着各项数据总是不变,心中不免有些寂寥,总有种“这本书还有人在看吗”的错觉,所以还请大家给虫子一点动力可否?拜谢!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八十二章.满朝哗然!. …… 太子离京之后,从北京城到南京城,一路上严查着“南巡筹备舞弊案”,如今历时近两月之久,终于功毕归京了。 这般大事,自然引起了满朝文武的重视,而德庆皇帝也不耽搁,马上宣太子觐见。 接下来,无论德庆皇帝还是朝中百官,在等待太子进殿的这段时间内,皆是有一些神思不属,暗中考虑着太子回京后的政局变化。 于是,一时之间,大殿内气氛显的有些沉闷,德庆皇帝与众大臣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 不过,针对太子回京的事情,赵俊臣早已经做了充分准备,此时并没有考虑太多,只是趁着这段时间,总结着之前的殿试排名。 抛开李纯臣出乎意料的名列二甲第十七名之外,其他考生的排名倒是与赵俊臣预料中相差不大。 本届殿试的状元周素文,虽然实力不凡,但若论真正的学问才华,应该还是逊色于赵山才的,而德庆皇帝之所以会钦点他为状元,恐怕还是看在周尚景的面子上——事实上,当初德庆皇帝任命周尚景为阅卷大臣,本就是一场交易,如今对周素文的特殊照顾,也是这场交易中的一项默契——只是周尚景门下的官员们看到了周素文勇夺状元后,认为周尚景后继有人,接下来必然会士气大振、愈加团结,所以也会更难对付。 赵山才的学问与才华,在本届考生之中,原本是当之无愧的魁首,只是因为朝堂中无人相助,所以才落到第二名——若是赵山才投靠了赵俊臣,赵俊臣自然会为赵山才全力争取,奈何赵山才投靠了太子一党,而太子一党最是标榜“公正”,自然不会私下帮助赵山才,只是在如今的朝堂形势之下,太子党人的“公平”对赵山才而言,何尝不是最大的不公平?至少,本应该是他的状元成了周素文的囊中之物。 至于榜眼曾炜,本身才华不弱,又得到了赵俊臣的暗中帮助,如今获得第三名榜眼倒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再加上曾炜的眼光、见识、手段皆是不凡,所以赵俊臣已是暗中决定,日后会全力的培养与扶持于他,而在赵俊臣的全力扶持下,想必曾炜也很快就会成为赵党中的核心人员之一。 不过,柳子岷竟然能够获得二甲第七名,在投靠了赵俊臣的一众考生中,其名次仅次于曾炜,可谓是意外之喜,此人虽然见识、手段、城府皆远不如曾炜,私德也令人不齿,但优点是办事用心、见机奇快,再加上他那位曾是清流领袖的亡父颇有声望,所以赵俊臣决定今后还是要扶持一下柳子岷。 除此之外,投靠了赵俊臣的二十一位考生之中,还有十一人进入二甲,另十人则是名列三甲,对赵俊臣而言,这一届的殿试可谓是一场大丰收,而赵俊臣日后也会根据他们的名次、能力、心智、为人等等方面的差别,分别给予不同程度的提拔扶持。 “我的那些党羽们,尽是些鸡鸣狗盗、歪瓜裂枣之辈,虽说声势渐大、人数不少,但其中可堪重用的却没几人,如今也该注入些新鲜血液了……这些考生在我的帮助下科举得官、身上早已是打上了‘赵党’烙印,今后又会在我的帮助下步步高升,忠心不成问题,最重要的是他们初入官场,还没有被官场的大染缸改变了颜色,只是有些喜欢投机取巧罢了,可塑性较强,若是培养好了,或许才是我在庙堂中真正崛起的开始……” 而就在赵俊臣心中规划着赵党今后的发展路线之时,大殿之内突然有人扬声道:“太子殿下到~!” …… 当太子朱和堉大步迈入太和殿的时候,赵俊臣转头偷偷打量之间,眼中却是露出了意外之色。 无他,只是一段日子不见,太子朱和堉的气质之间,竟是有了极大的转变。 或许是因为太子朱和堉这段日子以来一直在各地审办贪官、手中掌握着生杀大权的缘故,此时太子朱和堉在举手抬足、顾盼之间,总给人一种霸气十足的感觉,这种霸气配合上他原本的坚毅与刚正,更是会给人一种极大的压迫感,许多心中有鬼的贪官,此时看到太子朱和堉的模样,竟会不由自主的胆怯慌乱。 朱和堉的霸气与威势是如此的明显,以至于太和殿内的百官皆是有所察觉,一众清流们自然是欢欣鼓舞,只觉得太子经过这次离京办案,果然是成长不少,而太子有了这般霸气与威势,今后自然可以尽扫朝中魍魉、群邪辟退、还乾坤之朗朗! 然而,赵俊臣却暗暗摇头。 在赵俊臣看来,太子朱和堉这次离京办案,或许真的成长了许多,但成长的方向却是错误的! 正所谓刚则易折,太子原本就已经十分刚直了,若是再学会一些圆滑与变通,从此刚柔并济,今后未尝不能成就一番大事业,奈何太子朱和堉在审判“南巡筹备舞弊案”期间,手中掌握着生杀大权,又有厂卫相助,沿途的贪官们在太子面前战战兢兢、丝毫不敢违抗,却让太子朱和堉错以为这世上的贪官们皆是软弱无能之辈,不仅没有学会圆滑与变通,反而愈加强硬了。 “这般变化,倒不是意想不到的收获……” 赵俊臣暗暗想道。 …… 正在赵俊臣暗思之间,太子朱和堉已是来到御阶之前,向德庆皇帝跪拜道:“父皇,儿臣奉旨审办‘南巡筹备舞弊案’,如今已尽全功,前来复命!” 另一边,德庆皇帝看到太子朱和堉的转变,也是意识到了一些不妥,不由眉头暗皱,但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不动声色的问道:“哦?‘南巡筹备舞弊案’已是办完了?结果如何?速速向朕报来。” 太子朱和堉一脸的坚毅,抬首答道:“父皇,儿臣这次奉旨查案,由北直隶一路查到南直隶,发现沿途的地方文武官员,大多数都有参与‘南巡筹备舞弊案’!又经儿臣严查之后,如今有七十一名官员已是罪证确凿,被儿臣奉旨罢官并抓捕入狱,其中,共有七品以下官员三十二人,七品以上县令级官员二十九人,五品以上的知府级官员七人,三品以上省道级官员三人…… ……另外,还有二十三名地方官员尚有嫌疑,品阶不等,只是因为时间仓促,儿臣一时间还没有抓到罪证,只是将他们控制起来,还请父皇下旨,命儿臣继续严查…… ……此外,儿臣在审案期间,发现‘南巡筹备舞弊案’不仅涉及沿途官员,在各地的乡绅与商贾之中,也有许多人参与其中,如今儿臣已是将其中犯案最严重的三十余人拘捕下狱,至于这些犯案的乡绅与商贾究竟该如何惩办,还请父皇下旨……” 德庆皇帝虽然城府深沉,但听到朱和堉的这些禀报,面色不由大变! 他完全没能想到,太子这次离京办案,竟然在短短时间之内,先后定罪了七十一名地方官员!并且还有二十三名地方官员待审!更还有大量的地方乡绅与商贾被抓捕! 这么多的官员被定罪,那么从北直隶到南直隶的地方官,岂不是差不多被太子朱和堉一扫而空了?! 这般情况一旦被世人所知,究竟会造成多大的朝野震动?在百姓眼中,如今的朝廷又将是怎样的藏污纳垢?这么多的地方官员下马,地方的治理又该如何进行?因为德庆皇帝南巡而牵扯出了这么大的舞弊案,可谓是自古未有,后人又该如何评价德庆皇帝与大明朝? 这么多问题,难道朱和堉从未考虑过吗? 自古便有“法不责众”一说,难不成朱和堉竟是从未听说过吗? 事实上,不仅德庆皇帝面色隐隐泛白,随着朱和堉的话声落下,太和殿内的文武百官,也皆是震惊了! 然而,还不待德庆皇帝与百官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朱和堉又在太和殿内投下了另一枚重磅炸弹! “父皇,儿臣这次奉旨严惩各地贪官,发现这些贪官大都是首辅周尚景、阁老黄有容、阁老沈常茂三人的门生故吏,这些年来这些贪官之所以能升任到今日的官位,也全靠这三位阁老的扶持与举荐,所以儿臣还要弹劾三位阁老识人不明、用人不当、任用私党之罪!” 此时,太子朱和堉一脸的刚毅与正气,但口中的话语,却是让满朝文武愈加的哗然! 好嘛!朱和堉把北直隶到南直隶之间的地方官员清扫一空不谈,如今更还一口气弹劾了三位阁老!这需要多大的魄力与莽撞?又会造成多大的震动与混乱? 一时间,百官皆是议论纷纷,太和殿内的情景也愈加混乱嘈杂。 而就在此时,面色变幻良久的德庆皇帝,终于开口说话了。 “朕的身体有些不舒服,今日就先退朝吧,诸般朝议,明日再说!” 说着,德庆皇帝也不理会太和殿内的混乱,就这么起身离开了。 步伐匆匆,神色肃穆。 随着德庆皇帝的离开,太和殿内的情况终于再也不受控制,百官们或是相聚在一处议论纷纷,或是寻找各自的靠山商议应对之策,一时间太和殿内变得混乱不堪。 正如赵俊臣的预料一般,随着太子朱和堉的回京,原本已是渐渐趋于平静的庙堂,再次热闹了起来! 事实上,若是没有赵俊臣在暗中的推波助澜,恐怕事情也发展不到这一步! 只是,对于这一切,赵俊臣却好似事不关己一般,只是看了一眼依然站立在御阶之下的太子朱和堉之后,摇了摇头,并转身向着太和殿外走去。 事实上,因为赵俊臣的影响力目前还仅止于京城,在地方上并没有多少朋党,这次“南巡筹备舞弊案”的涉案官员也没有多少是赵俊臣的党羽,所以太子朱和堉这一次并没有指名道姓的弹劾赵俊臣,这般情况在近年来倒还是首次! 所以,从某方面而言,这次事情与赵俊臣确实没有太大的关系。 而看到赵俊臣的离开,一众赵党成员也连忙跟随。 他们并不清楚赵俊臣的计划,只觉得如今朝廷形势混乱,想要与赵俊臣商议对策,看看能不能浑水摸鱼。 只是,赵党众人刚刚离开太和殿,就见太监张德匆匆来到赵俊臣的身前,并轻声说道:“赵大人,陛下有旨,要您前往御书房觐见。” …… PS:看到大家的投票、打赏和留言,虫子非常感动!谢谢大家!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八十三章.蚁穴与种子(上). …… “赵大人,陛下有旨,要您前往御书房觐见。” 听到张德的话,赵俊臣若有所思,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向左兰山等人轻声吩咐道:“如今朝中形势混乱复杂,我一时间也不能理清思绪,你们吩咐下去,让咱们的人暂且不要轻举妄动,浑水摸鱼固然好,但若是水太深的话,说不定就会淹死,所以咱们这个时候也要小心一些。” 当左兰山、詹善常等人纷纷答应之后,赵俊臣便随着太监张德向着御书房的方向走去。 步行之间,赵俊臣思索着德庆皇帝这次召见自己的原因。 今天的早朝上,太子朱和堉再次因为他那“天真的正义感”,而招惹了天大的麻烦,一旦处理不好,朝野形势就会动荡不安,到时候说不定就会出现什么大乱子。 在这个时候,德庆皇帝不去寻找周尚景、黄有容、沈常茂这三位权高位重的当事人商议谈判、妥协让步、暗中交易,反而第一时间召唤赵俊臣觐见,却显得十分奇怪。 这段日子以来,赵俊臣的权势与影响虽然日益增涨,但太子朱和堉这次所招惹的麻烦实在太大了,即使赵俊臣拼尽全力也没有改变与扭转的可能,对于这一点德庆皇帝应该十分清楚才对。 那么,德庆皇帝在这般敏感时机单独召见赵俊臣,又是为了什么原因呢? “难道……德庆皇帝发现了什么,开始怀疑我了?” 想到这种可能性,赵俊臣迈向御书房的脚步不由微微一顿,眼中有凝重之色一闪而过。 但只是片刻时间,赵俊臣就已是恢复了正常。 “不思胜,先虑败”——这是每一位深谋远虑的政客所必须的政治素养之一。 而赵俊臣也是这么做的,当初在计划实行之初,赵俊臣便已经考虑到了所有的形势变化与应对之策。 所以,赵俊臣虽惊不乱! ~~~~~~~~~~~~~~~~~~~~~~~~~~~~~~~~~~~~~~~ 与此同时,御书房中,德庆皇帝坐在御案之后,却是眉头紧锁、面色凝重,正为今天早朝上的事情而发愁。 说起来,德庆皇帝已经有许多年没有像今天这般左右为难了。 德庆皇帝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太子朱和堉在回京后竟会这般鲁莽,并且一点余地不留,借着审办“南巡筹备舞弊案”的机会,不仅把北直隶到南直隶之间的地方官吏一扫而空,更是当众弹劾了朝中三大阁老! 事情到了这一步,已是也没有任何的回旋余地了! 所以,德庆皇帝接下来必须要面临两种选择——或是全力支持太子朱和堉的弹劾,借机打击三大阁老的势力与声望,或是全力阻止太子朱和堉的行动,防止这件事情所造成的混乱进一步扩大。 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选择,否则只会让太子朱和堉与三大阁老皆不服气,到时候朝中形势反而难以控制。 只是,第一种选择,会让朝中形势动荡,而第二种选择,却是破坏朱和堉身为储君的威望。 所以,德庆皇帝此时只觉得两面为难,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抉择。 而与此同时,对于太子朱和堉做出了这般蠢事,又把自己逼到这般境地,德庆皇帝更是心中恼怒。 原本,德庆皇帝派太子朱和堉离京办案,是想借这次机会锻炼太子朱和堉的心智与手段,让太子朱和堉在与贪官们斗智斗勇之间,学会一些帝王所必须的智慧! 没曾想,竟是适得其反,太子不仅没有任何的长进,反而愈加的固执莽撞,并在今天早朝上惹出了这么大的麻烦! 只是,朱和堉毕竟是德庆皇帝的亲生儿子、是大明朝的太子储君,所以德庆皇帝即使再不喜欢他,即使十分恼怒他的鲁莽刚直,但这个时候也必须要帮着他擦屁股! 不过,因为这件事情,德庆皇帝也开始怀疑,自己坚持把朱和堉立为储君,究竟是不是一个好选择?像是太子朱和堉这般天真且刚直的心性,今后真的能治理好大明江山吗? 原本一直坚持着的观念,在这一刻微微动摇了。 只是,这般想法很快就被德庆皇帝抛在脑后了,一来朱和堉毕竟是德庆皇帝最年长的皇子;二来德庆皇帝的一众皇子中,除了七皇子朱和坚之外,其他皇子的才能与手段还不如朱和堉,而朱和坚的身子又一向病弱,所以除了朱和堉之外,德庆皇帝如今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只能一步一步的慢慢教导改变了,哎,真不知道和堉他为何偏偏养成了这样的性子,真是让人头疼,像是今天的事情,一旦处理不好……” 德庆皇帝叹息一声,轻轻摇头,眉头愈加紧皱。 就在这个时候,太监张德进入御书房内,向德庆皇帝禀报道:“陛下,赵俊臣赵大人来了。” 德庆皇帝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道莫名的阴沉之色,说道:“让他进来吧。” …… 正如赵俊臣所猜测的那样,德庆皇帝已经开始怀疑他了。 因为,当初若不是赵俊臣突然间生了重病,这南巡筹备的事情也轮不到太子朱和堉负责,然后朱和堉在贪官们的欺瞒之下,自然是办砸了差事,然后声望也随之大损! 接着,又是因为赵俊臣的建议,德庆皇帝让太子朱和堉亲自负责“南巡筹备舞弊案”,结果却让太子朱和堉因此而受到朝中百官的敌视,接下来又是一场麻烦! 如此一来,先是声望受损,又是百官敌视,朱和堉的储君位置,又岂能安稳? 可以说,正是在赵俊臣的“突然病重”与“出谋划策”之下,太子朱和堉才会一步步的走向了今天的困境——更让德庆皇帝无可奈何的是,太子朱和堉本人对此竟然还懵懂不知! 而德庆皇帝精通帝王心术,为人又一向多疑,在这个时候,自然会对赵俊臣产生怀疑。 所以,德庆皇帝一定要调查清楚,在太子朱和堉一步步走向今日之困局的过程中,赵俊臣究竟是怎样的立场?秉持着怎样的心态?又发挥了怎样的作用? 这也是德庆皇帝突然召见赵俊臣的原因! 若是赵俊臣在今天不能消除掉德庆皇帝的怀疑,那么可以预料的是,德庆皇帝必然会在天牢之中为赵俊臣预留一间牢房!而不久之后,赵俊臣就会住在里面了! 毕竟,目前的赵俊臣,还完全没有抵抗德庆皇帝的能力。 ………… 接着,在德庆皇帝的审视目光之下,赵俊臣步入御书房中,并态度恭敬的向德庆皇帝行礼道:“臣赵俊臣,拜见陛下,吾皇万岁!” 德庆皇帝点了点头,缓声道:“起身吧。” “谢陛下。”赵俊臣面色平静,缓缓站起身来,并问道:“不知陛下唤臣觐见,所为何事?” 德庆皇帝反问道:“你说呢?” 赵俊臣在这个时候,自然也不会装糊涂,点头道:“陛下是为了今天早朝上的事情?哎,太子殿下他实在鲁莽了。” 德庆皇帝轻哼一声,说道:“这个不用你来说,朕自然知道太子鲁莽了,接下来也会有所训导,但朕这次招你觐见,却是想知道,对于这件事情你这么看?太子他一口气抓捕了七十余位地方官员,又当众弹劾了三位阁老,这件事一旦处理不好,就会让朝野动荡,朕有心平息这场乱子,却又不知该从何处下手,所以想让你帮朕出出主意……” 说到这里,德庆皇帝微微一顿,然后目光炯炯的打量着赵俊臣的神色变化,又说道:“还有,太子他虽然性子倔强,但平时还算懂得分寸,而今日这般鲁莽行事,朕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认为暗中或许有人在推波助澜,俊臣你管着西厂,对此有没有什么消息?” 来了! 赵俊臣心中一惊,明白德庆皇帝这是在试探自己。 德庆皇帝的这番询问,明着是让赵俊臣出主意,好似对赵俊臣推心置腹一般,但赵俊臣若是因此而丧失警惕,在回答中出现破绽、又或者表露了某种意图,那么接下来迎接他的就是万劫不复的局面! 不过,在表面上,赵俊臣却好似神色迟疑,又犹豫了片刻后,才向德庆皇帝禀报道:“陛下,您这么说,难不成您在怀疑……东厂?” “东厂?”德庆皇帝微微一愣,他刚才的那番话,正是在试探赵俊臣,却没想到赵俊臣突然间提到了东厂。 “是的,陛下,正是东厂衙门!” 赵俊臣好似坚定了自己的判断,认真的点了点头,并语气严肃的回答道。 “祸水东引”,正是赵俊臣为了今日局面所定下的应对之策! 而东厂,则是赵俊臣已经准备多时的替罪羔羊! “难道你那里得到了什么消息?细细讲来!” 德庆皇帝眉头一皱,似乎也想到了什么,神色肃穆的吩咐道。 …… PS:看到大家依然在不断的打赏、留言与投票,有老读者,也有新读者,实在感动!谢谢大家!因为发布的章节按字数收费,所以我不能在这里写出每一位读者的名字,但每一位熟悉的ID,我全都会记在心里!再次拜谢! 恩,今天第一更!凌晨前还有第二更!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八十四章.蚁穴与种子(下). …… “难道你那里查到了什么线索?细细讲来!” 赵俊臣缓缓禀报道:“陛下,臣并非是发现了什么线索,只是觉得,在这次‘南巡筹备舞弊案’的审办期间,东厂的动态实在太奇怪了。” “哦?怎么奇怪了?” 德庆皇帝沉吟之间,并没有表态,只是示意赵俊臣继续讲下去。 赵俊臣也不着急,只是继续禀报道:“陛下,您也知道,‘南巡筹备舞弊案’的审办,虽是以太子殿下为主,但太子殿下的相关经验不足,所以具体事宜,还是大部分交由三司衙门与厂卫负责,这件事本身很正常,而三司衙门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但唯有东厂,在审案期间实在是太积极、也太活跃了。” “继续说下去!”德庆皇帝眉头一挑。 赵俊臣点头道:“陛下,据臣所知,东厂在辅佐太子办案期间,简直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沿途的地方官员们,只要稍有嫌疑,也不管有没有确凿罪证,就都会被东厂抓起来严加逼问,如此在东厂的酷刑之下,被抓捕的地方官员们自然是东厂让他们说什么就说什么了,这次太子殿下总共抓捕了七十余名地方官员,并还有不少地方官员与乡绅商贾入狱待审,可谓是牵连甚广,但依臣看来,这其中怕是有不少人是被东厂屈打成招的……也就是说,若不是东厂在旁边推波助澜,太子殿下就绝不会抓捕这么多人,这件事情也绝不会闹得这么大!而东厂为何要这么做,实在值得深究!” 其实,东厂衙门会在审案期间这么的活跃与积极,只是因为在前段时间屡屡被赵俊臣的西厂抢去风头,于是德庆皇帝认为东厂无能、并大加斥责!所以东厂打算借着这次辅佐太子朱和堉审办“南巡筹备舞弊案”的机会,重新向德庆皇帝证明自己的能力,并与西厂争功邀宠,于是在办案的时候自然就过火了许多。 对于这一点,德庆皇帝自然也能猜到,只是当这般情况有了另一种解释的时候,而德庆皇帝又一向心性多疑,就难免会多想。 于是,德庆皇帝点了点头,道:“你说得有道理,说下去!” 另一边,见德庆皇帝的注意力终于从自己转移到了东厂,赵俊臣暗暗松了一口气,但神色依然不变,只是继续说道:“除此之外,东厂还有一处可疑的地方!陛下您也知道,太子殿下他在离京审案期间,每隔几日都会向陛下您上折子汇报进展,在那些折子里,所提及的涉案官员加起来也不过二三十人,怎么等到太子回京之后,人数猛然增加到近百之多?若是早知道太子会审办这么多的官员,以陛下您的圣明,恐怕早就阻止了,又怎会在今日惹出这么大的麻烦?” 随着赵俊臣的暗示,德庆皇帝神色愈加肃穆阴沉,并问道:“你是说……东厂在暗中动了手脚?” 赵俊臣点头道:“据臣所知道的消息,因为陛下您南巡的事情,留给太子殿下办案的时间不多,所以太子殿下他每到一地之后,都只会缉审一些重点的涉案官员,待案情查明之后,就会匆匆赶往下一个地方,至于该地的其他涉案官员,就会交由东厂来负责……所以,太子殿下发给您的汇报折子之中,涉案官员仅只有二三十人,然而等太子回京之后,涉案官员竟是猛增数倍,这恐怕是因为东厂赶在太子殿下回京之前,向太子殿下补交了他们的审案成果……只是这般时机,未免太巧合了……”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补充道:“而且,正如陛下您之前所说的那样,太子殿下的性子虽然刚直,但平日里也还懂得分寸,然而今天早朝上竟是这般鲁莽行事,恐怕也是因为看到了东厂所提供的犯官名单与罪证,竟是有如此之多,所以一时间被气昏了头脑的缘故。” “东厂……”德庆皇帝面色阴沉似水,缓缓说道:“太子他的所作所为,若真是他们在暗中推波助澜……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难道他们敢背叛朕不成?” 关于东厂这么做的理由,赵俊臣自然早已经想好了。 于是,赵俊臣轻轻叹了一口气后,向德庆皇帝解释道:“陛下,太子的性子您也知道,他遍读史书,只觉得历朝历代都有宦官乱政之事,即使本朝,也有刘瑾、魏忠贤、汪直、王振之流,所以历来不喜宫中的宦官,这些年来,更是多次建议陛下您精简宫中太监数量、缩减内廷十二监的权柄,而东厂一向由宦官掌权,并还是内廷十二监的重要组成部分,又如何会拥戴太子殿下?说不定……他们这么做,就是为了动摇太子殿下的储君位置,不想让太子殿下顺利登基啊!” “哼!”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德庆皇帝冷哼一声,赵俊臣偷偷抬眼看去,却见德庆皇帝此时目光闪烁不定,显然正在思考着什么,而御案上的一张白纸,如今已是被德庆皇帝揉成一团! 见德庆皇帝这样,赵俊臣知道,自己在德庆皇帝的心中,已是彻底摆脱了嫌疑。 毕竟,赵俊臣的权柄再大,也不可能干涉到东厂的决策,而东厂在审案期间的所作所为,经过赵俊臣这番添油加醋、刻意歪曲之后,也实在可疑了些! 另一边,德庆皇帝沉默了良久之后,终于缓缓开口道:“今天你在御书房与朕说的这些事情,不可让旁人知道,朕接下来自有安排。” 见德庆皇帝的神色阴沉似水,赵俊臣知道,德庆皇帝已是拿定了主意,而东厂则即将要倒霉了,一场清洗与整顿在所难免! 而这也是赵俊臣的目的之一! 赵俊臣接下来的计划重点,就是渗透军队!但若是东厂依旧是照常运转,以它那无孔不入的渗透力,赵俊臣渗透军队的计划就很有可能会被发觉!到那个时候,自然是天大的麻烦。 但随着德庆皇帝开始怀疑东厂的忠心,一场整顿与清洗之后,东厂不仅会混乱一段时间,接下来更会实力大减,这样赵俊臣渗透军队的计划也就可以减少许多风险! 与此同时,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之内,因为东厂的削弱,德庆皇帝也会更加倚重赵俊臣的西厂! 再加上赵俊臣借机清除了德庆皇帝对自己的怀疑,正是一箭三雕! 不过,赵俊臣并没有显露任何的得意之色,只是一如既往的恭敬谦卑,因为赵俊臣明白,越是到这个时候,越是要保持冷静,否则只会功亏一篑! 所以,赵俊臣只是说道:“臣明白,还请陛下放心,今日御书房内的事情,臣绝不会向任何人提及。” 德庆皇帝点了点头,在沉吟片刻后,突然话锋一转,问道:“这件事就暂且不说了,关于太子他在今天早朝上惹出的那些麻烦,你怎么看?朕思来想去,都找不到一个万全之策,若是朕接下来支持太子,就必然会朝纲混乱,若是朕驳回了太子的弹劾,则不免会打击太子的威信,却是让朕左右为难,俊臣你可有什么办法教朕?” 赵俊臣微微一愣,没想到德庆皇帝真的找自己讨主意。 不知道这是不是德庆皇帝的又一次试探,所以赵俊臣颇是谨慎,在沉思片刻后,终于答道:“陛下,如今殿试已经结束,您准备半年之久的南巡就要开始,若是在这个时候引起朝堂混乱,这南巡怕就要耽搁了!” 德庆皇帝面色一沉,说道:“你是说让朕驳回太子的弹劾?但如此一来,太子身为储君的威望岂不受损?朕的大明江山,今后还是要交给太子的,若是他威信有损,今后又如何让百官信服?” 话虽这么说,但语气并不坚定,毕竟德庆皇帝对于接下来的南巡已经期待许久了。 赵俊臣微微一笑,向德庆皇帝提醒道:“陛下,您如今身体康健,太子殿下他继位的时间还早的很,就算一时间威信有损,但只要陛下您还在,就不愁把这些威望给补回来!更何况,陛下您还可以把太子殿下这次鲁莽行事的责任,一口气全部推给东厂,让东厂承担责任,这样也可以减少太子殿下的威望损失!” 听到赵俊臣的建议,德庆皇帝眼中一亮,不由点头! 反正已经拿定主意要整顿东厂了,既然如此,让东厂替太子朱和堉承担责任,倒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 之前,太子朱和堉所招惹的天大麻烦,全是因为赵俊臣在暗中的推波助澜,这是因为赵俊臣想要扳倒太子。 如今,德庆皇帝不想太子朱和堉威望受损太大,而赵俊臣也是竭尽所能的出主意、想办法,这是为了取得德庆皇帝的信任! 因为,赵俊臣深知,德庆皇帝如今还不想放弃朱和堉,所以赵俊臣也无法一口气扳倒朱和堉,只能通过蚁穴溃堤的办法,一点一点的消磨德庆皇帝对朱和堉的耐心与信心!就算不能一次成功,但耐不住时间长! 经过今天早朝上的事情,再加上太子朱和堉之前已经办砸了南巡筹备的事情,德庆皇帝恐怕已是对朱和堉的能力产生了怀疑。 这种怀疑,就如同一颗种子,已经种在了德庆皇帝的内心深处,接下来只要再有水土养分,就必然会成长为参天大树! 而这些“水土养分”,赵俊臣早已经准备好了! …… PS:恩,第二更。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八十五章.赵山才的迷茫. …… 在京城之北,有一家叫做“得闲楼”的客栈,虽然不甚奢华,名气也不大,但胜在干净幽雅,花费也不高,所以包括赵山才在内的许多考生,皆是在这里居住,平日里,考生们在客栈中相聚一处,谈些风花雪月、诗词书画,倒也颇是热闹。 只是,这一天是殿试名次发榜的日子,对于考生们而言,这关系到他们一生命运的转折,所以在天色刚亮的时候,绝大部分考生就已是急不可耐的赶往礼部等待消息,于是“得闲楼”也一时间空荡清净了许多。 然而,与其他考生不同,赵山才此时依然是一如既往的淡然自在,不见有任何的急切焦躁,并没有前往户部等待消息,反而趁着这段难得的清净时间,呆在自己的房间中读诵一本名叫《菜根谭》的书籍。 “势力纷华,不近者为洁,近之而不染者尤洁;智械技巧,不知者为高,知之而不用者为尤高……” 赵山才读到这里,轻轻叹息一声,将手中的《菜根谭》放在一边,闭目细细品味着这一句发人深思且又耐人寻味的句子,良久之后,才睁开双眼叹息道:“本朝之著,唯此书而已。” 随着赵山才的话声落下,房间之外,突然有人扬声笑道:“没想到,山才兄对还初道人的这部作品评价如此之高,可惜在我看来,这部著作虽然简炼明隽,兼采雅俗,其中也有许多道理引人深思,奈何观点太过中庸了一些,若只是一味守着这些道理,或许自保有余,但若是想要有所作为、成就事业,却是绝无可能……以山才兄的心性与志向,竟也会喜欢这部作品,实在让我有些意外……” 赵山才微微一笑,说道:“原来是曾兄来了,还请进房间说话。” 话声刚落,房门已是被人推开,而进入房间的,则是被赵俊臣寄予厚望的曾炜。 曾炜出身于官宦世家,他的父亲曾从荣如今官居四川布政使之职,手头上自然是银钱宽裕,原本住在京城中最奢华的客栈“神仙居”之中,然而前些日子却突然搬到了“得闲楼”中居住,并且每天都会拜访赵山才、与赵山才闲谈些朝野趣闻。 进入房间后,曾炜笑道:“怎么?今天是殿试发榜的日子,赵兄不去礼部那边等候消息?” 赵山才亦是笑道:“曾兄不是同样没去吗?” 曾炜摇头道:“殿试的排名,由陛下钦点,又岂是我去或者不去就能改变的?名次该是多少位就是多少位,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要去?……更何况,住在这里的考生、这家客栈的老板、乃至于我身边的随从,如今都去礼部等候消息了,我又何必去凑那份热闹?在他们回来之后,自然会把我的名次告知于我,所以我在这里静候消息就是了。” 说话之间,曾炜已是在赵山才的旁边坐下。 赵山才点头道:“曾兄的想法,与我相同,奈何在这般时候,考生中又有几人能够定下心来静候消息?曾兄的这份淡然心性与过人度量,足以令人敬佩。” 曾炜神色淡然的点评道:“俗话说,‘聪明人动嘴、愚笨之人跑腿’,所以聪明人总是会懒散一些。我受家父教导多年,却不敢妄自菲薄,这个时候自然要以聪明人的标准来要求自己,倒是与心性、度量无关。” 说话之间,曾炜又摇头自嘲一笑,说道:“更何况,以我的才学,无论如何,成绩都比不过赵兄,当然,也比不上周首辅的那位孙儿,但同样不会被其他人给比下去,名次大致可以预估,自然就更不着急了。” 赵山才却笑道:“科举所需的才学,终究只是书本上的死知识,与处世之道、治世之学关系不大,然而我与曾兄相交多日,深知曾兄你或许在才学方面稍逊于我,但若论见识、眼光、手段等等,曾兄却不逊于当世任何一位同龄人。” 曾炜摇头道:“若是面对其他人,我还敢这么说,但赵兄你却是前太子太师何明的关门弟子,已是得到了何老太师的真传,我的那些见识与手段,就更不敢与赵兄相提并论了。” 赵山才摇头道:“曾兄刚才还说不敢妄自菲薄,怎么如今又这般谦逊了?” 曾炜叹息道:“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只是,我有一点想不明白,却还要请赵兄赐教。” 赵山才点头笑道:“赐教不敢当,曾兄请说就是。” 曾炜沉吟片刻后,问道:“以赵兄之眼光,对人情世故可谓是洞若观火,那么也自然应该明白,当今的这位太子殿下,虽然为人坚毅、正直,但性格天真、固执,又为自己设了许多没必要的原则与底线,绝不是理想的辅佐人选……而赵兄你继承了何老太师的帝王之术,其核心之处,就是讲究人性弱点、不折手段,却皆是太子殿下他无法接受的东西,所以赵兄你即使投靠了太子殿下,也绝不会被太子殿下喜欢,即使被太子殿下引为心腹,谋划之策也很难被太子殿下采纳,到了那般时候,赵兄你不免会束手束脚,传承自何老太师的一身才学也皆是无用,岂不是可惜之极?” 赵山才的神色无奈,摇头道:“曾兄,你我二人这些日子以来深谈多次,在此期间,你曾多次明里暗里的想要说服我与你一同投靠赵俊臣,如今我倒是想要向你请教,那赵俊臣究竟有何魅力,不仅让你一心投靠,更还要拉着我一同投靠? 那赵俊臣的手段与城府固然少有人及,如今在庙堂中自成一派,其权势影响,已是不逊于朝中阁老,但毕竟只是一名声名狼藉的贪官,朝野官民无不知晓,曾兄你遍读史书,自然应该知道,自古以来像这种贪官权臣,即使得势一时,最终也绝没有好下场,曾兄你聪慧过人、眼光长远,又为何要一心投靠于他?” 曾炜沉默片刻后,缓缓答道:“我想要说服赵兄与我一同投靠赵俊臣,一是因为我深知赵兄的能力心智,所以实在不愿意在日后与赵兄为敌;二是我钦佩赵兄的为人心性,更不愿赵兄投靠错了谋主,平白浪费了一生所学!” 顿了顿后,曾炜又说道:“至于我为何一心想要投靠赵俊臣……在他人眼中,是因为随着赵俊臣的那份《四川盐政改革折子》开始实行,四川布政使的位置瞬间成了肥缺,而家父因为没有后台,官位也随之摇摇欲坠,而我投靠赵俊臣,也只是想借此保全家父的官位罢了……但赵兄你应该知道,我并不是这么急功近利、目光短浅之人……” 赵山才点了点头,并静待曾炜说下去。 这些日子以来,赵山才与曾炜二人数次深谈,相互间引为知己,曾炜固然钦佩赵山才的心智与学识,而赵山才也同样欣赏曾炜的才能与手段,所以赵山才其实也颇是疑惑,以曾炜的见识与眼光,又为何偏偏要投靠赵俊臣? 之前,赵山才数次询问,但曾炜总是避而不谈,如今殿试终于结束,两人即将进入官场,曾炜也终于愿意说出自己的真心话了。 另一边,曾炜顿了顿后,继续说道:“我不否认,我想要保全家族的荣华,正是我投靠赵俊臣的原因之一,然而这并不是全部,记得赵兄你当初评价赵俊臣,称之为‘治世之奸臣’,我是深表赞同的,只不过赵兄你的这般评价,是从诸般传闻之中推测而来,而我却是亲眼所见!” “哦?”赵山才微微一愣。 曾炜耐心解释道:“赵兄是江南人,进京赶考是由南到北、沿大运河北上,而我家住四川,赴京赶考的路线却要麻烦的多,先是从川北进入陕西,再从陕入晋,最终才能到达京城。而在此期间,我经过了潞安府,却发现在那里有无数的百姓将赵俊臣视为青天,甚至还供奉着赵俊臣的长生牌位,无论官农商工,皆是对赵俊臣赞誉有加……” 赵山才了然的点了点头,叹息道:“我也曾读过那本《潞安府灭蝗实录》,本以为这本书只是晋商为了川盐之事而讨好赵俊臣之举,里面的内容皆是夸大其词、无中生有,但如今看来,应该是我想当然了。” 曾炜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如此!事实上,百姓们总是人云亦云,当所有人都在传说赵俊臣是位大贪官的时候,百姓们自然是信以为真,并一同唾骂,但如今随着晋南的百姓们争相传颂赵俊臣的功德,周围的百姓们也自然会渐渐改变对赵俊臣的看法,至少在我途经的那些地方,赵俊臣的名声已是不再狼藉了。” 赵山才沉吟之间,并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消化着这个新消息。 曾炜则叹息一声后,继续说道:“事实上,如今不仅仅只是晋南附近,从北直隶到南直隶之间,四省十三府之地,赵俊臣的名声皆已是悄然转变了!赵兄你应该听过消息,因为太子办砸了南巡筹备的差事,所以沿途有许多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而在此期间,赵俊臣一直都在尽力赈济,先后也不知救活了多少百姓,又不知有多少百姓对赵俊臣转变了态度看法……” 说到这里,曾炜意味深长的看着赵山才,问道:“既然如此,难道赵兄你还认为赵俊臣只是一名纯粹的贪官?是的,赵俊臣如今固然是声名狼藉,但也只是如今罢了,随着赵俊臣的刻意改变,可以想象,这些狼藉名声很快就会发生变化,到了那个时候,赵俊臣难道还是十死无生、必然败落的局面?恐怕未必吧?” 想起当初与赵俊臣的接触经历,赵山才沉默片刻后,说道:“即使善于装点门面,但贪官奸臣终究还是贪官奸臣,我又岂能与他同伍?” 曾炜却笑道:“赵兄不是评价赵俊臣是‘治世之奸臣’吗?既然能治世,又何必追究细节?以赵兄所学的帝王之术,应该绝不会在意这些才是。” 赵山才摇了摇头,说道:“既然我所学的是帝王之术,自然就应该卖于帝王之家,这是我当年拜师之时,先师让我发的誓言,若是我投靠了赵俊臣,那么不仅违背了誓言,更还要与太子为敌……我所学的帝王之术,虽然讲究人性弱点、不折手段,但终究还是有个底线,还望曾兄可以理解……更何况,太子是未来的皇帝,是正统,只要太子可以顺顺当当的继位,那么赵俊臣是绝对没有好下场的……” 曾炜突然笑了,悠悠道:“赵兄无论才学、机变、心智、还是口才,皆远在曾某之上,然而今天你我交谈,却是我说一句、你辩一句,你我数次深谈,我还是第一次占了上风,赵兄以为这是为何?” 不待赵山才回答,曾炜已是冷笑着说道:“因为,赵兄你同样心知肚明,太子并非是你理想中的谋主,相比较而言,赵俊臣才能真正发挥你的所长,所以你心中犹豫了,所以你才在交谈中落了下风,是不是这样?太子……固然是未来的皇帝,固然是正统,在继位之后也固然无人可争锋,但以太子的心性为人,真能顺顺当当的继位吗?赵兄,实话实说,若不是太子他是这样的性情,我当初还真不敢投靠赵俊臣呢!” 赵山才听到曾炜的话后,却沉默了许久,又突然一笑,神色间已是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淡然镇定,缓缓说道:“太子殿下会顺利登基的,我若是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到,就真是辜负一生所学了……大丈夫当世,有所为、又有所不为,赵俊臣的手段固然高明,名声也固然有了转变,但他在朝中的那些朋党,尽是些贪官污吏,如今这些贪官们虽然拥簇于他,但也是尾大不掉的局面,所以若是让赵俊臣扳倒太子殿下、并在庙堂中一手遮天,那么大明江山必生大乱!如此一来,我若是再投靠于他,岂不是助纣为虐?” 说到这里,见曾炜还想要说些什么,赵山才已是态度坚定的补充道:“曾兄,我意已决,虽前途艰险,但我义无反顾!无论成败对错,我皆不后悔!所以,你就不必再说了。” 这一次,却轮到曾炜沉默了。 而曾炜沉默片刻后,缓缓站起身来,说道:“今日,是殿试揭榜的日子,也是你我进入官场的开始,我本想借此机会再劝一次赵兄,但现在看来,我是没法让赵兄改变主意了……哎!从今天开始,你我二人将各为其主……可惜了,我真的不想与赵兄为敌……” 说话间,曾炜已是从赵山才的房间离开。 而赵山才,则是沉默依旧,没有反驳,但也没有挽留。 当曾炜走远之后,赵山才拿起了手边的《菜根谭》,再次缓声读诵到:“好利者逸出道义之外,其害显而浅;好名者窜入于道义之内,其害隐而深……” 读到这里,赵山才微微一顿,接着却翻过了这一页,继续读诵后面的文句。 读诵之间,时间流逝。 …… 当赵山才将《草根谭》读诵了近半之时,房间外突然传来了匆匆脚步声。 接着,赵山才的书童赵睦推房门而入,并兴高采烈的大声说道:“少爷,好消息,大好消息,您在今科殿试中得到了第二名榜眼!” 听到赵睦的话,赵山才却不见有任何高兴的模样,只是表情淡然的问道:“哦?那么今科的状元是谁?周素文吗?” 见赵山才这般模样,赵睦也稍稍冷静了一些,并略带不服气的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就是那个周素文,要我说,周素文的才华与学问也未必强过了少爷,只是他的家世好罢了,有一个当朝首辅的祖父,否则今科状元一定是少爷!” 赵山才轻轻一笑,却不见任何的愤愤不平,缓声说道:“家世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这并不公平,但却是事实,不仅现在如此,可以预计的是,这般情况在千百年后也不会改变,所以你也不必不服气……对了,听说太子今天回京了,你去礼部看榜单的时候,可有打听到什么消息?” 赵睦连连点头,说道:“打听到了,现在六部衙门都在传这件事情呢!说是太子在离京办案期间,总共抓捕了近百名地方官员,回京之后,更是在早朝上当众弹劾了周尚景、黄有容、沈常茂三位阁老……” “啪!” 随着赵睦的话声落下,赵山才手中的《菜根谭》已是滑落在地。 赵睦抬头看去,却见一向淡然镇静、好似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赵山才,此时却是一脸的震惊! 赵山才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自己明明已是通过左都御史吕纯孝提醒了太子朱和堉,但太子朱和堉还是把事情闹大了!并且闹得比想象中还要更大! 原本,赵山才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尽心的辅佐太子朱和堉,但在这一刻,赵山才突然觉得,这件事情的难度或许还要超乎自己的想象! ………… PS:恩,五千字大章节!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八十六章.南巡之前(上). …… 太子朱和堉在离京办案期间,一口气抓捕了近百位贪官污吏,又在回京之后,当众弹劾了周尚景、黄有容、沈常茂这三位权高位重的内阁阁老! 这件消息是如此的惊骇震撼,以至于短短一天之内,便已是传遍了京城朝野! 对于太子朱和堉的这般举动,有人称赞,认为太子朱和堉一举肃清了南北直隶之间的官场弊病,震慑了庙堂中的鬼魅魍魉,朝中风气定然会因此而大变!但也有人批评,认为太子的这般举动太过鲁莽,必然会引起朝野混乱,危及了朝堂信誉,并且只是治标不治本罢了! 原本,这一天是殿试揭榜的日子,所有人都在关注着状元、榜眼、探花们究竟会花落谁家,然而太子朱和堉终究是出手不凡,竟是瞬间就转移了人们的注意力,让京城的官民们顿时忘了殿试的事情,只是纷纷讨论着接下来庙堂上的风起云涌! 损失了大量朋党、并且被太子朱和堉当众弹劾,周尚景、黄有容、沈常茂这三位阁老真能咽下这口气?接下来又会有怎样的报复举动? 德庆皇帝接下来又该如何选择?是支持太子朱和堉并借机打压三位阁老?还是驳回太子朱和堉的弹劾,以平息庙堂上的混乱? 还有太子朱和堉,一向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他,接下来又会有怎样的动作?是偃旗息鼓?还是再接再厉? 每一个问题、每一种可能,皆是让朝野臣民们议论纷纷,认为第二天早朝之上必然会有一番争斗,庙堂之上,更是一副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氛。 然而,暗流涌动之下,最终的结果,却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想象! …… 第二天,早朝之上,形势超乎意料的平顺安稳,竟是一副君贤臣恭的和睦景象。 首先,周尚景、沈常茂、黄有容三位阁老因为太子朱和堉的弹劾,同时向德庆皇帝上了请罪折子,而德庆皇帝则是驳回了他们的请罪折子,并且还宽言抚慰了一番。 接着,德庆皇帝肯定了太子朱和堉审办“南巡筹备舞弊案”的成果,并夸赞太子朱和堉“颇有太祖高皇帝之风”,然后又驳回了太子朱和堉弹劾三位阁老的折子。 最后,德庆皇帝与百官们商议了南巡的事情,并任命太子朱和堉为监国太子,而黄有容则被任命为辅政大臣,而百官各派,对此决议也是纷纷赞成。 在此期间,虽有一些波折,但大体上风平浪静,并没有想象中的惊涛骇浪、风起云涌,既没有相互争吵,也没有相互攻讦,三大阁老们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损失,太子朱和堉也没有损失太多的威信,而德庆皇帝也借此稳住了庙堂局势,可谓是皆大欢喜! 这般局面,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待消息传出之后,朝野臣民一时间皆是心中疑惑,但即使思索良久,却也想不出原因究竟! 事实上,古往今来、无论中西,真正会产生重大影响的决策与决议,往往都是由少数掌权者在私下里商议着决定的,而下位者们的议论与猜测,并不能产生任何影响,至于事后的公议与投票,也只是一种糊弄百姓的表面流程罢了。 这一次,也同样如此! 就在太子朱和堉回京的这一天,就在朝野臣民们议论猜测、慌乱自危的时候,德庆皇帝在傍晚时分秘密召见了周尚景、黄有容、以及沈常茂三人,期间德庆皇帝与这三位阁老究竟商议了什么,并没有多少人知晓! 只是,没过几天,内廷传出了消息,因为东厂“诓财挟仇,视干事者为窟穴,冤死者相属,造就冤假错案无数”,所以德庆皇帝颇是震怒,并下令整顿,接着东厂衙门自厂督冯德胜以下,大量人员遭到清洗,甚至连内廷十二监也因此而受到了影响。 接着,在南北直隶之间、四省十三府之地,因为“南巡筹备舞弊案”而出现了大量的官位空缺,这些官位空缺也自然需要另选官员接任,又因为周尚景、黄有容、以及沈常茂这三位阁老“德高望重、慧眼识人、并深悉朝中百官的心性作风”,所以接任的官员人选,德庆皇帝将其中一半交给了三位阁老商议拟定! 这些事情,自然是德庆皇帝与三位阁老的暗中交易了。 只是,在这个时候,这些消息还属于隐秘,并没有多少人知晓,当它们传播出来的时候,已是德庆皇帝开始了南巡之后的事情了。 ~~~~~~~~~~~~~~~~~~~~~~~~~~~~~~~~~~~~~~~ 对于这般结局,赵俊臣并不意外。 事实上——将责任全部推给东厂衙门,并借此平息三大阁老愤怒——还是赵俊臣提议给德庆皇帝的。 最终,德庆皇帝也采纳了赵俊臣的建议,然而东厂倒霉了,朝中各大势力满意了,庙堂局势也随之平稳了。 也正因为如此,当朝野臣民议论纷纷的时候,在赵俊臣眼中这件事情却已经尘埃落定了,并没有太多的关注,只是为自己接下来的计划而忙碌着! 却说这一天,早朝结束之后,当赵俊臣结束了户部衙门的办公并回到府中,时间已是临近傍晚。 此时,在赵府书房之中,西厂千户魏槐已是等候许久了。 魏槐帮着赵俊臣管理西厂,身份颇为敏感,而赵俊臣为了减轻自己身上的“厂卫”痕迹,也很少与魏槐见面,只是在暗中遥控,但这一次却是赵俊臣主动召见魏槐的。 …… 当赵俊臣步入书房之中,魏槐在轮椅上躬身道:“卑职见过厂督大人。” 赵俊臣笑容宽和,一边向着自己的书桌走去,一边抬手说道:“你腿脚不便利,就不必多礼了,你我之间,大可随意一些。” 说话间,赵俊臣已经坐在了书桌后面,并向魏槐问道:“东厂的事情,你可知道了?” 魏槐点头,说道:“这么大的事情,卑职自然知道了,东厂成了太子与三位阁老斗法之间的牺牲品,陛下已经秘密下旨整顿清洗,如今包括东厂厂督冯德胜在内,东厂的官员们纷纷被秘密缉捕,如此东厂已是元气大伤,怕是需要许久才能恢复。” 赵俊臣点头道:“自从西厂重建以来,便已是与东厂有了许多的明争暗斗,如今东厂衰弱,没了掣肘,你也要好好把握机会,借机扩张西厂的权势,并降低东厂在各地、各衙门之中的影响。” 魏槐答道:“厂督放心,这些事情我心中有数。” 赵俊臣又说道:“还有,如今既然是东厂衰弱,西厂自然会愈加势大,而随着西厂权势愈加扩张,怕是陛下他就更不放心把西厂交到我手中了,我估摸着,陛下他从我手中收回西厂的日子会进一步提前,所以你暗中控制收买西厂人员的计划,也要进一步加快才是……对了,陛下他前些日子不是在西厂中安插了一个名叫骆祥的人吗?他最近表现如何?” 魏槐沉吟片刻后,答道:“厂督大人的顾虑,卑职心中明白,如今咱们暗中控制收买西厂人员的计划进展顺利,即使大人您现在交出了西厂,卑职也敢保证西厂中会有许多人继续在暗中效命,所以厂督大人不必担心,至于那个骆祥……并不安分,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到处收买人心,可惜手中的权财没有咱们多,所以进展不甚顺利。” 赵俊臣点了点头,说道:“陛下把骆祥安插进来,就是为了日后从我手中顺利的接收西厂,他的那些所作所为,怕都是陛下的意思,所以你也不必阻止,任他去做就是了,反正在咱们的监管下,他也翻不出什么浪花……对了,我这次找你来,除了一些询问之外,还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去做。” “大人请说。” “以你的眼光,自然能看明白,这次东厂之所以会倒霉,是因为陛下要他们成为太子朱和堉的替罪羔羊,只是这件事你虽然能看明白,但这世上终久还是糊涂人更多,怕是如今东厂有许多人还没想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我要你暗中把这件事传播出去,让东厂乃至于内廷十二监的宦官们全都知道,他们这次倒霉是因为太子朱和堉!” 说到这里,赵俊臣冷声道:“如今,太子已经彻底得罪了三位阁老与朝中百官,还有许多地方上的乡绅商贾,如今再把这般消息传播出去,那么从今往后连内廷的宦官们也会敌视太子,到那般时候,太子他四面树敌,我再办事也会方便一些!” 魏槐听到赵俊臣的吩咐,眼中不由闪过一丝精芒!只觉得赵俊臣这些日子以来谋略越加的高明、手段也愈加的老辣,他虽然见惯了风雨,但如今对于赵俊臣竟也渐渐有些敬畏了。 不过,这些心思只是一闪而过,在表面上,魏槐还只是一脸平静的答应承诺! 接着,赵俊臣又叮嘱了魏槐一些事情后,就让魏槐离开了,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挽留魏槐一同吃晚饭。 因为,赵俊臣今天已经有了晚饭安排,他要宴请那些投靠了自己的新科进士们一同进餐,说起来,这还是赵俊臣与这些新晋进士们第一次正式见面。 而赵俊臣说明白了原因之后,魏槐也没有任何不满,只是向赵俊臣行礼告别之后就离开了。 当魏槐离开之后,赵俊臣则是趁着空闲,开始处理书桌上的折子,如今德庆皇帝即将南巡,有许多事情需要赵俊臣提前安排。 然而,不过一炷香的时候,却突然有赵府下人来报,称魏槐去而复返,再次求见赵俊臣,说是有重要消息!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八十七章.南巡之前(中). …… 看到魏槐去而复返,赵俊臣不由奇怪,将魏槐招进书房之后,问道:“魏先生,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魏槐的神色严峻,眉头微微皱着,并禀报道:“卑职刚刚得到消息,大人您府里的那位丫鬟,在今天下午时候,暗中前往了左督察御史吕纯孝的府中,并交给了吕纯孝一本册子,也不知里面记录了什么,只是吕纯孝在得到这份册子后大为欢喜,并连忙拜见了太子朱和堉,又没过多久,太子朱和堉召见了一众亲信,如今他们正在东宫之中密谈,只是他们的交谈内容,如今还不得而知。” 魏槐口中的“丫鬟”,自然是指太子朱和堉派到赵俊臣府中的密探楚嘉怡了! 只是,楚嘉怡并非是专业的密探,城府心机也并不深沉,所以她来到赵府之后没多久就露出了破绽,然而赵俊臣并没有揭穿她,反而留在自己身边给太子朱和堉传递一些假消息,只是派西厂的人在暗中密切监视。 所以,如今楚嘉怡只是稍有动作,便已是被西厂的人发现,接着又把消息传到了赵俊臣这里。 另一边,在禀报之后,魏槐略有担忧的向着赵俊臣打量而去,以为楚嘉怡交给吕纯孝的那本册子是关于赵俊臣的某些重要罪证,所以太子朱和堉等人才会如此重视,但如此一来,赵俊臣接下来恐怕是处境不妙,所以魏槐也自然是心中忧虑。 然而,在打量之间,魏槐却惊讶的发现,赵俊臣不仅没有任何的担忧恐慌,反而一如既往的镇定自如,似笑非笑、意味深长。 “哦?”赵俊臣轻轻笑道:“楚嘉怡她终于把那份册子交给太子了吗?既然太子他们对那份册子如此的重视,那么我也就放心了……这些日子以来,我还真担心他们这些眼高手低、只会夸夸其谈的家伙们不识货呢!” 说话间,赵俊臣又向魏槐笑道:“魏先生不必担心,那份册子并不是我的把柄罪证,更是我刻意交给楚嘉怡的,一切尽在我掌握之中。” 见赵俊臣这般模样,魏槐知道,自己这次是白白担心了,以赵俊臣的心智与手段,既然明知道楚嘉怡是太子朱和堉安插在自己身边的卧底,又如何还会让楚嘉怡掌握到自己的把柄罪证? 显然,这所有的一切,只是赵俊臣的计划罢了! 而赵俊臣的目标,显然还是太子一党! 魏槐暗暗思道:“太子朱和堉,看样子又要倒霉了,只是他这般不断的被赵大人轻易算计,也不知还能在太子储君的位置上坐多久?或许……” 想到这里,魏槐目光闪烁,向赵俊臣说道:“既然如此,卑职也就放心了。大人您接下来还要宴请那些新晋进士们,卑职就不打扰了。” 说话之间,在不知不觉之中,魏槐对赵俊臣的态度也愈加的恭敬了。 赵俊臣点头笑道:“魏先生腿脚不便,路上要千万小心一些。” ~~~~~~~~~~~~~~~~~~~~~~~~~~~~~~~~~~~~~~~ 与此同时,东宫之中。 太子朱和堉并不知道这一切都只是赵俊臣的算计,他坐在东宫正厅之中,反复阅读着手上的册子,脸上满是兴奋之意。 良久之后,太子朱和堉终于把手中书册放到一旁,叹道:“我虽然不齿赵俊臣的为人、为官,但不得不说,他的这份《商税改革折子》,见解新颖独到、想他人之未想,令人茅塞顿开!其中对我朝商税的评价,更是一针见血!若不是看了这份折子,我竟是不知道我朝的商税每年会流失八成以上!若是按着这份折子里的办法进行改革,我大明朝多年来的钱粮窘态,将再也不复存在!” 说话之间,朱和堉已是一副神色振奋的模样! 原来,楚嘉怡交给太子党的这份册子,是赵俊臣之前所写的《商税改革折子》! 这份折子,凝聚着赵俊臣的大量心血,里面的所有言论与观点,皆是赵俊臣的真实想法,可惜明朝的商税弊病,牵扯甚广,相关利益者无数,赵俊臣虽然看的明白,却从不敢着手改变。 然而,太子朱和堉却是刚猛勇进的性子,所以赵俊臣也就借着楚嘉怡之手把这份折子交给了他,相信太子朱和堉必然会依计行事。 当然,太子朱和堉在实行了这份《商税改革折子》之后,会得罪多少人、会引起多少混乱、又会遭到多少反弹,赵俊臣就不会去管了。 果然,在看到了这份折子后,太子朱和堉已然心动,向周围一众心腹们询问道:“诸位,你们怎么看这份折子?这份折子虽是赵俊臣所写,但内中见解却无疑是有利于朝廷与百姓的,所以我们是否应该按着这份折子里的建议推动我朝商税改革?” 在此之前,一众太子党的核心人物们皆已是看过了这份折子,心思与太子朱和堉一样,只觉得大有可为! 吕纯孝当先说道:“殿下,据我所得到的消息,这份折子确是赵俊臣的心血之作,按照赵俊臣的想法,当他日后罪责难逃之际,就会把这份折子呈给陛下、用来讨取陛下欢心,可谓是赵俊臣的保命折子!但与此同时,这又是赵俊臣的催命折子,众所周知,陛下他离不开赵俊臣,是因为赵俊臣的理财手段,若是这份折子得到实行,我朝的银粮周转将不再困难,他赵俊臣的作用也就可有可无了,到了那个时候,陛下又如何会继续庇护他这个贪官污吏?所以赵俊臣虽然写了这份折子,却又藏了起来。” 顿了顿后,吕纯孝接着说道:“如今,这份折子落入我等手中,而赵俊臣又不打算将它公之于众,咱们却不能无动于衷!为了我朝的财政税收,也为了扳倒赵俊臣这个贪官奸臣,下官认为咱们应该将这份折子呈给陛下,依着这份折子里的方法,推行商税改革,这既是‘以彼之矛攻彼之盾’,亦是‘一箭双雕’、‘一举二得’,此外,还可以借此树立太子殿下您在朝野件的威望,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阁老程远道冷声道:“这个赵俊臣,不仅贪污受贿、结党营私,如今有良策却不献于朝廷,只是为自己考虑,更是不忠不臣!吕大人说的有道理,咱们如今既然得到了这份折子,就按着折子里的办法去办,如此一来既可以给朝廷增加税收,亦可除掉官场一大祸害!哼!到了那个时候,赵俊臣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我倒要看看他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说起来,当初程远道入阁成为阁老的过程中,赵俊臣是出了大力气的,虽然赵俊臣这么做是因为德庆皇帝的逼迫,然而程远道终究还是欠了赵俊臣的人情,奈何程远道却压根没有领情的意思,反而觉得自己在赵俊臣帮助下入阁是人生一大污点,所以在太子党人之中,他对赵俊臣也最是反感。 另一边,礼部侍郎鲍文杰突然叹息一声,说道:“真是可惜了,仅看赵俊臣的这份折子,里面无论是褒贬分析,还是对策方法,皆言之有物、真知灼见,就知道他的智慧才能,远在我等之上,奈何却是一个贪官,品性低劣、与天下正道为敌……卿本佳人,奈何为贼?真是浪费了他这一身才华!” 听鲍文杰这么说,一众太子党人皆是沉默。 虽然他们厌恶赵俊臣的贪污受贿、结党营私,然而却也知道,像是《商税改革折子》里面的卓越见解,绝不是他们能想出来的! 期间,太子朱和堉更是表情复杂。 对于朱和堉而言,承认赵俊臣不仅是一名贪官污吏,更还是一位能臣干吏,却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然而事实就摆在眼前,朱和堉也不得不承认! 所以,此时太子朱和堉的心思,颇是复杂,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产生了“赵俊臣若是能为我所用该有多好”的想法。 见众人皆是沉默,鲍文杰又是一声轻叹,接着却转移了话题,说道:“不过,这份折子里的论述,虽然见解高明、也似乎行之有效,然而我们要怎么实现这份折子里的建议,却需要认真考虑。如今,太子您刚刚得罪了三大阁老,咱们若是在这个时候推行商税改革,他们出于报复心理,恐怕会暗中阻挠,更何况,商税改革离不开户部的支持,而户部如今掌握在赵俊臣手中,这份折子出自赵俊臣之手,他自然明白商税改革一旦实行就会动摇他的地位,也必然会阳奉阴违……还有,商税改革牵一发而动全身,最是麻烦不过,而如今南巡即将开始,陛下他恐怕也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思,未必就会支持……” 鲍文杰的这一番话,一针见血的指出了问题,却是让一众太子党人皆是眉头紧皱,才发现要推行这份《商税改革折子》里的建议,并非是那么容易! 而鲍文杰则是面色愈加沉重,接着说道:“此外,也是最重要的,我朝商税之所以流失无数,是因为从中枢到地方、从上层到下方、从官员到商贾,有无数人在借此牟利!而这些人勾结在一起,势力影响皆是极大,我们若是推行商税改革,就动了这些人的利益,他们也必然会视我等如敌寇!到那个时候,咱们也不知要面对多少的明枪暗箭!与此相比,三大阁老的暗中阻挠、赵俊臣的阳奉阴违、又或者陛下的态度偏向,都只是小事罢了!所以,下官还请殿下您能慎重行事!” 鲍文杰说的固然有道理。 然而,瞻前顾后又岂是太子朱和堉的作风? 只见太子朱和堉在考虑了片刻后,突然一挥手,语气坚定的说道:“既然这份折子里的建议确实有利于朝廷与百姓,那么我等就必然要推行,若是因为怕人阻挠与报复就止步不前,我大明朝又如何还能扭转颓势?我们这些人又如何还能成就功业?不过,鲍侍郎也言之有理,我们要推行商税改革,确实要准备万全,我想过了,当父皇他南巡之后,首辅周尚景、阁老沈常茂、还有赵俊臣皆会随行伴驾,朝中只剩下了一个黄有容,而我身为太子监国,手中也有了足够的权力与影响,到了那时,正是阻力最小且咱们力量最大的时候!也正是推行商税改革的良机!所以,这份折子,咱们暂且先不呈于父皇,等父皇他南巡之后,再由我等独力推行!” 听太子朱和堉这么说,众人皆是眼前一亮,觉得大有道理,于是纷纷赞同。 其实,太子朱和堉的这般决定,还存着另外一份心思,德庆皇帝这段时间以来,总共交给了他两份差事,一个是南巡筹备的事情,另一个则是审办“南巡筹备舞弊案”,第一份差事太子朱和堉办砸了,第二份差事太子朱和堉自觉办的不错,但德庆皇帝却依然极不满意。 所以,太子朱和堉这次想要独力推动商税改革,也是存着向德庆皇帝证明自己的心思! 鲍文杰虽然还有些顾虑,但他本质上和太子朱和堉一样,也不是一个做事瞻前顾后的人,所以犹豫片刻后,也没有反对! 就这样,太子党众人达成了共识,决定在德庆皇帝南巡之后,由他们独力推行商税改革! 只是,就在众人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却是谁也没有发现,太子少傅郭汤此时却是沉默异常,眼中更是有莫名的情绪不住波动着。 明朝的商税弊端,有无数人借以牟利!官商勾结、偷税漏税,本是寻常事。 而事实上,郭汤虽是太子一党的骨干,平日里也享有清名,然而他的家族,这些年来却一直借着明朝的商税漏洞牟取巨利! 如今,眼看着太子一党要推动商税改革,郭汤自然是心情复杂,只觉得自己在公私之间,颇是左右为难! …… PS:电脑死机了一次,写的东西全不见了,所以更新迟了,大家见谅!(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八十八章.南巡之前(下). …… 太子党众人议定了商税改革策略之后,又约定了守口如瓶、暂时低调行事,就陆续离开了东宫,各自回府。 却说那太子少傅郭汤,在回到自己府中后,则是第一时间找到了他的嫡亲弟弟郭敏。 在郭家,名义上的家主是贵为太子少傅的郭汤,但郭家的大小杂务、上下人等、诸般产业,却一向是由郭敏负责管理,别看郭汤学问高深、位高爵尊,但对于那些账目数字、财米油盐、生意经营,说是一窍不通也不为过。 从某方面而言,郭家真正的家主是郭敏。 不过,这并不是说郭汤不重要,事实上,若没有郭汤这个太子少傅做招牌,郭家也不可能像现在这般家大业大! “兄长,这般匆匆找我,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来到郭汤的书房后,郭敏连忙问道。 郭汤犹豫了一下后,并没有说出今天在东宫中的决议,只是问道:“郭敏,你和我说说,咱们家的生意如今做的如何了?规模有多大?收益有多少?” 听到郭汤的讯问,郭敏不由一愣。 在郭敏眼中,自己这位哥哥一向清高、不涉世务,视银钱为充满铜臭味的阿堵物,平日里连提也不远多提,生怕提了银钱就会让自己变得俗气,怎么今日竟是一反常态,向自己讯问家里的生意了? 于是,郭敏问道:“兄长问这些做什么?可是需要银两够买古董雅玩?若是这样的话,兄长提一下就是,咱们家族如今生意还算顺利,获利颇丰,兄长若是需要,拿出几千两银子并不是什么大事。” 平日里,郭汤的俸禄银两大部分都用来够买古董真迹、文房四宝,在这上面花费颇多,郭敏还以为这次郭汤讯问家里的生意情况,是有什么雅玩之物价格颇高,而郭汤的俸禄支付不起,所以想要从府里拿些银子出来。 见郭敏想偏了,郭汤皱眉道:“我哪里是向你要银子?你提银子干什么?怎么你什么事都能联想到银子上面?这些年来你真是愈发的俗不可耐了!……算了,我也不和你废话,你只管和我说一下咱们家族目前的生意状况就是。” 郭敏见郭汤斥责自己,不由摇头苦笑。 …… 原本,郭家并不是银粮丰裕的殷实家庭,实际上,在郭汤进入官场、并且步步高升之前,郭家的家境非常一般,只是寻常的务农之家,但因为郭汤自幼读书、立志功名、并且天赋颇高的缘故,郭家上下对郭汤寄予厚望,认为郭汤必然可以光耀门楣,却从不曾委屈了郭汤。 当年,郭汤的父母日耕夜织,幸苦非常,然而郭汤别说是下地种田了,竟是连家务都没做过;弟弟郭敏从小就在市井之间摆摊做小买卖,受尽了白眼,但郭汤每个月都有半两银子的零用钱以供花销;郭家省吃俭用,只是倾全族之力供郭汤读书,而郭汤的生活质量,却与寻常地主家的公子哥没什么区别。 再然后,郭汤并没有让郭家失望,竟是考取了榜眼的功名,进入翰林院后又凭借着文章诗词而步步高升,于是郭家也借助着郭汤的声望而愈加的兴旺,期间郭敏更是打着郭汤的旗号办起了生意! 郭敏从小就在市井间摆摊,心思玲珑、反应机敏、见多识广,又有郭汤的名号作为后盾,生意自然是越办越大,银子也越赚越多!期间,因为郭敏深知自己兄长的心性为人,所以做生意的事情从来不在郭汤面前提及,只是每个月都会交给郭汤的长随一大笔银两,郭汤一旦看上了什么东西,长随就会马上付银购买,期间郭汤不仅从不经手银钱,更是连价格都不问的。 所以,郭汤从未体会过缺钱少粮是何等的窘迫痛苦,自然也就不会懂得银两这种东西是多么的珍贵与有用!在郭汤眼里,银子是从来都不缺的东西,为何还有人对此念念不忘、贪得无厌?甚至为了这般俗物而贪污受贿、祸害百姓?真是大大的庸俗! 虽然郭汤从未体会过民生之疾苦,大半辈子都呆在翰林院里编注经史,但既然圣人都说过这么做是不对的,那么这种事情自然是错误的,并且还是无法理解的。 也正因为如此,郭汤在官场中可谓是清誉颇著,出了名的“视金银为粪土”,多年来的为官生涯从未贪污受贿,又在“物以类聚”的定律下,郭汤不仅成为了太子少傅,更还是太子一党的核心人物之一!从此“谈笑皆鸿儒、往来无白丁”,品行也因此而愈加的清高孤傲了。 于是,在郭汤眼中,自己弟弟郭敏这般动不动就谈银子的作为,也实在是俗气至极。 事实上,郭汤已经不止一次的批评郭敏的庸俗市侩了! 对此,郭敏也只能摇头苦笑,却从来都无法反驳。 …… 此时,郭敏同样是苦笑摇头,但见到郭汤追问,却也没有隐瞒,只是解释道:“兄长,如今咱们家的诸般生意进展顺利,家业也越来越大,每个月都有大约近万两银子的入账,并且日后还会进一步增加!” 每个月都有上万两银子的入账,那岂不是每年都有十余万两白银的收益?这么多的银子,能置办多大的雅致林园?又能购买多少的古董珍玩?至于曹氏的宣纸、绩溪的徽墨、上好的湖州紫毫笔、名贵的洮砚,岂不是要多少就有多少? 即使郭汤从不知金银的珍贵,在这个时候也不由微微动摇了一下,但终究还是清醒了过来,并摇头道:“我要听的不是这些,我只想知道,咱们家的生意都涉及哪些方面?有没有做过走私偷税的事情?” 郭敏又是一愣,见郭汤询问如此详细,心中隐隐有些不妙的预感,但还是实话实说道:“兄长,咱们家里的产业之中,虽然也有一些米粮店铺、酒馆客栈,然而其中盈利最多的,还是大运河的航运,兄长你也知道,南方的米盐丝茶、瓷漆竹器,一旦运到北方就能获得数倍的收益,而北方的皮毛、药材、牛马,运到南方也是获利颇丰,而咱们的商行……自然也有一些走私漏税的情况,但这种事情如今只是寻常,每家商行都在这么做,更是逼不得已的,兄长你不知道,如今朝廷的商税实在太多太重,过县要交税、过府要交税、过省还要交税、甚至路过皇庄兵营都要交税,这么多的商税、过路税、许可税,林林总总,若是全交了,咱们的商行不仅没法赚钱,反而要损失数倍的银钱!” 听到郭敏的回答,郭汤犹豫了片刻后,终于还是吩咐道:“这些生意,全都暂且停了!今天我去东宫,太子已经有了决议,今后要严打走私漏税的商行,我是太子身边的近人,你这个时候可不能顶风作案、坏了我的名声!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太子他除了要严惩走私漏税的商行之外,也还要整顿我朝商税,并裁撤冗杂的税收站,到了那个时候,商税不再繁杂,你再继续经商就是了。” 听到郭汤的话后,郭敏却是脸色一变。 郭敏很明白,郭家的生意之所以赚钱,就是因为走私偷税!若是无法走私偷税,即使商税减少一些,郭家的生意收益也会大幅减少。 与郭汤相比,郭敏却有些爱财,于是连忙道:“兄长,你一定要劝劝太子殿下,这么做绝不可以!” 郭汤眉头一皱,问道:“这是为朝为民的好事情,怎么不可以?” 郭敏明白郭汤的心性,知道这个时候绝不能说这么做会让郭家损失许多银子,但总要找到一个可信的理由,于是心思急转,片刻之后还真让他找到了切实的理由! “兄长,太子这么做,树敌太多啊!您想想,这从南到北、自东往西,有多少的税收站?有多少官员靠这个赚取好处?只怕天下官员,在其中者会有十之五六之多!太子这么做,就是得罪了天下过半官员!除此之外,天下的商行,大都靠走私来盈利,太子整顿了商税之后,虽然商税减少了,但因为不能走私,商人们的收益也同样减少了,如今许多商行的背后之人皆是勋贵高官,太子这么做,又等于得罪了天下的商人与勋贵!还有……对了,还有就是,我朝物价不高,也是因为商人们走私的原因,若是不能再走私了,那么必定会物价增长,到时候太子更是得罪了天下百姓!所以,这么做万万不可啊!” 若是赵俊臣在此,见到郭敏在转念之间就想到了自己为太子朱和堉设计的陷阱,怕是马上视郭敏为大敌! 可惜,赵俊臣并不认识郭敏!虽然知道有这么个人存在,但此时还并不重视。 从某方面而言,郭敏的见识,要比太子党的那些清流们强的多! 只是,即使郭敏看出了其中隐患,又如何能说服太子一党转变主意? 甚至,郭敏连自己的兄长都无法说服! “哼,虽前途艰险,但只要对天下百姓有利,我等又有何惧?”郭汤听到郭敏的理由,却是满脸的不屑。 见郭汤这般表态,郭敏愈加的着急,于是心中急转,待看到郭汤书房里的诸般古董珍玩、名贵的文房四宝,却突然又有了注意。 …… PS:电脑这段时间反复花屏死机,实在受不了就去修了,结论是“用了这么多年早该换了”,所以就换了一台,也耽误了更新,大家见谅。 另,看到评论区里许多新老读者要求虫子更新《逆臣》,谢谢大家对《逆臣》的喜爱与肯定,虫子也向大家保证,《逆臣》一定会完本,在《摄政》完本后第一时间就会恢复更新!只是同时更新两本书,实在超出了虫子的能力,前段时间试了一下,也实在吃力。倒不是情节会混乱,而是文风有所不同,《摄政》的风格偏黑暗功利,文法也偏实用顺畅,而《逆臣》的笔风则需要清淡雅致一些,情节更加的悠然温婉,两者相差太远,是虫子的不同尝试,转换起来,也实在很难,还请大家理解!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八十九.裂痕. …… 若论学问才华、诗词文章,郭敏不配给郭汤提鞋,但若论人心揣摩、机敏巧言,郭汤却也完全不是郭敏的对手。 郭敏之前所说的那番言论、道理,虽然只是情急之下临时想到的,但在说出来之后,连郭敏自己也觉得颇有道理!再想到太子一党若是真要冒天下之大不韪而整顿商税,那么必然会迎来所有人的反对,这太子朱和堉的储君之位恐怕也就不那么安稳了! 如此一来,郭汤身为太子一党的核心人物,也不免会受到牵连,到了那个时候,被罢官免职都只是小事,说不定连整个郭家都会受到牵连! 这般考虑之间,郭敏想要说服郭汤的心思,也就愈加的坚定了。 …… 郭敏极少在郭汤面前耍心机,这是因为郭汤是他的嫡亲哥哥、是郭家的擎天柱石,并且郭敏也早已经习惯了一切以郭汤为主的生活方式。 然而,如今眼看着郭家的利益受损,郭家蒸蒸日上的趋势也会被打断,说不定还有家道破败之灾,于是在万不得已之下,郭敏也只好破例了。 “兄长,您真的要辅佐太子殿下整顿我朝商税?甚至不惜因为而得罪天下?并且还要以身作则,从咱们郭家开始着手改变?” 郭敏再次确认道。 郭汤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神色间满是毅然决然,道:“这是自然,正所谓‘锲而不舍、金石可镂’,为天下计、为百姓计,些许困难又算什么?至于以身作则,更是我等清流的本份!咱们郭家固然会有一些损失,但与百姓福祉、江山稳定相比,却也只是小事罢了!” 说话之间,郭汤感慨万千,只觉得自己此刻的觉悟非常伟大,自己的境界品性也瞬间提升了一个档次,准备在郭敏离开后,写一篇文章纪念自己此刻的高尚情怀,也让后人知晓自己的品行之高洁傲岸! 然而,就在郭汤摇头晃脑之间,斟酌着文章词句之时,郭敏却突然叹息一声,说道:“既然如此,我自然是一切听兄长的,也马上会吩咐下去,让商行暂停经营,等太子殿下整顿了我朝商税之后再规规矩矩的经商赚钱,绝不再行走私偷税之事……唉,说起来,咱们原本只是务农之家,能有今天的家境,已是侥幸万千,自然不敢贪得无厌,只是这么一来,今后恐怕就要委屈兄长了。” 郭汤微微一愣,问道:“怎么要委屈我了?” 郭敏知道,郭汤自幼就受到郭家的重视与偏爱,数十年来,郭家的钱粮再是如何的困难窘迫,也从不曾委屈了郭汤!所以,郭汤对于“郭家利益受损”与“自己利益受损”之间的关系,尚没有深切的体会,在郭汤的潜意识里,怕是觉得郭家再是利益受损,他自己的生活环境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如今,郭敏就是要郭汤明白,若是郭家利益受损,那么郭汤的生活也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于是,郭敏叹息着答道:“刚才,我暗中算了一下,即使太子殿下他整顿了商税、裁撤了冗杂的收税站,但咱们家的商行每年依然要交给朝廷一大笔银子,这笔银子大约是商行收益的一半左右!而交税之后,商行因为经营成本提高了许多,卖出的货物也要提高不少价钱,这样一来,怕是生意量会随之大幅减少,到了那个时候,咱们商行的收益能有如今的三成就算不错了,嗯,大约就是每年约三万两银子的样子。” 郭汤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道:“每年三万两银子,已经不算少了,你又何必这般贪得无厌?唉……动不动就提银子,又这般斤斤计较,实在是市侩庸俗,你这些年来经营生意,却是掉进钱眼里了,却是需要改一改!” 见郭汤这般表态,郭敏不由暗中撇嘴,只觉得郭汤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站着说话不腰疼! 不过,郭敏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神色惋惜的继续说道:“每年能有三万两银子,固然不算少,但咱们郭家如今家大业大,平日里的支出也颇多!其他不说,单说咱们府里的各房亲戚,每年的花销、支用,就需要约三四千两银子之多;府里的仆从、丫鬟,商行里的掌柜、伙计,每年也要支付二千两银子左右的薪水;咱们的府邸、祖宅、诸般产业,每年的维护与采买,又需要数千两银子;还有,兄长在官场上的交际应酬,每年都需要数千两银子,而兄长你又为官清廉,这笔银子仅凭俸禄自然是不够的,却还需要府里补贴大半;此外……” 郭敏所说的这些数字,其实是有些夸大的,然而郭汤从不接触这些,又如何明白,自然是被蒙在鼓里了! 诸多的账目与数字,让郭汤觉得有些头晕,也计算不明白,只是打断问道:“听你的意思,难不成这三万两银子都不够咱们家的花销?” 郭敏摇头叹息道:“只是刚刚够用,却再没有多余的银两为兄长你购买古董珍玩、文房四宝了!所以,我才会说,这样一来就要委屈兄长了!” 郭汤虽然不喜欢金银钱财,认为俗不可耐,铜臭而不可闻,却喜欢那些名家真迹、古董珍玩、以及名贵的文房四宝,觉得这些才是真正的高雅爱好。 奈何,“高雅爱好”是需要花银子的!而且还需要不少银子!如今人心沦丧、世道不古,像是名家真迹、前朝遗珍、还有那些产出寥寥的文房四宝,等等诸般高雅之物,竟也需要用金银钱财这些俗物购换!实在是令人叹息! 像是“聚珍轩”的掌柜、“一品堂”的东家,虽然平时里对郭汤奉承有加,但若是郭汤手中没了金银,他们也绝不会把店铺里售卖的东西免费送给郭汤。 对此,郭汤还是明白的。 所以,郭汤闻言后不由一愣,原本坚定的信念,竟也微微动摇了,连忙问道:“郭敏,你也知道,我平日里作风简朴,从不奢靡挥霍,也从不讲究吃穿排场,只有这么一个爱好罢了,难不成商税改革之后,我连购买雅玩之物的银子都没有了?” 郭敏闻言,嘴角不由抽搐。 这些年来,郭府最大的支出,就是为了满足郭汤的那些“高雅爱好”而购买的诸般珍奇,可惜郭汤“视金银如粪土”,也从不经手钱财,对此竟是没有什么概念。 于是,郭敏解释道:“倒也不是没有,只是格调档次需要降低一些罢了,兄长你平日里最喜欢用澄心堂纸、宣德贡笺、以及曹氏宣纸,但从此之后,怕是只能用寻常的纸张书写了,那些贵重的纸笺每刀都需要十余两银子,咱们到时候怕是买不起了。” 郭汤瞪大眼睛,说道:“这、这怎么可以!若是没了澄心堂纸、宣德贡笺、曹氏宣纸,我平日里行书作画,岂不是少了许多神韵?寻常纸张远不如它们吸墨与胶着,更是无法保留持久,我的那些书画又如何能够流传于后人?这、这……” 顿了顿后,郭敏又说道:“此外,湖州紫毫、善琏笔、泾县宣笔等等,也实在是价格昂贵,兄长今后也只能使用寻常的毛笔了。” 郭汤眼睛瞪的更大,声音也更大,道:“这更不可以!笔有四德,尖、齐、圆、健,最是重要不过!寻常的毛笔又如何能与湖州紫毫、善琏笔、以及泾县宣笔相提并论?若只是用寻常毛笔书写作画,我苦练多年的书画本领,还能发挥几成功力?岂不是从此再也没有佳品问世?不行,绝对不行!” 郭敏却没有接话茬,只是继续说道:“名纸虽贵,但依然还是小数,名笔虽贵,但毕竟耐用年余,兄长若是实在想要,咱们平日里节约一些,终究还是可以提供少许,但像是江正玄玉墨、犀照水墨、一池春绿墨等等这些名墨,虽然很耐用,但实在太贵了,怕是连少许都难以提供,至于洮砚、端砚、歙砚、乃至于前朝古时的名人名砚,那就更买不起了。” “这、这……若是没有这些,我今后书写作画,又还有何趣?我身为太子少傅、文坛名家,若没有这些珍品相伴,又与寻常人何异?不可、绝对不可……” 说话之间,郭汤的神色已是严重动摇了。 郭敏见状,心中暗喜,但面上却不动神色,继续说道:“除此之外,我明白兄长你最喜欢前朝的古物与真迹,奈何这些东西实在太贵重了,往往随便一件就需要数百两银子的花销,咱们到时候又哪里支付的起?所以,兄长你今后还是少去那些珍玩店、古董行为妙,去了也不能购买,只能徒增思念,反而不美!还有就是,兄长你从前所购买的那些文物真迹,今后恐怕也没有银子维护保养,若是有所损坏,兄长还要做好心理准备才是!” 闻言,郭汤更是面色大变,但接连受到冲击,却已是说不出话来,只是喃喃道:“这、这……” 而郭敏则毫不留情的给予了郭敏最后一击,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道:“对了……眼见兄长你五十五岁寿辰到了,我联络了一位卖家,他手里有一卷名叫《祭侄稿》的真迹,是颜真卿的作品,听说颇是名贵!那位卖家如今急需银两周转,所以我就开价一万三千两银子,终于让他松口,眼见就要买下了,但既然咱们府里的收入将会大幅减少,这篇《祭侄稿》就不能买来送给兄长了,毕竟咱们今后还需要留些银子周转。” 听到郭敏的话后,原本涣然无神的郭汤猛然站起身来,抓住郭敏的衣袖,惊声道:“颜真卿的《祭侄稿》?那可是天下第二行书啊!又何止是名贵二字可评价的?足以成为咱们郭家的传家之宝了!一万三千两银子完全不贵,你现在就去买来!若是能一睹真迹,我这一生就不算虚度了!” 郭敏却摇头道:“兄长,若是寻常时候,自然可以,但既然已经知道咱们家的商行今后会收益大减,这《祭侄稿》咱们却是买不起了,总要留些银子今后应急啊。” 郭汤听到此言,面色变幻不定,良久之后终于一咬牙,说道:“你自去购买《祭侄稿》,不用担心后面的事情,我刚才想了想,你说的有道理,整顿商税这件事情牵连甚广,实在不宜操之过急!我马上就去求见太子殿下,请他收回成命!” 人无完人,是人就有弱点,只是一个人的弱点若是被其他人利用了,那么所谓“原则”、所谓“信念”等等,就不再是那么的坚定顽强! 郭汤的弱点就是他的那些“高雅爱好”,如今郭敏很好的利用了这一点,最终,郭汤也很轻易的转变了立场,整顿商税的事情从“利国利民”变成了“不宜操之过急”,毕竟,相比较自己的“高雅爱好”,像是百姓福祉、江山稳固这些事情,还是可以拖一拖的! 明朝商税,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也没见出了什么乱子,又何必强求改变? 然而,郭汤虽然转变了立场,但郭敏并没有轻易松口,只是说道:“若是兄长真能让太子收回成命,我马上就将那副《祭侄稿》买来供兄长观赏,正如兄长所说,这《祭侄稿》虽然贵了些,但正好成为咱们的传家之宝!” 郭汤点了点头,竟是丝毫没有耽搁,转身就离开了书房,打算去太子东宫向太子请命了! 郭敏看着郭汤离去的身影,眉头却是微皱。 他虽然说服了郭汤,但也知道太子朱和堉比郭汤还要固执百倍,对于郭汤能否说服太子朱和堉,并没有太大的信心! “若是太子他没有听从兄长的劝告,只是一意孤行的想要整顿商税,接下来朝野之间必然大乱,那么太子的储君之位也未必就会像现在这般稳如泰山……奈何兄长他与太子之间联系太过紧密,到时候郭家也会受到牵连……为了全族考虑,我是不是要瞒着兄长,为郭家另找一位靠山?如此多条后路,我郭家也才能昌盛长久……” 暗思之间,郭敏眼神不住闪烁着。 ~~~~~~~~~~~~~~~~~~~~~~~~~~~~~~~~~~~~~~~ 如今,明朝的大小商行,皆是做着走私偷税的营生。 而这些商行,也皆是有着朝中高官勋贵们的参与——或是拿着一份干股,又或是借由族人亲信们经营! 其中,也绝不缺少庙堂上的清流们! 如今,太子朱和堉想要整顿商税,不仅其他派系的官员会反对,连太子党内部,也是有着不同意见。 当郭汤兴冲冲的赶到东宫,想要说服太子收回成命的时候,却惊讶的发现,自己并非孤例,此时已是有许多太子党人在做同样的事情了。 这些太子党人,大都像是郭汤一样,或是自己醒悟、或是受人提醒、又或是早就有着不同看法,如今皆是明白了整顿商税会给自己带来利益损失,于是纷纷转变了立场,皆是劝告太子不可操切行事! 奈何,也正如郭敏所料,太子朱和堉的固执倔强,还要胜过郭汤百倍,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并且还认为整顿商税有利于江山百姓,自然就不会轻易改变主意! 所以,郭汤等人的劝说,注定是无功而返! “唉!太子殿下他实在是太固执了,这般莽撞行事,又岂是帝王之风?” 当郭汤怏然离开东宫的时候,如此说道。 说话之间,郭汤的眼神之中,闪烁着莫名的情绪。 郭汤一向把太子朱和堉视为圣明储君、明朝未来的中兴之主,对太子也一直是赞誉有加,像是此时这般贬斥,还是第一次。 然而,郭汤的这句话,却引来了周围太子党人的纷纷赞同! 此时,这些太子党人和郭汤一样,眼中皆是闪烁着莫名的情绪。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利益”二字,总是驱动人们行事的最高标准。 太子一党虽然自命清高,但同样也离不开利益。 许多人投靠太子朱和堉,看似对朱和堉忠心耿耿,但深究原因,或是为了增加清名、或是为了施展抱负、又或是为了从龙之功!只是盲目忠心于太子朱和堉的人,怕是少之又少! 因为利益而聚集,自然也会因为利益而破散!因为利益而忠心,自然也会因为利益而背叛! 如今,太子朱和堉一心想要推行商税改革,自然是触碰了一部分太子党人的利益! 于是,商税改革还未实行,但原本是团结一致的太子党,却已是出现了些许裂痕! 而这一切,也皆在赵俊臣的意料之中,并且在西厂的暗中监视下,赵俊臣很快就得到了消息! ………… PS:好多催更票呀,嗯,尽力满足大家!今天不出意外,应该会更新万字左右! 嗯,先发一个五千字大章节,凌晨前还有一章,也是大章节!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九十章.新赵党(上). …… 赵俊臣并不喜欢乘坐轿子,除了轿子摇晃之间会让赵俊臣产生睡意之外,也因为抬轿子的轿夫总会听到许多不该他们知道的事情,如此一来,赵俊臣还要多一层防备。 相对而言,赵俊臣更喜欢乘坐马车,马车虽然颠簸一些,但有助于赵俊臣保持头脑清醒,而车夫一般由许庆彦担任,赵俊臣在乘车之间说话办事,也不怕机密外泄。 此外,马车的车厢终究宽敞一些,亦有助于赵俊臣舒展身体与手脚。 所以,除了上早朝的时候,赵俊臣平日里外出大都是乘坐马车。 从某方面而言,这般选择也体现着赵俊臣的性格。 …… 关于太子党内部的微妙变化,逃不过有心人的眼睛,赵俊臣得到消息的时候,也正乘坐着马车前往天海楼。 在那里,赵俊臣将宴请那些投靠于他的新科进士们! 细细阅读着西厂番子送来的情报,赵俊臣轻轻摇头,虽然是对手与死敌,但对于太子党,赵俊臣还是忍不住产生了一些“怒其不争”的情绪。 这般想法,倒不是因为太子党竟是这般轻易就产生了矛盾与裂痕——这本就在赵俊臣的意料之中——而是因为太子党人实在是守不住机密,竟是这般轻易就被赵俊臣的情报机构打探到了消息。 要知道,郭汤等人劝告太子朱和堉不成,并从东宫怏怏离开,距今也只是半个时辰左右,然而,无论是郭汤等人转变立场的原因、又或是太子党内部的氛围变化、乃至于郭汤在离开东宫时对太子朱和堉的批判之言,赵俊臣如今皆已是得到了详尽消息! “清流们最喜欢夸夸其谈,一身的本领全在嘴巴上,想让他们闭口不言、谨守机密,自然是难上加难,唉!”赵俊臣摇头叹息道:“太子他们对于情报机密,竟是完全不设防备,被我这般轻易就打探出了详尽消息……也幸好我提前算计了东厂,如今东厂正值动荡不堪,短时间内已是功能瘫痪,即使打探到了情报,也无法将情报及时上呈给陛下,否则若是让陛下他知晓了太子意欲整顿商税的消息,就必然会出手阻止,那么我的这个计划也就无疾而终了。” 有时候,对手太过耿直单纯,反而是一个麻烦。 叹息之间,赵俊臣细细读着情报,突然眉头一皱,喃喃自语道:“郭敏?根据西厂的情报,这个人竟是在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内,就让郭汤转变了主意……倒是有趣,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说服郭汤这个老顽固的,难不成他看穿了我给太子挖的陷阱?若是如此,这个郭敏倒是比他哥哥有用的多…… ……嗯,记得有一份关于郭汤的情报,其中对郭敏也有重点描述,说是此人颇具才干,仅仅靠着郭汤的招牌,就独力办起了一家规模数一数二的商行……那郭汤虽然贵为太子少傅,但权势只是一般,他的招牌也只能吓住一些没后台的下层官员罢了,如此说来,郭敏能够把生意做大,怕还是他自己的本事……若是他还能看透我设计的陷阱,那说不得还真是一位了不起的人才……” 喃喃自语之间,赵俊臣已是有了主意,掀开车窗帘子,却见那名向自己传递情报的西厂番子,此时正亦步亦趋的随车而行,随时等候着自己下一步吩咐。 “你去通知魏槐,让他接下来重点探一探郭敏的根底,若是他与太子的政见不同,就收买为我用!至于究竟要给他什么好处,让魏槐自己拿主意就好。” 听到赵俊臣的吩咐,西厂番子连忙答应,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而赵俊臣则放下车窗窗帘,暗暗思索着自己接下来的应变。 …… 不过,赵俊臣并没有思索很久,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马车已是在天海楼外停下。 当赵俊臣步下马车,抬头看去,却见天海楼的门口,一众投靠于他的新晋进士们在曾炜与柳子岷二人的带领下,已是等候多时了。 此时,见到赵俊臣终于出现,一众新晋进士们皆是神色兴奋,纷纷向着赵俊臣迎来。 “赵大人,您终于来了!学生张诚文在此恭候!” “学生后进王俊山,今科殿试二甲第二十三名,拜见赵大人!” “学生李固,今科殿试三甲第三十七名,对赵大人您已是神往多年,如今能拜在赵大人门下,当真是欢喜不尽!” “学生洪成涛……” “学生马程文……” 一众新晋进士们,既然在会考之前就已是投靠了赵俊臣这个大贪官,自然皆不是什么清高孤傲的性子,事实上,说他们见利忘义也并不过份。此时面对赵俊臣,也全是谄媚讨好的样子,大声争先的自报家门,生怕赵俊臣会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事实上,眼前这些新科进士们,皆是赵俊臣所重视的赵党新鲜血液,赵俊臣不仅知道他们的姓名来历、出身品行,甚至连他们在殿试与会试中的答卷都一一细读过,对他们的了解,还要远在他们的想象之上。 此时,面对众新科进士们的热情讨好,赵俊臣的神情颇为宽和亲切,与众人一一点头回应,却更让这些新晋进士们幸喜若狂。 而一众考生之中,却唯有曾炜与柳子岷二人没有表现太过谄媚,其中,柳子岷是因为他与赵俊臣早已熟悉,不需要再自我介绍,而曾炜却是出于自信,认为赵俊臣必然会重视自己,所以不屑与其他的进士们挤成一团。 事实上,赵俊臣在应付了一众新晋进士后,也是第一时间走到了柳子岷与曾炜身前,主动开口道:“嗯,你就是曾炜吧?今科殿试人才无数,你能得到第三名探花的名次,实在是争气,还有柳子岷,你考了二甲第七名,更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看样子你这些日子除了帮我收罗人才之外,自己也没有放弃用功,我也非常欣慰,替你感到开心。” 等到赵俊臣来到身前,曾炜与柳子岷也终于不再矜持,纷纷向赵俊臣行礼问好。 柳子岷说道:“见过赵大人!学生许久不见赵大人,如今再见,却发现赵大人您愈加精神睿智,子岷甚是开心,今日能再向赵大人讨教,更是让子岷高兴。” 柳子岷的言语之间,一如既往的充满了谄媚讨好,只是不似其他进士那般露骨,并且在说话之间,亦是有意无意的向众人展现他与赵俊臣的亲近关系,却是带着一种炫耀的意味。 而曾炜则简单的多,只是说道:“学生曾炜,拜见赵大人!还望赵大人知晓,家父于昨日来信,对于学生拜入大人门下之事,深表欣慰,并表示今后会与赵大人您进一步亲近。” 曾炜的这一番话,矜持又不失恭敬,并没有太多的谄媚讨好,然而言语之间,却是在暗示四川布政使曾从荣也要与曾炜一同投靠赵俊臣,这却又要比任何的谄媚讨好更具份量。 于是,赵俊臣亦是欢心笑道:“我久闻四川布政使曾大人的大名,如今曾大人既然想要与我亲近,自然是求之不得!” 然后,赵俊臣又向柳子岷说道:“本来,我是想带着你妹妹柳蕊一同前来的,奈何她前些日子去陕甘那边拜访名医了,要为我所收留的一位小姑娘治疗眼疾,却是至今未归,可惜了,你们兄妹许久未见,怕是会非常想念,而柳蕊她若是知晓你这次考了一个好成绩,也必然会开心不已。” 曾炜笑道:“多谢大人,学生一定会向家父转达!” 另一边,柳子岷却是不在意的说道:“柳蕊她能为赵大人分忧,自然是好事,我也为她开心,至于其他,赵大人也无需在意。” 见柳子岷对自己妹妹柳蕊这般漠不关心,赵俊臣眉头暗皱,刚刚才夸柳子岷有长进,没想到心性凉薄之处依旧未变。 不过,这般情绪只是一闪而过,接下来赵俊臣已是恢复了亲切与和气,并且作为宴主,又招呼着一众新晋进士们进入天海楼赴宴。 不过,这一瞬间的神色变化,却落入了曾炜的眼中,见赵俊臣不喜欢柳子岷的凉薄性子,曾炜的眼中却是闪过了一丝喜意与轻松。 一来,赵俊臣的这般态度,表示赵俊臣也并非是心性凉薄之人,正如曾炜之前对赵俊臣的猜想,也意味着曾炜并没有投错人;二来,这些新晋进士们,如今一同拜在赵俊臣门下,今后在赵党之中必然是守望相助,而其中的领袖人物不是柳子岷就是曾炜,原本曾炜还担心柳子岷与赵俊臣关系更深,所以赵俊臣会更倾向于柳子岷,但如今看到赵俊臣其实并不是很喜欢柳子岷,则意味着他的希望大增! …… 众人心思各异之间,已是进入了天海楼之中。 赵俊臣与二十余名新晋进士,坐满了三桌酒席。 其中,曾炜与柳子岷二人,自然是坐在了赵俊臣的两旁。 因为是赵俊臣预定的酒席,天海楼自然不敢有丝毫怠慢,众人刚刚落座,诸般精美菜肴已是纷纷上桌,美酒也是预备多时。 然后,赵俊臣端起酒杯,主动敬酒,庆贺一众新晋进士们金榜题名之余,又表示今后会对他们扶持培养,让他们不必担心仕途之艰辛。 得到赵俊臣的承诺,一众新晋进士们自然是深受鼓舞、兴奋异常,亦是连忙端起酒杯,祝福赵俊臣步步青云、身体安康之余,亦是保证今后对赵俊臣忠心不二,再朝堂之上唯赵俊臣马首是瞻! 敬酒与饮酒之间,诸多暗示、各种承诺,虽然气氛热络,但也只是题中应有之义、理所当然的事情,所以也不必多提。 却说赵俊臣放下酒杯之后,重新坐下,沉吟之间,突然话锋一转,说道:“如今,你们金榜题名,也皆是得到了陛下的任命,各有官职不同,从今往后,你们也都是为官之身了。然而,我却想要问问你们,你们今后要如何为官?” 听到赵俊臣这么询问,一众新晋进士们皆是一愣。 按照他们的设想,今后自然是攀着赵俊臣的大腿,爬到更高的官位,并且同时想方设法的聚敛钱财——正所谓“升官发财”,这不正是他们寒窗苦读的真正原因吗? “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锺粟;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男儿若遂平生志。六经勤向窗前读……” 宋真宗的这篇《励学篇》,正是他们十年寒窗的坚持与动力。 只是,赵俊臣虽然是一个名满天下的大贪官,但这些话也不能明着说。 然而,若要说一些冠冕堂皇的漂亮话,称自己想当一个为朝廷社稷、为百姓福祉而努力奋斗的清官好官,却好似在讥讽赵俊臣一般,又有些冒险。 于是,一众新晋考生们皆是有些两相为难,不知究竟该如何回答,更不知道赵俊臣这般询问的原因所在。 最终,在沉默了片刻之后,一众新晋进士们的回答却是出奇的相似,纷纷大声道:“我等唯赵大人马首是瞻,赵大人让我们怎么做官,我们就怎么做官,一切听赵大人您的吩咐。” 听到众人的回答,赵俊臣点了点头,却又轻轻摇头。 见赵俊臣这般矛盾的态度,众人皆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一时间也不敢再轻易表态。 赵俊臣见众人这般样子,轻轻叹息一声,却又把目光转向柳子岷与曾炜二人,并问道:“你们二人可有什么不同想法?” 柳子岷毕竟与赵俊臣接触久些,更了解赵俊臣的真实想法,此时见赵俊臣询问,心中一动,却是有了决定,开口答道:“我等深受赵大人的厚恩,今后为官期间,自然是首先为赵大人考虑,一切以赵大人的利益为主!如今,朝野之间,颇多流言蜚语,竟是说赵大人您是一位贪官奸臣,我等为官之后,必然要肃清流言,扭转风评,让世人明白赵大人您不仅不是一位贪官奸臣,反而是一位为国为民的好官、清官!” 赵俊臣轻轻一笑,不置可否,又把目光转向了曾炜。 ………… PS:嗯,第二更,四千字大章节!今天共更新九千字,完成了更新票任务。 如今看到大家积极的投票、留言、打赏,《摄政》也不似从前那般死气沉沉的模样,虫子动力十足,也心怀感激,接下来会更加努力的!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九十一章.新赵党(下). …… 见赵俊臣的目光打量过来,曾炜沉吟片刻后,缓缓说道:“学生认为,我等在为官之后,应当学习清流的做法。” 清流? 听到曾炜的话后,包括柳子岷在内,每一位新科进士们皆是一惊。 曾炜难道不知道,朝中的那些清流们,一个个皆是视赵俊臣为死敌? 这些年来,清流们在庙堂上给赵俊臣添了无数麻烦,弹劾赵俊臣贪污受贿、结党营私等等罪行,已是清流们每天必做的功课,而赵俊臣则最是鄙夷清流们的眼高手低、志大才疏,也不止一次的出手打压,双方可以说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在这个时候,说自己要学习清流,难道就不怕惹赵俊臣生气?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更何况,清流有什么好?无权、无势、无财、甚至不受皇帝待见,只剩下一张嘴和些许清名罢了,又哪里像赵俊臣一般,在官场上权高势大、呼风唤雨,平日里锦衣玉食、一掷千金! 就在一众新科进士们半是幸灾乐祸、半是惊异莫名的时候,赵俊臣的神色却不变,反是饶有兴趣的问道:“哦?学习清流吗?倒是有趣,说详细些。” 曾炜说道:“学生也认同柳公子的观点,如今世人对赵大人您有着诸多误解,我等深受赵大人的恩情,理应为赵大人分忧解难,奈何我等刚刚进入官场,无论声望还是权位皆是低浅,却是有心无力,所以学生认为柳公子的想法虽好,但还需要一个行之有效的办法。而这个办法,就是学习清流! 恕学生说一句逾越身份的话,当今的太子殿下,这些年来一直都束之于朝堂之上,虽然身份高贵,但也是无所作为,近些日子终于办了一些事情,但无论是南巡筹备,还是南巡筹备舞弊案,却也全都办砸了。只是,在这般情况下,太子殿下的名声却无人可及,尚未继位,就已是被许多人视为我大明朝的中兴之主,赵大人以为这是为何?还不是因为清流们的屡屡吹捧?但实际上,也只有清流们的吹捧才有作用,因为清流们有清名、有信誉,朝野官民也信他们!若是换成其他人吹捧,怕就无用了。” 说话间,曾炜抬头看了赵俊臣一眼,却见赵俊臣满是欣赏的点头认可,亦是信心一振。 正如前文所说,赵俊臣与清流不合,是人所共知的事情,所以曾炜所说的这些观点,也确实承担着一些风险,毕竟曾炜还是第一次与赵俊臣见面,并不了解赵俊臣的心性为人,此时见赵俊臣并不反感,自然是轻松了不少。 然后,随着曾炜信心增加,话语也愈加的有说服力,继续说道:“然而,清流们又如何能拥有这般清名与信誉?以学生看来,不外乎两点,一是以身作则,相比较朝中大部分官员,清流们的作风确实要清廉一些,但第二点则更加重要,那就是相互间吹捧与造势,使得一人之清名信誉既是全体之清名信誉,反复叠加增涨,如此人云亦云之下,清流们就成了现在的清流! 当然,一味的学习清流也不可取,清流们虽然总是一副指点天下的架势,但很少实践与实干,终究有些眼高手低之嫌,所以在学习清流之余,我等也要像赵大人一般,为朝廷为百姓多办实事,如此营造声望与信誉,也是事半功倍! 如此这般之后,我等有了取信于人的信誉与声望,再为赵大人分忧解难、制造声势,方为万全之策。” 曾炜说完之后,抬头注视着赵俊臣,等待着赵俊臣的评价。 然而,赵俊臣却依旧是不置可否,反而打量着其他的新科进士们,却见这些新科进士们,除了寥寥几人之外,大都是沉默不语,虽然尚未明着反对,但也皆是不情不愿的样子。 这些新科进士们愿意投靠赵俊臣,自然都不是什么品行高洁之辈,他们读书与当官的原因,也自然不是为了百姓福祉、江山社稷——相比较那些清流清官们,赵俊臣才是他们真正的人生目标,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会早早的投靠于赵俊臣。 如今,曾炜竟是让他们向清流们学习,他们又如何愿意? 于是,他们自然是纷纷沉默,虽然碍于曾炜的颜面,并没有明确反对,但也没有赞同。 只是,这般沉默,却已是最大的反对了。 …… 其实,对于曾炜的这番言论,赵俊臣是十分赞同的。 如今,赵俊臣身为朝中权臣之一,除了德庆皇帝的支持、以及他自己的苦心经营之外,也是因为他的身旁聚集了一批贪官,而这批贪官对赵俊臣也是鼎力支持,如此才造就了赵俊臣如今在朝堂上的声势。 只是,赵俊臣手下的这批贪官们,像是工部尚书左兰山、户部侍郎詹善常等人,虽然不缺办事能力,并且在权势上对赵俊臣帮助良多,但在其他方面,却已是尾大不掉之势,对赵俊臣不仅没有帮助,反而还总是拖后腿! 其他不说,就说赵俊臣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在想方设法的改善自己名声,但门下尽皆是一些贪官污吏,而这些人又仗着赵俊臣而为所欲为,如此一来,赵俊臣想要改善自己名声,自然是事倍功半,即使偶尔有了成绩,也很快就会被这些贪官们败了干净! 除此之外,赵俊臣为了满足这些贪官们的贪欲而消耗的无数金银、这些贪官们的种种罪行对赵俊臣所造成的种种隐患,更是让赵俊臣时常头疼。 可惜,这些贪官们在宦海之中沉浮多年,品行早已经定型了,赵俊臣再想要扭转,却是有心无力。 如此一来,赵俊臣自然是把希望寄托在这些新科进士们之上,希望这些赵党新血液的作风可以更加清廉一些,并且逐步替换赵党的旧血液,如此新陈代谢之下,赵党也可以逐步转变,从一个纯粹的贪官集团,变成一个真正的朝堂派系。 …… 所以,曾炜的这番言论,是十分符合赵俊臣的真实心意的。 只是,看到一众新科进士们对此并不是十分赞同,甚至隐隐有些排斥,赵俊臣暗暗叹息一声后,却也没办法直接赞成曾炜的言论,并要求这些新科进士们强行按照曾炜的方法行事,否则只会让他们心生叛意。 于是,赵俊臣只是点头道:“曾公子的这番言论,颇有可取之处,如今朝堂之中,正是风起云涌之际,所以我等今后在行事之间,也需要谨慎一些,不可太过出格,否则我在朝堂中也不好为你们遮掩,至于何为出格,又何为不出格,就看你们自己的把握了……我朝的俸禄不高,若只是死守着一份俸禄,那么别说是官场上的迎来送往了,怕是连自己府中人都养不起,但万事皆有度,为官之人更要有为官的作为,关于这些你们也要心中有数……当然了,若是你们能像曾公子所言一般,有了不逊于清流的声望、信誉,对我会有怎样的好处暂且不提,但我今后在提拔你们的时候,也有了充足理由,除此之外,尚且还有一些其他的好处,如今我就不一一点明了。” 赵俊臣的这一番话,只是点到为止,虽有一些隐约暗示,但并没有强求,眼前这些新科进士们究竟能够领悟到多少,还要看他们自己了! 这些新科进士们,虽然品行不端、志向也有些浅薄鄙陋,但终究不像左兰山、詹善常等人一般已是贪性深入骨髓、再也难以扭转,虽不能说是一张白纸,但毕竟尚未受到污浊。 所以,有了曾炜的这一番话,又有了赵俊臣的这番暗示,再有赵俊臣日后的刻意引导——对作风稍显清廉者加大培养力度,甚至给予各方面的奖励,对不知收敛者加以打压,甚至刻意放弃,那么想来这些新科进士们也就大都会顺着赵俊臣给他们指明的道路走下去。 正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如今赵俊臣正是这些新科进士们的“上者”,只要赵俊臣表现出一些偏向,那么这些新科进士们不论出于真心、还是假意,都必然会有所改变,即使他们依旧会贪赃受贿,但至少会懂得收敛作为、以及装点门面。 对于赵俊臣而言,这种改变就已经足够了。 这一批新科进士们,对于赵俊臣而言是“千金马骨”的作用,只要他们的作风能够稍稍廉洁一些,为赵俊臣营造一些好名声,再加上赵俊臣自己的经营努力,那么日后自然就会有品行更加高洁的读书人愿意投靠赵俊臣,这是一种良性循环的过程,或许会耗时良久,但赵俊臣对此并不缺乏耐心。 只是,在此之前,赵俊臣还需要减少这些新科进士们与其他赵党官员的联系,如此才不会被其他赵党官员们轻易带坏,也才能避免赵俊臣的一番心血付之东流。 于是,赵俊臣在沉吟片刻后,又补充道:“如今殿试结束,根据陛下的旨意,你们各有官位不同,在这里,我给你们一项承诺,今后在你们为官之际,不论是遇到了什么难处,都可以直接与我联系,而我也会尽力为你们解决,如今在朝堂之中,有许多与我交好的官员,比如工部尚书左兰山左大人,户部侍郎詹善常詹大人、通政使司童恒童大人等等,不过你们如今的官阶与他们相差远了些,也尚不熟悉,而且他们各有事情要忙,所以你们就不必打扰他们了,若是有需要他们帮忙的地方,我自然会有安排。” 听到赵俊臣这么说,一众新科进士们纷纷大喜,有了赵俊臣的这一句保证,官场的崎岖险道,对他们而言已是变成了通天坦途,于是众人一时间也无心细思赵俊臣这般决定的深意,只是连忙向赵俊臣致谢! 事实上,在一众新科进士之中,也唯有曾炜能够明白赵俊臣的深意。 赵俊臣这么做,明显是要把赵党分裂成两部分,一部分是“旧赵党”,一部分是“新赵党”,“新赵党”在赵俊臣的刻意引导之下,作风会相对廉洁,再等到“新赵党”逐步成长之后,赵俊臣就会用“新赵党”逐步替换“旧赵党”,让“新赵党”成为赵党的真正主力。 想明白了这一点,曾炜眼中闪过一丝喜意,只觉得自己投靠赵俊臣的选择,果然没有错,赵俊臣自有一番大志向,并非像其他贪官一般只懂得贪污受贿、庸庸无为! 于是,曾炜此时也学着其他新科进士一般向赵俊臣行礼答谢,只是在神色之间,带着一丝敬佩。 …… 这一天,******出现了分裂的趋势,作为******在朝中的死敌赵党,竟也同样出现了分裂的趋势。 只是,两者虽然同样是分裂,但前者是因为利益分歧而不受控制,后者是为了改良性质而刻意为之,其中所蕴含的深意,却是天差地远!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九十二章.力所能及的帮助(上). …… 随着这一番意味深长的讨论,这场酒宴也很快就结束了。 在宴会结束之后,赵俊臣出乎意料的邀请了曾炜与柳子岷二人与自己同车而行,却是羡煞了其他的新科进士们。 这也是赵俊臣所表达的一种态度偏向,表示赵俊臣对于曾炜与柳子岷二人在宴会上的提议很感兴趣。 虽然,赵俊臣并没有强求什么,但已然摆出了态度,想必其他的新科进士们看到之后也会有些领悟。 …… 在赵俊臣的马车之中,赵俊臣、曾炜、柳子岷三人相对而坐。 柳子岷与赵俊臣已是很熟悉了,而曾炜也自有一番气度,所以他们在进入赵俊臣的马车车厢后,并没有表现的太过拘谨,只是向赵俊臣行礼之后,就静静等待着赵俊臣的吩咐。 他们皆是猜到,赵俊臣这次主动与他们二人同车而行,除了表明态度之外,恐怕也还有事情要吩咐他们。 见柳子岷与曾炜皆是猜到了自己的用意,赵俊臣颇感欣慰,只觉得自己总算是找到了一些可堪重用的人才。 与曾炜相比,柳子岷在酒宴的表现虽然要相对逊色许多,不过依旧超出了赵俊臣的想象,至少他已是从“盲目的听从赵俊臣的吩咐办事”,变成了“可以自主思考并揣摩赵俊臣的心思”了,想来柳子岷这些日子为赵俊臣收罗人才、营造声势之际,也成长了许多。 至于曾炜,则更是让赵俊臣惊喜不断,虽然年轻了一些,但见识、眼光、手段皆是不凡,远远超出了赵俊臣最初的预料,一番接触下来,赵俊臣对他也是愈加的欣赏。 事实上,柳子岷与赵俊臣相处较久,能够在酒宴上猜出赵俊臣的想法并不奇怪,而曾炜只是第一次见到赵俊臣,竟然也同样猜到赵俊臣的真实心思,这份眼光与判断力已是远超同侪,甚至还要强过一些朝堂大员,却也让赵俊臣对他更加重视了。 而这也是赵俊臣要与他们二人同车而行的原因,以曾炜与柳子岷二人如今的眼光、见识、以及手段,虽然还欠缺一些经验与历练,但已是可以为赵俊臣稍稍分忧一些事情了。 于是,赵俊臣打量二人片刻后,突然一笑,说道:“今天在宴会之上,真是难为你们了,说出了那么一番见解,怕是其他人会因此对你们二人心生不满,而你们二人本应是这批新科进士之中理所当然的领袖人物,只是经过今天的事情,你们的声望却要降低许多了。” 柳子岷讨好道:“我等只是一心为赵大人分忧,其他的事情,只是细枝末节罢了,与赵大人的大计相比,些许损失,又算得了什么?” 曾炜则神色平淡道:“学生只是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罢了,若是其他人会因此而对我产生不满,也只能说明他们的见识浅薄!对于那些见识浅薄之人的看法,学生又何必在意?更何况,声望有增就有减、有减就有增,本就不是定数,今天因为一些事情减少了声望,那么日后再找机会补回来就是,所以赵大人您大可不必为此担心。” 赵俊臣愈加欣赏曾炜的见识与气度,却是话锋一转,问道:“柳子岷他与我相识数月,期间多次接触与交谈,能够猜到我举办这场酒宴的用意也并不奇怪。然而,曾公子你与我只不过是第一次见面,竟也能猜到我的心思,并且还暗中相助、替我表明了心意,让我幸喜之余,却也十分好奇,不知道曾公子你是如何猜到我心意的?” 随着赵俊臣的询问,曾炜终于露出谦逊之色,说道:“赵大人智深似海,您的心意与谋划,又岂是学生可以猜到的?其实,学生并非是猜到了赵大人您的心意,而是学生这些日子以来,通过诸般见闻与消息,早已是明白了赵大人您心中有大志向,如此再逆向推演,才略微猜到了赵大人您的心意。” “哦?”听曾炜这么说,赵俊臣饶有兴趣,并示意曾炜进一步解释。 曾炜解释道:“赵大人您这些日子以来的所作所为,虽然隐晦内敛,却也皆是表明赵大人您其实并不满足于今日之成就,还想要更进一步!然而,作为陛下的宠臣,又因为门下官员良莠不齐的缘故,您如今的权势已是接近了极限,今后除了还能在地方上扩张权势影响之外,却已是很难再进一步了。 若是想要突破瓶颈,却唯有重组赵党、并逐步转变赵党的性质才可行!也唯有如此,在清浊并蓄之下,赵大人您才能真正的与首辅周尚景等人相提并论!如今,正好有许多新科进士们纷纷投靠,有了这些新生力量,正是赵大人您开始重组党派的最佳时机,也正因为看明白了这一点,学生才冒险一试,说出了在宴席上的那一番言论,没想到竟是侥幸猜中。” 另一边,赵俊臣听到曾炜的这一番话后,心中却是震惊莫名——他本以为曾炜只是猜到了自己想要扭转名声的想法,却没想到曾炜竟还猜出了自己打算重组赵党的心思! 拥有这份眼光与见识,从某方面而言,曾炜已是不逊于赵山才了! 一时间,赵俊臣也不知自己应该为招收到这么一位大才而幸喜,还是应该为自己的真实心意被曾炜猜到而担忧。 而一旁的柳子岷,此时却完全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他从前只是觉得赵俊臣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想要扭转自己在朝野间的声望,却远没有曾炜所想的深远,更没有想到赵俊臣如今风头正劲,然而已是居安思危,开始着手重组赵党了! 打量了曾炜良久之后,赵俊臣犹豫了一下,终于点头,叹息道:“本来,在这一届的新科进士之中,我最看好赵山才,也一直想收为己用,奈何赵山才一心想为太子效力,却是拒绝了我的屡屡招揽,这本来被我视为一大憾事,然而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没想到曾公子你竟有这般眼光,今后有了曾公子相助,失去赵山才对我而言也不再是什么遗憾之事了!” 说话间,赵俊臣目光炯炯的打量着曾炜与柳子岷二人,郑重道:“既然曾公子已是猜到了,那我也就不再隐瞒你们了,曾公子你并没有猜错,如今我确实打算重组自己手中的力量,并借着重组的机会,逐步转变自己这一派系的性质,然而这件事非同小可,一旦传了出去,我门下的那些官员们必然会生出许多想法,所以这件事情你们绝不可透漏出去。” 听到赵俊臣的这一番话,曾炜与柳子岷皆是答应、并连连慎重保证。 赵俊臣满意的点了点头——至少在表面上,他是一副非常信任曾炜与柳子岷的样子——并又问道:“那么,曾公子可知道我今日要你们二人同车而行,原因为何吗?” 曾炜显然已是猜到,听到赵俊臣的询问后没有任何的犹豫,答道:“赵大人是想让我与柳公子二人今后以身作则,在众新科进士中起到带头作用,并引导他们向着赵大人您所期望的方向变化,除此之外,也是让我等二人成为他们的领头者,在赵党之中另起炉灶,不受赵党中那些老人们的干扰,保持相对独立,只为赵大人您一人效命!” 赵俊臣笑着点头,意味深长道:“带头的人,总是很幸苦,但好处也最多,你们二人皆是聪慧之人,具体怎么做也不必我多说,今后我就看你们的手段了。” …… 接下来,赵俊臣又与曾炜、柳子岷交谈了许多事情,并且亲自把他们送回了各自所在的客栈。 当送回了曾炜与柳子岷之后,赵俊臣也不再耽搁,只是交代许庆彦回府。 一路上,因为曾炜的才智远远出乎了赵俊臣的预料,所以赵俊臣颇是开心,这些日子以来紧绷的心绪,也随之轻松了不少。 只是,当赵俊臣回到府中后,刚刚下了马车,就有赵府下人禀报,称三边总督梁辅臣的幕僚徐文清再次求见赵俊臣。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九十三章.力所能及的帮助(下). …… “还是太年轻了,虽然心智聪慧、眼光敏锐,但终究是历练太少、经验不足,又有些年轻冲动、锋芒毕露,今天他一心想要在我面前证明自己,但说话办事之间,却还是欠缺了许多考虑……” 赵府书房之中,赵俊臣在等待着徐文清出现之余,又回想起了自己与曾炜的一番交谈,暗暗评价道。 今天,与曾炜的一番交谈,实在是让赵俊臣惊喜异常,没想到曾炜竟只是通过一些表象,就看穿了自己想要重组赵党的打算,仅凭这份聪慧与眼光,就要强过了赵党之中绝大部分老人。 以赵俊臣看来,曾炜只要再历练几年,未必就比赵山才、周素文、李纯臣等人差了!得到了如此的良才美质,对于一向是求贤若渴、又手下缺乏人才的赵俊臣而言,实在是一件幸事! 而曾炜的表现,也让赵俊臣对于“新赵党”的未来,增添了许多信心。 只是,曾炜虽然聪慧、也家学渊源,奈何毕竟还只是一个年轻人,因为缺少经验与历练,许多方面还没办法与官场上的老狐狸们相提并论。 首先,曾炜完全不懂得“藏拙”的道理,为了在赵俊臣面前表现自己的才智,竟是直接道出了赵俊臣的真实心思! 三国时期的杨修为何会被曹操杀死?还不是因为他揣摩出了曹操的心意,所以引起了曹操的猜忌? 在官场上,“揣摩上意”是官员们的必修课,但也同样是大忌讳,若是下面人对上官们的想法心意竟是了若指掌,那么上官们又如何还会有安全感?在这个时候揣着明白装糊涂、并顺着上意办事就是了,又何必刻意显摆?——事实上,赵俊臣一向自诩胸襟广博,但今日被曾炜猜出了真实心意之后,虽然愈加欣赏曾炜的才智,但也增添了些许危机感,今后为了控制曾炜,赵俊臣也必然会多用一番心思。 其次,曾炜急于表现自己,却是忽略了时机场合,做事欠缺了考虑! 赵俊臣想要重组赵党的事情非同小可,曾炜即使猜了出来,也绝不应该在柳子岷面前把这件事说出来!重组赵党是赵俊臣如今最大的机密之一,一旦透漏出去,那么现在的赵党就会产生混乱,所以知道这件事的人越少越好,然而因为曾炜的缘故,如今却又让柳子岷知道了这件事情,也为赵俊臣的计划增添了一丝风险。 虽然赵俊臣在马车上是一副对曾炜与柳子岷二人信任有加的样子,但可以预计的是,从今天开始,为了防止消息泄漏,赵俊臣必然会派人严密的监视他们二人。 最后,也就是曾炜最重要的缺陷,就是曾炜的性子太傲了,虽然表面上谦逊有礼,但在他内心深处,对于其他的新科进士们的藐视不屑却是任谁都能看出来。 固然,曾炜是一个聪明人,与他相比,这世上绝大部分人皆是愚笨了一些,他也有资格看不起其他人!但是,与聪明人相比,这些愚笨之人才是这个世界的主流!一个“聪明人”若是不懂得掌控与影响身边的愚笨之人,或是忽略了这些愚笨之人所产生的影响,那么也只会是孤掌难鸣、寸步难行,一生难以成事! 除此之外,愚笨之人毕竟不是木偶、傀儡,同样有着喜怒情绪、爱恨尊严,若总是对他们不屑一顾,并且还不加掩饰,那么只会引起众人的忌恨与敌视,到时候“大势难违”之下,更是要栽一个大跟头! 所以,一个真正的聪明人,不仅不会蔑视寻常人,反而会融入其中,然后引导、带动,并最终成为寻常人的领袖,将寻常人的力量化为自己的力量! 对于这些,如今的曾炜还并没有深刻领悟。 可以说,曾炜这次与赵俊臣见面,已是把自己的优点与缺点全都彻底的展现了出来。 “不过,这些缺陷,归根结底,都只是因为欠缺了经验与历练,等到曾炜他今后经历的事情多了,人也世故了,那么这些缺点也就不是缺点了……嗯,看样子今后还要给他多添加一些担子了,这样才能加速他的成长,也才能尽快的为我分忧办事。” 赵俊臣暗暗想道。 用人之道,不能拘泥于一个人的缺点,更要以成长的眼光看问题。 如今,赵俊臣看出了曾炜的缺点,却反而让赵俊臣下定决心,要进一步的重用于曾炜。 ~~~~~~~~~~~~~~~~~~~~~~~~~~~~~~~~~~~~~~~~ 而就在赵俊臣考虑着今后应该如何使用曾炜的时候,许庆彦推开书房的房门,禀报道:“少爷,徐文清来了。” “快请他进来。”赵俊臣收敛了心思,并点头吩咐道。 片刻之后,徐文清来到了书房之中,赵俊臣向他打量之间,却见徐文清表情沮丧、神色黯淡。 徐文清身为三边总督梁辅臣的幕僚,此次来到京城,是为了三边军备荒废的事情。 因为明朝的兵制弊病,大明朝的军户逃亡情况屡见不鲜,而在诸多军镇之中,三边军镇因为条件最艰苦、又时常发生战事,所以军户逃亡的情况又是其中最为严重的。 偏偏,三边诸军镇又承担着边防重任,如今在军户屡屡逃亡的情况下,军力已是极为空虚,甚至已经到了一个危险边缘,很难再抵抗蒙古、女真等部落的连年侵袭。 对此,三边总督梁辅臣自然是焦急异常,甚至想要用银子招募一支专职的雇佣军队,而这次派徐文清来京,也正是为了此事,想让赵俊臣暗中拨给他一笔银子组建新军队。 奈何,绕过兵部,直接从户部拨银子给三边军镇,又是用于组建私军,实在不合规矩,也太过敏感,一旦被人发现,就是万劫不复,却是被赵俊臣婉转拒绝了。 事实上,赵俊臣非常想帮助梁辅臣整顿三边军备,因为他十分清楚,一旦三边防务出了疏漏,在女真与蒙古的狼子野心之下,对汉民族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那将是大明朝与汉民族的一场大浩劫! 然而,三边军镇的军备荒废,是因为明朝的军制弊病,想要扭转就必须改变明朝军制,而明朝军制不仅干系着方方面面的利益,更还是维持明朝皇权的根本之处,德庆皇帝是决不允许它改变的。 所以,这件事情,赵俊臣甚至不敢在德庆皇帝面前提及,生怕得罪了众多既得利益者之余,还会引起德庆皇帝的心中猜忌,让德庆皇帝以为赵俊臣想要插手军队——赵俊臣确实想要这么做,所以更不能引起德庆皇帝的警惕! 于是,上一次徐文清求助于赵俊臣,最终却是无功而返。 然而,徐文清却是一个心性坚定之人,虽然求助于赵俊臣不成,却也没有沮丧,反而四处出击,这些日子以来又找了许多关系,只是看他如今的表情,显然是事情并不顺畅,朝堂之中最不缺的就是趋利避害的老狐狸,却是没人敢管三边军镇的烂摊子。 …… 如今,看到徐文清的脸色后,赵俊臣叹息一声,问道:“看样子,徐先生这些日子并不顺利。” 徐文清神色黯然的点头,带着一些疲惫,向赵俊臣说道:“确实如此,在下今日再次求见尚书大人,就是希望尚书大人多少能为三边军镇提供一些援手,我家梁大人必然会感激不尽,日后也必有厚报!” 徐文清很清楚,想要扭转三边军镇的颓势,终究还是离不开掌管天下钱粮的赵俊臣,所以他在转了一圈之后,却还是求到了赵俊臣这里。 对此,赵俊臣早有考虑。 虽然,赵俊臣碍于自己的利益考虑,无法直接出大力气帮助梁辅臣整顿三边防务,但在不损害自己利益安危的前提下,赵俊臣还是很愿意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的! 毕竟,赵俊臣终究还是有一些为人、为官之底线的。 究竟该如何帮助梁辅臣整顿三边防务,赵俊臣这些日子以来考虑了许多,最终还真让赵俊臣找到了方法,并且近段时间也一直在为此而暗中准备着。 事实上,眼看着南巡即将开始,在此之前,若是徐文清不来找赵俊臣求助,赵俊臣也会主动寻找徐文清! 于是,赵俊臣点头道:“我已经考虑清楚了,三边军镇承担着边防重任,绝不可荒废了军备,否则一旦出了事故,却是谁也承担不起责任。只是,若是像梁总督所说那样,避过兵部由户部直接拨银子给三边军镇,却也绝不可行,否则只会给我们双方带来麻烦,我考虑了许久,决定还是通过工部拨银子给你们,这笔银子并不多,但总比没有的好。” “工部?”徐文清微微一愣。 赵俊臣再次点头,说道:“工部职掌土木兴建之制、器物利用之式,此外,还掌管着估销工程费用之职责,你可以让梁总督向朝廷上折子,称三边各城的城墙与道路年久失修,需要银子修缮,然后工部就会派人去估算工程费用,到时候我会吩咐他们把这笔费用尽量往大的估算,如此也可以多拨给你们一些银子,至于这笔银子到时候如何掌握在自己手中,又要如何使用,就全看梁总督了……此外,我已经派工部的工匠们研究成了几种威力不俗的军械兵器,到时候也会以试验的名义,全都拨给三边军镇,还希望你们可以善加使用!”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从手边拿起一封书信,交给徐文清,又说道:“还有,这是一封我写给梁总督的亲笔信,还望你亲手转交,上面有着一些我的建议,希望梁总督可以重视。” 听到赵俊臣的话后,虽然最初的期望落空了,但徐文清的神色总算是振奋了许多。 无论如何,这次他总算没有空手而归。 正如赵俊臣所说的,银子即使不多,但总比没有好。 “有钱好办事”的道理,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如此一来,徐文清奔波多日,终于在赵俊臣这里有了回报,接下来自然是千恩万谢不提。 而赵俊臣则叹息一声,并没有居功自傲,心中反而闪过了一丝愧疚。 他明白,与三边军镇的需要相比,自己所提供的帮助还是太少了! 这只是在不危害自身利益安危的情况下,力所能及的帮助罢了! “自私小人……清流们这般评价我,却也没错……” …… PS:嗯,这几天出了点事情,每天只有一更,大家见谅,很快就会加速更新的!(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九十四章 .“穷”与“达”. PS:看《摄政大明》背后的独家故事,听你们对小说的更多建议,关注起点中文网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qdread即可),悄悄告诉我吧! ……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 孟子的这一句话,世人皆知。 作为一个心底深处还尚存着些许良知的政客,赵俊臣也一直是这样自我安慰的。 在赵俊臣眼中,自己虽然权高位重、富可敌国,但毫无疑问还属于“穷则独善其身”的一类,毕竟,赵俊臣再是如何福贵,却是连自己的命运与选择都无法掌控——从这方面而言,赵俊臣甚至连寻常百姓都不如。 所以,在这一句话的自我安慰下,对于三边防务的隐患,赵俊臣只能在不损及自身利益前提下,给予了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赵俊臣明白,这些帮助已是自己如今的极限了,若是力度再大一些,引人侧目之下,或许就会危及自身了。 然而,真的是如此吗? 看着徐文清离去的背影,赵俊臣的心中,终究还是有所不安。 明知道三边防务一旦出现了纰漏将会意味着什么、后果又会是何等的可怕严重,但自己却没有尽力改变,这让赵俊臣心中充斥着一股愧疚感,迟迟无法消散。 三边各军镇的隐患,是如此之多、又如此之大,令人触目惊心,只是小修小补的话,真能抵御住蒙古骑兵的侵袭吗?往些年固然是勉强抵御住了,赵俊臣也常常借此安慰自己,但若是今年出了万一呢?在这个时候,又岂能能报着侥幸心理? 若是边关被破,赵俊臣如今的诸多谋划与算计,又还有什么意义? 难道,到了那般时候,赵俊臣依然还是借着这一句话来安慰自己,然后从一个大奸臣、大贪官,变成一个大奴才、大汉奸? 早已经有了决定的事情,如今真正的做了,赵俊臣反而心中开始忐忑了起来。 …… 当许庆彦送走了徐文清,返回书房的时候,看见赵俊臣的脸色阴沉不定,带着些许矛盾与犹豫。 这种表情,许庆彦已是许久没在赵俊臣的脸上看到了。 不过,如今的许庆彦,在赵俊臣的刻意历练之下,终究是成长了一些,见赵俊臣这般模样,不仅没有像从前一般急不可待的开口询问,反而默默的站在一旁,一言不发,没有任何的打扰,只是让赵俊臣一个人静静的考虑。 良久之后,赵俊臣也终于拿定了主意。 “庆彦,你暗中组织一支商队,等到南巡之后就派他们去蒙古草原一趟。”赵俊臣吩咐道:“借机打探清楚蒙古诸部落的虚实与相互关系,并详细查探一下蒙古各部落今年的草料、粮食、牛马的收成情况,若是那边今年有了任何的天灾人祸,造成了欠收与损失,就马上通报于我。” 如今,季节尚且还是春末,而草原民族的侵袭,则一向是秋收之后。 这给予了赵俊臣静观其变的缓冲时间,也让赵俊臣拥有了足够的时间去探查与准备。 ~~~~~~~~~~~~~~~~~~~~~~~~~~~~~~~~~~~~~~ 第二天,早朝之上,情势愈加平稳。 眼看着南巡即将开始了,德庆皇帝如今正是兴致勃勃、满怀期待,百官们也是非常知趣,任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破坏德庆皇帝的雅兴,否则只会自讨苦吃。 于是,这一天的早朝,百官皆是无事禀呈,好似天下太平一般,而德庆皇帝也只是与众大臣们讨论着南巡的事情,如此一来,朝堂上自然是一副君臣和睦、其乐融融的架势。 然而,在众人之中,太子朱和堉却是一直紧锁着眉头,与早朝的气氛格格不入。 原因无他,昨天整整一个晚上,在太子府中,不断有太子党官员求见太子朱和堉,并劝谏朱和堉收回成命、暂且不要改革商税,否则就会如何如何…… 如此劝谏之间,每个人皆有一番大道理、言之凿凿,虽然全都被太子朱和堉驳回了,但此时回想起来,朱和堉的心情依然有些烦闷。 在下了早朝之后,眼见着一部分太子党官员依然是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好似还想要劝谏自己,太子朱和堉索性不再理会他们,没有在宫中停留,而是直接回到了太子府中。 事实上,太子朱和堉返回太子府,也不仅仅只是为了躲避那些有不同意见的太子党官员,他确实是有事情要办理。 经过了近些日子以来的历练,虽然是屡遭挫折,但太子朱和堉终究还是有了一些实干能力,甚至还明白了“要办事、先调查”的道理,所以在今天早朝之前,他已是派人去户部索要了一些相关账簿,准备趁着这几天时间了解一下明朝商税的具体情况。 …… 却说,待朱和堉回到太子府中后,发现户部的账簿已是拿来了,然而,朱和堉还没来得及翻看,就听下人禀报,称都察院左都御史吕纯孝求见。 都察院是太子党官员的大本营与集中地,而吕纯孝这些年来帮着朱和堉管理都察院,尽心尽力、劳苦功高,更是朱和堉的左膀右臂,一直深受朱和堉的重视。 如今,听说是吕纯孝求见,朱和堉自然是不会不见,连忙让人请吕纯孝进书房谈话。 不过,当吕纯孝进入书房之后,还没来得及说话,朱和堉就已是当先开口道:“吕大人,你不会也是来劝我改变主意、不要再改革商税的吧?若是如此,就不必开口了,我意已决,是绝不会改变主意的。” 昨天晚上太子府里的诸多热闹,吕纯孝也曾听闻了一些,在叹息一声后,却是说道:“太子殿下,无论其他人是否转变了主意,但下官依然是支持您的,下官这次求见,也并非是为了求您收回成命,而是想将一位大才介绍给太子您,此人虽然年纪尚轻、资历尚浅,但才华心智皆远胜下官数倍,而下官也相信,太子您若是有了此人辅佐,接下来的商税改革,必然可以事半功倍,减少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听到吕纯孝这么说,太子朱和堉稍稍安心了一些,接着又对吕纯孝所说之人大感兴趣,并问道:“哦?究竟是何人?竟是让吕大人如此推崇?” “正是前太子太师何明何老前辈的关门弟子、本科殿试的第二名榜眼、人称江南才子的赵山才!”吕纯孝一脸郑重的回答道。 “赵山才?就是那个在我离京审办‘南巡筹备舞弊案’期间,通过你提醒我不要把案件牵连太广的那个赵山才?”太子朱和堉目光闪动着,叹息道:“此人确实有大才,当初我却没有听从他的建议,所以父皇他也对我的办案结果颇不满意,认为我不知轻重、不识大体,险些酿成了大祸,最终还训斥了我一番……” 然而,话虽然这么说,但奇怪的是,在太子朱和堉的神色之间,竟是不见任何的后悔之色,只是顿了顿后,又说道:“难得我这般固执,但他却依然想要为我效力,看来这个赵山才不仅才智不俗,更还是一位正直忠贞之辈,实在难得,仅凭这些,此人就足以倚重,更别说他还是何老太师的弟子、并得到你如此推崇了!嗯,快快请他进来吧。” 随着太子朱和堉的吩咐,没过多久,赵山才也被人领到了书房之中。 进入书房后,虽然面对太子朱和堉,但赵山才并不见任何的局促不安,反而在行礼之后,就抬头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太子朱和堉,似乎想要看清楚太子究竟是怎么样的人。 面对这般有些失礼的举动,太子朱和堉却没有生气,反而同样在打量着赵山才,见赵山才气质不凡,亦是面带欣赏的连连点头,并笑道:“你就是赵山才?我早听说过你,今科的殿试,状元原本应该是你的囊中之物,可惜周素文是周尚景的孙子,而周尚景不仅权势极大,更还是三朝老臣,连父皇也要给他一些情面,最终却是委屈你了……” 说到这里,太子朱和堉摇头叹息一声后,又说道:“还有,记得在我离京审办‘南巡筹备舞弊案’的时候,你曾通过吕大人提醒了我许多事情,事实证明你的看法都是正确的,而我最终却没有采纳你的建议,希望你不要怪我。” 见太子朱和堉如此表态,赵山才却不由愣了。 原本,赵山才以为太子朱和堉是一个性子固执倔强、刚愎自用之人,心中也早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此时无论是察言观色,还是言语行为,都证明太子朱和堉并非似想象中那般固执,不仅没有责备赵山才的无礼,反而十分干脆的承认了自己的过错,甚至还对赵山才主动表达歉意! 这绝不应该是一个顽固倔强之人的行为! 赵山才再次打量了太子朱和堉几眼后,目光一动,突然问道:“太子殿下,恕学生冒昧的问一句,若是可以重新来过的话,您在审办‘南巡筹备舞弊案’期间,是否会改变主意、并听从学生的建议?” 朱和堉沉默片刻后,终于答道:“恐怕不会,我依然会抓捕每一个涉案贪官,绝不让他们任何一人逃出法网!这个世界上,时过境迁,风云变幻,江山易主,改朝换代,可以说什么都会改变,但有一条道理却不会变,那就是贪官污吏们的祸国殃民!对百姓、对朝廷,贪官越少越好,所以,我又怎能放过他们!?” 听言,赵山才眉头一皱,道:“太子殿下,您难道不觉得自己办事过于急切了?许多事情,您现在以储君的身份去办,是事倍功半、阻碍重重,待您日后登基再办,则是事半功倍、水到渠成,我知道您眼里容不得沙子,但有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又何必现在去做?将来再办,岂不是一样的?暂且容忍,才是帝王应有的肚量!” 这般直截了当的指责,若是换一个人,怕是会当场勃然大怒,赵山才也知道这一点,但他依然这么做了,却是在试探朱和堉的心性与底线。 然而,朱和堉依然没有动怒,只是反问道:“赵山才,你可知,我是父皇的第几个儿子?” 赵山才微微一愣后,答道:“据学生所知,您是当今陛下的第五子。” 朱和堉又问道:“是啊,我只是父皇的第五子,在我前面,还有四位兄长,这太子之位,本来也轮不到我坐,但你可知,为何最终是我成了太子?” 赵山才沉吟之间,答道:“据学生所知,陛下的大皇子在出生后就被立为太子,但他在多年前就病逝了;而二皇子继任为太子之后,没隔多久就因为‘失德’被废,如今正被囚禁在中都凤阳,三皇子幼年早折,四皇子在成为太子之后亦是因病去世,所以您才成了太子储君。” 朱和堉点了点头,说道:“是啊,若不是这么多的意外,这储君之位本也轮不到我来做,却也正因为如此,我自幼就以为自己只会是一位闲散王爷,并没有学过帝王心术,实际上,就是到了现在,我也不想学它。” 说到这里,朱和堉的目光停留在赵山才的脸上,说道:“自六岁起,我就跟着肖太师学习四书五经、道德文章,按照父皇的话来讲,肖太师他把我给教呆傻了,虽然我并不如此认为,但成为了太子之后,我还是跟着你师傅何老太师学过一段时间,他教我的正是帝王之术,当时我问何老太师,何为帝王之术?何老太师说,所谓帝王之术,就是权谋制衡之术、妥协容忍之术,揣测人心之术,赵山才,你是何老太师的关门弟子,你觉得何老太师的这句概括是否准确?” 赵山才点头道:“何师的这句概括,自然是正确的。” 太子朱和堉却说道:“然而,因为何老太师的这一句话,我就没有再用心学习帝王心术了。” 赵山才微微一愣,问道:“为何?” 太子朱和堉叹息道:“因为,我亲眼见过大哥、二哥、与四哥他们在学习了帝王心术之后的种种变化!原本,他们与我一样跟着肖太师学习,性子也与我相差不多,但学了帝王之术后,却皆是在短时间内大变模样,变得猜忌冷漠、也失去了最初的原则,在他们眼中,那些贪官奸臣们也是可以容忍的,甚至是必须存在的……” 苦笑摇头间,朱和堉又说道:“我不认为这种改变是好事,也怕自己变成他们那样,把容忍妥协渐渐养成了习惯、视为自然,到了那个时候,我也就不再是我了,即使成为了皇帝,一味沉溺于帝王心术,怕也不会是一个好皇帝。所以就没有再学,反倒是我七弟因为好奇而学了一段时间,不过何老太师却因为他不是太子而不愿意教他…… 最终,估计何老太师也觉得我为人固执吧,没过多久就辞去了太子太师之位,让我觉得自己颇是愧对于他,如今看你依然愿意辅佐于我,显然何老太师他也没有怪我,所以我很高兴……” 说到这里,朱和堉微微一愣,又摇头道:“看到你之后,总是会不自觉的想起何老太师,却是把话题扯远了,你刚才问我,为何办事总是急切,明明可以等到继位之后再做,却总是迫不及待,最后则往往是事倍功半…… 其实,你说的这些我也清楚,但你若是和我一样经历过皇储变迁,就应该会明白,任何事情,只要你觉得是正确的,那么办这件事情最好的时机就是现在,因为世事无常,谁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我虽然贵为储君,却也同样如此! 也许一些事情,你认为应该暂时隐忍,却不知隐忍着隐忍着,你已是把隐忍视为习惯,再也没有了当初的魄力,又或者隐忍了没多久,就发现自己再也没有去做这件事的能力了。 像我那几位皇兄,皆是如此,他们当初何尝没有大志向?但在隐忍之间,或是意外过世,又或是渐渐失去了魄力、并且因此而逐渐堕落,当初的大志向,却因为没有过任何行动,皆是成了过往云烟,后人也压根不会记住他们…… 孟子曾说过,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但我却觉得,若是真有兼善天下之心,又何必在意穷达?力量有大有小,总有自己能做的事情。更何况,何为穷?又何为达?我如今身为太子,难道还不是达吗?若是只有成为了帝王,才敢去做那些正确的事情,那这天下世人,岂不是人人都应该独善其身?人人都没有作为?那么这大明江山,又还有何人主持公道? 所以,有些事情,并没有时机好坏,所谓隐忍、所谓时机,都只是自己给自己找理由不作为罢了,固然,我有许多事情是办的急切了些,看似结果也不好,但若是不作为,又怎知结果就是好的?只怕未必!即使事倍功半,但只要有任何的好结果,无论大小,又何必纠结付出的多少?” 听到太子朱和堉的这一番言论,赵山才默然无语。 虽然赵山才的口才颇佳,可舌战群儒,但此时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原本,赵山才只以为太子朱和堉刚愎自用,虽然麻烦,但赵山才总算还有办法,刚愎自用之人,只是觉得自己的观念与办法不会出错罢了,只要让他们真正的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终究还是会改的。 而太子朱和堉,却是明知道自己的方法是错的,但他却依然坚持! 因为,他认为自己的错误方法,或许会带来麻烦,但也会带来好的结果! 因为,他拥有着帝王不应该拥有的价值观! 由此,赵山才发现,辅佐太子这件事情,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更加麻烦。 然而,不知为何,听了太子朱和堉的这一番话,赵山才竟是没有任何的退却,对于辅佐太子朱和堉这件事情,也没有感到任何的后悔。 只是,却不知道这一番话被赵俊臣听到之后,会做何感想。 事实上,赵山才与太子朱和堉见面的消息,很快就被赵俊臣得到了消息。 赵俊臣虽然并不知道赵山才与太子朱和堉究竟说了些什么,但为了防止赵山才辅佐太子改革商税,赵俊臣却很快就有了回应! ………… PS:求赞、求推荐,另,五一期间月票双倍,虫子虽然不争月票奖,但也不想看到本书的月票成绩太惨淡,所以也同时求一下月票! 嗯,五千字大章节,晚上还有一章! ……(天上掉馅饼的好活动,炫酷手机等你拿!关注起~點/中文网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qdread即可),马上参加!人人有奖,现在立刻关注qdread微信公众号!)(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九十五章.赵俊臣出招. PS:看《摄政大明》背后的独家故事,听你们对小说的更多建议,关注起点中文网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qdread即可),悄悄告诉我吧! …… “朝中百官,代天子牧民,关系到江山社稷、百姓福祉,最是重要不过,但如今在百官之中,却是贪官污吏占了大半,他们权高势重、又阴险狡诈,这般情况下,我固然可以与他们同流合污、随俗浮沉,如此也固然可以省去许多麻烦,还可以自我安慰说这些都只是权宜之计,但这样一来,在天下百姓眼中,这朝廷却成了黑暗一片、再也没了希望,也再没人会为他们说话做主! 我知道,我的许多决定并不‘聪明’,也总是让自己暗中吃亏,但我却并不后悔,这些吃亏都只是小节,与这些相比,保持百姓们对朝廷的信心与希望,才是真正重要的事情! 可惜,父皇他忽略了这些,好似只要朝堂安稳,再粉饰一下太平,这大明江山就真的不会出现问题,然而百姓们的怨气越积越深,迟早都会爆发,到了那个时候,大明江山怕就积重难返了!” 当赵山才离开了太子东宫、回到了自己所居住的客栈“得闲楼”中,脑中却依然回荡着太子朱和堉的这一番话语。 与太子朱和堉的一番交谈,让赵山才真正的明白了这位储君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一件错误的事情,若是每个人都在做,并且每个人都习以为常,那么这件错误的事情就会变成正确的事情,甚至会成为人们安身立命的根本,如此乾坤颠倒之下,这是大势、也是主流。在这个时候,若是有人依然坚持着最初的正确,就反而会被视为“幼稚”、“天真”、“愚蠢”…… 而太子朱和堉,就是这样一个人。 本来,赵山才还想要说服朱和堉稍稍转变心性,变得随波逐流一些,但一番交谈下来,赵山才却发现,自己无法说服太子朱和堉,也不应该说服太子朱和堉。 与此同时,赵山才也愈加的坚定了自己辅佐太子朱和堉的决心! “太子他的想法无疑是正确的,但方法却欠缺了许多圆滑,又不愿意使用那些有损道义的手段,但这些,却可以由我来补充,这世上有阳既有阴,那么从今往后,就由我来成为太子殿下的‘阴’好了!若是由我来辅佐太子的话,或许……就未必不能成事!” 暗思之间,赵山才原本的顾虑与犹豫,也再不复存在! …… 据传,当一个人找到了自己的人生目标的那一刻,气质往往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此时的赵山才,就是如此! 一旁的书童赵睦,也明显的发现了这一点! 往常的赵山才,气质儒雅淡然,一副随遇而安的模样,但此时的赵山才,却是坚定认真,眼中更还闪烁着某种光芒! “公子,你怎么了?” 眼见如此,虽然不愿意打扰赵山才沉思,但赵睦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赵山才悠悠一笑,却是不答反问道:“一座高山,有两条道路可选,一条坦途顺畅,一条险道崎岖,两者相较,坦途固然顺畅,但一路上的风景却是乏善可陈,而崎岖小道固然危险了一些,但沿途风景更加绚丽优美,赵睦,你若是爬山,会选择哪一条道路?” 赵睦摇了摇头,说道:“公子选哪条,我就陪公子走哪条!” 赵山才微微一愣,接着摇头失笑,道:“我会选择那条崎岖险道,险道虽然崎岖,但爬山最重要的,果然还是沿途的风景!更何况,通过这条崎岖险道攀爬到了山顶之处,心中才会更具有成就感,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赵山才的这些话,颇有深意,然而还没等赵睦想清楚,在赵山才的房间之外,就突然传来了一阵急切脚步声,接着“得闲楼”掌柜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声音中满是惊喜与慌乱:“赵榜眼!赵公子!宫中来天使向您宣旨!如今正在大堂候着,您快下来接旨吧!” 听到“得闲楼”掌柜的声音,赵山才不由一愣,他虽然是今科榜眼,但毕竟只是官场新人,与德庆皇帝也只是远远见过两面,怎么德庆皇帝会突然向自己传旨? 一时间,赵山才也无法想明白原因究竟,但也不敢耽搁,连忙下楼接旨。 在那里,“得闲楼”掌柜早已摆放好了香案。 前来“得闲楼”向赵山才传旨的人,是养心殿太监张秀。 在确认了赵山才的身份后,张秀展开圣旨,扬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今科榜眼赵山才博闻强记、才思敏捷,且为江南人士,特恩准赵山才在朕南巡期间伴驾同行,钦此!” 听到德庆皇帝的旨意,赵山才不由面色一变! 如今,他刚刚投靠了太子朱和堉,还是太子党的新人,并不知道太子朱和堉准备在德庆皇帝南巡期间改革明朝商税的打算,但通过朱和堉与吕纯孝等人的只言片语,却也可以猜测到,太子朱和堉打算在德庆皇帝南巡期间办一件大事情! 原本,赵山才已是拿定主意,要在此期间尽心尽力的辅佐太子朱和堉,绝不能让太子朱和堉把事情再搞砸了! 然而,没曾想德庆皇帝突然下了圣旨,要赵山才伴驾南下,如此一来,赵山才想要辅佐太子朱和堉的想法,自然是落空了! 一时间,赵山才心中隐约觉得不妙,觉得好似有什么阴谋在进行,但阴谋的具体内容是什么,却又因为得到的消息太少而无法推断! 眼见着太监张秀读完圣旨后,就打算离开,赵山才连忙挽留,并询问道:“公公请留步,还望公公赐教,陛下他为何会突然要我伴驾南下?这其中怕是有什么缘故吧?” 张秀看了一眼赵山才,却是笑道:“伴驾南下,跟随在陛下近前,这般天大好事,自然不是凭空而降,赵榜眼倒是心思玲珑,知道这其中必然有贵人相助,我也不瞒赵榜眼,你这次多亏了赵尚书的举荐啊!” “赵尚书?是户部尚书赵俊臣赵大人吗?” 口中虽然这么询问,但赵山才心中已然确定了。 与此同时,考虑到太子朱和堉即将要办的大事,以及赵俊臣对太子朱和堉的屡屡算计,再看自己如今又因为赵俊臣的原因而伴驾南下、无法留京辅佐太子朱和堉,赵山才愈加觉得,这是一个阴谋! 只是,这是德庆皇帝的旨意,正所谓金口玉言,绝对无法改变与收回,如今德庆皇帝既然下旨要赵山才伴驾南巡,那么哪怕赵山才突然生了重病、又或是摔断了骨头,却也只能按着旨意办事。 一时间,赵山才只觉得事情棘手,任是有万千主意,在绝对的大势面前,却也难违。 ~~~~~~~~~~~~~~~~~~~~~~~~~~~~~~~~~~~~~~ 时间,退回到一个时辰之前。 得到了太子朱和堉与赵山才见面密谈的消息之后,赵俊臣颇是重视! 明朝的商税改革,是赵俊臣准备给太子朱和堉的一个大坑,只等着太子朱和堉跳在里面,然后彻底的埋葬了自己! 然而,赵俊臣又非常重视赵山才的能力,认为太子朱和堉若是有了赵山才的辅佐,说不定还真能从这个坑里面爬出来,甚至把商税改革的事情办的漂漂亮亮! 这种可能性虽然不大,但赵俊臣却要以防万一! 若是如此,赵俊臣的诸般谋划,自然会全部落空! 不过,赵俊臣很快就想到了解决办法! 如今,赵俊臣是朝中权臣之一、是德庆皇帝的亲近宠臣,赵山才虽然颇具才华,但毕竟地位尚低,在绝对的权势差距面前,赵俊臣足以让赵山才的一身才智无法施展! 事实上,赵俊臣在拿定主意后,马上借口南巡银粮的事情,前往宫中求见德庆皇帝。 也正如赵俊臣所料,眼看着南巡转瞬即至,德庆皇帝的兴致也愈发高涨,当赵俊臣见到德庆皇帝的时候,德庆皇帝正品读着《徐霞客游记》里的《浙游日记》篇,颇是兴致勃勃! 然后,德庆皇帝与赵俊臣议定了南巡钱粮使用的事情后,在赵俊臣的刻意引导下,谈性大发,又与赵俊臣谈论了许多关于江南的美景典故。 然而,赵俊臣却因为“才疏学浅”、“孤陋寡闻”的原因,对于德庆皇帝引出的话题,竟是出了大糗,往往十句话才能接上两三句,让德庆皇帝颇是感到扫兴,甚至还说赵俊臣“如今看来,你当年能够考取状元功名,实属侥幸,这些年来又沉溺于户部的账目数字,算账的本领越来越高,但学问却是落下不少”。 对此,赵俊臣自然是“非常羞愧”,表示今后一定会奋发图强、用心苦读,绝不再让德庆皇帝失望云云。 接着,赵俊臣又突然提及,“本科殿试榜眼赵山才一向以博闻强记、才思敏捷而闻名,又是江南人氏,如今德庆皇帝南巡,何不招他伴驾同行?如此一来,闲时招来应对,也是一件趣事。” 赵山才如今还只是一位小人物,对于赵俊臣的这番提议,德庆皇帝并没有多想,觉得有道理,就当场答应了下来,并传令太监张秀前往赵山才的住处传旨。 于是,才有了上文中的这一幕。 如此,赵俊臣不过是寥寥几语之间,就是把赵山才从太子朱和堉身边支开,而太子朱和堉没了赵山才的辅佐,又如何还能处理好明朝商税改革的事情?结果自然是不言而喻。 这一天,距离德庆皇帝南巡的日子,也只剩下了两天时间! …… PS:第二更,继续求赞、求推荐、求月票! 另,下一章,南巡正式开始! ……(天上掉馅饼的好活动,炫酷手机等你拿!关注起~點/中文网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qdread即可),马上参加!人人有奖,现在立刻关注qdread微信公众号!)(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九十六章.两份名单. PS:看《摄政大明》背后的独家故事,听你们对小说的更多建议,关注起点中文网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qdread即可),悄悄告诉我吧! …… 两天之后,三月初三。 宜祭祀、出行、修造;忌移徙、入宅、作灶。 自古以来,民间就流传着“二月二,龙抬头;三月三,生轩辕”的说法,相传这一天是黄帝的诞辰,此外,道教也把这一天视为真武大帝的诞辰。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好日子,俗称“上巳节”,是水边饮宴、郊外游春的节日。 前些日子,在朝堂之上,百官们经过了多次的争论与商议之后,也把德庆皇帝开始南巡的日子定在了这一天。 对于百官们的商议结果,德庆皇帝是颇为赞成的,不过依着赵俊臣猜想,德庆皇帝之所以赞成这个日子,倒不是因为这一天是良辰吉日,而是存着“烟花三月下扬州”的想法,若是从这一天开始南巡,那么等到德庆皇帝驾临江南的时候,还能赶上三月的尾巴,也可以看到江南的三月美景。 事实上,为了加快路上的速度、赶在三月结束之前到达江南,德庆皇帝还特意弃马乘船,沿京杭大运河乘舟而行,路经通州、天津卫、沧州、台儿庄等地,一路抵达江苏徐州,然后再通过淮阴、淮安等地,直抵扬州! 当然,按照德庆皇帝的说法,他这次南巡之所以弃马乘船,是为了节约民力,避免打扰地方,并顺便视察沿途水工等等,这般光明无私的说法,倒也骗过了不少人,也为德庆皇帝的这次南巡增加了一些正当性。 然而,赵俊臣自然不会相信德庆皇帝的这一番说辞,否则也无法解释德庆皇帝在抵达了扬州之后,为何会行程速度突然骤减,先是要在扬州停留七天时间不说,接下来更是要弃舟换马,慢悠悠的“巡视”江南的每一处美景胜地,并且还在杭州、南京、苏州、无锡、嘉兴等地,各是停留五到七日不等。 很显然,德庆皇帝这一次南巡,主要目的还是为了游山玩水罢了。 不过,包括赵俊臣在内,所有看穿了德庆皇帝心思的朝中大臣,都不会拆穿这一点,只是与其他官员们一同高呼“陛下圣明”,就好似德庆皇帝当真是一位圣明皇帝一般。 ~~~~~~~~~~~~~~~~~~~~~~~~~~~~~~~~~ 按照规矩与流程,在正式南巡之前,德庆皇帝还需要祭告天地与祖宗,所以这天一大早,德庆皇帝就带着文武百官们前往天坛。 这一天,老天亦是做美,天空晴朗、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眼见如此,德庆皇帝也颇是兴奋,在祭天的时候,竟是没有任何的敷衍怠慢,一篇长达千字的祭文,德庆皇帝念的悠扬顿挫、声音洪亮、字字清晰。 当祭天结束后,在百官面前,德庆皇帝宣布了两份名单,一份是伴驾南巡的官员名单,另一份是留在京城中枢辅政的官员名单。 这两份名单,是德庆皇帝与群臣一同商议的结果,看似简单,实则里面大有学问!近些日子以来,朝中各派系为了这两份名单,皆是费尽了心思,并且还明争暗斗了许久。 毕竟,在德庆皇帝南巡之际,除了辅政大臣黄有容之外,朝中的其他几位权臣皆是要伴驾南下,在此期间,太子朱和堉与阁老黄有容二人是否会趁机打压其他派系,却是谁也说不准的事情!若是太子朱和堉与阁老黄有容真的这么做了,那么周尚景、赵俊臣等人远在江南,却是鞭长莫及,难免要吃暗亏。 所以,为了保持各自在京城中枢的影响力、并且还要降低对手们在京城中枢的影响力,朝中各大派系皆是耗费了不少心思,在明争暗斗之间,各有所得,也各有所失。 …… 根据德庆皇帝所宣布的名单,朱和堉成为监国太子、黄有容成为辅政大臣,在德庆皇帝南巡期间,这两人将代替德庆皇帝打理朝堂政务,这是早有定论的事情,自是不提。 而新任阁老程远道、太子少傅郭汤、都察院左都御史吕纯孝等等太子党官员,也皆是留在京城中辅佐太子朱和堉监国——可以说,在德庆皇帝南巡期间,在京城中枢之中,太子朱和堉的势力将最为完整——只是在赵俊臣的暗动手脚之下,太子党中最具备办事经验的礼部侍郎鲍文杰、以及才智机敏最为出众的新科榜眼赵山才,却皆是要伴驾南巡! 如此一来,太子朱和堉在南巡期间改革明朝商税的计划,也自然是风险大增! 然而,赵俊臣虽然算计了太子朱和堉,但他自己却也同样被人算计了! 根据赵俊臣最开始的打算,赵党的二号人物——工部尚书左兰山,将在南巡期间留在京城之中主持大局,代替赵俊臣领导赵党办事。然而在数次交锋之下,左兰山最终还是加入了南巡伴驾的名单之中! 如此一来,赵俊臣虽然同样将户部侍郎詹善常、通政使司童桓、工部侍郎陈东祥、吏部侍郎刘长安、刑部侍郎秦怀远等等赵党干将,尽数留在了京城之中,借此保持自己在中枢的影响力,但这些人的官阶毕竟稍低了一些,无法像左兰山一般主持大局,所以赵俊臣的心中也有所不安,还特意为此而准备了许多后手。 不过,赵俊臣虽然因为其他几位权臣的暗中作祟,没有把工部尚书左兰山留在京城中枢,但在赵俊臣的刻意阻挠之下,其他几位权臣也同样没能达成目标。 其中,在首辅周尚景的极力争取之下,吏部尚书宋启文、保和殿大学士李和这二人固然是留在了京城中枢,代替周尚景主持局面,然而周尚景安插在赵俊臣地盘的两颗钉子——工部侍郎叶尚宏、户部侍郎马森二人,却在赵俊臣的运作之下皆是进入了伴驾南巡的大名单之中,如此一来,在南巡期间,工部与户部这两大衙门也不会被周尚景渗透。 此外,黄有容与沈常茂这两位阁老如今已是结盟为一体,同进同退之下,原本最占优势,在南巡期间,黄有容在京城辅政、沈常茂伴驾南巡,两人在分工之下,既能保持他们在京城中枢的影响力,也能保持他们在德庆皇帝身边的影响力,正是攻守兼备、形势极佳! 然而,也正因为他们拥有这般优势,所以赵俊臣与周尚景二人却是十分默契的联手行事,将他们两人门下的一众核心官员,比如少傅张诚、礼部尚书林维、大学士霍正源等等官员,皆是安排进了伴驾南巡的大名单之中,如此黄有容虽然成为了辅政大臣,但因为身边缺少心腹们的支持,却也无法在京城中枢一手遮天! 在庙堂之中,就是这样,你在算计别人的时候,别人也在算计你,在利益得失之间,总需要有所抉择,任谁也不能得到所有的好处。 可以说,德庆皇帝所宣布的这两份名单,是朝中各大派系较力与妥协的结果,期间所经历的明争暗斗、算计谋划,绝不逊色于一场规模浩大的党争! 但如今,却已是尘埃落定,各方派系皆已是接受了最终的结果,所以当德庆皇帝宣布了这两份名单之后,百官之中也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只是默认了这般结局。 德庆皇帝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在宣布了两份名单之后,并没有耽搁,只是再次宣布,南巡正式开始! 然后,在留京官员们的相送下,德庆皇帝带领着一众伴驾官员,来到了通惠河口,并在这里乘船,前往南巡的第一站——通州! …… PS:过度章节!比较无趣,写起来也非常麻烦,还请大家见谅。下一章进入正题! ……(天上掉馅饼的好活动,炫酷手机等你拿!关注起~點/中文网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qdread即可),马上参加!人人有奖,现在立刻关注qdread微信公众号!)(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九十七章.南巡开始. PS:看《摄政大明》背后的独家故事,听你们对小说的更多建议,关注起点中文网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qdread即可),悄悄告诉我吧! …… 通惠河口。 方茹坐在马车之中,掀着车窗窗帘,看着德庆皇帝以及一众伴驾官员乘上龙船,然后在礼乐锣鼓声中,龙船缓缓开动,并向着通州方向驶去,美眸中闪过了一丝惋惜与黯然。 方茹出现在这里,自然是为了送别赵俊臣。 原本,方茹是打算与赵俊臣一同南下的,除了想要继续陪伴在赵俊臣身边之外,也是为了与赵俊臣一同前往扬州赵家认祖归宗。 这件事情,赵俊臣早已经答应了方茹,而方茹也为此幸喜了许久。 毕竟,方茹若是能够陪着赵俊臣一同前往扬州认祖归宗,就等于方茹得到了赵家宗族的完全承认,再等到赵俊臣在南巡之后将她迎娶为侧室,那么方茹在赵府的地位就将会名正言顺、不可动摇,即使赵俊臣今后娶了正室妻子,这位正室妻子也绝不敢轻易的招惹方茹! 可惜,因为朝堂中的明争暗斗,工部侍郎左兰山也要伴驾南下,赵党在京城中枢之中再也没人可以主持大局,赵俊臣为此颇是忧虑烦恼,并皱着眉头考虑了一晚上的对策。 在方茹的眼中,赵俊臣要考虑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既要为江山百姓而尽心尽力,又要为权势争斗而谋划算计,颇是疲惫。 方茹心疼赵俊臣,也总是竭尽己能的为赵俊臣分担,在不知不觉间,这已是成为了方茹的本能。 所以,看到赵俊臣烦恼之后,又经过了整整一夜的辗转难眠与矛盾考虑,方茹终于下定了决心,并主动向赵俊臣提出,她要留在京城之中,在赵俊臣南下之际代替赵俊臣暗中掌控赵党的局势! 能够陪伴赵俊臣前往扬州认祖归宗,固然会让方茹感到满足与安心,但相比较自己的满足与安心,方茹还是更加希望赵俊臣可以更加轻松一些,哪怕这样会委屈自己。 或许,方茹这位表面上精明干练的强势女子,本质上却是一位十分简单易懂的小女人——只是她一心一意的为赵俊臣考虑着,竭尽全力的为赵俊臣排忧解难,赵俊臣的幸福与苦恼,也就是她自己的幸福与苦恼,仅此而已。 …… 当方茹提出了自己要留在京城中的时候,赵俊臣并没有马上答应,而是犹豫了许久。 因为,赵俊臣也同样清楚,方茹这些日子以来究竟是多么期待与自己一同前往扬州认祖归宗——在认祖归宗之际,究竟应该穿怎样的衣服、挽怎样的发型,才最是得体庄重?连这样的小细节,方茹都考虑了许多,甚至方茹还为扬州赵家上下所有人都准备了适当的礼物! 正因为如此,赵俊臣实在不愿意让方茹失望。 但是,考虑了许久、又犹豫了许久,赵俊臣最终还是带着些许愧疚,同意了方茹的提议。 毕竟,在自己与左兰山二人皆是伴驾南下之际,赵俊臣确实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帮着自己掌控京城里的局势。 这种信任,不仅是忠心方面的信任,也是能力方面的信任。 综合这两方面,方茹确实是最好的人选,她对赵俊臣的忠心无可挑剔,而这段时间以来方茹帮着赵俊臣处理情报方面的事情,也完全展现了不逊须眉的能力与魄力。 “茹儿,我绝非是谨守承诺的君子,在宦海沉浮之间,也做了许多言而无信、出尔反尔的事情,不过这只是针对庙堂上的百官、朝中的政敌,但对于你,我却一直希望自己做到恪守不渝、一诺千金…… 本来,让你随我一同前往扬州认祖归宗,是早已经说好的事情,但这一次,却注定要失约了,事实上,即使你没有主动提出来,或许我最终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如此想来,我对你实在亏欠太多,多到我甚至不知该如何补偿你…… 如今,大势未定,我并不能向你具体承诺些什么,我只能说,在南巡结束之后,无论如何,我都会正式迎娶你,虽然只是侧室的身份,但在我心中,茹儿你就是我真正的妻子、也是唯一的妻子,无论你我今后如何变化,皆是不离不弃……” 方茹确实是一个小女人,哪怕她再是如何的泼辣精明,也改变不了这般本质。 所以,听到赵俊臣的这一番话之后,心中原本的失落与委屈,竟是顿时间消散了大半,反而开始为自己能够帮着赵俊臣分担压力、并且得到了赵俊臣如此承诺而感到开心欢喜。 此时,方茹坐在马车之中,目视着乘载着赵俊臣的龙船渐渐远去,眼见龙船在视野中渐渐变小消失,似乎满足、又似乎惋惜,方茹轻轻一叹之后,放下车窗窗帘,待她转过头来,神色间已是恢复了往常的精明干练。 “回府吧。” 方茹吩咐道。 ~~~~~~~~~~~~~~~~~~~~~~~~~~~~~~~~~~~~~~~ 与此同时,通惠河上,南巡船队之中。 为了德庆皇帝的这次南巡,赵俊臣与工部一同想方设法,耗费了大量金银、木材、人工,准备了九艘大型舰船,以及五艘中型舰船,以作为德庆皇帝南巡期间的船队。 其中,除了一艘装饰极尽奢华的大型龙船作为德庆皇帝的御用座船、另一艘大型舰船用来装放各种御用品之外,其他的舰船则皆是用来乘载伴驾的官员、官员们的随从、以及护驾的禁军们。 此时,赵俊臣也正站在一艘大型舰船的船尾处,遥遥目视着京城方向。 “南巡……经历了诸多争吵,又筹备了半年有余,期间更是颇多波折,如今终于开始了,说起来,我倒是还蛮期待的。”赵俊臣轻轻一叹,并转头向许庆彦笑道:“按照行程,大约在二十天之后,咱们就能到达扬州了,到时候也就可以见到你父亲许老夫子了。等到南巡结束之后,咱们顺便将许老夫子接到京城居住,让他在咱们身边安享晚年,这些年来咱们在京城中享福,却让许老夫子孤零零一人留在扬州,如今想来也是有些心中不安。” 这一次,赵俊臣虽然没有带着方茹南下,但却带了许庆彦与楚嘉怡二人。 带着许庆彦是因为赵俊臣用惯他了,更何况许庆彦本来就是扬州人士,在那边熟门熟路,而带着楚嘉怡却是为了防备万一,在南巡期间,府里留着这么一个奸细实在令人难以安心,哪怕是楚嘉怡这般蹩脚的奸细。 另一边,许庆彦听到赵俊臣的话后,神色间满是复杂,道:“只要老爹他不要总是挑我毛病就好了。” 话是这么说,但语气中却蕴含着一丝期待。 赵俊臣笑着摇了摇头,又向另一边的楚嘉怡吩咐道:“南巡期间,你也不必时时陪在我身边,我也不需要你伺候,你还是去崔小姐那边照顾她吧,如今她身边就她父亲崔俞相伴,也是怪孤单的,而你与她关系相熟,若是有你陪伴,想来她的心情也能好些。” 原来,在德庆皇帝这次南巡期间,那三位曾与赵俊臣“相亲”的女子,竟也皆是同行。 其中,苏秀宁的父亲苏长畛本来就是南直隶巡抚,之前只是因为德庆皇帝的召唤而来到京城暂住,如今德庆皇帝南巡,苏长畛身为“地主”自然要伴驾同行,而苏秀宁自然也要跟着她父亲同行。 而泾国公陈佑与陈芷容父女二人,出于接近赵俊臣的目的,也同样想办法混进了南巡伴驾的大名单之中。 然后,德庆皇帝眼见苏秀宁与陈芷容二女皆是随着各自父亲伴驾南下,于是亲自下了圣旨,命崔俞与崔倩雪父女二人也同样伴驾南下,毕竟这三位女子皆是德庆皇帝为赵俊臣圈定的未来妻子人选,这个时候德庆皇帝自然也要做到态度公平、机会均等。 如此一来,苏秀宁、陈芷容、崔倩雪三女,皆是伴驾南下,而且还与赵俊臣乘坐着同一艘舰船。 另一边,听到赵俊臣这般吩咐,楚嘉怡犹豫了片刻后,亦是点头答应了。 这些日子以来,崔倩雪的情绪日渐沉闷,虽然赵俊臣已是封锁了消息,但她眼见自己一直住在赵府,但她的祖父崔勉却迟迟不来看她,甚至没有任何的消息,心中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所以整日里少有言语,再也不见从前的天真活泼模样。 对此,赵俊臣也没什么办法,只希望这次南巡可以让崔倩雪心情好转一些。 接着,赵俊臣又吩咐道:“如今不同往常,咱们也不在自己府中,这只船舰除了咱们之外,还有许多的达官勋贵,我虽然不怕他们,但也不愿意轻易招惹麻烦,你们身为我的人,这段时间也要尽量与人和气,不要招惹麻烦,当然,若是有人刻意挑衅,你们也无需忍让,我自然会为你们做主。” 听到赵俊臣的吩咐,许庆彦与楚嘉怡二人也皆是点头答应。 赵俊臣不再多说,只是最后看了京城方向一眼后,就向着舰船内部走去。 在那里,他已经约好了左兰山、李立德等人,谈论一些事情。 ……(天上掉馅饼的好活动,炫酷手机等你拿!关注起~點/中文网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qdread即可),马上参加!人人有奖,现在立刻关注qdread微信公众号!)(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九十八章.布局山东. …… …… 当赵俊臣进入了自己的房间,却看到左兰山与李立德二人早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赵俊臣微微一愣,问道:“哦?二位大人倒是来的很早,房间都已经收拾妥当了?” 左兰山与李立德皆是点头,其中,左兰山的神色轻松,说道:“我这次伴驾南下,带的东西不多,只是一些随身物件罢了,交给下人收拾就好,所以我认了认房间的位置后,就来赵大人你这里了。” 另一边,李立德亦是态度随意,笑道:“是啊,船舱窄小、也非常烦闷无聊,正好得到了赵大人的召唤,所以我也就提前来了。” 说着,李立德左右打量了一下赵俊臣的房间,又笑着补充道:“还是赵大人的房间宽敞一些,在这里也没那么闷气。” …… 一个人的气度与心态,往往会随着地位的增减而产生变化。 决定地位的因素有很多,比如声望、比如财富、比如人脉,比如资历,等等等等。 但在官场之中,决定着一个人地位的最重要因素,却只有一个,那就是官职! 官职若是低了,那么任你是如何的自信傲气,却也要“是龙给我盘着,是虎给我蹲着”,否则就会被视为“狂妄无知”,并受到周围的打压,如此一来,又如何还能培养出一个良好的气度与心态? 反过来讲,官位若是高了,受到的限制也就少了,也不用你刻意显摆、招摇,自然就会有人讨好你、投靠你,从前被视为千难万难的事情,在如今也只是随手解决的小事情,如此一来气度与心态也自然就会水涨船高。 李立德就是一个很明显的例子,从前他还只是刑部侍郎的时候,在赵俊臣与左兰山面前,总是十分的谦卑、拘谨、小心翼翼,但如今升任为山东布政使之后,成为了举足轻重的封疆大吏,虽然比起赵俊臣与左兰山二人的官阶尚且还低了一级,但总算是一个层次的官员了,所以他在赵俊臣与左兰山二人面前,态度也渐渐变得随意自如了。 这种态度转变,并不是说李立德有些得意忘形了,而是他已是开始渐渐的适应自己如今的新地位了,当地位提升之后,他也理应自信一些,否则赵俊臣反而会不放心他。 所以,对于李立德的态度转变,赵俊臣不仅没有任何的生气与不满,反而很坦然的接受了,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固然,李立德之所以能够升迁为山东布政使,是因为赵俊臣的极力争取,但赵俊臣如今却不能表现出太明显的挟恩自重,因为这一切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而官场中人的记忆力往往很差,尤其是在记恩的时候。 事实上,自从李立德成为了山东布政使之后,不仅是他本人变得自信了许多,赵俊臣对待他的态度也随之客气了不少——官位代表着地位,地位代表着实力,实力强者则需要给予更多的利益分配以及更多的尊重,仅此而已——这是自然而然的官场规则,赵俊臣一向很遵守这样的规则。 许多人不明白这一点,总是觉得自己从前对某人有恩,又或者自己曾经是某人的老上司,认为对方就应该对自己无所不从,所以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倨傲摆谱,甚至为了满足自己的某些心理,还会刻意的得寸进尺,却忘了如今已是时移境迁,对方的地位与心态已是截然不同,这种态度对于对方而言几乎等同于羞辱了,最终自然是反目成仇。 在官场之上,对于官阶相近的官员们而言,“挟恩图报”往往是不可行的,从前的恩情只是为了加深今日的联系,并且让对方明白跟着自己走,会有怎样的好处罢了,仅此而已。 因为,这个世界是“现实”的,“现”是“现在”的“现”,“实”是“实际”的“实”。 赵俊臣就是一个很现实的人。 …… 所以,听到李立德的话后,虽然李立德的态度略显随意了些,不复从前的恭敬谦卑,但赵俊臣并没有任何表示,只是笑着说道:“是啊,咱们这艘船舰虽然仅次于陛下的座船,但毕竟只是一艘船罢了,难免会空间不足,而南下伴驾官员的人数又多了些,所以咱们的房间也就狭窄了一些,不过这并非是什么大事,咱们在船上也并不会常住,在各地停船的时候,咱们自然就会上岸居住。” 说到这里,赵俊臣一边带领着左兰山与李立德二人在屋内圆桌前坐下,一边向李立德笑道:“尤其是你,如今你身为山东布政使,这次并非是伴驾南下,而只是顺路前往山东任职罢了,等到了山东济宁你就会下船,却是减少了许多颠簸。” 听赵俊臣这么说,想到自己马上就要成为一省长官、封疆大吏,李立德亦是流露出了期待与兴奋之色,口中却叹息道:“可惜了,我原本还想要跟随陛下和赵大人、左大人一同前往江南游玩几日的,错过了这次机会,却也不知要等到何时了。” 然而,与赵俊臣相比,左兰山却有些看不惯李立德的得意模样,总觉得李立德自从升任为山东布政使之后,就对自己少了许多尊重,如今再看李立德一副卖乖模样,眼中更是闪过了一丝冷色。 不过,左兰山也是一个官场老人,城府深沉,却不会把自己的不满直接表现出来,而是插口道:“哦?李大人还想着去江南游玩?未免有些惬意乐观了,如今你升任为右承宣布政使,虽说是山东权责最高的几位官员之一,但这个位置未必就那么好坐,不说上面还有一位巡抚约束着,旁边又有左承宣布政使、提刑按察使司与都指挥使司在掣肘着,就说下面的六府、十五州、八十九县的地方官员,你初来乍到,又有几人会听你的,却也是未知数,你若是摆不平这些,即使成为了封疆大吏,却也只是个空架子罢了。” 说到这里,左兰山神色一沉,补充道:“有羡艳江南的功夫,还不如好好想想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做才对,切不要得意忘形,浪费了赵大人对你的一番苦心才是!” 这也是赵俊臣不在意李立德态度转变的原因,因为赵俊臣知道,以左兰山的性子,在这个时候一定会主动扮演白脸角色,如此一来,自己扮演的红脸角色也会让李立德更加的心生感激。 而最重要的,则是李立德想要坐稳山东布政使的位置,就必须要得到自己的扶持才行,否则只会一事无成,而左兰山也绝对会主动向李立德提及这一点。 果然,听到左兰山的话后,李立德面色不由一变。 他并非是不知道这些难处与忧虑,只是成为了山东布政使之后,有些被狂喜冲昏了头脑,尚未意识到严重性,如今听到左兰山的总结,才发现自己在成为布政使之后,未必就会顺顺当当。 然后,李立德的态度也收敛了一些,不复之前的得意,并求助的向着赵俊臣看去。 赵俊臣微微一笑,好似完全没发现李立德的态度转变,只是悠悠道:“左大人所说的这些话固然很有道理,李大人你也确实要做好迎接困难的准备,这地方官未必就比京官好做,不过嘛……却也不必太过担心,地方上固然是掣肘极多,又有各大势力盘根错节,不过到时候你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不必太过担心其他地方官员的态度。” 说到这里,赵俊臣加重了语气,双眼直视着李立德,一字一顿道:“因为,你是我赵俊臣的门人,他们即使不服气你,但也绝不敢直接为难你,否则,我就会为难他们!到那个时候,不管他们的靠山是周首辅、还是黄阁老、又或是沈阁老,都帮不了他们!” 听到赵俊臣的这一番话,李立德不由一愣,有些不明白赵俊臣的深意。 如今赵俊臣虽然是朝堂上的几大权臣之一,但影响力尚且局限于京城,怎么听赵俊臣的言下之意,好似地方上的封疆大吏们都不敢得罪他? 但李立德毕竟不是笨人,再想到了赵俊臣与左兰山的身份之后,就顿时明白了过来。 赵俊臣掌管户部,负责天下钱粮的核对与支出,左兰山掌管工部,负责天下工程的核算与督造,地方官员若是得罪了这两位,那么就很难从朝廷拨下钱粮使用,如此一来也自然就没有油水可捞,而一旦没了油水,那么当官还有什么意思? 所以,比京官们相比,地方官员往往更加不敢得罪赵俊臣,而李立德身为赵俊臣的门人,也自然就可以狐假虎威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李立德豁然开朗! 再想到,让自己感到无比为难的问题,竟是被赵俊臣随手解决,而自己离开了赵俊臣的扶持之后,却是连布政使的官位都坐不稳,在不知不觉间,李立德在面前赵俊臣的时候,却是恢复了从前的谦卑小心的模样,接下来自然是感恩戴德、诸般保证不提。 官场之上,就是如此,想要控制一个人,绝不能仅只是依靠往日的恩情与关系,更要让对方明白利益关系、以及实力差距! 如今,赵俊臣也是这么做的。 眼见李立德如此变化,赵俊臣微微一笑,却又问道:“那么,李大人可知道,你到了山东之后,什么事情才是你自己的事情?”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九十九章.未雨绸缪. …… …… “那么,李大人可知道,等你到了山东之后,具体哪些事情才是你应该做的事情?” 这一次,李立德并没有任何的迟疑,马上回答道:“在我朝,布政使负责一省之财赋、人事、民政,是行政官员之首,而下官到任之后,就会借助着职权之便利,收买人心、提携后进党人,将赵大人您的影响力从京城拓展到山东全境!” 关于这些事情,自从李立德升任为山东布政使之后,赵俊臣就与他沟通过,李立德自然不敢忘记。 对于李立德的回答,赵俊臣感到十分满意,笑着点了点头。 得意忘形并不可怕,时不时敲打一下就好,只要李立德还记得自己的目标与任务,在赵俊臣眼中他就依然是有用之人。 就怕在狂喜之下,眼中只盯着自己的好处,却是连自己的责任都抛到了脑后,若是如此,赵俊臣就要考虑替代人选了。 赞许之间,赵俊臣说道:“咱们这一派系,成立时间尚短,虽然发展迅速,但势力只是局限于京城以及中枢高层,在地方上以及底层官员之中,咱们并没太大的影响力,如今这已是咱们这一派系的发展瓶颈了。而我这次为你争取到山东布政使的位置,也正是为了改变这种局面,可以说,你接下来的所作所为,将关系到咱们的未来发展,最是重要不过,切不可懈怠,要全力以赴才是!” 左兰山面色严肃,亦是说道:“正是这个道理,你如今肩负重任,哪里还可以有游玩江南的兴致?若是你还是如此,赵大人与我可就不放心你了!” 明白了自己的位置不好坐之后,又在赵俊臣与左兰山二人一个扮红脸一个扮白脸的敲打之下,李立德不敢再得意自满,只是连连点头保证道:“还请赵大人放心,下官必然尽心尽力,绝不敢心生怠慢,若是没有完成任务,也不用赵大人您怪罪,下官主动辞官回家种田就是!” 赵俊臣笑着点头,并继续说道:“如今,正是咱们经营山东的天赐良机!天时、地利、人和,一应俱全。先说‘天时’,山东刚刚经历了‘南巡筹备舞弊案’,在太子的铁面无私之下,山东成为了重灾区,许多官员都因此而落马下狱,产生了大量的官位空缺,也是咱们乘虚而入的时候;再说‘地利’,山东距离京城不远,消息往来非常方便,你遇到什么事情,也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通报于我;最后则是‘人和’,咱们刚刚收罗到许多新科进士,而在之前确定南巡名单的时候,我又与周首辅进行了一场交易,这些新科进士大都会前往山东各府县任职……此外,经过了‘南巡筹备舞弊案’,山东的官员们皆是人心惶惶,也正是收买人心的大好时机……” 说到这里,赵俊臣意味深长的看着李立德,又说道:“可以说,前方的道路,我都已经为你铺好了,你只要用心办事,自然就可以大展手脚,这件事情一旦办好了,你就是咱们这一派系的大功臣,今后的好处有多少,自然不用我提。” 听到赵俊臣的暗示,李立德双眼亦是泛出了光芒。 他自然能够听明白赵俊臣的言下之意。 若是他能够将“赵党”的势力影响从京城拓展到山东,并借助着职责之便利,为“赵党”提携一批新晋党人,那么李立德本身的功劳不提,那些受到提携的“赵党”官员们今后也必然会对李立德感恩戴德,如此一来,李立德在“赵党”中的影响力也会大幅提升。 到了那个时候,“赵党”中的二号人物,究竟是左兰山还是李立德,或许还说不准呢! 想到这些好处,再想到自己自从升任为山东布政使之后,左兰山就一直对自己夹枪带棒、暗中打压,李立德想要大干一场的决心,亦是前所未有的强烈。 然后,李立德自然是连连保证,却也无需多提。 眼见如此,赵俊臣心中暗暗点头,对于李立德的决心颇是满意。 赵俊臣的手下,虽然尽是些贪官奸臣、歪瓜裂枣,但这些人也有这些人的好处,那就是他们和赵俊臣一样,皆是现实主义者。 所以,赵俊臣根本无需向他们讲什么大道理,也无需担心他们会不会出工不出力,只要为他们指明道路,再向他们说明白沿着这条道路走下去,对他们会有怎样的好处,他们就自然会迸发出最大的热情与决心,尽心尽力的为赵俊臣办事! 如今,李立德就是如此! 接下来,赵俊臣又与左兰山、李立德二人商量了一些细节,比如山东一众官员的秉性为人、派系背景,其中有哪些人可以收买为己用,又具体应该如何收买,以及应该怎样提拔那些新科进士们,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在天色将晚的时候,赵俊臣的山东布局,也终于在三人的商议之间定下了具体策略。 …… 虽然德庆皇帝很想要赶在四月之前到达江南,南巡船队也是尽快而行,但因为离京之前需要祭拜天地的缘故,却是耽搁了大半天的时间,所以南巡第一天并没有多少行程,船队在到达通州的时候,就会暂时停留一晚,只前进了百余里。 眼见着天色将晚,船队也即将到达通州停靠,李立德就知趣的起身告辞了。 然而,左兰山却是找理由留在了赵俊臣的房间之中,并没有随着李立德离开。 当李立德离开之后,房间之中只剩下了赵俊臣与左兰山,二人却是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齐齐一笑。 然后,赵俊臣满是歉意的说道:“咱们二人这次敲打李立德,看似成效不错,经过这番敲打,李立德也不似之前那般飘飘然了,如此一来,再让他去山东办事,咱们也能放心一些,只是委屈左大人你当了一次恶人。” 左兰山摇头笑道:“赵大人哪里的话,只是扮一次红脸罢了,又碍什么事,更何况,我也有些看不惯李立德这段时间以来的得意模样,不过是刚刚升了山东布政使,就连我也不放在眼里了。即使没有赵大人的敲打之计,我待他也不会有好脸色。” 说到后面,左兰山的脸色已是沉了下去! 赵俊臣却叹息道:“只是如此一来,那李立德必然会对左大人心生怨怼,却是不利于咱们的团结,不过还请左大人放心,接下来我一定会设法消除李立德的不满,绝不让他成为左大人的麻烦。” 左兰山却轻轻一哼,眼中闪过一丝轻藐,说道:“赵大人不必费心,不过是一个李立德罢了,他的不满我又何须在意?至于麻烦……哼!他又能对我造成什么麻烦!” 眼见左兰山如此,赵俊臣又是轻轻一叹,好似十分惋惜,但并没有坚持。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这种把戏,虽然屡试不爽,但并非没有坏处,因为扮演红脸的人往往会让人心生怨恨。 如今,左兰山扮演红脸,也正是引起了李立德的怨怼。 只看李立德在后来言谈之间,绝口不提左兰山就知道了。 如此,赵俊臣似乎为此而十分担忧,但实际上,这一切都是赵俊臣的刻意为之。 因为,根据赵俊臣的计划,等到南巡之后,太子朱和堉必然会因为商税改革而惹出天大麻烦,而黄有容身为辅政大臣,辅佐太子监国期间竟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也必然会受牵累而下野! 在那个时候,这内阁阁老的位置,就会空出来一个! 而这个新阁老的位置,赵俊臣是一定会尽全力争取的。 只是,赵俊臣本身限于年龄与资历,成为新阁老的可能性却是极小,如此一来,赵俊臣只能替自己的党羽争取了。 而遍数赵党上下,最有资格成为阁老的,无疑就是资历深厚的左兰山了。 只是,一旦左兰山成为了新阁老,在明面上地位已是超过了赵俊臣,到时候在“赵党”之中,赵俊臣与左兰山二人究竟谁是领袖,就很难说了! 所以,赵俊臣必须要未雨绸缪,在这般情况出现之前,尽可能的收买赵党众人的人心,并离间左兰山与赵党众人的关系。 这一次,因为敲打李立德的关系,李立德已是对左兰山产生了不满,可以想象,今后即使左兰山成为了阁老,李立德也绝不会抛弃赵俊臣而转投左兰山的。 接下来,这种“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把戏,依然会在“赵党”之中不断上演!期间左兰山依然会扮演遭人怨怼的红脸,而他与赵党众官员之间的关系,也依然会不断恶化。 到了那个时候,即使左兰山成为了新任阁老,也绝对无法动摇赵俊臣在“赵党”中的领袖地位,只能和现在一样唯赵俊臣马首是瞻! …… PS:看到有读者投了许多张一万二千字的催更票。说实话,这本书并不好写,虫子平时也有自己的事情,所以更新速度一直不尽人意,至于一万二千字的单日更新竟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不过,既然有读者这么期望,那么虫子也会尽量满足,明天至少更新两个大章节,尽量达到一万二千字的目标!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章.临清. …… …… 在通州,南巡船队驻留了一晚上,但并没有停留太久,第二天清晨就再次起航南下。 然后,又在德庆皇帝的催促下,船队将航行速度提升到了最快,但因为船队庞大、人员众多、仪仗规矩也非常复杂、还时常有各地官员迎驾的缘故,在走走停停之下,即使是最快的速度,也并不比寻常旅人快多少。 就这样,在南巡第三天,船队到达天津;在南巡第五天,船队到达沧州;在南巡第七天,则是到达了德州。 等到了南巡第八天下午,德庆皇帝的御驾终于离开了北直隶的范围,来到了山东境内的东昌府,临清州。 这一天,时间已是到了农历的三月初十。 很显然,德庆皇帝一路上都在掐算着时间进度,眼看着按照这般速度,大约在三月中旬就可以到达江苏,并在三月底之前就可以到达扬州,于是德庆皇帝的心情也不再那么急迫。 事实上,到达了山东境内之后,德庆皇帝突然间善心大发,竟然一改往常的态度,成为了宽待臣子、体恤民力的圣明皇帝,察觉到了这段时间以来船工们的幸苦疲惫、以及伴驾大臣们的烦闷无聊,表示要要在临清州驻留两天,这即是让船工们歇息一下、也是让伴驾大臣们缓解心情。 德庆皇帝的这般决定,自然是让一众伴驾大臣以及船工们高呼“万岁圣明”。 但赵俊臣却知道,德庆皇帝之所以这么做,只是因为这些日子以来,他同样在龙船中呆烦了——沿途的运河风景虽然优美,但时间长了却也同样会看腻——更何况,临清身为千年古镇,近百年来又因为漕运兴盛而迅速崛起,成为明朝最大的城市之一,素有“富庶甲齐郡”、“繁华压两京”、“南有苏杭,北有临张”的美誉,其中凤凰坡的美景更是人所共知,再加上时间充裕,所以德庆皇帝自然是产生了游玩的兴致,如此才会在临清州暂歇。 至于德庆皇帝所说的“体恤群臣与众船工之劳苦,朕实不忍心,姑且停留两日”云云,皆只是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 ~~~~~~~~~~~~~~~~~~~~~~~~~~~~~~~~~~~~~~~ 正所谓“上面一张嘴,下面跑断腿”。在南巡期间,赵俊臣就是负责跑腿的。 赵俊臣虽然不是礼部官员,但他最是了解德庆皇帝的喜好,为了讨取德庆皇帝的欢心也向来是不惜金银,如此在德庆皇帝的示意下,这南巡一路上的日常安排,就渐渐成为了赵俊臣的工作。 所以,自从南巡开始以来,赵俊臣就颇是忙碌,并时常在德庆皇帝身边伴驾。 如今,因为德庆皇帝的旨意,赵俊臣也是带着一众礼部官员,乘着快船提前一步来到了临清州,准备临清州的迎驾事宜,并考察临清州的准备工作。 …… 却说赵俊臣乘着快船来到了临清州码头,抬眼看去,只见一切事宜皆已经准备妥当,码头周围的船只都已经离开,码头附近的闲杂人等也皆已经被驱散,码头上更是气氛隆重,铺了黄土、洒了清水、周围布满了黄幔围帐,一众山东官员,自山东巡抚陆远安以下,也皆是在码头上恭候着。 当赵俊臣走下快船、并登上码头,一众山东官员已是快速迎上,还未靠近,为首之人就已是呼唤道:“山东巡抚陆远安,带领山东境内大小官员人等,见过赵大人!” 赵俊臣知道,此人就是李立德今后的顶头上司了,自己在山东的布局究竟能否成功,也很大程度上要看此人的态度,于是细细打量,却见陆远安约是五旬的年纪,但精神矍铄、红光满面,气质之间颇是儒雅,眼神亦是精明深邃,显然并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人。 打量之间,赵俊臣亦是快步走到陆远安身前,拱手示意后,笑道:“陆巡抚,许久未见,身体可还安好?” 陆远安也笑道:“是啊,与赵大人上次见面,还是两年前我回京城述职的时候,记得赵大人当初年纪轻轻,便已是户部侍郎,当时老夫还惊奇了许久,没曾想两年不见,赵大人已是高升为户部尚书,当真是前途无量。” 赵俊臣哈哈一笑,又说道:“陆巡抚过誉了,只是陛下抬举我罢了,自从成为户部尚书之后,我一直是如履薄冰、兢兢业业,唯恐辜负了陛下的信任、捅出什么纰漏,只觉得心神疲惫,哪里还敢想什么前途……” 说话间,赵俊臣似乎想到了什么,看了一眼陆远安,又看了一眼陆远安身后的山东境内大小官员,却是提醒道:“不过,陆巡抚今日带领着山东众官员,亲自来到临清州迎接圣驾,似乎有些不妥,要知道,陛下南巡之前,曾下了一道圣旨,称南巡期间,各地官员不可擅离职守,不可兴师动众,更不可为了迎接圣驾而耽误了本职工作,如今陆巡抚以及山东一众官员,为了迎接圣驾,却是擅自离开了济南,丢下了本职工作,虽说是拳拳忠君之心,但毕竟是违背了旨意,接下来难免会受到陛下责备。” 话虽然这么说,但赵俊臣的表情并不严肃,事实上,对于德庆皇帝那份看似冠冕堂皇的旨意,也并没有多少官员放在心上。 其他不说,自从南巡开始之后,北直隶的上下官员一个个皆是兴师动众、大动干戈,在各自的辖区内全程伴驾不说,还有许多官员竟是越境迎驾,为了讨好德庆皇帝,一个个皆是费尽心思,其中又有几个还记得自己身为父母官的本职? 可以说,这些官员一个个皆是违背了德庆皇帝的旨意,然而又因为他们皆是把德庆皇帝给伺候舒服了,表现出了一副“忠君之心”,所以德庆皇帝也仅只是不轻不重的斥责了几句罢了,然而与这几句斥责相比,能够在德庆皇帝心中留下一个好印象,自然更加重要。 事实上,德庆皇帝的这道旨意,也只是为了敷衍清流罢了,或许德庆皇帝自己都不甚在意。 也可以想象,在德庆皇帝今后南巡期间,各地官员们皆是会兴师动众、擅离职守、全程伴驾、甚至是越境迎驾,就像是如今的山东巡抚陆远安以及山东境内大小官员一般。 对于这般情况,赵俊臣非常了解,在这个时候,虽然必须要提醒陆远安几句,但也只是官面上的功夫罢了,并不认真。 显然,陆远安也了解这些情况,在听到赵俊臣的提醒后,虽然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但眼神依旧平静,只是叹息道:“还望赵大人了解,我等山东大小官员,这次一同来到临清迎接圣驾,绝非是无视陛下的旨意,只是听闻陛下来到山东境内之后,心中兴奋莫名,一心想要目睹圣颜,实在不愿意错过这次机会,这全是我等的耿耿忠心啊!更何况,我等身为人臣,为陛下鞍前马后,本就是职责所在,此处亦是山东境内,也不算是擅离职守,关于这些情况,还请赵大人一定要在陛下面前提及几句。” 赵俊臣叹息道:“原来如此,这些话我会向陛下提及的,想来陛下见到陆巡抚以及山东众官员如此赤诚的忠君之心,也不会有太多怪罪,不过一些斥责是免不了的,还望陆巡抚做好心理准备。” 陆远安连连点头,口中诸般称谢,自是不提。 接着,赵俊臣却是话锋一转,换了一副严肃面容,又说道:“我虽然乘着快船先行一步,但陛下马上就要驾临,所以咱们也是闲话少提,先办公事吧!还望陆巡抚能够告知于我,临清州迎接圣驾的诸般事宜是否都已经准备妥当?还有,陛下接下来要在临清州暂住两日,陛下用来歇脚的行宫是否已经收拾好了?” 说话间,赵俊臣又看了一眼陆远安身后的山东众官员,再次问道:“还有,谁是临清州知府?陛下驾临临清州,这件事非同小可,这里是临清州的辖区,我还需要亲自向临清州知府询问情况,如此才可以知根知底、了解详细。”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场上却是突然一静! 接着,包括陆远安在内,所有的山东官员皆是面露尴尬之色,然后齐齐向着队尾处的一名官员看去。 这名官员,穿着知府官服,年纪约四十上下,身材瘦长,虽然五官端正,但嘴角处的两撇鼠须却破坏了整体形象,此时在众人的注视下,更是冷汗直流、面色恐慌、身体打颤。 看情况,这人就应该是临清州的知府了,只是不知他此时为何会这般慌乱紧张。 难不成,迎驾事宜竟是出了什么纰漏? 赵俊臣觉得事情似乎有些微妙,于是眉头一皱,再次问道:“怎么?没人回答本官的问题吗?究竟谁是临清州知府?上前回话!” 说话间,赵俊臣向着那名知府看去。 果然,在赵俊臣注视之间,这名知府两股颤颤的出列,步伐慌乱的来到赵俊臣面前,接着“扑通”一声跪下,颤声说道:“下、下官临清州知府张继之,拜、拜见赵大人……” 眼见这人连话也说不清楚,赵俊臣面色一沉,打断道:“陛下马上就到了,我也没时间在这里听你磕巴,把话说清楚,先捡紧要的说!这临清州的迎驾事宜,是否安排妥当?陛下的行宫,又是否准备好了?” 然而,在赵俊臣的追问下,此人在答话之间,却是愈加的慌乱,也愈加的磕磕巴巴,答道:“回、回赵大人,诸般迎驾事宜,下、下官皆已是准备妥当,只、只是……” 眼见赵俊臣的神色渐渐有些不耐烦了,一旁的山东巡抚陆远安叹息一声,却是接过话题,说道:“赵大人,迎驾的诸般准备,在我等山东官员的帮忙下,皆已是准备妥当,只是陛下的歇脚行宫,却是出了一些纰漏,还好我与一众同僚们已经商议出了办法弥补,只是还望赵大人看在老夫我的面子上,帮着遮掩一二,今后必有厚报!” 赵俊臣眉头一挑,面色严肃了起来。 他明白德庆皇帝对于此次南巡究竟抱着多么大的期望,所以也明白德庆皇帝在此期间若是遇到扫兴的事情之后,又会是多么的震怒! 如今,听陆远安的意思,竟是行宫出现了问题,虽然已是有了补救措施,但这件事情可大可小,赵俊臣也不敢轻视,于是肃声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 PS:本想着今天大爆发的,但计划赶不上变化,突然间冒出了许多麻烦事,好不容易解决完,再看看时间,一万两千字的更新计划似乎已经失败了,不过虫子今天还是会尽力,并尽量多更一些,若是码字时非常顺畅的话,或许还有希望完成计划! 嗯,今天第一更!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零一章.有趣的临清知府. …… …… “究竟是怎么回事?”赵俊臣问道。 陆远安先是愤恨的瞪视了一眼临清知府张继之,然后才向赵俊臣解释道:“还不是这个临清知府张继之!我平时看他办事还算谨慎勤勉,也对他比较放心,没曾想他竟是这般的胆大妄为、欺上瞒下,之前向我谎称陛下的行宫已是准备妥当,而我竟也误信了他!然而当我来到临清之后,视察这里的行宫,却发现完全是一个空架子,虽然从外面看着还算不错,但内部竟是完全没有装潢修饰,这又如何可以让陛下居住?” 说到这里,陆远安更是气愤难忍,再次瞪了张继之一眼后,又说道:“更可气的是,这般简陋的行宫,张继之竟然真打算就让陛下入住!若不是我临时起意视察行宫,真让陛下住入了这般简陋的地方,怠慢了陛下不说、引起陛下的震怒也不谈,就说我等山东境内的大小官员,今后还有何颜面,岂不是引人嘲笑?唉!真是气煞我了!” 听到陆远安的解释后,赵俊臣亦是眉头一皱。 虽然没有亲眼见到张继之所准备的行宫究竟是多么简陋,但看陆远安的气愤模样,却也可以想象,再想到德庆皇帝的品性,若真是住入了这般简陋的行宫,也必然会心中不爽,而准备了这般简陋行宫的地方官员,接下来也自然会倒大霉。 只是,看眼前张继之的惊慌模样,显然是个性子懦弱的人,又怎敢这般得罪德庆皇帝? 于是,赵俊臣转头向着张继之看去,说道:“哦?看不出来,你的胆子竟是这么肥,连陛下的行宫也敢糊弄造假,说来听听,你究竟为何敢这么做?” 张继之跪在赵俊臣面前,身体愈加的发颤,在喏喏了两声后,终于颤声解释道:“回、回赵大人,陛下驾临本州,下官又怎敢糊弄造假,本州的那处行宫,原本是陛下第一次南巡时所建造,距今不过二十余年,而为了准备南巡,朝廷发下来三万两银子,下官将其中大半都用来修缮行宫,所、所以这处行宫是可以住、住人的。” 听到张继之还要狡辩,陆远安愈加愤怒,斥责道:“你还敢狡辩?固然,那处行宫修缮了一番,并不漏雨、也不透风,但也仅此而已!寻常老百姓是可以住进入,然而陛下身为帝王之尊,又岂能入住这般简陋的地方?我且问你,你准备的那处行宫可有后花园?行宫里的地砖、雕杆、砖瓦等等,可符合陛下的身份?陛下的寝室内又是怎样的摆设?行宫里准备的食材,又比寻常酒楼好多少?就这样,你还敢让陛下入住?” 陆远安每一次质问,都会让张继之身体颤动一下,面色惨白、冷汗已是渗湿了官服,显然是十分惧怕陆远安的威势,然而还是忍不住低声解释道:“可、可是,若是按照巡抚大人所说的规模,朝廷拨下的三万两银子,根、根本就不够用啊,还有人手也不足……” 随着张继之的解释,一众山东官员皆是发出了一阵嗤笑。 “糊涂!”陆远安更是斥责道:“你难道就不能从临清州的库银中拿出一部分先垫上?你临清州是出了名的富裕,难不成连这些银子都拿不出来?人手不足,难道你就不懂得征召一些百姓?” “可、可那样的话,岂不是造成了亏空?今后还要向临安百姓征税才能补回来,临清州虽然富裕,但百姓们并不富裕,又、又岂能再为他们增加负担?至于征召百姓……临清州的壮年,大部分人都在码头与船上干活,干一天活就领一天的工钱,若是征召了他们修建行宫,他们没了工钱,岂不是断了他们的活路……”张继之依然是磕磕巴巴的解释道。 只是,这般为民请命的话语,再配合上张继之的懦弱模样,却让人觉得十分怪异,完全不搭配。 只是,看张继之的神态,却也不似说谎。 而陆远安听到张继之的回答后,更是气愤到了极点,下意识的就想说一句“那些百姓是死是活又有什么关系,能把陛下伺候好就行!” 然而,话到了嘴边,陆远安终于冷静了下来,知道这些话只能私底下说,却绝不能当众说出来,否则影响实在不好。 所以,陆远安手指着张继之,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良久之后才说了一句:“好、好、好!没曾想我山东境内,竟还有你张继之这样肯为百姓着想的青天!” 张继之又是身体一颤,却再不敢反驳了。 一旁,赵俊臣喃喃自语道:“张继之、张继之……这个名字,似乎有些耳熟……” 片刻之后,赵俊臣终于有了印象,再次打量了张继之一眼之后,讶然道:“哦?我想起来了,太子审办了‘南巡筹备舞弊案’之后,回到京城一口气弹劾了百余位地方官员,但与此同时,却还为几位地方官员请功,称这些官员在筹备南巡期间,不仅没有贪污受贿,反而体恤民力,一心为百姓考虑,办事节俭,作风清廉,皆是难得的能臣,而这几位地方官员之中,就有你张继之的名字!” 听到赵俊臣的话后,张继之不由吃惊。 张继之并不是太子党官员,又天生胆小懦弱,在太子朱和堉离京审案期间、路过临清州的时候,也曾召询过张继之,只是张继之当时见到了太子朱和堉之后,吓得连话都说不清楚,磕磕巴巴了半天,才把事情解释明白。 张继之本以为太子朱和堉对他的印象极差,却没想到太子朱和堉在回京之后,竟是为他请功了!下意识间不免有些幸喜。 然而,幸喜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接下来张继之又突然想到,眼前的这位赵大人好似与太子朱和堉的关系不佳,若是因为太子为自己请功的事情,让赵俊臣误以为自己是太子的门人,那么自己接下来的处境,怕是会非常不堪! 于是,张继之的脸色愈加惨白,身体也愈加颤抖不停,想要向赵俊臣解释,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一副随时会吓晕过去的样子。 眼见张继之这般模样,赵俊臣不由对他产生了一些兴趣。 按照赵俊臣的印象,像是张继之这种宁愿得罪德庆皇帝也不愿意让百姓受苦的官员,一般都是胆大如斗、心性坚强、正义凌然的模样,然而,眼前的这个张继之,不仅模样有些猥琐,更是胆小如鼠,在自己面前说跪就跪,不见丝毫的气势与尊严。 但偏偏这样一个人,竟是宁愿冒着被德庆皇帝责罚的危险,也不愿意增加百姓的劳苦,让赵俊臣不由心生诧异。 朝中的那些清流们,固然也敢违背德庆皇帝的心意办事,甚至还敢直接顶撞德庆皇帝,但这只是因为他们笃定了德庆皇帝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诛杀言官——即使德庆皇帝杀了他们,亦是成就了他们的千古名声——所以他们并不知道害怕,也因此而无畏。 然而,像是张继之这种明明知道害怕,却还坚持为百姓着想的人,从某方面而言,却要比那些清流们可贵多了。 只是,眼看着德庆皇帝即将驾临临清州,赵俊臣却也没有闲心继续深入了解张继之,只是深深打量了张继之一眼后,就转头向陆远安问道:“刚才,陆巡抚你说你与众同僚已是商量出了弥补办法,却不知是什么办法?” 陆远安解释道:“临清州境内,有一富商巨贾,姓李,这李家府邸之奢华精美,即使在山东境内也是非常出名,足以作为陛下的歇脚行宫使用,如今我已经说服了李家,让他们暂且搬出去几日,将府邸交由陛下暂住,而且我已是派人把那李府收拾的干干净净,想必陛下他一定会非常满意,只是这件事情还望赵大人可以暗中照料一二,否则临时换了行宫,我等地方官员也不好向陛下交代。” 说着,陆远安冷冷盯了张继之一眼,又补充道:“还望赵大人放心,这件事情只要你帮了我们,接下来我山东上下必有报答,而且我也向赵大人保证,除了临清州之外,山东境内其他地方的迎接事宜以及行宫准备皆是妥妥当当,绝不会再麻烦赵大人,而这个张继之,等陛下离开了临清州之后,我马上就收拾他。” 一旁,听到陆远安的话后,张继之的身体又是一颤,喏喏两声,却不敢说什么。 而赵俊臣则是沉吟不语。 就在赵俊臣沉吟之间,突然有人高声呼唤道:“快看,陛下的龙船出现了。” 赵俊臣转头一看,却见运河的尽头,果然出现了南巡船队的影子,虽然距离尚远,但船速很快,大约一刻钟之后就会来到临清州。 眼见如此,陆远安也有些着急,追问道:“赵大人,你觉得我的提议如何?” 想到李立德日后还要在山东立足,正需要陆远安的支持,虽然传闻中陆远安是首辅周尚景的门人,但此时卖他一个情面,日后也未必没有好处,所以赵俊臣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说道:“既然如此,陛下那边,就由我来说项,绝不让陆巡抚以及山东众位同僚为难就是。” …… PS:嗯,今天第二更! 如今已是快十点了,爆发计划失败,实在抱歉!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零二章.微服私访(上). …… …… 听到赵俊臣的承诺,陆远安以及一众山东官员皆是大喜,向赵俊臣连连道谢。 而赵俊臣好似临时想起了什么事情,又向陆远安说道:“对了,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原刑部侍郎李立德李大人,与我关系颇是亲近,他刚刚升任为山东布政使,今后就要在陆巡抚的手下做事了,只是他当惯了京官,地方官的经验未免有所不足,还望陆巡抚日后代我多多教导他,当然,也无需什么特殊照顾,若是他办错了什么事情,陆巡抚也不比客气,狠狠责骂他就是了。” 类似于赵俊臣的这一番话,直到数百年后的官场之中,也依然是时常出现,这一番话看似公正无私、毫无私情,然而内中却是大有文章,若是没能理解其中深意,怕是会得罪人而不自知。 比如,所谓“还望陆巡抚日后代我多多教导他”,其深层含义就是让陆远安今后多交给李立德一些权力,也多让李立德多办些容易出政绩的工作,否则怎么能算是教出来了? 再比如,所谓“无需什么特殊照顾,若是他办错了什么事情,狠狠责骂他就是了。”其言下之意就是,李立德今后若是办错了什么事情,陆远安可以责骂,反正官场中人都是厚脸皮,几句责骂谁也不会放在心上,但实际的责罚与处置,就大可不必了。 这些话看似毫无私情,但实际上就是在徇私情、走门路,若是用白话翻译,大约就是“我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李立德是我的人,今后你帮我好好提携一下他,出了纰漏也帮忙遮掩一下,这样的话我会记你一份人情,今后也必有报答,否则咱们就走着瞧吧!” 陆远安身为沉浮宦海多年的官场老手,自然听懂了赵俊臣的言中深意,知道赵俊臣这是在向自己提条件了。 身为首辅周尚景的门人,他并不愿意帮助赵俊臣提携党羽,但眼看着德庆皇帝即将驾临,若是德庆皇帝发现了临清州的招待不周,谁也不知道会是怎样的结果,即使陆远安有周尚景作为靠山不会出事,但说不定其他山东官员就会倒霉,而陆远安身为山东巡抚,却不能庇护手下官员,今后又如何让人服气? 所以,陆远安犹豫了一下后,终于咬牙点头道:“李大人原本是刑部侍郎,为人精明干练、颇得好评,如今成为了山东布政使,正好为我分忧,我今后与他身为同僚,也一定会好生照拂,关于这一点赵大人放心就是了。” 说话间,陆远安再次狠狠的瞪了张继之一眼,觉得若不是张继之的暗中捣鬼,自己又何必许下这般吃力不讨好的承诺? 另一边,赵俊臣得到陆远安的承诺后,亦是笑着点头,口称多谢。 其实,这般交易,只是赵俊臣的临时起意罢了,即使没有陆远安的照拂,李立德背后有着户部与工部的鼎力扶持,在山东任内也绝对会有一番作为,如今这般交易,也只是锦上添花而已。 不过,即使是“锦上添花”,也终究是一件好事,所以赵俊臣接下来的心情很不错,也不再多表示什么,只是招呼着一众山东官员准备迎接德庆皇帝的驾临。 ………… 很快,在礼炮声中,德庆皇帝的龙船缓缓来到临清码头。 然后,一众伴驾大臣先行下船,并按照品阶分列两旁,静候着德庆皇帝现身。 等了约一柱香的时间后,在众官员的山呼万岁声中,德庆皇帝终于出现,并在周尚景与沈常茂两位阁老的陪伴下,缓缓步下了龙船。 接下来,正如赵俊臣的所料,眼见山东境内大小官员皆是出现在临清迎驾,德庆皇帝非常的“不高兴”,并严辞批评了陆远安等人的罔顾圣旨、兴师动众、擅离职守,接着又在陆远安等山东官员诚惶诚恐的请罪声中,德庆皇帝面色稍缓,表示“看在山东众官员忠心可嘉的份上,就暂且饶过你们一次,但下不为例”云云。 就这样,一场小小的风波,在君臣配合之下,就此揭过! 然后,德庆皇帝对山东众官员勉励了几句冠冕堂皇的话后,就乘上了御驾,准备前往行宫稍歇。 只是,就在德庆皇帝准备步上御驾的时候,赵俊臣却突然上前几步,来到德庆皇帝身旁,并低声说道:“陛下,臣来到临清之后,听闻临清有一巨贾,姓李,乃是山东首富,其府邸精致优美、颇有雅趣品味,号称山东第一园,而这位李姓富商为了讨好陛下,如今已是全家搬出了府邸,想让陛下到他的府中小住二日……” “哦?”德庆皇帝脚步微微一顿,似乎有些犹豫。 赵俊臣则继续说道:“臣想到陛下这一路行来,皆是居住在沿途行宫、以及官员府邸之中,然而行宫内的装饰与景致,虽然雍贵大气,但也是千篇一律、大同小异,看久了难免乏味,至于官员们的府邸,更是有着诸多的不便利,所以臣想让陛下缓缓心情,已是擅作主张,同意了这李姓商人的请求,也算是成全他的一片忠心,还望陛下恕罪。” 听到赵俊臣的这一番话,德庆皇帝心中一动,也觉得颇有道理,所以点了点头,说道:“这种事情,你要先问问朕的意思,岂能代朕做主?但念在你一片好心的份上,这次就不责罚你了,但下不为例!至于这一次嘛,既然你已经答应了,朕也不驳你的面子,就去那‘山东第一园’小住一二日吧……还有那个李姓商人,忠心可嘉,你可以代朕赏赐他一些好处。” 眼见德庆皇帝没有在意,赵俊臣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又恭送着德庆皇帝乘上御驾,并亲眼看着御驾缓缓启动,向着陆远安所安排的地方而去。 然后,赵俊臣远远向着陆远安点头示意,表示事情已经办成,接着便乘上了自己的车架,跟在了德庆皇帝的御驾后方。 ………… 不得不说,陆远安还是非常有眼光的,而李姓富商所建造的林园也确实是优美雅致,他将德庆皇帝的临时行宫安排在这里,让所有人都感到满意。 这处府邸,占地约四五十亩,仿江南园林而造,又结合了北方的建筑风格,虽然面积不大,但却是旨趣新颖、匠心独具、颇具特色。 其中,光是景致优美的后花园与湖亭山石,就占去了这处林园的大半面积,里面有生肖之假山石,皆在似与不似之间,令人遐想无尽;亦有湖亭与树林,藏露互引、疏密有致、虚实相间、旷奥自如,令人叹为观止;还有曲折走道,利用了大小、方向、明暗的变化,以及迷离掩映的漏窗、洞门,亦是意趣无穷。更有一处精致楼阁,登上顶层可将园林景色尽落眼中,而人们置身其中,竟是会有一种身在画中的错觉。 事实上,自从德庆皇帝来到了这处园林之后,竟是忘记了一路的疲惫,并带领着众大臣细细游览了一下午的时间,在不断赞叹之间,德庆皇帝对于赵俊臣临时更换住所的决定,也是非常满意。 等到天色将晚,德庆皇帝才意犹未尽的结束了游览,乘兴回到前厅,并在那里接见了山东境内的大小官员,并向他们询问山东境内的大小政务。 德庆皇帝接见山东官员的时候,只是让周尚景与沈常茂这二位阁老陪同,赵俊臣则是提前回到自己的房间,但回到房间之后赵俊臣并没有歇着,而是拿出了厚厚一沓户部折子,开始认真批阅。 与德庆皇帝在南巡之后就基本成为了甩手大掌柜不同,在赵俊臣的命令之下,户部的一些重要事情,只要不是非常急迫,那么户部官员就会用快马将折子送到赵俊臣这里批阅决定,若是已经由户部解决的事情,也要再给赵俊臣发一份详细复件,让赵俊臣做到心中有数,如此每天不断。 赵俊臣这么做,倒不是贪恋权力,也不是不懂得放权,而是赵俊臣实在不放心户部里的那帮蛀虫们! 若是赵俊臣只是一心陪伴着德庆皇帝游山玩水,对于户部的事情就此撒手不管,那么等到几个月后赵俊臣回到京城,户部的账目还不知要乱成什么样子,更不知道会出现多少的死账坏账! 虽然,赵俊臣暗中鼓动太子朱和堉改革商税,同样会造成大混乱,但这种混乱毕竟只局限于官场之中,民间受到的影响并不大,然而若是任由户部的那帮蛀虫乱搞,所引起的混乱却绝对会危害百姓。 所以,虽然累一些,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赵俊臣总是要做的。 然而,就在赵俊臣将户部折子处理了一半的时候,许庆彦突然推门而入,称是德庆皇帝的贴身太监张德来访,并带来了德庆皇帝的密旨口谕! 对此,赵俊臣不敢怠慢,并连忙迎张德进入房间。 张德进入房间后,却是表情放松,笑道:“赵大人,陛下有密旨口谕,说是让您在明天清晨时候换上一身便装,并在临时行宫外等候陛下,与陛下一同微服外出、私访临清州的民情。” …… PS:嗯,第一更。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零三章.微服私访(中). …… …… “赵大人,陛下有密旨口谕,说是让您在明天清晨时候换上一身便装,并在临时行宫外等候陛下,与陛下一同微服外出、私访临清州的民情。” 听到德庆皇帝的这道口谕密旨,赵俊臣并不感到任何意外。 自古以来,每一位好大喜功且又自命不凡的帝王们,似乎都有着“微服私访”的特殊爱好,而赵俊臣身为德庆皇帝的亲近宠臣,在这个时候伴驾似乎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至少,赵俊臣不会像其他大臣那样,将自己摆放在监督者的位置,总是提醒德庆皇帝这里不行、那里不对。 所以,赵俊臣只是问道:“张公公,却不知陛下明日微服私访,除了我之外,还有哪些大臣伴驾?” 张德笑眯眯的奉承道:“满朝上下,谁不知道,陛下对赵大人您的圣宠是独一份的!据咱家所知,陛下明日微服私访,除了咱家以及十几位禁军护卫之外,就只有赵大人您了!” “哦?”听张德这么说,赵俊臣才略有惊讶,他没想到德庆皇帝竟然只召唤了自己一人相随,眼中有思索之色一闪而过,但口中却是说道:“原来如此,多谢张公公通报消息。” 接下来,在赵俊臣的示意下,许庆彦自然是把一张银票塞到张德手中,这种事情如今已是惯例,却是不用多提。 …… 在送走了太监张德之后,赵俊臣回到书桌后面坐下,用手指敲打着桌面,并暗暗沉思着。 良久之后,赵俊臣抬头向许庆彦问道:“庆彦,你可知道临清州这里,都有哪些著名的景色?” 赵俊臣算是问对人了,对于许庆彦而言,四书五经、诗词文章之类或许不甚了解,但他对于吃喝玩乐之事,却是天生敏感、并且闻博强记!——由此可见。这世上从没有无用之人,只是你没有用对地方罢了。 如今,听到赵俊臣的询问后,许庆彦不见丝毫的思索与犹豫,马上回答道:“少爷,据我所知,这临清州的著名景点非常多,有城北郊的舍利宝塔,有运河东岸的清真寺,都十分出名;此外还有大寺街,附近有大宁寺、静宁寺、天宁寺、满宁寺这四座大庙,并称为‘临清四大寺庙’;又有龙山、鳌头矶、五样松等等,也都是十分别致的景色,当然,最出名的还属凤凰岭,据传那里的风景最是优美,是踏春的好去处。” 赵俊臣认真听着,然后点了点头,向许庆彦吩咐道:“接下来,你要去办三件事情,首先是派人去临清府衙中,帮我索要本地的府志,我今晚就要翻阅,明天陪陛下微服私访,在此之前我先要了解本地的历史、地理、风俗、人物、物产等等,却不能让陛下扫兴;其次,是向山东巡抚陆远安通报陛下明天会微服私访的消息,让他做好准备,并暗中派人保护陛下的安全,绝不能出现意外……” 德庆皇帝想要微服私访,赵俊臣并不能反对,但也不能真的让德庆皇帝在民间随便乱走乱逛,安全工作暂且不说,接下来究竟应该让德庆皇帝看到什么、听到什么、联想到什么,也皆是需要认真考虑,并且提前准备。 想到这里,赵俊臣微微一顿,神色也突然严肃了许多,又道:“至于最后一件事情,我需要你亲自去办,事关紧要,却绝不能让别人知晓消息!” ~~~~~~~~~~~~~~~~~~~~~~~~~~~~~~~~~~~~~ 第二天,清晨时分。 赵俊臣穿着一件寻常百姓衣衫,在德庆皇帝的临时行宫李园门外,静静等候着。 而许庆彦也穿着一件普通衣裳,跟在赵俊臣的身旁——这次赵俊臣随着德庆皇帝微服私访,身边正需要一个心腹照应,所以赵俊臣考虑了许久后,还是带上了许庆彦,只是反复叮嘱许庆彦在这一天不要乱说话。 此时,赵俊臣脸上满是疲惫之色,因为他昨晚准备了许多事情,又翻阅了一整晚临清州府志,并没有睡多久,如今难免有些疲乏。 不过,当德庆皇帝出现之后,赵俊臣依然是强打精神,并向德庆皇帝快步迎去。 只见德庆皇帝此时一身民间富家翁的打扮,除了身上威势极重之外,却也没什么其他破绽,而太监张德则是穿着一身管家装扮,正亦步亦趋的跟在德庆皇帝的身后。 而在德庆皇帝的身周,又有十余名身体精壮的禁军侍卫,穿着各式衣裳,有意无意的将德庆皇帝护在中心处,并不断用警惕的目光打量着周围。 来到德庆皇帝的身前,赵俊臣笑着躬身行礼道:“学生赵忠,见过黄老爷。” 听到赵俊臣的话后,德庆皇帝先是微微一愣,但转瞬间已是明白了赵俊臣的意思,仰头哈哈一笑之后,说道:“好,今天你就是赵忠,而我就是黄老爷,嗯,这两个称呼取得不错。” 或许是因为微服私访的缘故,德庆皇帝此时对待赵俊臣的态度,却又要比往常更加的亲近随意。 然后,不待赵俊臣说话,德庆皇帝已是饶有兴趣的问道:“那么,赵忠你来说说,咱们今天要去哪里?黄老爷我没来过几次临清,却是没甚主意。” 对此,赵俊臣早有准备,笑道:“黄老爷,据学生所知,这临清州的凤凰坡,是踏青的好去处,而且离咱们这里也不远,今天的天气不错,也正是踏青的好时机,所以咱们先去凤凰坡踏青;等踏青结束后,大约已是中午,咱们再到这里的李家老店吃午饭,听说那里的食物远近闻名,皆是称赞;此外,学生知道黄老爷信佛,所以在吃了午饭后,咱们可以去大寺街附近寻访佛寺,据说那里有大宁寺、静宁寺、天宁寺、满宁寺这四座大庙,并称为‘临清四大寺庙’,黄老爷您来到临清,却是不容错过……黄老爷您觉得学生所安排的这个行程可好?” 见赵俊臣已是安排妥当,德庆皇帝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就按你说的行程办吧。” 赵俊臣亦是点头,并挥手一招,就有一辆早已准备多时的马车行驶了过来,并停在众人身旁。 这辆马车,却是山东巡抚陆远安暗中准备的。 当赵俊臣与德庆皇帝上了马车之后,在赵俊臣的吩咐之下,马车缓缓开动,向着凤凰坡的方向驶去,而赵俊臣则是向德庆皇帝问道:“黄老爷,您昨晚在李园中睡得可好?” 本来,这只是赵俊臣的客套话,用来引出其他话题,没曾想德庆皇帝竟是叹息一声,并摇头道:“昨晚翻来覆去,睡得并不安稳。” 赵俊臣微微一愣,并连忙摆出一副关切模样,问道:“怎么回事?可是床不舒服?” 德庆皇帝又是一声叹息,说道:“自从游览了李园的后花园景色后,在沉迷赞叹之余,却又觉得自己的那些园子,竟是都比不上它,心中难免有些不高兴。” 见德庆皇帝竟是为此而烦恼,赵俊臣的心中暗暗摇头,但口中却说道:“黄老爷您的身份何等贵重,又岂是那李园主人可比的?李园主人受限于财力、人力,也只能在小细节上花费心思,又借鉴了江南园林的风格,如此才会让人感到眼前一亮,但若是看久了却也只是一般罢了。更何况,黄老爷您这次南下,不是正打算要借鉴江南各处著名园林的优点特色,再融合于一家,并建成一处独一无二的园林吗?等那处园林建成之后,黄老爷您又何必再挂念这李园的美景?” 想到自己确实要仿江南园林风格再建造一处皇家园林,这件事也早已经交代给赵俊臣了,所以德庆皇帝心中的遗憾稍减,但考虑了片刻后,却又说道:“这处李园,只是在模仿江南园林罢了,就已是有如此美景,而那些著名的江南园林,恐怕还要更加的美不胜收,想要再建一处胜过它们的园林,怕是并不容易……更何况,这些江南风格的园林,虽然优美雅致,但规模太小,我要建的园林,却不能这么小气……只是如此一来,所需要的银子实在太多,我内帑里的银子,未必够用……” 说话间,德庆皇帝看着赵俊臣,显然是指望赵俊臣出主意。 赵俊臣心中又是摇头,只觉得德庆皇帝实在败家,但口中却说道:“黄老爷不必为银子的事情而烦心,一切交给学生就是了,若是学生所料不错,等咱们到了江南之后,这笔银子就有着落了。” 对于赵俊臣的理财本领,德庆皇帝向来是颇有信心的,如今见赵俊臣这般承诺,知道赵俊臣一定又有了什么敛财的新办法,却也没有追问,只是笑道:“有你赵忠相助,朕真是省心不少。” 接下来,德庆皇帝与赵俊臣又商量了一些建造皇家园林的想法,而不知不觉间,马车已是赶到了凤凰坡。 ………… 嗯,今天第二更!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零四章.微服私访(下). …… …… 京杭大运河象一条绿色的飘带将临清城缠绕起来。在这条飘带的弯曲处,有一座人工堆积的绿色小丘,绵延数里。 而这里,就是临清最著名的景点——凤凰岭。 在此,有瀑布高悬、溪流潺潺、清泉喷涌、潭水碧蓝,虫吟鸟鸣、彩蝶翩翩、松枫绿野、山花烂漫。既可以欣赏奇石名泉,又可以登上望月亭观望松涛林海、巍巍泰山,景色美轮美奂,令人流连忘返。 当德庆皇帝与赵俊臣下了马车,并看到了凤凰岭的景色之后,亦是非常的高兴,虽然碍于自身才情,并没有当场写诗一首作为留念,不过也是兴致勃勃的带着赵俊臣等人左游右逛,细细游览了凤凰岭的大部分景点。 这一天,不仅老天做美,风和日丽、空气清新,让人神清气爽,更重要的是,德庆皇帝与赵俊臣的“运气”也不错,当德庆皇帝渴了,附近马上就会有小贩叫卖糖水,当德庆皇帝累了,不远处就会出现挑夫或者马车,当德庆皇帝感到无趣了,周围竟然还会出现游人们的即兴表演,或是书生吟诗、或是少女歌唱、又或是老者讲故事…… 并且,这一天前来凤凰岭踏青的游人也是不多不少、恰到好处,即显得热闹非凡,也不觉得拥挤密集,游人们或是精神矍铄的慈祥老者、或是娇艳如花的美貌少女、或是文质彬彬的青年书生,他们气氛和谐、其乐融融、彬彬有礼、穿着得体,若是只看这些凤凰岭的游人,好似如今的大明朝,正处于民安国泰、路不拾遗的承平盛世时期! 但实际上,展现在德庆皇帝眼前的一切,都只是赵俊臣与山东巡抚陆远安二人的刻意安排罢了! 在陪伴德庆皇帝游玩期间,赵俊臣一直在旁边察言观色,并敏锐的把握着德庆皇帝的状态变化,然后又在赵俊臣的暗号通知之下,陆远安所安排的糖水小贩、车马挑夫、以及那些民间表演艺术家们,也就自然可以恰到好处的现身露面。 而凤凰岭之中,陆远安亦是派人连夜打扫修缮了一番,而今日出现在凤凰岭的游人们,更是陆远安精心挑选的,至于那些衣衫不整、言行粗鲁、容貌不佳的人们,在这一天却根本无法靠近凤凰岭十里之内。 简而言之,这一切都是刻意安排好的一场表演,由赵俊臣亲自策划、由陆远安精心导演,期间动用了近千人的后勤、以及数百名群众演员,如此兴师动众,却只为了表演给德庆皇帝一个人看。 赵俊臣并不知道德庆皇帝有没有发现端倪,但只要德庆皇帝尽了游兴,这一切都只是小事——因为德庆皇帝只要尽了游兴,那他就不会追究细节,从这方面而言,德庆皇帝是一位很大度的皇帝。 当在凤凰岭的踏青结束后,时间正如赵俊臣的预料一般,已是接近晌午时分,而德庆皇帝也有些饿了。 然后,在赵俊臣的安排下,马车即时出现,并载着德庆皇帝与赵俊臣前往林清城内最著名的饭庄——李家老店。 在李家老店里面,自然也有着赵俊臣与陆远安的精心安排,当德庆皇帝与赵俊臣来到这里的时候,虽然食客众多,但皆是像凤凰岭的游人一般,一个个皆是衣装得体、彬彬有礼,相互聚在一处吃饭,竟是无人大声吵闹,而在食客近乎爆满的情况下,店内位置最好的临窗桌位竟然还空留着! 于是,德庆皇帝与赵俊臣在店内位置最好的桌位旁坐下,并点了这里最著名的几道美食,而这几道原本制作时间很长的著名美食,却是很快就摆放在了德庆皇帝的面前,其味道也是比平时更加美味许多! 品尝着山东美食,德庆皇帝愈加的满意,只觉得这次在赵俊臣的陪伴下的微服私访,是他这些年来多次微服私访之中最为惬意的一次。 在吃饱了午饭之后,德庆皇帝对于这天下午的游程,也是愈加的期待了。 然而,一件让德庆皇帝感到非常扫兴的事情,在某位有心人的安排下,就这么不期然的出现了。 ………… 这天下午,按照赵俊臣的安排,德庆皇帝应该前往大寺街,寻访附近最为著名的“临清四大寺庙”。 而德庆皇帝本身就非常崇信佛教,对此自然是十分期待。 离开了李家老店之后,赵俊臣问道:“黄老爷,据学生所知,那大寺街距离这里不远,中间只隔着三条街道,咱们接下来是乘马车前去?还是步行前去?” 德庆皇帝此时心情甚佳,考虑了片刻后,笑着决定道:“刚刚才吃饱了午饭,还是走着去吧,毕竟距离不远,也有助于消化食物。” 对于德庆皇帝的提议,赵俊臣自然是无不答应。 于是,在赵俊臣的领路下,德庆皇帝等人一边谈论着今天的所见所闻,一边步行向着大寺街方向走去。 然而,走到半路时,街旁一家茶馆内的连连欢呼声,却是引起了德庆皇帝的兴趣。 此时,这家茶馆内人群密集,茶客颇多,也不知遇到了什么事情,皆是兴奋莫名。 “这家茶馆倒是热闹非凡,比刚才的李家老店更有民间气氛,却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趣事。”德庆皇帝被茶馆内的欢呼声吸引了注意力,停下脚步打量了茶馆片刻后,转头向赵俊臣笑道。 赵俊臣侧耳听了片刻后,解释道:“好似里面正有一位说书人在说书,或是讲的故事有趣,所以才让百姓们这般兴奋。” 德庆皇帝点头笑道:“哦?既然如此,如今时间尚早,咱们也不急着去大寺街,就同样进去听听吧,也看看茶馆里的说书人究竟在讲些什么,竟是让百姓们这般兴奋,也算是咱们君臣二人今日与民同乐了!” 然而,赵俊臣却第一次违背了德庆皇帝的决定,反对道:“陛下,这不大好吧?这般民间茶馆,不仅脏乱不堪,更是鱼龙混杂,而那些民间说书人,也是良莠不齐,许多故事都是不堪入耳,您这般进去,怕是……” 只是,赵俊臣的话尚未讲完,德庆皇帝就已是不高兴的打断道:“怕什么,难不成朕连这些小事都忍受不了?更何况,民间茶馆是九流汇聚之地,也是朕体察民情、深入百姓的最佳去处,你以为朕这次微服私访,真只是为了游山玩水不成?” 说完,德庆皇帝已是当先向着茶馆中走去,赵俊臣似乎非常无奈,却也只能连忙跟上。 在禁军护卫们的帮助下,茶馆内虽然人群密集,但德庆皇帝与赵俊臣二人还是很顺利的来到了茶馆中心处,抬眼一看,果然正有一位说书人站在台上说书,而茶馆内的茶客们皆是神色专注的听着,或许是因为说书人讲的故事太精彩了,不仅茶馆内坐满了茶客,还有许多茶客站在过道之中。 只是,这里并没有陆远安的提前安排,再加上茶馆里的茶客非常之多,德庆皇帝来到茶馆后,竟是连一个空座位都找不到,一时间只能站着。 而赵俊臣自然不会让德庆皇帝受到委屈,马上找那些有座位的茶客商量,最终用一两银子买下了两个座位,并与德庆皇帝一同坐下。 在落坐之后,德庆皇帝与赵俊臣二人,也是与众茶客一般,开始认真听茶馆内的说书人讲故事。 然而,让德庆皇帝感到十分意外的是,这位说书人所讲的故事,竟是关于前段时间太子朱和堉审办“南巡筹备舞弊案”的故事! 此时,说书人表情兴奋,大声讲到:“却说咱们当今的这位太子殿下,当真是英明神武,只用了短短三天时间就审办了徐州的贪官污吏,然后更是不顾身心疲惫,没有丝毫停留,快马加鞭的赶往下一站淮阴,淮阴的地方官,名叫李欣,也是一名大贪官,只不过这个贪官比较狡猾,善于伪装,平日里在民间的官声竟是还非常不错,甚至被许多百姓视为青天大老爷,奈何他又如何可以逃过太子殿下的火眼金睛? 太子殿下到了淮阴之后,李欣为了讨好太子殿下,那叫一个招待殷勤、鞍前马后,不断向太子殿下套近乎、表忠心不说,更是主动向太子殿下递交了许多罪证!不过,这些罪证,全都是关于淮阴境内其他官员的,却没有一件是关于他自己的!显然,李欣是为了取得太子殿下的信任,所以就出卖自己的同党,并借机撇清他自己! 只是,太子殿下当时非常奇怪,心想你淮阴境内有这么多的贪官污吏,为何唯独你李欣一个人清清白白?于是就派人秘密查访,结果这一查访,就发现李欣果然不是好东西,家产巨达七万余两白银!众位看官你们想,一个官员能有这么多的家产,那他不是贪官是什么?然后太子殿下又审问了淮阴境内的其他贪官,结果这些贪官无一不指认李欣就是他们的幕后主使! 如此一来,真相大白,太子殿下马上就派人抓捕了李欣,并当众审问,虽然罪证确凿,但那李欣竟还想要抵赖,然而太子殿下何等果决?马上命人大刑伺候,棍棒交加之下,那李欣也终于放弃了侥幸,承认了自己的罪行,而这个隐藏在朝廷里的伪君子,也终于被太子殿下揭开了真实面目……” 随着说书人讲完了太子朱和堉在淮阴境内的审案经过,最终结果自然是贪官污吏一扫而空,茶馆里的茶客们也皆是轰然叫好,并议论纷纷。 原本,德庆皇帝还饶有兴趣的听着,虽然说书人讲的是当朝政事,有些不合规矩,但既然是为太子扬名,所以德庆皇帝也不觉得有什么反感,反而见百姓们反响热烈,心中有些高兴,毕竟太子朱和堉是他的皇位继承人,如今拥有这般声望,将来大明江山也可以更加稳固。 然而,接下来周围茶客的讨论,却是让德庆皇帝面色一变,接着神色阴沉起来! …… PS:嗯,今天第一更!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零五章.阴差阳错(上). …… …… 对于说书人所讲的故事,德庆皇帝原本面带笑容、认真听着,甚至还在说书人讲完一段之后,随着周围茶客鼓了鼓掌。 然而,就在这时,周围茶客们的讨论声,却渐渐传入了德庆皇帝的耳中。 “真痛快啊!太子一口气除去了百多位贪官污吏,咱们这些老百姓,心中也总算多了些盼头!”某位茶客神色振奋的说道。 “固然是大快人心,但也没什么可高兴的,仅仅是南直隶到北直隶之间,就有这么多贪官,其他地方的贪官还不知有多少!”另一位茶客则是摇头叹息,缓缓说道。 “是啊,原先的贪官虽然除掉了,但那些接替的官员,也未必就会是青天,到时候受苦受罪的恐怕还是咱们这些平头百姓。”第三位茶客神色冷静,皱眉分析道。 “唉!朝廷如今藏污纳垢,幸好还有太子殿下光明磊落、一身正气,也愿意为民除害,否则这朝廷还不知要乱成什么样子,怕是要贪官横行了吧?咱们这些草民,就更是暗无天日了!”又有一位茶客苦笑道。 “对啊!可惜太子还只是太子,毕竟不是皇上啊!只希望太子他能够早日继成大统,这样咱们大明朝离中兴盛世也就不远了!”还有一位茶客则是露出了期待的神情,轻声说道。 “要我说,还是皇帝老爷用人有问题,若不是皇帝老爷纵容贪官,朝廷又怎会昏暗成如今这般模样?确实,太子若是可以早些登基就好了,咱们也能早些脱离苦海。”一名年轻茶客如此说道,说话之间,左顾右盼,似乎是期望得到周围人的认同。 “咳咳!诸位,慎言!请慎言!如今陛下驾临本州,时机敏感,切不可妄议……”就在这时,一位老年茶客连忙说道,神色略有慌张。 而随着这位老年茶客的提醒,茶馆内一时间沉默了下来,众茶客或是摇头,或是叹息,与他们不久前在听书时兴高采烈的模样截然不同。 另一边,听到这些谈论,德庆皇帝的面色却是越来越黑,突然冷哼一声,站起身来,然后转身快步离开了茶馆。 赵俊臣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笑意,但神色间却好似焦急无比,并连忙起身相随。 这所有的一切,自然是赵俊臣提前安排的,也正是赵俊臣在昨晚交代给许庆彦的最后一件任务。 根据赵俊臣对德庆皇帝的心思揣摩,认为德庆皇帝最初之所以屡屡打压太子朱和堉,一方面是因为德庆皇帝身体尚且健康,并不希望储君太过强势,另一方面也是太子朱和堉的名声太好、声势太盛,许多人甚至坚定的认为太子朱和堉一旦继位,就能远远胜过德庆皇帝,所以一向是自命不凡的德庆皇帝,却是心生嫉妒了。 然而,在赵俊臣以及朝中几位权臣的算计下,太子朱和堉这段时间来屡屡受挫,甚至连名声也不似从前那般贤良,德庆皇帝也就忘记了从前的嫉妒心理,并转变了态度,开始大力扶持太子朱和堉。 也正因为德庆皇帝的扶持,所以太子朱和堉虽然屡受挫折,但储君位置依然是稳如泰山。 而赵俊臣的这次安排,也正是为了让德庆皇帝回忆起从前他对朱和堉的嫉妒心理! 如今看来,赵俊臣的计划很成功! ………… 这般心思只是一闪而过,接下来赵俊臣已是快步来到茶馆外,追赶上了德庆皇帝。 来到德庆皇帝身旁,赵俊臣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轻声说道:“黄老爷,百姓们无知,完全不知治国之难处,只是在胡说八道罢了,您又何必与他们置气?” 德庆皇帝又是一声轻哼,冷笑道:“这茶馆里的茶客,三教九流一应俱全,他们的想法,怕就是民间的普遍想法了吧?嘿嘿!竟是期望太子早些即位,那岂不是在期望朕早些去死?!还有,他们认为太子继位后,大明朝将会迎来中兴?何谓中兴?衰败之后再次强盛才是中兴!难道大明朝在朕的治理下竟是衰败了吗?朕是皇帝!在民间的声望竟然比不上太子,朕又如何不气!” 眼见德庆皇帝怒气冲冲,赵俊臣眼中再次有笑意一闪而过,又眼见周围没有旁人,口中也恢复了君臣规矩,却是宽慰道:“所以,臣才说,百姓无知,根本不懂得深层道理,陛下您的伟大圣明,又岂是他们能看明白的?战场上,有‘善战者无赫赫之功’的说法,因为那些真正善战的将领,总能将一切隐患消灭在萌芽,如此自然是太平无战事,而在臣看来,庙堂之事,也是同样的道理,我大明朝近三十年来,朝野局势皆是安稳无比,如此百官安心办事、百姓安心营生,这岂不是陛下您的功绩?古往今来,虽有帝王无数,但又有几位帝王能做到这一点? 至于太子殿下,如今尚且稚嫩,也不懂得这些道理,虽然办事之间轰轰烈烈、抢尽了风头,但若是没有陛下您在背后稳定局势,这朝廷还不知要乱成什么样子,而朝廷若乱,朝野一体,民间百姓也必然会受到牵连,到了那个时候,这些妄议时政的茶客们,如何还能安心坐在茶馆中喝茶水、听故事、瞎议论? 陛下您别看百姓们此时恨不得太子马上登基,但容臣说一句冒昧的话,若是太子他现在就登基了,必然会在庙堂中大动干戈,到时候朝纲大乱,这些百姓也必然会或多或少的受到牵连,到那个时候,他们就开始怀念陛下您的好处了。” 听到赵俊臣的宽慰,德庆皇帝的神色稍缓,但依然有些恼怒的说道:“哼,这些百姓,竟然还敢质疑朕的用人任官,听他们的意思,好似大明朝的贪官污吏全是朕纵容出来的!当真可气!” 赵俊臣又笑道:“依臣看来,百姓们如今推崇太子殿下,未必就是因为太子殿下的贤良名声、又或是诛杀贪官的举动,只是因为太子扳倒了许多朝廷官员、让他们看了一场热闹罢了!百姓嘛,总有仇富仇贵的心理,如今看到许多原本远比他们福贵的人倒霉了,心中就会高兴,如今太子扳倒了一群贪官,他们会叫好,改天若是一群清流垮台了,他们也同样叫好,却是与陛下您的用人任官无关。若是硬要说的话,倒是吏部负责考核官员,责任更大。” 德庆皇帝看了赵俊臣一眼,神色再次一缓,叹息道:“奈何,有你这般见识的人,终究只是少数,无论百官还是百姓,又有谁知道朕的难处与考虑?似太子那般除恶务尽就当真是好办法?哼,朕又何尝不知朝廷里有许多贪官?但若是除去了这些已经吃饱了的贪狼,还不是要再补一批更加饥不择食的饿虎?满朝上下,能清廉自律的又有几人?更何况,若是把贪官全部除掉了,朝廷的震荡不谈,朝廷的声誉不谈,更不知有多少读书人会对仕途敬畏如虎,今后还有谁帮着朕治理天下?” “陛下说的有道理,一语道破本质。”赵俊臣连连点头,道:“如今的文人,早已失去了古时的淳朴与志向,他们之中绝大部分人,之所以愿意苦读诗书,也只是为了考取功名当官,而他们之所以想当官,更只是为了改善自己与族人的生活、享受福贵罢了,在这般形势下,若是官员们一个个皆是生活清贫、又活的小心翼翼,那么读书人报效朝廷的心思,怕就没那么强烈了,到时候大量人才流失于民间,又不为朝廷所用,必然会生出大乱啊!” 说到这里,赵俊臣倒真是有感而发,又摇头叹息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千锺粟,书中车马多如簇……嘿嘿,说起来,自从宋真宗赵恒写下了这篇《励学篇》之后,读书人的心思就从此不纯了,贪官污吏也就愈发的多了,若想要扭转,只能慢慢来,却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听到赵俊臣的这一番话,德庆皇帝微微一愣。 德庆皇帝从未想到,赵俊臣除了一身理财本领之外,竟还有这般见识! 不过,德庆皇帝此时正值心烦,却也没有多想,反而难得的说了许多真心话:“你的这些话,虽然不能明说,但确是真理!江山如何可以稳固?就是将天下聪慧之人收罗为帝王所用!如此即使出现了一些波折,没有那些聪慧之人的领头,也都只是小乱罢了! 然而,如何才能让天下聪慧之人为帝王所用?还不是需要以富贵相引诱?所以我朝的官员稍稍聚敛一些银子,朕也一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只有让百官们的生活富足一些,民间的那些聪慧之人才会一门心思的想要当官,才会认准科举这一条道路,而他们当官之后也才好控制。 反之,若是百官清贫,又因为帝王严厉而小心翼翼,民间的聪慧之人自然不愿意当官,却又不甘蛰伏,而在那个时候,一旦生出了什么乱子,又有聪慧之人的推波助澜,朕的江山才会真正的危机四伏!” 听到德庆皇帝的这番道理,赵俊臣连连点头,深表赞同。 这些日子以来,赵俊臣一直潜心研究传说中深不可测的“帝王心术”,期间也确实捉摸出了一些道理。 其中一条,就是统治者为了稳固自己的统治,往往会将智慧和财富分离,让真知者不能拥有巨富,使巨富者不能成为真知,而两者一旦兼具,就会让人不满足于现状,并会成为祸乱的苗头——而所谓科举,其本质上就是这一理念的实践,至于朝廷里的清流与贪官的对峙,也是这一理念的另一种实践。 不过,在德庆皇帝面前,赵俊臣的身份是“弄臣”、是“佞臣”,这样的人不应该有太高明的见识,刚才为了宽慰德庆皇帝,赵俊臣已是有些展露锋芒了。 所以,听到德庆皇帝的这番道理之后,赵俊臣先是“愣”了片刻,然后才连连点头,大赞道:“陛下高明,这番道理,古往今来怕是没几位帝王可以捉摸明白,陛下果然是千古圣君啊!” 另一边,德庆皇帝已是有些后悔,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赵俊臣面前谈论这些帝王心机,不过看到赵俊臣此时一副“强装恍然”的模样,又认为赵俊臣并不明白其中深意,也就没有再在意。 不过,也因为赵俊臣所表现出的懵懂,所以德庆皇帝也就没了谈性,只是摇了摇头后,向着李园的方向走去。 看到德庆皇帝前行的方向,赵俊臣微微一愣,追上去问道:“陛下,咱们不去大寺街了?” 德庆皇帝再次摇头,冷淡道:“朕没那个兴致了。” 眼见德庆皇帝一副不高兴的模样,知道这个时候再怎么宽慰也没用——事实上赵俊臣也不打算真心宽慰德庆皇帝——所以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招来一辆马车,并伺候着德庆皇帝乘车,并返回临时行宫。 ………… 在返回临时行宫的途中,马车内的气氛显得有些凝重。 德庆皇帝沉着脸不知在想些什么,而赵俊臣则小心翼翼的坐在一旁,生怕会再次引起德庆皇帝的不高兴。 不过,赵俊臣的心情还是不错的,因为根据赵俊臣的观察,此时的德庆皇帝已是再次对太子朱和堉产生了嫉妒与忌惮的情绪,而这种情绪在将来的某些时刻一旦发作,就会引发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而这些连锁反应,一定是太子朱和堉不愿意看到的! 只是,赵俊臣终究不是算无遗策的再世孔明,而德庆皇帝的心思也并不容易控制,这一次他却是失算了。 因为赵俊臣的这一番安排,虽然德庆皇帝确实对太子朱和堉产生了嫉妒与忌惮的情绪,但与此同时,德庆皇帝也开始审视自身。 德庆皇帝是一位好大喜功、自诩不凡的皇帝,而这种皇帝往往会十分注重自己的百年名声、后人评价。 事实上,经过今日在茶馆中的经历,德庆皇帝突然有些担忧,担心在他殡天之后,后人们的史书工笔,真的会把他描述成一位无道昏君,这对德庆皇帝而言是无法容忍的。 虽然赵俊臣一直都在溜须拍马,称德庆皇帝是“千古圣君”,但德庆皇帝也非常清楚,以他登基以来的种种功绩,离“圣君”的评价还差的很远,虽然他登基多年来朝野局势稳定,但这般功绩往往会让后人忽略。 “这些年来,朕一心稳定朝野、巩固皇权,如今也该为自己的百年名声考虑了。只是,究竟应该怎么做,却需要好好考虑,古往今来、历朝历代,所谓‘圣君’、‘明君’,所走的道路不外乎三条,一是改革弊政;二是创造盛世;三则是开疆拓土……” 德庆皇帝暗暗想道。 以德庆皇帝一心求稳的性子,让他改革弊政、整顿吏治、惩办贪官,借此营造自己的“圣君”之名,却有些勉为其难,只看宋朝在王安石变法后多年朝野震荡的情况,就足以让德庆皇帝打消这般想法,更何况这么做也否定了德庆皇帝自己从前的政策道路,所以德庆皇帝很快就否定了这般想法。 至于创造盛世——虽然在封建时代所谓“盛世”的标准极低,只要百姓每天能吃两顿饱饭就算是旷古绝今的盛世了,然而以封建时期的生产力,即使想要做到这一点也并不容易,尤其是如今的大明朝因为在崇祯手中得到了延续,又在德庆皇帝的治下安稳了数十年,人口已是接近三万万之数,想要喂饱这三万万张嘴巴更是无比困难——德庆皇帝虽然自诩不凡,但也知道如今的大明朝离“盛世”还有些距离,而且创造“盛世”不仅费心费力,也绝非是一朝一夕之功,所以同样被德庆皇帝否定了。 于是,德庆皇帝又想道:“如此一来,朕只剩下开疆拓土的道路了……然而刀兵之争不宜兴起,否则说不定就会造成天下大乱、民不聊生,更何况这些年来无论是蒙古还是建州女真,都还算是安分,朕也没借口开战……还有如今国库的银粮也不充裕,却也没有足够的准备……” 暗思之间,德庆皇帝再次摇了摇头,亦是否定了第三条道路。 如此一来,德庆皇帝却发现,在求稳的前提下,自己想要成为后人眼中的“圣君”,竟是哪条道路都不好走,心中不由的更加的不高兴。 只是,虽然三条道路皆是被德庆皇帝否决了,但想要大干一场的心思,却从此潜藏在德庆皇帝的心中深处。 而在将来某一刻,这般心思也将会影响德庆皇帝的决定,并将大明朝带向一条未知的方向! 而阴差阳错的造成这一切的人,却是此时还自以为得计的赵俊臣! ………… PS:这段时间,虫子的事情很多,工作上、家庭上、写作上,最终有些透支了身体,病了一场,刚刚康复,前两天没能更新,请大家见谅。 嗯,大章节!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零六章.阴差阳错(中). …… …… 德庆皇帝与赵俊臣等人乘着马车来到李园不远处后,就下了马车,向着临时行宫的方向步行而去。 赵俊臣原本以为,这一天的微服私访就此结束了,在自己以及山东巡抚陆远安的暗中安排之下,没有惊险、没有惊喜、也没有意外。 然而,生活中总是会有偶然出现,而德庆皇帝的存在,更好似一个巨大漩涡,吸引着一切可能、并加大了偶然出现的概率。 于是,就在赵俊臣亦步亦趋的随着德庆皇帝前行之际,眼见就要回到临时行宫,身后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道年轻女子的大声呼喊,好似正在受人欺凌,声音凄苦,充满了挣扎与不甘。 听到声音,赵俊臣微微一愣,却是下意识的向着德庆皇帝看去。 在后世的电视剧中,帝王微服私访、游戏民间,似乎总会遇到某位身怀冤屈、并且正在遭遇危难的年轻美女,然后帝王就会强势介入、英雄救美,接着公开身份,为美女讨回公道,期间赢得美女倾心,最后帝王再把美女接入宫中,册封妃嫔,迎来完美结局…… 此时,在不远处,正有年轻女子大声呼喊,而眼前,则是德庆皇帝正在微服私访之中,虽然尚且还不知道那位正在大声呼喊的女子是否年轻美貌,而德庆皇帝的年纪也稍稍老了些,不过遇到这般情况,让赵俊臣在诧异之余,不可避免的想远了些,也觉得眼前这般情况或许可以讨取德庆皇帝的欢心。 然而,在赵俊臣的注视下,德庆皇帝却依然是紧缩眉头,也不知在思索着什么事情,只是埋头向临时行宫走去,竟是对远处的呼喊声不闻不问——实际上,在回来的路上,德庆皇帝就一直是这般模样。 想了想,赵俊臣虽然并不确定德庆皇帝此时究竟是否拥有“英雄救美”的兴致与爱好,但还是轻声提醒道:“陛下,远处似乎出现了什么混乱,正有人大声呼救,您看咱们管不管?” 德庆皇帝微微一愣,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也终于听到了身后不远处传来的女子呼喊声。 虽然没有经历过后世电视剧的熏陶,并且在坐拥后宫三千的情况下也没有“英雄救美”的期待,不过德庆皇帝的生活终究有些乏味,而眼前的突发情况也让德庆皇帝产生了一些兴趣。 于是,德庆皇帝暂且收起了心中的思绪,轻轻点头道:“嗯,且去看看吧,朕虽为帝王,但古训有云‘不以善小而不为’,若是真有百姓遭难,朕也不能视而不见。” 虽然口中话语冠冕堂皇,但德庆皇帝眼中流露出的兴趣盎然,却说明了德庆皇帝的游戏态度。 确实,身为帝王,一言一语,皆是影响着亿万黎民的命运,早已是习惯了办大事,也习惯了用高高在上的眼光看待问题,如今只是一个非亲非故的平头百姓的命运,又如何会让德庆皇帝认真对待?只是无聊生活中的一剂调味罢了。 …… 德庆皇帝的心思,赵俊臣虽然可以猜到一些,但一如既往的没有拆穿,只是说了一声“陛下圣明”之后,就与德庆皇帝一同向着呼喊声的方向走去。 距离并不远,德庆皇帝与赵俊臣等人很快就到了地方,期间女子的呼喊声愈加的凄凉不甘,也让德庆皇帝与赵俊臣的神情稍稍认真了一些。 然而,等到了地方后,看到眼前的情景,无论赵俊臣还是德庆皇帝,则皆是愣住了。 眼前,有一位年纪不大的女孩子,穿着一身素白孝服,手上高举着一张写着“冤”字的状子,正奋力向前冲跑着,似乎想要冲往德庆皇帝的临时行宫告御状! 然而,一位地方官员带领着几位衙役,此时却将她拦截了下来,在地方官员的大声指挥下,衙役们正拉扯住孝服女子,并不断将她向远处拖去,而孝服女子则是不断挣扎,并大声呼喊着什么。 孝服女子的呼喊之声,已是有些沙哑难辨,但细细听去,似乎是“我要见皇上”、“我要代父申冤”。 德庆皇帝愣住的原因,大概是因为眼前的孝服女子虽然衣着寻常,又有些风尘仆仆、灰头土脸的样子,但却是一位难得一见的美人儿,面容秀美精致、皮肤白皙娇嫩、身材娇小玲珑,一双好似会说话的大眼睛蓄满了委屈的泪水——怎么说呢,这般楚楚可怜的女子,正符合德庆皇帝的审美观——再配合上她那一身素白色孝服、凄苦无助却又坚定顽强相交融的神情,还有那凄凉却又倔强的沙哑呼喊,竟是带给了德庆皇帝某些冲击。 虽然坐拥后宫三千,也见惯了美女佳人,但像是德庆皇帝这般好大喜功且又自诩不凡的帝王,却总是风流多情的,而眼前这位楚楚可人的美貌女子,亦是让德庆皇帝心中一动,产生了某些想法。 另一边,赵俊臣愣住的原因,则是因为眼前正带领着一众衙役,好似正在欺压良善、强抢民女的地方官员,竟然是不久前与赵俊臣有过一面之缘的临清知府张继之! 原本,对于这个张继之,赵俊臣还是颇为欣赏的,他为了不给百姓增加税赋与负担,宁肯冒着得罪德庆皇帝的风险,只是将德庆皇帝的行宫草草修缮了一番,这般伟大行径赵俊臣自认为自己是绝对做不到的,所以对于张继之也有些钦佩。 然而,张继之此时的所作所为,却又推翻了赵俊臣对他的最初印象。 “难道,我竟然看走眼了?” 赵俊臣暗暗想到。 不过,对赵俊臣而言,某位地方官员的品行究竟如何并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德庆皇帝的态度! 所以,即使有些吃惊,但赵俊臣依然不忘侧眼观察德庆皇帝的神色变化,在看到德庆皇帝此时正细细打量着眼前女子、眼中流露出一丝怜惜与欣赏之后,也明白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做了。 于是,赵俊臣向前几步,做出一副声张正义的模样,并大声喊道:“都住手!” 随着赵俊臣的呼喊,无论是张继之、还是一众衙役,又或是那位孝服女子,也终于发现了赵俊臣等人的出现。 其中,一位衙役正被眼前的孝服女子搞得心烦意乱,见到赵俊臣突然出现、横插一脚,好似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样子,再看到赵俊臣一副普通读书人的打扮,并不像福贵之人,便不耐烦的说道:“不关你的事!快点离开,别招惹麻烦!” 说话间,这名衙役更是向前两步,来到赵俊臣面前,伸手打算将赵俊臣推走,态度颇是粗鲁! 然后,这名衙役虽然不认识赵俊臣,但一旁的张继之却非常清楚赵俊臣的身份,眼见赵俊臣突然出现,心中便“咯噔”一声,再看到有不长眼的衙役打算推搡赵俊臣,更是惊骇欲绝,尖声喊道:“住、住手!快住手!” 然后,张继之匆匆小跑到赵俊臣的面前,并推开了那位不长眼的衙役,躬身行礼后,神色揣揣的问道:“赵、赵大人您怎么来这里了?” 与此同时,因为赵俊臣等人的突然出现,以及张继之的喏喏表现,无论是孝服女子还是众衙役,皆是有些吃惊,相互间的拉扯与挣扎也停了下来。其中,孝服女子似乎猜想到了什么,看向赵俊臣的时候,眼中更是流露出了一丝期盼。 而赵俊臣听到张继之的询问后,却没有回答,只是轻声吩咐道:“不止我来了,陛下也来了,接下来陛下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但先暂且不要公开陛下的身份,一切看陛下的意思。” 轻声说完之后,赵俊臣已是垂手低头、满是恭敬的退到德庆皇帝的身后,一副以德庆皇帝为主的模样——在这个时候,赵俊臣自然是要把表现的机会留给德庆皇帝。 另一边,随着赵俊臣的表现,场上众人才发现了后面的德庆皇帝。 张继之在赵俊臣的提醒下,终于发现了德庆皇帝,忍不住膝盖一软,就这么跪在德庆皇帝的面前,但好在有赵俊臣的提前叮嘱,虽然身体不断颤抖,但终究没有口呼“陛下”、暴露德庆皇帝的身份。 德庆皇帝见赵俊臣退到自己身后,眼中流露出了一丝满意之色,然后迈步来到张继之身前,神色肃穆的问道:“你来说,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这是因为……” 然而,张继之的性子懦弱,此时德庆皇帝亲自询问,他在紧张之下,说话磕巴的毛病又出现了,再加上赵俊臣的提前叮嘱,一时间也不知应该如何自称、又应该如何称呼德庆皇帝,所以磕磕巴巴了几句,却是什么也没说清楚。 不过,张继之虽然解释不清,但德庆皇帝却也并不在意,反而向前走去,并来到了孝服女子的身前。 众衙役如今已是看出了德庆皇帝的身份非凡,眼见德庆皇帝走近,亦是纷纷散开,不敢再围困那孝服女子。 “你,叫什么名字?”德庆皇帝神色温和的问道:“看你的样子,似乎是要前往皇帝的临时行宫告御状?究竟是什么冤屈,可否说与我听?”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零七章.阴差阳错(下). …… …… “你,叫什么名字?看你的样子,似乎是要前往皇帝的临时行宫告御状?究竟有何冤屈,可否说与我听?” 询问之间,德庆皇帝的态度宽和、神色亲切,与平日里的威严模样大不相同。 另一边,孝服女子虽然并不知道眼前之人就是皇帝,但也明白德庆皇帝的身份必然非同寻常,仅仅只是身边随从就可以让临清知府张继之这样的地方父母官毕恭毕敬、诚惶诚恐。 然而,听到了德庆皇帝的询问之后,孝服女子虽然行礼跪拜、态度恭卑,但并没有回答问题,只是神色愈加凄苦,说道:“民女的家中老父如今受人陷害,蒙受了天大冤屈,而构陷家父的人等,皆是权势滔天之辈,其中那为首之人更是身份贵重、无人敢逆,民女虽有心申诉冤屈,但为了大人您考虑,却又不敢把自身冤屈告知大人,只希望大人您能帮助民女觐见皇帝陛下,这就已是天大的恩德了,民女必然会倾尽一生以报答大人,今后做牛做马,绝无怨言!” 听到孝服女子的这一番话,原本垂手站在德庆皇帝身后的赵俊臣,眼中不由闪过一道精光,心中暗想道:“这姑娘虽然是一副蒙受冤屈的模样,但心机却是不可小觑,明明已是看出陛下的身份尊贵,而这般尊贵之人心中必有傲气,却偏偏又用言语相激,表现出一副不信任的模样,在这般激将法之下,若是一时冲动而答应了她什么,接下来恐怕就要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暗思之间,赵俊臣抬眼细细打量着眼前孝服女子,却见此女虽然身穿孝服,又因为不久前与衙役们的争执而显得有些狼狈,但眉眼之间,略略施过粉黛,分明是认真打扮过! 这般发现,更是让赵俊臣若有所思。 另一边,德庆皇帝并没有因为孝服女子的不信任而生气,反而态度愈加的温和,笑道:“无论如何,你总要把自己的身份告诉我,否则你的来历不明,我又如何能让你去觐见皇帝?更何况,我自问在庙堂中还算有些影响力,即使让你父亲蒙受冤屈的主使是当朝阁老,我也不怕为你申冤,所以你也不用担心什么,只管向我述说你的冤屈就是,我自然会为你做主。” 赵俊臣如今有心探查眼前女子的究竟,也是趁机为德庆皇帝助长声势,插话道:“是啊,我家老爷的身份贵不可言,朝中的达官勋贵虽然无数,但在我家老爷眼中也皆只是寻常,并且我家老爷一向正直无私,最是看不惯人间不平事,所以姑娘你只管将自己的冤屈告诉我家老爷就是,只要你确实有冤情,我家老爷就一定会帮助你的。” 孝服女子犹豫了一下后,终于答道:“民女李佳敏,家父是前淮阴知府李欣,然而父亲前些日子被人陷害,如今困在狱中,受尽了屈辱折磨,眼看身体已是支撑不住了,民女为尽孝道,也不忍老父在狱中受苦,便打算赶往京城告御状、为父申冤!谁知路过临清时,得知皇帝陛下已是南巡,如今正在临清暂歇,便想要前往行宫门前长跪申冤,没曾想本地官吏得到了消息之后,竟是强加拦阻,若不是有幸遇到大人您,民女恐怕就要被他们赶走了。” 说话间,李佳敏的神色愈加凄苦。 然后,李佳敏突然抬头,明眸就这么直视德庆皇帝的双眼,却是反问道:“大人您刚才说过,即使诬陷家父之人是当朝阁老,您也不怕为民女申冤,但民女斗胆再问一句,若是那人来历比当朝阁老还要更加尊贵,大人您可还敢为民女申冤?” 依然是激将之法。 然而,德庆皇帝终究不是莽撞冲动之人,此时听到李佳敏的反问,微微一愣之后,却没有再受李佳敏的激将,反而沉吟不语。 德庆皇帝虽然身为天子之尊,天下间没有人比他更尊贵了,但并不代表着德庆皇帝可以肆意妄为,否则就会引起朝野动荡、百官反弹!此时听到李佳敏的描述,让她父亲蒙受冤屈之人竟是比朝中阁老还要更加尊贵,德庆皇帝不由心中谨慎了些。 如今,德庆皇帝虽然对李佳敏颇有好感,心中也存着某些心思,但也绝不会为了她而大动干戈、引起庙堂震荡。 与此同时,听到淮阴知府李欣的名字,亦是让德庆皇帝隐隐感到有些熟悉,但又有些想不起来,毕竟这天下间的知府太多了,又时常更换,所以德庆皇帝很难一一记住。 然后,德庆皇帝转头看了一眼赵俊臣,神色间带着一些征询之意。 另一边,听到李佳敏的自我介绍之后,赵俊臣的目光不住闪动着,却是终于猜到了李佳敏口中的冤屈究竟为何,眼中闪过了一丝意味深长,然后向前一步,来到德庆皇帝的身边,轻声道:“陛下,李欣此人,我本也不熟悉,但说来也巧,咱们不久前在茶馆听书时,那说书人曾提过他的名字,您可还记得?” 听到赵俊臣的提醒,德庆皇帝又是一愣,接着细细回想,终于想起了不久前茶馆中那位说书人所讲的,正是关于“太子法眼如炬,识破贪官李欣伪装”的故事,与此同时,德庆皇帝也终于明白,李佳敏口中那位陷害了她父亲的罪魁祸首,竟然是自己的儿子——太子朱和堉! 虽然经过茶馆的那一番安排,赵俊臣已是成功的引起了德庆皇帝对太子朱和堉的忌惮与嫉妒,但德庆皇帝理智尚存,知道此时不管真相如何,但他若是真的帮助李欣翻案,就会让太子朱和堉的声望受到打击,而对于储君而言,声望往往是最重要的。 一时间,德庆皇帝只觉得自己之前把话说满了,甚至就不应该管这李佳敏的事情,任由地方官员把她赶走就是。 另一边,李佳敏看到德庆皇帝神色迟疑,明白自己在表明了身份之后,已是让德庆皇帝猜到了什么,于是神色间闪过一丝决绝,终于不再隐瞒,也不待德庆皇帝开口,就已是详细解释道:“这位大人,想必您已经猜到了,民女的父亲正是在‘南巡筹备舞弊案’审办期间,被当今太子殿下以贪污罪名捉拿入狱的,理由竟是民女家里有大笔银子来历不明,但天地可鉴,民女家中祖辈多有经商,至家父这一辈才开始从事仕途,世代积累下来,自然是家资丰厚,但这些银子都是祖辈们清清白白的赚来的,又有何罪? 然而,太子殿下驾临淮阴之际,淮阴官场人心惶惶,而太子手下的厂卫知道民女家中富裕,便借机勒索家父,但家父为人刚正,自然不愿意屈服,最终竟是被厂卫捏造证据、借机陷害!而淮阴官场中的那些贪官,因为家父帮着太子殿下揭露了他们的罪行,平日里也从不愿意与他们同流合污,却也与厂卫联合起来,做了伪证诬陷家父! 原本家父以为,太子殿下英明神武,绝不会轻信小人之言,没曾想太子殿下只是看了那些贪官们的伪证、又得知民女家中家资丰厚之后,就轻易的断定了家父的罪行,结果家父竟是连一个声辩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捉拿入狱,并最终被屈打成招! 大人,家父实在冤枉啊!民女也知道,太子殿下她是未来的皇帝,又声望极高,民女不敢状告太子殿下,也不敢让大人您因为此事而得罪太子,只希望大人您能带民女觐见皇上,让民女向皇上申诉家父的冤屈,还家父的清白!民女向大人磕头了!” 说话间,李佳敏已是眸中蓄泪,向德庆皇帝连连叩首,额头磕地之时甚至发出了“砰砰”的声音,显然用力不小。 然而,叩首之际,虽然额头磕红了,脸上也沾了灰尘,但那副坚强的弱女子形象,配合上一身素装,却反而愈加的楚楚动人,以至于德庆皇帝虽然想要推搪,却又有些心中不忍。 迟疑了片刻,德庆皇帝终于还是有些不忍心,于是再上前一步,扶住了李佳敏,叹息一声后,说道:“这样吧,关于你的事情,我会向皇帝说明,但皇帝会有怎样的决定,如今还说不准,想必到了淮阴之后,皇帝就会派人探访你父亲的情况,到时候自有定论,而在此之前,你就先暂且随着御驾南下吧。” 说话间,也不待李佳敏再次提出请求,德庆皇帝已是转身向赵俊臣吩咐道:“俊臣,这位姑娘暂且由你来安排,她为父申冤,着实可怜、也着实可敬,你这段时间好好照顾她,不要让她委屈了。” 然而,德庆皇帝如今心中多思,并没有考虑清楚细节,因为一时疏忽,竟是当着李佳敏的面说出了赵俊臣的名字。 年纪轻轻、可以让临清知府诚惶诚恐、又名叫“俊臣”…… 而这位“俊臣”,在眼前的老者面前却是以仆从自居,临清知府在见到他之后,更是下意识的跪下叩首,此外,这位老者还可以随意插手南巡的人员安排…… 李佳敏是聪慧之人,只是借助德庆皇帝的一时口误,竟是隐约猜想到了什么,身体微微一震,眼中闪过了一丝猜疑与震惊。 不过,一来还没有确定,二来李佳敏又存着其他心思,在犹豫了一瞬之后,并没有说出自己的猜想,只是垂下秀首,隐藏了自己的眼神波动,一副任凭德庆皇帝做主的样子。 然而,赵俊臣一直细细观察着李佳敏的反应,自然是发现了李佳敏的异常,反倒是德庆皇帝因为转身吩咐赵俊臣的缘故,并没有发现李佳敏的情况。 于是,听到德庆皇帝的吩咐后,赵俊臣的眼神愈加的意味深长,但只是垂首答应道:“老爷您放心,我自然会将这位姑娘安顿妥当。” 德庆皇帝点了点头,又细细打量了李佳敏一眼,说道:“既然如此,就这么安排吧,李姑娘你不必担心,你的事情,我一定会禀告皇帝,想必皇帝他也一定会认真考虑的。” 说完,德庆皇帝已是转身离开,表情多思的向着临时行宫的方向走去。 而赵俊臣则是向前一步,来到李佳敏身前,笑道:“李姑娘,你随我来吧。” ~~~~~~~~~~~~~~~~~~~~~~~~~~~~~~~~~~~~~~~~ 将李佳敏安排妥当之后,见德庆皇帝没有其他安排,赵俊臣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之中。 在安顿李佳敏的期间,赵俊臣原本以为李佳敏会趁机向自己试探几句,以确定德庆皇帝与自己的身份,然而李佳敏表现的极为乖巧,竟是没有任何疑问就听从了赵俊臣的安排,更是让赵俊臣对她高看了一眼,只觉得此女的心机不可小觑。 坐在书桌后面,赵俊臣一时间也没有心情处理户部的折子,只是暗暗想道:“这个李佳敏,恐怕绝非那么简单,她今日的这般行径,若不是处心积虑,就是背后有高人指点……不过也对,陛下南巡之际,正是风云变幻之时,想要趁机做些手脚的人,也绝不会只有我一人……只是,这李佳敏的背后若是真有高人指点,这位高人又会是谁?黄有容与沈常茂?他们应该没这个手段才是;周尚景?可能性也不大,李佳敏的这般作为明显是在针对太子,周尚景如今并没有这般闲心……那么,七皇子朱和坚?……” 暗思之间,赵俊臣眉头微皱,隐约觉得李佳敏背后可能有七皇子朱和坚的影子,然而又不敢太确定,毕竟这一切都只是猜想罢了。 “无论如何,这个李佳敏的出现,对我终究是利大于弊,所以不管她背后究竟有没有人指使,也不管指使之人究竟是谁,我都可以推波助澜、见机行事,将这般情况纳入我的计划之中,达成更好的效果……” 原本,在利用“南巡筹备舞弊案”算计太子朱和堉之初,赵俊臣就已是预想到,太子朱和堉在审办“南巡筹备舞弊案”期间,因为时间紧促,手下的厂卫又一心争功,必然会造成大量的冤假错案,而德庆皇帝在南巡期间,也必然会遇到许多受冤的犯官家属向德庆皇帝申冤、告御状! 不过,在赵俊臣原本的预想之中,虽然南巡期间会有许多人告御状,但德庆皇帝为了太子朱和堉的声望考虑,是绝不会为他们翻案的,而赵俊臣的这般计划,也只是为了慢慢的消磨德庆皇帝对太子朱和堉的耐心与信心罢了——今天在茶馆中的安排,正是赵俊臣计划中的第一步。 然而,李佳敏的表现,以及德庆皇帝对李佳敏的欣赏,却是让李欣的翻案成为了可能! 这种可能性并不大,但终究还是出现了! 而一旦李欣被翻案,那么太子朱和堉的声望,就必然会受到打击,接下来也就会让“南巡筹备舞弊案”的其他犯官家属们看到希望,并纷纷效仿,同李佳敏一样向德庆皇帝告御状、申述冤屈! 如此一来,赵俊臣的计划,就是会产生更大的成功、并取得额外的效果。 想到这里,赵俊臣喃喃道:“虽然只要德庆皇帝理智尚存,翻案的可能性就很小,但这种可能性终究还是出现了,既然如此,那我就要暗中帮一下李佳敏了,只希望这个李佳敏可以把握机会……” 而就在赵俊臣暗思之间,许庆彦推门而入,向赵俊臣禀报道:“少爷,临清知府张继之求见。”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零八章.人才?. …… …… “临清知府张继之?”听到许庆彦的禀报后,赵俊臣沉吟了片刻,然后点头道:“让他进来吧。” 对于张继之的来意,赵俊臣大概可以猜到一些,不外乎就是张继之今天带领着衙役拦截李佳敏、却又被德庆皇帝与赵俊臣二人阻止的事情。 并且,德庆皇帝对待李佳敏的态度十分温和,还把李佳敏安排进入了南巡名单之中,这让张继之有些揣揣不安,不知道自己是否做错了什么,也生怕自己会因此而得罪了德庆皇帝与赵俊臣,所以他这次求见,应该为了试探赵俊臣的态度。 若只是这样,如今赵俊臣手中还有大把的事情要做,却也懒得向张继之解释什么,区区一个知府罢了,赵俊臣是不会见他的。 然而,对于张继之这个人,赵俊臣却是很感兴趣,所以赵俊臣最终还是决定见一见张继之。 很快,许庆彦已是领着揣揣不安的张继之来到了赵俊臣的房间之中。 一如既往的,张继之的表现非常不堪,一副诚惶诚恐、连说话都不利索的模样。 “下、下官临清知府张继之,见、见过赵大人。”张继之神色忐忑,向赵俊臣行礼道。 说话间,两撇鼠须不断颤动,让他原本还算是正面的形象增添了许多猥琐之意。 赵俊臣眉头微皱,上下打量了张继之片刻,问道:“你……是一个结巴吗?” 张继之微微一愣,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赵俊臣的意思,连忙摇头,解释道:“回大人,下、下官不是结巴。” 赵俊臣眉头皱的更紧,问道:“既然你不是结巴,那为何我见了你三次,而你每次说话都磕磕巴巴的?若是紧张,就慢些说话,想好了再说话,否则像你这般模样,官仪何在?如何取信于上官?又如何取信于百姓?” “是、是,下官明白了。”听到赵俊臣的指责,张继之愈加紧张,也依旧有些说话不利索,但强自控制之下,却总算好了许多。 赵俊臣叹息一声,也不再追究,只是问道:“说吧,你求见我,所为何事?” 张继之神情忐忑的解释道:“赵大人,下官这次求见于您,是想请您代下官向陛下解释一二,下官今天之所以阻拦李佳敏李姑娘,是因为淮阴知县曹瑾的嘱托,自从李欣入狱之后,李家上下就由曹瑾曹大人看管着,没想到那李佳敏李姑娘竟是逃了出来,并来到了临清,曹瑾大人得知消息后,就给下官送来了一封官文,称张姑娘想要惊扰圣驾,并拜托下官将她遣回淮阴,所以下官才带着衙役将她拦了下来,还望赵大人明鉴。” 赵俊臣点了点头,对于张继之的解释并不在意,在赵俊臣眼中这些都只是小事情罢了,只是说道:“你是怕陛下误会你吧?放心吧,这种小事情,陛下他不会放在心上的,更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就怪罪你。更何况,有人想要冲撞圣驾,你身为地方官员前去拦阻也是应该的。所以这件事你就放心吧,无需我向陛下解释,更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听到赵俊臣的宽慰,张继之的表情轻松了许多,连连向赵俊臣道谢,并不断用袖子擦拭着头上的冷汗。 见张继之这般模样,赵俊臣摇了摇头,终于说出了心中的疑惑,道:“我真想不明白,就你这般胆小怕事的模样,在为陛下修建行宫的时候,竟然也敢弄虚作假、糊弄了事?难道你不知道,相比较你阻拦李佳敏这种小事情,若是陛下他真的住入你所准备的那处简陋行宫,后果将会更加严重?”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提醒道:“还有,你别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因为你的胆大妄为,险些让山东所有官员在陛下面前出丑,虽然陛下最终住入李园,并没有引起什么风波,但你的肆意妄为,已是得罪了山东所有官员,所以,相比较陛下的怪罪,我劝你还是考虑一下今后山东同僚们的刁难吧。” 听到赵俊臣的提醒,张继之好不容易才擦干净的冷汗又流了下来,却是向赵俊臣诉苦道:“赵大人,这件事下官实在冤枉啊。” 赵俊臣问道:“哦?又冤枉你了?说说吧,怎么冤枉了?” 张继之解释道:“大人您也知道,南巡筹备的事情,是太子殿下负责的,而太子殿下又一向节俭,只拨给临清不足三万两银子,但为了迎接陛下南巡,下官既要修整与扩建码头、又是要修缮与装饰行宫、还要采买各类用品,林林总总算下来,这些银子根本不够用啊。但在朝廷的严旨之下,下官又不敢私加税赋、征用民力、增添亏空,所以、所以下官就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说到这里,张继之微微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咬牙解释道:“那就是把所有银子都用来修整码头、采买补给,而陛下的行宫只是草草修缮了外面门墙,不进入内部就看不出破绽,然后等陛下驾临之后,向陛下提议移驾前往李园居住,似今日一般,将李园作为临时行宫。” 赵俊臣微微一愣,诧异道:“哦?将李园作为临时行宫,让陛下移驾李园暂住,这个主意是你想出来的?” 张继之连连点头,说道:“是下官想出来的,当巡抚陆大人他发现了行宫的破绽之后,下官就向陆大人提及过,不过陆大人觉得这般主意风险太大,若是陛下没有答应,就会发现临清行宫的简陋,然后山东所有官员都会受到牵连,所以依然恼怒下官的所作所为,不过还好有赵大人您的帮衬,这件事终究还是顺利解决了。” 赵俊臣不以为意,只是笑道:“真没想到,你还有这般应变头脑,不过说根到底,你的这般做法终究是在糊弄陛下,胆子还是不小。” 张继之苦笑道:“赵大人,下官这么做也是实在没办法啊,受限于银两短缺,也只能这么做了,不瞒大人,自从这般决定之后,下官整日恐慌忐忑,生怕自己的谋划失败,并引来陛下震怒,已是有许多天夜不能寐了。” 赵俊臣并没有什么怪罪的意思,只是摇头道:“哪个地方不是短缺银两?但又有哪个地方官敢像你一般弄虚作假、糊弄圣上?如今朝廷的银钱并不富裕,能拨给你们临清近三万两银子用来准备,已经不少了,据我所知,有许多地方只拨下了不到两万两银子,若是你只得到这么多银子,岂不是连迎接陛下龙船的码头都不会修整扩建了?” 本来,赵俊臣只是随意调侃两句,没曾想张继之在考虑了片刻后,竟是认真答道:“回赵大人的话,若是朝廷只拨给临清两万两银子,那么下官依旧会修整与扩建码头,毕竟临清是靠着运河商船往来才有了今天的规模与繁华,而修整与扩建码头这种事情,不仅仅可以迎接陛下的龙船,对临清日后的繁荣与民生也大有益处,所以下官会减少采买补给的银子。” 赵俊臣眉头一扬,认真的打量着眼前的张继之,沉吟片刻后,却是问道:“减少采买补给的银子?陛下每日的吃穿用度,皆有规矩,而伴驾南下的百官们也习惯了奢华生活,你若是减少了采买补给的银子,又拿什么来招待陛下与百官?到那个时候,陛下与百官们觉得自己受到怠慢,你又该如何承担后果?” 张继之继续解释道:“回赵大人的话,若是下官减少了采买银子之后,就不会让陛下居住在李园了,而是会修缮凤凰岭中的龙泉寺,并向陛下建议移驾前往龙泉寺居住,陛下崇敬佛教,而凤凰岭亦是风景如画,以陛下的性子,有五成可能会答应下来。而陛下以及伴驾的众人在佛寺居住之后,怕是都会下意识的收敛奢华性子,平日里住僧房、吃素斋,而闲时则是在凤凰岭踏青野炊,如此一来,采买的费用自然大减,闲情逸致之下,大约也不会怪罪下官怠慢了他们。” 顿了顿后,张继之又说道:“其实,下官原本就打算这么做的,只是这般谋划的成功可能性只有一半,不如居住李园的可能性大,而且将大笔采买的银子用在本地,也是花费在百姓与商贾身上,可以带动临清的繁荣与民生,所以下官最终还是没有采用这个计划。” 说完之后,张继之突然发现自己似乎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话,而这一番话下来,将自己打算糊弄德庆皇帝的心思展露无遗,不由心中揣揣,并偷偷抬头打量着赵俊臣,生怕赵俊臣会怪罪自己。 然而,赵俊臣听到张继之的诸般计划后,却是楞楞的打量着眼前的张继之,心中不住诧异。 原本,赵俊臣以为,这个张继之只是一个性子懦弱却又爱护百姓的好官,这种人虽然难得,但赵俊臣也不会太过重视。 然而,张继之的这一番话,所展现出来的才干与能力,却是让赵俊臣刮目相看。 首先,这个张继之有着非凡的应变能力,并能够充分的应用手中的资源,给他多少资源,他就能办成多少事情,拥有这种本领,即使到了后世,也绝对算是一位难得的人才了。 其次,更加难得可贵的是,张继之竟还拥有着朴素的经济学眼光,甚至明白基础建设以及大笔采购对本地经济的带动作用,就凭这份见识,张继之就要比朝中大部分只懂得“之乎者也”以及争权夺势的官员们高出不少了。 赵俊臣虽然掌管着户部,而户部则掌管着天下钱粮,但赵俊臣却很清楚,如今在户部之中,除了自己以外,却是没有任何人拥有这般经济眼光,户部的那些官员充其量只是会算账罢了。 最后,则是张继之秉承着“民为贵君为轻”的思想,他虽然胆小懦弱,但看他的所作所为,却从不侵犯百姓们的利益,为了这个底线,他甚至会想方设法的糊弄德庆皇帝!怎么说呢,在赵俊臣眼中,这是一种绝佳的品质,因为这意味着张继之对德庆皇帝并不是那么愚忠…… 而张继之本身的胆小懦弱,也意味着在不触碰他底线的前提之下,这个人其实很好控制! ~~~~~~~~~~~~~~~~~~~~~~~~~~~~~~~~~~~~~~~~~~ “没想到,竟是会遇到这样一位难得的人才。”赵俊臣有些感叹,又有些欢喜,但在看到张继之因为心中慌乱而不断颤抖的鼠须之后,又下意识的摇头道:“更没想到,这般难得的人才,气质竟是如此不堪。” 不过,既然是人才难得,赵俊臣自然想要把他招到麾下,为己所用。 所以,正当张继之在为自己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话而后悔慌乱之时,赵俊臣突然开口问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张继之微微一愣,有些不明白赵俊臣的意思。 出于对张继之的欣赏,赵俊臣此时颇有耐心,解释道:“无论如何,你这次没有认真修缮行宫,并且还瞒了山东上下官员,险些让他们与你一同受到陛下的责怪,已是彻底的得罪了他们,接下来你必然会受到打压和排挤,所以山东这个地方你是呆不下去了,若是继续在这里为官,说不定就会被他们给陷害了,所以我才问你,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虽然赵俊臣并没有怪罪张继之的胡言乱语,但赵俊臣所描述的场景,依然让张继之有些慌乱,但他只是区区一介知府,面对这般情况也是束手无策,所以考虑了片刻后,却是苦着脸道:“下官不知道。” 赵俊臣暗暗摇头,看来这个张继之虽然是一个难得的人才,但并不擅长勾心斗角,若是其他官员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询问,就必然会明白赵俊臣的收买之意,此时已是跪下大呼“求赵大人救我,从今往后下官一定唯赵大人马首是瞻”了。 所以,赵俊臣只好说直白一些,道:“山东你是呆不下去了,接下来也只能到其他地方当官了,不过官位调动,总是比较麻烦,你在吏部那边可有什么关系可以走动?若是没有,我倒是可以帮你。” 听到赵俊臣的暗示后,张继之即使再迟钝也终于明白了过来,赵俊臣这是想让自己投靠他! 考虑到赵俊臣的狼藉名声,张继之不免有些犹豫,但再想到自己并没有其他选择,而且赵俊臣的名声也似乎有渐渐改善的趋势,终于还是犹豫着点头道:“赵大人您既然愿意为下官做主,一切、一切就听从大人您的安排就是。” 就这样,赵俊臣算是将张继之收到麾下,出乎意料的简单。 接下来,赵俊臣与张继之又谈论了许多事情,大都是关于张继之的安排,等张继之离开的时候,天色已晚。 ~~~~~~~~~~~~~~~~~~~~~~~~~~~~~~~~~~~~~~~~~ 在月升月落之后,南巡船队在临清的修整终于结束了,而德庆皇帝因为李佳敏的事情,也没有继续游玩的兴致。 于是,到了第二天,在德庆皇帝的旨意下,南巡船队再次扬帆起航,继续向着江南方向驶去,而山东官员自巡抚陆远安以下,皆是趁机伴驾随行。 到了第三天,也就是南巡第十一天,南巡船队来到了山东聊城,这里与临清不同,该地的官员为了迎接德庆皇帝驾到早已是准备万全,为德庆皇帝准备的行宫亦是极尽奢华,然而德庆皇帝已是见惯了这般行宫模样,却反而没有太高的兴致。 在聊城暂歇了一晚之后,南巡船队继续南下,并在南巡第十三天到达了济宁,又在南巡第十四天到达了台儿庄。 到了这里,再往南走,就是南直隶境内了,这般情况下,山东众官员自然不便继续跟随,皆是一副依依惜别的样子,而李立德身为新任的山东布政使,也在这里下了船,并跟随山东巡抚陆远安前往济南就任,想来有了陆远安的照拂,李立德在山东任内也会少去许多麻烦。 然后,在南巡第十七天,南巡船队终于来到了南直隶,到达了“五省通衢”的徐州。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零九章.赵俊臣的最大对手. …… …… 徐州,“华夏九州”之一,自古便是北国锁钥、南国门户、兵家必争之地、以及商贾云集中心,地处南直隶西北部,长江三角洲北翼,四省接壤之地,被称为“五省通衢”。 当南巡船队进入了徐州境内,时间已是农历的三月十九,眼看着就要进入了三月下半旬。 不过,如今徐州已是近在眼前,而徐州距离扬州也只有千余里航程罢了,若是没有意外,德庆皇帝想要“烟花三月下扬州”的心愿,是一定可以实现了。 这样一来,德庆皇帝的心情不似之前那般急切,又想到徐州衔接南北、壤毗四省,风土人情皆是别有特色,就下了一道圣旨,让南巡船队停留在徐州修整两日——在此期间,德庆皇帝自然可以趁机考察徐州的风貌民生。 如今,南巡的诸般事宜,皆是由赵俊臣负责,所以德庆皇帝下了圣旨之后,依然是赵俊臣带领着一众礼部官员,乘着快船先行一步前往徐州的码头,与徐州官员一同准备迎接圣驾的事宜。 不过,与前几次不同,这次陪同在赵俊臣身边的官员,除了礼部官员之外,还有一位举足轻重的朝廷二品大员——那就是南直隶巡抚苏长畛! 这本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苏长畛虽然在京城呆了一段时间,如今又伴驾南下,但此时南巡船队已是进入了南直隶境内,苏长畛身为“地主”,自然不能闲着,必然要亲自处理迎接圣驾的诸般事宜,如此才能趁机讨好德庆皇帝。 不过,与赵俊臣一同乘坐快船前往徐州的时候,苏长畛却是不合规矩的带上了自己的女儿苏秀宁,显然他除了想要讨好德庆皇帝之外,也想要趁机拉近赵俊臣与苏秀宁之间的距离。 可惜,与苏长畛不同,赵俊臣在办事的时候,一向是公私分明,也分得清轻重缓急,所以在快船之上,虽然苏秀宁一直跟随在苏长畛身边,但赵俊臣只是与苏长畛商议着南直隶迎接圣驾的准备与安排,却没有与苏秀宁说几句话,这让苏秀宁神色黯然神伤的同时,也让苏长畛的如意算盘落了空。 ………… 却说赵俊臣与苏长畛二人在商议之间,时间流逝,徐州已是远远在望。 当快船停靠在徐州码头,赵俊臣与苏长畛二人并肩而下,抬眼望去,却见码头上早已是挤满了迎接圣驾的南直隶官员,密密麻麻、挨挨挤挤,粗略一算,仅只是在码头上的官员,就有近两百之多。 赵俊臣转头向苏长畛笑道:“与山东相比,南直隶的气象果然大不相同,当初咱们到达山东临清之时,山东众官员也是倾巢而出、纷纷来迎,但抛开那些驻守各地的知府知县们,也只不过是几十位罢了,却是远远比不上南直隶的声势浩大。” 苏长畛笑道:“这是自然,南直隶不谈富裕程度,仅是辖地就要比山东大许多,更不要说南直隶境内还有南京,而南京与京城一样,设有六部、都察院、通政司、五军都督府、翰林院、国子监等机构,另还有漕运、盐道等衙门,如此算下来,官员自然多了。” 苏长畛解释之间,虽然看似随意的笑着,但赵俊臣却敏锐的发现,在谈及南京诸衙门的时候,苏长畛的神色之间闪过了一丝阴沉。 对于苏长畛的心思,赵俊臣非常理解,巡抚本应该是一省最高长官,然而南直隶却是一个例外,这正是因为南京诸衙门的存在。 当年,明成祖迁都北京后,出于种种原因,仍然保留了南京的都城地位,并保留了一套中央机构,而在这些机构中任职的官员,皆是养老或者受排挤的大臣,而且大都只是挂名、并没有实际职权,权力远不如北京的衙门机构。 然而,即使如此,南京诸衙门仍然具有一定职权,尤其是南京六部,职权更是不可小觑。 南直隶地区所辖的三州十五府,相当于后世的江苏安徽两省及上海之地,但境内却不设布政司、按察司、都指挥司,三司职权皆是由南京六部负责,如此一来,苏长畛虽然身为南直隶巡抚,但手中权力却被南京六部分去许多,又时常受到南京各衙门的指手画脚,对此自然是心中怨怼。 其实,何止苏长畛对此心生怨怼?就连赵俊臣也是因为南京六部的存在而感到如梗在噎! 在南京六部之中,南京户部与南京兵部的权势尤大! 其中,南京户部负责征收南直隶以及浙江、江西、湖广诸省的税粮——这四地所交税粮几乎占了明朝所有税粮的一半——同时还负责漕运、全国盐引勘合以及全国赋役黄册的收藏和管理。 虽然,南京户部所征收的税粮以及漕运、盐引之税,最终依然会交给北京户部,但南京户部的存在,对于赵俊臣而言依然是极大的分权,如今赵俊臣已是将户部视为禁脔,对此又如何可以忍受? 赵俊臣一直认为,如今国库的钱粮周转之所以这般困难,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南京户部的存在,南京户部负责着明朝最富裕的地方与行业的税收,然而每年交给国库的银粮却总是不如人意,赵俊臣多次想要收回南京户部的漕运、盐引之权,但因为重重阻碍,却又一直无法成事。 事实上,赵俊臣通过楚嘉怡交给太子朱和堉的那一份《商税改革折子》,除了陷害太子朱和堉之外,很大程度上也是为了动摇南京户部的地位,此外,当初赵俊臣支持晋商开发川盐,除了想要获取晋商们的支持,以及转移晋商们的注意力,避免他们如历史上一般投靠建州女真之外,也是为了削弱南京户部的优势。 可以说,对于南京户部的权职,赵俊臣早已是虎视眈眈了许久,并为此而设计了许多谋划,这次伴驾南下,也是存着试探南京六部虚实的心思。 当然,这般想法,在赵俊臣的脑中只是一闪而过,神色却是丝毫未变——对于南京六部,虽然赵俊臣与苏长畛立场一致,双方有合作的空间,但赵俊臣却不愿意让苏长畛看出自己的想法,相比较双方合作,赵俊臣更希望苏长畛求助于自己,这样赵俊臣才可以掌握主动权。 在官场上,所谓“主动”与“被动”,许多时候只是在比较耐心罢了。 所以,赵俊臣只是笑道:“是啊,南直隶繁华之地,辖区又大,更还有南京诸多衙门,有这么多官员前来迎接圣驾,也是应该的,却不知这些官员之中,又有多少位是代表南京而来的?” 苏长畛摇了摇头,道:“怕是不少,陛下驾临南直隶,这般大事,南京那些衙门理应都会有一二位官员作为代表迎接圣驾。” 赵俊臣又问道:“那么,苏巡抚可知道,代表南京各衙门前来迎接陛下的诸位官员,会是以南京的哪位大人为首?” 苏长畛依然摇头,神色间闪过一丝阴鸷,说道:“这个我可不知道,南京各大衙门办事,却很少向我通报消息。” 赵俊臣又是一笑,却不再多说什么了,一来是赵俊臣已是试探明白了苏长畛的立场与态度,二来是就在两人谈话之间,码头上的众官员已是纷纷迎了上来,在这般时机与场合,也是不便多谈。 ………… 却说南直隶的众官员来到赵俊臣与苏长畛身前,纷纷行礼,并齐声问候道:“我等见过苏巡抚,见过赵大人,两位大人一路幸苦了。” 似乎事前排练过,声音整齐洪亮,听着声势不小。 对于南直隶众官员的行礼与问候,赵俊臣微微点头,但并没有表示什么,只是等着苏长畛的发挥,这里毕竟是苏长畛的“主场”,赵俊臣也不便喧宾夺主。 别看苏长畛在京城中总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在赵俊臣面前也是客气异常,但在这些南直隶官员面前,却又换了另一幅模样,不仅挺直了腰板,表情更是淡定从容,举手抬足之间,皆有一股不怒自威的味道。 “众位大人不必多礼,陛下马上就要驾临,我与赵大人提前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打打前站,并视察一下这里迎接圣驾的诸般事宜。”苏长畛拖着官腔,缓缓说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在京城陪伴圣驾,对于南直隶的近况也不大了解,你们说一下,迎接圣驾的诸般事宜都准备的如何了?” 一名南直隶官员出列道:“回巡抚大人,徐州为了迎接圣驾,行宫、采购、防备,等等诸般事宜,皆已是准备妥当,绝无遗漏之处,还请巡抚大人放心。” 苏长畛点了点头,并转头向赵俊臣说道:“这人是徐州知府江文山,已是在我手下办事多年,一向稳妥谨慎,还请赵大人放心,他绝不似山东张继之那般肆意妄为之辈,若是他说已是准备妥当,那就一定是妥当了。” 解释之后,苏长畛又转头向南直隶众官员问道:“徐州妥当了,那其他地方呢?” “回巡抚大人,淮安迎接圣驾的诸般事宜,皆已是准备妥当,还请巡抚大人安心。” “巡抚大人,扬州的诸般迎驾事宜,均是准备妥当,随时等候陛下驾临,还请巡抚大人安心。” “回巡抚大人,我苏州亦是准备妥当,还请巡抚大人安心。” 随着苏长畛的开口询问,南直隶各州府官员纷纷出列答话,态度皆是恭敬异常。 显然,这些地方官员,大都是苏长畛的人,否则也不会对苏长畛这般殷勤恭顺、有问必答。 本来,苏长畛在这个时候只需要询问徐州的情况也就够了,但苏长畛却又特意询问了其他州府的情况,显然是向赵俊臣展现自己的实力了。 显然,虽然手中权势受到南京六部的制遏,但苏长畛在南直隶境内依然有着深远影响力,至少各地的地方官大都是唯他马首是瞻。 果然,在一众官员回答完毕之后,苏长畛又向赵俊臣解释道:“赵大人,这几位官员与江文山一样,皆是可靠之辈,我对他们一向放心,他们既然这么说了,就代表南直隶各地的迎驾事宜,皆已是无忧了,而咱们二人接下来也可以省心不少。” 赵俊臣点头笑道:“既然有苏巡抚的担保,那我也就放心了……” 然而,赵俊臣的话刚刚说到一半,一众南直隶官员的后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接着众官员竟是纷纷避让两旁,并退出一条道路。 然后,两名身穿二品官服的老者缓缓走来,从中而过。 这两名老者,看模样皆是五十出头,一位身材瘦长、表情严肃、不怒自威,另一位体型富态、眯着双眼,脸上总是带着笑意。 眼看着这两位老者越走越近,赵俊臣向苏长畛轻声问道:“哦?这两位大人好大的排场,却不知究竟是谁?” 显然,这两位老者刚才一直都呆在码头后方的房间中休息,并没有像其他官员一般在码头上等候,此时见到码头上出现情况才迟迟现身,而他们现身之后,众南直隶官员更是纷纷退让,这般排场可谓极大,也让赵俊臣心中有些不满。 苏长畛看到这两人之后,面色一沉,缓缓道:“刚才赵大人不是问我,南京迎驾的众官员,会由谁领头吗?就是这两位大人了。赵大人你看,那位身材富态脸上带笑的老者,是南京户部尚书唐臻,而另一位体型消瘦神色含威的老者,则是南京吏部尚书王保仁……” “王保仁?” 原本,在南京户部尚书唐臻出现之后,赵俊臣应该将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才对,毕竟唐臻从某方面而言,是赵俊臣在权职上最大的敌人。 但听到王保仁的名字后,赵俊臣却又顾不得唐臻了,只是将眼光集中在王保仁身上,认真打量。 因为,德庆皇帝已是拿定了主意,要任命王保仁为下一任太子太师,用以辅佐太子朱和堉!只等到了南京之后,就要宣布旨意! 如果说,唐臻是赵俊臣在职权上的最大对手,那么这个王保仁,就将是赵俊臣接下来一段时间政治上的大敌,赵俊臣自然重视! 此时,这两人竟是同时出现了!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三百一十章.卧虎藏龙的南直隶. …… …… 虽然王保仁与唐臻在出场的时候排场大了些,让赵俊臣心中有些不满,但一如既往的,赵俊臣并没有表现出来,反而迈步向前,主动向着王保仁与唐臻二人迎去。 反倒是苏长畛,依旧站在原地,对王保仁与唐臻二人不大搭理。 来到王保仁与唐臻二人身前,赵俊臣拱手笑道:“两位前辈便是王保仁王大人、唐臻唐大人吧?晚辈赵俊臣见过两位前辈。” 见到赵俊臣主动相迎、态度谦和,王保仁与唐臻二人的眼中皆是闪过了一丝讶色。 然后,唐臻不引人注意的瞄了王保仁一眼,示意一切以王保仁为主。 这般情景落入赵俊臣眼中,却让赵俊臣眼中闪过了思索之色——似乎,唐臻与王保仁的关系,要比预想中更加亲密。 打量了赵俊臣片刻后,王保仁古板肃穆的老脸之上竟是挤出了一丝笑意,拱手回礼道:“原来是赵大人,久闻你的大名了,可惜老夫远离京城多年,也一直没有机会回京,直到今日才是第一次见面……嗯,今日一见,赵大人比老夫预想中还要更加年轻一些,当真是前途无量。” 而唐臻亦是笑眯眯的帮腔道:“是啊,我与赵大人同样是神交已久,却又从未见过。不过,赵大人近些年来掌管户部,可谓是成绩斐然,我身为南京户部尚书,最是清楚不过,也是自叹不如!尤其是前些日子的四川盐政改革,竟是引晋商入川,当真是大手笔,如今虽然还尚未见到成效,但想必再过几年,我淮盐就要给川盐让出半壁江山了……更何况赵大人还这般年轻,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相比较之下,像我和王尚书这般闲散老人,就要差远了。” “两位前辈谬赞了,晚辈的些许成绩,又如何能与两位前辈相比。”面对王保仁与唐臻的迷魂汤、以及隐藏在暗中的锋芒,赵俊臣反而愈加的谦逊了,但谦逊之余,也有隐晦的反击:“晚辈这次伴驾南下,可是存着向两位前辈讨教学习的心思呢。” 王保仁似乎不习惯这般虚伪客套,很快已是收敛了笑意,道:“讨教嘛……今后有的是机会,大可不必着急。如今最重要的还是陛下驾临的事情,赵大人,不知陛下他何时会驾临徐州?” 赵俊臣答道:“我与苏巡抚乘着快船先行一步来到徐州,视察这里的迎驾准备事宜,陛下乘坐的龙船体积较大,速度也慢一些,但想必很快就要到了。” 说到这里,赵俊臣双眼微微一眯,又特意补充了一句废话:“嗯,周首辅如今正在陛下身边伴驾,在我前来徐州的时候,他正与陛下围棋对弈,临行前我看了一眼,难解难分、颇是精彩。” 说话之间,赵俊臣的神色显得有些意味深长。 前文已是说过,南京的这些达官显贵们,在南京为官的原因不外乎二种,或是年纪大了在南京养老,又或是输了党争、被排挤出了庙堂中枢,而南京则是他们的贬斥与流放之地! 王保仁与唐臻二人,如今不过是五十余岁,还远未到养老的年龄,他们之所以在南京为官,并且这么多年来迟迟不能返回京城,自然是因为第二种原因——输了党争,被变相的流放于此。 而让他们输了党争的人,也正是当朝首辅周尚景! ………… 周尚景,当今内阁首辅、屹立朝堂三十余年不倒的奇迹、明朝数百年来最大的权臣! 对于朝中所有野心勃勃的官员而言,周尚景就是他们的最终目标,这些年来,也不知有多少位显赫一时、权贵显要的权臣向周尚景的位置发起冲击,这些权臣或是城府深沉、或是足智多谋、或是果决坚毅,皆是一时人杰,但也皆是惨败在周尚景手下,风云变幻之间,周尚景的政敌一个接一个、上台又下台,不知换了多少,但周尚景的权势却是愈加的稳固深远了。 如今,正站在赵俊臣面前的王保仁与唐臻,也皆是周尚景曾经的手下败将之一。 赵俊臣此时突然提及周尚景,自然是不安好心。 果然,听到周尚景即将出现之后,王保仁表情微变,接着神色就阴沉了许多,目光闪动之间,也不知在考虑些什么。 另一边,唐臻也是笑脸微滞、目光一凝,但接下来则是打量了赵俊臣一眼,眼神中更是增添了一些慎重,似乎猜到了赵俊臣的计划,然而虽然猜到了,但他依旧无法控制自己的心绪变化。 他们当年在党争之中惨败给了周尚景,又被流放南京多年,如今自然还存在着一些心理阴影,听到周尚景的消息后,也难免有些情绪波动。 不过,两人皆是沉浮宦海多年的老手,在南京隐忍潜伏多年也磨练了他们的心智,所以很快就控制了各自的情绪波动,神色再次恢复如常。 王保仁神色肃穆,带着一些刻板,并沿着大运河向北望去,缓缓道:“是吗?老夫已经有十年未曾见过周首辅了,当年老夫不过四十三岁,就已是入阁,成为当时最年轻的阁老,正是人生最得意的时候,奈何太得意了,也就失去了谨慎,让人抓住了把柄,被赶到南京担任吏部尚书……嘿嘿,十年了,对朝廷官员而言,这十年理应是最辉煌的十年,但老夫却被困在南京之中挥霍时光,到了今日,精力体力,皆已是大不如前,或许再难有所作为了……” 唐臻亦是笑道:“是啊,我也同样如此,当年陛下有意让我入阁成为阁老,然而还未成为事实,我身上突然就出现了许多罪名,在早朝上被二十多位御史当众弹劾,如今回想起当年的情景,依然有些后怕啊,若不是陛下格外开恩,我恐怕已是在天牢中郁郁而死了……只是,不知道周首辅是否还记得我,说起来,我可是在周首辅身上学到不少东西,却不知这些东西是否还有机会施展。” 两人说话之间,似乎是在倾诉,又似乎是在喃喃自语,神色似乎平淡,又似乎蕴含着些许坚毅。 看到王保仁与唐臻的模样,赵俊臣心中不由暗暗赞叹。 虽然赵俊臣并不清楚,王保仁与唐臻的此时表现,究竟有多少是出自真心,又有多少是在伪装,但显而易见的是,在南京蛰伏多年之后,但王保仁与唐臻依然没有失去他们原本的野心与志向。 仅凭这一点,他们就要比如今的两位阁老黄有容与沈常茂强上不少。 黄有容与沈常茂这二人,这些年来在周尚景屡屡打压之下,早已经失去了最初的信心,虽然会时不时与周尚景争斗一番,但也只是例行公事罢了,在大多数时候,他们只是被周尚景玩弄于股掌之间,却又不敢真的反抗,周尚景前进一步,他们就后退一步,自保已是极限,竟是从未认真反抗过。 依据赵俊臣的猜想,黄有容与沈常茂这二人之所以能够保住阁老的位置,并不是因为他们的手段心机有多么厉害,而是因为周尚景没有对他们赶尽杀绝,留着他们作为“政敌”,避免朝中形成自己一家独大的局面,否则就会引起德庆皇帝的进一步猜忌! 所以,从某方面而言,黄有容与沈常茂能够拥有今日之权势,反而说明了他们的“无害”,否则周尚景也不会留着他们——而真正能够威胁到周尚景的政敌,则早已经被周尚景赶出了朝廷,又或是被流放到了南京。 比如王保仁与唐臻二人,就是如此。 可以说,相比较黄有容与沈常茂二人,王保仁与唐臻等人的智谋、城府、手段等等,都要更加厉害许多,而南京的权势与地位虽然不如北京,但却是藏龙卧虎之地! 也正是因为明白了这一点,赵俊臣才会突然提及周尚景的存在,这是为了转移王保仁与唐臻二人的眼光,让他们把注意力放在周尚景身上,而赵俊臣则是趁机躲在暗中谋划,观察双方虚实,并最终渔翁得利! 并且,赵俊臣还不怕王保仁与唐臻不上钩——若是王保仁与唐臻不上钩,说明他们已经没了当初的野心志向,只是庸庸之辈罢了,对赵俊臣而言反而是一件好事。 “看来,这次在南直隶期间,必然会有一场好戏了,却不知在水浑了之后,我是否有鱼可摸!” 从某方面而言,政客们总是唯恐天下不乱的。 暗思之间,看着王保仁与唐臻二人似真似假的感慨万千,赵俊臣笑道:“陛下这次南巡,会在南直隶境内停留许多时日,想来两位前辈会有大把时间与周首辅叙旧的。” “是吗?那我就放心了。”王保仁看了赵俊臣一眼之后,神色愈加的淡然平静,缓缓道:“说实在的,这些年来,老夫还真是有些想念周首辅呢。” “是啊,我也有许多日子没听到周首辅的教导了,却不知周首辅的境界是否愈加的高了。”唐臻笑语之间,却又再次把注意力转向了赵俊臣,又说道:“不过,若有时间,我也想与赵大人讨论一下川盐改革的事情,前些日子川盐改革的事情传到南直隶,这里的盐商可是一片哗然啊。” 赵俊臣微笑不语,没有接话,只是随着王保仁与唐臻的回应,已是略略了解了两人如今的心态与作风。 而就在这时,突然有眼尖的南直隶官员指着运河北方,大声呼道:“众位大人快看,南巡船队到了!南巡船队到了!”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一十一章.摊牌!(上). …… …… 迎接皇帝驾临的诸般流程,颇是繁琐细碎,暂且不提。 只说德庆皇帝下了龙船,踏上徐州的码头,身边依然是首辅周尚景以及阁老沈常茂相陪。而一众官员则是在赵俊臣、苏长畛、王保仁、以及唐臻的带领下,分列两旁,叩首行礼,一同山呼万岁。 不过,赵俊臣在转头之间,偷偷打量,却发现无论是王保仁,还是唐臻,皆是将大部分注意力放在周尚景身上,似乎在他们眼中,周尚景比德庆皇帝还要更加重要,至于阁老沈常茂,却是被王保仁与唐臻彻底忽略了。 “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这大概就是王保仁与唐臻二人对沈常茂的看法。 当然,他们对于赵俊臣的看法,大概也没什么差别。 在驾临徐州之后,德庆皇帝向众官员讲了一番鼓励与警示的话语,然后在“陛下圣明”的山呼声中,登上了御驾马车,向着徐州行宫而去。 只不过,在登上马车之前,德庆皇帝突然点了王保仁与唐臻的名字,让他们在前往行宫的路上伴驾随行、同车叙旧。 这般恩典可谓极大,连赵俊臣与首辅周尚景都没有过这般待遇,自然是羡煞了百官,而王保仁与唐臻二人亦是在众官员羡慕嫉妒的眼神中,登上了御驾马车,随德庆皇帝一同向着行宫而去。 …… 垂手站在一旁,目视着御驾马车缓缓开动之后,赵俊臣走到周尚景身旁,笑道:“首辅大人,一路幸苦了。” 周尚景的年纪毕竟大了,车马劳顿之下,神色难免有些疲惫,不过他的眼神依然深邃睿智,心机也足够的敏锐警觉,至少周尚景很清楚,赵俊臣绝不会无缘无故的问候自己。 于是,周尚景转头打量了赵俊臣一眼后,突然一笑,邀请道:“老夫哪里幸苦,一路上不过是陪着陛下说话下棋罢了,倒是俊臣你这段时间以来管理着南巡的大小事情,忙来忙去,怕是要比老夫更加疲惫一些……嗯,老夫出京的时候,带了一包好茶,是最上等的龙井,用来解乏提神最是有效,不如俊臣你与老夫同车而行,趁机尝尝老夫的龙井?” 赵俊臣也笑道:“首辅大人相邀,晚辈如何还敢推辞?荣幸之至。” 说罢,赵俊臣便随着周尚景登上了徐州为周尚景准备的马车。 周尚景身为当朝首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徐州为他准备的马车自然是宽敞舒适,车厢内不仅可以容下周尚景与赵俊臣二人,并且还可以摆放一套茶具。 而周尚景的茶艺也是不凡,所用的茶叶又是最上等的龙井,所以冲泡出的茶水不仅色泽幽碧、香气宜人,饮入口中更是清洌醇厚、齿颊留香,让赵俊臣的精神不由为之一振,四肢百骸说不出的轻松快慰。 见赵俊臣饮茶之后,闭目细细回味的样子,周尚景笑道:“如何?” 赵俊臣睁开眼睛,赞叹道:“首辅大人的茶艺自然是极佳的,茶也是好茶,可惜晚辈不懂茶艺,说不出究竟是哪里好,只觉得喝完之后,口津生香、身体舒适。” 周尚景点了点头,道:“舒服爽口也就够了,泡茶虽然是门学问,但终究也只是茶匠的学问,俊臣若是不爱此道,也就不必了解太多,否则只是附庸风雅罢了。” 说到这里,周尚景微微一叹,又道:“我等为官,只需要明白为官之道也就足够了,可惜如今许多官员并不明白这一点,他们或是擅长书法、或是擅长作画、或是擅长诗词、当然也有人擅长茶道,看起来颇是品味高雅,但偏偏为官的能耐没有多少……” 摇了摇头,周尚景突然又是一笑,并满是赞赏的看着赵俊臣,说道:“而我最欣赏俊臣你的地方,就是俊臣你办事专注,用心勤奋,没那么虚浮,又能够坦然承认自己的不足,这些日子以来虽然地位渐涨,但依旧是一心为官,没有把精力心神浪费在没用的地方,恐怕也正因为如此,俊臣你才会有今天的成就。” 赵俊臣叹息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晚辈太过愚笨,无法像首辅大人一般,能够在官场、书法、围棋三途皆有大成就,连茶艺也是如此高深,晚辈若能够用心办好一件事情,就已是万幸了!可惜,哪怕到了现在,晚辈对于为官之道也依旧有些茫然,虽然还算勤勉,但也只是在蒙头乱撞罢了。” 周尚景摇头笑道:“而俊臣你最大的缺点,就是太过自谦,总是将心思藏的太深,反而有些过犹不及,老夫记得你曾经和身边人谈论过为官之道,将为官之道分为三个阶段,分别是做人、做官、做事,说是为官之人应该先学会做人以求自保,再学会做官谋求权势,最后则是学会做事,可为江山百姓谋福祉。” 说到这里,周尚景一副赞叹有加的样子,道:“当初老夫听了俊臣你的这番言论之后,可是拍案而赞叹许久,寥寥数语尽述了为官的紧要之处,俊臣你能够拥有这般见识,又如何还是蒙头乱撞?若你是蒙头乱撞,那么朝中的绝大部分官员,都只能算是没头苍蝇罢了。” 听到周尚景的这一番话,赵俊臣面色微变,眼中闪过了一丝精芒。 做人、做官、做事的为官之道,赵俊臣确实讲过,但当时在讲这番话的时候,身边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楚嘉怡。 然而,楚嘉怡是太子朱和堉安插在赵俊臣身边的探子,并不是周尚景安插在赵俊臣身边的探子! 那么,周尚景又是如何知道这番言论的? 只有两种解释——或者,楚嘉怡是一个双面间谍,除了为太子朱和堉办事之外,也在为周尚景办事;又或者,某位太子党的核心人物,已经被周尚景收买控制,所以楚嘉怡将赵俊臣的这番话告诉太子朱和堉之后,自然也就传到了周尚景的耳中。 根据赵俊臣的推断,第二种解释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毕竟楚嘉怡并不是什么城府深沉、善于伪装的人,又有西厂的番子随时监视着,如果楚嘉怡还是周尚景的人,那么赵俊臣早就该发现了! 不过,若是在太子一党的核心人物之中,有周尚景的探子,那么这个人会是谁?新任阁老程远道?都察院左都御史吕纯孝?太子少傅郭汤?礼部侍郎鲍文杰?似乎每一个人都有可能,但每一个人都没有充分的疑点。 不过,对赵俊臣而言,这并不是最重要的事情。 真正重要的事情是,若是赵俊臣的猜测是真的,那么赵俊臣通过楚嘉怡交给太子朱和堉《商税改革折子》的事情,周尚景必然已是知道了,以周尚景的眼光,也必然能够看明白这是赵俊臣挖给太子朱和堉的陷阱! 这也就意味着,只要周尚景愿意,那么他随时都可以阻止赵俊臣的这个计划! 然而,这个计划对于赵俊臣的未来是至关重要的!并且赵俊臣的许多其他计划,都是依据这个计划而创建的,若是这个计划被周尚景中断的话,那么就意味着赵俊臣绝大部分计划都需要重新谋划,而赵俊臣这些日子以来的所有努力与心血,也将尽数付诸流水! 所以,周尚景看似随意的一句话,却是让赵俊臣品尝出了威胁的味道! 这种威胁,赵俊臣并不确定,但它确实是存在着。 所以,赵俊臣沉吟片刻后,突然道:“我总算是明白,首辅大人您为何能够屹立朝堂三十余年而不倒了,这些年来朝堂风风雨雨,但首辅大人您的权位反而愈加稳固……晚辈的些许小心思,却是完全隐瞒不了首辅大人。” 周尚景依旧是一副淡然模样,再次为赵俊臣冲泡了一杯茶茗后,轻轻笑道:“当官久了,门生故吏总会多一些,消息也总会灵通一些,在办事应对之间,也就游刃有余了一些。” 说着,周尚景抬头向赵俊臣问道:“俊臣今日主动向我搭话,是不是想要告诉我,那王保仁与唐臻二人在言语之间,对老夫依旧是十分在意,似乎对当年的事情恨意未消,接下来恐怕会找老夫的麻烦?” 赵俊臣点头,觉得这没什么可隐瞒的,回答道:“首辅大人猜的不错,正是如此。” 周尚景又问道:“不过,据老夫所知,无论王保仁还是唐臻,皆是城府深沉之辈,他们即使存着这般心思,也绝不会表现出来,恐怕他们突然提及老夫,也是因为俊臣你引出的话题吧?” 赵俊臣沉默了一瞬,但还是答道:“不错。” 周尚景似赞赏似叹息,又说道:“如此一来,俊臣你就可以推波助澜,引起我与王保仁、唐臻的冲动,最终将南巡的这潭水搅混,而俊臣你就可以躲在后面渔翁得利,并还可以吸引陛下他的注意力,让陛下没办法顾及京城中的事情?嘿嘿,好算计,真是好算计!” 赵俊臣摇头苦笑道:“果然,晚辈在首辅大人面前耍弄小心思,无疑是自取其辱了。” 周尚景只是静静看着赵俊臣,竟是没有否认。 对此,赵俊臣也不气恼,这次确实是赵俊臣把事情想简单了,也活该被周尚景讥讽。 不过,对于周尚景,赵俊臣也有自己的底牌,既然周尚景选择在这个时候摊牌,那么赵俊臣也就不会再藏着捏着了。 所以,赵俊臣突然一改刚才的被动,反问道:“说起来,晚辈也有些事情想要请教首辅大人。” 周尚景似乎已经猜到了赵俊臣想要问些什么,脸上出现了一丝苦笑,道:“你能忍到现在才开口询问,要比老夫预想中更有耐心,你问吧,若是能够回答,老夫也不会刻意隐瞒。”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一十二章.摊牌!(下). …… …… 说话之间,周尚景的表情坦然,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 然而,看到周尚景的这般神色,仿佛成竹在胸、早有准备,却让赵俊臣有些拿捏不定。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最让赵俊臣看不清根底的人,无疑就是眼前的周尚景了,如今赵俊臣的手中虽然掌握着一副对付周尚景的底牌,但这副底牌究竟有没有作用、又能够产生多大的作用,赵俊臣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把握。 而且,看周尚景的态度,他对于赵俊臣的这副底牌似乎已是心中有数,之前的种种,也只是为了逼迫赵俊臣提前摊牌!——事实上,若不是周尚景在今天突然发难、主动相逼,赵俊臣也绝不会这么早就亮出自己的底牌。 只是,事至如今,赵俊臣想要争取主动,也唯有一试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赵俊臣心中轻轻一叹,表面上却是一副淡定模样,开口道:“既然首辅大人这么说,那晚辈就冒昧相问了,然而晚辈的询问之中,有许多揣测之处,若是不当,还望首辅大人海涵。” 周尚景依然是一副很好说话的温和模样,点头道:“不必客气,你问就是了。” “据晚辈所知,首辅大人您这些年来,在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从不会反对陛下的决定,然而陛下去年想要南巡的时候,您却是一改常态、坚决反对,却不知这是为何?难不成陛下南巡之后,会威胁到您的某些利益不成?”赵俊臣细细打量着周尚景,试探的开口问道。 然而,周尚景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只是轻轻一笑后,说道:“想必俊臣你还有其他问题要问,还是一口气问完吧,这样老夫回答的时候也方便。” 见周尚景这般表情,赵俊臣心中有些挫败,但神色间却是愈加淡定,继续问道:“晚辈曾得到消息,陛下原本并没有南巡的打算,然而收到了南京吏部尚书王保仁的一封密折之后,就突然产生了南巡的想法,却不知那封密折之中,究竟写着什么?竟是会影响陛下的决定与态度?” 周尚景轻轻一叹后,不置可否,只是用目光示意赵俊臣继续说下去。 赵俊臣眉头一扬,又问道:“陛下他前几次南巡,首辅大人您一向都是留京辅政、主持大局,怎么到了这次南巡,您会主动伴驾南下?目的又是为何?” 说到这里,不待周尚景接话,赵俊臣已是再次问道:“还有,据晚辈所知,您的长孙周素海周大人,如今正在苏州知府任上,而且晚辈还隐约听到一些传闻,说是去年六月份的时候,有一股倭寇海盗流窜到了苏州附近,他们四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给苏州百姓带来了极大的损失,然而晚辈翻览了去年苏州发给朝堂的所有奏折,却没有见到相关的消息,晚辈还请首辅大人赐教,这是有人刻意将消息压了下去?还是说倭寇的传闻是假的?” 说完了心中的种种猜测,赵俊臣再次注视着眼前的周尚景,眼睛眨也不眨,细细观察着周尚景的神情变化。 赵俊臣的意思很明白,去年苏州境内有倭寇作乱,并造成了极大的损失,只是因为苏州知府是周尚景的长孙周素海的关系,周尚景将这个消息隐瞒了下来,但终究还是让南京吏部尚书王保仁得到了消息,而王保仁更是将消息秘密通报给了德庆皇帝,接下来无论是德庆皇帝打算南巡,还是周尚景反对南巡,乃至于南巡成为定论之后周尚景决定伴驾南下,种种明争暗斗、风起云涌,皆是源自于此! 而这些消息与猜测,也正是赵俊臣对付周尚景的底牌! 本来,赵俊臣是打算到了苏州的时候,再向周尚景摊牌的,然后自然可以逼迫周尚景退步,将一些好处与利益交让给赵俊臣。 然而,今天在周尚景的隐晦威胁之下,赵俊臣还是提前亮出了底牌。 只是,在亮出底牌之后,见周尚景表情没有太多变化,赵俊臣忍不住眉头微皱,有些猜不出周尚景的真实心思。 在赵俊臣的打量之下,周尚景沉默了片刻后,突然笑了,缓缓道:“这件事,我已是尽力隐瞒了,但终究还是无法瞒过像俊臣你这样的聪明人,只是通过一丝蛛丝马迹,就能够窥探出事情的大概,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你……不过,若仅只是凭借一些猜测,想必俊臣你也不会将它视为依仗,嗯,俊臣你这段时间以来多次遣人前往江南,恐怕如今已是收集了一些确凿证据吧?” 周尚景这么说,无疑是承认了。 但这般坦诚的态度,却让赵俊臣不由一愣。 若是周尚景否认、辩解、找人替罪、借口推搪,赵俊臣都不会感到意外,但周尚景就这么坦然的承认了,却是让赵俊臣愈加摸不透周尚景的真实心意。 不过,听到周尚景的询问,赵俊臣还是点头答道:“首辅大人慧眼如炬,猜的不错,虽然受到了一些阻碍,但数次遣人查探之下,晚辈确实已经掌握了一些相关的证人与证据。” 周尚景叹息一声后,说道:“俊臣你猜的不错,去年六月份的时候,苏州境内出现了一股流窜的倭寇,不过区区数十人罢了,然而南直隶兵备荒废多年,竟不能挡,造成了颇多损失,而老夫得到了消息之后,也是一时糊涂,觉得这件事情一旦让陛下知晓,不仅老夫会有麻烦,老夫的长孙周素海也将会一生尽毁,所以就秘密联合南京兵部尚书姜斌、南直隶巡抚苏长畛等人,将这个消息压了下去,毕竟这件事情上他们也有责任,所以也还算配合。” 说话间,周尚景摇了摇头,又道:“然而,天下终究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还是让王保仁知晓了消息,接着他又用一封密折告知于陛下,陛下这些年来一直想要扳倒老夫,这正是一次机会,于是就有了南巡的想法……嘿嘿,若是老夫没猜错,陛下他到了苏州之后,就会频频微服私访、接触百姓、收集证据,并趁机扳倒老夫,而老夫看明白了这一点,当初才会反对南巡,在南巡成了定局之后,又主动伴驾南下,也正是为了想办法将这件事情继续遮掩下去。” 周尚景这般坦白,赵俊臣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于是沉默不语,只等着周尚景继续说下去。 赵俊臣知道,周尚景今天逼迫自己摊牌,又主动说出实情,其中必有深意,所以也不着急开口。 虽然,周尚景手中也掌握着一些关于赵俊臣的底牌,可以随时阻止赵俊臣陷害太子朱和堉的计划,但与周尚景隐瞒苏州倭寇之乱的事情相比,终究是小巫见大巫,不可同日而语——即使周尚景阻止了赵俊臣的计划,也只会让赵俊臣浪费一些心力与谋划,但若是赵俊臣揭露了周尚景隐瞒苏州倭寇作乱的事情,那么周尚景距离倒台失势也就不远了。 从这方面而言,赵俊臣手中的底牌,无疑更大一些。 所以,若是进行一场政治交易,那么赵俊臣也可以捞到更多的好处。 然而,在老谋深算的周尚景面前,赵俊臣再一次的失算了。 见赵俊臣沉默不语,周尚景突然笑着问道:“如今,老夫已是回答了俊臣你的问题,没有任何的欺瞒之处,那么,俊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赵俊臣摇了摇头,道:“这般大事,晚辈不敢做主,却要看首辅大人您的态度了。” 周尚景轻轻一笑,淡然道:“老夫并没有什么态度,接下来只看俊臣你的选择了……只是,俊臣你若是帮着老夫遮掩此事,那么京城里的那些风云变化,老夫也会帮着俊臣你遮掩一二,让陛下他迟些知晓消息,毕竟在这方面,老夫与俊臣你的立场是一致的……当然,若是俊臣你不愿帮助老夫,老夫也绝不会为难俊臣,更不会阻止俊臣你的计划,只是不会帮你罢了。” 见周尚景丝毫没有求助于自己的意思,甚至没有用赵俊臣想要陷害太子朱和堉的事情威胁赵俊臣,又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好似料定了赵俊臣一定会帮他遮掩一般,赵俊臣愈加有些摸不着头脑,所以并没有马上回答,只是沉吟不语,细细考虑,只觉得周尚景另有深意。 然而,不等赵俊臣考虑清楚,马车已是行驶到了德庆皇帝的徐州行宫之外,速度渐渐减慢,并最终停了下来。 接着,在马车外面,有徐州行宫的使者恭请周尚景与赵俊臣下车。 这场交谈,却是在这个时候中断了。 而周尚景,似乎也没有继续交谈下去的意思,只是缓缓道:“如今南巡只是到了徐州,距离苏州还有些距离与时日,俊臣你心中若是有些疑惑,却也不必着急,慢慢考虑就是,想必以俊臣你的聪慧,定然是可以考虑清楚的。” 顿了顿后,周尚景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补充道:“俊臣你到了如今,应该也发现了,老夫这些年来为了稳固自己在朝中的权势,也算是无所不用其极,这些年来朝中所有可以威胁到老夫的官员,比如王保仁、唐臻等等,尽是被老夫排挤出了朝堂中枢,剩下的只是黄有容、沈常茂、温观良之流,然而在老夫眼中,俊臣你的心机、手段、见识,绝不逊色于王保仁、唐臻他们,考虑到俊臣你的年纪与成长,未来只会比他们更加出色,但老夫却从未出手打压过俊臣你,反而时常会暗中帮助,再加上俊臣你这段时间以来的对手尽是黄有容、沈常茂、温观良之流,所以才会发展到如今这般地步,但俊臣你可考虑过,老夫为何从没有打压排挤过你?” 说完,周尚景微微一笑,并当先下了马车。 ~~~~~~~~~~~~~~~~~~~~~~~~~~~~~~~~~~~~~~~ 接下来,赵俊臣进入徐州行宫之中,和百官一起陪着德庆皇帝说了一些闲话,眼见天色将晚,德庆皇帝的神色也有些困乏,赵俊臣与百官就知趣的主动告辞了。 然后,赵俊臣来到自己的房间之中,坐在书桌之前,闭目沉思,继续思考着自己与周尚景的那一番谈话。 周尚景的表现高深莫测,似乎成竹在胸,赵俊臣自然要想明白周尚景的深意。 尤其是周尚景最后的那一番话,别有深意,隐约让赵俊臣意识到了什么。 苦思良久之后,赵俊臣缓缓睁开双眼,嘴角带着一丝苦笑,神色间却满是钦佩,喃喃赞叹道:“原来如此……不愧是周尚景,眼光之精准、布局之长远,远非如今的我所能及,怪不得德庆皇帝这些年来一直无法扳倒他……看来,徐州倭寇作乱的事情,我还必须要帮他遮掩了……” 在思索了良久之后,赵俊臣终于明白了周尚景的深意,也终于明白周尚景为何会成竹在胸,认为赵俊臣一定会帮他遮掩了。 因为,在如今的形势之下,赵俊臣唯有帮助周尚景遮掩苏州的倭寇之乱,才可以继续的稳步发展、并完成原有的计划! 而这般形势,也正是在周尚景的暗中推动下形成的! …… 这段时间以来,赵俊臣在朝堂中逐步崛起、势力渐增,所表现出的心智、手段、眼光,已是可以隐约威胁到周尚景的地位,然而周尚景从没有表现出打压赵俊臣的意思,只是偶尔会挑拨赵俊臣与德庆皇帝之间的关系。 周尚景的这般态度,与从前截然相反,不免会让人感到奇怪。 原本,赵俊臣以为,这是因为周尚景顾虑着苏州的事情,一动不如一静,不想在形势未定之前大动干戈,但此时回想起来,才发现周尚景的考虑要比想象中更加深远。 周尚景并没有出手打压赵俊臣,原因其实很简单,就是因为周尚景看出了赵俊臣拥有足够的手段、足够的野心,并且还足够的聪明、冷静! 因为赵俊臣拥有足够的手段,并且还有着德庆皇帝的扶持,对手也只是黄有容、沈常茂、温观良之流,再加上周尚景的刻意容忍、暗中纵容,所以等到了南巡的时候,赵俊臣的势力就会增涨到令人不敢小觑的地步。 也因为赵俊臣拥有足够的野心,所以赵俊臣就一定无法容忍太子朱和堉的威胁,也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动摇太子朱和堉的储君地位,所以到了南巡的时候,庙堂之中也必然会因此而产生许多混乱。 又因为赵俊臣足够的聪慧、冷静,所以赵俊臣绝不会只顾及眼前利益、只凭一时冲动就做出决定,而是会详细考虑、冷静分析,选择对自己真正有利的道路。 所以,这段时间以来,周尚景才会容忍赵俊臣在庙堂中扩张权势,因为周尚景明白,当赵俊臣的权势扩张到一定程度之后,就一定会帮助周尚景遮掩苏州的事情! 原因,其实很简单。 赵俊臣如今的权势,已是令人侧目了,只是因为还有周尚景这个庞然大物吸引着德庆皇帝的眼光,所以赵俊臣的权势才不显眼,甚至德庆皇帝还会刻意的扶持赵俊臣,借此来制衡周尚景在朝堂中的影响力! 然而,若是周尚景倒台了,那么对于德庆皇帝而言,赵俊臣的存在就会显得很扎眼了,再考虑到赵俊臣的年纪、以及未来的成长性,德庆皇帝必然会出手打压,而这种局面是赵俊臣绝不愿看到的! 可以说,对于赵俊臣而言,周尚景是一颗遮风挡雨的参天大树,在赵俊臣没有足够强壮、并且做好万全准备之前,周尚景的倒台对赵俊臣而言绝对是弊大于利的! 所以,在这个时候,赵俊臣绝不能让周尚景倒台,必须要帮着周尚景遮掩。 然后,也因为赵俊臣拥有足够的野心,并且一直处心积虑的陷害太子朱和堉,所以赵俊臣更加不能让周尚景倒台! 因为,周尚景一旦倒台了,朝中就会形成一大片权力真空,庙堂形势也会迎来一阵混乱,这般情况将会吸引朝野所有人的注意力,更会冲淡太子朱和堉改革商税所带来的影响。甚至于,太子朱和堉也会因为周尚景的倒台而暂且放弃商税改革的计划,转而争夺周尚景倒台后所形成的权力真空,如此一来,赵俊臣的计划也就会无疾而终! 最后,也正因为赵俊臣足够聪明,所以赵俊臣才可以看明白这些形势,所以赵俊臣才会明白帮助周尚景的必要性! 此外,若是赵俊臣不愿意帮助周尚景遮掩苏州的事情,那么周尚景就一定会提前引发朱和堉改革商税所带来的混乱,借此吸引德庆皇帝的注意力! 而以德庆皇帝一心求稳的性子,若是太子朱和堉改革商税所引起的混乱提前爆发了,那么德庆皇帝即使已经掌握了周尚景的罪证,但为了避免朝堂形势进一步混乱,也会暂且放过周尚景一马——这应该是周尚景的后招之一。 只是,若是太子朱和堉改革商税的混乱提前被引发了,那么这个计划带给太子朱和堉的伤害也就会大幅降低,再加上德庆皇帝的扶持与庇护,那么朱和堉的储君位置依然稳固,而赵俊臣处心积虑许久的计划,也就等于笑谈了。 ………… 考虑明白了这些,赵俊臣对于周尚景的眼光与手段,却是感叹不已。 想必,周尚景很早就开始布局了,即使赵俊臣的权势没有发展到如今这般地步,他也会有其他办法逼迫赵俊臣帮助自己,即使赵俊臣没有给太子朱和堉挖陷阱,他也会想方法制造其他的混乱。 而且,赵俊臣相信,以周尚景的深谋远虑,恐怕还有其他的后招,而针对赵俊臣的种种,也只是周尚景计划中的一环罢了。 想到这里,赵俊臣摇头苦笑,感叹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而我身在局中,反而后知后觉了……事到如今,我也只能想办法帮着他遮掩苏州的事情了。” 然而,就在赵俊臣开始考虑如何帮助周尚景遮掩的时候,许庆彦突然推门而入,禀报道:“少爷,南直隶巡抚苏长畛求见。” …… PS:嗯,五千字大章节。六一节快乐,祝大家无忧无虑、童心永恒!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一十三章.相邀. …… …… 苏长畛是南直隶巡抚,朝堂二品大员,赵俊臣自然不会怠慢,亲自出屋相迎。 见面之后,赵俊臣将苏长畛迎入房中招待,口中诸般客套之言,自是不提。 只是,在两人客套的时候,赵俊臣心中依旧思索着周尚景的事情,难免有些心不在焉,却是让苏长畛看了出来一些端倪。 于是,苏长畛笑着问道:“我见赵大人有些神思不属,可是遇到了什么为难事?” 赵俊臣微微一愣,发觉自己有些怠慢了苏长畛,却是歉意笑道:“多谢苏巡抚的关心,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前段时间我眼中只是盯着一些好处,没有把事情考虑长远详尽,如今事到临头,才发现自己不仅没能捞到好处,反而还要为某位老前辈打白工,心情难免有些挫败,却是怠慢苏巡抚了,还请苏巡抚不要见怪。” 根据周尚景的说法,当初隐瞒苏州倭寇之乱的事情,除了周尚景自己之外,南直隶巡抚苏长畛与南京兵部尚书姜斌二人也皆有参与。 所以,赵俊臣确信,苏长畛一定能够听明白自己此时的言中深意。 然而,出乎赵俊臣意料的是,苏长畛并没有顺着话题深谈,而是叹息道:“人生不如意之事常有八九,咱们虽是朝堂大员,但也不能总是占尽了好处,形势所迫之下,为人无偿办事也是难免的……不过,赵大人你在办事的时候,若是有需要老夫帮忙的地方,只管来找老夫就是了,老夫一定尽力、绝不推搪。” 听到苏长畛的这番表态,赵俊臣心中诧异,只觉得苏长畛的态度有些诡异,好似对苏州的事情不是很尽心,一副“成亦无谓、败亦无碍”的模样。 不过,赵俊臣在没有考虑清楚之前,也并没有继续试探,只是笑道:“既然如此,我就多谢苏巡抚的好意了,今后若是有麻烦的地方,还望苏巡抚不要嫌烦。” “哪里哪里,我与赵大人一见如故,相互扶持帮衬也是应该的。”苏长畛笑着说了几句后,突然话锋一转,问道:“说起来,南巡船队会在徐州停留一天半的时间,对于咱们这些伴驾大臣而言,明日若是没有陛下的召唤,就会有一整天的闲暇,却不知赵大人你明天有什么安排?” 赵俊臣摇了摇头,说道:“也不知陛下会不会召唤自己伴驾,所以暂且还没什么安排。” 苏长畛建议道:“若是陛下他明日没有召唤赵大人伴驾的话,赵大人或许可以让小女秀宁陪着在徐州城内游玩一日,徐州衔接南北、比邻四省,风土人情皆是别有特色,而秀宁的母亲是徐州人,她也曾在徐州住过一段时间,对徐州的环境也算是熟悉,若是由小女秀宁领着赵大人,游玩期间也可以尽兴一些。” 听到苏长畛的建议,赵俊臣沉吟片刻后,觉得自己若是拒绝的话不免会损了苏长畛的颜面,便点头答应道:“若是陛下明日没有安排的话,晚辈就麻烦苏小姐了。” 苏长畛见赵俊臣答应了下来,却是一副喜笑颜开的模样,连连说道:“既然如此,那么就说定了,若是陛下他明日没有召唤赵大人伴驾,我就让小女找赵大人同游徐州。” 接下来,苏长畛又与赵俊臣说了几句闲话后,就告辞离开了。 原来,苏长畛这次与赵俊臣见面,竟只是为了安排赵俊臣与苏秀宁一同游玩徐州城的事情! 送走苏长畛之后,赵俊臣细细回想着苏长畛的态度,良久之后,也终于猜到了苏长畛的大概想法! 与办事谨慎、不留把柄的周尚景不同,苏长畛的官声颇是狼藉,办事的时候也没有那么收敛,这些年来不知做了多少贪污受贿、以权谋私的事情,也不知受到了多少位御史的弹劾与举报。 只是,德庆皇帝对待朝中贪官的态度,就好似养肥猪一般,只等着足够肥了就宰,这样不仅可以增加内帑收入,还可以借此平息民愤,正是一举两得的好事情。 而德庆皇帝对待苏长畛的态度,自然也不会例外,这些年来虽然御史们弹劾了苏长畛无数次,但德庆皇帝并没有出手惩治,只是将弹劾折子留中不发,只等到苏长畛足够“肥了”,再将这些弹劾折子一口气全拿出来作为罪证,最终苏长畛自然是逃不过德庆皇帝的手掌心。 事实上,当初德庆皇帝也正是凭借着这些弹劾折子,逼迫苏长畛带着女儿苏秀宁与赵俊臣见面相亲的。 所以,对于苏长畛而言,隐瞒苏州倭寇之乱的事情虽然严重,但他的其余罪行也同样恶劣,苏州的隐患对于苏长畛而言,正是虱子多了不痒、欠债多了不愁,反倒不像周尚景那般忧虑急切。 根据赵俊臣的猜测,当初德庆皇帝逼迫苏长畛带着女儿苏秀宁与赵俊臣见面相亲的时候,必然给予过一些承诺——比如“苏长畛若是与赵俊臣联姻,那么德庆皇帝就暂且不再追究苏长畛过往的罪行”云云。 所以,对于苏长畛而言,将女儿苏秀宁许配给赵俊臣、与赵俊臣联姻结亲,才是他目前的头等大事,若是这件事最终成功了,那么按照德庆皇帝当初的保证,即使今后徐州的事情被发现了,苏长畛也可以暂时自保无忧。 如此一来,苏长畛对于苏州的事情,自然不大上心,反而一门心思的撮合赵俊臣与苏秀宁。 ………… 虽然想明白了苏长畛的立场与态度,但赵俊臣依然是眉头轻皱,心中不断思索着。 德庆皇帝当初对苏长畛的承诺,看似是为了逼迫苏长畛同意与赵俊臣联姻的事情,但事到如今,再考虑到苏州的事情,赵俊臣却觉得这件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 “或许,德庆皇帝给予苏长畛这般承诺,只是为了动摇苏长畛的立场与决心,借此转移苏长畛的注意力,让苏长畛不再那么用心防备苏州的隐患,而德庆皇帝最终也就可以借着苏长畛这一点,找到周尚景的破绽!” 赵俊臣想到这里,眼中精光一闪,只觉得自己的这般猜测大有可能。 “不过,这般情况若是我能够猜想到,那么以周尚景的深谋远虑,也一定可以猜想到!如此一来,周尚景对于苏长畛又是怎样的立场与看法呢?或许……” 暗思之间,赵俊臣眉头皱的更紧,一副苦思模样,只觉得自己的心神有些不够用。 这些日子以来,赵俊臣已是习惯了温观良、黄有容、沈常茂这样的对手,再突然参与到德庆皇帝与周尚景这般层次的斗争之中,赵俊臣发现自己竟是有些不大习惯! 无论是周尚景、还是德庆皇帝,他们的心机、城府、手段、眼光,皆是远远超过了赵俊臣曾经的那些对手,相互间的明争暗斗,更加的隐晦、也更加的危险,也皆是早早的布局与谋划,反倒是赵俊臣,直到现在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两人争斗之间的些许痕迹。 不过,后知后觉虽然丢人,但总要比不知不觉要好许多。 而德庆皇帝与周尚景之间的这场明争暗斗,对赵俊臣而言,也是一次很好的学习机会。 就在赵俊臣继续考虑着德庆皇帝与周尚景的布局之时,许庆彦突然再次推门而入,禀报道:“少爷,又有人求见你,这次是泾国公的女儿陈芷容。” 陈芷容虽然混入了南巡的队伍之中,但一路上还算安分,从没有打扰过赵俊臣,却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求见。 赵俊臣考虑了片刻后,点头道:“让她进来吧。” 片刻之后,在许庆彦的带领下,陈芷容进入房中。 然后,相互问好之后,陈芷容直接娇声问道:“赵大人,明日您可有闲暇?若是没事的话,可否与芷容一同在徐州城内游玩一番?” …… PS:小章节,见谅。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一十四章.同游. …… …… 听到陈芷容这般直截了当的邀请,赵俊臣微微一愣,问道:“怎么?陈小姐想要在徐州游玩?” 陈芷容的一双妙目笑意盈盈,强调道:“芷容是想和赵大人一同在徐州游玩。” 然后,陈芷容又补充道:“芷容自幼在京城长大,从没有见识过京城之外的风土人情,这次随着父亲伴驾南下,正是机会难得,就想要到处走走看看。其实,芷容前几日就想邀请赵大人了,只不过当时赵大人刚刚接手南巡的诸般事情,想必会非常忙碌,并且赵大人的门人李立德又升任了山东布政使,芷容觉得赵大人必然会在山东境内进行许多布置,所以就没敢打扰赵大人,不过如今南巡的事情已经步入正轨,又已经离开了山东境内,芷容估摸着赵大人或许会清闲许多,便来邀请赵大人一同游玩徐州,不知赵大人可否愿意?” 说话之间,陈芷容似可怜又似期盼的看着赵俊臣,明眸直视之下,让人不忍拒绝。 赵俊臣略略沉吟,却摇头道:“多谢陈小姐的盛意邀请,但圣上他或许会招我伴驾,我明日未必会有时间,所以怕是不能答应陈小姐,还请陈小姐谅解一二。” 似乎早有预料一般,陈芷容并没有露出失望的神色,只是追问道:“那么,若是陛下他明日没有召唤赵大人伴驾的话,赵大人是否就有空暇时间了?” 说起来,类似的询问,已是赵俊臣在这一天内第二次听到了,不久前苏长畛为了撮合女儿苏秀宁与赵俊臣的关系,也同样这么问过。 不过,也正因为赵俊臣在不久前已是答应了苏长畛,却也没法再答应陈芷容的邀请了。 更何况,赵俊臣与陈芷容之间虽然存在着一定程度的合作关系,但对于陈芷容这样的“蛇蝎美人”,赵俊臣还是有些敬而远之的心态,因为与陈芷容相处的时候,赵俊臣总是要耗费许多心神,所以在寻常时候,赵俊臣并不想与陈芷容进行太多的接触。 于是,赵俊臣再次拒绝,并且实话实说道:“多谢陈小姐的美意,奈何我已是有约在先了。其实,就在陈小姐到来之前,我已经答应了苏巡抚的邀请,明日若是没有伴驾的话,我就会与苏秀宁苏小姐一同游览徐州。” 陈芷容眼中闪过了一丝意味深长,问道:“原来赵大人已是约了苏姐姐,难道不能带着芷容一起吗?” 赵俊臣的神色似乎很无奈,说道:“我这次是受了苏巡抚的邀请,而明日的游玩也是以苏秀宁姑娘为主,若是苏巡抚与苏姑娘没有表态的话,我却是不方便做主。” 陈芷容的表情愈加的楚楚可怜,叹息道:“原来如此,却是芷容让赵大人为难了,既然如此,芷容就不打扰赵大人,赵大人早些休息,芷容告辞了。” 说完,陈芷容向赵俊臣盈盈一礼之后,就转身离去了。 见陈芷容这般表态,赵俊臣并未挽留,只是起身相送,将陈芷容送出房外之后,看着陈芷容离去的背影,赵俊臣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由的轻轻摇头。 时至今日,赵俊臣对于陈芷容已是比较了解,知道陈芷容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心性。所以赵俊臣也非常明白,自己如今虽然拒绝了陈芷容,但陈芷容却绝没有放弃,明日若是自己与苏秀宁同游徐州城的话,恐怕在期间就会“巧遇”陈芷容了! 这般情况,赵俊臣无法控制,也只能顺其自然了。 事实上,陈芷容向着赵俊臣告辞之后,转身之间,原本明艳不可方物的秀脸上,却是突然闪过了一丝阴森。 “果然,虽然在我的设计之下,崔倩雪已是被赶出了家门、失去了竞争力,但苏秀宁也就趁机成为了我最大的对手……”陈芷容暗暗想道:“幸好,我早已有了对策……” 暗思之间,陈芷容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明艳一笑,笑容之中蕴含着一丝危险。 ~~~~~~~~~~~~~~~~~~~~~~~~~~~~~~~~~~~~~~~ 这一天的晚上,德庆皇帝没有传达给赵俊臣任何旨意,这也就意味着赵俊臣在第二天并不需要伴驾——或许是德庆皇帝体恤赵俊臣这段时间以来的幸苦,想让赵俊臣休息一天,又或许是德庆皇帝自己另有安排,并不需要赵俊臣伴驾,总之赵俊臣难得的拥有了一整天的空暇。 于是,按照约定,赵俊臣在睡前派人通知了苏长畛,并与苏秀宁相约第二天在行宫外相见。 等到了第二天清晨,赵俊臣早早的来到了行宫之外,却没想到苏秀宁已是在那里等候赵俊臣了。 只是,此时在苏秀宁的身边,却还有陈芷容站在一旁,两女并肩而言,仿若月季与玫瑰斗艳,其中陈芷容表情愉悦,与苏秀宁不断谈笑着,而苏秀宁的表情则有些勉强。 “果然……”赵俊臣暗暗想道:“这段时间以来,苏秀宁虽然为了父亲苏长畛而不断改变自己,但天性终究难改,怕是斗不过陈芷容,今天也许要与她们二女一同游玩徐州城了。” 想到这里,赵俊臣暗暗摇头,只觉得自己今天怕是难得空闲了。 然后,赵俊臣来到两女身前,先向着苏秀宁点头示意之后,又好似完全没有猜想到一般,向着陈芷容笑道:“哦?陈小姐也在?好巧!” 陈芷容笑靥如花,道:“是啊,今天本打算在徐州城内游玩一番,没想到竟是遇到了苏姐姐,于是就在这里聊了一会话,才知道苏姐姐幼时在徐州住过一段时间,对徐州的风土人情颇是熟悉,今天还要与赵大人同游徐州,让芷容好生羡慕……” 说到这里,陈芷容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向苏秀宁问道:“对了,既然如此,苏姐姐今天也带上芷容一同游览徐州如何?否则芷容孤身一人,实在寂寞呢。” 询问之间,陈芷容的神色满是乞求与期望。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这般约定成俗的君子规矩,自然是无法约束像是赵俊臣这样脸皮极厚的无良政客,但对于苏秀宁而言,这般俗语正是她习以为常的待人处事之道——这也是陈芷容向苏秀宁请求的原因之一。 所以,习惯之下,苏秀宁虽然心中并不愿意,但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点头答应了,并轻声道:“既然陈姑娘想要同行,自然没什么不可以的。” 陈芷容抚掌开心道:“那太好了。” 说着,陈芷容又转头看向赵俊臣,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得意,问道:“赵大人不会嫌芷容麻烦吧?” 赵俊臣看了苏秀宁一眼,心中暗暗摇头,口中则笑道:“自然不会。” 说话间,三人已是打算移步离开。 然而,事有巧合,就在这个时候,行宫中突然又出走了一行人。 这一行人,为首者竟是身穿便服的德庆皇帝! 显然,来到徐州之后,德庆皇帝又打算微服游玩了,只是这一次并没有召唤赵俊臣伴驾同行。 对此,赵俊臣并不意外,自己虽是德庆皇帝的宠臣,但这并不意味着赵俊臣就需要每天伴驾,否则即使赵俊臣不烦,德庆皇帝也会生厌。 真正让赵俊臣感到意外的是,此时正伴在德庆皇帝身边的人,竟是前几日在临清州告御状的前淮安知府李欣之女——李佳敏! 此时,李佳敏正亦步亦趋的跟在德庆皇帝的身旁,神色间带着些许忧愁,气质恬静,话语也不多,只是在德庆皇帝说话之后,才会寥寥回答几句,但显然她在回答之间颇是讨巧,所以德庆皇帝此时的情绪高涨,神色也十分欢畅。 就在赵俊臣发现了德庆皇帝与李佳敏的同时,德庆皇帝也发现了赵俊臣与苏秀宁、陈芷容三人。 于是,双方皆是一愣! …… PS:很无奈,在上个月,虫子的工作上出了一些纰漏,需要数倍的时间与精力去弥补,直到今天才收尾结束,所以这几天一直没能更新。 嗯,今天先更新一个小章节,明天正式恢复更新。 请大家见谅!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一十五章.德庆皇帝的愧疚与补偿. …… …… 陈芷容与苏秀宁二女,皆是参加过宫廷御宴,自然也认得德庆皇帝的模样,如今看到德庆皇帝微服出现在行宫之外,身边又有一位不知身份的年轻女子相伴,在心中诧异之余,也不免皆是有些心神失措,担心自己触碰了禁忌、看到了不该她们看到的事情。 如此一来,凶吉难测之下,陈、苏二女纷纷将目光转向赵俊臣身上,等着赵俊臣拿主意。 赵俊臣犹豫了片刻后,则是向二女叮嘱道:“看样子,陛下今天动了微服私访的游兴,巧合之下却是让咱们遇到了,事到如今,总不能视而不见,否则就显得咱们心虚一般,反而不美,还是去见礼问安吧……不过,两位姑娘切记,不要透漏了陛下的身份,随着我说话就好。” 说完,看陈芷容与苏秀宁二女皆是没有异议,赵俊臣就带着她们向着德庆皇帝的位置走去。 此时,德庆皇帝已是停下了脚步,等候着赵俊臣等人的前来,而一旁的李佳敏,则只是看了赵俊臣等人一眼之后,就再次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德庆皇帝身上,好似她对于赵俊臣等人的出现完全不在意一般。 很快,赵俊臣已是来到德庆皇帝的身前,并躬身问候道:“学生赵忠,见过前辈!” 在行礼问安之间,赵俊臣好似完全没有看到旁边的李佳敏一般,而身后的陈、苏二女,也学着赵俊臣的模样,不敢多看李佳敏,只是向着德庆皇帝行礼问安。 德庆皇帝看了看赵俊臣,又看了看赵俊臣身后的陈芷容与苏秀宁二女,开口问道:“没想到刚出了行宫,就遇到了你们……你们这是要去哪啊?” 赵俊臣答道:“学生受了苏姑娘的邀请,正打算前往徐州城内游玩一番。” 德庆皇帝轻轻点头,道:“是啊,我也是这般想法,今天闲极无聊,就想要在这徐州城里走走逛逛,看一看这里的风土人情,也算是闲雅之趣,本来我是打算唤你一起的,但又想到这段日子以来你负责的事情着实不少,怕是疲惫的很,就想让你趁机歇息一下,便没有派人通知你,却没曾想还是在这里遇到了。” 赵俊臣自然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道:“您能这般体谅学生,学生即便有些幸苦,却也不觉得累了。” 德庆皇帝话锋一转,问道:“既然已是遇到了,目的也相似,就一同去徐州城如何?” 询问之间,语气看似温和,但表情平淡、诚意欠奉。 德庆皇帝这次微服出游,并没有召唤赵俊臣伴驾,反而单独带上了李佳敏,心思为何、一想即知,赵俊臣自然不会傻乎乎的答应,连忙推搪道:“若是能与前辈同行同游,自然是学生的荣幸,只是咱们两拨人若是凑在了一起,人多显眼、引人瞩目,说不定还会引起事端,所以依学生想来,还是分开比较好,前辈您说呢?” 德庆皇帝本就是顺口一说罢了,如今见赵俊臣知趣的推却了,也不以为意,只是点了点头,又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赵俊臣与苏、陈二女,缓缓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咱们这些人如今伴随着皇帝南下,确实应该低调一些,既然如此,就权当是没有遇到,各走各的吧。” 赵俊臣与苏秀宁、陈芷容二女,自然是听明白了德庆皇帝的言下之意,知道德庆皇帝这是在借机警告他们不要把今天偶遇的事情四处宣扬,三人不敢怠慢,皆是表情肃穆的连连保证。 听到赵俊臣等人的保证,德庆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就要举步离开。 只是,临走之前,德庆皇帝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又看了一眼赵俊臣身后的陈、苏二女,眉头轻轻一皱。 然后,德庆皇帝向赵俊臣问道:“今日出游,你只带了陈家与苏家的姑娘?据我所知,崔家的姑娘也在南巡队伍之中,怎么没有带她同行?崔家姑娘前些日子出了变故,被她祖父逐出了家门,如今孤苦无依、颇是可怜,而且这件事说起来也有你的原因,如今若是你也把她抛在一旁,却是有些不好。” 说话之间,德庆皇帝的语气已是有些不快。 显然,德庆皇帝看到赵俊臣这次出游只带领着苏秀宁与陈芷容二女,却不见崔倩雪的身影,以为赵俊臣因为崔倩雪被逐出家门的事情,认为崔倩雪已是没有利用价值了,就抛弃了崔倩雪,这般逐利忘义、心性薄凉的做法,德庆皇帝自然是有些看不过眼。 对于德庆皇帝的误解,赵俊臣自然感到冤枉,但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不由沉吟了片刻。 就在这时,赵俊臣身后的陈芷容突然一笑,向德庆皇帝解释道:“前辈您误会了,这次出游,崔妹妹自然也会同行,只是崔妹妹如今还没有出现,而我们如今正在这里等她呢。” 听到陈芷容的解释,德庆皇帝神色稍缓,点头道:“说起来,崔家小姑娘被逐出家门这件事情,也有我当初强逼她祖父的原因,事后我得到了消息,心里也有些不舒服,觉得有些亏欠于她,所以在南巡开始的时候,我特意把她和她父亲加入了南巡名单之中,也算是一种补偿……嗯,既然你们也还记挂着崔家姑娘,那我也就放心了,这段时间代我多多照料一下她,莫要让她太过伤心了。” 说话间,德庆皇帝意味深长的看了赵俊臣一眼,接着也不待赵俊臣再说些什么,就带着李佳敏等人离开了。 对于德庆皇帝的表态,赵俊臣沉吟不语,旁边的陈芷容更是若有所思、一双明眸不断闪动着。 显然,赵俊臣与陈芷容二人通过德庆皇帝的这番表态,皆是猜想到了什么,唯有苏秀宁没那么多心眼,也并没有往深处想,对于德庆皇帝的深意只是懵懂不知。 ~~~~~~~~~~~~~~~~~~~~~~~~~~~~~~~~~~~~ 当德庆皇帝走远之后,赵俊臣已是收拢了心思,转头向陈芷容称谢道:“多谢陈小姐刚才帮我解围,否则若是让陛下误会我是一个心性凉薄、趋利忘义之辈,那我今后可就麻烦了。”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摇头道:“不过,欺君之事,下不为例!陛下虽然有些误会,但总能解释清楚,反倒是欺君之罪若是一旦被揭发了出来,你我的麻烦更大!” 陈芷容狡黠的眨了眨眼睛,笑道:“陛下刚才心中已是有了成见,赵大人再有任何解释也会被看作是掩饰之辞,所以还是将陛下心中的猜疑直接否定掉比较好。更何况,芷容刚才只是说崔妹妹会与我们一同去徐州城内游玩,并且崔妹妹还没有出现罢了,这又哪里是欺君之罪了?只要咱们接下来唤来崔妹妹同行,那么芷容刚才所说的一切就都是千真万确的事情,只是细节没有说明白罢了。” 听陈芷容这么说,赵俊臣摇头失笑,但心中却是愈加觉得陈芷容胆大妄为。 不过,听到陈芷容的解释后,赵俊臣还是让唤来了远处的许庆彦,让许庆彦去邀请崔倩雪同游徐州城,以免落下欺君的口实。 等到许庆彦匆匆离开之后,陈芷容突然转换了话题,问道:“赵大人,刚才陛下的那一番话,意味深长,你怎么看?” 赵俊臣摇了摇头,说道:“陛下的深意,又哪里是我能猜明白的?” 一旁,苏秀宁疑惑道:“陛下刚才言中有深意?” 见赵俊臣在装糊涂,陈芷容轻轻一笑,向苏秀宁解释道:“苏姐姐难道没看出来?陛下对于崔妹妹被崔老阁老赶出家门的事情,心中已是有了一些愧疚,毕竟这件事情若是说根到底,陛下其实也有一些责任,如今更是产生了补偿崔妹妹的想法……只是,苏姐姐你觉得,陛下他会如何补偿崔妹妹?” 听到陈芷容的提醒,苏秀宁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由面色微变。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一十六章.各有所谋. …… …… 苏秀宁面色微变,似乎终于明白了些什么。 而陈芷容眼波流转之间,轻轻笑着,仿佛对于苏秀宁的反应十分满意。 另一边,赵俊臣将二女的神色变化看在眼中,但并没有任何表示。 一时间,三人各怀心思,气氛有些沉默。 * 其实,这里面的道理显而易见,只要稍稍深思,就会明白了。 德庆皇帝自觉亏欠了崔倩雪,并且还产生了补偿的心思,但对于崔倩雪这般年纪轻轻、且又心思单纯的女孩子而言,无论是权力、财富、声望,皆是用处不大,如此一来,德庆皇帝又应该如何补偿崔倩雪呢? 按照惯例,不外乎是两种方法。 一是破格提拔崔倩雪的父亲崔俞,二是为崔倩雪寻找一位如意郎君。 以德庆皇帝的态度,则很有可能会双管齐下、一同实行。 其中,破格提拔崔俞也就罢了,以崔俞的官职、背景、以及心性,再怎么提拔也影响不了朝堂大局,对于苏秀宁与陈芷容二女而言,这种提拔更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根本无需在意! 但若是德庆皇帝想要为崔倩雪寻找一位如意郎君,这般情况就十分值得深究了! 毕竟,如今崔倩雪的名声已是与赵俊臣纠缠不清了,坊间还盛传着崔倩雪为了赵俊臣而不惜离家出走的传闻,再考虑到德庆皇帝刚才特意叮嘱赵俊臣要好生照顾崔倩雪的表态…… 或许,在德庆皇帝的心中,将崔倩雪嫁给赵俊臣,会是补偿崔倩雪的最好选择! 只是,这样一来,崔倩雪得到了德庆皇帝的鼎力支持之后,苏秀宁与陈芷容二女想要嫁给赵俊臣的希望,岂不是大大的降低了? 在陈芷容的提醒之下,苏秀宁产生了这样的判断,所以她的面色不由一变,心中顿时将崔倩雪视为大敌,并且不可避免的产生了一些排斥崔倩雪的情绪。 另一边,看到了苏秀宁的神情变化,也猜到了苏秀宁的心绪起伏,陈芷容却是满意的笑了。 * 其实,苏秀宁的这些考虑与判断,并不正确,因为苏秀宁并没有什么政治眼光,所以她也完全忽略了“政治利益”的考量。 而所谓的“政治利益”,偏偏就是影响赵俊臣婚姻的最大因素。 要知道,德庆皇帝会突然关心赵俊臣的婚事,只是一种笼络赵俊臣的手段罢了,所以德庆皇帝绝不会逼迫赵俊臣迎娶一位没有任何家世背景的女子为妻——而崔倩雪自从被前任阁老崔勉赶出家门之后,她的家世背景就已是近乎于无了!她与赵俊臣的婚姻并不能带给赵俊臣任何好处,所以赵俊臣并不会乐意,而德庆皇帝出于笼络赵俊臣的心思,也绝不会勉强! 所以,德庆皇帝即使想要撮合崔倩雪与赵俊臣,最大的可能也只是让崔倩雪成为赵俊臣的侧室、并且在婚嫁之间给予崔倩雪一些殊荣罢了,而赵俊臣的正室妻子的位置,目前依然是由苏秀宁与陈芷容二女在竞争! 关于这些,陈芷容自然是十分清楚,所以她才会“好心提醒”苏秀宁,并误导了苏秀宁的判断——这样一来,陈芷容就可以转移苏秀宁的注意力,让苏秀宁对崔倩雪产生排斥情绪——最终,苏秀宁不仅会得罪崔倩雪、生厌于赵俊臣,这般情况传了出去之后,还会引起德庆皇帝的不快。 最重要的是,陈芷容还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向赵俊臣展示自己与苏秀宁之间政治眼光的巨大差距,让赵俊臣看明白究竟谁才是贤内助的最好人选。 毕竟,想要成为赵俊臣的妻子,没有一定的政治眼光是绝对不行的,否则日后不仅无法帮助赵俊臣,反而容易拖赵俊臣的后腿。 陈芷容相信,赵俊臣一定能够看明白这一点。 * 一旁,对于苏秀宁与陈芷容二女的心思,赵俊臣只是冷眼旁观,并没有表示什么,轻轻微笑之间,却任谁也猜不透他此时的真实想法究竟是什么。 对于赵俊臣的这般态度,陈芷容不仅没有失望,明眸中反而闪过了一丝赞叹。又见此时的气氛有些沉闷,苏秀宁神思不属、赵俊臣沉默不言,便开口引出了新的话题,问道:“说起来,刚才陪伴在陛下身边的那位姐姐,样貌当真是我见犹怜,看陛下的态度,好似对她颇是喜欢,然而这位姐姐我从未见过,也不似宫中之人,却不知她究竟是什么身份?又与陛下是什么关系?” 赵俊臣打量了陈芷容一眼,问道:“这件事情,关系到陛下的隐私,最是需要忌讳,你又何必打探?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为好,若是深究下去,引起了陛下的难堪,反而会引火烧身也说不定。” 陈芷容浅浅一笑,却是坚持己见,反驳道:“芷容反倒觉得,不管是什么事情,都是知道比不知道要好,若是真有忌讳之处,也是心中有数之后再装作懵懂无知方为上策,否则在稀里糊涂之下,日后反而容易犯忌讳。更何况,天子身边之事,无私事、无小事,私事即是国事、小事也是大事,一举一动都会影响深远,芷容出身勋贵之家,又如何敢不打探清楚?当然,这些事情若是不方便说,赵大人也无需要向芷容解释,毕竟这只是芷容的一时好奇罢了。” 听了陈芷容的解释,赵俊臣沉吟片刻后,竟是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道:“罢了,这件事情并没有刻意隐瞒,迟早会传扬出去,我此时说出来也没什么影响……陛下身边的那位姑娘,名叫李佳敏,是前任淮安知府李欣之女,她的父亲因为‘南巡筹备舞弊案’而丢官入狱,又在狱中受了许多折磨,而这位李姑娘却是一个孝女,性子也刚强,竟是一路北上,打算借着陛下南巡的机会,拦截圣驾告御状、为父申冤……” 说到这里,赵俊臣摇了摇头,神色间满是赞叹。 另一边,听到赵俊臣的这些解释,陈芷容却是眸中精光一闪,显然已是猜到了这件事会引发的种种后续影响,并且在心中不断的算计着什么! 反倒是苏秀宁,没什么政治斗争的经验,并不明白太子朱和堉所审办的“南巡筹备舞弊案”一旦被翻案了将会意味着什么,只是被李佳敏的故事吸引了注意力,见赵俊臣突然停顿了下来,便下意识的开口问道:“那后来呢?这位李姑娘如今已是遇到了陛下,看陛下对她也很好,可是成功的为父申冤了?” 赵俊臣摇了摇头,先是将李佳敏与德庆皇帝相遇的经过讲诉了一遍,然后总结道:“李姑娘虽然向陛下申述了她父亲的冤屈,但因为兹事体大、又牵连甚广,所以陛下并没有轻易下结论,只是将李姑娘安排进入了南巡队伍之中,打算到了淮安之后,由陛下亲自审查案情,然后再做定夺。” 一旁,陈芷容却是很快就发现了事情的重点,问道:“怪不得刚才遇到陛下的时候,赵大人会特意叮嘱我们不要泄漏了陛下的身份,原来这位李姐姐虽然遇到了陛下,但还不知道陛下的身份……不过,陛下的雍容与威严,任谁都能看到,又可以随意安排南巡名单、带人进出行宫,在这般表现之下,这位李姐姐难道真的猜不出陛下的身份吗?还是说,她虽然猜到了,但只是假装不知,想要借机进一步的接近陛下?” 赵俊臣轻轻一笑,不置可否,道:“关于这一点,我并不清楚,也不想妄加揣测,只是看陛下的样子,目前还很享受这种情况,所以我们也不必深究……正如你刚才所说的那样,这世上的许多事情,总是心中有数之后再装作懵懂无知方为上策,不是吗?” 赵俊臣虽然说的很轻松,但陈芷容却是从这一番话中听出了赵俊臣对李佳敏的深深猜忌。 于是,陈芷容突然展颜一笑,问道:“这位陈姐姐孤身北上、为父申冤,这般品行与经历,说她是当世奇女子也不为过,让芷容钦佩之余,亦是颇感怜惜。所以,芷容接下来这几天想要去找这位陈姐姐说说话、聊聊天,不知赵大人可否安排?” 听到陈芷容的请求之后,赵俊臣笑了。 赵俊臣知道,陈芷容之所以会提出这般请求,是想要替自己试探一下李佳敏的根底与目的。 事实上,自从李佳敏出现之后,赵俊臣就觉得这个女子的来历与目的都颇为蹊跷,有心想要派人试探,但手下却没有合适的人选——这也是赵俊臣将李佳敏的来历告诉陈芷容的真正原因——以陈芷容的心机与眼光,正是试探李佳敏的最好人选。 而且,赵俊臣也相信,只要自己稍稍表露一下对李佳敏的猜忌之心,那么陈芷容就一定会主动揽下试探的任务。 如今,陈芷容果然是主动配合。 所以,赵俊臣笑道:“嗯,陛下当初让我照顾李姑娘,奈何男女有别,许多事情我也没办法照顾周到,若是有你陪她,也是好事,我自然会为你安排。” 陈芷容点了点头,笑道:“既然如此,芷容就多谢赵大人了。” 一旁,苏秀宁并没有发现赵俊臣与陈芷容在言谈之间的深意,只是有些赞叹李佳敏的境遇,刚准备插话说些什么,却突然发现许庆彦的身影已是出现在远处,而许庆彦的身后,还跟随着两位女子。 这两位女子,一位是众人正在等候的崔倩雪,另一位则是近段时间以来一直陪伴在崔倩雪身边的楚嘉怡。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一十七章.矛盾的思绪. …… …… 与此同时,赵俊臣也远远的看到了崔倩雪等人的出现。 略略沉吟之后,赵俊臣向着苏秀宁与陈芷容二女叮嘱道:“说起来,近些日子以来,崔姑娘一直在我的府中寄宿,只是她被逐出家门的事情,我一直都让人瞒着她,怕她会接受不了。时至今日,崔姑娘应该已经意识到了一些,但这层窗户纸毕竟还没有戳穿,所以在见了面之后,还希望两位小姐也不要与她提及此事,能瞒过一时算一时,或许等到时过境迁之后,再让她接受会容易一些。” 赵俊臣称呼苏秀宁与陈芷容的时候,一直是“苏小姐”、“陈小姐”,隐隐有些敬而远之的意思,但在称呼崔倩雪的时候,却一直是“崔姑娘”,相对而言要亲近许多。 这般差别,苏秀宁与陈芷容二女自然是皆有感受。 而赵俊臣的诸般叮嘱之中,对于崔倩雪的关切爱护更是溢于言表,没有任何掩饰。 对此,陈芷容依然是笑意盈盈、神色不变,但她心中的真实想法究竟为何,则没有任何人能看得出来,另一边的苏秀宁,却是神色再变,心中愈加将崔倩雪视为大敌。 事实上,陈芷容不仅没有任何的神色变化,反而是一副认真为崔倩雪考虑的模样,轻声建议道:“是啊,崔妹妹遭遇了这般变故,想想就让人觉得可怜,所以咱们不仅不能提及此事,更还要设法开导崔妹妹的心情……这样吧,趁着今天一同出游的机会,我和苏姐姐多陪她聊聊天、说说话,尽量谈些趣事逗她开心,苏姐姐你说可好?” 其实,崔倩雪当初之所以会被赶出了家门,直接原因就是陈芷容的所作所为,说陈芷容是罪魁祸首也不为过,但此时的陈芷容却是满脸的关切与怜惜,就好似她本性善良、又与崔倩雪是一对情谊深厚的好姐妹一般。 另一边,对于崔倩雪的建议,苏秀宁有些勉为其难,但她的性子柔顺,也天生没什么坏心眼,虽然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 就这样,赵俊臣与陈芷容、苏秀宁二女,算是统一了立场与口径。 * 另一边,就在三人谈论之间,许庆彦已是领着崔倩雪与楚嘉怡二女渐渐走近。 为了防止崔倩雪听见什么,赵俊臣与苏、陈二女也纷纷闭口不言,只是安静的等待着崔倩雪的到来。 其中,陈芷容的注意力大都放在了崔倩雪身后的楚嘉怡身上——这还是陈芷容第一次见到楚嘉怡,却发现楚嘉怡虽然是一身丫鬟打扮,但举止得体、气质不凡、容貌端丽,竟是比一旁的崔倩雪更像是一位大家闺秀,心中不由暗暗称奇。 不过,当崔倩雪来到身前的时候,陈芷容还是很快收回了注意力,脸上挂上了热情而又不失亲切的笑容,上前两步拉住了崔倩雪的双手,笑道:“崔妹妹你终于来了,我和赵大人、苏姐姐三人可是在这里等了你好久了。” 说话间,陈芷容上下打量了崔倩雪几眼,然后神色间流露出了一丝怜惜,又道:“几日不见,崔妹妹竟是消瘦了不少,当真是我见犹怜……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若是如此的话,不妨说给我与苏姐姐听,或许我与苏姐姐可以为你出些主意,但无论如何,总不能闷在心里、郁郁寡欢,这样的话会害了身体的。” 另一边,苏秀宁的表情有些勉强,但还是点头轻声道:“是啊,崔小姐一定要注意保重身体。” 说话间,苏秀宁细细打量崔倩雪,发现崔倩雪确实变了许多,不仅体态消瘦了不少,神色也有些憔悴,表情更没有初见时的天真活泼,眉头轻轻蹙着、一双大眼睛黯淡无光,让人看着心生怜惜。 苏秀宁本性善良宽和,平日里待人很好,眼见崔倩雪的这般模样,再想到崔倩雪这段时间以来的经历,不免有些同情怜悯。 只是,如今苏秀宁已是明白了她父亲苏长畛的危局,也明白了唯有让自己嫁给赵俊臣才能解除苏家的困境,而眼前的崔倩雪不仅是她的直接竞争者,更还得到了德庆皇帝的支持、以及赵俊臣的好感与怜惜,可谓是大敌,所以苏秀宁又不得不强迫自己敌视崔倩雪! 如此一来,在怜惜与敌视的矛盾情绪下,苏秀宁不免有些思绪复杂,即不忍心恶言相向,又不想轻易的表达善意,所以苏秀宁最终只是神色冷淡的问候了一声,然后就沉默不言了。 而崔倩雪对于陈、苏二女的问候,却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只是垂头轻声回应道:“多谢两位姐姐的关心,倩雪没什么事情,只是近些日子有些休息不好,并没什么紧要的。” 说话间,崔倩雪轻轻抬头,眼光越过了陈、苏二女,偷偷的瞄了赵俊臣一眼,然后又快速的垂下头去。 似乎,相比较陈芷容与苏秀宁的关切问候,崔倩雪更希望赵俊臣能够表示些什么。 赵俊臣表情温和,向崔倩雪轻声说道:“今天南巡队伍会在徐州暂歇一天,我也难得有了闲暇时间,再加上苏小姐曾在徐州住过几年,对这里很熟悉,可以作为向导,所以我就想带你在徐州城内随便逛逛、换换心情,毕竟咱们一路坐船,难免有些烦闷……” 说话间,赵俊臣细细观察着崔倩雪的神色变化,但崔倩雪依旧是秀首低垂,让人看不清表情,只是在赵俊臣说完话之后,她轻轻的点了点头,并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这段时间以来,崔倩雪一直如此——当赵俊臣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总是会对赵俊臣特别在意,也会时不时的用眼光偷瞄着赵俊臣,然而当赵俊臣与她说话的时候,她又总是极少回应。 * 其实,对于崔倩雪的心思,赵俊臣大约也可以猜到一些。 当初,陈芷容派人劫持崔倩雪,却又被赵俊臣的手下救了回来,虽然这件事并不是赵俊臣亲自出手,但说是“英雄救美”倒也没错——最重要的是,当崔倩雪清醒之后,她最先见到的人是赵俊臣,在她最惊慌、最害怕的时候也是赵俊臣宽慰了她,所以崔倩雪对于赵俊臣难免会有一些异样情绪。 再加上崔倩雪本身就没遇到多少同龄男性、而赵俊臣的本身条件也不错,两人之间的种种经历也称得上是“缘分”,所以崔倩雪心中的这股异样情绪,也很容易就会变为男女之间的好感与爱慕。 然而,若只是好感也就罢了,崔倩雪对赵俊臣的感觉,却还要更加复杂。 先不谈赵俊臣本身是一个大贪官的事实——如今,随着祖父崔勉的不闻不问,以及周围人的忌讳莫深,崔倩雪已是渐渐意识到了自己被祖父崔勉赶出家门的事情,而这件事显然也有赵俊臣的原因,从某方面而言,说是赵俊臣害她被赶出家门也不为过! 如此一来,崔倩雪对于赵俊臣的感觉,自然是十分矛盾,即想要亲近赵俊臣,又下意识的想要疏远与逃避,心中对赵俊臣既有好感,又有埋怨,而这种矛盾情绪表现在崔倩雪身上,就是她总会下意识的在意赵俊臣、关注赵俊臣,但是当赵俊臣与她说话的时候,她又总是刻意回避着。 见崔倩雪依然是这般表现,赵俊臣轻轻叹了一声,也不再与崔倩雪说些什么,只是道:“既然人已经来齐了,那咱们就去徐州城吧。” 对于赵俊臣的提议,三女自然是点头答应了。 然后,在崔倩雪与苏秀宁的不同矛盾心思之下,赵俊臣与三女乘上了早已等候多时的马车,并向着徐州城方向而去!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一十八章.陈芷容的“长远眼光”. …… …… 陈芷容、崔倩雪、苏秀宁,这三女虽然容貌不同、气质有异,但春兰秋菊、各擅其场,皆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美人,这次赵俊臣与她们同游徐州,本应该是一件羡煞旁人的美事。 事实上,当赵俊臣与众女进入徐州城之后,也确实引发了一些骚动,引得周围路人纷纷侧目。 众人行走之间,赵俊臣被陈芷容、崔倩雪、苏秀宁三女拥簇在中间,身后还跟随着一位容貌、气质皆不逊色的楚嘉怡,身上又汇聚着无数羡慕嫉妒的眼光,按道理说,赵俊臣作为一个正常男人,这个时候应该是春风得意才对。 但实际上,在最开始的时候,这次游玩的经历要比赵俊臣想象中无聊的多! 不仅无聊,而且沉闷;不仅沉闷,而且尴尬! 崔倩雪总是沉默寡言、安静跟随,并且整个人都散发着忧郁的气场,又时不时用目光偷偷瞄向赵俊臣、却总是一触即收,让赵俊臣颇感不适——不得不说,无聊沉闷的气氛大都是由她制造的; 而苏秀宁则是一副心思重重的模样,虽然身为导游,但并没有做好本职工作,明显有些神思不属,注意力大都放在崔倩雪身上,甚至还因此而忽略了赵俊臣——这将她不经世事、优柔寡断、主次不明的缺点暴露无遗; 三女之中,唯有陈芷容的表现还算正常,总是不断的引出新话题,并尽力活跃着气氛,时而向赵俊臣讲些趣闻,时而温声开导崔倩雪,并且也没有冷落了苏秀宁,可谓是面面俱到,奈何除了赵俊臣之外,崔、苏二女皆是反应冷淡,这也让众人之间的气氛愈加趋于尴尬——事实上,这种尴尬气氛不仅是陈芷容喜闻乐见的,也正是陈芷容刻意推动的,因为在这种气氛之下,最能突出她的优点,也最能暴露其余二女的不足。 至于赵俊臣——虽然能够看明白三女的不同心思,但他并不适应这般场面,本身也不是那种擅长与异性相处的多情公子类型,更不擅长宽解女人心——所以在这个时候,赵俊臣也只能顺其自然、做好自己罢了。 ~~~~~~~~~~~~~~~~~~~~~~~~~~~~~~~~~~~ 就这样,众人各有心思之间,在游览了徐州城内的几处著名景点之后,很快已是到了吃午饭的时间。 于是,苏秀宁建议道:“我记得在徐州城北,有一家饭庄名叫‘知味轩’,里面的徽菜颇是美味,离咱们这里也不远,就去那里吃午饭如何?” 赵俊臣笑道:“你是向导,对徐州也熟悉,这种事情自然是由你来拿主意。” 见赵俊臣支持自己的建议,苏秀宁不由有些高兴,又略略征询了陈芷容与崔倩雪的意见后,见二女也是赞同,便带领着众人向着她记忆中的“知味轩”方向走去。 距离确实不算远,只隔着两条街罢了,众人虽然没有乘坐马车、只是步行,但还是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 然而,到了地方之后,苏秀宁却惊讶的发现——她记忆中的“知味轩”竟然不见了,原本是“知味轩”的店铺位置,如今已是换成了其他生意。 一旁,赵俊臣的表情亦是有些微妙,只因为眼前店铺里的新生意,竟然与赵俊臣有关——在这家店铺的大门上,挂着一方牌匾,而牌匾之上,赫然写着“悦容坊”三个金字。 如今,虽然已经时至中午,但“悦容坊”里面依然有不少顾客进进出出,看起来生意还不错。 愣了片刻后,苏秀宁连忙道歉,道:“我年前路过徐州的时候,这里还是一家饭庄,名叫‘知味轩’,不仅在徐州境内颇有名气、而且口碑也好,已是经营了数十年时间,我本以为这么一家老店,是绝不会轻易关张的,就带着大家来了,没想到这里竟是换了生意,让大家白跑了一趟,实在抱歉。” 赵俊臣摆了摆手,宽慰道:“没关系,这世间的事情总是变幻莫测,实非我等可以揣摩,别说是年前还在营业的饭庄了,就算是昨天才刚刚确认的事情,到了今天也很有可能会物是人非,你我只是凡人,并不能先知先觉,这并不是苏小姐你的过错。” 陈芷容亦是在一旁笑道:“是啊,这哪里是苏姐姐的过错?一家饭庄的开张与倒闭,又哪里是苏姐姐你可以做主的?再说了,如今不过是多走了几步路罢了,更不是什么大事,我们再寻其他饭店就好。” 说着,陈芷容一双妙目秋波流转,又向赵俊臣打趣道:“若是硬要怪一个人的话,芷容认为倒是觉得赵公子的责任更大一些,毕竟这里的饭庄如今已是换成了赵公子的产业,若是赵公子当初没有创建‘悦容坊’的话,苏姐姐所说的那家饭庄如今说不定还在这里开张营业呢。” 听到陈芷容的打趣,赵俊臣摇头失笑,但并没有理会与回应,只是转头看向苏秀宁。 苏秀宁犹自遗憾着,轻叹道:“这家‘知味轩’里的徽菜最是美味,甚至与徽州的许多老店相比,也毫不逊色,我原本最是推荐……而除了这里之外,徐州城内虽然还另有几家饭庄也算是不错,但终究不能与‘知味轩’相提并论……真是可惜了。” 见苏秀宁依然是一副挂怀的样子,陈芷容眼中闪过了一丝不屑,但瞬间已是笑意盈盈,并建议道:“这家‘知味轩’既然菜肴美味,又是一家知名老店,就定然不会轻易关张,或许只是换地方重新经营了。既然如此,咱们不妨去这里的‘悦容坊’里面打探一下消息,说不定就能打探到‘知味轩’的新位置,然后再去寻找,若是距离远了,就雇一辆马车,也不怎么麻烦。” 然后,陈芷容明眸一转,再次打趣赵俊臣,道:“而且,‘悦容坊’是赵公子的产业,芷容早就听说‘悦容坊’所卖商品不仅珍奇别致,更还是世间女子的恩物,芷容早就想亲身逛逛、并顺便买些什么了……如今有赵公子你这位‘悦容坊’大掌柜亲自陪同,若是我与苏姐姐、崔妹妹想买些什么,赵公子也不好意思赚我们的银子,对不对?” 说话之间,陈芷容突然瞄了一旁的崔倩雪一眼,又拿眼神示意赵俊臣。 赵俊臣微微一愣,但很快已是明白了陈芷容的深意——陈芷容这是想让赵俊臣借此机会来转移崔倩雪的注意力、开解崔倩雪的忧郁心情。 而且,陈芷容这般为崔倩雪考虑,也并不只是为了讨好赵俊臣,还有更深层的考虑。 前文已是说过,当崔倩雪被赶出家门之后,已是绝不可能成为赵俊臣的正妻,对陈芷容的威胁也就不复存在,然而,德庆皇帝也因此对崔倩雪心怀愧疚、有心补偿,想要撮合赵俊臣与崔倩雪二人,所以崔倩雪今后最大的可能,就是以“侧室”的身份嫁给赵俊臣。 对此,陈芷容并不在意,她眼中只有赵俊臣“正妻”的位置。 所以,陈芷容在挑拨了苏秀宁与崔倩雪之间的关系之后,她自己反而百般的拉拢与讨好崔倩雪——因为在陈芷容眼中,苏秀宁只是她目前的竞争对手,若是她心愿达成,以正妻身份嫁给赵俊臣之后,就会有另一位竞争对手出现——那就是赵俊臣手下隐藏势力的真正掌控者、传说中的“如意夫人”方茹! 相比较崔倩雪与苏秀宁这两位未经世事、心思纯善的女孩,方茹自然要难对付的多! 而如今,陈芷容用心拉拢崔倩雪,也是为了提前准备她日后与方茹的斗争! 从某方面而言,陈芷容确实想的很长远,还没有嫁给赵俊臣,就已经开始考虑她与方茹争宠的事情了,这般长远眼光,对她而言也不知究竟是好是坏。 虽然陈芷容用心不纯,但赵俊臣微微沉吟了片刻后,却也觉得崔倩雪的主意不错,于是点头道:“好,咱们就去‘悦容坊’里面问问消息吧,顺便看看‘悦容坊’如今都卖些什么东西,说来惭愧,自从创办了这家商行之后,我就当了甩手掌柜,这段时间以来一直不闻不问,对它目前的情况也不了解……当然,若是你们看中了什么,就只管拿就是了,就当是我送你们的礼物,我虽然不方便暴露身份,但银子还是有的。” 听赵俊臣这么说,不仅陈芷容与苏秀宁,连崔倩雪也是神情一动,似乎有些开心。 虽然她们并不缺银子,但如今赵俊臣有心送她们礼物,自然是一件好事。 见三女都不反对,赵俊臣便当先向着“悦容坊”内走去。 …… PS:虫子不擅长描写女人心思,所以这章也格外难写,删删减减之间,总算写完了这段情节,时间拖得比较长,实在抱歉!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一十九章.不应出现的工艺【第一更】. …… …… 这一次,赵俊臣并没有说谎,自从创办了“悦容坊”之后,虽然“悦容坊”每月都会为他赚取大量的银钱收入,但赵俊臣每次都只是略略确认一下银钱数目罢了,却从没有主动关心过“悦容坊”的具体经营情况,而是将自己绝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朝堂权势的经营之上。 对赵俊臣而言,财富只是一个数字罢了、只是他追求权力过程中的一种辅助手段而已,若是沉溺其中,就是主次颠倒、目光短浅了。 所以,“悦容坊”目前的具体经营情况究竟如何,赵俊臣并不了解,只知道“悦容坊”的收入每个月都会大幅增加,分店数量已是有一百三十余家,遍布了大江南北。 事实上,对“悦容坊”而言,赵俊臣的放权也是一件好事,方茹身为女性,对“悦容坊”的顾客心理把握要远比赵俊臣更强,再加上她本身的精明与手段,又得到了赵俊臣的许多指点,她如今对“悦容坊”未来发展方向的把握与判断也早已经超过了赵俊臣许多。 自从方茹接手了“悦容坊”之后,“悦容坊”的定位就渐渐走向了高端,通过威逼、利诱、以权谋私等等手段,“悦容坊”逐步垄断了香胰、奶胰、药胰等等高档胰子的货源,并将普通胰子的生意转交给了其他商行,又通过高档胰子生意的垄断地位,将生意拓展到了饰品、服装、养生等方面,生意越做越大、银子也是越赚越多。 在这个时代,还没有“时尚”与“品牌”的说法,但在方茹的经营策略之下,“悦容坊”的商品如今确实已经成为了一种时尚,也成为了一种品牌,明朝所有的富裕家庭,皆是以使用“悦容坊”的产品为荣,反之则会被人嘲讽。 赵俊臣觉得,若是由自己继续主导“悦容坊”发展的话,即使拥有着来自于后世的见识,但也绝不会比方茹更加出色了。 也正因为如此,赵俊臣虽然身为“悦容坊”的幕后大掌柜,但当他带着陈芷容、苏秀宁、崔倩雪三女进入“悦容坊”的时候,心中却颇有一些好奇心与新鲜感,也想要趁机探查一下“悦容坊”的具体情况。 ~~~~~~~~~~~~~~~~~~~~~~~~~~~~~~~~~~~~ 当赵俊臣等人步入“悦容坊”之后,顿时引来了店内所有顾客与伙计的目光注视——赵俊臣是朝堂里的高官,而陈芷容、苏秀宁、崔倩雪三女也皆是勋贵家族出身的闺秀,他们在举手抬足之间,自有一股异于寻常百姓的气质,今天虽然是便装出游,但身上服饰依然华贵,如今又是四人凑在一起,就更加显眼了。 于是,赵俊臣等人受到的招待也是非常的殷勤周到,店内所有没事的伙计纷纷来到赵俊臣等人身前,热情的请安问好、端茶上座,并没有店大欺客的样子,这般态度让赵俊臣感到很满意。 赵俊臣点了点头,抬头向着店内打量,却发现“悦容坊”店内空间很大、装潢也是异常的奢华,店内中央处摆放着一些桌椅供客人休息,周围是商品展区,摆放着大量的红木架子,架子上则“悦容坊”的各类商品,有香胰、药胰、香水、润肤水等等,此外还有各类男女饰品,不一而足。 然后,赵俊臣转头向三女笑道:“这里面的商品,有许多颇是新颖有趣,你们若是看着喜欢,就由我买下来,当是送你们的礼物吧。” 陈芷容笑道:“既然赵大财主这么说,那我和苏姐姐、崔妹妹就却之不恭了,可别想我们为你省银子。” 赵俊臣一笑,道:“放心吧,就算你们花了千百两银子,我也不会心疼。” “反正最后也会回到你的腰包里。” 打趣之后,陈芷容已是迫不及待的拉着苏秀宁与崔倩雪二女向着商品展区走去。 另一边,“悦容坊”的伙计们听到赵俊臣与陈芷容的对话后,知道赵俊臣今天的消费似乎是没有上限的样子,显然会是一笔大生意,于是愈加的热情谄媚,却也知道赵俊臣今天究竟要在“悦容坊”里消费多少银子,其实还要看陈芷容、苏秀宁、崔倩雪三女的态度,于是也纷纷把注意力转移到三女身上,不仅带领着三女向着价格最贵的商品展区走去,而且不断介绍着“悦容坊”众多商品的不凡之处。 原本,苏秀宁与崔倩雪二女虽然心中有些期盼,却又有些放不开,如今在陈芷容的带领下,也就顺势放下了矜持,渐渐露出了兴致勃勃的表情,不断的四处打量,向周围伙计问东问西。 其实,赵俊臣虽然不熟悉如今的“悦容坊”情况,但陈芷容、苏秀宁、崔倩雪三女对于“悦容坊”只会更加陌生,她们身为大家闺秀,平日里所需所用的物品从来都是遣派身边丫鬟前去购买,自己亲自挑选购买的机会并不多,而“悦容坊”因为是赵俊臣的产业,最开始赵俊臣为了打响“悦容坊”的名气又是借助青楼宣传的,所以“悦容坊”在京城里的名声有些毁誉参半,三女也因此从未踏足进入过,如今来到郑州的“悦容坊”分店,自然是比赵俊臣还要更加的好奇与兴奋。 至于赵俊臣,则是来到了“悦容坊”的中央的桌椅处,一边坐下暂歇,一边打量着“悦容坊”内的情景,旁边自然有店内伙计奉上最好的香茗。 打量之间,看到崔倩雪在陈芷容的带动下,不再是一副沉闷犹豫的模样,脸庞上的表情也丰富了许多,眼中还时不时流露出一丝兴奋与期盼,这般发现让赵俊臣暗暗感到欣慰,心中想道:“崔倩雪毕竟天生就是活泼爱动的性子,如今又年纪不大,只要时不时的转移她的注意力,或许……她就会慢慢的恢复过来吧。” 而就在赵俊臣暗思之间,陈芷容、苏秀宁、崔倩雪三女突然在某个摆放着各种胰子的木架前停下了脚步,并捧起一块胰子不断观赏、围在一起轻声议论着,似乎十分感兴趣,而陪在一旁“悦容坊”伙计们见到三女这般模样,却是愈加兴奋,不断介绍着什么。 显然,陈芷容、苏秀宁、崔倩雪三女看中的胰子价值不菲。 这般发现让赵俊臣不由心中好奇,据赵俊臣所知,“悦容坊”内最贵的胰子应该就是药胰了,但也不过十几两银子一块,三女不一定会喜欢,而“悦容坊”的伙计也不应该这般兴奋才对。 于是,赵俊臣站起身来,向着三女所在的位置走去。 待走近之后,就听到“悦容坊”伙计的介绍声。 “……三位小姐当真是好眼光,这两块胰子是我们‘悦容坊’新进的商货,上个月才制作成功,因为制作起来非常困难,如今满天下也不过几十块罢了,它名叫‘水晶胰’,三位小姐你们也看到了,这块胰子与普通胰子大不相同,近乎透明,仿若水晶,又经过名家之手雕刻,香气也要比普通的胰子浓郁许多,不仅可以用于日常清洗身体,还可以装饰屋子,也能似香囊一般为房中添香,可谓是好处多多…… ……当然,既然是胰子,它主要的作用还是清洗身子,功效却又要比普通的胰子更加神奇,据传这块胰子使用之后,可让肌肤晶莹剔透、滑若凝脂、体带异香,像是三位小姐这般美貌,若是再使用了‘水晶胰’,怕是更要成为仙女下凡一般的人物了……” 听到“悦容坊”伙计的介绍,赵俊臣哑然失笑,只觉得这般介绍实在夸张。 不过,自从赵俊臣创办了“悦容坊”之后,这也是“悦容坊”一贯的营销手法——制造噱头、夸大其辞、炒作吹嘘、用一些子虚乌有的神效糊弄人——比如说“药胰”,不过是在制作胰子的过程中加入了一些中药材罢了,但“悦容坊”却吹嘘它可以延年长寿、包治百病云云,价格也一路升高,竟是达到了十几两银子的高价,但依然有一些有钱人对它趋之若鹜,时常购买、每日使用,虽然浑身药味,仿佛病秧子一般,却还以此为荣。 只是,“悦容坊”伙计所介绍的“水晶胰”,却是连赵俊臣也未听说过,似乎是新研发出来的胰子,所以赵俊臣好奇之下,也是向着三女手中所捧的那块胰子看去。 正如“悦容坊“伙计所介绍的那样,这块胰子竟是半透明的,好似天然水晶,又被雕刻成金鱼形状,看上去仿若水晶制成的艺术品一般,不谈它的清洗效果,只论这般外形,就知道绝对是价格不菲的珍品,而三女此时捧在手中,更是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 而赵俊臣看到“水晶胰”的模样之后,突然眉头一扬,眼中露出了一丝疑惑与惊喜。 因为,这种半透明胰子的制作方法,根本不应该在这时代出现! …… PS:第一更,今天共三更。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好吧,【待审核】…… 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 在下午5点多的时候,虫子写完了今天第二章。 但虫子将新章节上传到作者专区之后,发现竟然没法更新!因为新章节中存在“敏感词汇”,所以状态是【待审核】,在审核结束之前,新章节处于冻结状态,无法操作。 但虫子反复检查了几遍,实在找不到所谓的“敏感词汇”,而编辑似乎下班了,联系不到,至今没见回应。 无奈,虫子只好先写第三章,原本期望等到第三章写完之后,审核可以结束。 就在刚刚,今天第三章写完了,但今天第二章还是【待审核】状态……所以还是没法更新! 话说,虫子好不容易小爆发一下,竟是出了这样的事情…… 如上,实非虫子再次食言,但因为所谓的“网络净化活动”,今天剩下的两章只能推后更新,大家见谅! 只希望编辑们尽快将新章节审核结束,然后虫子也会在第一时间更新……(未完待续……)I1292 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二十章.飘远的思绪. …… …… 当初,在“悦容坊”刚刚创办的时候,赵俊臣也曾想要制作这种半透明的胰子,但这种半透明的胰子需要添加甘油作为透明剂,又偏偏赵俊臣完全不知道甘油的制作方法,所以还是放弃了。 如今,在赵俊臣主动放弃的情况下,这种半透明的胰子竟然还是出现了! 这意味着什么?难道有人找到了制作甘油的方法?还是说有人找到了代替甘油的透明剂? 若是后者也就罢了,但若是有人找到了制作甘油的方法,那么对于赵俊臣而言,意义就非同寻常了! 因为,赵俊臣虽然并不擅长化学知识,但也知道甘油的作用绝非只是透明剂而已。 比如说,甘油与浓硫酸、硝酸两者混合,就可以形成一种烈性液体炸药,威力远非黑火药可比,虽然生产时非常危险,储存时也不方便,但这个时代的人们还完全没有见识过烈性炸药的威力,若是用在战场之上,或许只需要几颗,就足以摧毁敌军士气、并且扭转战局了…… 一时间,因为这种半透明胰子的出现,赵俊臣的思索竟是飘远了。 不过,在惊喜之后,赵俊臣却又暗自摇头,觉得自己有些想太多了。 甘油并非自然产物,是需要提炼的,连自己也不知道制作方法,而这个时代的匠人们完全没有相关的概念与想法,全然不知“化学”二字为何物,又如何能够发现甘油的制作方法?或许,眼前这块透明胰子的出现,只是因为胰子匠人们发现了某种天然透明剂而已。 更何况,即使匠人们发现了甘油的制作方法,但没有浓硫酸与硝酸的前提下,又如何制作烈性液体炸药?反正赵俊臣的化学知识早已经还给了老师,并不知道浓硫酸与硝酸的制作方法——道教的炼丹术里面倒是有生产硫酸的方法,然而只是稀硫酸罢了,虽然可以蒸馏提纯,但非常困难,至于硝酸……赵俊臣只知道它可以通过硝石制作,然而具体步骤为何,却不是赵俊臣所知了! 所以,收回思绪之后,赵俊臣不由的摇头暗笑,觉得自己想的太远了,又有些暗恨自己将前世的化学知识忘了个干净,否则如今就会是另一番局面了。 书中代诉:其实在这个时代,甘油的生产也是完全有可能的!因为甘油本身就是制胰业的副产品之一! 如今,胰子的制作方法与货源虽然由皇家垄断,但新胰子的研制依然由“悦容坊”在负责,又在赵俊臣的奖励机制之下,“悦容坊”的胰子匠人们研制热情空前提高,每天都会尝试用各种新方法、新材料制造胰子,在这般前提之下,甘油的发现与使用,也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当然,赵俊臣由于化学知识的匮乏,并不知道甘油就是制胰的副产品,又出于穿越者潜意识里的傲慢,认为手下的胰子匠人们在没有自己的指点下不可能发现甘油的生产方法,所以这种可能性竟是被赵俊臣忽略了! ~~~~~~~~~~~~~~~~~~~~~~~~~~~~~~~~~~~~ 思绪变幻之间,赵俊臣考虑的事情虽然很多,但也只是片刻间的事情。 当赵俊臣来到陈芷容、苏秀宁与崔倩雪三女身旁的时候,已是收拢了思绪,神色也恢复了往常的平静淡然。 与此同时,陈芷容也发现了赵俊臣的靠近,于是转身将“水晶胰”捧到赵俊臣的眼前,献宝一般说道:“赵公子你快看,这块胰子晶莹剔透,煞是好看!没想到咱们今天来‘悦容坊’内闲逛,竟是遇见这般巧物。” 说话的时候,陈芷容神色间闪过了一丝娇憨,与平日里娇艳精明的模样大不相同。 不过,转瞬之间,陈芷容已是换上了一副惋惜的表情,叹道:“可惜,这种水晶胰子店里只有两块,但除了我之外,苏姐姐与崔妹妹也很喜欢,没办法每人一块……赵公子还是买下来送给苏姐姐与崔妹妹吧,我再挑其他的就好。” 听陈芷容这么说,崔倩雪与苏秀宁连忙推辞拒绝,只是看得出两女确实非常喜爱眼前的“水晶胰”,所以态度并不坚决,再加上陈芷容执意放弃,所以苏、崔二女最终还是半推半就的答应了。 赵俊臣考虑了一下,也同意了陈芷容的办法,因为陈芷容的心智成熟,即使没有得到“水晶胰”也不会太过于惋惜难过,但换成崔倩雪与苏秀宁就不一定了。 于是,赵俊臣冲着身后的许庆彦点了点头,示意许庆彦拿银子购买。 而许庆彦得到了赵俊臣的示意后,向旁边的“悦容坊”伙计问道:“这两块水晶胰子多少银子?我家少爷全买了!” 那“悦容坊”伙计见赵俊臣等人确定要买,笑容也愈加的热情谄媚,答道:“您也知道,这‘水晶胰’是新货,制造十分困难,出产极少,如今满天下也不过百十块罢了,皆是珍品,小店内只有两块,所以这价格嘛也难免有些昂贵……” 许庆彦不耐烦的摆手道:“我只是问你这水晶胰子多少银子,哪来的这么多废话,难道你觉得我家少爷出不起银子?” 见许庆彦有些不耐烦,伙计连忙道:“小人不是这么意思,众位一看就是贵人,哪里会在意些许银子……这种水晶胰子每块八十八两银子,两块一共是一百七十六两银子。” 区区一块洗漱用的胰子,竟然售价八十八两银子,自然是极为昂贵了,以许庆彦的贪财性子,若是换在其他地方听到了这般价格,早就跳脚大骂“奸商”了。 不过,如今在“悦容坊”店内购买,而“悦容坊”则是赵俊臣的产业,再多的银子也只是左手交右手的事情,所以许庆彦不仅没有叫骂,反而不屑的轻哼一声,道:“就这么一点银子,也值得你啰嗦这么多话!” 说话间,许庆彦就要从怀中掏出银票。 然而,许庆彦还未掏出银票,就听旁边一位年轻男子用傲慢且夸张的语气扬声说道:“这么一点银子,确实不贵,这两块水晶胰子我买了!” 说话间,年轻男子已是抢在许庆彦之前,将银票塞入旁边伙计的手中。 这般变故,自然是引起了赵俊臣的注意力,于是赵俊臣转头打量,却见这名年轻男子面如冠玉、眉眼分明、身材修长,相貌极佳!并且衣装华贵、金玉满身,显然出身于富贵之家,只是表情之间的傲慢无礼太过于明显,有些纨绔气质。 与此同时,这名年轻男子也正在打量着赵俊臣,目光中带着一些不屑与挑衅。 然而,他除了打量赵俊臣之外,又会时不时的偷瞄一旁的陈芷容,每次偷瞄的时候,神色间都会闪过一丝痴迷。 …… PS:嗯,第二更.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二十一章.纨绔. …… …… 之前,赵俊臣在观察“悦容坊”店内情景的时候,就已经注意过这名年轻男子了。 自从赵俊臣与陈芷容、苏秀宁、崔倩雪三女进入“悦容坊”之后,这名年轻男子的一双眼睛就没有离开过陈芷容的面庞!当陈芷容在店内挑选商品的时候,这名年轻男子也是紧紧跟在后面、亦步亦趋,一副想要搭讪却又不敢唐突佳人的模样。 不过,陈芷容的美貌惊人,举手抬足之间更有一股娇媚妖娆的气质,让一些年轻人神魂颠倒只是常事,所以对于这名年轻男子的表现,赵俊臣并没有特别在意,却没想到他竟是选在这个时候突然横插了一脚。 赵俊臣在宦海沉浮之间,早就练出了一双察言观色、洞察人心的眼睛。所以,看到这名年轻人用藐视且挑衅的目光打量自己、又时不时的偷瞄陈芷容之后,赵俊臣就明白了这名年轻人的具体心思。 显然,因为陈芷容的缘故,这名年轻男子在与赵俊臣争风吃醋呢! 此外,又因为赵俊臣买下“水晶胰”之后没打算送给陈芷容的缘故,或许他还有些为陈芷容感到不忿? 他抢先出手买下水晶胰子,除了嫉妒赵俊臣身边有陈芷容相伴之外,也是想借此来吸引陈芷容的注意力——很幼稚的心态,但赵俊臣可以理解。 不过,虽然可以理解,但并不代表着赵俊臣就会退让,只是以赵俊臣如今的地位与气度,自然不会与这么一位愣头纨绔直面相争,否则反而会失了身份,于是赵俊臣只是打量了这名年轻人一眼后,就不再理会了,只是转头向着陈芷容一笑,并任由许庆彦发挥。 陈芷容眼波流转之间,也明白了这名年轻男子的心思,微微一笑之后,突然往前迈了一步,就这么肩并肩的站在赵俊臣的旁边,虽然不言不语,却是向这名年轻男子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另一边,许庆彦也没有让赵俊臣失望,指着这名年轻男子喝骂道:“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抢我家公子看中的东西?这两块胰子我家公子已经买下来!把你的银票收回去!” 这名年轻男子看到赵俊臣不理会自己,又看到陈芷容主动靠近赵俊臣,不由有些羞愤,却是回瞪了许庆彦一眼,用愈加无礼且夸张的语气反问道:“你又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个下人罢了,也配和我说话?这两块胰子我已经出银子买下了,凭什么要收回去?” 正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自从赵俊臣进入官场之后,就再也没人敢这么与许庆彦说话了,如今听到眼前年轻男子这般羞辱自己,许庆彦更是大怒,若不是旁边还有陈芷容、崔倩雪、苏秀宁三女,许庆彦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 不过,如今三女在旁,许庆彦也要顾虑赵俊臣的形象问题,所以强忍着没出手,只是冷冷道:“就算我只是一个下人,也不是你这个纨绔可以得罪的!劝你不要这么嚣张,否则别说是你了,就是你的父母长辈,也会遭到连累!” 说话之间,许庆彦的语气森沉,显然并非是虚张声势。 事实上,以许庆彦的性子,即使年轻男子选在这个时候退让,许庆彦事后也一定会想办法报复的! 听到许庆彦的威胁,那年轻男子眼中闪过了一丝迟疑,觉得眼前这些人或许没那么简单,但当他又看了陈芷容一眼后,见陈芷容的一双明眸正打量着自己,却不愿在陈芷容面前丢了颜面,于是不再理会许庆彦,只是轻哼之后,向一旁的“悦容坊”伙计说道:“你已经拿了我的银票,快把那两块水晶胰子打包好交给我,免得别人来啰嗦!” 那“悦容坊”伙计显然认识眼前的年轻男子,也不敢得罪,只是他身为“悦容坊”的伙计,平日里见多了市面、最善识人判势,却也觉得赵俊臣等人不简单,同样不敢得罪,于是有些犹豫的说道:“吴公子……可是、可是那位公子已经说好了要买,而且正要掏银子,您这么横插一手,小店实在不好办啊。” “吴公子”一瞪眼,喝问道:“他说买就买了?买卖讲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他交给你银子了?明明是我把银子交给你了!更何况,刚才我一直就在旁边,也没听见你答应要卖!你只是把水晶胰子的价格告诉了他们罢了,难不成在这里只要问一问价格就能定下买卖了?手快有、手慢无,我先出的银子,这两块水晶胰子就是我的!” 听到吴公子这么说,赵俊臣微微一愣,再次打量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了一丝诧异。 没想到,这位吴公子虽然一身纨绔气质,但胡搅蛮缠之余,讲道理也有一套,这一番话颇有逻辑性,竟是让人难以反驳。 只是,吴公子的这一番话虽然让人难以反驳,但终究是有抢人买卖之嫌,再加上“悦容坊”的伙计依然不敢轻易得罪赵俊臣等人,所以只是呐呐不言,有些左右为难。 见“悦容坊”伙计依然没有同意将水晶胰子卖给自己,吴公子愈是恼怒,言语之间也终于暴露了纨绔本质,道:“怎么?你们‘悦容坊’难道不想在徐州做生意了?花银子买你们店里的东西都不行?既然如此,我看你们‘悦容坊’也不用在徐州做生意了!你信不信,只要我说几句,甚至不需要通过我姨夫的关系,你们‘悦容坊’就要在徐州关门大吉!?” 听到吴公子的威胁,“悦容坊”伙计面色顿时一白,显然这名吴公子的威胁并不假,他确实有让“悦容坊”关张的能力。 另一边,赵俊臣又是微微一愣。 “悦容坊”是赵俊臣的产业,这在官场上是人所周知的事情,这半年多以来,不管“悦容坊”在何处开业,当地官员都不会刻意刁难,否则就会得罪赵俊臣、遭来报复。 然而,这名吴公子在威胁“悦容坊”之余,却是一副毫不担心的模样,这让赵俊臣不由有些好奇他的出身家世。 再加上,赵俊臣不愿与这个吴公子继续纠缠、浪费时间,于是终于不再沉默,突然开口问道:“这位吴公子,不知你是何出身?父母是谁?姨夫又是谁?” …… PS:嗯,审核状态终于结束了,这是昨天的第三更,因为存稿在家里,所以现在才更新! 另,今天还有两更!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二十二章.送给你,还请收下. …… …… 如今,德庆皇帝的御驾来到徐州,伴驾官员、迎驾官员也纷纷云集于此,一时间徐州城内可谓是藏龙卧虎,仅只是三品以上的朝堂大员就有近二十位之多。 如此一来,原本在徐州作威作福的地头蛇们也纷纷收敛了行径,不敢在这个风口浪尖做出什么引人注目的事情,生怕会引火上身。 所谓的“强龙不压地头蛇”,从某方面而言也只是因为所谓的“强龙”还不够强大罢了。如今徐州境内风云际会,真正的“强龙”可不止一条,地头蛇们若是依旧嚣张跋扈,怕是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对于这个道理,赵俊臣眼前的这位“吴公子”显然也是明白的。 在赵俊臣的眼中,这位吴公子虽然有些纨绔气质,但人并不笨,所以当他听到许庆彦的威胁之后,竟是一改常态,并没有口出恶言,反而讲了一番道理,虽然也说了一些威胁之语,但也只是针对“悦容坊”的伙计,却再没有与许庆彦针锋相对。 可以想象,若是寻常时候,这位吴公子早已经主动退让了。 奈何,如今因为陈芷容的缘故,这位吴公子竟是一见钟情,有些“色令智昏”了,虽然不再口出恶言、争锋相对,但依然是纠缠不休。 * 不过,也正因为这般考虑,对于赵俊臣的询问,吴公子却是不答反问,道:“你又是何人?” 赵俊臣眉头微皱,却是不再理会吴公子,转头向旁边的“悦容坊”伙计问道:“既然这位吴公子不愿回答,就由你来说吧。” 然而,这位“悦容坊”伙计只是平民百姓,丝毫不敢趟眼前的浑水,又谁也不敢得罪,所以只是呐呐不言、依然没有回答。 就在僵持之际,一旁的“悦容坊”楼梯处,突然走下来一位年轻书生。 这位年轻书生下楼之后,扬声道:“这个问题,还是由鄙人回答吧。这位吴公子的来历,徐州城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的父亲是徐州最大船行‘荣发船行’的大东家,手下掌管着几十条大船、数百位船夫与脚夫,是徐州城内数一数二的大人物,连徐州知府也会敬重几分,至于吴公子的姨夫,更是朝廷里的大员、南直隶的户部侍郎曹文斌曹大人。” 说话间,这位年轻书生已是来到了众人身前,并向着吴公子拱手道:“吴公子,您的身份在徐州城内人尽皆知,只要稍稍打听就会知道,我却不愿意看到自己手下的伙计为难,索性代替他回答了,还望吴公子不要见怪。” 另一边,“悦容坊”伙计在进退两难之际,看到这位年轻书生出现,却是满心欢喜,叫道:“掌柜的!您终于来了,您看今天这事儿……” 没想到,此人年纪轻轻,又是一身书生打扮,竟是“悦容坊”徐州分店的掌柜! 赵俊臣打量着眼前这位“悦容坊”掌柜,若有所思。 此人相貌寻常,不似吴公子那般出众,但气质却要沉稳许多,年纪轻轻就成为了“悦容坊”的分店掌柜,显然是能力很出众,受到了破格提拔,然而赵俊臣在离京之前,因为要创办“聚宝商行”的缘故,曾召集了“悦容坊”里面所有的能力出众且又忠诚可靠的掌柜相见,然而其中并无此人,则说明此人虽然能力出众,但忠诚尚存疑问。 暗思之间,赵俊臣已是想清楚了此人在“悦容坊”的定位。 另一边,在赵俊臣打量之间,这位“悦容坊”掌柜已是挥手向伙计说道:“这里发生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现在由我来处理,你在旁边看着就好。” 然后,这名“悦容坊”掌柜又向赵俊臣拱手道:“鄙人是‘悦容坊’徐州分店的掌柜,姓李、名莱,听这位客官的口音,似乎是来自京城,气度风范之间,又似乎是官家出身,且品阶不低,却不知如何称呼?” 听到李莱的探问,赵俊臣面含赞赏的轻轻点头。 李莱自出现之后,先是向赵俊臣解释了吴公子的出身与背景,如今在探询赵俊臣身份之际,又暗暗向吴公子点名了赵俊臣的京官身份、来历不凡,明着是要解决眼前的争执,但暗中深意则是让赵俊臣与吴公子二人自己判断形势,掂量一下自己是否可以招惹对方,让其中一方主动退让,如此一来,“悦容坊”自然也就避免了一场麻烦。 拥有这般机智,又是赵俊臣的手下之人,虽然忠诚度尚有疑问,但也足以让赵俊臣感到欣慰了。 不过,对于李莱的探问,赵俊臣依然是避而不答,只是问道:“关于我的身份……暂且不论,我只问你,今天这件事该怎么办?那两块水晶胰子,你究竟卖谁?” 李莱见赵俊臣寸步不让,愈加觉得赵俊臣身份非凡,于是拿眼神示意吴公子。 吴公子犹豫了一下,又看了一眼陈芷容,却发现陈芷容此时一双妙目盯在赵俊臣身上,丝毫没有在意他的表现,于是一咬牙,竟是没有理会李莱的暗示。 李莱轻轻叹息一声后,沉吟道:“说起来,这件事情我‘悦容坊’也有责任,在与您的随从谈生意的时候,有些含糊其辞、没有具体敲定,却是让吴公子抢占了先机,而吴公子在出银子的时候,又下意识的收下了银子,也正因为如此,才造成了您与吴公子的争执,如今这两块水晶胰子究竟应该卖谁,鄙人也有些拿捏不定……不如两位各买一块,除此之外,我‘悦容坊’再免费赠送两位一些礼品,也算是我‘悦容坊’对二位的补偿,如何?” 听到李莱的提议之后,不等赵俊臣说话,吴公子已是抢先答道:“我同意了。” 原来,见自己的身份背景没有吓住赵俊臣之后,吴公子反而有些心中发虚了,只是因为陈芷容就在眼前,不愿意丢了颜面,所以犹自死撑着,如今李莱为他找了台阶,他也就顺势答应了。 然而,对于李莱这般和稀泥的做法,赵俊臣却是眉头轻皱。 如今苏秀宁与崔倩雪都想要水晶胰子,若是只得到其中一块,赵俊臣却是不知该如何分配,但若是要两块全买下来,却又不知道要与这位吴公子纠缠到什么时候。 所以,赵俊臣略略考虑之后,索性挥手道:“罢了,这两块水晶胰子,我都不要了,就全让给吴公子了。” 听到赵俊臣的决定,众人皆是一惊。 任谁也没想到,赵俊臣竟是主动退让了! 尤其是苏秀宁与崔倩雪,更是有些失落,毕竟这两块水晶胰子原本应该是赵俊臣送给她们的礼物,如今却成为了他人之物。 不过,就在苏秀宁与崔倩雪心中失落的时候,陈芷容突然来到她们身旁,向二女轻声说道:“苏姐姐与崔妹妹大可不必伤心,这两块水晶胰子,终究会是你们的。赵大人只是不愿意与眼前这名纨绔子弟一般见识罢了,若是再纠缠下去,只会浪费大家的精力与时间。不过,我敢保证,在一个时辰之内,这名纨绔子弟的家中长辈就会带着他来找赵公子道歉,到时候这两块水晶胰子也会双手奉还。” 说完之后,陈芷容还意味深长的看了吴公子一眼,浅笑盈盈。 听陈芷容这么说,苏秀宁与崔倩雪虽然涉世不深,但毕竟是官宦人家出身,转念一想,也很快明白了陈芷容的意思。 这位吴公子虽然是出身不凡,但与赵俊臣相比依然是天差地远,只要赵俊臣向这位吴公子的家中长辈送上一张名帖,接下来的情景自然会像陈芷容所说的那样发展。 于是,苏秀宁与崔倩雪心中的失落也就烟消云散了。 然而,就在这时,另一件事情的突然发生,却是再次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因为赵俊臣的主动退让,那位吴公子得到了“悦容坊”内仅有的两块水晶胰子,一时间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并且在下意识之间,再次向着陈芷容看去。 此时,陈芷容正意味深长的注视着吴公子,嘴角还挂着一丝迷人笑意。 两人的目光,就这么碰上了。 见陈芷容终于注意到了自己,对陈芷容一见钟情的吴公子自然是心中大喜,然后竟是迈步走到陈芷容面前,有些痴迷的打量着陈芷容的美艳面庞,讷讷道:“刚、刚才,我见你很喜欢这种水晶胰子,但你身边的那位公子并不打算买下来送给你,所、所我才会与他相争,并抢先买下了这两块水晶胰子,就是为了送给你,也只有你才配用这种水晶胰子……” 说话之间,竟是有些笨嘴拙舌。 然后,吴公子将两块“水晶胰”捧在手上,送到了陈芷容的面前,又说道:“送给你,还请收下。” 这般变故,却是惊呆了场上的所有人。 而陈芷容身为当事人,却不见任何的惊慌,只是在妙目流转之间,向着赵俊臣看去,却见赵俊臣虽然有些吃惊,但并没有任何生气的样子,反而露出饶有兴趣的表情,静静旁观。 见赵俊臣这般模样,陈芷容明眸中闪过了一丝失望。 不过,转瞬之间,陈芷容的脸上已是重新换上了迷人微笑,接过了眼前的“水晶胰”,并客气的说了一声“谢谢”。 然而,吴公子还没来得及欢喜,陈芷容走到一旁,将这两块“水晶胰”递给了一位正在看热闹的姑娘,并说道:“送给你,还请收下。” 这一句话,竟是与吴公子刚才所说的话语一模一样。 说完,不待那位姑娘回答,陈芷容已是转身回到了赵俊臣的身旁,依然与赵俊臣肩并肩站着,期间没有再看吴公子一眼。 …… PS:嗯,今天第一更!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二十三章.萧条的徐州. …… …… 可以说,陈芷容的这般作为,对吴公子而言无异于羞辱了。 然后,吴公子他是如何的羞愤与失落,自不用提。 只是,随着吴公子失魂落魄的逃离了“悦容坊”,这场闹剧也终于结束了。 因为还要为陈芷容、崔倩雪、苏秀宁三女购买礼物,所以赵俊臣等人并没有离开“悦容坊”,只是默默的注视着吴公子离去的背影。 当吴公子离开之后,赵俊臣突然叹息一声,转头向陈芷容问道:“这个吴公子虽然有些纨绔气质,但看上去并非恶人,对你也是一片好意……而你又何必这般羞辱他?” 陈芷容微笑着回答道:“这与好意、恶意无关,而是立场的问题。” 回答之间,陈芷容虽然面含微笑,但神色间却是极为认真。 其实,吴公子的感受如何,与赵俊臣无关,赵俊臣也并不在意,刚才的询问也只是随口一说罢了,然而陈芷容的回答却是意味深长。 “立场吗?这个陈芷容,倒是极为自信,我还没有表现出倾向与立场,但她已是以我的女人自居了……” 暗思之间,赵俊臣摇头失笑,却又开口岔开了话题,道:“想必在不久之后,就会有人将那两块水晶胰子送回来了,到时候我再转送给苏小姐与崔姑娘……如今闲杂人等已是离开了,三位姑娘也继续挑选礼物吧,‘悦容坊’里面新颖有趣的商品颇多,可不仅仅只是两块水晶胰子而已。” 听赵俊臣这么说,陈芷容、苏秀宁、崔倩雪三女皆是点头,也重新恢复了兴致。 ~~~~~~~~~~~~~~~~~~~~~~~~~~~~~~~~~~~~ 当三女相伴着在“悦容坊”里面继续挑选礼物的时候,赵俊臣不方便陪伴,就坐在一旁继续歇息着,并挥手招来了“悦容坊”掌柜李莱,打算与李莱闲聊几句,既是趁机考察一下李莱的心性与能力,也是为了打探“悦容坊”在徐州的具体经营情况。 刚才,赵俊臣虽然选择了主动退让,但李莱依然觉得赵俊臣来历不凡,所以他受到赵俊臣的召唤之后,也是小心翼翼的陪伴着,基本上是有问必答。 询问了几句之后,赵俊臣见李莱应答得体、颇有急智,不由愈加满意。 不过,如今的赵俊臣不方便表明身份,所以也没有向李莱保证什么,反而换了话题,问道:“说起来,今天我与几位小姐来到这里,原本并不是为了购买东西,而是想要寻找一家名叫‘知味轩’的饭庄。据我所知,这家饭庄原本就在这里营业,所以我们才会进入店中,一方面是想要买些礼物送人,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打探一下‘知味轩’的情况……嗯,李掌柜可知晓什么消息?这家饭庄是倒闭了?还是换了地方重新经营?” 李莱笑道:“原来公子您与几位小姐在今日光临小店是为了打探‘知味轩’的消息,看来小店这次是沾光了……还请公子放心,‘知味轩’并未关张,只是换了地方重新经营了,不过距离这里比较远,还需要前往城西寻找……徐州城内路径复杂,鄙人一时间也说不清楚,不妨我派一名店内伙计为公子您领路吧。” 赵俊臣点头笑道:“既然如此,就多谢李掌柜了。” “哪里哪里,公子您是贵客,这都是应该的。”李莱客气道:“其实,那‘知味轩’的张老板也是我的朋友,所以我才能从他手中买下这间铺子,如今为他带些客人上门,也是朋友间的应有之谊。” 赵俊臣心中略有好奇,问道:“据我所知,这家‘知味轩’是远近驰名的老店了,并且口碑极佳,怎么会突然换了地方重新经营?这样一来岂不是会影响生意?” 李莱叹息道:“公子您来到徐州之后,也应该感觉到了,自从泇运河开通之后,徐州已是日渐萧条,再也不能与当年相提并论了,不管做什么生意,都很难赚到银子。即使是‘知味轩’这般百年老店,这些年来也亏损了不少银子,无奈之下只好搬离了繁华闹市,并将店铺转卖于我,换了一处偏远地方勉强维持着,却也是无奈之举。” 李莱口中的“泇运河”,是明朝万历年间所开通的航道,这条航道开通之后,不仅明朝每年的漕运愈加的通畅,还极大的减免了每年的黄河洪灾,可谓是功在千秋的事情。 然而,这条运河出于各种考虑,偏偏绕过了徐州,对于徐州这么一个靠着航运来维持繁华的城市而言,这条运河的开通不啻于灭顶之灾了。 泇运河开通之后,徐州境内的航道虽然并未废毁,但每年只有淡季时间才允许使用,而每年三月至九月的旺季期间,徐州航道就会被封堵堤坝、彻底关闭,所有船只也都会转由泇运河通行。 事实上,今年因为德庆皇帝南巡的关系,徐州航道的关闭时间稍稍推迟了一些,当南巡船队离开徐州之后,徐州航道就会再次关闭,直到九月份才会重新开通。 如此一来,徐州的经济与民生自然是每况日下了。 这般情况,赵俊臣自然了解,今天更是亲眼目睹了徐州的萧条情况,点头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泇运河开通之后,虽然徐州会有所损失,但功在百姓、利在朝廷,也只好有所取舍了。” 李莱又说道:“还有刚才那位吴公子,他家所经营的‘荣发船行’因为扎根于徐州的缘故,也没有了当年的风光,这些年来只是勉强维持着……公子您别看他刚才一掷千金,但一百七十六两银子对于他而言,也绝不是一笔小数目……说实话,若不是‘荣发船行’人多势众、至今仍有数百名船工与脚夫效力,就凭‘荣发船行’如今的艰难处境,我‘悦容坊’也不必怕他。” 听李莱这么说,赵俊臣不由若有所思。 …… PS:嗯,今天第二更!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二十四章.疑惑. …… …… 当陈芷容、苏秀宁、崔倩雪三女各自挑选了喜欢的礼物、并回到了赵俊臣身边之后,李莱就非常知趣的告辞离开了。 赵俊臣起身迎接,并笑着问道:“让我看看,你们都挑选了些什么礼物?”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陈芷容、苏秀宁、崔倩雪三女并没有遮掩,纷纷将自己挑选的礼物捧在手上,让赵俊臣观看。 其中,苏秀宁挑选的礼物是一只绣着翠鸟的蓝绸香囊,因为香囊里面加入了“悦容坊”的特制香水,所以香气淡雅宜人,配在苏秀宁的腰间也颇是好看。 而崔倩雪挑选的礼物则是一块白色玉器,玉器只有孩童拳头大小,但浑体洁白、品质极佳,又被雕刻成兔子形状,看着煞是可爱。 至于陈芷容,却是挑选了三件礼物,分别是一块翠底蓝斑的玉佩、一根金镶玉的发簪,以及一片绣着鸳鸯的白纱香帕。 根据苏秀宁、陈芷容、崔倩雪所挑选的礼物,赵俊臣分别赞叹了几句、并夸奖了三女的眼光,但是当他看到陈芷容所挑选的那块玉佩之后,却是略略一愣,问道:“若是我没有看错的话,这块玉佩应该是由男子佩戴的吧?” 原来,在这块玉佩之上,雕刻着枫树与猴子的图案,其中枫树的“枫”与“封”是谐音,寓为封奖,而“猴”与“侯”也是谐音,意寓官位;两者合在一起,就是仕途腾达、加官进爵之意——这种玉佩,一般都是有意于仕途的男子才会佩戴。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陈芷容突然盈盈一笑,然后迈步走到赵俊臣的身前,将这块玉佩挂在了赵俊臣的腰间,并笑道:“这块玉佩,本来就是芷容特意为赵公子挑选的。” 说到这里,陈芷容的笑容中又多了一些调皮,道:“当然,最后还是要赵公子自己出银子购买,芷容这也算是‘借花献佛’了。” 赵俊臣没办法推却,于是点头笑道:“既然如此,就多谢陈小姐的一片好意了。” * 一旁,听到了陈芷容的解释之后,苏秀宁与崔倩雪皆是面色微变。 刚才,她们只顾着挑选自己喜欢的东西,却是完全忽略了赵俊臣,如今再看到陈芷容的手段,自然是有些后悔。 当然,这并不是说苏秀宁与崔倩雪二人完全不在意赵俊臣,只是她们从小就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潜意识里总是认为自己应该是受照顾的一方,还没有学会照顾人、讨好人;而陈芷容则完全不同,她并不是天生的大小姐,所以从小就学会了察言观色、曲意迎合,也惯会利用各种手段与机会讨好他人。 于是,赵俊臣让三女挑选礼物的时候,苏秀宁与崔倩雪只是被动的接受了建议,但陈芷容则是化被动为主动,反而趁机为赵俊臣挑选了礼物。 只是,事到如今,苏秀宁与崔倩雪在后悔之余,也不能改变什么了。 然而,陈芷容的手段,还不仅仅只是这些。 将玉佩送给赵俊臣之后,陈芷容的妙目一转,将目光转向了赵俊臣身后的楚嘉怡。 楚嘉怡自从出现之后,虽然一身丫鬟装扮,并且低调内敛、话语不多,然而她的相貌与气质皆是万里挑一,自然是引起了陈芷容的注意。 根据陈芷容的想法,以楚嘉怡的相貌气质,绝不会只是普通的丫鬟,只看赵俊臣在伴驾南巡之际还将她带在身旁,就知道赵俊臣对楚嘉怡十分在意,所以陈芷容在讨好赵俊臣之余,也想要趁机赢取楚嘉怡的好感、拉近与楚嘉怡的关系,这是一种投资,今后总有获利的时候。 所以,陈芷容打量了楚嘉怡几眼后,向赵俊臣问道:“这位姑娘,想必就是赵公子的贴身丫鬟吧?” 赵俊臣点了点头,解释道:“是的,她叫楚嘉怡,笔墨不错,也擅长厨艺,平日里负责我的书房笔墨与夜宵茶点,因为已经用她用习惯了,所以我这次伴驾南巡也带着她。不过近段日子以来,她一直跟在崔姑娘身边负责照顾。” 陈芷容并不知道楚嘉怡其实是太子朱和堉安插在赵俊臣身边的探子,也并不知道赵俊臣其实完全不信任楚嘉怡,只是听到楚嘉怡平日里负责赵俊臣的书房工作后,就愈加觉得楚嘉怡与赵俊臣关系亲近,也就愈加坚定了讨好楚嘉怡的心思。 于是,陈芷容将那根金镶玉的发簪递给楚嘉怡,说道:“这位楚姑娘当真漂亮,我一见就觉得喜欢,刚才看到这根发簪的时候,心里面就觉得这根发簪非常适合楚姑娘,所以就拿了下来,同样是‘借花献佛’送给楚姑娘,还望楚姑娘能够收下。” 顿了顿后,陈芷容见楚嘉怡有些迟疑,又笑道:“既然楚姑娘你是赵公子身边的亲近人,那么今后你我会有很多打交道的机会,这根发簪,就算是我的见面礼了。” 楚嘉怡微微一愣,有些不知所措,将目光转向了赵俊臣。 赵俊臣点头道:“既然陈小姐送你礼物,你就收下吧。” 得到赵俊臣的许可后,楚嘉怡点了点头,从陈芷容手中接过发簪,并轻声道谢。 这根发簪是由金玉构成,价值不菲,至少要几十两银子,然而楚嘉怡只是一脸平静,没有表现出任何欢喜模样,似乎见惯了这类贵重物品,却让陈芷容心中暗暗称奇、愈加觉得楚嘉怡不简单。 将玉佩送给赵俊臣、又将发簪送给楚嘉怡之后,陈芷容自己只留下了一块绣着鸳鸯的白色香帕,这块香帕虽然精美,但只是价值几钱银子罢了,算是“悦容坊”里面最便宜的东西了,但陈芷容却是珍而重之的放入怀中。 * 另一边,将陈芷容的所作所为看在眼里,赵俊臣心中暗暗一叹。 显然,陈芷容不知出于何种原因,竟是深信赵俊臣最终会迎娶她作为正室妻子,所以已经开始为日后入主赵府进行布局了。 不管是先前迎合崔倩雪,还是如今讨好楚嘉怡,皆是如此! 而陈芷容这么做的目的,自然是为了针对赵府里面的另一位强势女子——方茹! 也正因为如此,赵俊臣才会在心中暗暗叹息。 与陈芷容的八面玲珑不同,方茹虽然精明强势,但欠缺了一些圆滑,平日里除了赵俊臣之外谁也不在乎,虽然赵府在她的管理下一直井井有条,但方茹的手段太过于强势,得罪的人也非常多,赵府上下对于方茹虽然敬畏有加,但畏远大于敬! 可以想象,若是赵俊臣娶了陈芷容,那么以陈芷容的圆滑手段,很快就会得到赵府上下所有人的好感,而方茹因为“失道者寡助”,也必然会遭到陈芷容的打压,即使得到赵俊臣的鼎力支持,怕也很难与陈芷容相抗衡。 “方茹对我忠心耿耿,又帮着我管理‘悦容坊’的产业与‘同济庙’的情报网络,可以说是成效显著,所以我也绝不会辜负于她,而陈芷容这么快就表现出了针对方茹的心思,只会让我心生反感与警惕……这般道理,以陈芷容的聪明,难道不知道吗?” 赵俊臣心中疑惑,暗暗想道。 * 不过,虽然心中疑惑,但赵俊臣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吩咐许庆彦付了银子之后,就带领着三女离开了“悦容坊”,并在一位“悦容坊”伙计的领路下,乘着马车向着“知味轩”赶去。 因为在“悦容坊”的事情,耽误了许多时间,如今已是午时过半,众人皆有些饥肠辘辘,所以也再没有多少耽搁。 只是,在前往“知味轩”之前,因为赵俊臣的吩咐,许庆彦却是离开了队伍,并带着赵俊臣的名帖前去那位吴公子的家中拜访了。 因为苏秀宁与崔倩雪的关系,吴公子买下的那两块水晶胰子赵俊臣还是要拿回来的。 不过,赵俊臣的目的,并不仅仅只是如此! 利用这次与吴公子冲突的机会,以及从李莱处得到的一些情报,赵俊臣觉得自己或许还可以得到更大的利益!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二十五章.知味轩内. …… …… 众人来到“知味轩”之后,赵俊臣在二楼找了一处靠窗的位置,并点了几道苏秀宁极力推荐的菜肴。 因为食客不多的缘故,所以上菜也很快,并没有耽搁多少时间。 赵俊臣尝了几筷之后,也真心实意的夸赞了几句,认为苏秀宁的推荐没错,“知味轩”里的徽菜确实正宗美味。 然后,赵俊臣与陈芷容、苏秀宁、崔倩雪三女边吃边聊,时间缓慢流逝着。 因为经历了“悦容坊”的事情,众人之间的气氛不似最初那般的尴尬沉闷,即使崔倩雪也逐渐恢复了一些活泼,所以吃饭期间赵俊臣的心情还算愉快。 当桌上菜肴吃到一半的时候,陈芷容的妙目向着窗外瞄了一眼,然后轻轻一笑,道:“赵公子,咱们等的人终于来了。” 听到陈芷容的提醒后,赵俊臣也向着窗外看去,却见在街头拐角处,许庆彦正领着两位老者、以及一位年轻男子向着“知味轩”走来。 两位老者并肩而行,左边的老者衣着华贵、身型富态,但表情间满是焦急,而右边的老者则身材普通、穿着朴实,白面无须,但气质文雅,神色也要平静许多。 至于那位年轻男子,正是赵俊臣等人在“悦容坊”里见过一面的吴公子,此时他随在两位老者身后亦步亦趋,垂着脑袋,神色间满是沮丧,手中还捧着两个木盒子。 “嗯,终于来了。”赵俊臣点了点头,表情波澜不惊,并缓缓补充道:“要比我想象中迟一些。” 陈芷容笑道:“恐怕是因为吴公子的父亲到处托关系、搬救兵,所以才耽搁了时间吧?嗯,那位身材富态的老者应该就是吴公子的父亲了,至于他旁边那位老者,难不成就是吴公子的姨夫、南京户部侍郎曹文斌?” “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赵俊臣说道:“听说曹文斌也随着南京户部尚书唐臻来到徐州迎驾,只是我在徐州码头的时候,只顾着与王保仁、唐臻二人周旋,并没有注意其他人,所以也不认识他。” 陈芷容又笑道:“这次吴公子招惹了赵大人,恐怕是被他父亲骂惨了,也不知他父亲打算如何向赵大人你赔礼道歉。” 赵俊臣却是神情温和,好似胸怀宽大一般,淡淡道:“说起来,我与吴公子之间只是寻常的争执,双方各有道理,并不能说谁对谁错,更何况那位吴公子也没什么坏心思,所以也不用他们赔礼道歉,只要将那两块水晶胰子割让给我,这件事情就算揭过去了……说不定,借此机会,我与他们还能成为朋友,今后会有合作的机会。” 听到赵俊臣这么说,陈芷容微微一愣,隐约觉得赵俊臣心中有什么计划,但这个计划的具体内容,却无论如何也猜不明白。 只是,这种猜不明白的感觉,反而让陈芷容对赵俊臣愈加有感觉了——陈芷容喜欢揣摩他人的心思,也喜欢掌控他人的命运,但对于陈芷容而言,想要成为她的丈夫,却必须是一位聪明且又强势的男子,既让她猜不透,也让她无法轻易掌控!——这是女人的天性,即使是陈芷容也不例外! 另一边,听着赵俊臣与陈芷容的谈话,苏秀宁与崔倩雪屡次想要插话、发表自己的见解,但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不由皆是有些郁闷。 不得不说,虽然苏秀宁娴静文雅、崔倩雪天真单纯,但陈芷容与赵俊臣才是同一类人,他们看待问题的眼光、分析事情的角度,皆是有些相似,所以也有共同语言。 * 就在赵俊臣与陈芷容闲聊的时候,许庆彦也带着两位老者与吴公子来到了“知味轩”二楼。 “少爷,我将您的名帖送到‘荣发船行’之后,‘荣发船行’的大东家吴有珍就跟来了,说是要向您赔礼道歉,同行的还有南京户部侍郎曹文斌曹大人,还有咱们在‘悦容坊’里见过的那位吴公子。”许庆彦来到赵俊臣身前,面带不屑的禀报道。 当然,这种不屑是针对他身后几人的。 随着许庆彦的话声落下,他身后的两位老者齐齐迈前一步,皆是拱手躬身,行礼问候。 “下官南京户部侍郎曹文斌,拜见赵大人!” “草民荣发商行吴有珍,拜见赵大人,逆子今天有眼无珠,多有得罪赵大人之处,草民在这里替他向赵大人赔罪了!还望赵大人您宽宏大量,念他年幼无心,不要怪罪于他。” 正如陈芷容之前所猜想的那样,在这两位老者之中,体型富态、神色焦急的老者是“荣发船行”的大东家吴有珍,而衣装朴素、气质文雅的老者则是南京户部侍郎曹文斌。 见两位老者主动行礼,赵俊臣笑道:“原来是曹大人与吴老板来了,今天我与吴公子之间,确实出现了一些争执,为了避免误会,就派人给吴老板送了一张名帖,以示双方和解之意,却没想到不仅吴老板来了,连曹大人也来了……嗯,两位不必多礼,我这次是微服出游,咱们就不必讲官场规矩了。” 说着,赵俊臣转头看了吴公子一眼,又是一笑,道:“说起来,我还不知道这位吴公子的大名呢!怎么?不自我介绍一下?” 吴公子自从来这里之后,就一直垂着脑袋,但依然会时不时的偷瞄陈芷容,只是他如今已经知晓了赵俊臣的身份,明白自己根本没资格与赵俊臣“争女人”,所以神色颓唐,竟是有些灰心丧志的意思。 另一边,听到赵俊臣的询问后,吴公子还没表示什么,但吴有珍已是转头大声喝骂道:“孽子!还在这里发呆干什么?还不快向赵大人赔礼道歉!?” 听到吴有珍的喝骂,吴公子的面色有些难堪,向赵俊臣躬身垂首,道:“草民吴荣德拜见赵大人,今日草民有眼无珠,得罪了赵大人,这全是草民的不对,还请赵大人您看在草民年幼无心的份上宽宥一二,草民今后绝不敢再犯了。” 语气平顺流畅,但诚意欠缺,就好似背诵账本一般,让吴有珍再次瞪眼怒视。 另一边,吴荣德的话声刚落,曹文斌也是趁机说道:“赵大人,这吴荣德乃是我的外侄,今日他与赵大人冲突的经过,下官已经听说了,确实全是他的不对,还请赵大人放心,下官今后一定会严加管教他,绝不会再让他在外面惹是生非。” 言下之意,就是希望赵俊臣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就不要追究了。 见吴有珍、曹文斌、吴荣德三人皆是态度凝重、表情认真,赵俊臣失笑道:“三位误会了,我并不是要追究什么,刚才也说过了,我派人送名帖给你们,只是为了表示和解之意,仅此而已。” 说到这里,赵俊臣突然转头看了陈芷容一眼。 陈芷容明眸一闪,瞬间已是明白了赵俊臣的深意。 于是,陈芷容突然拉起一旁的苏秀宁与崔倩雪,笑道:“苏姐姐、崔妹妹,我突然发现这‘知味轩’的旁边竟是有一家胭脂铺,你们陪我去逛逛好不好?” 说完,不待苏秀宁与崔倩雪答应,陈芷容已是拉着二女离开了。 如此一来,闲杂人等皆已经离去,赵俊臣也终于可以说正题了! …… PS:因为一些意外的耽搁,今天先更新一个小章节,又因为情节并未写完,所以明天会有二到三更!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二十六章 .意外的联想(上) …… …… 看着陈芷容拉走了苏秀宁与崔倩雪二女,赵俊臣不引人注意的轻轻叹息了一声。 其实,赵俊臣并不喜欢陈芷容,因为赵俊臣觉得陈芷容心机太深、手段太毒、思想也有些扭曲,但陈芷容对于赵俊臣的态度与暗示,却总是心领神会、一点即透,反之赵俊臣对于陈芷容的心思与想法,也总是洞若观火、心照不宣,所以两人在一起的时候,竟是有些默契十足的样子。 正如前文所讲,赵俊臣与陈芷容在本质上是同一类人,两人看待问题的眼光、思考事情的角度,皆是有些相似,所以两人有如此默契,也不足为怪。 也正因为如此,赵俊臣才会轻轻叹息。 这意味着,在某种程度上,赵俊臣有着自我厌恶的心理。 * 不过,对于赵俊臣而言,这种心理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轻声叹息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很快赵俊臣已是收敛了心思,脸上也重新换上了笑容,并抬头向着吴有珍与曹文斌邀请道:“两位可吃过了午饭?若是还没吃的话,今日相遇也是有缘,何不一起?” 说话间,赵俊臣已是唤来了店小二,又添点了几道菜肴。 受到邀请之后,吴有珍与曹文斌不敢驳了赵俊臣的颜面,纷纷表示“还没有吃饭”,又客套了两句之后,也皆是坐在赵俊臣的旁边,与赵俊臣同桌共餐,而吴荣德也是陪在一旁。 就这样,赵俊臣与三人边吃边聊,只是说些闲事,气氛还算融洽。 期间,吴有珍与曹文斌二人见赵俊臣确实没有追究的意思,也就渐渐的放松了许多。 就在这时,赵俊臣话锋一转,谈到了“荣发船行”的现状。 “吴老板,我听人说,你们‘荣发船行’的近况不大好?”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吴有珍出于商人本能,产生了一些警惕,但“荣发商行”的近况并不是什么秘密,所以犹豫了片刻后,还是实话实说,叹息道:“我‘荣发商行’扎根于徐州,自从徐州河道渐渐萧条之后,我‘荣发商行’也就每况愈下了,近些年来也只是勉强维持着没亏本罢了,根本没什么赚头,反而费心费力、十分幸苦。实不瞒赵大人,若不是徐州境内还有近五百位船夫、脚夫依附着‘荣发船行’讨生活,若是我‘荣发船行’倒了,他们以及他们的妻女也就失去了生计,我怕早已是放弃‘荣发船行’、转而经营其他生意了。” 赵俊臣恰到好处的流露出了一丝钦佩,道:“原来吴老板竟是为手下的船夫、脚夫们思虑如此之多,实在是菩萨心肠,赵某钦佩……此外,徐州如今百业萧条,吴老板能够维持着‘荣发船行’不亏本,这般生意手段也已是远超旁人了,来,我敬吴老板一杯。” 吴有珍连忙端起酒杯与赵俊臣对饮,又见赵俊臣待自己客气,心中的警惕也就消散了许多,感慨道:“其实,我倒也不是菩萨心肠,实在是有些骑虎难下了,我船行里的那些船夫、脚夫们,皆是自他们爷爷辈起就在‘荣发船行’做事,对船行也是忠心耿耿,我若是就这么抛弃了他们,他们恐怕会找我吴家闹事啊!” 赵俊臣好奇问道:“自从泇运河开通之后,徐州在京杭运河的地位已是被枣庄取代,既然如此,吴老板何不将‘荣发船行’转移到枣庄?那里机会很多,或许就可以扭转局面。” 吴有珍苦笑道:“故土难离啊,我‘荣发船行’已是扎根于徐州,我吴家的诸般产业皆在徐州,船行里的船夫、脚夫们也大都是徐州人,如此情况之下,又岂能说走就走?更何况,朝中无人难赚钱,我在枣庄那边没有官府门路,怕是竞争不过其他船行,到时候反而会丢失徐州的生意,却是得不偿失。” 说到这里,吴有珍满脸的愁容,一旁的曹文斌也跟着叹息,反倒是吴荣德不见有什么表情变化,只是轻轻的撇了撇嘴。 显然,吴有珍只是守成之辈,虽然生意手段不错,但并没有开拓的雄心与魄力。 反倒是一旁的吴荣德,似乎有不同的观点。 于是,赵俊臣转向吴荣德问道:“吴公子是否与令尊的观点相同?” 吴荣德微微一愣,没想到赵俊臣竟会询问自己的看法。 原本,吴荣德并不想认真回答,只是看了一眼父亲吴有珍之后,却改变了注意,缓缓说道:“依草民的想法,不管是放弃船行转营其他生意,还是将船行生意迁移到枣庄,都是可行之策,虽然会遇到一些困难,但只要认真想办法,就总有对策。但无论如何,总不能像如今这样半死不活的拖着,必须要求变,不变就只能等着关张大吉了……” 这般说法,已是有些指责自己父亲的意思了,自然是引起了吴有珍的怒目相视。 不过,对于吴荣德的说法,吴有珍虽然神色恼愤,但并不意外,显然他们父子二人已是讨论过这个问题了。 又看了吴有珍一眼后,吴荣德神情不变,只是继续说道:“在草民看来,‘荣发商行’如今不赚钱倒还是其次,但办生意的最大忌讳,就是一潭死水、让所有人都闲着!这样一来,上面管事的人会失去进取之心,下面办事的人也会滋生惰性,到了那个时候,就是病入膏肓、无药可医了。如今的‘荣发船行’就是这样,每年的生意就那么一点点,大部分人都闲着,并渐渐习以为常,即不思进取、也不想改变,大量的人力与银子都因此浪费了,若是这些被浪费的人力与银子用在其他方面,不管是转营其他产业、还是将船行迁到枣庄,怕已是有些成效了……” 说到这里,吴荣德连连摇头,一脸的遗憾。 在悦容坊的时候,赵俊臣就发现了,这个吴荣德虽然有些纨绔气质,但头脑清晰、思维有逻辑,并不是泛泛之辈。 如今,听了吴荣德的这些想法之后,赵俊臣的眼中更是闪过了一丝赞赏。 其实,吴有珍的守成思路虽然有些保守,但并非就是错误的,因为“求变”二字说起来简单,但办起来却很难,稍有不慎就会造成一系列连锁效应,所以吴有珍的慎重也是应该的。 而吴荣德的进取求变的想法虽然令人赞赏,但也并非就是完全正确的,因为这个世界非常的残酷,“付出就有收获”的道理很大程度上只是安慰人的,而吴荣德显然还不明白这一点,只考虑了成功,却并未考虑失败。 但无论如何,吴荣德能够说出这么一番见解,即使有一些“眼高手低”之嫌,但足以让赵俊臣再次另眼相看了。 一旁,吴有珍怒视了吴荣德之后,向赵俊臣苦笑道:“犬子不经世事,说话总有些想当然尔,让赵大人见笑了。这世上有许多事情说起来容易,但真正去办的时候却需要考虑方方面面的变故,然而犬子总是不明白这一点,唉……” 赵俊臣笑道:“无论如何,吴公子能说出这么一番见解,足以令人刮目相看,也足以说明他有心办事,并非纨绔败家之辈,吴老板若是觉得吴公子有些纸上谈兵,大可以让他去办些实事嘛,年轻人不经事就无法成长,没有挫折也不会成熟,自然也不能明白吴老板的考虑。” 听赵俊臣这么说,吴有珍也是神色微动。 而就在吴有珍认真考虑的时候,赵俊臣突然说道:“不过,若是‘荣发船行’有意到枣庄发展,我倒是可以提供帮助,枣庄是山东的辖地,而新任的山东布政使李立德李大人与我关系亲近,若是吴老板想要将‘荣发船行’迁到枣庄,我可以给李立德大人写一封介绍信,让他关照于你。”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不管是吴有珍、吴荣德父子,还是一旁的曹文斌,皆是面色一变。 显然,赵俊臣这是想要将“荣发船行”收买为已用了。 虽然,吴家父子并不明白赵俊臣为何会看上小小的“荣发船行”,但震惊之余,却也不敢轻易答应。 无他,“荣发船行”如今已经有靠山了,这位靠山就是坐在旁边的南京户部侍郎曹文斌! 曹文斌虽然权势远不及赵俊臣,能够提供的帮助也不多,但因为相互间是亲戚关系,所以这个靠山虽然不大,但至少让人安心。而赵俊臣这个靠山虽然强大,但意图叵测,就让人心中难安了! 还有,若是“荣发船行”抛弃了曹文斌、投靠了赵俊臣,那么曹文斌的面子往哪搁?岂不是会被同僚嘲笑?如此一来,曹文斌岂不是会与“荣发船行”决裂?而“荣发船行”这般朝三暮四,信誉岂不是同样会毁于一旦? 此外,“荣发船行”与曹文斌关系密切,若是“荣发船行”投靠赵俊臣之后,让人误会曹文斌也投靠了赵俊臣,那么曹文斌的顶头上司——南京户部尚书唐臻又会如何对付曹文斌?从今往后曹文斌在官场之上岂不是举步维艰? 这些情况,都需要认真考虑。 所以,面对赵俊臣的“好意提醒”,吴有珍却是沉默不语,而吴荣德犹豫了片刻之后,或许是想到了陈芷容的事情,也跟着没有说话。 至于南京户部侍郎曹文斌,已是面色深沉的看着赵俊臣——当着自己的面挖墙角,曹文斌只觉得赵俊臣有些欺人太甚了。 岂不知,赵俊臣不仅想要收买“荣发商行”,同时还想要将曹文斌收为门下! 若是有了曹文斌的投靠,那么赵俊臣今后对付南京户部尚书唐臻的时候,也会轻松许多! …… PS:家里停电,在网吧更新,效率很慢,所以只有一更,小爆发推迟到明天!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二十七章 .意外的联想(下). …… …… 虽然曹文斌的地位远远不如赵俊臣,也忌惮赵俊臣的权势,但面对赵俊臣的“欺辱”,曹文斌却也不能无动于衷、毫无反抗,否则这件事一旦传扬出去,对曹文斌的种种影响将不可估量。 于是,在众人沉默之际,曹文斌面无表情的说道:“赵大人,吴老板是我的连襟之亲,‘荣发船行’虽然近况不大好,但我自然会想办法帮他解决的,就不必劳烦赵大人操心了。” 曹文斌的语气不善,但赵俊臣并不在意,只是笑道:“曹大人似乎误会了,我并非是想要喧宾夺主、越俎代庖,只是纯粹想要帮助吴老板罢了……事实上,我的这些善意,不仅仅只是针对吴老板,若是曹大人愿意接受的话,我也同样会提供帮助。” 曹文斌神色一动,隐约察觉到了赵俊臣的想法,心中的不满顿时消散了许多,但因为某些顾虑,却也愈加的谨慎警惕,问道:“哦?赵大人的意思,下官并不明白。” 赵俊臣叹息道:“南京各大衙门,虽然权力不小,但只是官场上的养老与流放之地,就好似一潭死水,完全没有升迁的希望……此外,南京不似京城那般派系林立,又是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所以南京六部的尚书们没有掣肘之下,皆是有些大权独揽了,如此一来,余下的官员自然是受到打压,没有太多的自主之权,不免有些处境困窘……” 顿了顿后,赵俊臣抬头直视着曹文斌,加重了语气,继续道:“我一直认为,以曹大人的才能,不仅困在南京多年,并且只是担任南京户部侍郎一职,实在是有些屈才了,若是曹大人愿意的话,我可以向陛下举荐曹大人,让曹大人担任更加重要的官职。” 说了这么一番话,赵俊臣对曹文斌的结纳之心、笼络之意,可谓是昭然若揭。 虽然,赵俊臣这次与曹文斌见面,只是因为机缘巧合,但赵俊臣想要招募曹文斌为己用的心思,却并非是临时起意。 早在南巡之前,赵俊臣为了对付南京户部尚书唐臻,已是仔细研究过南京官场的所有重要官员的背景来历,而眼前这位南京户部侍郎曹文斌——他并非是唐臻的死党,又一直受到唐臻的压制,也没什么背景与靠山,并且还对南京户部的情况知根知底——正是赵俊臣收买与招募的重点人选。 所以,在“悦容坊”的时候,虽然赵俊臣只需要表明身份,吴荣德就一定会知难而退,但赵俊臣反而主动退让了,直到事后才向吴家送出了名贴、让吴有珍明白自己儿子究竟招惹了谁,这一切正是为了将曹文斌引出来,并趁机笼络与招募! ~~~~~~~~~~~~~~~~~~~~~~~~~~~~~~~ 正如赵俊臣所说的那样,曹文斌虽然是朝廷三品大员,看似身份尊贵,但只是一个空架子罢了,他在南京的生活并不如意,只能浑浑噩噩的混日子,从这方面而言,投靠赵俊臣也算是一个好选择! 然而,面对赵俊臣的笼络与招纳,曹文斌虽然有些心动,但因为某些顾虑,却依旧是犹豫不决,并没有回应赵俊臣的暗示,只是沉默着没有说话。 依赵俊臣看来,曹文斌的才能、心机、手段皆是寻常,虽然并不算是庸庸无能之辈,但也强不了多少,若不是为了对付南京户部尚书唐臻,赵俊臣恐怕也看不上他,更不会主动招募。 如今,赵俊臣态度诚恳的说了这么多话,但曹文斌依然是犹豫不决,赵俊臣不由眉头轻皱,觉得曹文斌有些不识抬举了。 于是,赵俊臣缓缓道:“自从今天见面之后,曹大人对我的态度就一直是不冷不热、敬而远之,却不知曹大人是否顾虑着什么?又或是赵某曾在无意间得罪过曹大人?还是曹大人对赵某有什么偏见?” 在赵俊臣看来,曹文斌这般冷淡反应,不外乎是三种原因:或是认为赵俊臣是一位大贪官,并受到了储君朱和堉的敌视,所以不看好赵俊臣的前景;又或是赵俊臣曾经在无意间得罪过曹文斌;再或是曹文斌不愿意卷入赵俊臣与唐臻的党争之中。 所以,见曹文斌沉默不语,赵俊臣为了打消曹文斌的顾虑,就开门见山的直问了。 然而,曹文斌的解释,却是出乎了赵俊臣的意料。 只见曹文斌沉默片刻后,突然抬头问道:“赵大人刚才也说过,南京官场是养老与流放之地,那么赵大人可知道下官为何会在南京为官?” 赵俊臣点了点头,答道:“据我所知,曹大人曾经得罪了前任阁老温观良,受到了温观良的排挤打压,所以被调任到南京担任户部侍郎,至今已有八年时间了。” 这也是赵俊臣自信可以招纳曹文斌的原因之一,因为温观良正是被赵俊臣扳倒的,从某方面而言,赵俊臣算是帮曹文斌报仇了。 然而,曹文斌却摇了摇头,苦笑道:“看起来,下官在南京为官多年,世人已是彻底忘了下官的真正背景,如今竟是连赵大人也搞错了……” 听曹文斌这么说,赵俊臣眼中闪过了一丝意外,下意识的眉梢一扬,缓缓道:“哦?愿闻其详。” “下官与温阁老是同乡,自从进入官场之后,就屡屡得到温阁老的提拔,所以下官其实是温阁老的门人。”曹文斌缓缓道:“也不瞒赵大人,下官之所以在南京为官,并不是受到排挤贬斥,而是南京户部权大,掌控着我朝近半税粮,同时还负责漕运、盐引勘合以及赋役黄册的收藏和管理,温阁老当年想要分一杯羹,所以才安排下官担任南京户部侍郎之职,但世人以讹传讹之下,竟是以为下官受了温阁老的排挤,自然是大缪了。” 听到曹文斌的解释,赵俊臣反而愈加诧异了。 因为,赵俊臣在扳倒了温观良之后,也接收了温观良大部分的政治资产,从前温观良的门人,也纷纷改头换面、投靠于赵俊臣门下,如果曹文斌曾经是温观良的门人,那么赵俊臣至少应该知晓消息才对。 事实上,当初在接收温观良的政治遗产的时候,无论是左兰山又或是詹善常,都没有提及过曹文斌的存在,否则赵俊臣早已经将曹文斌接纳入门下了! 沉吟之间,赵俊臣问道:“原来如此,这么说曹大人之所以对赵某敬而远之,是因为赵某曾经与温阁老的恩怨了?” 然而,曹文斌再次摇头,道:“并非如此,下官对温阁老并非愚忠……更何况,温阁老对于下官虽有提拔之恩,但也有亏欠下官的地方……当年温阁老将下官安排到南京户部,是为了与南京户部尚书唐臻争权,但下官并非是唐臻的对手,这些年来一直被唐臻死死压制着,于是温阁老认为下官无能,就将下官抛弃于南京官场,再也没有理会过……” 说着,曹文斌摇头苦笑,继续说道:“下官的顾虑,并非是温阁老的恩情,而是赵大人您身边的某些人……下官虽在南京为官,但也清楚京城的情况,知道工部尚书左兰山已是投入赵大人的门下,当初下官为温阁老效力的时候,就与左大人不和……说起来,温阁老当年之所以抛弃下官,怕也有左大人的原因。” 原本,曹文斌的语气还有些犹豫,但说到这里,已是坚定了许多,又道:“赵大人的好意,下官心领了,也感激赵大人的盛情邀请,但下官若是投靠了赵大人,恐怕会与左兰山再起争执,到时候赵大人也会左右为难,所以下官并非是不愿投靠,实是不敢投靠。” 和赵俊臣一样,曹文斌同样将自己的心中顾虑开门见山的说清楚了。 原本,在曹文斌看来,左兰山是赵俊臣派系的二把手,可谓是赵俊臣的左膀右臂,赵俊臣绝不愿意为了自己而得罪左兰山,只要自己将事情说清楚了,赵俊臣就不会再纠缠下去了。 然而,听到曹文斌的解释之后,赵俊臣心中的疑惑消散之余,眼中反而流露出一丝意外的惊喜! 按照赵俊臣的计划,等到南巡结束之后,现任阁老、留京辅政的黄有容就该下台了,内阁就会空出一个位置,然而赵俊臣自己的资历与声望不足,却只能替左兰山争取内阁的位置,但这样一来,左兰山的地位就会超过赵俊臣,到时候“赵党”的话事人说不定就会产生变化。 出于这般考虑,这段时间以来赵俊臣一直在未雨绸缪,利用各种手段孤立左兰山、削弱左兰山在“赵党”中的影响力,比如前段时间在警醒李立德的时候,赵俊臣让左兰山扮演黑脸角色,就是出于这种考虑。 如今,将一位与左兰山有矛盾的三品大员纳入“赵党”之中,对赵俊臣的计划大有补益,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事实上,即使没有这种考虑,赵俊臣也同样会收募曹文斌为己所用——唯有下位者出现了矛盾之后,才能体现上位者的重要性,若是下位者齐心协力,那么上位者反而会有被架空的危险——赵俊臣并不担心手下人有矛盾,若是他们亲如手足、团结一心,赵俊臣反而才会担心! 所以,听到曹文斌的顾虑之后,赵俊臣笑道:“若是曹大人的顾虑仅只是这些,那么曹大人大可不必担心,我在这里向曹大人保证,只要曹大人今后与我一心,那么我就会尽全力的促和曹大人与左大人之间的关系,即使无法促和,我今后也一定会不偏不倚,绝不让曹大人吃亏就是……与温阁老不同,我对于身边亲近之人不仅慷慨,而且绝不会抛弃,对此曹大人应该有所耳闻才是。” 只是,赵俊臣虽然信誓旦旦的保证了,但依旧无法打消曹文斌的心中顾虑。 曹文斌犹豫了片刻后,再次婉拒了赵俊臣的招纳,道:“下官因为当年之事,这些年来已是有些灰心,却不愿再轻易的卷入朝廷党争之中,所以赵大人的好意,下官只能拒绝,还请赵大人见谅。” 赵俊臣轻轻一叹,表情十分遗憾,但心中并没有多少失望。 将一位朝廷三品大员收纳为门下,本就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更何况这位三品大员心中还有一些顾虑。 不过,赵俊臣相信,等到时移事易之后,曹文斌一定会改变想法的。 至少,随着太子朱和堉开始着手改革明朝商税制度,无论是曹文斌还是吴有珍,他们的麻烦才刚刚开始罢了!在那个时候,他们也只能求助于赵俊臣了! 事实上,随着曹文斌的拒绝,一旁的吴有珍已是表现出了明显的遗憾之色,显然他是希望曹文斌投靠赵俊臣的,这样吴家的“荣发船行”也能改变如今半死不活的局面。只是在这般情况之下,吴有珍也不能表示自己的意见,只是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各有心思之间,赵俊臣叹息之后,重新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再强求了,只是我的心思未变,今后若是曹大人、又或是吴老板改变了主意,随时可与我联系,我对两位的善意会一直存在。” 接下来,赵俊臣刻意换了话题,与曹文斌、吴有珍二人谈些闲事,只是赵俊臣的表现虽然很淡然,但曹文斌与吴有珍在婉拒了赵俊臣之后,却皆是感觉尴尬、有些坐立不安。 于是,不过片刻之后,曹文斌与吴有珍二人已是起身向赵俊臣告辞了,而赵俊臣也没有继续挽留。 ~~~~~~~~~~~~~~~~~~~~~~~~~~~~~~~~~~~~~ 只是,在离开之前,吴有珍从吴荣德的手上接过了两方红木盒子,并将这两块木盒放在赵俊臣的面前,说道:“赵大人,今天犬子与您的争执,全是因为这两块水晶胰子,这件事自然是犬子的不对,这两块水晶胰子如今尽数交还,还请赵大人收下!” 顿了顿后,吴有珍继续说道:“除此之外,我见赵大人似乎喜欢这种晶莹剔透的巧物,恰好草民多年前曾无意间得到了两颗天然晶石,这两块天然晶石纯净透明、炫目生辉,且坚硬无比、可切金裂玉,难得一见,草民觉得赵大人您或许会喜欢,就同样赠于您,算是吴家对您的赔罪之礼。” 本来,将两块“水晶胰”索回之后,赵俊臣并不打算再收下吴有珍的“赔罪礼”。 然而,听到吴有珍的介绍之后,赵俊臣先是微微一愣,接着又改变了注意。 当着吴有珍与曹文斌的面前,赵俊臣将两个木盒打开,然后低头仔细打量,只见在稍大的木盒之中,摆放着两块“水晶胰”,而另一个稍小的木盒里面,则摆放着两颗晶莹剔透的天然晶石! 这两颗晶石在阳光照耀下炫目生辉、晶光闪耀,可谓是美轮美奂,竟是有一种让人沉溺于其中的美感,虽然还未经过切割与抛光,但结合吴有珍的介绍,赵俊臣已是十分确定,眼前之物就是在后世象征着爱情与忠贞的钻石! “竟然真是金刚石!?” 赵俊臣喃喃自语,语气中带着一些任谁也无法猜透的思绪。 无他,在见到这两颗金刚石之后,赵俊臣心中的第一反应,并非是这两颗金刚石究竟有多么的珍贵,而是金刚石在传闻中的另一种用法——下毒! 这是赵俊臣在后世时偶然间看到的一种说法——虽然赵俊臣并不确定这种说法的真实性——金刚石具有疏水亲油的特性,当人类食入金刚石粉末之后,金刚石粉末就会粘在胃壁上,在长期的摩擦之后,会让人得胃溃疡,若是不及时治疗的话,就会死于胃出血,是一种难以让人提防的慢性毒剂。 据传,在西方文艺复兴时期,用金刚石粉末制成的慢性毒药曾流行在意大利豪门之间。 让赵俊臣最感兴趣的是,如果这种说法是真实的,那么用金刚石粉末下毒之后,以明朝的医学条件,不仅难以让人提防,而且将人毒死之后,事后验尸也无法察觉出下毒的痕迹! 总而言之,不知道为什么,赵俊臣见到这两颗金刚石之后,第一反应就是它害人的用法。 并且,在想到这种用法之后,赵俊臣越是深思,也就越是心动! 官场之上、党争之间,消灭肉体永远都是最下等的手段,但必须要承认的是,这种手段非常有效! 对于赵俊臣而言,在某些关键时刻、对于某些无力抵抗的敌人,下毒之类的下等手段也是可以接受的! 于是,赵俊臣暗思道:“既然看到了、也想到了,那就收下吧,今后或许能用上……” 虽然,赵俊臣如今还并不确定自己要将它用在哪里。 诸般想法,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赵俊臣很快已是重新合上了盒子,并且神色平静,任谁也无法猜到赵俊臣心中转过的害人念头! …… PS:今天第一更!二合一大章节!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二十八章 .明察暗访(上) …… …… 将木盒合上之后,赵俊臣沉吟了片刻,说道:“既然是吴老板的一片好意,那么这两颗金刚石我就收了下,不过这两块水晶胰子是由吴公子花了大笔银子购买的,我也不能白拿,否则就是占吴老板你的便宜了……庆彦,将这两块水晶胰子的银子还给吴老板。” 听到赵俊臣这么说,吴有珍自然是连声推却,而许庆彦在出银子的时候也有些不情不愿,只是在赵俊臣的坚持下,这笔银子最终还是交给了吴有珍——如今,赵俊臣想要将曹文斌与吴有珍招纳为己所用,所以这种态度是必须要表现出来的。 * 在曹文斌与吴有珍告辞离开之后,又没过多久,陈芷容也带着苏秀宁与崔倩雪二女回到了“知味轩”内。 然后,赵俊臣将两块“水晶胰”送给了苏秀宁与崔倩雪,而苏、崔二女在收到“水晶胰”之后,自然是欢喜不尽、爱不释手,却不详述。 而陈芷容并不见有太多的羡慕与嫉妒,只是旁敲侧击的试探着赵俊臣与曹文斌、吴有珍二人的谈话内容,似乎有些迫切想要加入赵俊臣的计划之中,对此赵俊臣自然是滴水不漏,只是不着痕迹的转移了话题。 事实上,赵俊臣并不会轻易的相信陈芷容。 再接下来,赵俊臣与陈芷容、苏秀宁、崔倩雪三女离开了“知味轩”,并在苏秀宁的带领下继续游览着徐州城的风景名胜与人情风土。 在此期间,众人间的气氛虽然要比上午的时候融洽许多,但也是平淡无奇,再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发生。 最终,在傍晚酉时左右,赵俊臣与三女告别分开,并回到了自己在临时行宫内的住所。 赵俊臣原本以为,自己这一天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然而,当赵俊臣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却发现德庆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张德已是在这里等候自己多时了,称是德庆皇帝召见赵俊臣面圣,如今已是等了不少时间了。 对此,赵俊臣自然不敢怠慢,没有任何的耽搁,连忙跟着张德去觐见德庆皇帝了。 ~~~~~~~~~~~~~~~~~~~~~~~~~~~~~~~~~~ 却说赵俊臣进入德庆皇帝的临时御书房之后,先是行礼请罪,道:“臣受陛下召见,却迟迟而来,让陛下等候多时,臣有罪,还请陛下责罚!” 此时,德庆皇帝正翻阅着京城送来的奏章,听到赵俊臣的请罪后,抬头道:“你就不必请罪了,平身吧!朕也知道你今天有私事,原本并不想打扰你,只是朕遇到了一件公事,想来想去,还是需要你去办,所以就派了张德去寻你,如今你虽然来迟了些,但朕知道你并非故意,所以也不会怪你。” 赵俊臣问道:“不知是何公事?还请陛下吩咐就是。” 德庆皇帝点了点头,道:“这件公事,其实你也知道,就是前任淮安知府李欣的案情,那李佳敏北上千里、为父申冤,你也是亲眼所见,朕看着实在可怜,也有心帮她,若是她父亲李欣确实有冤屈,朕也不能坐视不管,所以就想派人提前几日前往淮安调查详情,毕竟朕身为天子,实在是树大招风,不方便亲自查案,若是由朕亲自去查,会耽搁南巡的时间与进程不说,也会让百官多想。” 听到德庆皇帝的这些话,赵俊臣心中恍然。 想到今天早上,自己亲眼见到德庆皇帝带着李佳敏微服出游,恐怕是李佳敏在此期间与德庆皇帝说了些什么,而德庆皇帝看样子也确实对李佳敏有好感,所以对这件事也就用了心,不再是敷衍了事了。 只是,李欣是太子朱和堉亲自定罪的,一旦被翻案,就势必会动摇太子朱和堉的威信,甚至还有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却不知德庆皇帝对于这一点是如何考虑的。 此外,赵俊臣与太子朱和堉之间的矛盾,可谓是人所共知的事情,虽然赵俊臣从未在德庆皇帝面前表露出自己对于太子朱和堉的不满与敌意,但德庆皇帝会派赵俊臣负责查案,依然是大大的出乎了赵俊臣的意料。 “难道,德庆皇帝就不怕自己借机报复、趁势动摇太子的威信?” 想到这里,赵俊臣心中一动,却是向德庆皇帝说道:“陛下,关于这件事情,臣并不是不愿为陛下分忧,只是兹事体大,甚至关系到太子殿下在朝中的威望,而且臣并没有什么查案的经验,所以臣实在不敢领旨……” 德庆皇帝笑道:“关于你的这些顾虑,朕自然也有所考虑,这次朕并不是只派了你一人前去查案,与你同行的还有大学士霍正源、以及礼部侍郎鲍文杰,这两人都是谨慎干练的臣子,有他们帮你查案,朕也安心。事实上,在你来见朕之前,朕已经召见了他们二人,将这件事与他们说清楚了,只是你来晚了,并没有见到他们。” 听德庆皇帝这么说,赵俊臣暗暗叹息一声——看来德庆皇帝对自己果然不放心——不过,这也是意料中的事情。 与赵俊臣同行的这两位大臣,其中礼部侍郎鲍文杰是太子朱和堉的铁杆亲信,立场自然是偏向于太子,至于大学士霍正源则是阁老黄有容的人,而黄有容与太子朱和堉、赵俊臣二人皆有矛盾,如此一来霍正源的立场也能做到相对公正。 这般人员安排,可谓是大有学问,在三人的相互牵制之下,也基本可以保证三人查案时的不偏不倚。 而就在赵俊臣暗思之间,德庆皇帝继续说道:“更何况,朕虽然派你们三人前去查案,但你们只有查案之权,并无审案与断案之权,至于这件案子具体应该这么处理,还是要等朕御临淮安之后再亲自决断。” 原来,最终的决定权依然还在德庆皇帝的手中。 既然如此,赵俊臣也就不再推脱,领旨道:“既然如此,臣一定会用心查案,绝不会让陛下失望就是。” “俊臣你办事,朕一向很放心。”德庆皇帝一副信任有加的样子,道:“在明天清晨的辰时三刻,朕的南巡船队就会离开徐州,到时候你与霍学士、鲍侍郎两位就暂时不用伴驾随行了,可以乘坐快船先一步前往淮安,你们船小速度也快,不似南巡船队那般缓慢,大约可以提前二日时间到达淮安,然后你们就要趁着这两日时间把案情查清楚,等朕御临淮安之后,第一时间向朕禀报。” “臣遵旨!” 赵俊臣行礼道。 只是,在垂首之间,赵俊臣眼中却闪过了谋划的神色。 …… PS:嗯,今天第二更!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二十九章.明察暗访(中). …… …… 两日之后,也就是农历的三月二十二日。 按照黄历的说法,这一天“诸事不宜、馀事勿取”,并不是一个吉利日子。 在这一天的下午申时左右,一条快船低调的停靠在淮安码头附近。 然后,快船中陆续走下了三名男子,分别是一位举止低调、态度温和的黑须老者,一位表情肃穆、不拘言笑的中年人,以及一位气质文雅、从容淡定的青年男子。 这三人虽然形象不同、年龄迥异,但皆是气度卓然、不怒自威,显然是来历不凡。 不必多说,这三人正是奉旨来淮安查案的大学士霍正源、礼部侍郎鲍文杰、以及户部尚书赵俊臣了。 一路急赶而来,所乘快船也有些颠簸,所以三人皆是疲惫不堪——尤其是大学士霍正源,虽然他擅长养生、也一向身体健旺,但毕竟年纪大了些,此时只觉得腰酸背痛、腿脚无力。 所以,下船之后,霍正源首先提议道:“赵大人、鲍大人,咱们三人从徐州到淮安,日夜不歇,如今皆是疲乏,不如先找家客栈休息吧。” 事实上,前任淮安知府李欣的贪污案因为关系到太子朱和堉的声誉,可谓是事关重大,而霍正源也有些搞不明白德庆皇帝的态度,又没有得到靠山黄有容的指示,所以并不想趟这潭浑水,对查案的态度也有些敷衍消极,能拖就拖。 然而,听到霍正源的提议后,鲍文杰却眉头一皱,语气严厉的说道:“我等奉圣命而来,自然应该勤勉办事、用心查案,陛下两日之后就会驾临淮安,留给我等的时间已是不多,又岂能因为些许疲惫就耽搁时间?若是陛下驾临淮安之后,我等依旧没能查明案情,又该如何向陛下交代?” 顿了顿后,鲍文杰提出了自己的建议,道:“本官以为,客栈之类的事情,随便指派一位随从去安排就可以了,实在不行就是住在官衙里也可以,但你我三人身负皇命,却不能耽搁时间,应该尽快联系本地官员、然后查阅相关案卷、并重新提审前任淮安知府李欣!” 与霍正源不同,因为关系到太子朱和堉的声誉,鲍文杰对于查案的态度非常积极,显然是迫切想要为太子朱和堉正名。 不过,霍正源毕竟是朝中的大学士,虽然没进内阁的大学士并不值钱——按照明朝惯例,唯有兼任“三公”或者“三孤”的大学士才算是内阁阁老,在德庆皇帝继位之后,为了削弱内阁的影响力,也增加了大学士的人数——但地位依然尊崇,而鲍文杰对待霍正源的态度却没有任何恭敬,不仅当面指责霍正源“不尊圣命”,接下来的建议更是与命令无异,不免有些失了尊卑。 然而,面对鲍文杰的轻慢无礼,霍正源却只是皱了皱眉头,并没有更多的表示。 * 见到霍正源的这般表现,一旁的赵俊臣暗暗摇头。 霍正源是阁老黄有容一派的首席智囊,甚至还有许多人认为霍正源的心智、手段、城府等等比之黄有容还要更强一些! 从某些方面而言,这般看法并不算错。 然而,黄有容最终成为了内阁阁老、是朝中仅次于周尚景的权臣之一,而霍正源只能依附在黄有容门下,这些年来对黄有容俯首帖耳、惟命是从,两者的成就天差地远、不可相提并论,这又是为何? 在赵俊臣看来,原因就是霍正源性格上的缺陷,他的城府过于深沉、也有些聪明过头了,总喜欢将自己隐藏在幕后、让别人当出头鸟,遇事时也总是先考虑自保,从不会当面得罪于人,又沉溺于算计,缺乏了一些决断与魄力,所以他注定是“二把手”的料子。 说难听一些,霍正源就是一位极品的“狗头军师”,别指望他可以独当一面,但他一肚子的阳谋阴略,却是最能辅人成事。 如今,霍正源面对鲍文杰的轻慢,竟是没有任何脾气,就是这一点的明证! 不过,根据赵俊臣的计划,等到南巡结束后,留京辅政的黄有容就会迅速倒台,而赵俊臣则会趁机吸纳黄有容的势力,到了那个时候,眼前的霍正源就是赵俊臣计划中的重点人物了——只要霍正源愿意投靠赵俊臣,那么不需要赵俊臣提醒,霍正源就会主动拉拢其他的原“黄党”官员一同投靠赵俊臣!——这对赵俊臣的好处,自不用提! 目前,京城局势尚未有明显变化,并不是赵俊臣拉拢霍正源的好时机,但既然鲍文杰不顾尊卑的给霍正源难堪,赵俊臣也不会放弃这个示好霍正源的机会。 * 于是,赵俊臣沉吟片刻后,突然开口道:“我倒是支持霍大学士的方法,咱们风尘仆仆的赶来淮安,无论身体还是心神皆是疲惫不堪,这般情况下,也无法办好陛下交代的差事,说不定反而会出现纰漏,不妨先休息一晚,等明天有了更好的精神,再认真查案,或许效果更佳。” 听到赵俊臣的表态,鲍文杰眉梢一扬,就打算再次反对。 然而,不待鲍文杰开口,赵俊臣已是抢先说道:“鲍大人,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年刚刚进入不惑之龄吧?这般年纪,正是壮年巅峰,但霍大学士如今已是五十有三,却不似你我一般精力充沛,鲍大人用心办事固然没错,但总需要体恤一下身边人吧?若是咱们不顾身心疲惫,只是一味强撑着办事,最终让霍大学士病倒了,反倒会是一场麻烦,鲍大人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赵俊臣的这一番话虽然有道理,并扣了一顶大帽子,但鲍文杰依旧不服,语气强硬道:“既然如此,赵大人与霍大学士可以自行去客栈休息,由我一人先去查案就是了!” 赵俊臣笑道:“临行之前,陛下已是吩咐了,要我们三人一同查案,切不可单独行事。难道鲍大人打算违背圣命不成?当然,若是鲍大人同意我与霍大学士二人也似你一般单独查案,那么我自然不会有反对意见。” 鲍文杰自然不放心让赵俊臣单独查案,生怕赵俊臣会趁机给太子朱和堉泼脏水、找麻烦,所以犹豫了片刻后,最终还是同意了赵俊臣的提议。 不过,虽然同意了赵俊臣的提议,但鲍文杰依旧坚持自己的看法,面无表情的说道:“既然赵大人如此坚持,我也不能勉强,但若是因此而耽误了查案,那么赵大人与霍学士就别怪鲍某上折子弹劾二位了!” 赵俊臣依然笑意未变,道:“放心,若是真耽误了查案,到时候不需要鲍大人弹劾,我自己就会呈折子向陛下请罪!”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说道:“更何况,查案与休息,两者并不冲突……前任淮安知府李欣的贪污案,涉及甚广、隐情颇多,甚至还有淮安众官员联合陷害的可能,所以咱们若是冒然寻找本地官员询问案情,说不定就会被他们糊弄欺骗,不妨在趁着寻找客栈休息之际,明察暗访、探询实情、从百姓当中收集情报,或许能另有收获。” 听赵俊臣这么说,鲍文杰不由一愣。 虽然,鲍文杰并不认为前任淮安知府李欣的贪污案是太子朱和堉的错判,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赵俊臣提出的做法更加有效、也更加合理。 所以,鲍文杰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另一边,霍正源看着眼前的赵俊臣,神色间若有所思。 以霍正源的聪慧,自然明白赵俊臣这是在特意帮他出头。 然而,赵俊臣与黄有容之间的关系势如水火,黄有容在屡屡吃亏之下,也很难再与赵俊臣和解,而霍正源身为黄有容的左膀右臂,赵俊臣又为何会刻意帮他?——关于这一点,霍正源却是想不明白,只是觉得赵俊臣似乎另有所图,心中隐隐警惕。 不过,当赵俊臣向霍正源含笑示意的时候,霍正源依然是连忙微笑回应。 在相互微笑示意之间,赵俊臣与霍正源之间的关系似乎也拉近了许多。 其实,这一路之上,赵俊臣一直在找机会示好于霍正源、拉近两人之间的关系,为自己日后的计划奠定基础,然而因为旁边还有一位鲍文杰的缘故,三人所属派系之间又各有矛盾,所以赵俊臣的想法也一直没有实现——事实上,三人这一路上所说的话,还不如刚才短短一盏茶时间说的多! 如今,同样是因为鲍文杰的缘故,赵俊臣的想法终于实现了,虽然也能够看出霍正源的心中警惕,但至少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 在定下主意之后,三人带着各自的随从,开始寻找合适的客栈落脚休息。 其实,码头左近就有不少家客栈,但大都简陋,皆是寻常百姓与船夫脚夫们的落脚之处,并不符合三人的身份,虽然霍正源此时疲惫异常,而鲍文杰也一向标榜自己是一位与民同苦的清官,但他们都不会屈尊住入这种客栈。 反倒是赵俊臣觉得无所谓——只要是客栈,就会有上等客房,而这种客房再差也可以住人——但既然霍正源与鲍文杰皆是不情愿,那么赵俊臣也就不会勉强。 于是,三人寻找了许久之后,终于在淮安城东找到了一家尚可入眼的客栈。 这家客栈,名叫“聚福阁”。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三十章.明察暗访(下). …… …… “聚福阁”的掌柜,名叫郭浦,与大多数客栈掌柜一样,他身型富态、精明市侩,脸上常年挂着和气生财的笑容。 所以,当赵俊臣、霍正源、鲍文杰三人带领着一众随从进入“聚福阁”之后,郭浦一眼就看出了三人的不凡,于是连忙迎了上去,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连声道:“几位客官,您们是吃饭还是住宿?小店的饭菜是淮安城内出了名的美味可口,而且也有空闲的上等客房,皆是宽敞舒适……” 不待郭浦说完,赵俊臣身后的许庆彦已是挥手吩咐道:“闲话少说,我家公子等人皆是累了,快去收拾三间最好的客房、以及四五间普通的客房,我们要在这里住几天……另外,再准备一桌好菜,我家公子等人也有些饿了,现在就要用餐!” 然后,许庆彦掏出一大锭银子,并丢给郭浦,口中补充道:“诺,这是定金,若是不够了再来找我。” 赵俊臣等人这次是奉旨办案,所支用的都是国库银子,所以许庆彦出手的时候也格外大方。 三间上等客房,四五间普通客房,再加上每日三餐的费用,对于“聚福阁”而言,这可是一笔大生意了。 而且,许庆彦的态度十分豪气,在吩咐的时候,竟是连价钱都没有过问,更是让郭浦确认了眼前的这批客人皆是贵客、豪客,绝不能怠慢,若是将他们伺候好了,说不定他们随手给的赏钱就足以抵上自己一个月的工钱了。 想到赏钱,郭浦的笑容也愈加谄媚,并亲自为赵俊臣等人安排食宿,忙里忙外、殷勤至极。 * 当一切都准备好了,赵俊臣与霍正源、鲍文杰三人在“聚福阁”内找了一处雅间,打算一边用餐、一边商议。 然而,郭浦因为满心期待着赏钱,并没有离去,依然站在旁边伺候着,所以赵俊臣、霍正源、鲍文杰三人也没办法随意交谈。 鲍文杰转头看了郭浦一眼后,挥手道:“这里不用你伺候了,你先去忙自己的事情,等有事了再吩咐你。” 见自己没有得到赏钱,郭浦的笑容一滞,但也没法明说,也只好点头答应,并准备转身离开。 就在这时,赵俊臣突然开口道:“鲍先生,就让他留下伺候吧,咱们也正好向他打探一些消息……每家客栈都是坊间消息的集散之地,这位掌柜也必然是消息灵通之辈,咱们找他打探消息,总会方便许多。” 鲍文杰沉吟片刻后,点头道:“也好。” 至于旁边的霍正源,对于查案的态度依旧有些消极,一副可有可无的样子,并没有发表意见。 郭浦见事情有了转机,连忙来到赵俊臣等人身前,客气的问道:“鄙人郭浦,是这家客栈的掌柜,不知三位贵客想要打探什么消息?鄙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原来是郭掌柜。”赵俊臣笑着点头道:“是这样的,我们三人合伙经营着一家商行,如今想来淮安做生意,这做生意嘛,最重要的就是打通官府的门路,所以我们想向郭掌柜打探一下淮安官场的情况。” 郭浦笑道:“原来如此,客官您算是问对人了,鄙人的妹夫如今就在淮安知府衙门做事,对淮安官场的情况,鄙人也最是了解。现任的淮安知府名叫贺恒泽,这位贺大人很好说话,最是喜欢名人字画,所以三位大人只需要购买几幅贵重的名人字画送给他,这官府的门路就算是打通了,贺大人今后也自然就会照顾三位的生意……” 听郭浦这么说,赵俊臣笑意未变,霍正源依旧是态度消极,而鲍文杰则是面色不快的轻哼一声。 郭浦口中的“很好说话”,换句话说就是“很容易行贿收买”,以鲍文杰的秉性,听到这里自然是不开心了。 不过,赵俊臣虽然没有任何表示,但他心中的思虑却又要比鲍文杰深远许多。 “贺恒泽,我记得他是阁老沈常茂的门人……如今沈常茂与黄有容已经结盟了,按理说应该相互支持才对。但霍正源听到关于贺恒泽的这些评价之后,却没有任何表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显然沈常茂与黄有容之间的联盟,并不如我想象中那般紧密……不过,这对我而言也算是一件好事了。” 暗思之间,赵俊臣又问道:“哦?如今的淮安知府是贺恒泽贺大人?看来是我消息不灵通了,我原本还以为现任的淮安知府是李欣李大人呢。” 郭浦笑道:“嘿嘿,李欣如今犯了贪污罪,早已是丢官入狱了,哪里还算什么大人!” 见郭浦在评价李欣丢官入狱的时候,竟是有些幸灾乐祸的模样,赵俊臣问道:“哦?我记得李欣官声不错,怎么会犯了贪污罪?还有,我看郭掌柜对此十分开心,却又是为何?” 郭浦摇头道:“说李欣犯了贪污罪,鄙人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因为李欣与如今的贺大人不同,他是出了名的难说话,平日里从不收礼,很难相信他这种人也会贪污,不过这件案子是当今太子殿下亲自审断的,又怎会有假?只能说这人隐藏太深、又善于装点门面,是一个大大的伪君子!” 顿了顿后,郭浦继续说道:“至于鄙人为何会高兴,就是因为李欣太难说话了,送他银子他都不收,更别指望得到他的特殊照顾了……遇到事情的时候,这李欣更是毫不留情,一副铁面无私的虚伪样子,前几年小店稍稍少交了一些税银,硬是被李欣罚了三倍银子,如此一来,鄙人自然不喜欢他了……事实上,不仅是鄙人,这淮安城里的所有生意人,就没一个人说他好话的!反倒是一些贫苦百姓,会时不时念叨一下刘欣的好处……” 显然,商人的逐利天性,让他们的价值观也与常人不同。 在商人眼中,不肯收赂的清官未必就是好官,挖地三尺的贪官也未必就是坏官。 因为,对商人们而言,行贿是一种可以谋取暴利的投资——贪官虽然收取贿赂,但相应的也会给予商人们一些方便与特权,然后商人们自然会数倍的收回贿赂的成本;清官们虽然从不收取贿赂,但商人们也就没了方便与特权,赚得银子自然也就少了。 古今中外,贪污受贿的现象总是屡禁不绝,从某方面而言,这并不仅仅只是官员本身的原因。 如今,听郭浦的这些评价,就可见一斑。 而郭浦的这些观点,自然是再次引起了鲍文杰的不满。 只是,鲍文杰在不满的同时,心中也隐隐有些担忧——听郭浦的评价,前任淮安知府李欣实在不像是一位贪官的样子,难不成真的是太子朱和堉判错案了?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三十一章.明示与暗示. …… …… 接下来,在赵俊臣的刻意打探之下,郭浦又说出了许多关于李欣的情报与消息。 在郭浦口中,李欣这个人刻薄寡恩、不识好歹、古板虚伪、翻脸无情,总而言之是一位缺点无数、不可深交的迂腐官员,然而李欣在淮安为官期间,却也绝没有贪赃受贿、挪用公银、以权谋私的事迹与传闻。 最终,因为这些消息,郭浦如愿以偿的得到了一笔赏钱,然后就欢天喜地、千恩万谢的离去了。 与此同时,得到了这些消息之后,赵俊臣、鲍文杰、霍正源三人却是各有所思,但并没有深入交流、透露自己的真实想法,只是约定了第二天一同前往淮安知府衙门查案之后,就各自回房间休息了。 然而,回到各自房间之后,三人并没有一味歇息,而是分别有不同的行动。 其中,鲍文杰将自己身边的随从们全都派了出去,让他们继续在民间查访关于李欣的各种消息——根据郭浦的描述,李欣完全不像是一位贪官该有的模样,但鲍文杰又不愿意相信太子朱和堉错判了案件,所以想要获取一些不同的情报。 鲍文杰的这些小动作,自然瞒不过赵俊臣的眼睛,但赵俊臣并不打算理会。 事实上,赵俊臣也有着自己的计划。 这一晚,趁着鲍文杰没注意的时候,赵俊臣突然秘密拜访了霍正源。 霍正源确实是累了,当赵俊臣拜访他的时候,他已经睡下有一段时间了。 不过,得知是赵俊臣秘密拜访之后,霍正源也不敢怠慢,连忙起床穿衣,并在第一时间接见了赵俊臣。 * 在霍正源的房间之中,赵俊臣与霍正源客套了几句之后,就直奔正题,问道:“霍大学士,咱们三人这次奉旨查案,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虽然不需要咱们太过于劳神费心,但也不能轻视怠慢,否则陛下那边就不好交代了……然而,我看霍大学士对于查案的态度有些消极敷衍,却不知是何原因?” 赵俊臣的询问太过直接,没有丝毫的遮掩,虽然是一副开诚布公的模样,但还是让霍正源有些无法适应。 所以,霍正源并没有说出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只是沉吟片刻后,缓缓道:“赵大人误会了,并非是我敷衍了事,而是案情复杂、有些扑朔迷离,如今真相未明,我并不愿意轻易发表意见。” 赵俊臣却是毫不留情面,直接揭穿了霍正源的真实心思,笑吟吟的说道:“恐怕,对霍大学士而言,扑朔迷离的并不是案情,而是陛下的态度与心思吧?” 霍正源面色一变,有些接受不了赵俊臣的直接作风。 然而,不待霍正源反驳,赵俊臣又说道:“其实,古往今来,上位者派人到地方巡察、巡视,许多情况下并非是想要查明真相,而是为了获取自己所需要的‘真相’,然后再利用这些所谓‘真相’达成某些目的,至于这些所谓“真相”究竟是否完整,又是否准确,其实并没有多少人会在意……所以,陛下这次派我们来淮安府查案,我们首先应该考虑陛下他需要什么‘真相’,然后再根据陛下的需要来完成任务,霍大学士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赵俊臣的话语越来越直接、也越来越露骨,甚至到了“大不敬”的地步。 但也正因为如此,霍正源反而放心了许多,觉得赵俊臣并没不是在套自己的话,而是想要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所以,霍正源同样是直截了当,反问道:“然而,赵大人这般悠然自在,想必是已经猜到陛下的真实心意了?” 赵俊臣笑道:“前些日子在临清的时候,我陪着陛下微服私访,期间遇到了一位告御状的女子,名叫李佳敏,是前任淮安知府李欣的女儿……我看陛下的样子,似乎很喜欢这位女子,这次派咱们来复查李欣的贪污案,恐怕也是因为这个李佳敏的缘故。” 听到赵俊臣的这一番话,霍正源眼中精光一闪。 霍正源本就是足智多谋、老谋深算之辈,之前没有猜到德庆皇帝的真实心意,只是因为手中掌握的情报太少了,如今得到了有用的情报之后,也顿时就明白了德庆皇帝的真实心思。 “因为这个李佳敏的缘故,所以陛下要为李欣平反?……不对!李欣的贪污案是太子亲自审断的,若是为李欣平反了,难免会损及太子的声望……哦,是了,陛下是想要将李欣的罪名减免去一部分,然后再避重就轻,让李欣只受轻罚即可,这样即是让李欣避过了牢狱之灾,也不会让太子的声誉受损……” 听到霍正源的喃喃自语,赵俊臣抚掌笑道:“霍大学士果然睿智,竟是一点即透!” 明白了德庆皇帝的心思后,霍正源只觉得一身轻松——在此之前,霍正源因为不明白德庆皇帝的真实心意,对查案之事只能采取敷衍的态度,借此尽量撇清自己的责任——如今明白了德庆皇帝的真实心意,霍正源心中豁然开朗之余,也有了一个趁机讨好德庆皇帝的机会。 所以,赵俊臣这次算是送给了霍正源一个不大不小的人情。 不过,霍正源依旧想不明白——赵俊臣为何会突然间待自己这般友好? “难不成,赵俊臣这是想要收买自己?” 终于,霍正源想到了这种可能性,但又觉得赵俊臣有些自不量力了。 毕竟,霍正源是朝中的大学士,地位尊贵,并不是任谁都可以收买的,而赵俊臣近段时间以来虽然权势渐长,心机手段也皆是不俗,但不过是一位户部尚书罢了,无论资格还是资历,皆不足以收买霍正源。 然而,就在霍正源打算试探赵俊臣的时候,赵俊臣却突然起身告辞了。 看着赵俊臣离去的背影,霍正源表情有些复杂,并且若有所思。 事实上,霍正源并不知道,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他的靠山黄有容此时正是一副焦头烂额的样子。 …… PS:虽然迟了一天,但还是祝读者绝版瓜子生日快乐!永远十八岁,越来越漂亮!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三十二章.京城此时(上). …… …… 到目前为止,德庆皇帝的南巡计划虽然会偶尔出现波折,但总体而言还算是平稳顺利。 但与此同时,京城中枢的官场局势,却逐渐的出现了一些混乱。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满朝上下,有能力掌控大局者不外乎两人,一人是德庆皇帝,另一人则是首辅周尚景。 如今,德庆皇帝与周尚景皆是不在,京城之中再也没有人可以掌控大局——不管是监国的太子朱和堉、还是辅政的阁老黄有容,他们在声望、经验、手段、谋略等方面均有不足,又都是不甘于寂寞之辈。 如此一来,京城的局势出现一些混乱,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了。 * 这种混乱,主要体现在朝中各党派相互倾轧情况的愈演愈烈! 德庆皇帝离开了北直隶之后,黄有容为了报复赵俊臣,当先按耐不住,迫不及待的再次点燃了“赵党”与“黄党”之间的冲突,借助自己辅政阁老的职权,屡屡出手打压“赵党”官员、并趁机抢夺赵俊臣派系的权势,而“赵党”因为群龙无首的缘故,则是尽落下风、连连败退。 对于这般情况,太子一党自然是喜闻乐见,甚至还抛弃了过往的成见,与“黄党”联手一同打压赵俊臣的派系势力。 一时间,京城里的“赵党”官员们尽皆是狼狈不堪,每个人都或多或少的受到了弹劾与责罚,其中都察院右佥都御史顾全与吏部侍郎刘长安二人,甚至还被罢免了官职,而户部侍郎詹善常也被勒令停职反省。 可以说,这是“赵党”自从成立以来最为狼狈的一段时间,有许多赵党官员因为顶不住压力与恐慌,也是为了谋求自保,纷纷抛弃了原先的立场,转而投靠了其他派系。 当然,这种情况本来就在赵俊臣的意料之中,但赵俊臣并没有准备太多的应对计划! 因为,在赵俊臣的眼中,黄有容与朱和堉的这次联手打压,对“赵党”而言未尝不是一次淬炼的机会,可以将一些立场不坚、心性不佳的官员趁机排挤出去,这样一来,赵俊臣将来改革“赵党”的时候,也会减少许多阻力。 并且,根据赵俊臣的猜想,这种情况并不会持续太久,因为太子朱和堉与阁老黄有容二人绝不会一直联手下去。 而接下来的发展,也正如赵俊臣的预料一般,朱和堉与黄有容的立场不同,又有着完全不同的计划,再加上利益分配的矛盾,两人很快就抛弃了合作态度,开始彼此冲突了起来。 其中,朱和堉是监国太子,黄有容是辅政阁老,朱和堉的地位更加尊贵,留在京城中的势力也更加完整,而黄有容经验丰富,手段也更加老道圆滑,并且还得到了沈常茂派系的全力支持!这样一来,双方基本上是势均力敌,所以两派的冲突也格外的激烈,彼此牵制、势均力敌,但谁也奈何不了谁。 也正因为如此,朱和堉与黄有容皆是将注意力转向对方,渐渐有些忽略了对“赵党”的打压,而“赵党”也借此有了喘息的机会。 而且,党派倾轧的情况也不仅仅只是出现在“赵党”、“黄党”与“太子党”之间,局势逐步混乱之下,朝中所有党派都受到了牵连,不论是周尚景的“周党”、还是沈常茂的“沈党”、又或是中间派,皆是无法避免。 就这样,朝中各派系开始沉溺于相互倾轧,已是渐渐不可自拔,所以也就别指望他们会认真的商议政事了。 事实上,这段时间以来,无论是议政还是行政,京城中枢的效率皆是极低,所有官员都将注意力都放在党争之上,一旦朝中某个党派提出了建议,就一定会有另一个党派站出来反对,所以许多政务都因此而耽误了。 * 就在赵俊臣、鲍文杰、霍正源三人到达淮安的时候,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太子朱和堉也正为这段时间以来朝廷里的混乱局面发愁。 东宫之中,除了伴驾南巡的礼部侍郎鲍文杰之外,所有的“太子党”官员济济一堂,商议着近期的朝廷局势。 环视了众人一眼后,朱和堉缓缓开口,向众人问策道:“近段时间以来,朝中局势混乱动荡,让我等无法掌控大局,不仅耽搁了朝廷政务,连‘商税改革计划’也迟迟不能推行,众位大人可有良策教我?” 询问之间,太子朱和堉的刚毅脸庞上布满了疲惫,眉头也紧紧皱着,显然这段时间以来的党争让他的身心皆是疲倦不堪。 另一边,听到朱和堉的询问后,新任阁老程远道、都察院左督查御史吕纯孝、太子少傅郭汤等人相互对视了几眼,却尽是沉默不语。 事实上,这段时间以来,他们各种方法都想过了、试过了,然而都不见有太多的成效。 而且,并不是所有的太子党官员都全心全意的支持太子朱和堉的“商税改革计划”,所以“太子党”的实力也一直不能尽数发挥。 往常,“太子党”的官员最看不惯朝中的贪官奸臣们,认为这些贪官奸臣们除了贪污受贿、以权谋私、争夺权势之外,简直再没有其他本事了。 然而,太子一党如今为了推行“商税改革计划”,却必须要先掌控朝廷的大局、扩充自己的势力与影响,所以这段时间以来,太子一党也不得不放下身段,不遗余力的参与进入党争之中。 只是,等太子党官员们真正的参与进入党争之后,才发现“争权夺势”绝不只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而已,这里面大有学问,并非看上去那么简单,至少他们就做不好这件事情。 若是说难听一些,这段时间以来,太子一党就好似疯狗一般四处咬人,无论是“赵党”、“黄党”、“沈党”、“周党”,他们全部都出手打压——这次的党派倾轧虽然是黄有容率先挑起的,但局势混乱到如此地步,却大都是太子一党的功劳——然而成效却并不明显,如今朝中局势依旧僵持着,太子一党耗费了无数的心力,但依然没能获取足够的权势影响,所以“商税改革计划”也迟迟不能推行。 对于这般局面,“太子党”官员们也尽皆是束手无策。 见众人沉默,太子朱和堉眼中闪过失望之色,刚准备说些什么,突然有人进入正厅,并快步来到太子朱和堉身旁,轻声禀报道:“太子殿下,七皇子来见您了,如今他正在书房候着。” 听到禀报后,朱和堉不由一愣。 自从德庆皇帝南巡之后,七皇子朱和坚的病情就再次出现了反复,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卧病在床,太子朱和堉为此还十分担心,并屡次去探访朱和坚的病情,怎么今天朱和坚突然拖着病体来拜访自己了? 想到朱和坚的身体情况,朱和堉不由有些着急,再看到众人都没有提出可行的建议,便挥手道:“既然如此,各位大人就先回去想想办法吧,若是想到了可行之策,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来找我商议,若是可行,我也一定采纳。” 说完之后,太子朱和堉当先站起身来,向着书房方向走去。 * 来到书房之后,太子朱和堉顾不得其它,首先向着朱和坚打量而去。 只见朱和坚满脸病容,一副虚弱至极的模样,但坐卧之间,依然谨守着礼节,见到太子朱和堉出现之后,更是连忙起身,向着太子朱和堉行礼问安。 朱和堉快行几步,将朱和坚扶起身来,并叹息道:“七弟,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咱们二人是亲兄弟,平日里完全不需要这些虚礼……还有,你身体尚未康复,怎么不在府里休养,来我这里干什么?若是有事,派人通知我一声就好,我自然会去你府里找你,你的身体不好,应该多休息,这般跑来跑去,若是身体再有反复,可如何是好?” 朱和坚起身之后,却是面无表情,缓缓道:“三哥,我这次来寻你,是为了如今的朝廷局势向你谏言的!” 听到朱和坚的话后,朱和堉不由又是一愣。 在明朝,王爷是绝不能干政的,否则就会犯了大忌讳!朱和坚虽然尚未封王,但也应该避讳才对,而朱和坚也一向谨守本份,怎么会突然为了朝廷政局找自己进谏了? 就在朱和堉疑惑之际,朱和坚已是缓缓说道:“三哥,臣弟只是一个卧病在床的无用皇子,连王位也没有,按理说根本没资格向你谏言,但听闻了近日的朝廷局势之后,臣弟思来想去,为了朝廷大局考虑,也为了三哥你考虑,却是要僭越一次了!” 说着,不待朱和堉反应过来,朱和坚已是换了一副苦口婆心的表情,说道:“三哥,臣弟听闻,近段时间以来,朝廷局势震荡混乱,不仅耽搁了政务,百官也是人心惶惶,这可是真的?” 朱和堉犹豫了一下,见朱和坚神色认真,所以也没有隐瞒,点头道:“近些日子以来,朝廷里的局势确实不大安稳。” “臣弟又听说,这般震荡局势,全都是因为三哥你与朝中各派系争权而起?”朱和坚双目直视着朱和堉,再次问道。 朱和堉迟疑了片刻后,依然点头道:“也可以这么说。” “三哥你糊涂啊!”朱和坚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大声道:“前些时间,因为南巡筹备与‘南巡筹备舞弊案’的缘故,三哥你的声望已是降低了许多,只因为父皇的力挺,才没有造成什么麻烦。在这个时候,三哥你应该表现沉稳一些,多办些实事,借机挽回声望,怎么可以趁着父皇南巡之际与各派系争夺权势?如此一来,父皇知道后会怎么看你?百官又会怎么看你?……” 说着,朱和坚愈加大声,道:“三哥,我已经和你说了多少次了,你就算再是看不惯朝廷里的那些贪官奸臣,也应该尽量隐忍,否则就会被人抓住把柄、引来敌视!只要你无过错,皇位迟早都是你的,你也迟早可以除去那些贪官奸臣,又何必急于一时!” 说话间,朱和坚因为过于激动,引来了一阵激烈的咳嗽,原本惨白的面孔也因此通红。 朱和坚的这般模样,却是吓坏了朱和堉,慌忙照顾着朱和坚,又是端水又是抚背,忙了好一阵之后,朱和坚才缓了过来,但缓过来之后,朱和坚还是不断的向朱和堉进谏,让朱和堉不要再妄生是非,否则只会损人损己。 见到朱和坚这般模样,朱和堉只觉得朱和坚这是一心为自己考虑,再看到朱和坚此时的痛苦模样,更是又感动又心疼。 所以,朱和堉决定将自己的计划向朱和坚全盘托出。 “七弟,其实你误会三哥了……罢了,我也不必瞒你,我这次与朝中各派系争夺权势,并不是为了增加自己的权势,而是为了掌控朝廷局势之后,推行一项商税改革计划,这项计划一旦推行成功,朝廷每年可以增加千万两银子的税入,这可是一件利在千秋的好事!” 顿了顿后,朱和堉又补充道:“这件事情,如今除了我身边的一些亲近官员之外,还没有人知道,如今见你误会于我,所以才向你解释的,但你切不可向其他人提起。” 听朱和堉这么说,朱和坚的眼中闪过了一丝轻藐。 太子党官员向来嘴不严,太子朱和堉的“商税改革计划”也早已经泄漏了出去,朱和坚自然是早就知道了。 在朱和坚看来,朱和堉推行这项“商税改革计划”,绝对是自取灭亡之道,因为朱和坚对储君之位野心勃勃,所以也是乐见其成的。 然而,太子党的无能实在是超乎朱和坚的想象,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竟然这么长时间也无法掌控庙堂局势,这样下去的话,恐怕等到德庆皇帝南巡结束之后,太子朱和堉的“商税改革计划”也无力推行。 于是,朱和坚实在看不下去,只好亲自出手“帮一下”朱和堉了。 之前,朱和坚的种种作态,也是为了让朱和堉说出商税改革的计划。 如今,听朱和堉终于说了商税改革的计划,朱和坚的表情也随之一缓。 “原来如此,却是我误会三哥了。”向朱和堉道歉之后,朱和坚思索了片刻,突然又说道:“不过,三哥若是想要掌控朝中局势,我倒是有一个办法!”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三十三章.京城此时(中)【第一更!】. …… …… 太子朱和堉没想到,一向本份低调的七弟朱和坚,竟然会有办法帮助自己。 一时间,朱和堉既是意外、又是惊喜,连忙问道:“哦?七弟你有办法?快说与我听!” 朱和坚不答反问,道:“三哥,目前都有谁妨碍你掌控朝廷局势?” 朱和堉眼中闪过一丝怒色,道:“还能有谁?还不是留京辅政的阁老黄有容?他仗着有另一位阁老沈常茂派系的鼎力支持,全然不将我这个监国太子放在眼里,处处与我为难……他这哪里是辅政?简直就是乱政!” 朱和坚点了点头,说道:“与我的猜想一样,朝中各派系的首领,如今皆是随着父皇南巡去了,群龙无首之下根本不足为惧,也唯有黄有容作为辅政大臣留在京城之中,又得到了沈常茂一党的全力支持,所以才能够为三哥制造麻烦。” 顿了顿后,朱和坚说出了自己的建议,道:“所以,只要解决了黄有容,三哥你就可以轻易的掌控朝中局势了!而黄有容之所以麻烦,首先是因为他处处针对三哥,其次也是他得到了沈常茂一党的支持,既然如此,咱们只要转移黄有容的注意力,并且让沈黄联盟破裂就好了。” 朱和堉摇了摇头,皱眉道:“这些我也想到了,也用了一些手段,但皆是不大顺利。” 朱和坚缓缓道:“这是因为三哥你还没有想到关键之处!其实,不论是转移黄有容的注意力,还是分裂沈黄二人的联盟,只要做成一件事情就好——那就是设法引起沈黄两派的内部冲突!如此一来,沈黄联盟自然就会破裂,而黄有容也就会转移注意力、并且自顾不暇,到了那个时候,三哥你再无阻碍,自然可以轻易的掌控朝中局势了!” 说到这里,朱和坚又意味深长的补充道:“而且,想要做到这一点,其实并不困难!” 朱和堉完全没有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是被朱和坚牵着鼻子走了,只是心中愈加好奇,再次追问道:“哦?究竟要怎么做?” 朱和坚轻轻一笑,耐心解释道:“黄有容与沈常茂皆是野心勃勃之辈,多年以来他们为了争权夺势,不仅是屡次发生冲突,更是结怨极深,如今他们虽然结盟了,但也只是为了对抗周尚景与赵俊臣的权宜之计罢了,私底下一定防范着对方,绝不可能推心置腹、坦怀相待!所以他们之间的结盟,也存在着不少破绽可以利用!” 见朱和堉若有所思的点头后,朱和坚又说道:“这次父皇南巡,由黄有容留京辅政,而沈常茂则是伴驾南下,黄有容在京城之中一家独大,而沈党官员也尽是唯黄有容马首是瞻,双方看似合作紧密,但黄有容这个人一向最是贪权,我相信他一定会趁机渗透沈党、扩充自己的权势,而沈常茂在离京之前,也必然布置了防范之策,双方可谓是貌合神离,这就是破绽之一; 两派过往的屡次冲突,让两派的官员们皆是深受其害,有许多黄党官员被沈党打压过,也有许多沈党官员被黄党迫害过,这样一来,虽然沈黄两派结盟了,但两派之中,也一定会有许多官员心生怨怼,不满自己要与昔日敌人合作,这种怨怼情绪只要稍加撩拨就会爆发出来,这是破绽之二; 此外,父皇这次南巡之际,有不少朝中重臣伴驾,其中还包括了黄有容的几位得力助手,比如少傅张诚、礼部侍郎林维、大学士霍正源等人,如此一来,沈黄两党目前看似势大,但实际上黄有容对内部的掌控力度却是大幅削弱,这是破绽之三!” 说到这里,朱和坚抬头看着朱和堉,目光炯炯道:“有了这三点破绽,只要再因势利导、顺水推舟,想要分裂沈黄联盟、造成两派的冲突,并转移黄有容的注意力,并不困难!到了那个时候,黄有容也就没办法阻止三哥掌控朝廷局势了。” 听到朱和坚的这些分析,朱和堉心中无比惊喜。 这些日子以来,朱和堉一直考虑着如何破解沈黄联盟,“太子党”官员们也分别提出了一些想法,但绝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像朱和坚这般思维清晰、有条有理,看似强大的沈黄联盟经过了朱和坚的分析,却好似土鸡瓦狗一般可以随手摧毁。 不过,朱和坚虽然为朱和堉指明了前路,但这条路想要顺顺当当的走下去,也依然需要一些心思与手段。 所以,朱和堉不断点头赞成之际,也暗暗思索着具体的计划,只是朱和堉的心中虽然浮现了几个看似可行的计划,但这些计划皆是存在着明显破绽,却又被朱和堉一一否决了。 看着朱和堉的表情纠结,朱和坚的眼中再次闪过了一丝不屑,只觉得朱和堉虽然贵为储君,但完全欠缺阴谋家的天赋。 而且,朱和坚也实在不放心“太子党”的办事能力,十分担心自己明明已经为“太子党”指明了前路,但“太子党”最终还是把事情办砸了。 所以,朱和坚又说道:“说起来,这种挑拨离间的事情,实在不适合三哥你这种光明磊落的人去办,而且这件事情将来一旦传扬出去,也会对三哥你的声望有损……罢了,若是三哥你信得过臣弟,这件事不妨交给臣弟去办吧。” “你去办?” 朱和堉认真打量着朱和坚,眼中闪过了一丝疑惑。 朱和坚与朱和堉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所以朱和堉并没有怀疑朱和坚的立场,只是在朱和堉的印象之中,朱和坚一向安分守己,从不会结交朝廷官员,在庙堂中也没什么势力与影响,这般情况之下,朱和坚又如何可以完成计划? 朱和坚猜到了朱和堉的心思,又补充道:“不过,臣弟在前朝没有丝毫的势力与影响,所以希望三哥可以给予臣弟一些支持,让手下官员按照臣弟的吩咐办事,否则臣弟的计划也无法完成。” 见朱和坚一副信心满满的模样,再考虑到自己确实没什么具体的可行计划,所以朱和堉已是倾向于将这件事情交给朱和坚去办了。 只是,考虑到朱和坚这段时间以来身体状况不佳,朱和堉心中还是有些顾虑,犹豫道:“我自然是信得过七弟,只是七弟你的身体状况……” 朱和坚表情坚定,语气坚决道:“只要能为三哥解忧,我的身体并不算什么。更何况我也只是负责动动脑子与嘴皮罢了,并不会太累。” 听朱和坚这么说,朱和堉终于下定了决心,说道:“既然如此,这件事就拜托七弟了,我会吩咐程远道、吕纯孝、郭汤他们接下来按照你的吩咐办事,你放手去做就是……哪怕是失败了,我也不会怪你,这件事本来就很困难,所以你也不用有什么压力。” 见朱和堉如此为自己考虑,朱和坚神色间满是感动,垂首道:“请三哥放心,臣弟一定不会让三哥失望!” 只是,垂首之间,朱和坚的嘴角忍不住闪过了一丝得意的笑意。 朱和坚万万没想到,这件事情竟然是如此的顺利。 有了朱和堉的保证,朱和坚接下来不仅可以帮助朱和堉完成“商税改革计划”,并亲手将朱和堉推向了万劫不复、八面受敌的境地,他自己更是得到了光明正大的接触“太子党”官员的机会! 再考虑到“太子党”内部有许多官员因为“商税改革计划”而对太子朱和堉心怀不满,这次的接触机会,岂不是自己趁机掏空太子朱和堉权势的大好机会? 想到这里,朱和坚心中不免有些激动。 朱和坚隐隐预感到,离自己走向前台的时机,已经不远了! * 庙堂之上,当你算计别人的时候,往往也被别人算计着!所不同的只是手段高低罢了。 事实上,就在朱和堉与朱和坚两兄弟商议着对付黄有容的时候,黄有容也正考虑对付太子朱和堉的计划! …… PS:今天共有三更!这是第一更!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三十四章.京城此时(下).【第二更】 …… …… 南巡开始之后的这段时间,大概是黄有容的人生中最得意的时光了。 上面没有德庆皇帝与首辅周尚景的压制,身旁没有沈常茂与赵俊臣的掣肘,下面也没有敌对派系官员的捣乱,黄有容总算是体验到了“大权独揽”的快感。 唯一的麻烦,大概就是“太子党”这段时间以来好似疯狗一般四处咬人,让朝廷的局势出现了一些动荡。 不过,太子朱和堉毕竟欠缺了一些经验,所谓的“太子党”也大都是眼高手低的货色,黄有容的心机、手段、城府等等虽然远远比不上周尚景等人,但对付太子朱和堉以及“太子党”还是绰绰有余的。 至少,黄有容自认为目前的朝廷局势虽然混乱了一些,但大局依然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其实,黄有容这段时间以来处处针对太子朱和堉,倒不是因为“太子党”的四处捣乱,而是黄有容也同样听说了太子朱和堉打算改革商税的消息。 以黄有容的眼光,自然明白“商税改革”究竟意味着什么! 明朝的商税制度存在漏洞,造成了走私泛滥、税入不足,这是任谁都知道的事情,但地方官员们通过商税关卡牟利,商人们通过走私偷税赚钱,京官们平日里收受的贿赂也有很大一部分源自于此——可以说,除了朝廷之外,如今的商税制度让所有人都得到了好处! 所以,若是太子朱和堉推行了“商税改革计划”,就一定会造成天下大乱,并引起所有人的敌视,而黄有容身为辅政大臣,也必然会受到牵连,甚至还会成为太子朱和堉的替罪羔羊……或者说,德庆皇帝到时候为了稳定局势、保住储君,一定会让黄有容背黑锅的! 也正因为如此,黄有容才会处处针对太子朱和堉,绝不让太子朱和堉顺利的掌控朝廷局势! 不过,黄有容觉得,仅只是这样还远远不够,还要将太子朱和堉的目光转移到其它方向才可以! * 这一天,同样的时间,沈黄二派的主要官员齐聚于黄有容的府邸,商讨着接下来的对策。 黄有容坐在主位上,依然是笑面虎的样子,一脸温和无害的笑意。 饮了一口香茗之后,黄有容笑眯眯的说道:“这段时间以来,大家都表现的很好,咱们两派的权势也增长了许多,并且也没让太子掌控朝中的局势,但仅仅只是这样,还远远不够。咱们若是不转移太子的注意力,说不定太子就会铤而走险,强行实施‘商税改革计划’,到时候在座的各位同僚都会有大麻烦。” 说到这里,黄有容将手中茶盏放在一旁,又自问自答道:“不过,究竟该如何转移太子的注意力?老夫这里倒是有一个办法,大家来商议一下是否可行。” 大堂之内,沈黄两派官员纷纷答道:“我等恭听阁老吩咐!” 黄有容笑意不变,慢悠悠的说道:“说起来,咱们这位太子殿下,虽然是任谁都看不惯,但要说他最讨厌的人,那无疑就是赵俊臣了!所以咱们要转移太子的注意力,还是要从赵俊臣这里下手。” 顿了顿后,黄有容突然唤道:“嗯……熊大人可在?” “下官在!请黄阁老您吩咐!” 随着黄有容的召唤,一名官员连忙起身,恭声答道。 此人名叫熊有保,原本是大理寺少卿,生平最善于查案审账,也是沈常茂手下的得力干将。 近几日,在黄有容的运作下,原先的户部侍郎詹善常被罢免了官职,所以户部侍郎的位置就出现了一个空缺,接着黄有容将这个肥缺交给了熊有保,所以熊有保也就成为了新任的户部侍郎。 对于黄有容的决定,熊有保自然是满怀感激,这段时间以来也是越来越亲近黄有容,甚至渐渐有些忘记了自己原本所属的派系了。 此时,见熊有保的恭敬模样,黄有容眼中闪过了一丝得意,觉得自己的良苦用心没有白费,但神色间依然是温和平静,缓缓道:“我这次让你接任户部侍郎的位置,就是想用你这一身查账的本事,在户部闹出一些动静来!太子他一向怨恨赵俊臣,只要你在户部查账,摆出一副寻找赵俊臣罪证的架势,太子他或许就会转移注意力,同样将目光放在赵俊臣身上……当然,若是你真能找出赵俊臣的罪证,自然就更好了……如今,赵俊臣伴驾南巡,户部的另一位侍郎马森也是如此,户部以你为尊,你也大可以放手而为!” 听到黄有容的吩咐,熊有保的脸上闪过了一丝为难。 担任了户部侍郎之后,他才发现赵俊臣对户部的掌控力竟是如此之深,虽然赵俊臣目前已是伴驾南巡了,而熊有保则是户部唯一的在职侍郎,但熊有保对于户部的事务依然插不上手。此外,户部所用的记账方法,十分新颖古怪,也让熊有保有些捉摸不透。 不过,在这个时候,熊有保也不能说什么煞风景的话,连忙保证道:“下官一定尽心办事,还请黄阁老放心。” 黄有容笑着点了点头,又将目光转向了另一位官员。 这名官员,赫然是赵俊臣的门下官员——工部侍郎陈东祥! 当初,陈东祥假意投靠黄有容,将一份“赵党”官员的罪证交给了黄有容,黄有容也凭借着这份罪证,除掉了许多“赵党”官员! 可惜,这一切都是赵俊臣的计划,只是赵俊臣借助黄有容之手除掉一些不堪造就的蛀虫罢了,所以赵俊臣并没有什么根本性的损失! 与此同时,黄有容的两位得力干将——刑部侍郎闫鹏飞与督察御史刘诠安——在赵俊臣的算计下纷纷被罢官免职,“黄党”势力也因此损失严重! 所以,黄有容原本已是开始怀疑陈东祥的立场,认为陈东祥的投靠只是赵俊臣的“反间计”而已,并渐渐的疏远了陈东祥! 然而,自从南巡开始之后,陈东祥却是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再次赢得了黄有容的信任! 这段时间以来,无论是右佥都御史顾全与吏部侍郎刘长安被罢免了官职,还是户部侍郎詹善常被勒令停职反省,都是因为陈东祥提供的情报! 顾全、刘长安、詹善常,这三人皆是赵俊臣的得力干将、铁杆亲信,既然陈东祥帮着黄有容将这三人扳倒了,那么黄有容又有什么理由继续怀疑陈东祥呢? 事实上,黄有容已经将陈东祥视为自己的铁杆亲信、得力干将了! 于是,在注视陈东祥的时候,黄有容的目光也格外的亲切温和,并缓缓说道:“不仅仅户部要查账,工部同样是赵俊臣的势力范围,也要查账!关于这一点,就麻烦陈大人了!” 陈东祥连忙起身,答道:“谨遵阁老之命!下官一定办到!” 黄有容笑眯眯的说道:“你办事,老夫很放心!” 然而,黄有容得意之余,却没有注意到陈东祥眼中一闪而过的轻藐。 * 这一次,陈东祥依然是假意投靠黄有容,实际上依然在为赵俊臣办事! 如今,顾全、刘长安、詹善常三人固然是被黄有容扳倒了,但他们的“罪行”全都是源自于陈东祥的情报,而这些情报自然都是假的!也就是说,只要赵俊臣回到京城之后,顾全、刘长安、詹善常三人的罪名马上就会推翻,他们也很快就可以官复原职! 所以,这次的党争之中,除了一些意志不坚、心性不良的墙头草之外,赵俊臣根本不会损失什么。 而黄有容到时候却会增加一项“诬陷官员”、“恶逆不道”的罪名! 此外,陈东祥这次“投靠”黄有容,也是为了渗透“黄党”势力、笼络“黄党”官员,等将来黄有容倒台之后,尽可能的为赵俊臣收编“黄党”势力! 虽然,赵俊臣收买霍正源也是为了这个目标,但赵俊臣从不会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可以说,黄有容自认为掌控着京城形势,但实际上他依然被赵俊臣玩弄于股掌之间! 眼看着黄有容被赵俊臣玩弄于股掌之间,却没有任何察觉的样子,陈东祥自然有理由鄙夷黄有容。 与此同时,陈东祥对于赵俊臣则是愈发敬畏了。 *** 大人物有大人物的烦恼,比如权势还不够大、比如金银还不够多、比如妻妾还不够漂亮…… 而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忧愁,比如吃饭、比如妻儿、比如生存…… 这些日子以来,不管是太子朱和堉,又或是阁老黄有容,皆是沉溺于党争之中,不免忽略了一些其它事情,比如……皇宫又开始向民间招募太监与宫女了! 在明朝后期,太监虽然没了阳根、绝了后代,会被人看不起,但从某方面而言,亦是一个很有前途的职业,至少,有内库供养,衣食无缺,若是运气好些,能在内廷站稳脚跟,更是有权有钱,处处威风。 而如此一来,自然有会许多人或是因为迫不得已、或是因为好吃懒做,想要入宫成为宦官! 但颇为残酷的是,明朝内廷在选拔新太监的时候,选取范围是“自宫者”! 也就是说,那些想要入宫当太监的人,仅仅只是为了参加一次选拔,就必须先行自断阳根! 这样一来,若是最终没能入选,这些“自宫者”命运之悲惨,自不用多提。 在明朝,内宫每隔三年,都会招收一次太监,而且每次招收的“自宫者”都有千人之多,看似数量不少,但实际上落选者更多,这些落选者聚集在京城之中,甚至成为了京城较为严峻的社会问题之一。 而这些“自宫者”聚集的地方,则被世人称为“阉人巷”。 对于“阉人巷”里的“自宫者”而言,这次选拔关系到他们的生存问题,却要比“商税改革”与“党派倾轧”重要多了! 他们迫切的渴望自己被选入宫中成为宦官,这是他们人生中最大的志向! 而曾经的举人、在阴差阳错之下同样成为阉人的严如安,也是其中之一! …… PS:嗯,今天第二更,零点之前还有一更!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三十五章.渗透内廷.【第三更】 …… …… “阉人巷”里的阉人们没能成为太监,又遭受到世人鄙夷,大都会自暴自弃、自甘堕落,他们为了活下去,也为了等待下一次选拔,皆是用尽了一切合法或非法的手段,有乞讨要饭的、有当相公的、有坑蒙拐骗的,其混乱狼藉之处,自是不用多提。 所以,“阉人巷”绝对是一处乌烟瘴气的不法之地! 这样的环境下,“阉人巷”里的阉人们也大都性情卑劣、无情无义。 正所谓“相由心生”,在性情卑劣之下,阉人们的模样也大都可憎,再加上他们平日里的生活水平极差,所以一个个也皆是身材枯瘦、獐头鼠目。 如此一来,当内廷向民间招募太监的时候,严如安的出现也就格外引人注目了! 严如安的相貌并不算英俊,但也是五官端正、身材提拔,再加上他毕竟是一位读书人,所以气质文雅、举止端庄,容易让人心生好感,除了眼神有些阴鸷之外,与周围的阉人们完全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严如安静静的混在一众阉人之中,引起了周围阉人的阵阵注目,其中有不少阉人心生妒恨,认为严如安这般品貌,是一定可以进入内廷、成为宦官的。 但奇怪的是,虽然有不少阉人妒恨严如安,但竟是没有任何一个阉人找严如安的麻烦! 原来,严如安养好伤势之后,就离开了赵府,前往“阉人巷”居住了,如今他已是在“阉人巷”里待了不少日子了。 在这段时间里,所有找严如安麻烦的阉人,都无声无息的消失了,而所有与严如安交好的阉人,则会时不时得到严如安的救济。 一些阉人得到严如安的救济后,或是出于感激,又或是出于讨好,也会自发的拥护严如安。 渐渐地,严如安在“阉人巷”内的影响与势力越来越大,到了现在,严如安在“阉人巷”内也算是一大势力的领袖了 所以,那些敌视严如安的阉人们,渐渐的都不敢再找严如安麻烦了,他们固然妒恨严如安,但也更加的敬畏严如安。 *** 此时,严如安被一些阉人拥簇在中间,却是不言不语,只是静静的思索着什么。 事实上,在即将进入内廷、成为一名宦官之际,严如安开始有些不受控制的回顾自己的人生轨迹! 他原本是一位举人,虽然赴京赶考后并没能杏榜题名,但他的人生依然充满着希望。 毕竟,即使这一次落榜了,但还有下一次机会!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因为无意间得罪了几个阉人,严如安被这些阉人袭击了,并且在受袭期间,严如安的阳根受到重创,从此再也不算是一个完整的人,他的人生也彻底失去了希望! 幸好,赵俊臣这个时候救下了他,并为他指明了新的道路——内廷十二监! 按照赵俊臣的描述,郑和、魏忠贤、刘瑾、王振……这些人都是太监,但哪一个不是呼风唤雨、权势滔天?又有哪一个不是留名千古、世人皆知?达到了这般地步,又何必在意身体是否完整? 身体不完整之后,严如安迫切需要一些东西补全自己的人生,而赵俊臣的描述也确实令人着迷,所以严如安接受了赵俊臣的建议。 正如赵俊臣所说,若是他像郑和、魏忠贤、刘瑾一般权势滔天、可以肆意掌控他人的命运,那么即使他是一位阉人,又有谁敢小看? 就这样,严如安的人生方向终于确定了。 事实上,此时的严如安对于自己加入内廷、成为太监的事情,不仅没有丝毫反感,反而有些迫不及待了! *** 而就在严如安回顾自己一生的时候,在阵阵喧哗声中,内廷终于开始选拔招人了。 严如安也回过神来,带着一些阴鸷,突然低声笑道:“不能九鼎食,亦当九鼎烹……” 喃喃之间,严如安已是迈步向前走去! 前行的脚步,义无反顾! ~~~~~~~~~~~~~~~~~~~~~~~~~~~~~~~~~~~~~~~~~~~ 内廷在招收新人的时候,有先后两个步骤。 首先是体测,审查应征者是否有传染疾病、身体残疾、以及……是否已经自宫。 然后则是面试,询问应征者的基本情况、审核应征者的籍贯文书、并检视应征者的品貌是否合格。 最后,若是担任面试考官的几位太监大都同意的情况下,应征者就算是合格入选了。 过程看似很简单,但标准很严格,每年都会有大批“自宫者”被淘汰。 * 体测这一关,严如安很顺利就通过了。 接着,长时间的排队之后,严如安又进入了面试的房间。 负责选拔新人的太监共有三位,他们坐在一张桌子后面,先是打量了严如安几眼,又不引人注意的相互对视了一眼,眼神皆是意味深长,然后就开始向严如安提问了。 为首的太监问道:“你的姓名是什么?” “李如安。”严如安缓缓答道。 严如安自觉愧对于家族先辈,在加入内廷之际,虽然没有改变名字,却换了姓氏。 从此之后,世上再无严如安,只有李如安了! 另一位太监问道:“看你的样子,有些像读书人,认识字吗?” “认识一些。” 第三位太监问道:“哦?识字?那为什么要进内廷当太监?” “家里没钱,又欠了一大笔债。” 听李如安这么说,三位太监皆是点了点头——这是很常见的理由,也是很常见的现实。 接下来,三位太监又问了几个问题,并审核了李如安的籍贯文书——这些东西赵俊臣自然早已经准备好了——在确定了李如安的身世清白之后,又相互间商议了几句,就宣布李如安入选了! 出于意料的简单,没有任何的意外与波折。 事实上,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李如安的品貌在阉人之中鹤立鸡群,又是识字的稀缺人才,最重要的是,赵俊臣花了一大笔银子帮着李如安打通了关系人脉,所以李如安的入选,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而随着李如安的入选,赵俊臣渗透内廷十二监的计划,也正式拉开了帷幕。 事实上,在赵俊臣的渗透计划之中,李如安的存在也只是冰山一角罢了。 …… PS:嗯,第三更!今天共更新九千字,算是小爆发吧。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三十六章.立场. …… …… 离京之前,赵俊臣在京城中留下了许多计划。 到了现在,在这些计划开始逐步实施了,其中有一些产生了效果,又有一些完全没有效果,甚至还有一些出现了反效果! 不过,赵俊臣已经没办法再去修改的这些计划了。 因为,赵俊臣此时正在淮安城内,距离京城两千三百余里之遥。 所以,赵俊臣并没有担心京城里的风云变幻——即使担心也没用——对于赵俊臣而言,重要的是处理好眼前的事情。 比如,前任淮安知府李欣的贪污案。 这件事究竟应该如何向德庆皇帝交代,是需要花费大心思的。 * 来到淮安城的第二天,赵俊臣与霍正源、鲍文杰一同前往淮安府衙,开始复审李欣的贪污案。 进入淮安府衙之后,赵俊臣等人很快就见到了淮安知府贺恒泽——如同传闻中一般,贺恒泽是一位很容易交流的“好好先生”,当赵俊臣与霍正源、鲍文杰表明了身份与来意之后,就受到了他的热情招待,对于赵俊臣等人的诸般要求,贺恒泽也是有求必应、积极配合。 面对贺恒泽的殷勤与奉承,赵俊臣不由再一次感慨——为什么在官场之中,容易相处的总是贪官呢? 或者,是因为贪官没有太多原则的缘故吧——只要不触犯他们的根本利益,贪官们总是明白“变通”与“忍让”的重要性。 不过,赵俊臣并没有感慨太久,很快就陷入了忙碌之中。 翻阅档案、收集线索、寻找证人、并再次提审李欣…… 经过了两天时间的忙碌,渐渐的,案情真相越来越清晰,而鲍文杰的面色也越来越难看。 当初,太子朱和堉之所以会断定李欣是位贪官,一来是因为淮安境内的一些贪官污吏被太子朱和堉抓捕入狱后,皆是信誓旦旦的举证李欣就是他们的主谋;二来是因为东厂收集到的“情报”皆是显示李欣有过贪污受贿的迹象,三来也是因为李欣家中抄出了巨额银两。 所以,太子朱和堉在“证据确凿”之下,也轻易的断定了李欣是一位贪官,并将李欣罢官免职、抓捕入狱。 然而,赵俊臣、霍正源、鲍文杰三人仔细的复查了案件之后,所得到的情报却是截然不同。 根据这三人所查到的情报,前任淮安知府李欣显然是一位清官,为官期间没有任何贪污受贿、以权谋私的迹象。虽然家资丰裕、抄家时抄出了数万两白银,但考虑到李欣的祖辈皆是著名商贾,所以这笔银子也很可能会是李欣继承祖业所得,皆是干干净净的银子。 至于东厂所收集到的“罪证”、以及其他贪官们的举证,更是完全不可相信。 各方面的情报皆是表明,东厂曾经向李欣索要过好处,却被李欣断然拒绝了,而东厂出于报复心理,才会罗织罪名诬陷李欣,而淮安境内的其他贪官们大都是因为李欣提供的情报才会被太子朱和堉定罪的,他们为了报复李欣,也纷纷在东厂的暗示下提供了伪证。 所以,李欣是一位清官,他是被冤枉的! 确认了这一点之后,鲍文杰的神情不断变幻着,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因为这件事情,太子朱和堉英明圣武、明鉴万里的形象,在鲍文杰心中出现了一丝裂痕。 鲍文杰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像是太子朱和堉这般圣明睿智的人竟然也会犯错!而且还犯了这么严重的错误,竟然将一位有口皆碑的清官诬陷为贪官,并且让这位清官在狱中受尽了折磨! 在提审李欣的时候,李欣浑身伤痕、虚弱至极,一副随时都会顶不住的样子,显然李欣在淮安为官期间得罪了不少人,所以入狱之后被某些人趁机报复了,这段时间以来受尽了折磨,若是赵俊臣等人迟来几天,或许李欣就要冤死在狱中了。 因此,鲍文杰心情矛盾之余,对李欣也多了一些同情,毕竟他本身也是一位清官,看到李欣的模样,不免有些心有戚戚焉。 ………… 查明了案情之后,这一天晚上,赵俊臣、霍正源、鲍文杰三人聚在一起,商议着他们接下来应该如何向德庆皇帝禀报案情。 最开始的时候,三人皆是沉默不语,只是等着其他人表明态度。 毕竟,如今案情真相已经很明显了,但若是据实禀报,就会影响太子朱和堉的声誉,更会产生一系列的连锁反应,这里面的“政治责任”任谁都承担不起,不过若是他们知情不报、虚构事实的话,却又是欺君之罪,这般罪名同样无人可以承担。 如此一来,三人皆是陷入了进退两难之地。 其中,鲍文杰尤为矛盾,一方面是自己的良知,另一方面则是维护太子朱和堉的声望,两者之中必须要舍弃一个,这般情况让鲍文杰的心情无比纠结。 不过,沉默之间,最终还是鲍文杰率先表明了态度,缓缓道:“如今,案情很明显了,李欣是一位难得的清官,也是我大明朝的忠臣,这样的人不应该蒙受冤屈,所以我们应该据实禀报陛下,归还李欣的清白。” 最终,因为耿直的天性、心中的良知、以及一些同情心理,鲍文杰做出了这般决定。 虽然,这个决定会给太子朱和堉带来一些麻烦,但鲍文杰相信,太子朱和堉也会支持他的选择。 因为,“太子党”基本上是由清官与清流构成,这关系到“太子党”的根本利益! 然而,赵俊臣与霍正源对视一眼后,却纷纷摇头了。 赵俊臣当先说道:“我并不赞成鲍大人的提议,咱们身为朝廷重臣,无论什么都时候都应该以大局为重!所以在这个时候,咱们应该优先考虑太子殿下的声望,而不是某位官员是否受到了冤屈,所以我建议以‘巨额财产来历不明’为理由,维持太子殿下的原判,不过考虑到李欣为官期间确实为百姓办了不少实事,而太子殿下也有些量刑过重了,咱们可以请求陛下为李欣减罪,让李欣回家养老、颐养天年,这样也算是对得起他了。” 因为事前有过交流,所以霍正源也同样赵俊臣的看法,点头道:“我同意赵大人的看法,相比较太子殿下的声望,李欣是否受到冤屈并不算什么,所以李欣必须有罪!为了大局,牺牲一些个人利益,也是臣子应有之责……当然,咱们也不会让李欣白白受冤,维持原判之后,为李欣减刑也是应该的,我想这也是陛下的心思,否则陛下也不会让我们复审此案。” 鲍文杰原本以为赵俊臣与霍正源都会支持自己的观点,毕竟太子朱和堉的声望受损之后,对他们二人而言皆是有利无弊。 此时,听到赵俊臣与霍正源的提议之后,鲍文杰不免有些吃惊——难不成,赵俊臣与霍正源会真心为太子朱和堉的声望考虑?——鲍文杰只觉得自己耳朵出现了问题。 有那么一瞬间,对于赵霍二人的提议,鲍文杰确实心动了,认为这是一个两全其美的良策。 不过,设身处地的为李欣考虑之后,鲍文杰还是摇了摇头,依然是坚持己见,道:“对于李欣这样的清官而言,名声就是他一生最看重的东西,若是咱们依旧维持他的罪名,怕是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所以赵大人的提议绝不可行。” 顿了顿后,回想着赵俊臣的提议,鲍文杰又觉得有些好笑,道:“以‘巨额财产来历不明’为由维持原判?我可不记得我朝还有这么一项罪名!” 赵俊臣缓缓道:“我朝确实没有这项罪名,但天子金口玉言、言出法随,只要陛下认可了,那么这项罪名自然就有了。毕竟,李欣的家产高达近十万两白银,但他没办法将这些银子的来历全部说清楚,其中说不定就会有贪污受贿的银子,所以这项罪名也不算错。” 鲍文杰冷笑道:“这天底下的官员,又有谁能说清楚自己家产中每一两银子的来历?这项罪名一旦成立,岂不是天下官员人人有罪?更何况,李欣的家产虽然数额巨大,但与赵大人相比,却只是九牛一毛罢了,赵大人提出这项罪名,就不怕将来自掘坟墓?” 赵俊臣笑眯眯的说道:“所谓‘清官’,是‘清廉’的‘清’,而不是‘清贫’的‘清’,这一点我自然明白,但如今为了太子殿下的声望考虑,也只能寻找这么一个理由了,毕竟咱们实在抓不到李欣的其他把柄。至于鲍大人说我这是自掘坟墓……我也多谢鲍大人的关心,不过我既然敢提出这个建议,我就不会担心将来会有人用这一招对付我,还请鲍大人放心就是。” 事实上,赵俊臣的提议,并不仅仅只是为了“维护”太子朱和堉的声誉,还有更长远的考虑,不过赵俊臣并不会向鲍文杰详细解释就是了。 至于鲍文杰说赵俊臣的这项提议是“自掘坟墓”,赵俊臣更是毫不担心。 像是赵俊臣这般层次的权臣,所谓“罪名”根本就是最无关紧要的事情,若是赵俊臣倒台的话,他的政敌们只要愿意,随时都可以为赵俊臣罗织七八十种罪名,根本不需要寻找“巨额财产来历不明”的理由:若是赵俊臣没有倒台,所谓“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的理由也根本无法对赵俊臣造成任何影响。 事实上,一旦李欣因为“巨额财产来历不明”而定罪,那么最容易受到影响的只会是朝廷中下层官员,而这也是赵俊臣提出这项建议的真正原因! * 最终,经过反复辩论之后,鲍文杰、霍正源、赵俊臣三人依然是各自坚持己见,鲍文杰坚持要为李欣翻案,而霍正源与赵俊臣也坚持要维持原判。 这世上的事情就是这么奇怪,鲍文杰明明是太子朱和堉的铁杆亲信,但他却是坚持推翻太子朱和堉的判决,而赵俊臣与霍正源明明与太子朱和堉是敌对关系,但此时却偏偏以维护太子朱和堉的声誉为首要目标! 说根到底,在官场之上,所谓“立场”往往是最靠不住的东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利益出发点,随着利益出发点不同,所谓的“立场”往往也会发生变化! 霍正源为了讨好德庆皇帝,所以要维持原判,赵俊臣除了要讨好德庆皇帝之外,还有其他一些考虑,所以他也坚持要维持原判,至于鲍文杰,他之所以坚持为李欣翻案,何尝不是因为他自己同样是一位清官,所以心有戚戚焉呢? 最终,因为谁也说服不了谁,所以赵俊臣、霍正源、鲍文杰也就不再坚持辩论了,只是等待德庆皇帝驾临淮安之后,再分别向德庆皇帝阐述他们各自的看法。 而且,根据消息,德庆皇帝也很快就要驾临淮安了! …… PS:不知道为什么,周末反而会很忙,总是有一堆事情缠身。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三十七章.深远谋划(上). …… …… 第二天,下午申时。 万众瞩目之下,德庆皇帝的南巡御驾终于来到了淮安。 在德庆皇帝驾临之际,诸般礼制、迎接流程,看似庄重热闹,但只是千篇一律,毫无惊喜意外之处,所以自是不用多提。 却说德庆皇帝来到了淮安府的临时行宫之后,第一时间招来了赵俊臣、霍正源、鲍文杰三人,询问前任淮安知府李欣贪污案的查案进展。 面对德庆皇帝的询问,三人不敢隐瞒真相,将案情详细向德庆皇帝解释了一遍。 听到赵俊臣等人的解释后,德庆皇帝若有所思,沉吟道:“这么说,李欣确实是被冤枉的?他为官期间当真没有任何把柄可抓?” 不待赵俊臣与霍正源说话,鲍文杰已是抢先说道:“陛下,李欣确实受到了冤屈,他的贪污罪名根本经不起推敲,为官期间也是出了名的清廉有为,在民间有口皆碑,所以臣恳请陛下为李欣翻案、还李欣清白!” 得到了肯定答复之后,德庆皇帝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失望,对于鲍文杰的建议,则是沉吟不语,没有任何回应。 德庆皇帝这次派赵俊臣、霍正源、鲍文杰三人复查李欣的贪污案,是因为李佳敏的缘故,想要减免去李欣一些罪名,让李欣免去牢狱之灾,但绝没有想要将太子朱和堉的判决彻底推翻,因为这样会影响太子朱和堉的声望! 所以,赵俊臣等人这次查案,最好是平反了李欣的贪污罪之余,再从李欣身上找出一些不轻不重的罪名,最后由德庆皇帝避重就轻的下一道旨意——李欣确实有罪,但太子也有些量刑过重,所以特免去李欣的牢狱之灾——这样一来,德庆皇帝既是对李佳敏有了交代,也是维护了储君的威望,可谓是两全其美、面面俱到。 然而,德庆皇帝万万没想到,李欣竟然真是一位没有任何把柄的大清官,赵俊臣等人审查了两三天时间,竟是一点罪行都找不到,如此一来,却是让德庆皇帝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究竟是为李欣翻案、任由太子的威望受损?还是不再理会李佳敏的请求、假装不知道李欣的冤情,将这件事掩盖下去? 就在德庆皇帝考虑着下一步应该怎么办的时候,赵俊臣却突然说道:“李欣此人,确实是一位清官,但要说他没有任何把柄可抓,却也不一定。陛下,太子当初查抄李欣家产的时候,足足抄出来近十万两银子,其中有很大一部分银子,李欣根本说不清楚来历。” “哦?”德庆皇帝抬眼看着赵俊臣,双眼微眯,问道:“什么意思?” 赵俊臣解释道:“臣的意思是,李欣的这些家产,数目十分巨大,但它们究竟是干净银子、还是贪墨受贿所得,谁也说不清楚,甚至连李欣自己也说不清楚,不妨以‘巨额财产来历不明’为罪名,维持太子殿下的原判,也未尝不可。” 另一边,霍正源注意到德庆皇帝的失望神色,再结合赵俊臣的提醒,也确定了德庆皇帝的真实心意,于是连声赞同,道:“臣也是这个意思!李欣身为地方父母官,却拥有巨额家资,偏偏又说不清所有家资的来历,这未尝不是一个罪名啊。” 鲍文杰依然坚持着自己的意见,反对道:“此策绝不可行!陛下,臣等已是查清楚了,李欣的祖辈皆是商贾,生意规模不小,直到李欣这一代才开始从事仕途,所以这笔银子皆是李欣的祖传家产,只是李欣没办法解释与证明罢了,又岂能以此为罪名?这天底下的官员,又有谁可以将自己手中每一两银子的详细来历都解释清楚?若是此例一开,怕是天下所有官员皆是人心惶惶啊!更何况,李欣确实是一位贪官,他受了冤枉,理应为他翻案,又怎能罗织罪名维持原判?这岂不是让忠臣寒心?” 霍正源摇头道:“鲍大人,你一向与太子殿下关系亲近,怎么不明白这个道理?如今李欣他究竟是清官还是贪官,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李欣的贪污罪是太子殿下亲自审定的,若是翻案了,岂不是会损害太子殿下的威信?这关系到朝廷大局!相较于太子殿下的威信,李欣的个人荣辱只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霍正源说的很严重,但鲍文杰却是寸步不让,坚决道:“太子殿下的声望固然是至关紧要,但百官的想法心思也同样是朝廷大局!若是李欣以‘巨额财产来历不明’定罪,百官必然会人人自危,谁也不知道这个莫须有的罪名今后会落在谁头上,到时候一旦庙堂局势不稳,又该如何?” 就这样,在德庆皇帝面前,鲍文杰与霍正源再一次的辩论了起来。 不过,和昨天晚上一样,两人各有观点,谁也说服不了谁。 只是,在两人辩论的时候,赵俊臣并没有表述观点,只是偷偷打量着德庆皇帝,而德庆皇帝也没有表明态度,只是若有所思。 * 事实上,自从赵俊臣提出了“巨额财产来历不明”的罪名之后,德庆皇帝就转移了注意力,并想到了许多更加深远的事情! 自从封建王朝出现之后,“皇权”与“臣权”一直明争暗斗着,时而“皇权”占据上风,时而“臣权”扳回一局。 到了明朝,通过控制军队、设置厂卫、废除宰相等等手段,“皇权”已是渐渐占据了优势,但依然不能彻底压倒“臣权”,明朝数百年来,还是会时常出现一些足以抗衡“皇权”的臣子,比如张居正、比如三杨、又比如现在的周尚景,许多时候,皇帝并不能一言九鼎,许多事情都需要内阁的支持,不免受到了掣肘。 对于这种局面,德庆皇帝自然不会满意,所以他一直都在想办法压制“臣权”、扩张“皇权”,这即是为他自己考虑,也是为子孙后代考虑。 正因为如此,赵俊臣提出的“巨额财产来历不明”罪名,让德庆皇帝十分感兴趣,因为这种罪名的出现,让皇帝增加了一种威慑臣子的手段,有利于皇权的增长。 所以,从本心上讲,德庆皇帝很赞成赵俊臣与霍正源的提议——以“巨额财产来历不明”的罪名,维持太子朱和堉对李欣的原判,然后再随便找些借口,免去李欣的牢狱之灾。这样一来,德庆皇帝对李佳敏有了交代,也保住了储君的声望,最重要的是,还形成了一项“先例”,而一旦有了先例,“巨额财产来历不明”就会真正成为一项罪名,今后德庆皇帝就可以挥舞着这根“大棒”威胁朝廷百官了! 但是,鲍文杰的观点也很有道理,“巨额财产来历不明”的罪名一旦出现,百官一定会人心惶恐,也一定会出现反弹,到时候朝廷局势就会不稳,这是德庆皇帝绝不愿意看到了。 所以,德庆皇帝不免有些犹豫,对于霍正源与鲍文杰的争执,也迟迟没有表态。 * 最终,就在鲍文杰与霍正源的辩论越来越激烈的时候,德庆皇帝突然挥手,打断了两人的激辩,并将目光转向赵俊臣,问道:“俊臣,朕认为霍大学士与鲍侍郎的说法都各有道理,只是这个‘巨额财产来历不明’的罪名,终究是由你提出来的,朕还是想听听你的看法。” 赵俊臣微微垂首,平静的说道:“陛下,事到如今,案情已经很明显了,李欣确实无罪,也确实是太子殿下当初错判了案件……当然,这件事也不能怪太子殿下,当初留给太子殿下的审案时候确实有些紧促,厂卫们也是欺上瞒下、误导了太子的判断,所以太子殿下出现了些许疏漏,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德庆皇帝点了点头,并示意赵俊臣继续讲下去。 赵俊臣继续说道:“臣冒昧揣测圣心,认为陛下您这次派臣等复查此案,是不忍心忠臣蒙难,想弥补这个疏漏、并为李欣平反,但如此一来,太子的声望就会受损,所以局面就有些进退两难了。然而,臣认为,因为南巡前后的一些事情,太子殿下的声望已经出现了一些损失,现在绝不能再有波折了,否则太子殿下的声望在短时间内连连受损,所产生的影响实在是难以估量,所以太子殿下当初的判决必须要维持!这既是前提、也是底线!” 听赵俊臣这么说,德庆皇帝再次点头,表示赞同。 另一边,鲍文杰的神色也是微微一变,显然他之前只是孤立的看待这件事情,如今听到赵俊臣的提醒,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是啊,因为南巡前后的一些事情,太子的声望已经接连受损,如今确实不能再有波折了。 想到这里,鲍文杰原本的立场也有些动摇了。 同时,赵俊臣又说道:“不过,李欣为官期间,确实没有任何把柄,想要维持太子殿下的原判,也需要一个理由,所以臣才想到了‘巨额财产来历不明’的罪名。这既可以维持了太子殿下的原判,也让陛下您有了充足理由减免李欣的刑罚,当然,鲍大人的顾虑也有道理,这项罪名一旦提出,必然会引起百官担忧,但依臣看来,只要换一种说法,就不会有麻烦了。” …… PS:工作上的原因,这几天一直没有没时间更新,现在恢复,且明天会有爆发。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三十八章.深远谋划(中). …… …… “哦?什么说法?”德庆皇帝饶有兴趣的问道。 赵俊臣缓缓道:“当初,太子审办‘南巡筹备舞弊案’期间,淮安是重灾区,除了知府李欣之外,还有一位同知、一位通判、四位知县,皆是被定了贪污罪,也同样被罢官入狱了。关于这几位犯官,臣这两天也抽空查了一下,发现他们与李欣不同,皆是罪证确凿、辨无可辩,绝没有被诬陷的可能!” 听赵俊臣这么说,德庆皇帝的眼睛一亮,似乎已经猜到了赵俊臣的想法。 赵俊臣继续说道:“臣以为,陛下您若是单独减免了李欣的罪责,必然会十分惹眼,也会让世人注意到太子当初的疏漏,这样就会损及太子殿下的声望,所以不妨将淮安境内所有涉及了‘南巡筹备舞弊案’的犯官摆放在一起,用他们的案子作为掩护,在重点提及这些案件的正确性同时,再稍稍提及一下李欣的事情,称李欣虽然有大量财产来历不明,但罪证不足、罪名有待商榷,不免有些量刑过重,所以特免去他的牢狱刑罚,只是罢官为民——这样一来,李欣的处理结果就不会惹眼了,到时候世人们也不会把目光集中在太子殿下的疏漏上,更不会损及太子殿下的声望,毕竟太子殿下既是出现了些许失误,但大部分的审案结果都是正确的,终究是瑕不掩瑜,更何况李欣确实有大量财产来历不明,也不能确定他就是一位两袖清风的清官。” 一旁,鲍文杰的立场虽然有些动摇了,但还是再次提出了异议,道:“赵大人,似乎你并没有抓住重点!你的这个方法,固然是维护了太子殿下的声望,但‘巨额财产来历不明’的罪名终究还是出现了,这样必然会引起朝廷动荡!更何况,李欣是一位清官,你的这个说法,还是让他蒙冤了!这样岂能让百官服气?” 赵俊臣微微一笑,详细解释道:“若是换了我的这种说法,那么‘巨额财产来历不明’就不再是一项‘罪名’了,而变成了一个‘理由’!这既是维持太子原判的理由,也是陛下减免李欣罪罚的理由!而‘理由’与‘罪名’终究还是有差别的,并不会造成百官的恐慌。毕竟,一位官员抄家抄出了近十万两白银,难免会引起各种猜测,已是再难取信于民,这样的人也不适合担任地方父母官了,所以不妨以此为理由,先免去李欣的罪罚,再将李欣罢官为民,从侧面维持太子殿下的原判,我认为还是合适的。” 一旁,霍正源连连点头道:“赵大人果然聪慧,只是换了一种说法,却已是面面俱到,将诸般隐患化于无形,正是稳妥老成之策。” 另一边,就在鲍文杰犹豫不定的时候,德庆皇帝也终于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俊臣的办法,深得朕心,也确实可行,依朕看,就这么决定吧。”德庆皇帝先是用赞赏的目光看了赵俊臣一眼,又转头向鲍文杰说道:“鲍侍郎,朕知道你性子刚正,这也是朕看重你的地方,但身为朝廷重臣,却不可一叶障目,性子刚正之余,也需要着眼全局、谋虑深远,并且手段灵活一些,关于这些,你就不如霍学士与赵尚书了,今后不妨向他们二人好好学学,这样朕才能更放心的用你。” “臣……知道了。” 德庆皇帝既然已经有了最终决定,鲍文杰虽然有不同看法,但也只能无奈接受了。 只是,在回答的时候,鲍文杰的表情明显有些不满,似乎犹自不服。 反倒是一旁的赵俊臣,虽然得到了德庆皇帝的夸奖,但神色依旧平静。 事实上,德庆皇帝最终会接受赵俊臣的建议,也是赵俊臣意料之中的事情。 * 正如前文所说,“巨额财产来历不明”的罪名一旦成立,就会引起百官惶恐、朝廷动荡,但也会进一步增加皇权的威慑力,对于德庆皇帝而言,可谓是利弊参半、很难取舍。 然而,赵俊臣的方法,却解决了德庆皇帝的烦恼。 将“巨额财产来历不明”从一项罪名变成一种理由,只是稍稍变化了一下名义,不仅能减少百官的关注与恐慌,更还会成为德庆皇帝的一颗探路石,让德庆皇帝借着这件案子的处理结果试探百官反应,若是百官的反应不那么激烈的话,德庆皇帝就会一步一步将“巨额财产来历不明”确立为一项真正的罪名,并成为帝王威慑臣子的一种手段! 出于这些考虑,德庆皇帝最终会采取赵俊臣的办法,也就不足为怪了——依照赵俊臣的方法,德庆皇帝不仅对李佳敏有了交代,而且还保住了太子的声望,更又多了一种扩张皇权的手段,可谓是“一箭三雕”。 所以,德庆皇帝接下来的兴致颇高,念及赵俊臣、霍正源、鲍文杰三人这几天以来查案颇是幸苦,德庆皇帝还刻意嘉奖了他们几句,其中,赵俊臣与霍正源因为猜对了德庆皇帝的心思,德庆皇帝又挑了一些宫中御品奖赏给二人。 赵俊臣身为德庆皇帝的身边宠臣,经常会得到德庆皇帝的嘉奖与赏赐,如今再次得到德庆皇帝的嘉奖与赏赐,虽然表面上是一副感激不尽的样子,但实际上心情很平静,只是暗暗思考着自己下一步的谋划——事实上,这次的建议,只是赵俊臣计划中的第一步罢了。 然而,霍正源因为性格原因,平时在庙堂之中没什么表现,也很少得到圣眷,这次被德庆皇帝又是嘉奖又是赏赐,就难免有些受宠若惊了。 受宠若惊之余,霍正源考虑到自己这次之所以会猜对了德庆皇帝的心思,还是因为赵俊臣的提醒,心中也对赵俊臣愈加感激了,甚至还觉得自己若是投靠了赵俊臣,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毕竟,赵俊臣至少可以“有福同享”,不似黄有容那般独揽圣宠。 当然,这般想法只是一闪而过,仅仅只是这些好处,还不足以让霍正源改变立场。 不过,霍正源对于赵俊臣的好感确实增加了,而这种好感,在将来黄有容倒台的时候,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霍正源的最终选择。 …… PS:第一更!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三十九章.深远谋划(下). …… …… 从古至今、无论中外,在王朝变幻、皇位更迭之间,既有许多勤政爱民的帝王最终成为了亡国之君,也有许多嬉戏怠政的皇帝开创了承平之世,类似的情况并不罕见,仅只是明朝就有好几个相关例子。 由此可见,皇帝的圣明与昏聩,在许多时候其实并不会影响天下大势。 为何? 原因有很多,有时势原因、有历史原因、但更多的还是人为原因! 皇帝终究只是皇帝,虽然是高高在上,但也是孤家寡人,他的政策、想法、观念,必须在臣子们的辅佐下才能实现。 再是如何圣明的皇帝,若手下官员尽是些尸位素餐之辈,那么本应该造福百姓的善政最终也会成为祸国殃民的恶政! 同样,再是如何昏聩的帝王,若得到良臣辅佐,那么祸乱江山的恶政最后也同样会变成泽被万民的善政! 说到底,在许多时候,臣子要比皇帝重要,执行政策的人也要比政策本身重要! 所以,赵俊臣从不介意向德庆皇帝献策献计,每当德庆皇帝遇到困难的时候,赵俊臣也总是会尽心尽力的提出一些“善策”、“良策”,这些“善策”、“良策”看似完全为德庆皇帝考虑,其中有许多甚至会损害赵俊臣自己的利益,但赵俊臣却从不担心! 因为,无论是怎样的“善策”与“良策”,德庆皇帝终究需要百官帮他执行,若是执行之人欺上瞒下、暗中使坏,那么这些“善策”与“良策”,最终也只会适得其反。 而这种可能性,正是赵俊臣所需要的机会! 在赵俊臣看来,德庆皇帝并非愚人,虽然会偶尔遇到一些困窘情况,但德庆皇帝只要用心去想,终究会想到办法解决,既然如此,赵俊臣何不在德庆皇帝想出解决方法之前,抢先向德庆皇帝提出自己的方法?这样既可以讨取德庆皇帝的欢心与信任,也可以将未来形势掌控在自己手中! 事实上,太子朱和堉一向敌视赵俊臣,而德庆皇帝也只是将赵俊臣当做“肥猪”来养,可以说赵俊臣与“皇权”之间的矛盾根本无法调和,但德庆皇帝却从未真正的怀疑过赵俊臣的立场,虽然会偶尔有防范手段,但也只是帝王的平衡之术罢了。在大部分时间里,德庆皇帝都是将赵俊臣视为铁杆亲信,为何?就是因为赵俊臣每次都会设身处地的为德庆皇帝考虑,每当德庆皇帝遇到困境之时,赵俊臣都会帮德庆皇帝想到解决方法,哪怕这些方法会损害赵俊臣自己的利益,赵俊臣也从不见任何犹豫,如此一来,德庆皇帝自然是认为赵俊臣是“驯服”的。 但实际上呢? 当初,太子朱和堉想要得到南巡筹备的差事,于是赵俊臣尽心尽力的为太子朱和堉制定了看似“完美无缺”的筹备方案,但暗中却联合周尚景、黄有容等中枢阁老、以及南巡途径各地的地方官员,不断的暗中使坏,却是让太子朱和堉办砸了差事,并造成了太子朱和堉的声望大损。 然后,德庆皇帝想要挽回太子朱和堉的声望损失,赵俊臣依然是献力献策,帮助太子朱和堉拿到了审办“南巡筹备舞弊案”的差事,并同样制订了看似很美好的策略,但又在暗中推波助澜,最终不仅让太子朱和堉得罪了众多的势力,更还让太子朱和堉办了许多像是李欣贪污案一般的冤案,可以预见的是,太子朱和堉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这就是赵俊臣的策略,一方面向德庆皇帝提出看似有利于皇室却不利于自己的计划,另一方面却在这些计划实行期间上下其手,于夹缝中谋求利益,最终能不能通过这些计划达成自己的目的,就要看赵俊臣自己的手段了! 到目前为止,赵俊臣做的还不错,在赵俊臣的策略之下,德庆皇帝的信任依旧不减,但太子朱和堉的声望却不断受到损失。 而这一次,赵俊臣同样是这般策略,一方面向德庆皇帝提出看似有利于皇权与皇室的策略,但另一方面,赵俊臣依然有着自己的目标,也依然会暗中使坏,最终将形势扭转向一个完全不同的方向。 只是,这一次,赵俊臣的目标不仅仅只是太子朱和堉的声誉,更还包括了德庆皇帝本身的威望! 事实上,赵俊臣离开了德庆皇帝的临时行宫,并回到自己的住处之后,就开始着手准备下一步计划了。 这一次,赵俊臣的后续计划并不复杂,只是准备通过舆论与流言,将德庆皇帝的心思透漏出去。 可以预见,无论是德庆皇帝为了太子朱和堉的声望而诬陷一位有口皆碑的清官,还是德庆皇帝为了扩张皇权而准备将“巨额财产来历不明”定为一项罪名,这些事情一旦透漏出去,都必然会引起朝堂里的轩然大波! 到那个时候,不仅德庆皇帝与太子朱和堉的声望威信会受到损失,德庆皇帝为了平息朝堂里的混乱,恐怕也会对百官做出一些让步,到那个时候,皇权不仅无法增长,反而会出现些许衰退! 不过,究竟应该如何将这些消息透漏出去,并且不让德庆皇帝怀疑自己,却让赵俊臣费了不少心思。 最终,赵俊臣决定把这些消息透漏给某些“太子党”官员,并通过“太子党”官员之口,将这些事情宣扬出去——反正“太子党”官员大都嘴巴不严,根本守不住任何秘密。 而且,今天礼部侍郎鲍文杰对于德庆皇帝的决定十分不满,甚至还将这些不满表现在脸上,赵俊臣通过“太子党”官员将这些事情透漏出去之后,鲍文杰正是一位天然的背黑锅人选,到时候德庆皇帝也不会怀疑赵俊臣的立场。 拿定主意之后,赵俊臣就开始给京城写信了,将自己的诸般谋划详细解释给方茹知道,赵俊臣相信方茹一定会将这件事办妥当的。 而就在赵俊臣刚刚把信写完之后,许庆彦突然推门而入,向赵俊臣禀报道:“少爷,陈芷容陈小姐求见。” …… PS:第二更!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四十章.陈芷容的暗示. …… …… 听到许庆彦的禀报,赵俊臣突然抬头打量了许庆彦几眼,并且眉头轻轻一皱。 见赵俊臣这般模样,许庆彦不由奇怪,问道:“少爷,怎么了?” 赵俊臣摇了摇头,道:“没什么,你去请陈小姐进来吧。” 说话之间,赵俊臣表情平静,但心中却在暗暗感慨着——许庆彦的性子跋扈,除了赵俊臣之外,谁也不放在眼里,与方茹之间更是充满了矛盾,然而许庆彦在提及陈芷容的时候,却称之为“陈小姐”,语气十分客气。 显然,这段时间以来,陈芷容在赵俊臣身边收买人心的计划很成功,连许庆彦这样的人都没办法讨厌她。 但赵俊臣并不信任陈芷容,有心想要提醒许庆彦警惕一二,不过陈芷容此时就在门外,并不是恰当时机,所以赵俊臣也没有多说,只是让许庆彦将陈芷容请进来。 * 很快,许庆彦就领着陈芷容来到房中,接着也不打扰二人谈话,直接出去了。 于是,房中只剩下了赵俊臣与陈芷容二人。 赵俊臣起身相迎,并抬手道:“陈小姐请坐,你这么晚来找我,不知有何事情?” 其实,对于陈芷容的来意,赵俊臣大约可以猜到,之前在徐州的时候,赵俊臣曾暗示陈芷容去试探一下张佳敏的背景与目的,而陈芷容如今一心想要在赵俊臣面前证明自己的价值,这几日必然是用心去办了,她这次突然求见赵俊臣,应该就是为了李佳敏的事情。 不过,这只是两人之间的默契,十分隐晦,并不方便明说,所以赵俊臣还是开口询问了。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陈芷容嫣然一笑,反问道:“难不成,芷容没有事情就不能找赵大人了吗?芷容可是很喜欢与赵大人聊天的……还是说,赵大人此时正有公务要办,芷容打扰到赵大人了?” 说话间,陈芷容坐在距离赵俊臣最近的椅子上,然后妙目一转,看了一眼赵俊臣手边的笔墨与密信,似乎有些好奇赵俊臣正在做些什么。 赵俊臣轻轻笑道:“怎么会,我与陈小姐聊天的时候也十分开心,陈小姐今后若是想要找我说话,我也会随时恭候的。” 然而,赵俊臣的这一番话虽然很客气,但说话的同时,赵俊臣却又不引人注意的将手边密信塞进了一堆奏折之中,显然不打算让陈芷容知道自己接下来的真正计划。 对此,陈芷容不免有些失望。 因为先天性格以及后天养成的原因,陈芷容对于争权夺势、阴谋算计之类的事情,总是充满着兴趣,这些让寻常人避之不及的危险诡谲,反而会让陈芷容感到无比的兴奋与沉溺。 而赵俊臣的身旁,这类的事情似乎随时都会发生,在赵俊臣的脑中,更好像时刻都在谋划着什么,所以陈芷容十分想要参与其中,奈何赵俊臣对她的信任依然欠缺。 不过,陈芷容也知道,想要赢得赵俊臣的信任,她还需要慢慢来,赵俊臣沉浮宦海之余,难免养成了多疑的习惯,所以这种事情急不得。 现在,陈芷容的当务之急,是办好赵俊臣交代给她的事情。 所以,陈芷容也不再客套,直接说道:“只要赵大人不嫌芷容打扰就好……说起来,芷容自从在徐州见过李佳敏姐姐之后,就十分钦佩李姐姐的坚毅与孝道,这几日赵大人不在,芷容闲来无聊,也抽空拜访了李姐姐几次,与李姐姐聊了许多,如今关系已是十分亲密了。” 赵俊臣眉头一挑,缓缓道:“哦?那位李佳敏姑娘我也是十分敬佩的,可惜她性子外柔内坚,除了陛下之外,对其他人都有些冷淡,并不容易交流,虽然她的衣食住行都是由我负责,但我与她也说不上几句话,没想到李姑娘竟然能与你聊得来……嗯,不知道你们这些日子里都聊了些什么?” 陈芷容笑道:“还能聊些什么?就是相互说些自己的事情罢了。” 接着,陈芷容就好似闲谈一般,将她与李佳敏这几日的交流内容,向赵俊臣详细的讲诉了一遍,而赵俊臣也认真听着。 陈芷容的讲诉看似漫不经意、极为随意,但实际上条理分明、逻辑清晰,并着重向赵俊臣描述了一些在她眼中应该重视的细节。 比如,李佳敏的父亲李欣这段时间以来蒙受了冤屈、在狱中受尽了折磨,按理说李佳敏应该神思不属才对,但实际上李佳敏每天都会认真打扮,虽然粉黛并不明显,但也是恰到好处。 又比如,李家的家产已是被全部查抄了,族人也大都被软禁了起来,按理说李佳敏虽然逃了出来,但她手中应该没什么银子才对,但根据陈芷容的打探,李佳敏这一路上并没有缺过银子,而且这次是李佳敏第一次单身外出,但一路上也没遇到什么麻烦,似乎有人在暗中帮她。 再比如,李佳敏看似柔弱,但实际上极有主见,并且颇有心机城府,虽然李佳敏极力的隐藏这些,但陈芷容还是从一些细节中发现了许多端倪。事实上,这几日以来,陈芷容在试探李佳敏的同时,李佳敏也在不断的试探着陈芷容,陈芷容有一次稍不小心,就险些将赵俊臣暴露出来,为了应付李佳敏的试探,即使精明如陈芷容,这些天以来也费了不少心思。 * 就这样,陈芷容不断向赵俊臣讲诉着她与李佳敏之间的“姐妹情谊”,但并没有加入她自己的看法,只是将所有的事情都详细的描述了一遍,然后由赵俊臣亲自做出判断。 等到陈芷容讲完,赵俊臣沉吟了片刻,突然问道:“你可有向她说过你与七皇子之间的关系?” 赵俊臣一直怀疑,李佳敏的这次出现,背后或许有着七皇子朱和坚的推动与谋划,但赵俊臣并不能肯定这一点——事实上,赵俊臣这次让陈芷容去试探李佳敏,就是想利用陈芷容与七皇子朱和堉之间的关系,探一探李佳敏的背后有没有七皇子朱和坚的影子。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后,陈芷容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头道:“自然是说过了,不过李姐姐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据我的猜测,七皇子殿下一向低调,或许李姐姐根本不知道七皇子殿下的存在也说不定。” 顿了顿后,陈芷容又补充道:“当然,若是李姐姐最后能随着陛下进入内宫之中,成为陛下的宠妃,那么她自然就会知道七皇子殿下的存在了。” 说着,陈芷容与赵俊臣对视了一眼,彼此的眼神皆是意味深长。 显然,陈芷容也认为,李佳敏的出现或许有七皇子朱和坚的原因,只是朱和坚一向做事谨慎,就算是利用了李佳敏,恐怕也只是隐藏在幕后,不会让李佳敏知晓他的存在。当然,若是李佳敏最终成为了德庆皇帝的宠妃,利用价值大增,那么朱和坚自然会向李佳敏表明自己的存在。 明白了陈芷容的暗示,赵俊臣轻轻点头,又沉思片刻后,突然笑道:“看起来,这个李佳敏的心机手段,要比我想象中还要更厉害一些,竟是让你也感到难缠……不过她与你不同,她懂得利用女子的柔弱将自己的锋芒隐藏起来,让人更加难以防范。” 陈芷容浅浅一笑,道:“赵大人是说,芷容有些锋芒毕露、不懂收敛吗?” 赵俊臣看了陈芷容一眼,亦是笑道:“这是你的理解,可不是我说的。” 陈芷容摇了摇头,认真道:“在赵大人面前,芷容固然会有些锋芒毕露,从不掩饰自己的心机、手段、以及野心,但芷容只有在赵大人面前才会如此,因为赵大人你聪慧睿智、眼光敏锐,芷容即使隐藏了一时,也隐藏不了一世,终究会让赵大人发现真相,到了那个时候,赵大人恐怕就再也不会信任芷容了,但芷容却希望得到赵大人的信任,所以为了长远考虑,芷容又何必在赵大人面前伪装收敛?” 顿了顿后,陈芷容神色间闪过了一丝不屑,道:“在芷容眼中,那位李姐姐固然很聪明,但也有些过度沉溺于小聪明之中了,她现在的伪装固然很妙,但陛下绝不是笨人,迟早都会发现她的根底,到了那个时候,她不仅救不了她的父亲,反而会将李家族人全都搭进入。” 显然,在陈芷容的眼中,李佳敏的聪明也只是“小聪明”罢了,并不值得与自己相提并论。 对于陈芷容的理论与暗示,赵俊臣不置可否,只是说道:“你与李姑娘之间既然相谈投机,那么不妨找机会提点她一下,毕竟你们二人关系不错。” 其实,陈芷容对于李佳敏的看法,赵俊臣也十分赞同,同样认为李佳敏的伪装恐怕瞒不了德庆皇帝太长时间。 但对于赵俊臣而言,李佳敏的存在还有许多可利用之处,所以赵俊臣也不想让李佳敏太早“露馅”。 对于赵俊臣的想法,陈芷容也明白,所以很干脆的答应了。 只是,答应之余,陈芷容话锋一转,突然说了一些看似完全不相干的事情。 “依芷容看来,这种有意识的伪装,并不难拆穿,因为总有一些蛛丝马迹可寻,根本瞒不过聪明人。而真正难以拆穿的伪装,却是那些连自己都被骗过的伪装,人心难测,有时候自己的真实心意隐藏太深,连自己也发现不了,明明心中有恨,却误将自己的怨恨视为爱意,反而一心一意的为自己所恨之人办事,根本没有任何蛛丝马迹,所以这种伪装也最是完美无缺,根本让人无法察觉……不过,也正因为如此,若是有一天此人发现了自己的真实心意,那么她所产生的威胁也远非旁人可比……赵大人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说完,不待赵俊臣回答,陈芷容已是起身告辞离开了。 而赵俊臣并没有起身相送,只是静静的坐在书桌后面,面色深沉。 显然,陈芷容最后这一番话,所针对的不是李佳敏,而是……方茹!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四十一章.“归乡” 上 . …… …… 在李代桃僵之前,曾经的那位赵俊臣仗着自己有德庆皇帝的庇护,嚣张跋扈、恣意妄为,办事的时候也从来都不知收敛,自然是留下了许多破绽,根本瞒不过有心人的追查。 所以,陈芷容会知晓赵俊臣与方茹之间的过往事情,也就不足为奇了。 如今,陈芷容的这一番暗示,也显然是因此而来。 “怪不得……陈芷容这段日子以来处处针对方茹,却从不担心我的反感,原来她还有这么一番话等着我……恐怕,这些话她早就想对我说了吧?只是等到现在才终于找到机会,倒也有些耐心……” * 只是,赵俊臣虽然很清楚陈芷容的真实心思,但陈芷容的这一番暗示,也确实影响了赵俊臣的思绪。 这一夜,赵俊臣迟迟没有入睡,只是静静的坐在书房之中,并不断沉思着。 方茹……究竟值不值得自己信任?她对自己的痴狂爱意,究竟是发自真心?还只是自我欺骗?又或者是两者混杂? 赵俊臣很清楚,方茹看似精明坚强,甚至还有些泼辣,但她本质上只是一个外坚内柔的小女人,喜欢胡思乱想、有些敏感自卑,并且她所拥有的一切——生活伴侣、情感寄托、人生目标、身份地位等等——皆是因为赵俊臣而存在着,若是失去了赵俊臣,方茹也就会失去她所拥有的一切! 但同时,方茹过往的悲惨境遇与赵俊臣大有关系——将她救出苦海的人是赵俊臣,但那处“苦海”本身也是赵俊臣所创造的——所以方茹也有着充分的理由怨恨赵俊臣。 这样一来,方茹对赵俊臣的感情,可谓是十分复杂,既有爱、也有恨,既有依赖、也有隔阂,相互混杂,任谁也说不清楚。 也许,就像陈芷容所暗示的那样,方茹对赵俊臣的痴狂爱意,只是自我催眠而已,她依旧怨恨着赵俊臣,只是将这些怨恨深埋心底、连她自己也没有发现,毕竟,方茹若是怨恨了赵俊臣,就意味着她将会一无所有…… 这种可能性的存在,对于赵俊臣而言,终究是一个隐患! 所以,得到陈芷容的暗示之后,赵俊臣就不由开始沉思——自己这段时间以来,是不是太过于信任方茹了?自己的许多秘密计划,都有方茹的参与,若是有一天…… 事实上,到目前为止,赵俊臣还是信任方茹的——毕竟,只要赵俊臣继续善待方茹,方茹心底深处的怨恨就不会爆发出来,而且随着时间推移,这些怨恨也会渐渐减少、直至完全消失。 只是,赵俊臣在信任方茹的同时,却并不信任自己! 赵俊臣很清楚,这段时间以来,自己在沉浮宦海之余,性情也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转变,渐渐变得冷漠、功利、多疑。 现在,赵俊臣依然继续信任着方茹,但将来呢?随着赵俊臣越来越多疑、也越来越猜忌,是否还会继续信任方茹?到了那个时候,赵俊臣又该如何处置方茹这个“隐患”? 事实上,听到陈芷容的暗示之后,有那么一瞬间,赵俊臣的脑中近乎本能的闪过了许多可怕念头,这些念头是如此的可怕,以至于连赵俊臣自己也吓了一跳。 虽然,这些念头都被赵俊臣瞬间否决掉了,但那一瞬间,赵俊臣也真切的感受到了自己的可怕转变! 所以,为了范防于未然,赵俊臣觉得自己必须要做出一些改变了。 “为了方茹考虑,也为了自己将来不会成为孤家寡人,或许……自己的一些计划,不应该再让方茹继续参与了,她知晓的事情越多,威胁也就越大,我现在虽然还信任着她,但将来的事情……谁也不敢保证……” “当初,我的手下缺乏可靠人才,在迫不得已之下,才会让方茹参与了许多事情,但如今的情况已经有所转变,一些隐秘的事情再让方茹处理就不适合了……长远考虑的话,我这样做也是为了保护她……” * 沉思之间,时间飞逝,不知不觉之间,时间已是深夜子时。 许庆彦一直候在房间外面,见赵俊臣迟迟没有休息,不免有些担心赵俊臣的身体,反复犹豫之后,终于忍不住推门进入房间,向赵俊臣轻声提醒道:“少爷,已经是子时三刻了,你明天还要伴驾,还是早些休息为好。” 此时,赵俊臣正在埋头写信,听到许庆彦的话后,不由微微一愣,抬头道:“哦?已经是子时三刻了?我光顾着考虑事情,竟是完全没有察觉……嗯,也确实该休息了。” 说完,赵俊臣又执笔写了几个字,终于将这封信写完,然后将信纸装进信封里,并向许庆彦吩咐道:“这份密信,十分重要,你记得明天找可靠的人送到京城,交给詹善常詹大人,让詹大人按照密信里的吩咐办事。” 这封密信,内容并不复杂,与赵俊臣之前写给方茹的那封密信一样,就是将李欣贪污案的详细情况、以及德庆皇帝打算将“巨额财产来历不明”设为一项罪名的事情告诉詹善常,并暗示詹善常将这些事情透漏给某些太子党官员。 本来,这件事情,赵俊臣是打算交给方茹去办的,但因为之前的种种考虑,赵俊臣却又改变了主意,决定撇开方茹,将这件事情交给詹善常去处理。 依照赵俊臣的想法,从今往后,方茹将只会负责情报收集与产业经营的工作,除此之外,赵俊臣的各种计划,就不会再让方茹参与了。 ………… 淮安境内,有着许多知名景点,比如雷湖八景、洪泽湖、铁山寺等等。 按理说,德庆皇帝应该在这里多游玩几日。 然而,德庆皇帝驾临淮安的时候,时间已是三月二十四日,眼看着三月将尽,德庆皇帝为了实现自己“烟花三月下扬州”的愿望,却只在淮安停留了两天时间,除了明祖陵之外,其余景点只是走马观花的游览了一遍,然后就急匆匆的起驾离开了。 而下一站,正是德庆皇帝这次南巡的第一个目的地——扬州! 扬州,历史悠久,文化璀璨,商业昌盛,有着“淮左名都,竹西佳处”之称,除此之外,这里还是赵俊臣在这个世界的“家乡”。 所以,赵俊臣这次伴驾前往扬州,也算是“锦衣还乡”了。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四十二章“归乡”中 …… …… 三月廿六,下午申时,南巡船队终于抵达了苏北运河南段,扬州已是遥遥在望。 此时,运河之上、龙船之中,德庆皇帝站在船头,观赏着沿途风景,似乎是因为扬州已经不远的缘故,德庆皇帝的兴致颇高,原本已经看腻了的运河沿途景色,如今也盎然有趣了许多。 至于赵俊臣,则候立在德庆皇帝身侧稍后,一边陪着德庆皇帝观赏风景,一边等候德庆皇帝的吩咐。 “眼见着扬州临近,这路上的景色竟然也秀美了许多,管中窥豹之下,可见江南确实是人杰地灵、钟灵毓秀的地方啊。”德庆皇帝悠然感慨道。 德庆皇帝在感慨的时候,脸上带着一些微笑,不似寻常一般总是刻意保持着帝王威严,显然心情十分不错。 赵俊臣却很清楚,德庆皇帝此时的心情之所以会如此舒畅,除了扬州临近的原因之外,其实还有李佳敏的关系。 在两天之前,德庆皇帝下了一道圣旨,以“证据不足”为理由,不仅免去了李佳敏父亲李欣的牢狱之灾,甚至还私下里归还了李家被查抄的那些家产——这样一来,李佳敏对于德庆皇帝自然是感恩戴德,并且“愿意以一生相报”。然后,德庆皇帝也借此机会,向李佳敏公开了自己的身份,让“帝王救美”的好戏完美落幕,所以……接下来的发展也就可以想象了。 据赵俊臣所知,这两天德庆皇帝都是在李佳敏的房间过夜的,并且每日离开的时候皆是一副舒畅尽兴的表情,就好似年轻了十岁一般。此外,德庆皇帝这两日先后赏赐了李佳敏许多件宫中御用珍品,显然李佳敏很会“伺候”德庆皇帝,德庆皇帝对于李佳敏的伺候也非常满意,并且极为宠爱。 根据赵俊臣的推测,接下来李佳敏进入后宫、成为德庆皇帝宠妃的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了——因为涉及到帝王隐私,所以赵俊臣对于这件事情一直假装不知,只是悄然将李佳敏平日里衣食住行的档次提高了许多,并且让陈芷容进一步与李佳敏交好,也算是提前投资了。 正因为如此,对于德庆皇帝而言,既是扬州将近,又是美人入怀,可谓是好事连连,所以德庆皇帝自然是心情舒畅了。 * 此时,听到德庆皇帝的感慨,赵俊臣笑着答道:“陛下的江山广阔无疆,南北相距万里之遥,风景当然是大不相同,陛下您见惯了北国风光,如今再看到南方的山水,自然是别有一番风味。” 德庆皇帝点了点头,道:“是啊,朕的江山太大了,东西南北、各有不同,可惜朕身为帝王,却总是受到各种规矩约束,根本没办法尽兴游览,平日里连京城都不能离开,更遑论其他了……说起来,若不是俊臣你,朕这次南巡也难以成行啊。” 赵俊臣垂首道:“为陛下分忧,是臣的份内之事。这次南巡到目前为止还算顺利,若是陛下您愿意的话,大可以在江南多游玩些时日,如今四海升平、八方宁靖,陛下您好不容易南巡一次,也不必急着回京。” 德庆皇帝再次点了点头,说道:“好一个份内之事,若是朝中百官都有你这般觉悟的话,朕也能省心许多。” 说到这里,德庆皇帝突然话锋一转,说道:“俊臣你一心为朕分忧,朕也要给你一些好处……朕知道扬州是你的老家,所以朕这次并没有派你提前去扬州打前站,反而让你留在朕的身边,就是想让俊臣你与朕一同抵达扬州,并陪着朕一同下船、接受扬州地方官员与乡绅耆老的迎接,趁机让扬州所有人看看你如今的圣眷与恩宠,也算是一个恩典,让你衣锦还乡吧。” 赵俊臣一脸感动,仿佛快哭了出来一般,略有颤声的说道:“陛下您如此为臣考虑,臣既是惶恐、又是感激……” 不得不说,赵俊臣沉浮宦海这么长时间,演技已是磨练了出来,此时他脸上的感动神情,任谁也挑不出瑕疵。 而德庆皇帝轻轻一笑后,又挥手道:“不仅如此,朕知道你在扬州有许多亲族,到了扬州之后不免会有许多应酬……嗯,朕这次会在扬州停留七八日时间,行程并不仓促,所以朕也给你放一个长假,让你在这段时间里自由行动,就不必刻意陪朕了,若是朕有事找你,也会提前一日派人给你传旨,让你有时间准备。” 顿了顿后,德庆皇帝又说道:“此外,朕当初给你的承诺依然有效。你可以在赵家挑选一些年轻子弟进入国子监成为监生,名额不限,也可以在赵家之中挑选一位品貌不错的女子送入宫中,朕会给她一个位份,这些都算是给你的恩典,你在扬州这段时间也抓紧办好,不要耽搁了。” 显然,赵俊臣在南巡期间的表现让德庆皇帝十分满意,所以德庆皇帝的恩典也是接连不断。 事实上,德庆皇帝的这些提议,也非常符合赵俊臣的心意。 赵俊臣难得来扬州一次,确实有不少事情要办,挑选赵家子弟进入国子监、选择合适的赵家女子进入后宫,并趁机整顿扬州赵家的风气等等,只是其中之一;此外,赵俊臣提前派苏西卿来到扬州,除了让苏西卿帮着扬州赵家准备迎驾事宜之外,也是想利用苏西卿的人脉,在江南尤其是绍兴等地寻找一批有才干的师爷,为赵俊臣组建幕僚团队,这件事情十分重要,也需要赵俊臣亲自过问;还有,扬州是巨贾云集之地,是徽商的大本营之一,赵俊臣也想要借着这次机会拉拢收买徽商势力,为自己下一步计划奠定基础。 这些事情,皆是十分重要、关系长远,也要耗费不少心思,若是赵俊臣办事之余,还需要在德庆皇帝身边伴驾,难免会分心劳神、顾此失彼,也难免会事倍功半、难达期望,所以就算是德庆皇帝不说,赵俊臣也会主动向德庆皇帝请假的。 不过,如今德庆皇帝既然是主动开口了,赵俊臣心中暗喜之余,脸上却是一副为难的表情,缓缓道:“陛下,臣还是想陪在您身边、为您分忧,让其他人照顾陛下,臣不大放心……” 德庆皇帝笑道:“朕知道你舍不得朕,但你难得回扬州老家一趟,总不能光顾着陪朕吧?放心好了,只是几天而已,不碍事的……更何况,你是扬州人,也熟悉扬州,等你忙完了自己亲族的事情,朕还是会找你伴驾、为朕当导游的。” 赵俊臣叹息一声,道:“既然如此,臣遵旨就是了。” * 接下来,德庆皇帝又兴致勃勃的与赵俊臣闲谈了一些关于扬州的风土人情、历史故事——赵俊臣虽然名义上是扬州人,但实际上对扬州并不熟悉,好在南巡前他曾专门读过一些相关书籍,所以也算是对答如流、不露破绽。 没过多久,一名礼部官员来到两人身后,提醒道:“陛下,马上就要达到扬州了,扬州的地方官员与乡绅耆老皆是在扬州码头等着您的圣驾,还请您稍稍准备一下。” 听到提醒,德庆皇帝与赵俊臣同时抬头眺望,只见河道尽头处,扬州码头已是遥遥可见,依照船队的速度,大约再有一炷香的时间就会到达。 眼见扬州就要到了,德庆皇帝的眼中闪过了兴奋之色、兴致也愈加高涨,而赵俊臣则垂下了头,眼神不住波动着,满是谋划与深思。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四十三章“归乡”下 …… …… 就像礼部官员所禀报的那样,扬州境内的各界人士,此时齐聚在扬州码头,正恭候着德庆皇帝的驾临。 天子驾临扬州,这不仅是一件的大事,更还蕴含着无数的机遇,不论是官员、百姓,又或者商贾、书生,若是能够抓住机会、获得帝王垂青,说不定就可以鲤鱼跃龙门,所得到的好处足以抵上数十年的辛苦经营。 当然,德庆皇帝的身份太过于尊贵,寻常人等很难接近,但除了德庆皇帝之外,这次南巡还有不少重要人物伴驾,比如首辅周尚景、阁老沈常茂、户部尚书赵俊臣等等,在许多投机者眼中,这些人也都是很好的选择。 所以,对于德庆皇帝驾临的事情,扬州各界皆是有些兴奋,在等待之余,也皆是议论纷纷,打探着周围人的想法与计划。 不过,众人在议论的时候,所提及最多的人物,除了德庆皇帝之外,竟然不是首辅周尚景,也不是阁老沈常茂,而是户部侍郎赵俊臣! 这除了赵俊臣本身就是扬州人士之外,也是因为赵俊臣前段时间主持了“四川盐务改革”的事情,并且引晋商入川、开发川盐,这件事到目前为止虽然还只是起步阶段,但它对于徽浙盐商的深远影响,却完全不可忽视。 在南直隶的徽浙等地,巨贾富商们大都是以贩运私盐为主要的盈利手段,因为私盐的价格只有官盐一半的缘故,明朝的百姓们也大都是以购买私盐为主,所以徽浙盐商们也皆是赚的满钵满盆。 然而,一旦川盐得到发开,那么官盐的产量就必然会大幅增长,价格也很可能会降低许多,到了那个时候,其他不说,徽浙盐商们至少会失去云贵、陕甘、山西等地的市场,甚至连湖广、两广等地的销售也会受到极大的影响,盈利预计会下降三分之一左右。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从这方面来讲,徽浙盐商们是十分愤恨赵俊臣的,奈何赵俊臣的地位一直稳如泰山,又得到了晋商们的鼎力支持,这样一来,徽浙盐商们根本没办法影响到赵俊臣,而赵俊臣也完全不必担心徽浙盐商们的愤恨与报复。 商人们都是现实生物,既然无法影响到赵俊臣,那就与赵俊臣合作吧,既然“川盐改革”的事情已经无法挽回,那就参与进去,或许还可以多少挽回一些损失——这就是徽浙盐商们的最终决定。 当然,除了赵俊臣之外,徽浙盐商们也会极力争取德庆皇帝、首辅周尚景、阁老沈常茂等人的支持,不过赵俊臣身为户部尚书,而且“川盐改革”的事情也一直是赵俊臣在具体负责,所以对于徽浙商人而言,赵俊臣的存在是无论如何也绕不开的。 所以,这段时间以来,徽浙盐商们一直在讨论着这件事情,考虑着接下来应该如何讨好与收买赵俊臣、获取赵俊臣的支持,让徽浙商人们也参与到“川盐改革”的事务之中,最终从川盐中分一杯羹,也多少挽回一些损失。 这大约就是徽浙商人们目前最关心的事情了。 在扬州,各界人士或多或少都与徽浙盐商有关联,看到盐商们都在讨论着赵俊臣的事情,于是也皆是跟风,纷纷谈论着关于赵俊臣的种种传闻,这样一来,赵俊臣还未出现,但风头已然压过了首辅周尚景与阁老沈常茂等人。 * 作为扬州的乡绅代表,扬州赵家的家主赵德清此时也站在迎驾队伍之中,静静的等待着德庆皇帝的驾临。 因为赵俊臣与赵德清的关系,扬州官府在安排迎驾事宜的时候,对于赵德清也格外的重视。 此时,赵德清在迎驾队伍中的站位颇是靠前,位列第四排中间,站在赵德清前面的人除了朝廷官员之外,也只有几位致仕还乡的老臣、三位扬州境内的知名大儒、以及两位旧勋贵胄,由此可知这段时间以来赵德清在扬州境内的地位蹿升之快。 要知道,若是没有赵俊臣的话,根本轮不上赵德清担任扬州的乡绅代表,更不要说站位如此靠前了。 此时,赵德清站在迎驾队伍之中,感受着周围人的注目与尊重,不免有些得意洋洋。 不过,得意之余,赵德清心中也有些犹豫与烦恼。 让赵德清感到烦恼的,并不是其他人,正是赵俊臣派到扬州“辅佐”自己的那两位师爷——苏西卿与肖文轩! 这两人自从来到扬州之后,仗着有赵俊臣撑腰,竟是反客为主,完全不给赵德清任何面子,指手画脚、屡屡干涉,不仅逼迫扬州赵家捐出一大笔银子修桥铺路、救济穷人,还强迫扬州赵家的族人们将近段时间“廉价购买”的一些田地全部归还原主,一时间扬州赵家内部到处是不满的声音。 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赵德清也可以理解,毕竟德庆皇帝马上就要驾临了,一些门面功夫总是要做的,捐出去的银子总能赚回来、还回去的土地等德庆皇帝离开扬州之后也有办法再拿到手,看在赵俊臣的面子上,赵德清也不会多说什么,忍一忍就是了。 然而,苏西卿与肖文轩二人插手的事情实在太多了,连挑选赵家子弟进入国子监的事情竟然也要过问,并且亲自面试了每一位适龄的赵家子弟,完全不顾及赵德清以及赵家耆老们的意见——期间,赵德清曾想把自己的小儿子安排进入国子监,借机谋取一个好前程,然而苏西卿与肖文轩在面试了赵德清的小儿子之后,竟然说赵德清的小儿子“才学与品行皆是不足”,根本不应该占用国子监的名额! 这样一来,不仅仅只是家族的利益,连自己的切身利益都受到了损失,赵德清又如何可以容忍? 在赵德清看来,苏西卿与肖文轩毕竟是外姓人,就算他们是赵俊臣的亲信,就算赵俊臣其实并不怎么待见扬州赵家,但赵家内部的事情,也绝不应该由这两个外姓人指手画脚! 所以,此时的赵德清心中有些拿不定注意,不知道在赵俊臣出现之后,自己是不是应该在赵俊臣面前告苏西卿与肖文轩一状。 而就在赵德清犹豫的时候,突然有一人来到赵德清的身后,向赵德清说道:“赵兄,我前几日的提议,您考虑的如何了?” 听到询问声,赵德清不由一愣,转头一看,却见到一位身穿锦衣的富态老者站在自己身后,一双精明世故的眼睛不住的打量着自己。 这位锦衣老者名叫林云璞,是扬州盐商总会的会长,不仅是财大气粗之辈,更是扬州盐商的魁首人物,与南直隶官场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能量极大。 赵家在扬州虽然也是大族,但在赵俊臣出现之前,赵德清在扬州的地位却完全不能与林云璞相提并论,无论是财力还是人脉,都相差极远。 不过,扬州赵家如今有了赵俊臣作为靠山,赵德清也终于可以与林云璞平起平坐了。 事实上,就在两天之前,林云璞突然拜访了赵德清,并提出了一个非常有诱惑力的提议——林云璞邀请赵德清加入扬州盐商总会,并帮助扬州赵家参与进入私盐生意,而赵德清所付出的代价,只是将林云璞引见给赵俊臣罢了。 私盐生意有多大的油水,赵德清自然是十分清楚,当场就想要答应下来,然后却被苏西卿阻止了,按照苏西卿的说法,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所以赵德清应该征询赵俊臣的意见之后再做决定。 因为苏西卿搬出了赵俊臣,所以赵德清也不免有些犹豫,对于林云璞的“好意提携”也迟迟无法回应——这也是赵德清讨厌苏西卿与肖文轩的另一个原因! 此时,听到林云璞的询问,赵德清依然有些拿不定主意,不过他找了一个很好的理由,说道:“林老板的邀请,赵某十分感激,只是赵某也知道盐商生意需要不少本金,更需要不少门路,然而这些赵某还没有准备好,所以……” 听到赵德清的推搪,林云璞却十分的豪气,道:“关于这些,赵兄完全不必担心,林某手中还有一些闲钱,赵兄若是缺少本金,以咱们的交情完全可以周转一二,至于门路嘛……哈哈,更无须赵兄费心,林某的门路就是赵兄的门路,咱们一同做生意,又何必担心什么?” 林云璞给的好处越来越大,赵德清原本就不坚定的心思也越来越动摇。 最终,赵德清一咬牙,点头道:“既然如此,赵某就多谢林老板的提携了!还请林老板放心,等赵尚书来到扬州之后,我一定为你引见!” 与此同时,赵德清也终于下定了决心——等赵俊臣来到扬州之后,他就抢先一步向赵俊臣告状,在赵俊臣面前打苏西卿与肖文轩二人的小报告——赵家的事情,终究还要赵家人自己做决定,否则诺大的好处就要拱手让人了! 而就在赵德清下定决心的同时,迎驾队伍突然产生了一阵骚动,并有人大声呼喊道:“陛下的龙船到了!陛下的龙船到了!”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四十四章赵家祖宅上 …… …… 在万众瞩目之下,龙船缓缓停靠在扬州码头。 然后,又在山呼万岁的声浪中,德庆皇帝率领着首辅周尚景、阁老沈常茂、以及户部尚书赵俊臣三人,缓缓踏上了扬州的土地。 迎驾的流程早已经安排好了,所有人都好似提线木偶一般按着规矩行事,虽然庄严且隆重,但也是平淡无奇。 然而,因为赵俊臣一直跟在德庆皇帝身后的缘故,这般情况落入一些有心人的眼中,却让平静的局势下产生了些许波澜。 国人向来喜欢揣测,尤其是在官场之上,官员们的前后站位、名字排列、出场顺序,总是有着极大的讲究,一旦稍有变动,就会引来无数的猜测与议论。 按道理来讲,德庆皇帝驾临扬州的时候,有资格跟在德庆皇帝身后、与德庆皇帝一同接受欢迎的朝廷官员,只有内阁里的几位阁老而已,但这一次赵俊臣竟然也加入了其中,并且与首辅周尚景、阁老沈常茂这样的核心重臣并肩齐行! 这意味着什么?难道在德庆皇帝的心中,赵俊臣的地位已经不逊于几位内阁阁老了? 赵俊臣是德庆皇帝最宠信的大臣,这件事每个人都听说过,但直到此时,看到德庆皇帝将赵俊臣带在身边,扬州各界才发现德庆皇帝对赵俊臣的宠信还要更胜传闻,远非寻常臣子可比,所以他们对于赵俊臣的重视也瞬间提高了许多。 帝王的一举一动,总是影响深远、不可轻视。 所以,这一次德庆皇帝将赵俊臣带在身旁、与赵俊臣一同下船,看似随意的安排,但它确实是一个极大的恩宠。 德庆皇帝并没有付出什么,但他的这般安排确实给予了赵俊臣极大的好处——至少,经此一事之后,日后赵俊臣与某些人接触,赵俊臣的底气会充足许多,而对方的底气也会削弱许多。 比如说,原本有许多扬州盐商虽然打算收买赵俊臣,想要在“川盐改革”的事情上争取赵俊臣的支持,但他们未必真的看重赵俊臣,心中也存着“若是赵俊臣不好收买的话就绕开赵俊臣直接与德庆皇帝或者首辅周尚景接触”的想法,觉得自己若是得到了德庆皇帝或者首辅周尚景的支持,那么即使没有赵俊臣的门路也无所谓。 但此时,扬州盐商们看到德庆皇帝对赵俊臣如此宠信之后,却纷纷抛弃了侥幸念头,对赵俊臣的重视也顿时提升了一个档次。 从这方面来讲,德庆皇帝在有意无意之间,为赵俊臣在江南的计划奠定了一个良好基础。 当然,赵俊臣事后会不会感念德庆皇帝的恩情,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 经过了一番礼仪流程之后,德庆皇帝向扬州知府询问了扬州近况,向扬州各界发表了一些训示,并稍稍认识了几位扬州各界的代表人物之后,迎驾仪式就算是结束了。 接下来,德庆皇帝乘上了御驾马车,前往扬州的临时行宫。 而赵俊臣因为得到德庆皇帝的恩准,可以放假一段时间的缘故,并没有继续伴驾随行,反而找到了赵德清,然后与赵德清一同乘坐马车,低调的离开了扬州城,前往扬州城郊外的赵家祖宅。 在那里,赵俊臣有许多事情需要查探与安排。 赵德清在迎驾过程中,也见到了德庆皇帝对赵俊臣的宠信,也为此而十分兴奋,对赵俊臣更是不断的恭维与讨好,但赵俊臣坐上马车之后并没有与赵德清客套什么,而是直接向赵德清询问扬州赵家这段时间以来的准备情况。 因为赵俊臣提前将苏西卿与肖文轩二人派往扬州的缘故,所以赵德清对于赵俊臣的询问不敢有丝毫隐瞒,连忙将赵家这段时间以来的准备情况一五一十的向赵俊臣详细叙述了一遍。 只是,有许多事——比如捐钱博取名声,再比如将赵家强取豪夺的土地归还原主等等——明明皆是缘自于苏西卿与肖文轩的建议与“逼迫”,但赵德清此时在叙述的时候,却是将这些事情的功劳全部揽在自己身上,表现出一幅劳苦功高、觉悟极高、牺牲很大的样子。 显然,赵德清这是想要借机扭转赵俊臣对扬州赵家的不佳印象。 赵俊臣也知道,赵德清的这番叙述必然会有不尽不实之处,但赵俊臣并没有揭穿,毕竟这只是初步摸底罢了,进一步的详情赵俊臣还是要找苏西卿与肖文轩询问的。 相比较扬州赵家的这些不堪造就的“亲戚”,赵俊臣还是更相信苏西卿与肖文轩这两位知根知底的赵府师爷。 所以,听完赵德清的叙述后,赵俊臣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问道:“我前些日子,派了两位府里的师爷来扬州帮你,一位叫苏西卿,一位叫肖文轩,他们目前在哪里?我怎么没见到他们?” 赵德清答道:“今天在码头迎驾的人,都是经过扬州府衙认真挑选的,为了保证一切顺利,除了迎驾的各界人士之外,其余的闲杂人等皆是不能靠近,而苏师爷与肖师爷两位也同样如此,所以我就劝他们在赵家祖宅候着,等赵大人您回到祖宅的时候,就能见到他们了。” 赵俊臣点了点头,原本打算就这样停止谈话,准备独自思考一些事情。 然而,没想到赵德清犹豫了片刻后,突然开始向赵俊臣诉苦起来。 说是诉苦,其实就是告状,打苏西卿与肖文轩的小报告。 什么苏西卿与肖文轩二人看不起赵家啦、欺辱赵家子弟啦、拿着鸡毛当令箭啦、尽是帮倒忙添乱啦,甚至是心怀叵测、欺上瞒下、对赵俊臣不忠啦,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根据赵德清的说法,若是没有苏西卿与肖文轩的扯后腿,扬州赵家完全可以准备的更好更充足,而苏西卿与肖文轩身为外姓人,也与赵俊臣不是一条心,或许另有所图,而且赵俊臣如今已是重归赵家,所以这两人看不起扬州赵家就是看不起赵俊臣,所以赵俊臣应该严惩他们。 静静的听完了赵德清的抱怨,赵俊臣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深深的看了赵德清一眼后,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赵德清原本还想要说些什么,但他见到赵俊臣这般态度之后,心中不知为何突然出现了一些忐忑,剩下的话语与牢骚也就重新咽回肚子里了。 而马车车厢内,也终于重归安静了。 * 终于,当天色将晚的时候,马车终于来到了赵家祖宅。 在赵德清口中应该得到严惩的苏西卿与肖文轩二人,此时已是在赵家祖宅外等候赵俊臣多时了。 当初扬州赵家将赵俊臣的母亲赶出宗族,也因此影响了赵俊臣的一生,如今赵俊臣重新回到赵家祖宅,按理说心中应该有些感慨。 然而,赵俊臣这个人早已经“李代桃僵”了,此时的赵俊臣来到赵家祖宅,却并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想法——事实上,赵俊臣对扬州赵家没人太多的感情,赵家祖宅在他眼中也是与客栈外宅没什么太大的差别,只是一处暂时歇脚的地方罢了。 所以,来到赵家祖宅之后,赵俊臣下了马车,脚步并没有丝毫的停顿,也没有认真打量赵家祖宅究竟是什么模样,只是见了见扬州赵家的一些主要人物之后,就来到了赵家为自己准备的房间,并唤来了苏西卿与肖文轩二人,再次询问扬州赵家这段时间的准备情况。 对于赵俊臣的询问,苏西卿与肖文轩也是一五一十的详尽回答了,内容与赵德清的回答大致相同,只是在苏西卿与肖文轩的口中,欺上瞒下、狐假虎威的人变成了扬州赵家的上下人等,若不是苏西卿与肖文轩一直在尽力矫正,如今扬州赵家的准备事宜根本不可以完成。 然后,苏西卿与肖文轩二人对视一眼后,最终由肖文轩向着赵俊臣躬身建议道:“赵大人,我等为您的将来长远考虑,却是建议赵大人您设法更换赵家家主……那个赵德清目光短浅、见利忘义,绝不是一个好的家主人选!”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四十五章赵家祖宅下祝福天津 …… …… 听到肖文轩突然提出的建议,赵俊臣先是微微一愣,然后轻轻的笑了。 先是赵德清在马车上抱怨苏西卿与肖文轩这二人心怀不轨、欺下瞒上,建议赵俊臣严惩苏、肖二人;如今,又是苏西卿与肖文轩批评赵德清目光短浅、见利忘义,希望赵俊臣设法撤换掉赵德清的赵家家主位置…… 看起来,这段时间以来,双方相处并不愉快,却是在赵俊臣面前杠上了。 在赵俊臣的心里,相比较不成器的扬州赵家,他还是更愿意相信知根知底的苏西卿与肖文轩,而且也比较赞同苏西卿与肖文轩二人对于赵德清的判断。 不过,信任只是相对的,怀疑却是绝对的,赵俊臣虽然更愿意信任苏、肖二人,但也不会盲目的听信他们的建议。 所以,赵俊臣轻轻一笑后,却是神色平静的问道:“哦?你们这么看不上赵德清?好吧,详细说一说你们的理由。” 这一次,则是由苏西卿当先开口,道:“大人,如今您已是与扬州赵家和解了,并且马上就要认祖归宗,这样一来,您与扬州赵家今后将会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您的荣耀就是扬州赵家的荣耀,而扬州赵家招惹的麻烦,也就是大人您的麻烦,这样一来,扬州赵家的家主人选,就显得十分重要了,即使不是睿智多谋之辈,但至少也应该是一位性格稳重、明白利害关系的人,否则,扬州赵家不仅不能为大人您提供帮助,将来还会带来无数的麻烦不谈,更会成为大人的破绽,说不定哪天就会被大人您的政敌利用,捅出一个天大的窟窿,到了那个时候,却是不好收场了。” 苏西卿的话语刚落,肖文轩已是接口道:“而赵德清此人的性格,大人您也有些了解,我们说他目光短浅、见利忘义,绝对没有任何的夸张,由这样的人执掌扬州赵家,绝非大人您的福气,反而会是一个极大的麻烦。” 苏西卿又说道:“当初,赵德清来京城拜访大人的时候,大人您已是刻意叮嘱过了,让他这段时间不可妄自生事、要捐钱捐物营造善名、要认真挑选进入国子监的赵家子弟人选,当时他也一一答应了,然而等他回到扬州之后,却是利益熏心,将大人您的吩咐全部忘干净了,这段时间以来,他不仅没有低调办事、营造善名,反而仗着大人您的撑腰,到处欺压良善、强取豪夺,至于进入国子监的人选,他更是任人唯亲,在赵家子弟之中,谁与他关系亲近他就选谁,完全不管这些子弟的才能品德……” 说到这里,苏西卿摇头苦笑,道:“大人,若不是您有先见之明,将我与肖公子派到扬州来,如今这扬州赵家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乱子。” 肖文轩再次接口道:“是啊,大人。前些日子,扬州的盐商总会会长林云璞有意借助扬州赵家与您拉些关系,所以拜访了赵德清,并且还提出愿意与赵德清一同营办私盐生意……当时,那赵德清眼中只盯着私盐的利润,完全不考虑后果,当场就要答应下来,若不是我与苏师爷急忙阻拦,如今这赵德清恐怕已经是盐商总会的成员了。” 苏西卿也是连连摇头,说道:“大人,朝廷对待盐商的态度您也是知道的,就与养猪一般,只等养肥了就宰,所以徽浙盐商虽然皆是赚的钵满盆满,身家比国库还富裕,但从未有哪个盐商长久过,大都是一代而亡。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朝中也有潜规则,官员与官员家属绝不可插手私盐生意,向盐商索贿可以,但亲手经营私盐生意却绝不可行……然而赵德清竟是连这个道理也看不明白,即使我与肖公子向他详细解释,他也是一副不大情愿的模样。” 肖文轩叹息道:“依学生看来,这赵德清自从傍上赵大人您这颗参天大树之后,就已是忘乎所以、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只觉得有了大人您的撑腰,就什么都不怕了。但也正因为如此,赵德清他迟早都会招惹出大麻烦,所以他绝不能再担任赵家家主了。” …… 听着苏西卿与肖文轩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详细解释,接连不断的理由、绵绵不绝的叙述,赵俊臣苦笑着摇了摇头。 看来,苏西卿与肖文轩确实是十分不满赵德清的所作所为,否则也不会一口气讲出这么多理由。 不过,苏西卿与肖文轩列举的各种理由也确实有道理,所以赵俊臣也就信了他们,只是沉吟片刻后,问道:“我对扬州赵家的内部情况并不熟悉,不过你们来到这里也有一段时间了,应该有些了解……既然你们说赵德清不适合担任赵家家主之位,那么又有谁合适?” 肖文轩与苏西卿对视一眼后,齐声说道:“赵德清的亲弟赵德顺,是合适的人选。” 当初,赵德清来京城中拜访赵俊臣的时候,也带着赵德顺同行,与赵俊臣有过一面之缘,所以赵俊臣对于赵德顺也有些印象,记得这个赵德顺是赵德清的智囊,话语不多,但性子稳重,还拥有着举人的功名。 不过,赵俊臣对于赵德顺的了解,也仅止于此,所以想了一会儿后,又问道:“理由是什么?” 这一次,一向是态度一致的苏西卿与肖文轩,却给出了不同的答案。 肖文轩说道:“与赵德清的性格相反,赵德顺性子沉稳,识大体、知进退,并且他并不赞同赵德清这段时间以来的所作所为,若是由他担任赵家家主,是绝不会给赵大人您添麻烦的。” 苏西卿则是说道:“属下推荐赵德顺,一来是赵德顺此人在赵家之中颇有声望,地位仅次于赵德清,由他接任家主的位置,并不会引起太多的波澜与反弹,二来是因为赵德顺的性子有些软弱,容易控制,在赵德清担任家主的时候,他虽然不赞同赵德清的一些作为,但也是尽心尽力的辅佐赵德清,想必等他成为了赵家家主之后,也会尽心尽力的按照大人您的吩咐办事,不会似赵德清一般欺下瞒上、妄自生事。” 听到苏西卿与肖文轩各自的理由之后,赵俊臣不由又是一笑。 肖文轩这段时间以来一直跟着苏西卿办事,确实成长了许多,渐渐有些幕僚样子了。 不过,与苏西卿这位老牌师爷相比,肖文轩终究还是差了一些,还需要再磨练磨练。 …… …… PS:祝福天津!祝福天津!祝福天津!愿天津各位合家安康!(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四十六章考察上 …… …… 肖文轩年纪不大、有才华、有想法,最难得的是,肖文轩虽然寒窗苦读多年,但并没有受到儒家的种种条框约束,所以赵俊臣对他的寄望也非常高,认为肖文轩若是培养得当的话,将来一定会成为自己幕僚团队中的佼佼者,甚至可以独当一面也说不定。 然而,璞玉需要雕琢,人才也需要历练,赵俊臣这次派肖文轩与苏西卿二人前来扬州办事,也是存着借机磨练肖文轩的想法。 如今看来,肖文轩经历了一些磨练之后,确实成长了不少,但是与苏西卿这位老牌师爷相比,终究还是差了一些。 在两人的回答之中,这种差距体现的非常明显——两人的选择虽然都是赵德顺,但肖文轩只看到了赵德顺的性格能力,而苏西卿的眼光却要长远许多,不仅考虑了扬州赵家的稳定,更还考虑到了赵德顺将来的可控性。 对此,赵俊臣并没有感到失望,因为赵俊臣很清楚,人才的养成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而肖文轩如今虽然还不如苏西卿,但他的上限却要比苏西卿高许多,接下来只需要慢慢培养就好。 至少,如今的肖文轩已经从一个稚嫩自我的书生,渐渐转变为一位多谋理智的幕僚了。 不过,赵俊臣也暗暗下定了决心,决定接下来应该派肖文轩单独去办些事情了,老是让肖文轩跟着苏西卿学习,那么只会让肖文轩渐渐养成依赖苏西卿的习惯——今天肖文轩在回答赵俊臣询问的时候,总是会下意识的等待苏西卿先行表态,然后再根据苏西卿的表态发表自己的看法,这种情况若是继续下去的话,那么肖文轩在将来充其量只会是一个强化版的苏西卿罢了——而赵俊臣需要的,则是一个拥有独立思考能力的肖文轩。 赵俊臣的控制欲很强,但赵俊臣也明白偏听则暗、兼听则明的道理,所以赵俊臣并不希望自己将来的幕僚团队只有一种声音、一个想法。 * 关于肖文轩的种种想法,在赵俊臣的脑中只是一闪而过。 但赵俊臣并没有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甚至没有继续在赵家家主的人选问题上继续纠缠——赵德顺究竟合不合适,还需要赵俊臣亲亲验证一番,而苏西卿与肖文轩的建议,终究只是建议而已。 “你们的建议很好,我会认真考虑的。”赵俊臣点了点头后,却又话锋一转,问道:“对了,从扬州赵家中挑选子弟进入国子监的事情,你们办的如何了?可有找到一些合适的人选?”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苏西卿与肖文轩皆是露出了为难的神色,相互对视一眼后,由肖文轩解释道:“赵大人,扬州赵家一向是以田地土产为立族基础,虽然是扬州有数的大地主,财势不错、族人也不少,但毕竟不是书香世家,所以年轻子弟的学识、品相也大都寻常,有资格进入国子监的,更是寥寥无几。这几日我与苏师爷面试了赵家所有子弟,包括所有的赵家非嫡系远亲,但也只找到了八九位勉强有资格进入国子监的赵家子弟。” 这次,德庆皇帝为了笼络赵俊臣,赐予赵家的国子监名额并没有限定数量,理论上赵俊臣完全可以将赵家所有的适龄子弟全部塞入国子监中,然后再利用自己的影响力为这些赵家子弟安排进入仕途。 当然,这般做法太过于明目张胆了,也容易引来非议,所以赵俊臣并不会这般过份,按照赵俊臣最初的计划,他只会挑选十几二十位赵家子弟进入国子监之中中,然后再从中挑选几人安排进入仕途、着重培养, 然而,让赵俊臣没想到的是,在赵家之中,甚至包括赵家的外亲远房在内,适合的人选竟然还不足十人,这个数字连赵俊臣的最低期望都远远没有达到。 所以,听到肖文轩的介绍后,赵俊臣神色有些凝滞,虽然并没有表现出不高兴的样子,但也没有流露出太多的赞同神色。 见赵俊臣这般模样,肖文轩又连忙解释道:“大人,我也知道这个数字实在太少了,但我在选拔期间,确实已经一而再的放宽标准了,只是赵家子弟之中,性格跋扈、不学无术的人有很多,但善学成器的人却是寥寥无几,大人您也知道,我朝能进入国子监的监生,除了一些官员子弟之外,大都是各地学监推荐的年轻才俊,若是您将那些不成器的赵家子弟安排进入国子监中,会惹人笑话与非议不说,那些不成器的赵家子弟若是仗着您的庇护四处与人冲突,更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对您实在是有害无益……” 另一边,苏西卿也点头帮口道:“是啊,大人,我与肖公子确实已经将选拔标准降到最低了,毕竟,能够进入国子监的赵家子弟,就算不是精通四书五经,但至少也应该熟读《论语》吧?就算不是翩翩佳公子,但至少也应该性子稳重吧?奈何在扬州赵家之中,连符合这点标准的人也少之又少,我与肖公子能够选出九人,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听到这两人的解释,赵俊臣轻轻叹息一声。 扬州赵家,确实是有些太不成器了。 叹息之后,赵俊臣说道:“我也知道,赵家的家教与家风,确实是有些不堪……放心吧,我还分得清轻重利弊,这次进入国子监的赵家子弟贵精不贵多,毕竟我是想培养出一批可靠的家族帮手,而不是想给自己制造麻烦……嗯,你们将这九个人的名单交给我,我接下来要亲自考核一下他们。” 对此,苏西卿与肖文轩早有准备,马上拿出了名单,并呈给了赵俊臣,里面标注着九位赵家子弟的名字与来历。 赵俊臣接过名单之后,粗略看了一眼,却发现名单之中,真正姓“赵”的子弟只有五人,而剩下的四位外姓子弟应该就是赵家的旁支与外亲了。 之前,在马车上,赵家家主赵德清也同样交给了赵俊臣一份推荐名单,名单中足足有二十一人之多,其中有十九人姓“赵”,并且大都是赵德清与几位赵家耆老的直系儿孙。 想到这两份名单的差别,赵俊臣暗暗摇头,心中也觉得赵德清确实不适合再担任赵家家主的位置了,上一次见面的时候,赵德清的表现还算是不错,但这些日子以来,赵德清似乎已经被赵俊臣带来的种种利益蒙蔽了眼睛,忘记了利弊轻重,让这样的人继续带领扬州赵家,绝不是一件好事。 暗思之间,赵俊臣将名单放在手边,问道:“这九位赵家子弟之中,可有稍稍出众、值得我着重培养的人?” “有三人还算不错。”肖文轩答道:“一位是赵轩同,这个人的学识极佳,即使不进入国子监,将来考取一个举人功名也没有太大的问题,在九人之中,他的学问是最好的,只是读书多了,不免有些迂腐,处事不甚灵活。另一人则是张知远,出身于赵家外亲,学识虽然远不如赵轩同,但也算是勉强合格,并且心思机敏、颇有急智,若是培养得当的话,将来未必不能成事。” 另一边,苏西卿又补充道:“还有一人,则是赵德顺的儿子赵轩文,此人的学识仅次于赵轩同,却不似赵轩同一般迂腐,在接人待物之际颇有大家风范,可谓是赵家年轻子弟的魁首人物,我之前推荐赵德顺担任赵家家主,其实也有看重赵轩文的原因。” “听你们这么说,还算不错,看来在扬州赵家之中,终究还是有一些人才的。”赵俊臣的面色稍缓。 然后,赵俊臣再次话锋一转,说道:“不过,对我而言,推荐赵家子弟进入国子监的事情其实并不是十分紧要,真正重要的,还是在赵家的适龄女子之中挑选一位安排入宫的事情,这件事情关系到我许多的后续安排,必须要慎重选择。” 说到这里,赵俊臣的表情也认真了许多,问道:“关于这件事情,你们心中可有什么人选?”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肖文轩与苏西卿再次对视了一眼,表情竟是比之前还要更加为难。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四十七章考察中 …… …… 虽然,肖文轩与苏西卿并不了解赵俊臣的全盘谋划,但他们身为赵俊臣的府中幕僚,却也知道赵俊臣的计划与心思之中的一小部分。 比如,这次赵俊臣打算送入宫中的赵家女子,并不是一人,而是两人! 这两位赵家女子,分别是一明一暗。在明面上的,自然是入宫成为妃嫔的赵家女子。但在暗中,另一位赵家女子则会隐瞒身份,成为前者的陪同丫鬟,一同入宫。 毕竟,德庆皇帝这次招选赵家女子入宫,只是一种笼络手段罢了,但与此同时,德庆皇帝也必然会心生防范,绝不会让赵家女子怀上龙种的! 然而,对于赵家女子身边的陪同丫鬟,德庆皇帝就未必会严加防范了…… 而赵俊臣的现阶段计划,就是利用这次机会,设法让隐藏在暗中的赵家女子怀上龙种、诞下皇子——这个环节虽然并非是赵俊臣各项计划的关键之处,但它一旦实现了,对于赵俊臣的各项计划而言,无疑会是大有裨益。 所以,对于那位将要入宫成为嫔妃的赵家女子,赵俊臣并不是十分在意,在赵俊臣看来,这个人选只要模样足够漂亮、并且会讨人欢心就可以了,她身边的陪同丫鬟才是赵俊臣计划中的重点。 此时,赵俊臣所询问的,自然是前者的人选。 没想到,苏西卿与肖文轩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竟是面面相觑、表情迟疑,在赵俊臣眼中并不是很重要的人选,竟是让他们二人感到十分为难。 * 肖文轩与苏西卿十分清楚赵俊臣的想法,但他们毕竟是文人出身,思想难免受到了儒家文化的影响,心中对于封建皇权充满了敬畏。 挑选一位赵家适龄女子送入宫中、成为妃嫔、伺候德庆皇帝,这个人选赵俊臣虽然并不是十分在意,但毕竟关系到了皇帝,肖文轩与苏西卿自然是十分看重,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所以,他们在挑选的时候,制定的标准也是极高。 依照肖文轩与苏西卿的想法,能够成为后宫妃嫔的女人,就算不是仪态万方、蕙质兰心的佳人,但至少也应该是一位美貌如花、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吧? 然而,在肖文轩与苏西卿看来,在赵家的所有适龄女子之中,连这般条件都没有人可以达到。 * 此时,见肖文轩与苏西卿的神色颇是为难,赵俊臣不由眉头一皱,问道:“怎么?难道在扬州赵家之中,连一位可以送入后宫、伺候皇上的适龄女子都挑不出来?” 苏西卿先是犹豫了一下,然后答道:“大人,您也知道,这件事情实在是非同小可,我等在筛选之际,也不好降低要求。毕竟,伴君如伴虎,后宫的形势也是非常复杂,有数不尽的明争暗斗,这位入宫成为妃嫔的赵家女子,虽然只是一个掩护,但她不仅要才貌双全,更还要机敏多智,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伺候好皇上,并且从容的应对后宫争斗,对大人您也是大有裨益……” 另一边,肖文轩亦是说道:“然而,赵家的这些适龄女子,或是性子骄纵了些,或是相貌寻常了些,又或是为人太过于木讷老实了,将这些女子送入宫中,恐怕对于大人您不仅没有帮助,反而会降低大人您的圣眷,实在是有害无益……这些日子以来,我与苏师爷一直在认真的考察筛选,但确实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听到苏西卿与肖文轩的描述,赵俊臣终于明白了问题的关键——并非是赵家没有合适人选,而是苏西卿与肖文轩太过于敬畏皇权,所以选拔标准定的太高了。 于是,赵俊臣笑道:“你们把这件事看的太复杂了,根本不必这么慎重,陛下之所以会在赵家中挑选适龄女子入宫,说根到底,只是一种笼络我的手段罢了,相比较后宫,陛下更重视前朝,所以只要我在庙堂中屹立不倒,进入后宫的赵家女子就根本不必担心伴君如伴虎、又或者后宫争斗的问题……反之,只要我倒台了,进宫的赵家女子在后宫中也就没有立足之处了……所以,这位赵家女子的要求也不必太高,只要容貌足够漂亮、并且懂得讨好皇帝就可以了。” 听到赵俊臣的解释,苏西卿迟疑了一下后,终于说道:“若是如此的话,倒是有一位赵家女子十分符合要求,此女名叫赵颖儿,是赵家一位耆老的孙女,不仅美貌如花、娇媚迷人,并且能言善道、擅长察言观色,很能讨人欢心,当初我与肖公子在考察她的时候,她也知道我们在大人您面前有举荐之权,所以她对我们两人也是刻意讨好,在她的曲意逢迎之下,虽然我与肖公子对她的最初印象十分不佳,却也没法给她难堪。” 赵俊臣眉头一扬,问道:“哦?听你们这么说,此女倒是一个入宫的好人选,怎么你们刚才不仅没有推荐她,反而露出了为难神色?还有,你们对她的最初印象十分不佳,又是怎么一回事?” 肖文轩苦笑道:“大人,这与另一位女子有关,此女名叫张招娣,是赵家的远房外亲,根据我与苏师爷的观察,她的气质、相貌、性格,正是担任‘陪同丫鬟’这一角色的最佳人选。然而,张招娣与赵颖儿之间的关系并不和睦,曾经有过激烈的冲突……准确的讲,是赵颖儿曾经狠狠的欺辱过张招娣。” 说着,肖文轩就将赵颖儿当初欺辱张招娣的事情向赵俊臣详细的讲诉了一遍。 等肖文轩讲完,苏西卿接口道:“大人,我等也知道,相比较要入宫成为妃嫔的赵家女子,隐藏在暗中的‘陪同丫鬟’才是您计划之中的关键所在。而赵颖儿与张招娣的过往冲突,却让她们二人不适合一同入宫,否则的话,大人您的计划也就存在了隐患,很容易出现变数。” 顿了顿后,苏西卿又说道:“此外,赵颖儿虽然在我与肖公子面前表现的十分乖巧,但她私下里欺辱张招娣的作为,却足以说明此女是一个唯利是图、心口不一的人,并且性子骄纵、心胸狭隘,表面上光鲜亮丽,内里却满是恶毒,这样的女子进入宫中,对于大人您而言恐怕不是一件好事,而且也不好控制,所以我与肖公子都不认为她是一个好人选。” 听到苏、肖二人的解释之后,赵俊臣眼中闪过思索的神色。 片刻后,赵俊臣若有所思道:“或许,她们二人的过往冲突,也并非是一件坏事,若是将来利用得当的话……罢了,一切等我明天亲自考察过再说吧。”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四十八章考察下 …… …… 接着,赵俊臣又询问了苏西卿与肖文轩几个问题之后,见窗外天色已是渐渐昏暗,就让他们离开了。 车马劳顿之下,赵俊臣此时也觉得有些疲惫了,虽然还想要考虑一些问题,却又感到精力不济,便也不再勉强,就在扬州赵家为他安排的房间里睡下了。 等到了第二天早晨,赵俊臣刚刚起床,却发现以赵德清为首,扬州赵家的一众核心人物已是在房间外等待自己多时了。 见到赵俊臣之后,这些人自然是好话与恭维声不断,说是想“恭听赵大人的教诲”,但他们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是在征求赵俊臣的同意,想为赵俊臣认祖归宗的事情举办一场规模浩大的仪式,并邀请扬州以及扬州左近的所有重要人物观礼,共同见证赵俊臣回归扬州赵家的重要时刻。 对于扬州赵家这些人的心思,赵俊臣自然清楚。 他们无非是想要借着这场仪式,进一步宣扬赵俊臣是扬州赵家之人的事情,并且进一步的扩张扬州赵家的影响力,再借着赵俊臣的权势结交一些他们平日里根本无法攀附的权贵,以及威胁扬州赵家的敌对势力,接下来扬州赵家所能够获得的好处,自然是不用多提。 不过,虽然很清楚扬州赵家的心思,但赵俊臣考虑了一下后,却并没有直接拒绝,反而问道:“我这次认祖归宗,只是赵家内部的事情,为此专门举办一场规模浩大的仪式,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听赵俊臣并没有直接拒绝,赵德清眼神一亮,觉得有戏,连忙说道:“以大人您如今在朝中的权势地位,认祖归宗这么大的事情,专门举办一场仪式绝不过份……更何况,如今不仅仅是我赵家想举办这场仪式,扬州各界对于这场仪式也皆是翘首以盼,毕竟大人您是我扬州的骄傲与表率,扬州各界也想要借着这次机会结识大人……我明白大人您一向行事低调,但这是我赵家以及扬州各界的共同夙愿,还望大人您能够成全。” 赵俊臣不由失笑,没想到赵德清竟是找了这么一番冠冕堂皇的理由,而且叙述的时候竟是一点也没有脸红。 不过,这般冠冕堂皇的理由,却也暗暗符合了赵俊臣的心意。 赵俊臣这次来到扬州,确实想要暗中联结一些扬州境内的重要势力,比如徽浙商人、又比如一些影响力犹在的致仕老臣,这些势力都有赵俊臣需要借重的地方。 然而,德庆皇帝、首辅周尚景、阁老沈常茂等人目前就在扬州城内,赵俊臣若是与这些势力联系,无论是明是暗,都很难瞒过他们的眼睛,而且赵俊臣的这些动作一旦传扬出去,也势必会引来各方猜忌,到时候更是会产生许多变数。 如今,赵德清的这番提议,虽然是出自私心,却也正好给了赵俊臣一个理由,可以让赵俊臣正大光明的与扬州各方势力联系。 所以,赵俊臣假装沉吟片刻后,终于说道:“既然如此,一切就任凭你安排了。” “多谢大人成全!我等一定准备万全,绝不让大人您失望的。” 得到赵俊臣准许之后,赵德清不由大喜过望——经过之前得接触,赵德清一直觉得赵俊臣是一个收敛低调、立场坚定的人,而扬州赵家这次高调行事,并不符合赵俊臣一贯以来的行事准则,原本赵德清还准备了许多说辞打算用来说服赵俊臣,却没想到赵俊臣这么简单就答应了。 似乎,赵俊臣要比自己想象中好糊弄一些? 然而,赵德清的好心情,也只是持续了短短片刻时候,赵俊臣接下来的一番话,顿时将赵德清的心情打入深渊。 只听赵俊臣突然问道。“我听说,在赵家祖宅之内,还有一处赵家学堂,而赵家的适龄男子也大都在学堂内读书学习?” “回大人的话,正是如此,这赵家学堂是我在二十年前所创建的,并且聘请了名师教授,赵家九族内的适龄男子,都可以在学堂内无偿的读书识字。”赵德清有些得意的说道。 赵家学堂,也算是赵德清担任家主期间的一项“显赫政绩”了。 当初,赵德清之所以会创立赵家学堂,本质上还是为了摆脱扬州赵家的“土财主”形象,让扬州赵家从“土财主”向着“书香门第”方向转变,这样一来,赵德清今后在扬州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 可惜,赵德清对于赵家子弟——尤其是赵家嫡系子弟——的管教一向宽松放纵,缺乏鞭策之下,绝大部分赵家子弟也完全不能适应寒窗苦读的枯燥烦累,所以赵家学堂虽然创建了近二十年,却迟迟不见成效,书香世家的影子没见到,赵家子弟们反倒是多了一处聚众玩乐得场所。 关于这些情况,肖文轩与苏西卿已是向赵俊臣汇报过了,赵俊臣也是心知肚明,此时听到赵德清的自夸,则是笑道:“原来如此,竟是供赵家九族之内的子弟无偿读书,家主的这份胸襟与公正,着实令人钦佩……想来,这份胸襟与公正,也正是你可以担任家主的原因所在了。” 得到赵俊臣的夸赞,赵德清愈是有些得意,一时间也没有多想,便顺着赵俊臣的话题说道:“这是自然,正如大人您所说,若是没有相匹配的胸襟与公正,我又如何敢担任赵家这般大族的家主?” 听赵德清得意之余,却是不知不觉的陷入了自己所设下的陷阱,赵俊臣不由轻轻一笑,道:“既然如此,咱们不妨就一同前去赵家学堂看看吧……对了,昨日你向我提供了一份国子监的推荐名单,里面皆是赵家的适龄男子,这次去赵家学堂,我也正好可以考察一下他们的学识与人品……当然,我并不是怀疑家主的推荐,只是我想要趁机了解一下赵家年轻才俊们的能力罢了,我相信,以家主的胸襟与公正,向我推荐的赵家子弟必然是有真才实学的,否则……” 话到一半,赵俊臣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冲着赵德清微微一笑,然后就让人领路,当先向着赵家学堂的方向走去了。 经过肖文轩与苏西卿的建议,赵俊臣考虑了一下,也觉得赵家家主的人选还是替换一下比较稳妥。 而这次赵俊臣前往赵家学堂考察,既是为了在赵家适龄男子之中挑选进入国子监的适合人选,也是为更换赵家家主的事情埋下伏笔。 另一边,听到赵俊臣的暗示,赵德清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隐隐有些发白。 原先的得意,也顿时消散不见了。 他突然发现,赵俊臣并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四十九章只需要一个态度罢了上 …… …… 事实上,赵德清推荐给赵俊臣的那些赵家子弟,究竟有没有真才实学,连赵德清自己也不大清楚。 毕竟,赵德清之前准备推荐名单的时候,只考虑了这些赵家子弟与自己的关系远近、血缘亲疏,并没有认真考察过他们的学问与人品。 当初,在京城的时候,虽然赵俊臣曾经一再叮嘱过赵德清,让赵德清在挑选国子监人选的时候,一定要挑选那些有真才实学的赵家子弟,当时赵德清也郑重其事的答应了,奈何赵德清毕竟只是一介俗人,到头来终究还是不能抵过“私心”二字,等他回到扬州之后,竟是将赵俊臣的叮嘱全然忘干净了。 所以,如今听赵俊臣说要去赵家学堂考校自己所推荐的那些赵家子弟,赵德清心中不由有些慌乱,生怕事情败露之后赵俊臣会雷霆大怒,并且当众责骂自己,这样一来,赵德清在赵家的威望必然会降低许多。 此时的赵德清,还没有察觉赵俊臣意欲更换赵家家主的心思,否则赵德清的心情恐怕就不仅仅只是慌乱这么简单了。 可惜,因为事发突然,而且赵俊臣就在一旁盯着,所以赵德清也不敢在私下里做什么小动作,只是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陪着赵俊臣来到赵家学堂。 * 幸好,因为赵俊臣驾临赵家祖宅的缘故,赵家的族人们这两天都还算是安分守己,当赵德清等人陪着赵俊臣来到赵家学堂之后,并没有发现缺席旷课、或者聚众嘻闹的赵家子弟——或许是因为他们提前得到了消息的缘故,此时的赵家学堂之内,赵家子弟们一个个皆是正襟危坐、一副认真苦读的模样,总算没有在赵俊臣面前丢脸,让赵德清稍稍松了一口气。 而赵俊臣站在赵家学堂外面观摩了片刻,对于赵家子弟们的学习态度似乎也非常满意,转头向赵德清以及一众赵家耆老们笑道:“很不错,赵家子弟读书时的态度都很认真,若是他们能够坚持下去,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杏榜题名。若是这里能够出现几位进士,扬州赵家从此也就算是书香门第了。” 赵德清听到赵俊臣的话语后,连忙恭维道:“大人您是状元出身,扬州虽然一向是人杰地灵,但这几百年来也没出过几位状元,在赵家子弟的眼中,大人您的存在既是鞭策、也是榜样,如此一来,他们自然是用功苦读了。” 顿了顿后,赵德清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真实心思:“大人,既然赵家子弟们都在认真苦读,咱们也不方便在这个时候打扰,您不妨换个时间考校他们吧。” 此时,赵德清一心想要支开赵俊臣、并且拖延时间,也让他有一个准备的机会。 可惜,赵俊臣并没有同意,说道:“无妨,若是他们一直都在用心苦读,也不怕耽误这么一点时间。” 说话之间,不待赵德清阻拦,赵俊臣已是推门进入了赵家学堂之内。 其实,学堂内的赵家子弟们早已经发现了门外的赵俊臣,刚才他们的用功模样,也大都是装给赵俊臣看的,此时见到赵俊臣推门而入,自然皆是不再伪装,纷纷将炙热得目光投在赵俊臣身上。 赵俊臣环目打量,发现学堂内空间很大,里面大约有三、四十位学子,皆是赵家九族内的适龄男子,这次赵德清、肖文轩、苏西卿等人推荐给赵俊臣的国子监名单,也皆是在这些学子之中挑选的。 不过,学子虽然很多,但教书先生只有一位,这位教书先生年纪并不大,看起来也不似胸中有大才的样子,想来只是庸庸之辈,显然赵家学堂的教学条件并不似赵德清吹嘘得那么好。 在赵俊臣打量之间,赵德清以及一众赵家耆老也纷纷跟着进入了学堂之内,然后赵德清扬声道:“各位赵家子弟,赵大人来看望你们了,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向赵大人行礼问安?!” 随着赵德清的话声落下,赵家学子们也纷纷起身离开书桌,皆是向赵俊臣跪行大礼、并且大声问安。 在问安之间,内容是何等的谄媚讨好,暂且不提。 却说赵俊臣吩咐一众赵家学子回到原位之后,没有任何耽搁,而是直接说道:“我这次来到赵家学堂,看到各位皆是用功苦读,心中十分欣慰,也想要借机考校一下你们的学问,看看你们的学问都达到了怎样的地步,若是学问足够的话,我如今身为朝廷重臣,举贤不避亲,也不会吝于抬举各位……” 说话间,赵俊臣随手从教书先生的书桌上拿起一本书,却是一本《孟子》。 接着,赵俊臣翻开《孟子》,看了两眼后,又说道:“不妨以‘四端’为题,各位皆是写一篇文章,可以是论策、可以是经义、也可以是诗词,任凭你们的喜好,字数亦是不限,只要在一个时辰之内写完交给我就好。” 说完,赵俊臣就这么坐在了教书先生的书桌后面,环视着一众赵家子弟,又说道:“开始吧。” 显然,这一次,赵俊臣不仅担任出题官,也担任了监考官,却是没有留给赵德清与赵家学子们任何弄虚作假的余地。 见到赵俊臣的这般作派,赵家耆老与赵家子弟们皆是面面相觑,有些反应不过来,而赵德清的面色,却愈加苍白了。 * 一个时辰之后。 赵家学子们的答卷全部收到了赵俊臣的面前,赵俊臣亦是耐心十足的一一审阅。 然后,在审阅之间,赵俊臣的脸色越来越差,而随着赵俊臣的面色变化,赵家众人也皆是愈来愈紧张。 当赵俊臣将所有答卷全部看完之后,脸色反而平静了许多,但任谁都能看出赵俊臣心中所积压的怒火。 然后,赵俊臣转头,双眼紧紧盯着赵德清,并缓缓说道:“这些答卷,大部分皆是可以用四个字来概括,那就是‘狗屁不通’!《孟子》是四书之一,是最基础的学问,而‘四端’则是《孟子》的基本观念,更是基础中的基础……然而,竟是有几个赵家子弟连‘四端’是什么都不知道……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但更让我没想到的是,我明明已经向你叮嘱过许多次,要你挑选一些有真才实学的赵家子弟推荐给我,再由我安排他们进入国子监,然而我将你的推荐名单与这些考卷对照过之后,发现你尽是给我推荐了一些不学无术之辈,而真正有真才实学的赵家子弟,却被你漏了大半……我且问你,这是怎么一回事?你究竟是怎么向我推荐的?!” 赵俊臣在质问之间,刚开始还算是语气平静,但后面已是怒气勃发、大声喝问了。 面对赵俊臣的质问,赵德清却是张口结舌,只是垂头挨骂,却不知该如何回应。 原本,赵德清以为自己这次只是挨一顿臭骂也就算结束了,虽然在族人面前丢了颜面,但事后也未必不能挽回。 然而,赵俊臣的下一番话,却是让赵德清的身体瞬间僵住了!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五十章只需要一个态度罢了下 …… …… 见赵德清虽然表情慌乱、冷汗直冒,并且是一副垂着脑袋任凭赵俊臣责骂的模样,但神色之间,却依旧不见任何的反省,反倒是敷衍应付的成分较多。 显然,赵德清依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还以为这件事他只需要挨一顿骂就算是过去了。 毕竟,赵德清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仅仅只是因为一份推荐进入国子监的名单罢了,赵俊臣竟然会大动干戈。 将赵德清的神色变化看在眼中,赵俊臣冷冷一笑,道:“记得就在不久前,你还信誓旦旦的自夸,说你之所以能够担任赵家家主之位,全凭着自己的胸襟与公正……然而,推荐赵家子弟进入国子监的事情,既是关系到赵家子弟的个人前途,也是关系到扬州赵家的未来前景,是最重要不过的事情,但由你拟定的推荐名单之中,却大都是些不学无术之辈,而真正有才学的赵家子弟,又大都被你弃之如敝屣,我且问你,你在拟定名单的时候,你的胸襟与公正究竟何在?!没有了相匹配的胸襟与公正,你又如何还能担任赵家家主的位置?” 赵俊臣的这一番话,显然是在公然质疑赵德清的家主之位的合理性了,顿时让赵德清面色大变,心中慌乱也瞬间扩大了数倍。 直到这个时候,赵德清才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可惜,一步错、步步错,赵德清也并非是有急智的人,虽然他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但慌乱之余,却也压根找不到任何的扭转之策。 更何况,赵俊臣也根本不会留给他任何机会。 不待赵德清开口解释,赵俊臣的神色已是愈加的冷峻,再次质问道:“哼!若是我没猜错的话,你推荐给我的那些不学无术的赵家子弟,一定是与你关系亲近的赵家族人了,而那些拥有真才实学却被你放弃的赵家子弟,则一定是与你关系疏远的赵家族人了,对不对?” 这种事情,一查就知道,赵德清又如何敢欺瞒赵俊臣?只是事到如今,赵俊臣明摆着要拿赵德清开刀,赵德清又如何敢承认? 所以,赵德清虽然有心辩解,但在赵俊臣的质问之下,却依然是张口结舌,不知该如何开口。 见赵德清的这般模样,赵俊臣眼中有不屑之色一闪而过,冷笑更甚,道:“为了自己的些许利益,却是弃家族整体利益而不顾,不仅是以权谋私、任人唯亲,更还暗中打压家族内部的青年才俊,就你这样,竟然还敢自诩公正、自夸胸襟?有你这样的家主,就算我再是如何扶持,扬州赵家恐怕也绝无任何前途可言,既然如此,我今后又何必费心费力的扶持你们?” 说到这里,赵俊臣的语气已是不再激动,只是内中所隐含的失望与冷漠,却更让周围的赵家老少们愈加的心惊失措 说完这些,赵俊臣再也没有表示什么,也不理会一众赵家耆老们的解释与劝慰,丢下了呆若木鸡的赵德清,就这么起身离去了。 * 经过肖文轩与苏西卿的建议之后,再加上赵俊臣自己的观察与判断,赵俊臣确实有了撤换赵家家主的想法。 只是,这件事赵俊臣并不方便亲自出手去办。 一来,赵俊臣认祖归宗的仪式尚未举行,所以赵俊臣还不算是扬州赵家的族人,从这方面而言,赵俊臣虽然权高位重,但也根本没有资格对赵家家主的人选指手画脚; 二来,赵俊臣刚刚来到扬州,也刚刚与扬州赵家和好,还尚未认祖归宗,就突然出手撤换了赵家家主,这件事情一旦传扬出去,对赵俊臣的名声也不好; 三来,以赵俊臣如今的身份地位,不过是区区一个赵家家主,也犯不着赵俊臣亲自出手。 所以,赵俊臣这次只是借题发挥,向赵家上下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罢了,那就是——在赵俊臣眼中,赵德清不适合再担任赵家家主之位了,若是赵德清继续担任赵家家主之位,那么赵俊臣将不再扶持扬州赵家! 事实上,在这个以利益为重的世界之中,强者想要对付弱者,也根本无需亲自出手,只需要表明自己的态度就足够了。 然后,或是为了落井下石、或是为了争夺好处、又或是为了向强者献媚,自然会有许多人争先恐后的冲上来,帮着强者解决麻烦。 赵德清虽然是赵家家主,并且已经在这个位置上呆了许多年,但当他突然成为了扬州赵家的阻碍之际,扬州赵家的其他人也必然会毫不犹豫的将他抛弃。 赵俊臣的扶持,对于扬州赵家的好处之大,自然是无需多提,为了获取赵俊臣的欢心,牺牲一两个赵家家主,对于赵家其他人而言也并非是什么太重要的事情。 所以,当赵俊臣表明了态度、并且表情不善的起身离开之后,一些赵家耆老看向赵德清的眼神,已是渐渐有些意味深长,而赵德清的下场,在这一刻已是注定了。 事实上,这件事情的结束,比赵俊臣预想中还要更快一些。 仅仅只是一个时辰之后,几位赵家耆老突然拜访了赵俊臣,并宣称赵家刚刚举行了一场宗族大会——说是宗族大会,其实就是对现任赵家家主赵德清的批判大会,在宗族大会上,赵家耆老们历数赵德清这些年来的“斑斑劣迹”,并且一致认定赵德清已经不适合再担任赵家家主的位置了。 然后,在群情激愤之下,赵德清就这么毫无抵抗的失去了赵家家主的位置。 赵德清担任赵家家主二十年,在赵家之中自然培养了许多亲信。然而,在宗族大会期间,偏偏要数赵德清的“亲信”们最是表现活跃,对赵德清的敌对态度也最是决绝,显然,这些人是想通过自己的表现来向赵俊臣证明他们的立场——在这些人看来,既然赵俊臣能够给予他们更大的好处,那么赵德清这位前任主人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当赵家耆老们将宗族大会上的情景上赵俊臣详细描述了一遍之后,赵俊臣虽然早有预料,但心中依然有些感慨。 在绝对的利益之下,亲情、恩义、立场这些东西,果然是靠不住的。 而就在赵俊臣感慨之间,一位赵家耆老小心翼翼的向赵俊臣请示,称赵家下任家主的人选尚未确定,希望赵俊臣能够给予一些“建议”。 虽然是“建议”,但在如今的形势下,赵俊臣的“建议”已是与“任命”没有任何区别了。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五十一章赵家的未来发展方向上 …… …… 赵俊臣沉吟了片刻,缓缓道:“我初到扬州,对于赵家的状况并不是十分了解,对于赵家家主的人选,我也没办法建议什么……对了,记得赵德清当初来京城见我的时候,身边跟着一个人,名叫赵德顺,看起来精明沉稳,好似还有功名在身,倒是一个好人选,你们觉得由他来担任赵家家主如何?” 听到赵俊臣的建议后,几位赵家耆老的神色颇是复杂,似乎是惊喜、又似乎是忧虑。 略略沉默了片刻后,为首的赵家耆老小心翼翼的说道:“大人您当真是目光如炬,要说这个赵德顺,确实是一个好人选,他的能力与威望也足以担任家主之位……只是,大人您或许不知,赵德顺乃是赵德清同父异母的亲弟……” 这位赵家耆老的言语之间,虽然是意犹未尽,但意思却很明白——他们也支持赵德顺担任赵家家主之位,甚至还为赵俊臣的建议而感到惊喜,但与此同时,却又担心赵俊臣一旦知道了赵德顺与赵德清的关系之后,赵德顺会受到赵德清的牵连,让赵俊臣改变主意。 不过,赵德顺与赵德清之间的关系并非是什么秘密,根本瞒不过赵俊臣,迟早都会暴露,所以赵家耆老们虽然也同样希望赵德顺担任赵家家主,但犹豫了片刻后,还是向赵俊臣实话实说了。 * 另一边,对于这位赵家耆老的言下之意,赵俊臣自然是听明白了。 事实上,根本不需要这位赵家耆老的提醒,通过肖文轩与苏西卿的情报,赵俊臣早已经知道了赵德顺与赵德清之间的关系。 这段时间以来,在宦海沉浮之间,赵俊臣的城府越来越深沉,手段也越来越老练,一些看似寻常的举动,其实皆是蕴含着深意与心机。 而这一次,赵俊臣之所以会建议赵德顺来担任赵家家主之位,除了肖文轩与苏西卿的意见之外,也是赵俊臣的一次暗中试探。 要知道,赵德清今天之所以会失去赵家家主之位,赵俊臣的态度只是一个起因罢了,而真正出力的人还是眼前的这些赵家耆老们,如此一来,赵家耆老们对待赵德顺的态度,也足以让赵俊臣了解赵德顺的为人秉性究竟如何——若是赵德顺会因为赵德清的事情而心生怨恨,担任家主之后就必然会报复这些赵家耆老,而赵家耆老们为了自身利益,是绝不会同意由赵德顺来担任赵家家主的。 如今,赵俊臣提出建议之后,赵家耆老们不仅没有反对,反而还下意识的纷纷闪过欢喜之意,这足以表明许多事情了。 首先,赵德顺的资历、声望与能力等等方面,确实足以担任赵家家主之位,否则赵家耆老们也不会表示支持态度; 其次,赵德顺应该是一个公私分明的人,品行也令人放心,否则赵家耆老们出于私利、担心赵德顺的报复,必然会纷纷表示反对。 最后,正如肖文轩与苏西卿所描述的那样,赵德顺应该是一个容易被控制的人,所以赵俊臣提议由赵德顺来担任赵家家主之后,赵家耆老们才会纷纷面现喜色——这恐怕是因为赵德顺担任了赵家家主之后,这些赵家耆老们可以在宗族内部获得更大话语权的缘故。 所以,赵俊臣看似寻常的一句建议,却已是将赵德顺的为人秉性调查清楚了。 * 既然赵德顺的秉性为人确实不错,与肖文轩、苏西卿的描述一致,那么赵俊臣也就放心了,对赵德顺的扶持之心,也真心实意了起来。 于是,听到这位赵家耆老的试探之后,赵俊臣表现出了一副胸怀宽阔的模样,笑道:“哦?赵德顺与赵德清是亲兄弟吗?不过这也没什么关系,赵德清固然是犯了一些错误,但他如今已是得到了惩罚、并且丢掉了家主之位,既然如此,我们又何必牵连赵德顺?更何况,赵德清是赵德清、赵德顺是赵德清,他们虽然是亲兄弟,但也不能混为一谈,赵德清的错误只是赵德清一个人的,赵德顺既然有资格有能力担任赵家家主,却也不能因为赵德清的缘故而刻意打压他。” 听到赵俊臣的这一番话,一众赵家耆老们皆是心中大定,神色间的欢喜也更加的明显。 仿佛生怕赵俊臣会突然改变主意一般,为首的赵家耆老说道:“既然如此,我们这就回去向族人们举荐赵德顺,相信有了大人您的支持,赵德顺一定会顺利成为家主的。而大人您对赵德顺的信任,我们也一定会向赵德顺详细说明,相信他一定会感激大人的。” 赵俊臣笑着摇头:“认祖归宗的仪式尚未举行,我如今还不算是赵家族人,赵家家主的人选,终究还是需要你们这些赵家耆老商议着决定,我的建议终究只是一个建议罢了。” 将自己在这件事情上的关系撇清之后,赵俊臣又说道:“不过,若是赵德顺顺利成为赵家家主的话,就让他来见我,我有些话要与他说。” 对于赵俊臣的要求,赵家耆老们自然是连忙答应。 在赵家耆老们的眼中,赵德顺成为赵家家主之后,首要之务就是与赵俊臣加深联系、博取赵俊臣的欢心,这关系到扬州赵家的根本利益,与此相比,什么整顿族务啊、树立威望啊、与赵家族人交流感情啊,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所以就算赵俊臣不说,等赵德顺成为赵家家主之后,赵家耆老们也会敦促他拜访赵俊臣的。 * 从某方面而言,扬州赵家的办事效率还是很快的。 又过了不到半个时辰,赵俊臣已是得到了消息,经过赵家耆老的举荐之后,在众望所归之下,赵德顺已是正式担任了赵家家主之位。 因为赵德顺是赵德清的亲弟,并且自身的威望与资历足够,所以这场家主更迭并没有在赵家造成什么太大的混乱。 只是,让赵俊臣没想到的是,在尘埃落定之后,首先前来拜访赵俊臣的人并非是新任家主赵德顺,而是刚刚丢掉了家主之位的赵德清!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五十二章赵家的未来发展方向中 …… …… 这次来到扬州,德庆皇帝格外开恩,赐予了赵俊臣一段时间的假期,而与此同时,赵俊臣也是有样学样,同样给许庆彦放了假。 许庆彦是扬州本地人,他的父亲许老夫子如今正在扬州乡下养老,所以赵俊臣就给了许庆彦一段时间的假期,让许庆彦将许老夫子接到赵家祖宅,等赵俊臣回京的时候,也会顺便将许老夫子带上,让许老夫子在京城中颐养天年。 这是赵俊臣早就决定好的事情,毕竟许老夫子对赵俊臣既有收养之恩,又有教导之情,还是许庆彦的父亲,当年若是没有许老夫子,赵俊臣恐怕早就饿死街头许多年了,如今的赵俊臣虽然已是李代桃僵了,但于情于理,赵俊臣都应该尽心尽力的报答许老夫子的这份恩情。 所以,许庆彦如今并不在赵俊臣身边,而许庆彦的随从工作,则暂且由肖文轩与苏西卿二人替代。 此时,赵德清求见赵俊臣的消息,也正是由肖文轩向赵俊臣通报的。 * “哦?赵德清竟是想见我?”得到禀报之后,赵俊臣微微一愣,然后又稍稍沉吟了片刻,终于点头道:“罢了,就让他进来吧,我也有些好奇,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得到赵俊臣的准许后,没过多久,肖文轩已是带着赵德清进入了房间。 “小、小人赵德清,拜见大人。” 进入房间之后,赵德清的表现满是谦卑,神色间也满是敬畏,不仅以“小人”自称,再也不敢以赵俊臣的长辈自居,反而在问安之际,主动向赵俊臣行了大礼! 另一边,赵俊臣则是认真的观察着赵德清的变化,并且思考着赵德清的来意——不过是短短两个时辰未见,此时的赵德清却有了翻天覆地的转变,原本的踌躇满志不见了,神色有些灰败,在赵俊臣面前也有些畏畏缩缩,满是紧张。 丢失了家主之位后,赵德清会出现这种变化也是理所当然的。 从前,赵德清与赵俊臣接触的时候,赵俊臣举手抬足之间的威仪虽然极重,但总体还算是和蔼亲切,并且还主动给予了扬州赵家许多好处,却并没有强求扬州赵家做什么能力范围之外的事情,所以不免让赵德清产生了赵俊臣“和善可欺”的错觉。 也正是因为这种错觉,才会让赵德清误以为赵俊臣是很好糊弄的人,并且屡屡违背赵俊臣的吩咐,妄图借着赵俊臣的势力为自己牟利。 然而,赵俊臣又岂能容忍赵德清的欺上瞒下?今天不过是借题发挥,并且稍稍施展手段,就瞬间让赵德清丢掉了家主之位,在此期间,赵德清完全没有丝毫的抵抗之力,由此赵德清也终于清醒了过来,并且深切的体会到了两件事情。 第一,赵俊臣的眼里容不得沙子!若是不认认真真的按照赵俊臣的吩咐办事,反而还想要欺瞒赵俊臣,那么最终受损的只会是他自己! 第二,在赵俊臣面前,他赵德清什么都不是!在为自己谋取好处之前,最重要的还是争取赵俊臣的支持与欢心! 其实,赵俊臣这次对付赵德清,也未必没有存着杀鸡儆猴的心思——在扬州赵家之中,像赵德清这般抱有侥幸想法的族人不在少数,他们觊觎赵俊臣带来的种种好处之余,却并没有见识过赵俊臣的雷霆手段,对赵俊臣缺乏足够的敬畏。 而赵俊臣这次出手重惩赵德清,除了赵德清确实不适合再担任赵家家主之外,也是为了威慑赵家的其余族人,让他们明白赵俊臣不仅能够带给他们无尽的好处,也同样可以让他们瞬间一无所有、失去一切! 这般恩威并施之下,既让人敬、且让人畏,赵俊臣才能将扬州赵家牢牢的掌控在手中。 另一方面,对赵德清而言,赵俊臣这次出手太过突然、又太过迅速,所以赵德清的脑子一直有些混混沌沌,只觉得身在梦中,完全不敢想象自己竟是这般轻易就丢掉了一切! 赵德清能够担任赵家家主二十年,虽然扬州赵家在他手中并没有出现什么太大的发展,但也没有出现衰败的情况,所以赵德清绝非笨人,等他好不容易的清醒了过来,又认真的分析了自己目前的处境之后,在沮丧哀怨之余,心中更是产生了无尽的惶恐。 赵德清发现,事到如今,他丢掉家主之位只是一件小事,更可怕的还是赵俊臣明确无误的表示了对他的厌恶之情,这样一来,因为赵俊臣的态度,赵家族人们今后必然会对赵德清敬而远之,而赵德清在赵家的地位将连旁支远亲都要远远不如,再也没有立足之地。 这种情况之下,赵德清不仅失去了赵俊臣的支持,连家族内部的支持都失去了,完全是孤家寡人一个,今后的生活之悲惨,可想而知。 这样一来,赵德清又如何不惶恐? 幸好,见识了赵俊臣的手段与作风之后,赵德清也深切明白了紧抱赵俊臣大腿的重要性,也知道了自己如今唯一扭转局势的方法,就是重新挽回赵俊臣的信任。 在赵德清看来,就算是自己暂时丢掉了家主之位,也不算什么,只要重新挽回了赵俊臣的信任,那么他今后想要“复辟”也只是赵俊臣一句话的事情。 也正因为如此,赵德清并没有完全丧失希望,虽然心中对赵俊臣满是敬畏,但尘埃落定之后,他还是壮着胆子第一时间求见了赵俊臣,期望可以争取到赵俊臣的原谅。 而且,赵德清自以为自己的手中还有一张足以让赵俊臣动心的“王牌”——那就是扬州盐商给予他的那些承诺。 在赵德清看来,一旦自己帮着赵俊臣与扬州盐商搭上线,让赵俊臣每年都增加几十万两银子的收益,那么重新赢得赵俊臣的欢心与信任也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 抛开赵俊臣与赵德清的心理活动不提,却说赵俊臣打量了赵德清两眼后,缓缓说道:“说起来,你也算是我的长辈了,怎么可以向我行如此大礼?快起身坐下吧。今天赵家很热闹,而你更是核心人物之一,怎么突然来找我了?可是有什么事情?” 赵德清小心翼翼的站起身来,却并没有找座位坐下,而是垂首说道:“小人这次求见大人,总共有两个目的,首先是向大人您请罪来了……小人前段时间被私利蒙蔽了心智,不仅办了许多错事,更还妄图欺瞒大人,如今回想起来,心中满是悔恨,如今丢了家主之位,也是自作自受,不敢请求大人您的原谅,只希望大人您能再给小人一次机会,让小人为大人您、为赵家再出一份力。” “知错就好,就怕你连自己错在哪里都不知道。”赵俊臣点了点头,虽然也清楚赵德清的这一番话未必皆是真心,但眼中依然闪过了一丝欣赏:“一般人遇到你的这种情况,或是自怨自艾、或是怨天尤人,从此也会一蹶不振,但你不仅没有抱怨,反而这么快就重新振作了起来,甚至还敢来找我主动请罪,就凭这一点,就让人刮目相看,我从前倒是有些小看你了。” 这一番话,赵俊臣倒没有虚言,在赵德清面前,赵俊臣也犯不着说假话。 只是,仅凭这些,赵德清还没办法重新挽回赵俊臣的信任。 不过,赵德清听到赵俊臣的这一番话后,依然神色一振。 然后,赵德清又说道:“至于第二件事,则是关于扬州盐商总会的事情。” 赵德清的话语不过刚刚开头,但赵俊臣已是隐晦的眉头一皱。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五十三章赵家的未来发展方向下 …… …… 赵德清虽然只是刚刚开口,但赵俊臣根据肖文轩与苏西卿之前提供的情报,已是猜到了赵德清后面的话语。 所以,赵俊臣的眉头不引人注意的轻轻一皱。 但赵德清并没有注意到赵俊臣的表情变化,反而涛涛不绝的讲诉起来,内容自然是扬州赵家与徽浙盐商的联手之事,并且将联手之后的种种好处向赵俊臣详细的描述了一遍,内容不乏有夸张夸大之处。 按照赵德清的说法,他现在已经与扬州盐商总会的会长林云璞搭上了线,林云璞出于“心中对赵俊臣的尊敬”,也愿意与赵家一同经营私盐生意,而赵家一旦介入私盐生意,每年都能获得近百万两白银的收益。 当然,依据赵德清的表态,这近百万两白银的收益将来绝大部分都会归赵俊臣所有——这也是赵德清挽回赵俊臣信任的最后手段。 然而,听完赵德清的讲诉之后,赵俊臣却是在心中暗暗一叹。 赵德清绝不轻言失败的心性,固然让赵俊臣有些欣赏,但这般优点并不能掩盖赵德清目光短浅的劣势。 对于徽浙盐商的立场,赵俊臣与肖文轩、苏西卿是一致的——可以利用、也可以合作,甚至还可以收受贿赂,但联手一同经营私盐生意,却绝不可行。 毕竟,正如前文所说,朝廷对于徽浙盐商的态度就与养肥猪一般,对于他们偷税漏税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等他们足够“肥”了就开宰,到时候徽浙盐商的万贯家财自然也就收归国库了。 所以,私盐生意的利润之大、收益之高,虽然是众所皆知的事情,但很少出现朝廷高官亲自插手这门生意的情况,就是因为朝廷高官害怕朝廷“宰肥猪”的时候自己脱身不及、受到牵连。 然而,即使得到了肖文轩与苏西卿的提醒之后,赵德清也依然看不明白这一点,甚至还把这件事看作是自己挽回赵俊臣信任的底牌,不免有些可笑。 于是,暗暗叹息之后,赵俊臣就想要将这件事情的利弊向赵德清详细讲诉一遍,彻底熄了赵德清的可笑妄想。 然而,赵俊臣还未说话,却突然心中一动,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徽浙盐商们的财力、人脉、影响力皆是不可小觑,也是赵俊臣接下来必须要联合的势力,而赵俊臣本人也为此蓄谋已久,准备了许多收买徽浙商帮的手段。 但双方联手之后,赵俊臣对于徽浙盐商们却缺乏有效的监督手段,毕竟徽浙盐商的大本营是南直隶,等赵俊臣回到京城之后,相距千里、鞭长莫及,再加上商人的投机本性,若是徽浙商人们将来出于自身利益,做出了背叛赵俊臣的事情,赵俊臣不免会损失极大。 这种情况,其实还是因为赵俊臣在徽浙商人之中没有代言人的缘故。 既然没有,何不树立一个? 这般想法,赵俊臣其实早就有了,但一来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二来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但如今,既然扬州盐商总会的会长林云璞愿意安排赵德清进入盐商总会,并帮着赵德清介入私盐生意,却终于让赵俊臣找到了合适的机会与人选! 当然,碍于朝廷官员的身份,赵俊臣与赵俊臣的亲族并不方便直接介入徽浙商帮的生意,但若是赵德清被“赶出”了扬州赵家呢? 借着这次机会,先是将让赵德清与扬州赵家划清界限,然后再安排赵德清进入徽浙商帮,让赵德清成为赵俊臣在徽浙商帮之中的代言人与监督者,这样一来,对赵俊臣的好处非常之多。 首先,赵俊臣在徽浙盐商之中拥有了一位代言人,或多或少总能产生一些影响,就算不能将徽浙商帮控制在手中,但至少可以让赵俊臣详细的了解徽浙商帮的各种动态,徽浙商帮将来若是出现了什么异动,也瞒不过赵俊臣的眼睛。 其次,赵俊臣虽然碍于朝廷官员的身份,不方便直接介入徽浙商帮的生意,但赵德清离开了扬州赵家之后,却不会出现任何问题,到时候他不仅与赵俊臣没有明显的关系,反而他与赵俊臣在表面上还有些敌对的意味,即使将来出现了问题,也完全牵连不到赵俊臣的身上。 然后,赵家如今的新任家主赵德顺是一个没主见的人,很容易受人影响与操控,而赵德清身为赵家的前任家主,并且还是赵德顺的嫡兄,若是让他继续留在扬州赵家,那么赵德顺说不定就会受到赵德清的控制,而扬州赵家的未来发展方向,也不免会与赵俊臣的期望产生一些偏差,借着这次机会让赵德清离开扬州赵家,赵俊臣对扬州赵家的控制也可以更进一步。 最后,赵俊臣的许多计划,都需要雄厚的财力支撑,如今赵俊臣虽然还尚未感到压力,但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安排赵德清进入徽浙商帮之后,赵俊臣每年都可以额外获得大笔的收入,也算是未雨绸缪了。 当然,这件事也不是没有隐患与破绽,最明显的就有两点。 其一,赵德清的目光短浅,容易被眼前利益所蒙蔽,让他加入徽浙商帮,将来说不定就会被那些奸猾似鬼的徽浙盐商们玩弄于鼓掌之间,到时候他作为赵俊臣的代言人与监督者,却也是形同虚设、与摆设无异。 其二,赵德清离开扬州赵家之后,又加入了徽浙商帮,是否还会心甘情愿的为赵俊臣效力?若是赵德清这个代言人与监督者最终产生了异心,那么赵俊臣在赵德清身上的投入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当然,这两点隐患都有办法可以解决。 赵德清的目光短浅,那么就为赵德清安排几位敏锐聪慧的老道幕僚辅佐好了;赵德清的忠心无法保证,那么就将他与赵俊臣的利益牢牢绑定在一起,帮着赵德清发家致富的同时,也暗中将赵德清架空即可。 这样一来,赵德清只是一块招牌,一块让赵俊臣可以介入徽浙商帮的敲门砖,等到形势稳定之后,就算是赵德清被人利用了、又或者产生了异心,也产生不了什么影响了。 * 当然,这只是赵俊臣心中临时冒出的计划,究竟有没有可行性,又究竟应该如何执行,都需要赵俊臣认真详细的谋划推演一番——以赵俊臣的谨慎性格,是绝对不会一拍脑袋就仓促做出决策的。 没有认真准备与详细推演的前提下,所谓的“灵光一闪”与“想当然尔”没有任何区别。 所以,待赵德清讲完了自己的计划之后,赵俊臣虽然并没有直接否定,但也没有表示认同,只是沉吟不语。 沉思良久之后,在赵德清的忐忑等待之下,赵俊臣终于缓缓开口道:“这件事情,有利有弊,我需要认真考虑一番,但你也不用着急,等我考虑清楚之后,会尽快给你答复的……在此期间,你可以与那些扬州盐商继续保持联系,这些关系将来总有用上的地方,却也不能荒废了。” 听到赵俊臣的答复,赵德清不免有些失望,但赵俊臣既然已是表态了,他也不敢强求什么。 接着,虽然赵德清还想要与赵俊臣谈些什么,但又看到赵俊臣一副沉思模样,有些心不在焉,就不敢继续纠缠,知趣的告辞了。 等赵德清告辞之后,赵俊臣依然静静的坐在书房之中,继续推演着自己的新计划,算计之间,时间流逝极快,只是一晃神间,已是近半个时辰过去了。 然后,肖文轩再次前来通报,称赵家新任家主赵德顺求见。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五十四章决定上 …… …… 当肖文轩领着赵德顺进入房间之后,赵俊臣抬头仔细打量——其实,赵俊臣与赵德顺并不是第一次见面了,但之前每次见面的时候,赵俊臣的注意力一直都放在赵德清的身上,并没有认真观察过赵德顺,所以这还是赵俊臣第一次仔细打量赵德顺。 只见赵德顺一身文士装扮,五官端正、身材瘦长,举止低调、神情温和,容易让人心生好感,只是气质太过于文气了,不免会给人一种“文弱可欺”的印象。 今天,赵俊臣先是扳倒了他的兄长赵德清,接着又将他扶上了族长之位,但赵德顺的神色之间,却并没有太多单纯的不满或是感激,反而是两种情绪相互混杂,让他的思绪之间满是矛盾。 除此之外,更多的还是随遇而安的平静与坦然。 显然,正如传闻中一般,赵德顺是一位多谋寡断、容易受人影响与控制的老好人,虽然缺少了一些魄力与野心,但这样的人往往认真踏实,也不会有什么异心。 对于这般观察结果,赵俊臣暗暗感到满意。 * 却说,肖文轩将赵德顺领入书房之后,又向着赵俊臣微微躬身行礼,接着就打算离开,让赵俊臣与赵德顺单独谈话。 然而,肖文轩还未举步,赵俊臣就已是抬手道:“文轩,你也留在这里吧,我与赵家主接下来的谈话,也与你有些关系,需要听听你的意见。” 听到赵俊臣的吩咐之后,肖文轩先是微微一愣,然后并没有表示什么,只是侧身站在一旁,等候着赵俊臣的吩咐。 另一边,赵德顺向赵俊臣拱手行礼道:“小民赵德顺,见过大人,在此恭候吩咐。” 相比较之前赵德清谄媚谦卑的跪行大礼,此时的赵德顺却要矜持许多,只是向赵俊臣拱手问安,虽然恭敬客气,却也没有表现出太多的顺服之意。 对此,赵俊臣并不在意,事实上赵德顺身为赵家家主、赵俊臣的长辈,若是像赵德清一般跪行大礼,反而有些不合规矩,所以赵俊臣只是笑吟吟的说道:“赵家主坐下说话吧,我这次请你来见我,倒也不是想要吩咐什么,而只是想和你探讨一下扬州赵家的未来发展方向。” 赵德顺在面对赵俊臣的时候,心情确实有些复杂,不知自己对于赵俊臣究竟是应该怨恨还是应该感激,思绪自然是有些矛盾。 不过,听到赵俊臣的话语之后,赵德顺微微一愣,却很快就抛开了心中的矛盾思绪,表情也变得无比认真。 显然,在赵德顺的心中,相较于自己的想法,家族的发展才是最重要的——这般表现,依然让赵俊臣感到满意。 按照赵俊臣的吩咐坐下之后,赵德清说道:“大人,关于赵家的未来发展,小民心中确实有些想法,正想要向您禀报,希望能够得到您的支持。” 赵俊臣点了点头,道:“你说说看。” 赵德顺缓缓道:“近几十年来,赵家在扬州境内一直是大族,不仅族人众多、人脉宽广,而且家业也越来越大,拥有大量的土地、房产与生意,虽然在财势方面远远比不上那些富可敌国的盐商,但比下也是绰绰有余,奈何赵家虽然不缺财势,却一直声威不振,也没什么太高的地位,在旁人眼中,赵家只是土财主,不免低看了一眼……当然,赵家子弟太过于依赖祖业,也确实有些不争气,明明族人众多,也不愁吃穿,但考取功名的人却没几个。” 神色遗憾的摇了摇头后,赵德顺的表情突然一振,又说道:“不过,如今大人即将认祖归宗、重回赵家,这正是赵家崛起的契机,倒不是说赵家从此之后可以仗着大人您的威势可以狐假虎威,而是有了大人您的扶持,赵家将可以获得远远多于往日的资源。国子监的名额、入宫的赵家女子,这些暂且不提,有了大人您的支持,赵家学堂也可以聘请一些真正的名师教授子弟诗书文章,有了名师传授,赵家子弟考取功名的希望也是大增,这些子弟将来进入仕途之后,对赵家、对大人您,皆有好处……即使有一些赵家子弟不喜读书,有了大人您的支持,他们也可以得到更好的安排、更好的历练,长此以往,赵家将渐渐进入人才鼎盛的时期,到时候赵家无论是官场、商场、文坛、民间,皆有一些拔尖之士,而赵家也会脱离土财主的范畴,成为一个真正的世家,根基雄厚、百年不衰,再无任何人敢低看。” 接下来,赵德顺又讲了许多想法,比如整顿族风、建设家教、营造善名、重点培养年轻一代的赵家子弟,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很显然,赵德顺的想法确实与赵德清不同,赵德清只是想借着赵俊臣的权势为赵家、为他自己捞取尽量多的好处,而赵德顺却是想要从赵俊臣这里得到尽量多的资源,将赵家建设为一个声誉卓著的显赫世家。 两人的立意、志向、眼光,可谓是天差地远。 从这方面而言,赵德顺确实更适合成为赵家家主。 可惜,赵德顺的志向虽然远大,但也是按部就班、老调重弹,甚至有些邯郸学步,并没有任何的新颖之处,他对赵家的期望确实很高,但与赵俊臣的期望相比,却有许多不同之处。 不过,赵俊臣并没有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反而对赵德顺的种种设想大加赞同,表示自己一定会全力支持。 这样一来,赵俊臣与赵德顺自然是相谈甚欢、十分投机,因为赵俊臣的“全力支持”,赵德顺甚至渐渐忘了兄长赵德清被赵俊臣扳倒的事情,反而渐渐有些将赵俊臣视为自己的伯乐了。 又应付了赵德顺几句后,赵俊臣就让赵德顺离开了。 不过,在赵德顺离开的时候,赵俊臣依然让肖文轩留在书房之中,似乎有事要吩咐肖文轩。 赵德顺离开的时候,只觉得扬州赵家的前途一片光明,不免有些兴奋,对于赵俊臣刻意留下肖文轩的态度并没有多想,所以,他也就无缘得知赵俊臣接下来对肖文轩的吩咐与安排了。 * 当赵德顺离开之后,赵俊臣直接向肖文轩问道:“刚才,赵家主的那些设想,你也听到了,心中可有什么想法?”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五十五章.决定(下). …… …… 说起来,赵俊臣之所以会推荐赵德顺接任赵家家主之位,最开始还是缘于肖文轩的建议。 所以,肖文轩对于赵德顺自然是颇有好感,此时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虽然也觉得赵德顺的想法有些想当然耳,把许多事情都想的太过简单了,而且只是一味的模仿各大世家的运行模式,不免有些拾人牙慧的味道,基本没什么新颖的观点,但沉吟片刻后,肖文轩还是决定支持赵德顺的观点。 毕竟,就算换成肖文轩自己,恐怕也提不出什么更高明的建议了。 于是,肖文轩答道:“赵家主的这些想法,虽然只是照猫画虎,并没有什么新颖独到之处,但毫无疑问,这样的作法才是坦荡正途,毕竟赵家的基础不大好,族风、家教、素养等等皆是有些不堪,也无法为大人您提供太多的帮助,反而需要大人您的竭力扶持,若想要扭转这般情况,也只能耐心的逐步经营,并没有其它捷径可走。不过,赵家主提出的办法虽然见效缓慢了些,却十分的稳妥,只要耐心经营下去,赵家在几十年后未必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书香世家、累代的权贵豪门,等到了那个时候,赵家也就能为大人您提供不少帮助了,或许还能成为大人您的得力臂助也说不定。” 赵俊臣轻轻一笑,道:“需要几十年吗?……确实,赵德顺的想法固然稳妥,也是正道,可惜见效实在太慢了,如今的朝廷形势变化太快、变数太多,我却未必能等这么长时间。” 肖文轩劝谏道:“其实,以大人您如今的权势地位,也并不是很需要家族的支持,既然如此,大人您也不必过于着急,慢慢扶持培养赵家就是,将来总会有收获的那一天。更何况,赵家虽然不堪,但还是可以提供一些助力的,不谈那位即将入宫的赵家女子,即使是那些即将进入国子监的赵家子弟,等他们将来步入仕途之后,也或多或少的可以为大人您带来一些帮助。这些助力虽然不多,但也聊胜于无了。” 赵俊臣却摇了摇头,说道:“你说的这些,并不算错,但很可惜,我这个人比较贪心,也没那么多的耐心,如今的朝廷局势也容不得我耐心下去,赵家的帮助即使不大,但对我而言,也是越多越好,我为赵家投入了这么多的资源,也不想等到几十年后再收获回报。” 肖文轩一愣,问道:“大人您可是有更好的办法?” 赵俊臣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更好的办法说不上,但见效更快、拔苗助长的方法,却是想到一个……文轩,在你看来,即使赵家当真成为了名誉朝野的豪族世家,它又能够为我带来哪些帮助?” 肖文轩沉吟片刻后,答道:“家族能够提供的帮助,不外乎两个方面,一是人脉关系,二是可靠的帮手人才。” 赵俊臣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是啊,说根到底,家族能提供的帮助,也不外乎是这两方面了。而以我如今的权势地位,人脉关系这方面其实也不需要赵家的特别帮助,反倒是可靠的人才与帮手,是我目前最为稀缺的。” 说到这里,赵俊臣嘴角泛起一丝苦笑,补充道:“我崛起的时间太短、底蕴不足,如今除了寥寥几人之外,手下实在没什么可靠的人才,这般情况已是我目前最大的软肋了,所以我也希望通过赵家可以弥补一二、稍解窘境。” 肖文轩却犹豫道:“可是在赵家之中,除了我上次推荐的那几位赵家子弟之外,确实没什么人才了,其余的那些赵家族人,怕是不为大人您添乱就算不错了。” 赵俊臣却笑道:“是啊,赵家之中,成器的男子确实不多,但如今、就在这赵家祖宅的西院里面,不是有大批的赵家未婚女子吗?除了入宫的两个人选之外,还剩下了许多,却也不能就这么闲置浪费了……文轩你可听过‘乘龙快婿’之说?” 肖文轩先是一愣,然后恍然道:“大人您是说,通过赵家的这些未婚女子,或是婚配、或是入赘,收买与笼络一批青年才俊、官宦后代,如此一来,赵家内部就凭空多了二十余位人才,也增加了许多人脉关系,而大人您也就增添了许多可靠帮手?” 然后,肖文轩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道:“这倒是一条捷径,可以极大的弥补赵家内部人才匮乏的缺陷,而且通过联姻引进大批人才之后,不仅可以稍稍扭转赵家内部的不堪风气,这些人才成了大人您的亲戚之后,可靠性也要比其他人强一些……更有甚者,这些人才的亲族也就成为了大人您的亲族,其中若是有什么能人,也同样可以为大人效力,如此一来,大人您手下人才匮乏的局面,无疑会缓解许多……其实,通过招婿的方式收纳人才,这般手段所有豪门世家都在使用,只是似大人您这般彻底的,却非常少见。“ 赵俊臣点了点头,说道:“当初,我让赵德清将族内女子尽数集中起来,有婚约的解约、有心上人的拆散,看似有些大动干戈了,表面上也只是为了给陛下挑选嫔妃人选,但实际上也想借着这次机会为赵家、为自己收纳一些人才……毕竟,这方面若是没有我的干涉,以赵家的眼界,这些未婚女子将来怕是都要许配给一些土财主了,实在不能为我带来任何帮助。” 听到赵俊臣的解释,肖文轩终于明白了赵俊臣的深远谋划,不由叹服道:“大人之深谋远虑、考虑周全,文轩佩服!” 赵俊臣问道:“这么说,你觉得我的想法可行?” 肖文轩连连点头,说道:“可行!” 赵俊臣突然一笑,说道:“既然可行的话,文轩可否愿意为我督办此事?依我的想法,等到南巡结束之后,你也不必随我回京,就暂且留在扬州赵家,为赵家寻觅一批乘龙快婿……这些乘龙快婿的出身来历并不重要,可以是拥有才能却尚不得志的书生、也可以是人脉宽阔的官宦子弟与商人后代,当然,招纳为婿只是手段之一,只要是对我有用的人,你都可以使用各种手段尽心笼络……南直隶向来是人才荟萃、藏龙卧虎之地,只要你用心去找,想来总能收拢到一些人才的。” 听到赵俊臣的建议,肖文轩的神色不免有些为难,迟迟没有回答。 当初,肖文轩之所以会选择投靠赵俊臣,除了赵俊臣的盛情相邀之外,也是因为赵俊臣是朝廷里的核心重臣,诸般决策皆是可以影响到朝廷大局,而肖文轩辅佐赵俊臣之后,不仅可以实现自身抱负,还可以参与到朝廷重要决策之中,说不定就能够做出一番大事业,不仅留名千古,还可以惠及子孙。 然而,赵俊臣如今的建议,却是让肖文轩留在扬州、为赵家办事——扬州虽然繁华,可惜远离了朝廷中枢,赵俊臣吩咐的事情虽然也很重要,奈何说到底只是红娘与媒婆的工作,这样的安排距离肖文轩最初的设想相距甚远,所以肖文轩自然是有些不大情愿。 注意到肖文轩的神色变化之后,赵俊臣并没有生气,只是语气温和的劝道:“我也知道,你自视甚高、心中有大志向,当初你愿意辅佐我也是因为这样可以参与到朝廷决策之中、实现自己的治国报复,然而我却一直让你处理赵家的事情,甚至还让你留在扬州做些媒婆红娘的工作,所以你心中有些不情愿,我也可以理解。” 说到这里,赵俊臣的语气微凝,神色也认真了许多,又说道:“不过,你切不要小看这些媒婆红娘的工作,而且你的任务也不仅仅局限于此,说到底,你要做的事情就是为我接纳人才、培养班底,极为重要!想要办好这些事情,不仅需要辨人识人的能耐,也需要有为人处事、笼络人心的本领,我让你负责这些事情,不仅是我对你的看重,更是我想要重点培养你……所以,我也不会让你一直留在扬州,若是你能将这些事情妥善办好了,那么你的眼光、手段、见识也必然会增长不少,到了那个时候,我自然会将你召回京城,让你去办更重要的事情。” 赵俊臣并未说谎,他这次让肖文轩留在扬州办事,正是存着单独历练肖文轩的心思,也说明了赵俊臣对肖文轩的看重。 肖文轩迟疑片刻后,问道:“那么,苏师爷是否也会留在扬州,与我一同处理此事?” 赵俊臣很干脆的摇了摇头,说道:“不会,这件事将由你单独负责……这段时间以来,你在苏西卿身上学到的东西已经足够多了,我却不希望你继续学下去,否则你将来只会成为另一个苏西卿……然而我对你的期望,却要比苏西卿高的多!” 听赵俊臣这么说,肖文轩终于明白了赵俊臣的想法,心中也没有了不情愿的想法,说道:“既然如此,文轩定是全力以赴,绝不会辜负大人您的期望。” 打开了心结之后,肖文轩终于将心思转移到自己接下来的工作上,却突然发现了一处蹊跷之处,不由疑惑道:“大人,我还有一事不解,既然您有心借着赵家的那些未婚女子笼络人才,又为何要将范围局限在南直隶?在京城之中,有更多的世家豪门、青年才俊,若是您将赵家的未婚女子许配给京城里的青年才俊、官宦子弟,岂不是更见成效?” 赵俊臣沉默片刻后,缓缓叹息道:“并非我不愿这么做,而是我不敢这么做。”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五十六章.顾虑(上). …… ……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肖文轩心中不由感到奇怪——以赵俊臣如今的权势地位,除了寥寥几项诛九族的大罪之外,还有什么是赵俊臣不敢做的? 更何况,只是在京城中招婿纳才、扩张权势与影响而已,在肖文轩眼中只是区区一件小事罢了,赵俊臣竟然会自称“不敢”,不免让肖文轩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于是,肖文轩问道:“大人的深意,文轩心中不解,还请大人赐教一二。” 赵俊臣叹息道:“文轩你觉得,我在陛下眼中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肖文轩熟知时政,自然也明白德庆皇帝对于赵俊臣的看法,但也正因为如此,所以肖文轩不敢在赵俊臣面前明说出来。 见肖文轩一副迟疑忐忑的模样,赵俊臣轻轻一笑,并没有逼迫肖文轩,反而神色坦然的代替肖文轩回答道:“既然你不愿意说,那就由我自己来说吧……恐怕在陛下的眼中,我只是一个善于理财的贪官,一个有些小聪明的弄臣,以及一个虽然有些野心但也可以轻易控制的奸臣!” 赵俊臣的总结内容不多,但也很完善,所以肖文轩并没有反对。 当然,碍于赵俊臣的颜面,肖文轩也没有点头认同就是了。 当然,所谓的“内容完善”只是肖文轩的看法,实际上赵俊臣还隐瞒了许多,比如赵俊臣是德庆皇帝用来转移民怨的替罪羔羊,是太子登基后用来泄民怨、立威信的铲除对象,是养肥后再开宰、以便充盈国库的“肥猪”……等等等等,关于这些观点,赵俊臣尽数没说。 事实上,能够明确想到这些观点的人并不多,遍数朝野也不过寥寥几人罢了,虽然朝野之间有许多人均是不看好赵俊臣的未来前景,但他们理由也只是“自古以来像赵俊臣这般声名狼藉的贪官大都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却根本没有想过深层次的原因。 当然,也正因为绝大多数人完全没想到这些深层次的东西,所以才会不断有人抱着侥幸心理投靠赵俊臣,认为赵俊臣仗着德庆皇帝的宠信,拥有着德庆皇帝的庇护,将来的结果未必就会很差,所以赵俊臣的权势影响才会越来越大,但这些投靠赵俊臣的人们却并不知道,赵俊臣的真正危机其实正是来源自德庆皇帝的“宠信”。 如今的肖文轩,也同样是停留在这般较低的认知层次之上,所以赵俊臣才会避重就轻,隐瞒了这些真正重要的东西,却是担心肖文轩了解了事情真相之后会失去信心,然后不免就会产生“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心思。 另一边,赵俊臣讲完之后,见肖文轩没有表示反对,心中暗暗叹息了一声,但表情依然平静,继续说道:“这般看法,自然是有些不堪,但这也是我的优势,正因为陛下他轻视于我,所以他才会放任我的一些胡作非为,也正是因为陛下他自认为可以轻易控制我,所以才会放任我的一些小动作,若是有一天陛下他不再轻视我了,那就意味着他要开始对我进行压制了,这是我绝不愿意看到的。” 顿了顿后,赵俊臣继续说道:“前段时间,我与阁老黄有容进行了一场党争,这场争斗看似激烈,双方互有胜负,但我也不瞒你,实际上以我如今的势力,只要手段得当,想要保证自身势力不受损失的前提下重创黄有容,其实并不是十分困难,但我依然控制着自己的力度,与黄有容保持一个不胜不败的局面,我这么做除了想借着黄有容之手铲除门下的一些败类之外,也是因为我不想让陛下他看出我如今真正的实力与手段,让陛下认为他依旧可以轻易的操控我,这样我才可以稳善的继续经营自己的势力,甚至还可以装一装可怜、得到陛下他一定程度的扶持……” 听赵俊臣这么说,肖文轩终于恍然,道:“大人您不愿意在京城中招婿纳才、扩张势力,是担心陛下他发觉大人您的势力扩张太快,渐渐失去控制,从而出手打压?” 赵俊臣先是点了点头,说道:“这是其一,事实上自从我吞并了前任阁老温观良的大部分势力之后,就一直没有在京城中枢继续扩张自己的势力,反而将注意力转移到了京城以外的地方衙门,就是因为在如今的朝廷局势之下,我的权势已是很接近陛下的容忍极限了,所以我也不愿意再在陛下眼皮子底下大张旗鼓的扩张权势,近段时间以来一直是以暗中渗透为主。” 然后,赵俊臣又摇了摇头,又说道:“不过,隐藏实力这只是原因之一,更重要的还是隐瞒自己的城府与心智。在陛下眼中,既然我只是一个有点小聪明的弄臣、一个有些理财能力的贪官,那么我如今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扮演好弄臣与贪官的角色……我如今求贤若渴,在收纳人才之际,不仅不过问这些人才的出身现状,甚至不惜将赵家女子许配给他们,这不仅是我对人才的重视,也是为了逐步改变自己党派以及赵家的不良风气,然而弄臣与贪官是不应该这般深谋远虑的,也不应该如此的重视人才,这般情况一旦让陛下知道了,他就必然会发现我的弄臣与贪官形象只是一种伪装罢了……陛下他一向自视甚高,到时候无论是出于羞怒,还是出于怀疑,对我的态度都会彻底转变,认为我心怀不轨、图谋甚多,到了那个时候,陛下他会使出什么手段来对付我,即使我也想不出来,更也不敢想象。” 说到这里,赵俊臣表情更加认真了许多,双眼直视着肖文轩,缓缓总结道:“所以,如此大规模的为赵家招婿纳才,也只能在远离京城中枢的南直隶进行,好在南直隶各地一向是文化灿烂、人才辈出,并不比京城稍差,所以我派你留在扬州,借着为赵家纳婿的手段为我、为赵家吸收人才,正是我对你的看重,你切要认真去办,不可怠慢了。” 见赵俊臣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好似将自己内心中所有的想法都向肖文轩详细说明了,肖文轩不免有些感动,甚至产生了一些士为知己者死的情绪,此时见赵俊臣再次的叮嘱自己,连忙肃颜道:“大人放心!文轩绝不敢有任何怠慢,一定尽心尽力,绝不会让大人失望!” 其实,赵俊臣的这些话,虽然并不算假,但依旧是避重就轻、有些不尽不实。 事实上,赵俊臣之所以不敢在京城中招婿纳才,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周尚景的前车之鉴!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五十七章 .顾虑(下). …… …… 事到如今,赵俊臣已是非常确定了,德庆皇帝这次南巡的目的,表面上只是为了游玩江南,但实际上则是为了对付首辅周尚景! 前文已是讲过,在去年年中的时候,苏州附近出现了小股倭寇作乱的情况,这件事情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但苏州的父母官则是一定要承担责任的!只是因为苏州的现任知府周素海是周尚景长孙的缘故,这件事情最终还是被周尚景给压下去了,并没有捅到朝堂之上。 可惜,德庆皇帝还是或多或少的得到了一些消息,所以德庆皇帝的这次南巡,正是想要亲临苏州、并亲手将这件事情揭发出来,接下来的结果自然是周素海的仕途尽毁,而周尚景也会丢掉内阁首辅的位置,而德庆皇帝与周尚景持续了几十年的明争暗斗,至此也会落下帷幕,以德庆皇帝的彻底胜利告终! 当然,周尚景对于德庆皇帝的心思也是洞若观火,并且做了不少针对性的布置,甚至还打算与赵俊臣暂时性结盟,一同阻止德庆皇帝的计划——如今,在周尚景的交易条件之下,赵俊臣也确实产生了帮助周尚景的心思。 事实上,赵俊臣已经收到了一些消息——德庆皇帝虽然尚未驾临徐州,但是近段时间以来,徐州境内已是风起云涌、颇是出现了不少热闹,显然德庆皇帝与周尚景的势力已是在徐州境内暗中交手了,如今的南直隶在风平浪静的表面下,实际情况却是暗流汹涌,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巨变。 对于德庆皇帝与周尚景之间的明争暗斗,赵俊臣越是深入了解,就越是钦佩二人的隐忍城府、眼光手段,但与此同时,心中也不免产生了一些疑惑——德庆皇帝为何会这般契而不舍、大动干戈的针对周尚景? 毕竟,周尚景虽然是明朝历史上仅次于张居正的权臣,但他一向懂得分寸与忍让,只要德庆皇帝没有过份侵犯周尚景的利益底线,周尚景就不会逆反德庆皇帝的意愿,反而还会尽力的配合德庆皇帝、为德庆皇帝排忧解难,也正因为如此,君臣二人这些年来也算是合作愉快,极少出现激烈冲突的情况。 更何况,周尚景如今已是古稀之年,足足要比德庆皇帝年长了十五岁,而且近年来身体状况也不大好,所以周尚景根本熬不过德庆皇帝——可以说,德庆皇帝只要耐心等待下去,并不需要几年时间、也根本不需要使用激烈手段,只要等到了周尚景老死过世的那一天,德庆皇帝不仅可以轻松的接收周尚景的政治遗产、进一步的扩充皇权,并且还可以保证朝野局势的尽量稳定。 所以,从表面上看,德庆皇帝与周尚景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矛盾,也不需要急切的对付周尚景,即使想要扩张皇权,也完全不必大动干戈,只需要耐心等待下去就是了。 这些情况,赵俊臣相信以德庆皇帝的眼光,不可能看不明白。 然而,德庆皇帝如今的表现却是恰恰相反,不仅是迫不及待的出手了,更是为了对付周尚景而不惜大动干戈,这不免与德庆皇帝重视维稳的性格不符。 为了搞明白德庆皇帝的具体想法,赵俊臣曾经苦思良久。 最终,赵俊臣总算是想明白了德庆皇帝的心思,并且找出了三点原因。 其一,德庆皇帝与周尚景明争暗斗了大半辈子,虽然在争斗之际,双方为了顾全大局,皆是保留了一些手段与底牌,但公平的讲最终还是德庆皇帝棋输一着、稍逊半筹,毕竟周尚景一直是只守不攻,最终却是不胜不败的局面,在德庆皇帝的打压之下,周尚景的根基底蕴反倒是愈发的雄厚了,胜负关系可谓是一目了然。 而德庆皇帝一向自诩帝王心术高超,这般情况在德庆皇帝看来简直就是一项耻辱,所以也不难想象,扳倒周尚景如今已是成为了德庆皇帝的心中夙愿,熬死周尚景的方法固然很稳妥,但也侧面表示德庆皇帝认输了,以德庆皇帝的骄傲,自然不愿意这么做,如今正好发现了周尚景的一处破绽,德庆皇帝又岂会放过? 其二,周尚景权势滔天,并且屹立朝堂数十年不倒,如今已是成为了“臣权”的代表性人物,甚至成为了所有野心官员的奋斗目标,若是德庆皇帝熬死了周尚景,接受周尚景的政治遗产之后固然可以增强皇权,但周尚景的善终却不利于皇家威望的树立。 反过来讲,若是德庆皇帝能够扳倒周尚景,在增强皇权之余,也会增加帝王威信,让那些以周尚景为目标的野心家们明白,即使权高位重如周尚景一般,最终也不会是皇帝的对手,这样一来,不仅臣权受到了打击,并且还可以削弱天下臣民对抗皇权的士气与勇气。 其三,周尚景与黄有容、沈常茂、赵俊臣等人不同,他的威望太高,门生故吏遍布天下,门下的官员除了同时代的老臣之外,像是吏部尚书宋启文、新任刑部尚书张伯崇这样的青壮派官员也同样大有人在,并且他们皆是周尚景的铁杆追随者,所以周尚景的权势有着很大的延续性。 此外,周尚景的家族繁盛,儿孙们也皆是人杰,比如,周尚景的二儿子周明泰如今官任河南布政使,接下来还有继续升迁的可能,长孙周素海如今不过是三十三岁,但已经是苏州知府了,至于周尚景的小孙儿周素文,更是三元及第的出身,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 这也就意味着,周尚景的权势完全可以传承子孙,即使周尚景过世之后,在吏部尚书宋启文、刑部尚书张伯崇等等“周党”青壮派官员的鼎力支持下,周尚景的政治遗产依然可以继承给儿孙们很大一部分。 然而,在德庆皇帝眼中,这般长盛不衰的权臣世家是绝对不允许出现的,否则皇室的地位就会受到冲击,所以德庆皇帝就必须要扳倒周尚景,让周尚景的权势无法传承下去。 这三点原因之中,最后一点无疑是最重要的。 所以说,若是周尚景有什么明显弱点的话,那就是他太过于恋权了,不仅自己权高位重,还想要将自己的权势传承给家族子孙,如此也就引起了德庆皇帝的敌视。 想明白了这些问题,赵俊臣也就不打算在德庆皇帝眼皮子底下发展赵家势力了——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虽然赵俊臣的年纪尚轻,完全不必考虑自己权势的传承问题,而且赵家目前也只是一块扶不上墙的烂泥,根本造不成什么太大的影响,但有了周尚景的前车之鉴,赵俊臣也不愿意在这方面撩动德庆皇帝的敏感神经。 若是赵俊臣当真在京城中发展赵家的势力,德庆皇帝虽然暂且不会出手干涉,但必然会密切关注,想通过赵俊臣对赵家的安排来分析赵俊臣的未来规划,到了那个时候,赵俊臣的许多想法也就无法实现了。 * 当然,这般想法赵俊臣并不会对肖文轩详细说明,毕竟这里面涉及到了许多隐秘,并不方便让肖文轩知道,更何况赵俊臣之前的那些解释已经足够说服肖文轩了。 所以,赵俊臣见肖文轩信誓旦旦的保证之后,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轻笑着点头,一副信任的表情,道:“既然如此,一切就拜托文轩你了。” 接下来,赵俊臣与肖文轩又确认了一些细节问题,而就在两人商议之间,苏西卿突然推门而入,然后向赵俊臣禀报道:“大人,我已是安排好了,赵家的那些未婚女子如今已是集中在一起,您随时都可以前去检视。” 按照赵俊臣的计划,在今天之内,除了更换赵家家主的事情、以及确定赵家子弟进入国子监的名单之外,赵俊臣还要亲自挑选出入宫的赵家女子。 毕竟,赵俊臣尚有许多事情要做,并不能在赵家耽搁太长的时间,赵家的事情虽然不少,但赵俊臣却打算在两天之内全部处理完。 所以,扳倒了赵德清之后,赵俊臣只是将肖文轩留在了身旁,并且借机与肖文轩商议事情,而苏西卿则是前去安排那些赵家未婚女子,为赵俊臣的挑选做准备。 听到苏西卿的解释之后,赵俊臣点了点头,然后向肖文轩说道:“按照咱们的计划,这些赵家未婚女子之中,除了入宫的两个人选之外,其他的人今后都要由你来安排,所以你也陪我一同去检视挑选吧。”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五十八章.挑选. …… …… 接下来,肖文轩与苏西卿随着赵俊臣一同来到赵家祖宅的西院,帮助赵俊臣进行最终的选拔。 在此之前,苏西卿已经准备好了一处宽敞干净的厅堂,作为赵俊臣考察挑选的地点。 当然,苏西卿与肖文轩二人虽然同行,但他们二人心中也明白,这一次是最终的选拔,因为事关紧要,所以一切皆是以赵俊臣的专擅独断为主,而肖文轩与苏西卿经过最初的建议之后,如今已是不方便再发表什么意见了,只是在赵俊臣需要的时候提供一些建议而已。 所以,当赵俊臣的选拔开始之后,两人也皆是沉默不语,只是静静旁观、任由赵俊臣发挥。 当然,赵俊臣的挑选手段也确实有些与众不同,让肖文轩与苏西卿二人皆是大开眼界,他们在瞠目结舌之余,也确实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插口了。 事实上,赵俊臣的诸般询问,却是模仿了后世的“面试”流程,落在古人眼中,这般流程自然是有些另类。 * 赵俊臣的具体选拔流程是这样的。 首先,赵俊臣会让赵家女子一个接一个的进入大堂、与自己单独交流,然后仔细观察这位赵家女子的容貌、体态、气质、仪表,待观察结束之后,不管心中满意与否,赵俊臣都会让赵家女子坐下,并且接连的询问一些问题。 每位赵家女子得到的问题都一样,这些问题很简单,数量也不多,总共只有七个,只是非常的直接犀利。 “说出你的姓名,以及你与赵家的关系。” “你认为自己的优点是什么?缺点又是什么?” “你认为自己擅长什么,又不擅长什么?” “谈一谈你想要入宫的理由。” “入宫之后,你最主要的任务就是讨陛下的的欢心,那么你觉得自己应该怎么做到这一点?” “若是最终由你入宫的话,那么你认为你能够为我、为赵家带来什么样的好处?或者,换一个比较直接的说法,我为什么要推荐你入宫?” “这只是一个假设,如果入宫的人选最终不是你的话,那么在其他人之中,你最希望谁入宫,又最不希望谁入宫?理由分别是什么?” 得到回答之后,赵俊臣也会用纸笔勾画一些谁也看不懂的符号,似乎代表着赵家女子们的最终成绩。 这些问题,看似简单,但实际上大有讲究,颇是蕴含深意,而且这般直接切入的询问,也可以考察对方的应变与急智。 * 这七个问题之中,前三个问题本质上就是自我评价,根据回答的不同,可以让赵俊臣了解对方的秉性为人、性格特点,即使对方的回答内容避重就轻、有假有误,也可以让赵俊臣了解对方最善于伪装的那一面——事实上,若是能够在仓促之间编出一套完美无缺的谎言,并且瞒过赵俊臣、肖文轩、苏西卿等人的眼睛,那么这般欺瞒手段从某方面而言也算是一种才能了,赵俊臣不仅不会生气,反而会感到幸喜。 当然,在赵俊臣询问之后,面对前三个问题,绝大部分赵家女子皆是有些不知所措,显然是不适应赵俊臣这般直截了当的询问风格,竟是迟迟不能回答,甚至有些反应不过来,还需要赵俊臣重复的提问之后才能明白赵俊臣的准确意思——这般表现的赵家女子,皆是缺乏急智与应变能力、容易慌乱失措,显然不能适应后宫的复杂形势,所以她们在赵俊臣心中很干脆的就被淘汰了。 只有极少部分的赵家女子可以在短时间内适应赵俊臣的询问风格,并且敏锐的意识到这是一个自我推荐的机会,然后她们自然是避重就轻、侃侃而谈,想要通过自己的这一番描述加深赵俊臣对她们的好感——可惜,有些人对自己的描述实在是过于夸张了,或是不懂得分寸掌握,或是自我认识不足,这样的人太容易得意忘形、恃宠而骄、让人心生反感,同样不适合进入后宫。 在这个时代,类似的面试方式还是初次出现,所有的赵家女子皆是没有准备,所以效果也是出奇的好,仅只是前三个问题,就让赵俊臣看清楚了许多赵家女子的秉性根底,并且暗中将大部分赵家女子淘汰了。 最终,能够从容自如的回答赵俊臣的问题、又拥有清醒的自我认识、并且可以恰如其分的展现自己优缺点的赵家女子,只不过寥寥六七人罢了。 至于随后的三个问题,则是赵俊臣为了试探对方的城府心机、理智眼光。 进入后宫、成为妃嫔、伺候皇帝,对赵家女子而言,这样的命运实在是风光无限、荣耀至极,然而大多数赵家女子也会被荣耀与风格蒙蔽了理智,当她们一拥而上、争夺机会的同时,却根本没有认真思考过自己为什么要入宫、入宫之后究竟应该怎么做、又应该实现怎样的目标。 简而言之,大部分赵家女子的眼睛只盯着入宫后的好处,却完全没有长远的思考与谋划,这样的女子目光短浅、有小聪明却没有大智慧、容易被人利用,自然也不适合入宫伺候德庆皇帝,否则只会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面对随后的这三个问题,赵家众女子的回答让赵俊臣感到满意的更是少之又少,即使是降低标准、满打满算,也不过寥寥三五人的回答算是合格。 而赵俊臣的最后一个问题,却并非是针对回答者本人,而是想要通过这个问题的答案,来分析赵家众女子之间的关系,并由此推断出某些受赵俊臣重点关注的赵家女子的人际关系与处事手段。 毕竟,后宫的形势复杂,若是想要顺利生存,必须要善于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也需要圆滑的处事手段,否则就会树敌太多、成为孤家寡人。 综上所述,这七个问题结合在一起之后,根据回答的不同,可以让赵俊臣全面深入的了解每一位赵家女子,并且在此基础上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 当赵俊臣“面试”了每一位赵家女子之后,就让所有赵家女子回去等候消息了。 在赵俊臣的身边,也只剩下了苏西卿与肖文轩二人。 然后,赵俊臣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记录笔记,先是轻轻摇头,接着向着苏西卿与肖文轩说道:“看来,你们二人的推荐很正确,相比较之下,赵颖儿与张招娣二女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说话之间,赵俊臣暗暗回想着之前赵颖儿与张招娣二女在回答自己问题时的表现,眼神若有所思。 …… …… PS:碍于情面,被迫做了一件自己即不喜欢也不熟悉的工作,结果不仅累的要死,并且耽误了许多时间,最后还要莫名其妙挨一顿批评与指责,影响好几天的心情……人生之大无奈,也许就是“迫不得已”四字了。(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五十九章.问答(上). …… …… 依照赵俊臣的想法,这次在赵家女子之中挑选入宫的人选,其实就是一次“面试考核”,由一群赵家女子竞争后宫妃嫔的“岗位”,再经过自己的选拔之后,有能者上岗,无能者淘汰,这样对己对人都有好处,就是这么简单。 所以,赵俊臣在选拔的时候,也模仿了后世的“面试”流程,尤其是赵俊臣的提问,与后世企业招人时面试考官的提问风格大同小异。 只是,在这个时代的人们看来,赵俊臣所提的七个问题即直接又刁钻,与儒家文化的含蓄委婉、不轻言利的原则实在是南辕北辙,让人没有丝毫的心理准备。 所以,赵家众女子在回答问题之际,也皆是有些慌乱失措、思维混乱,好不容易回答了一些内容,又大都是答非所问、驴头不对马嘴。 这样的结果,赵俊臣自然是有些失望,认为赵家女子之中实在没什么杰出人物。 若是硬要说的话,也唯有赵颖儿的答案算是合格。 * 当时,因为肖文轩与苏西卿推荐的缘故,赵俊臣刻意的首先召见了赵颖儿,不让赵颖儿有准备的时间,想要试一试赵颖儿的急智与应变能力。 得到赵俊臣的召见之后,赵颖儿很快就来到了大堂,神色倒也算是恭敬,向着赵俊臣款款行礼问安道:“赵颖儿见过大人,久闻大人您是赵家百年一出的人杰,颖儿今日终于有缘相见,幸喜之至。” 在行礼问安之间,赵颖儿既没有过度的活泼,也没有太过于内向,只是中规中矩的讨好着赵俊臣,让人挑不出毛病。 说完之后,赵颖儿轻轻抬眼、偷偷打量着赵俊臣,似乎想要通过赵俊臣的表情变化来判断赵俊臣的性格为人,然后再根据赵俊臣的性格为人来选择迎合讨好赵俊臣的方法手段。 对于赵颖儿的小心思与小动作,赵俊臣尽是看在眼中,并且暗暗点头,算是比较满意。 与此同时,赵俊臣也暗暗观察着赵颖儿的容貌体态、气质仪表,发现赵颖儿确实是一位难得的佳人,五官分明、搭配有致、体态婀娜、皮肤白皙,会给人一种惊艳的美感,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她的那一双眸子了——虽然很大也很明亮,但是太修长了些,眼角又明显有些上翘,好看固然是好看,只是会让人联想到狐狸的眼睛,不免给人一种骚媚的感觉。 观察之后,赵俊臣不动神色的缓缓说道:“坐下吧,我这次找你见面,只是想要询问你一些问题,并了解一些你的情况,你也不用紧张多想,认真回答我的问题就好。” 见赵俊臣表情认真、有些不拘言笑,赵颖儿的表情也随之严肃了一些,坐下后向赵俊臣点头道:“大人请问。” “你的姓名,以及你与赵家之间的关系。” “小女名叫赵颖儿,家父名叫赵德丰,可惜在十三年前因病去世了,颖儿这些年来一直与祖父相依为命,祖父名叫赵兴祖,负责管理赵家祖祠,在赵家一众宗老之中有些声望,大人您这两天也见过他的。” 说话之间,赵颖儿一副黯然模样,似乎是想通过亡父来博取赵俊臣的同情。 赵俊臣却依然是不动神色,继续问道:“你认为自己的优点是什么?缺点又是什么?” 面对赵俊臣这般直截了当的询问,赵颖儿刚开始也有些不知所措,但她马上就意识到了这是一次向赵俊臣推荐自己的大好机会,所以赵颖儿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又稍稍沉思了片刻后,缓缓回答道:“颖儿自幼在祖父的照顾下长大,没有父母也没有兄弟,可谓是孤苦无依,所以颖儿从小就总是提醒自己,一定不要给人添麻烦、也一定不能让人讨厌,所以颖儿若是有什么优点的话,就是善于察言观色吧……至于缺点,大概就是颖儿的眼睛长得不好看了,总有人说它是狐狸眼,可惜相貌是天生的,颖儿也决定不了。” 听到赵颖儿的这一番话,赵俊臣暗暗感到好笑之余,却也暗暗点头。 赵颖儿的祖父赵兴祖乃是赵家宗老之中的魁首人物,地位仅次于赵家族长,而赵颖儿身为赵兴祖唯一的孙女,也一向受到赵家上下的溺爱,可以说赵颖儿在赵家的地位就好似公主一般,哪里会像赵颖儿所描述的那般可怜? 不过,赵颖儿善于察言观色倒是真的,在赵颖儿的言语举动之中,可以分明看得出来。 至于赵颖儿将察言观色列为自己的优点,显然是在向赵俊臣暗示自己可以适应后宫生活,是入宫的最好人选——毕竟,后宫的形势复杂,若是想要在后宫里面混出名堂,察言观色的本领是不可或缺的。 能够在短时间内想到这么多,赵颖儿的急智应变能力确实是相当不错。 此外,赵颖儿坦然的说出自己相貌上的缺陷,虽然有些避重就轻的意思,但也算是自我认识比较清醒了。 所以,对于赵颖儿的这番回答,赵俊臣是比较满意的——虽然有些狡猾,但也足够聪明。 于是,赵俊臣又问道:“你认为自己擅长什么,又不擅长什么?” 依然是直截了当的询问方式,但赵颖儿这一次并没有出现任何的慌乱,似乎已经适应了赵俊臣的风格,再次沉思片刻后,赵颖儿答道:“颖儿擅长所有女儿家应该擅长的东西,比如针线女红、烹饪厨艺,此外,诗书与歌舞也学过一些,但是谈不上精通。至于不擅长的事情……颖儿不擅长的事情很多,毕竟颖儿这些年来只涉习了女子才艺,不过这世上每个人都有不擅长的东西,颖儿也不强求自己可以样样精通,只要懂得扬长避短就好。” 似乎是担心赵俊臣会考校自己,所以赵颖儿没有任何的夸大其辞,依然是避重就轻的回答,但这样的回答依然是足够的聪明。 所以,赵俊臣虽然略有失望,但也没有表现出不满意的神色,只是继续问道:“那么,谈一谈你想要入宫的理由。” 相比较前面的三个问题,这个问题无疑要重要的多,所以询问之间,赵俊臣的眼睛也紧紧盯着赵颖儿的面庞,不放过赵颖儿丝毫的神色变化。 面对赵俊臣的这个问题,赵颖儿沉思的时间也要比前几次延长了许多。 …… …… PS:本来,虫子想用一章的篇幅结束赵颖儿与张招娣的情节,可惜写了近五千字还没有结尾,然而虫子这几天没休息好,实在太困,脑子有些昏沉,所以先截取一部分发上来,明天再发剩下的内容。恩,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明天会有小爆发,也会正式切入到赵俊臣与徽浙盐商交锋的情节。(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六十章.问答(中). …… …… 这一次,赵颖儿思考的时间有些长,但赵俊臣并不着急,只是在心中暗暗计算着时间。 “心直口快”一词虽然被许多人误以为是褒义,但实际上不假思索的发言却往往会办坏事、得罪人。在涉及到庙堂权谋的时候,赵俊臣更欣赏那种能够认真考虑之后再冷静发言的人,这样的人虽然城府深沉了些,但用起来也稳妥安心。 大约几十秒之后,赵颖儿终于组织好了语言,说道:“颖儿也不瞒赵大人,这个问题颖儿之前并没有认真思索过,只是听说赵大人您要挑选一位赵家女子送入宫中成为妃嫔之后,颖儿就动心了,想成为入宫的人选。至于自己为什么要入宫,颖儿确实没有认真考虑过……” 轻轻摇头后,赵颖儿的神色却愈发坚定了起来,继续说道:“不过,如今回想起来,颖儿想要入宫其实也不需要什么特别的理由,对于男子而言,实现志向的途径有很多,不论是出将入相、还是文坛扬名、又或者是经商赚钱,只要达到了一定的成就,都可以功成名就、扬名世间,但女子与男子不同,女子能够实现的志向只有一种,那就是自己能嫁给一位好丈夫,自己丈夫的优劣也是天下间的女子唯一可以夸耀的事情……然而,这天下间的男子又有谁能比得上皇帝呢?若是有机会成为皇帝的妻子,颖儿自然想要极力争取。” 听到赵颖儿的这一番解释,赵俊臣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 这个赵颖儿,倒是一个不甘寂寞之辈,竟是想要成为皇帝的妻子——要知道,皇帝虽然坐拥三宫六院、妃嫔无数,但皇帝的妻子却只有一位,那就是皇后!赵颖儿自称想要成为皇帝的妻子,显然,赵颖儿即使入宫之后,也绝不会甘心自己只是区区一位妃嫔,必然会想方设法的向上爬的。 不过,虽然是野心外露了一些,但赵颖儿能够说出这么一番话,头脑倒也算是清醒。 于是,赵俊臣依旧没有深究,只是轻轻点头后,问了第四个问题:“入宫之后,你最主要的任务就是讨陛下的的欢心,那么你觉得自己应该如何做到这一点?” 对于赵俊臣的这个问题,赵颖儿的回答倒是干脆,摇头道:“想要讨好一个人,就首先要了解他的性格与想法,以及他当时的心情思绪,然后方法手段也是因人因时而异。然而颖儿并不了解当今皇帝的性格为人,所以颖儿也说不上来具体的方法。” 对于赵颖儿的这一番回答,赵俊臣依然很满意,若是赵颖儿在这个问题上选择夸夸其谈、自以为是的发表观点,那么赵俊臣就要淘汰她了。 再次点头后,赵俊臣继续问道:“若是最终由你入宫的话,那么你认为你能够为我、为赵家带来什么样的好处?或者,换一个比较直接的说法,我为什么要推荐你入宫?” 这一次,赵颖儿依然没有丝毫的犹豫,答道:“若是最终由颖儿入宫的话,那么颖儿身在后宫、大人身在前朝,将来一定会是荣辱与共的关系,大人您在前朝的权势可以增加颖儿在后宫的圣眷,颖儿在后宫的圣眷也会增加大人您在前朝的皇恩。所以,颖儿在入宫之后,也会竭尽全力的维护大人您的利益、为大人您谋取好处,无论是旁敲侧击的向皇帝暗示大人您的耿耿忠心与种种好处,设法增加陛下对大人您的圣眷,还是暗中观察陛下的心思想法,然后再通报于大人,让大人您可以先知先觉、依据陛下的心思提前准备庙堂之事,皆是颖儿入宫之后必须要做的事情。” 顿了顿后,赵颖儿又神色认真的补充道:“颖儿是一个明白轻重的人,到时候究竟要做什么、又应该怎么做,颖儿也是心中有数,若是颖儿可以入宫的话,那么对大人您而言只有好处、绝无弊端,关于这一点还请大人您放心就是。” 听到赵颖儿的这一番话,一直面无表情的赵俊臣,却是第一次轻轻的失笑了。 之前,赵俊臣的问题明明是赵颖儿入宫后可以为赵家、为自己谋取什么样的好处,但赵颖儿的回答只涉及了赵俊臣,却绝口不提赵家之事,显然赵颖儿这是在暗示赵俊臣,她入宫之后一切以赵俊臣为主,也不会仗着自己后宫嫔妃的身份干涉赵家的事务,只会为赵俊臣争取利益,至于赵家今后究竟会如何,则全部交由赵俊臣决定。 “这个赵颖儿,倒是懂得取舍,也能够看清楚我与扬州赵家的区别,除此之外,还看明白了后宫与前朝之间的利益关系,知道入宫之后自己究竟应该做些什么,看来赵颖儿确实是一个聪慧的女子……只希望她可以继续聪慧下去。” 暗思之间,赵俊臣再次恢复到不动神色的模样,开始提问最后一个问题:“这只是一个假设,如果入宫的人选最终不是你的话,那么在其他人之中,你最希望谁入宫,又最不希望谁入宫?理由分别是什么?” 赵颖儿的回答依然很干脆——似乎相比较拐弯抹角的询问方式,她更适合赵俊臣这般直截了当的提问风格——快速回答道:“若是入宫的人选最终不是颖儿的话,那么颖儿也不希望其他任何人人入宫!并非是颖儿自私,而是颖儿认为其他的赵家女子皆不是入宫的合适人选!她们若是入宫,恐怕连站稳脚跟都难,更不要说讨取皇帝欢心、为大人您争取好处了,说不定还会为大人您增添麻烦,不仅没有好处,反而还有许多坏处。所以,为大人您考虑,若是颖儿不能入宫的话,那么颖儿也不希望其他任何人入宫。” 赵俊臣并没有评价赵颖儿的想法,只是深深看了赵颖儿一眼之后,点头道:“很好,我的问题就这些了,现在你可以离开了。” 见赵俊臣没有评价自己的这些回答,也不知究竟是否满意,赵颖儿眼中似乎闪过了一丝诧异与心虚,但她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再次向赵俊臣款款行礼之后,就转身离开了,并没有继续纠缠。 心理素质也不错,心性比想象中要沉稳许多——看着赵颖儿离去的背影,赵俊臣暗暗评价道。 可以说,经过一番考核之后,赵俊臣对赵颖儿的表现基本还是满意的。认为赵颖儿的应变能力不错、善于察言观色、头脑清晰、思绪谨密、敢于表现、而且眼光也算是敏锐,确实是一个入宫成为妃嫔的好人选。 若是说赵颖儿有什么缺陷的话,那就是野心大了些、也太自信了些、又太过于逐利了。这些特质皆是双刃剑,在将来的某些时刻说不定就会伤了她自己,并且连累到赵俊臣。 简单地说,赵颖儿是一个聪明的女人,但也容易聪明反被聪明误。 此外,赵颖儿的一双狐媚眼,并不符合这个时代的审美观,虽然会给人一种惊艳感,可惜并不耐看。 于是,赵俊臣心中给了赵颖儿一个不高不低的分数,然后开始传唤下一位赵家女子。 这一次,赵俊臣传唤的是与赵颖儿齐名的张飞燕。 根据肖文轩与苏西卿的说法,张飞燕的美貌不逊于赵颖儿,家世还要更好一些,近段时间以来,在赵家祖宅的西院里面,张飞燕与赵颖儿二人可谓是各擅胜场,皆是大出风头、让人侧目,被认为是最有可能入宫的两个人选。 此外,当初张招娣受到的欺辱,也正是被赵颖儿与张飞燕的联手所为。 然而,赵俊臣“面试”了张飞燕之后,却是大失所望。 此女虽然有些小聪明,也非常的美貌,但她的急智、城府、心性、手段皆是远不如赵颖儿,不仅迟迟不能适应赵俊臣的询问风格,诸般回答也非常可笑,比如赵俊臣让张飞燕自我介绍的时候,张飞燕竟是详细的向赵俊臣介绍了自己那位官居五品的父亲,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样,好似赵俊臣还要看她父亲的面子似得;赵俊臣询问她的优缺点之后,张飞燕更是把自己夸得天花乱坠,但自夸内容却完全经不起推敲;当赵俊臣问她应该如何讨好德庆皇帝之后,张飞燕更是想当然耳的夸夸其谈…… 最让人无奈的是,当赵俊臣让她离开之时,张飞燕见赵俊臣没有做出评价,竟是纠缠了赵俊臣许久,完全是一副不知进退的样子。 所以,赵俊臣很干脆的将张飞燕淘汰了。 虽然,张飞燕在赵家众女子之中家世最好,她的父亲还是一位地方官员……但赵俊臣还需要考虑一位五品芝麻官的想法吗? * 接着,赵俊臣又连续传唤了好几位赵家女子进行“面试”,但事实证明其余的赵家女子没一个可以比得上赵颖儿。 赵颖儿虽然有些缺陷,但相比较而言,似乎也确实是入宫的最佳人选了。 然后,赵俊臣终于传唤了另一位受到肖文轩与苏西卿重点推荐的人物——张招娣。 …… PS:恩,第一更,凌晨前还有一到二更!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六十一章.问答(下). …… …… “民女张招娣,见过赵大人。” 张招娣进入房间的时候,虽然言行举止之间并没有太多的紧张失措,却一直低垂着脑袋,她向赵俊臣行礼问安的时候,声音也是低低柔柔的,需要认真倾听才能听得清楚。 只是,张招娣这样一直垂着脑袋,却也让赵俊臣无法看清楚她的相貌容颜。 于是,赵俊臣说道:“将你的头抬起来,让我看一看你的相貌。” 微微犹豫了一下后,张招娣缓缓抬头,她的相貌也终于展现在赵俊臣面前。 只见张招娣的五官精致、眉目清秀、睫毛长长、皮肤白皙,配合上她小巧的身材,虽然并不是十分惊艳,但十分耐看,初看时不觉得显眼,但属于越看越顺眼的类型。 此外,张招娣的气质之间,有一种近乎于逆来横受的温顺,似乎柔弱,又似乎坚强,既让人感到怜惜,又让人感到心安。 看到了张招娣的相貌与气质之后,赵俊臣突然明白了赵颖儿与张飞燕二女当初为何会刻意的针对她了。 有人说,所谓的“女人味”有两种类型,一种是妩媚诱惑,一种是柔弱娇怜,前者激发男人的占有欲,后者激发男人的保护欲。 毫无疑问,赵颖儿是前者,张招娣是后者。 本来,这两种气质就好似牡丹与玫瑰,各擅胜场、各有优势,并没有优劣之分,然而张招娣的柔弱气质,却远远要比赵颖儿的妩媚气质更让人感到印象深刻,所以赵颖儿与张招娣在一起的时候,赵颖儿身上的一切优点都反而会成为张招娣的衬托,至于赵颖儿的缺点,也因为张招娣的存在而放大了许多。 相较于张招娣的楚楚可怜,赵颖儿的聪慧精明就变成了泼辣霸道,相较于张招娣的逆来横受,赵颖儿的察言观色就变成了工于心计,相较于张招娣的耐看与顺眼,赵颖儿相貌上的缺陷也就更加明显了。 当张招娣与赵颖儿一起出现的时候,所有人都会首先注意到赵颖儿的存在,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绝大部分人的眼光都会逐步转移到张招娣的身上,并且渐渐将赵颖儿忽略掉。 显然,赵颖儿一定是敏锐的发现了这一点,并且认为张招娣是自己的莫大威胁,所以才会刻意的针对张招娣,并且屡次羞辱。 至于张飞燕,这个女人只有小聪明,却没有大智慧,之所以会跟着赵颖儿一同羞辱张招娣,显然只是被赵颖儿挑拨利用了。 * 诸般想法,在赵俊臣的脑中一闪而过。 就像是肖文轩与苏西卿一样,仅只是看到张招娣的相貌与气质之后,赵俊臣就已是十分确定了——眼前的这个女子,正是自己计划中所需要的角色! 不仅仅是因为张招娣的相貌气质十分符合德庆皇帝的审美观,更妙的是,将张招娣与赵颖儿搭配在一起之后,张招娣身上的优点也愈加突出了! 可以想象,若是由赵颖儿入宫成为妃嫔、再由张招娣担任赵颖儿的陪同丫鬟,那么德庆皇帝也会像所有人一般,最开始只会注意到赵颖儿的存在,但越是往后就越会觉得张招娣看着顺眼,并渐渐的更加喜欢张招娣。 最重要的是,有了赵颖儿的精明聪慧作为掩护,德庆皇帝对于张招娣也不会太过于警惕,这会让赵俊臣找到许多可趁之机,而赵俊臣的一些计划的把握也增加了许多!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赵俊臣还是决定询问张招娣几句。 于是,赵俊臣向张招娣点头道:“坐下吧,你也不用紧张多想,我只是想要问你几个问题,顺便了解一些你的情况而已。” 听到赵俊臣的吩咐之后,张招娣轻声答应了一声,然后就顺从的坐下了。 “你的姓名,以及你与赵家的关系。”赵俊臣开始询问。 “民女张招娣,民女的父母早亡,家中仅有一个弟弟,这些年来民女与弟弟一直寄宿在表舅家,表舅他是赵家的表亲。”张招娣依然是用轻轻柔柔的声音回答道。 与赵俊臣的关系远了些,不过这样也有好处,等到入宫之后,张招娣隐藏出身来历也会容易一些。 赵俊臣继续问道:“你认为你的优点是什么?缺点又是什么。” 面对赵俊臣直截了当的询问方式,张招娣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慌乱,事实上张招娣似乎并不是很期望自己可以入宫成为妃嫔,所以也不在意自己的表现究竟如何,只是沉默了片刻后,回答道:“大人的问题,民女未曾想过,所以回答不上来。” 这样的回答,似乎有些混混沌沌的样子,不过配合上张招娣的相貌气质,以及将来要扮演的角色,这般回答倒也不能算是错的。 于是,赵俊臣又问道:“你认为你擅长什么?又不擅长什么?” “民女会伺候人、也会做家务,但其他的都不大会。” 赵俊臣眉头轻轻一皱,但转瞬间已是展开,继续问道:“谈一谈你想要入宫的理由。” “民女不了解皇宫的生活,也并不想入宫,是表舅他让民女来的。” 听到这样的回答,赵俊臣稍稍沉默了片刻,竟是有些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开口询问了,但犹豫了一下后,赵俊臣还是继续问道:“若是由你入宫的话,你最主要的任务就是伺候陛下,讨陛下的欢心,那么你觉得你应该如何做?” 张招娣沉思片刻后,答道:“细心照顾皇上的起居衣食,然后顺着皇上的心思办事说话,不让他更加心烦……若是皇上他愿意抱怨的话,那就静静的听他抱怨……民女能想到的就这些了。” 听到张招娣的这次回答,赵俊臣眼睛一亮。 也许,这会是讨取德庆皇帝欢心的最好方式!赵俊臣暗暗想道。 赵俊臣在庙堂上勾心斗角,也时常会感到心神疲惫,所以赵俊臣非常清楚,自己身边若是有一位愿意静下心来倾听自己抱怨、并且绝不会惹是生非的女人,那将会是一件多么难得的事情。 于是,赵俊臣轻轻点头之后,又想了想,却没有继续询问后面的两个问题,只是向张招娣说道:“好了,我的问题就这些,你可以离开了。” 赵俊臣并没有评价张招娣的答案是好是坏,但张招娣也并没有关心这些,只是听到赵俊臣的吩咐之后,就站起身来向赵俊臣轻轻行礼,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 当赵俊臣传唤面试了所有的赵家适龄女子之后,回想着这些赵家女子的不同表现,心中已是十分确定,赵颖儿与张招娣正是自己所需要的两个人选。 这两个人,若是单独列出来,或许各有不足,但是两人搭配在一起之后,效果却是会增加许多。 于是,赵俊臣向身边的苏西卿与肖文轩说道:“看来,你们二人的推荐很正确,相比较之下,赵颖儿与张招娣二女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听到赵俊臣的发言,苏西卿与肖文轩皆是面现喜色,他们身为赵俊臣的幕僚,建议被赵俊臣采纳,这自然是一件好事。 不过,肖文轩的欢喜之色只是一闪而过,接下来却是面色慎重道:“可是,大人,您可有认真考虑过赵颖儿与张招娣之间的关系?之前,赵颖儿屡次欺辱张招娣,显然是看不惯她,若是让她们一同入宫,说不定就会有什么意外情况出现。” 另一边,听到肖文轩的话后,苏西卿的神色也慎重了许多,随之说道:“还有,张招娣的关系与大人您实在是有些远了,而且她虽然是一副逆来横受的模样,但我看她的心性颇是坚韧,绝不是一个可以轻易控制的人,由她担任这般重要的角色,是不是太冒险了一些?此外,张招娣的名字,也有些不登大雅之堂……” …… PS:恩,第二更!好吧,虽然尽量缩减字数了,但张招娣与赵颖儿的情节还是没写完。 所以,明天依然会有两更!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六十二章.防患. …… …… 听到肖文轩与苏西卿的顾虑,赵俊臣却不以为然,摇头道:“你们的这些顾虑,的确有些道理,但顾虑的方向却是错了。” “还请大人赐教。”肖文轩与苏西卿对视一眼后,向着赵俊臣齐声说道。 “先说对张招娣的控制问题……固然,张招娣与我的血缘关系确实是疏远了些,但就算是双方关系亲近,将来在利益抉择之际,却也未必就会多么可靠,即使是兄弟或者夫妻,历史上相互出卖的例子难道就少了吗……你们要记住,忠诚的前提是利益的结合、是恩威并重的手段,而不是关系的远近亲疏。赵家女子在入宫之后,固然会是我的天然同盟,但这并不代表着她们就会对我忠心耿耿,不论是张招娣还是赵颖儿,她们都会有自己的小心思,而我们要做的,就是不要让她们的小心思、小动作影响到我们的计划。”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说道:“我将赵家女子送入宫中,只是为了将来的某些时刻可以获得一个名义与借口罢了,却不是因为赵家女子就会比旁家的女子更好控制,事实上,无论是谁,承担了这么重要的任务,我们都需要一个控制的手段。至于张招娣的控制,恩,她不是还有一个弟弟吗?她们姐弟二人相依为命多年,想来一定是感情深厚的很,既然如此,咱们可以从她弟弟身上着手。文轩,这件事就交由你来办,至于其他的,我会另想方法。” 听到赵俊臣的吩咐,肖文轩沉思片刻后,答道:“说起来,赵德顺担任了赵家族长之后,将来必然会整顿赵家学堂的,趁着这次机会,咱们可以将张招娣的弟弟接到赵家、控制在手中,名义上就说是教她弟弟读书识字,这样既能让她感恩,也会让她有所顾忌,大人您看这样可好?” 赵俊臣点头表示赞同之后,又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其实,依我看来,张招娣的性子虽然是逆来横受、柔中带坚,但相对而言还算好控制,这样的人只要不触犯她的底线,她也就不会抵抗什么,相对于张招娣,我反倒是更担心赵颖儿入宫之后会做出一些自作聪明的事情……当然,这些事情我将来自然会有所防范,并不是现在就要操心的事情。” 苏西卿说道:“既然大人您有信心可以控制张招娣,那么我与肖公子也就不会再担忧什么了,只是张招娣与赵颖儿之间的关系确实是一个隐患,她们二人入宫之后,说不定就会产生冲突,而且张招娣这个名字实在是有些不雅……” 赵俊臣依然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笑道:“是啊,赵颖儿并不喜欢张招娣,甚至还会时常欺辱张招娣,她们两人一同入宫后,也必然会出现冲突,但这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你们想,赵颖儿毕竟是我的族人,入宫之后陛下也必然会对她心生防范,这个时候若是让陛下发现了赵颖儿时常欺辱张招娣的事情,那么陛下在怜惜张招娣之余,也就不会再警惕张招娣的存在了,这种情况对于我们的计划只有好处,却没有坏处。” 说话间,赵俊臣的眼中有狠辣之色一闪而过,然而苏西卿与肖文轩皆是没有发现。 依照赵俊臣的计划,赵颖儿与张招娣在入宫之后,赵颖儿只是一个明面上的幌子,而真正接近德庆皇帝的人则是张招娣,若是赵俊臣的计划一切顺利的话,张招娣虽然是以婢女的身份入宫,但她将来的圣宠还会远远在赵颖儿之上。 只是,赵颖儿与张招娣原本就有矛盾,到时候再看到德庆皇帝越来越宠爱张招娣、对自己却是越来越冷淡,妒火中烧之下会不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却是谁也没办法控制的事情。 这般情况,才是赵俊臣这项计划的真正隐患。 对此,赵俊臣自然是洞若观火,事实上,在选定赵颖儿入宫的同时,赵俊臣也做好了抛弃赵颖儿的准备,若是赵颖儿到时候还懂得隐忍与顾全大局的话,那么一切皆是好说,若是赵颖儿到时候被冲昏了头脑、要做出什么不利于大局的事情,那么赵俊臣也只好牺牲她了。 当然,这种卸磨杀驴、过河拆桥的考量,并不适合向苏西卿与肖文轩明说,事实上苏、肖二人也完全没有考虑到这一点,所以赵俊臣心安之余,也略略感到一些失望。 显然,苏西卿与肖文轩并不是什么谋虑周全的大才,至少现在还不是。 诸般想法,在赵俊臣的心中只是一闪而过,接下来赵俊臣的神色已是恢复如常,继续笑着解释道:“至于张招娣的名字,固然是有些朴实,但这般朴实的名字反而会让人感到安心,陛下他也许会喜欢这个名字也说不定,若是陛下他不喜欢这个名字,那么陛下自然会亲自为她改名,这样陛下他也会更有成就感,倒不用我们越俎代庖……” …… 打消了肖文轩与苏西卿的心中顾虑之后,窗外的天色已是渐渐昏暗。 不知不觉间,一天时间已是过去了。 当赵俊臣与肖文轩、苏西卿的交谈结束后,赵家新任族长赵德顺前来求见,邀请赵俊臣与赵家众宗老们共进晚餐。 对此,赵俊臣自然不会拒绝。 在晚饭之际,赵俊臣趁机向赵德顺、以及赵家一众宗老们宣布了赵家子弟进入国子监的人员名单、以及他决定推荐赵颖儿入宫成为后宫妃嫔的事情。 对于赵俊臣的决定,无论是赵德顺、还是赵家的宗老们,皆是不敢提出异议,连声表示赞同。 当然,赵俊臣并没有向他们说明张招娣要作为陪同婢女一同入宫的事情,这件事情赵俊臣并不希望让太多人注意到,越是隐秘越好。 事实上,此时连张招娣本人也还不知道赵俊臣的决定。 经历了更换赵家家主的事情,赵俊臣在赵家的威信已是完全确立了起来,对于赵俊臣的决定,赵德顺与赵家宗老们皆是无不答应,既不敢深究、也不敢追问,所以赵俊臣也不用向他们详细解释什么。 对于赵德顺与赵家宗老们而言,既然国子监名单与入宫人选已经确定了,那么如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赵俊臣的认祖归宗仪式了。 这件事关系到赵家的脸面与声望,却是万万马虎不得。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六十三章.仪式(上). …… …… 赵俊臣如今已是庙堂之中数得着的权臣之一,而赵家只是扬州左近的一个土豪地主罢了,两者的势力影响可谓是天差地远,当初若不是德庆皇帝的意愿,赵俊臣也不会这般为赵家下功夫、耗心神,如今赵俊臣要认祖归宗、重回赵家,这件事情对于赵俊臣本人而言,其实并没有什么增益,但对于扬州赵家而言,好处却是数不胜数。 所以,扬州赵家自然是希望这件事情可以隆重其事的公布天下、大张旗鼓的广而告之,让所有人都见识到扬州赵家的后台深厚,如此一来,借助赵俊臣的声势,扬州赵家在狐假虎威之下,声势也会大幅增长。 于是,在赵俊臣回归赵家之际,专门举办一场声势浩大的归宗仪式,也就成了扬州赵家的集体意愿,到时候赵家所有人也皆是会与有荣焉、沾光不少。 所以,举办仪式的提议虽然是由赵家的前任家主赵德清提议出来的,而赵德清如今已是失去了家主之位,但无论是新任家主赵德顺,还是赵家的一众耆老们,皆是不打算改变这个计划,在赵俊臣忙于挑选国子监名单与入宫人选之际,赵家上下也皆是为了这场仪式而忙碌准备着,或是派发请帖、或是修缮场地、或是营造声势,总之都没有闲着。 在这件事情上,赵俊臣也再次见识到了扬州赵家在涉及自身利益之时的办事效率,仅只是一天的时间,扬州赵家竟然已是完成了不少进度。 既然扬州赵家在这件事情上办的不错,赵俊臣也就不打算插手了,除了观礼嘉宾的名单之外,赵俊臣皆是没有任何干涉,只是任由扬州赵家自行发挥。 按照扬州赵家的计划,这场归宗大典将会在三天之后举办,虽然时间很赶促,但赵家上下却是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 * 接下来的两天,就在扬州赵家上下为了这场大典而忙碌着的同时,赵俊臣也没有闲着。 第二天早晨,赵俊臣吃过了早饭之后,就再次招来了赵颖儿见面。 昨晚,赵俊臣已当众是宣布了赵颖儿将会是最终入宫人选的事情,此时赵颖儿自然也得到了消息,所以她见到赵俊臣之后,自然是连连表示感激之意,并再次向赵俊臣保证了自己将来一切都会以赵俊臣为主。 只是,随着身份的转变,赵颖儿的心态也悄然出现了些许转变,面对赵俊臣的时候,神色虽然依旧恭敬,但也暗藏了一丝矜持之意。 对此,赵俊臣表面上并没有什么表示,只是等到赵颖儿的感激话讲完之后,不动神色的说道:“在我看来,你确实是最适合入宫的人选,由你入宫的话,对我也有许多好处,所以你也不需要说太多的感激话,我只是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罢了……只希望你今后不要让我后悔就是。” 听到赵俊臣这么说,赵颖儿就打算再说些什么,然而还没等她开口,赵俊臣已是继续说道:“不过,你入宫之前,还有一件事情需要解决……按照惯例,你可以带一位知心的陪同丫鬟一同入宫,这个丫鬟看似不起眼,但实际上十分重要,毕竟后宫的形势复杂,宫里给你安排的宫女说不定就是其他人的眼线、未必可靠,所以带一个自己人进宫也是必须的,否则遇到事情的时候,身边连一个可靠的帮手都没有,就未免有些窘迫了。”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说道:“我知道,你身边原本就有一个丫鬟,也伺候你许多年了,但我调查过了,那个丫鬟出身于农户,平日里举止有些粗俗,不能登大雅之堂,而且还有乱嚼舌根的毛病,这样的人是绝不能带入宫中的,否则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坏事……恩,你心中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听赵俊臣将事情讲得这么严重,赵颖儿的表情也慎重了起来,只是陪同丫鬟的人选既然这般重要,要求自然是极高,赵颖儿平日里所接触的却大都是赵家内部的丫鬟侍女,这些人的素养比她身边原本的丫鬟还有所不如,又如何可以担当大任? 于是,赵颖儿考虑片刻后,向赵俊臣摇头道:“颖儿心中也没什么合适的人选,不妨由大人您为颖儿指派一个婢女吧。以大人您的眼光,自然可以找到合适的人选,颖儿用起来也安心。” 赵俊臣点了点头,说道:“依我看来,这个人选最好在赵家内部的适龄女子之中选择,毕竟有血缘关系,是自己的族人,要比寻常婢女可靠的多。恩,我看张招娣就很合适,为人本份、性格低调、不嚼舌根,而且她出身不好,如今也只是寄人篱下,让她担任你的陪同婢女,对她而言不仅不掉身价,反而可以改善生活,她也不会有什么怨言,此外,她与赵家的关系较远,即使隐藏身份进入宫中,也不容易暴露,你看如何?” 听到赵俊臣的建议,赵颖儿的面色微变。 赵颖儿十分不喜欢张招娣,因为张招娣的存在总是会突出她的缺点、并且让人们忽略掉她的优点,所以赵颖儿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让张招娣与她一同入宫的。 于是,赵颖儿婉转的提出了反对意见,道:“大人您的提议自然是极好的,只是我与张招娣的一向性格不合,若是我与她一同入宫的话,怕是用起来不会得心应手……” 赵俊臣笑道:“你是在找婢女丫鬟,又不是在找姐妹闺蜜,性格合不合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只要用起来放心就好了。我知道你曾经与张招娣出现过冲突,不过依我看来张招娣并不是那种会心中记恨的人,只要你今后待她好些,她自然会用心为你办事。毕竟,你身边也确实缺一位像是张招娣这样本份低调、谨慎用心的婢女。” 赵颖儿犹豫了一下后,再次提出了异议,道:“若是大人您想要在赵家女子之中挑选这个陪同婢女的人选,颖儿倒是也有两个好选择。” 然后,赵颖儿说出了两个赵家女子的姓名。 赵俊臣却是失笑道:“这两位赵家女子,家世都不错,平日里都是大小姐作派,让她们委身当你的婢女,她们恐怕会心生怨言,将来说不定就会出什么事情。更何况,这两人与赵家的关系实在是太近了些,容易让人察觉身份,毕竟陛下只让我招选一位赵家女子入宫,我若是借机偷换了数目,不免会引人非议……最重要的是……” 说到这里,赵俊臣的笑意中增添了一些意味深长,继续说道:“你还记得我昨天见你的时候,向你询问的最后一个问题是什么吗?” 这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情,更何况赵俊臣的询问方式也让人印象深刻,赵颖儿自然不会忘记,答道:“大人您问的是,若是最终入宫的人选不是颖儿的话,那么颖儿又会希望谁入宫、又会不希望谁入宫。” “同样的问题,我也问了她们两人。那么,你猜猜她们当时是如何回答这个问题的?”赵俊臣的笑容愈加的意味深长。 赵颖儿毕竟是一个聪慧的女子,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面色微变,然后眼中有记恨之色一闪而过,但转瞬间已是平复了情绪,换了一副苦笑无奈的神色,缓缓道:“我与她们平日里虽然是以姐妹互称,但姐妹之间难免会有攀比之心,我又时时压了她们二人一头,所以她们二人若是不能入宫的话,恐怕也不愿意让颖儿入宫了。” 赵俊臣点了点头,说道:“你很聪明,但并不是真正的聪明,真正的聪明人需要懂得识人辨人之术,在这方面你还需要加强一些。” 对于赵俊臣的教诲,赵颖儿的神色有些复杂,点头道:“多谢大人的教诲,颖儿一定铭记。” 说完,赵颖儿想到自己之前对张招娣的欺辱情景,又忍不住向赵俊臣问道:“还望大人您告知,那张招娣对于这个问题又是如何回答的?” 赵俊臣微微一笑,答道:“张招娣并不在意自己是否可以入宫,所以对于这个问题,她并没有回答,但她至少没有不希望你入宫,由此也可以略知张招娣的品质心性……最重要的是,此女没有野心,逆来横受、容易控制,这也就意味着她将来绝不会给你添麻烦。” 说着,赵俊臣一副才发觉赵颖儿心思的模样,“微微一愣”之后,向赵颖儿问道:“怎么?听你的意思,似乎并不满意我的提议?” 此时,赵颖儿入宫的事情还不是板上钉钉,赵俊臣随时都可以反悔,赵颖儿又如何敢反驳赵俊臣的建议?更何况,赵俊臣的建议也确实有道理。 所以,赵颖儿犹豫了片刻后,回答道:“大人您的推荐是极好的,颖儿自然没有什么不满。” 赵俊臣再次笑道:“既然如此,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搞定了赵颖儿之后,张招娣这方面就很好搞定了。 张招娣如今寄宿在远房表叔家,所以她的一切安排皆是由她的远房表叔决定,然而张招娣的远房表叔又是一位趋炎附势之辈,赵俊臣召见了张招娣的远房表叔之后,只是稍稍给了他一点点好处之后,此人就很干脆的向赵俊臣表示“张家姐弟的一切今后就交由赵大人决定”了。 得到张招娣远房表叔的首肯之后,赵俊臣又召见了张招娣,将自己要安排她作为赵颖儿的陪同婢女一同入宫的事情向张招娣说明了,对于赵俊臣的决定,张招娣依然是一副逆来横受的模样,并没有发表反对意见,只有赵俊臣表示自己要安排张招娣的弟弟进入赵家学堂读书的时候,张招娣的神色才稍稍露出了一丝欢喜与安心之色。 显然,张招娣在远房表叔家的生活并不开心,所以哪怕是让她跟着赵颖儿入宫、哪怕她明知道赵颖儿并不喜欢她,张招娣也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抗拒之意。 接下来,赵俊臣又安排张招娣与赵颖儿见面,让她们两人“和解”之余,也向她们详细说明了德庆皇帝的性格癖好、讨好德庆皇帝的技巧、目前的后宫形势、以及今后的联络方式等等。 赵颖儿确实是一位十分聪慧的女子,学的也十分用心,很快就掌握了赵俊臣的诸般传授。 不过,赵俊臣表面上是教导赵颖儿,但实际上却是为了教导张招娣,至于张招娣究竟能够学到多少,却要看张招娣自己了。 毕竟,赵俊臣的一些计划,事关重大、又十分隐秘,如今还不是张招娣应该了解的时候。 * 安排了赵颖儿与张招娣的事情之后,赵俊臣依然没有闲着,接下来又轮流的单独会见了那些即将要进入国子监的赵家子弟们,进一步考察这些赵家子弟之余,也亲自向他们提点了一些进入国子监后的注意事项。 这些赵家子弟今后的前途究竟如何,如今还非常难说,但他们成为监生之后,却必然会是扬州赵家未来的顶梁柱,赵俊臣如今与他们“交流感情”,除了防止这些赵家子弟进入国子监之后为自己招惹麻烦之外,也是为了进一步加强自己对赵家的控制力。 等到赵俊臣将一切忙完之后,扬州赵家筹备许久的归宗大典,也终于要开始了。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六十四章.仪式(中). …… …… 归宗大典终于开始了。 可惜,天公并不作美。 这一天,天气突然出现了变化,自从早晨开始,扬州的天空就阴沉沉的,再也没有见到过阳光,愁云满天、冷风不断,淅淅沥沥的阴雨下个不停,让人的身体感到阵阵湿冷,好不难受。 看着阴沉沉的天气,赵家家主赵德顺与一众耆老们的脸色也阴沉了起来。 赵家众人为了这场仪式,前后忙碌了三天多时间,但如今,因为这场阴雨,许多准备都白白浪费了,比如重金购买的烟花爆竹,比如声势浩大的锣鼓队,又比如装饰了花卉布幔的祭台等等,原本皆是准备充分,但此时却全然没了用处,即使勉强用上,在风吹雨打之下,也显得狼狈不堪、七零八落。 精心准备的盛典,竟是遇到了这般意外,隆重盛大的效果也是大打折扣,扬州赵家的众人自然不会感到开心。 最重要的是,这场归宗大典之中,有许多观礼嘉宾的身份可谓是显赫隆重之极,抛开赵家所邀请的那些本地的豪族乡绅、名士商贾不谈,在赵俊臣的邀请下,许多朝廷重臣也很给面子,像是工部尚书左兰山、南直隶巡抚苏长畛等等,皆是亲身来到赵家大宅,参加赵俊臣的归宗大典;此外,像是首辅周尚景、阁老沈常茂等人,虽然没有亲身前来,但也派了身边亲信前来恭贺,并送来了贵重的礼物。 当大典即将要举行的时候,德庆皇帝的随身太监张德竟然也赶到了赵家祖宅,声称自己受德庆皇帝之命而来,并送给了扬州赵家一块上等玉璧,作为赵俊臣认祖归宗的贺礼。 虽然张德只稍稍停留了片刻就离开了,但他毕竟是德庆皇帝的代表,意义与众不同,这也就意味着扬州赵家的声名已是传入了德庆皇帝的耳中,这般荣耀对于赵家众人而言,耀目的近乎不可思议,一些好面子的赵家耆老,甚至在那一刻感到脑袋有些眩晕,只觉得自己恍如梦中。 他们早就知道,赵家一旦傍上了赵俊臣的大腿,就会得到无数的好处,但局限于眼光与见识,他们并不知道这般好处究竟有多大,直到此时,看到一位又一位的朝廷重臣、封疆大吏亲自来到赵家参加庆典,看到内阁众阁老、甚至是德庆皇帝也纷纷派来了使者恭贺,至于那些五品以下的官员,更是一个个的不请自来,见到赵家族人后也皆是十分客气,虽然这种客气只是因为赵俊臣的缘故,但赵家众人还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荣耀与扬眉吐气。 要知道,扬州赵家从前只是一个土财主家族罢了,此前别说是朝廷重臣与封疆大吏了,即使只是一个七品县令,都可以随便给赵家摆一摆脸色,哪里像现在?“区区”一个七品县令,连正式参加这场归宗大典的资格都没有,只能送上一份礼金之后就走人! 然而,荣耀最让人感到兴奋的地方,就在于万众瞩目之下的得意、以及其它人的那羡慕嫉妒的恭维与讨好。 可惜,因为这场阴雨,所有观礼嘉宾们如今都躲在了临时搭建的避雨棚里,皆是没办法露面,尤其是那些身份贵重的朝廷重臣们,他们自然不会与扬州本地的地主老财们呆在一起,却是单独的聚在一处避雨棚内,与其他嘉宾隔在两边,这样一来,扬州本地的观礼嘉宾们见不到那些朝廷大员、封疆大吏,也无法直观的感受到赵家的面子有多大、威风有多高,这不免让赵家众人有种锦衣夜行的遗憾。 对于赵家众人而言,这种遗憾是巨大的,毕竟,若是让扬州各界亲眼看到扬州赵家的嘉宾阵容,那么赵家的声威大涨之余,今后在扬州境内完全可以横着走了,可惜因为一场阴雨,效果大打折扣,这样一来,也就不难理解赵家上下的阴沉脸色了。 * 对于赵家众人的小心思,赵俊臣并不了解,心中也并不在意,此时他正在赵宅客厅之中,与左兰山、苏长畛等人说话。 刚开始,因为这场归宗大典的缘故,左兰山、苏长畛等人还刻意恭贺了赵俊臣回归赵家之事,然而当他们看到赵俊臣不以为意的神色后,也很快就明白了赵俊臣对于此事的真实态度,于是话锋一转,皆是不再提赵家之事,将话题转移到近几日的南直隶形势上面了。 “近几日,南直隶的形式不太平啊,颇是有些暗流汹涌的意思,尤其是苏州那边……听说苏州同知前几日突然失踪了,引起了许多混乱,然后隔了两天才传出消息,说是这位苏州同知并不是失踪,而是被锦衣卫的人秘密拘捕了,可是他被拘禁在哪里,又因为何事被拘禁,却没人知道。” 左兰山在评点之间,神色看似随意,但一双眼睛却紧紧盯着苏长畛,显然是想从苏长畛的口中得到一些消息。 苏长畛身为南直隶巡抚,苏州更是巡抚衙门的所在地,按理说他对于这些事情应该最为关切才对,但此时的苏长畛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随口解释道:“据我所知,被锦衣卫拘捕的官员,绝不仅仅只是苏州同知一人,仅只是苏州左近,就有七八位文武官员被锦衣卫秘密控制住了,其中还包括苏州知府周素海的亲信师爷……看来,苏州乃至于南直隶官场,一场剧烈震荡是在所难免了。” 赵俊臣知道,这是德庆皇帝向周尚景出招了,虽然还未驾临苏州,但德庆皇帝已是派出锦衣卫控制了许多苏州官员,显然是想要提前收集证据,为他接下来的计划做准备。 于是,听到苏、左二人的讨论后,赵俊臣心中也产生了一些兴趣,开口问道:“哦?这般情况我也听闻了一些,却不知详细情况如何?这么多苏州官员被锦衣卫秘密逮捕了,难道苏州知府周素海就没有任何反应?”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苏长畛的神色颇是怪异,刚准备说些什么,赵家族长赵德顺突然来到房中,看了一眼苏长畛与左兰山之后,有些犹豫的向赵俊臣说道:“大人,虽然天气不大好,但吉时已到,咱们是不是应该举行大典了?” 赵俊臣挥了挥手,说道:“不着急,我还在等一个人,等那个人来了,咱们再开始仪式。” “可是,时辰已是到了,若是耽误了吉时……” 赵德顺还打算再劝,然而他毕竟没什么主见,当他看到赵俊臣眉头微皱之后,话到一半就闭口了,并且主动离开了房间。 而赵俊臣的眼光,则继续盯在苏长畛身上,想要从苏长畛口中得到更详尽的消息。 …… …… PS:这段时间,突然多了许多事情,因此码字的思路也被打断了,好不容易才重新整理起来,迟迟才更新,十分抱歉! 另,大家中秋快乐!(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六十五章 .仪式(下). …… …… 虽然,苏长畛心中有些好奇赵俊臣究竟在等待什么人,竟是会为此而专门推迟了认祖归宗的仪式,但见到赵俊臣探询而来的眼神后,还是压下了心中的疑惑,详细解释道:“说起来也是奇怪,这些日子以来,厂卫们四处活动,抓捕了苏州境内的不少官员,其中大都是苏州知府周素海的亲信,明摆着就是在针对周素海……乃至于周素海身后的那位大人,然而周素海不仅没有担心受怕,反而行事高调了许多,连续多日大宴宾客,竟是有些夜夜笙歌的意思,好似成竹在胸一般,让人不由有些奇怪。” 说到这里,苏长畛的表情也愈加的疑惑起来。 依照苏长畛的想法,这件事情如果摊在自己身上,恐怕就要紧张慌乱、彻夜失眠了,说不定还会吓个半死,更别说是大宴宾客、夜夜笙歌了,所以苏长畛也完全无法理解周素海的做法。 事到如今,若是说周素海还不看到出事情的严重性,以为自己仗着首辅周尚景的庇护就不会有事,却也说不过去——苏长畛与周素海同地为官多年,也非常了解周素海的性格为人——在苏长畛的眼中,周素海对自己的要求极高,这些年来的一举一动都在尽力模仿着他的祖父周尚景,虽然有些鹦鹉学舌的意思,但也模仿了周尚景六七成的手段城府,绝不是一个放纵无知的纨绔。 更何况,就算是周素海看不到事情的严重性,难道周尚景也看不到吗?事到如今,随着苏州形势发生变化,许多明眼人已经看出来了,这是德庆皇帝又要和周尚景斗法了,接下来朝野局势必然会发生许多变化。而且德庆皇帝这次所找到的突破口就是周尚景的长孙、苏州知府周素海!以周尚景的老谋深算,又岂会没有任何的防范与反击? 也正因为如此,苏长畛反倒是愈加看不透周素海的目的了。 准确的说,苏长畛看不透的是站在周素海身后的周尚景,不明白周尚景如今究竟在谋划些什么! 然而,早在南巡之前,赵俊臣就已经预测到了如今的这场变故,心中也预先做了许多推演,所以苏长畛虽然看不明白周尚景的谋划,但赵俊臣却能够略略猜到一些。 于是,赵俊臣沉吟片刻后,又问道:“哦?不知道周素海这些天来所宴请的客人都有哪些人?” 苏长畛想了想后,答道:“倒也没什么重要的人物,大都是些有声望的儒生,还有一些宾客是江南商贾中的头面人物,反倒是官场中人很少见。” 果然如此! 听到苏长畛的回答后,赵俊臣双眼微眯,然后又突然一笑,向苏长畛恭维道:“苏大人不愧是南直隶巡抚,如今虽然是身在扬州、伴驾陛下,但对于苏州的风吹草动依然是了若指掌、洞若观火……今日从苏大人这里得到了许多消息,获益良多,只希望苏大人今后还要多多指教才是……正如左尚书所说,如今的庙堂局势,变幻莫测、暗流汹涌,我等虽然是置身于事外,但也不能后知后觉,否则一旦被牵连了进去,就会进退失据、不知所措了。奈何在南直隶境内,我实在是没什么经营,在收集消息之际不免有些迟缓,所以今后还望苏大人多多帮忙了。” 苏长畛如今正迫切希望与赵俊臣联姻,对于赵俊臣的请求自然不会拒绝,反倒是眉开眼笑的连声答应,只觉得自己与赵俊臣的关系更近了一些。 接下来,针对目前的庙堂局势,赵俊臣与苏长畛、左兰山二人又探讨了许多,只是各自有所保留,三人皆是没有透漏自己的真实心意。 其中,左兰山对于这件事情的关切,只是源于政客对于政局形势变化的敏感本能,或许还想要浑水摸鱼、趁机捞一些好处,言语之间对赵俊臣也多有暗示与鼓动,只是赵俊臣却是迟迟没有回应。 而苏长畛对于这件事的内幕了解最是深刻,甚至他本身也是当事人之一,只是他得到了德庆皇帝的某些保证之后,如今已是另有打算,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自己与赵俊臣的联姻上面,反倒是有些事不关己、淡然旁观的意思。 至于赵俊臣,却是将自己的心思隐藏的最深,表面上赵俊臣此时只是一副饶有兴趣、围观看热闹的模样,但他的真实想法究竟为何,却任谁也猜不出来。 * 三人闲聊之间,不知不觉已是小半个时辰过去了。 按照时间,这场归宗大典早就应该开始了,但赵俊臣依然在等待着什么人,却迟迟没有起身的意思,依旧与苏、左两人聊个不停。 赵家祖宅的前庭,是这次归宗大典的举办场地,众位观礼嘉宾已是在这里等待许久了,可是庆典迟迟没有开始,赵俊臣也迟迟没有现身,观礼嘉宾们自然是有些不耐烦了,不免是议论纷纷,不断猜测着这场庆典推迟的原因,各式各样的流言也因此而不断涌现出来。 而赵家族人们虽然心中着急,却也不敢催促赵俊臣,只是想方设法的安抚着嘉宾们的情绪。 就在这时,一辆模样普通的马车缓缓行驶到了赵家祖宅门外,接着又有一老一少两名男子从马车里走了下来。 不久后,肖文轩步伐匆匆的来到赵俊臣、左兰山、苏长畛三人所在的厅堂,向着赵俊臣躬身禀报道:“大人,他来了。” “哦?他们终于赶到了?还好,倒是没有耽搁太多的时间。”听到肖文轩的禀报后,赵俊臣眉梢一扬,终于中止了谈话,并且站起身来,又转头向苏长畛、左兰山二人问道:“我要去迎接一位贵客,两位大人可愿意同去迎接?” 听到赵俊臣的邀请,苏长畛与左兰山皆是心中好奇,不知道究竟是哪位贵客,不仅让赵俊臣刻意为他推迟了仪式开始的时间,还郑重其事的亲自出门迎接! 按理说,除非是德庆皇帝亲至,否则就算是首辅周尚景也不会有这么大的面子! 但无论如何,既然赵俊臣如此看重,就说明这位贵客的身份绝对是非同小可,苏长畛与左兰山自然不愿意错过机会,于是齐声道:“这位贵客既然能让赵大人如此看重,我等自然是同去迎接。”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六十六章 .“念恩”. …… …… 当赵俊臣带领着左兰山、苏长畛二人来到赵家祖宅的前庭,已是在这里等候多时的观礼嘉宾们自然是产生了一阵骚动。 虽然,因为赵俊臣迟迟没有露面,观礼嘉宾们已是在绵绵阴雨中苦候了小半个时辰,心中难免会有些埋怨,也悄悄说了许多牢骚话,但是当赵俊臣突然现身之后,观礼嘉宾们却皆是在一瞬间就变换了表情,换上了一副谄媚讨好的笑脸,将不满情绪隐藏在心底深处,并纷纷冒雨离开了遮雨棚,向着赵俊臣等人涌来,在行礼问安之余,也大声说着各式各样的恭维话,期望自己可以引起赵俊臣或者左、苏二人的注意。 毕竟,对绝大多数人而言,像是赵俊臣、左兰山这样的朝廷重臣,又或者苏长畛这样的封疆大吏,平日里绝对是难得一见的,此时遇到了机会,自然是要想法设法的讨好恭维、为自己谋求利益了。 然而,对于观礼嘉宾们的讨好与谄媚,赵俊臣却并不在意,只是向着众人轻轻点头示意,脚步却是毫无停留之意,直直向着赵家祖宅的大门处走去。 而苏长畛与左兰山二人,也是紧紧跟在赵俊臣的身后,对于一众观礼嘉宾的问候,更是没有任何表示,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态度要比赵俊臣还要傲慢许多。 见到赵俊臣与苏、左二人这般模样,观礼嘉宾们自然是感到无比好奇,不知道赵俊臣他们要出门做什么,也皆是下意识的纷纷跟上。 然后,不知从何处传来消息,说赵俊臣与左兰山、苏长畛这是要去外面迎接一位贵客,而归宗大典之所以会延迟举办,也是为了等待这位贵客的缘故——这般消息传开之后,很快就产生了轰动效应,毕竟以赵俊臣的身份之尊贵,如今竟是对这位神秘的“贵客”如此重视,显然这位“贵客”的身份一定会更加尊贵了。 只是,赵俊臣如今已是朝廷中数得着的权臣之一,即使是首辅周尚景亲自前来,赵俊臣也不必如此的大费周章,甚至专门延迟了庆典的举行,难道这位贵客的身份比之首辅周尚景还要更加尊贵?再考虑到赵俊臣一向最是受德庆皇帝宠信,难道是德庆皇帝亲自前来? 这世上从来都不缺乏善于揣摩的“聪明人”,在观礼嘉宾之中,自诩为聪明人的也绝不在少数,于是,诸般猜测之后,几乎所有的嘉宾都随着赵俊臣等人前往赵宅大门外迎接“贵客”了。 然而,当所有人都在来到了赵宅门外,并且见到了传说中的“贵客”之后,却皆是一副出乎意料的模样。 只见在赵家祖宅之外,正有一老一少两名男子等候在那里,显然就是赵俊臣所迎接的“贵客”了。 然而,这两人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身份尊贵的模样。 这两人之中,年轻的男子神态有些轻浮,总给人一种小人得志的感觉,虽然衣着看似华贵,面料也算是考究,却是下人们的衣装样式——事实上,许多人已是发现了,这位年轻男子不是别人,正是赵俊臣的长随许庆彦!——他显然不会是传说中的那位“贵客”了。 至于另一位老者,年纪大约五旬往上,一副富家翁的打扮,气质也有些儒雅,站在许庆彦的身侧稍前,被许庆彦虚扶着胳膊,似乎地位要比许庆彦更高一些,但神色气质之间,总给人一种不得志的老儒生的感觉,见到赵俊臣带领着一群人前来迎接他之后,老者的脸上更是露出慌乱之色。 前来观礼的嘉宾们大都是人精,他们只是看到老者的气质与神色变化之后,就大致已是确定,这位老者的身份最多只是一位读过书的乡下地主、又或者是一位身家富裕的教书先生罢了,并不需要他们特别关注。 显然,这一老一少,皆不是什么显赫人物,更不会是什么“贵客”,既然如此,赵俊臣又为何会为他们二人如此看重?不惜大动干戈、率领众人一同出门迎接? 难道说,是赵俊臣搞错人了? 心中疑惑之下,包括左兰山与苏长畛在内,所有人的目光皆是集中在赵俊臣身上,等待着赵俊臣的进一步表示。 * 另一边,赵俊臣却没有理会其他人的心中疑惑,只是加快步伐,来到老者身前,丝毫没有顾及自己的身份,向着老者深深的鞠了一躬。 等赵俊臣直起身来,又用袖子擦了擦双眼——然后观礼嘉宾们才猛然发现,不知何时,赵俊臣的双眼已是通红一片了! 当然,并没有人知道,赵俊臣已是在袖子上刻意沾染了一些蒜汁,也正因为这些蒜汁,赵俊臣才会“眼含热泪”——毕竟,赵俊臣的演技虽然已经十分不错了,但并非是专业演员,没办法说哭就哭,一些辅助手段还是必须的! “老师,学生不孝,自从进入官场之后,只是一心经营仕途,已是三年余没有回乡看望老师,也没有将老师您接到京城享福,还将庆彦一直带在身边,让老师您一直在乡下寂寥独生,如今学生回归家族,更还要老师一路奔波前来参加,没有亲自前往迎接,实在是学生的不对……” 说到后面,赵俊臣已是语带泣声! 原来,赵俊臣口中所谓的“贵客”,就是眼前的这位老者,而眼前的这位老者,就是许庆彦的父亲、当年在赵俊臣即将饿死街头之际收养了赵俊臣、并且教授赵俊臣诗书文章的许老夫子! 当然,如今的赵俊臣已是李代桃僵,之前也从未见过许老夫子,许老夫子对他的恩情虽然是怎么夸大也不为过,但赵俊臣对于许老夫子却并没有什么深刻的感情,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存在罢了——不过,赵俊臣毕竟得到了许老夫子的莫大好处,所以他也愿意尽力的报答恩情,但毕竟没有任何的感情,此时的“动情”、“哽咽”等等,也大都是伪装出来的。 事实上,赵俊臣兴师动众的率领一众观礼嘉宾迎接许老夫子,并非是赵俊臣小题大做,只是赵俊臣在趁机表现的一场戏罢了! 既然是一场戏,那么就需要一个主题,而赵俊臣想要宣扬的主题就是——我赵俊臣是一个念旧记恩的人!只要是对我好的人,我就绝不会吝啬于报答! 所以,想要与我合作的各界人士,只要你们真心帮我,我是绝不会让你们吃亏的! 以上,就是赵俊臣这一番表演的主题思想! 事实上,这一番表演也确实产生了不错的效果!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六十七章.大义与私德. …… …… 闲话少提。 诸般想法,在赵俊臣的心中只是一闪而过,其余人等自然不会了解到赵俊臣的真实心思,他们此时只看到赵俊臣一副“眼含热泪”、“声音哽咽”的模样,不由是纷纷感到意外,也不知眼前这位其貌不扬的老者究竟是何方神圣,竟是会让赵俊臣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失态。 另一边,许老夫子见到赵俊臣这般模样,原本还有些拘谨的神色也渐渐的激动了起来,连忙扶住赵俊臣的胳膊,同样是眼眶发红,颤声道:“俊臣……你想的太多了,我这几年来过的很好,你每隔一段时间就给我送来一大笔银子,我吃喝不愁、衣食无忧,你又哪里会愧对于我了?只是见到你越来越出息,我就非常开心,你如今已是朝廷重臣,还能如此顾念我这个启蒙老师,不忘旧情,对我而言,就非常知足了……听说你与赵家重归于好,我也为你感到高兴,今天是你认祖归宗的大好日子,当着这么多贵客的面前,你要表现得高兴一点、大度一点,切不要为了我失态,让别人笑话……” 相比较赵俊臣的做作表演,许老夫子的神态则皆是一副发自肺腑的模样,在略显苍老的脸庞上,那欣慰、伤感、开怀、激动等等情绪相互混杂的表情,是无论如何也伪装不出来的。 看到许老夫子这般模样,赵俊臣心中闪过了一丝愧疚,只觉得自己利用了许老夫子对自己的无私付出与真诚感情。 * 屡次落第,发妻早丧,这些年来一直没有续弦,除了许庆彦之外,世上已是再无亲人,对赵俊臣有着收养、救命与教导之恩——以上这些,就是赵俊臣从前对许老夫子的所有印象,不仅粗略,而且简陋。 不过,近些日子以来,通过旁敲侧击的手段,赵俊臣从许庆彦的口中也了解了不少关于许老夫子的事情,知道这位许老夫子与许庆彦不同,是一位和善本份、只是稍显迂腐的落第老书生,虽然一生不得志,但也从未办过什么坏事。 当初,许老夫子收养了即将饿死街头的赵俊臣,也只是出于心中的善念,绝没有任何投机或者利用的意思。在养育教导赵俊臣的那些年,他对待赵俊臣就像是亲儿子一般,也绝不比许庆彦差上丝毫。 甚至于,因为许庆彦不喜欢读书、赵俊臣又比较争气的缘故,许老夫子更是将自己的一腔期望全部寄托在赵俊臣身上,当年赵俊臣在进京赶考之际,许老夫子因为不放心赵俊臣一个人上路,更是让自己的亲生儿子许庆彦担任赵俊臣的长随与书童,服侍赵俊臣的生活起居,恩情之重,由此可见一斑。 可以说,许老夫子对赵俊臣的付出与感情,绝对是无私与真诚的,救命之恩、养育之情、教导之义,再怎么夸张描述也不为过。 可惜,许老夫子的性格虽然本份和善,但为人实在是迂腐了一些,平日里总是会不厌其烦的向赵俊臣与许庆彦二人灌输一些儒家的“普世价值观”,唠唠叨叨、啰啰嗦嗦,仿若魔音贯耳,若是赵俊臣与许庆彦触犯了他的底线,许老夫子更是会一改往日的本份和善,变得颇是严厉,让赵俊臣与许庆彦皆是避之不及。 也正因为如此,当初赵俊臣高中状元之后,虽然在仕途上一帆风顺,可谓是平步青云,但也只是每隔一段时间寄给许老夫子一笔银子,为许老夫子买宅置地、保证许老夫子衣食无忧,却从没有想要将许老夫子接到京城里居住,就是怕许老夫子会拘束自己的手脚。 直到如今,赵俊臣已是鸠占鹊巢,许庆彦也开始想念老父,又趁着伴驾南巡的机会,两人才终于改变了主意,打算将许老夫子接到京城长住。 所以,一到扬州,许庆彦就去乡下接许老夫子了,直到此时才赶到赵家祖宅。 * 回想着许老夫子的诸般情况,赵俊臣的心中固然是涌现了些许愧疚。 但下一瞬间,赵俊臣已是将这些愧疚情绪全部压在心底深处,依然是一副愧疚与激动的模样,继续做戏道:“这几年来,俊臣时常挂念着老师,如今见老师的身体依然康健,心中稍感安慰,今天俊臣派庆彦将老师您接到赵家,一来是俊臣如今要与赵家重归于好,想让老师您做一个见证,二来也是俊臣想要趁着这次机会将老师您带到京城居住,让您安享晚年。” 听到赵俊臣的话后,许老夫子的老脸上闪过了一丝犹豫,似乎有些故土难离,但下一瞬间已是点头道:“既然俊臣你有这份心,那么一切就由你安排吧。” 显然,对于许老夫子而言,赵俊臣与许庆彦远远比“故土”更加重要。 见许老夫子答应了下来,赵俊臣一副开怀模样,连声说好。 只是,赵俊臣与许老夫子的一番对话虽然温馨和睦,让一向是没心没肺的许庆彦也跟着眼眶发红,但其余人等因为不了解赵俊臣与许老夫子的过往,却是愈加的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许老夫子究竟是何人,也不知道赵俊臣究竟为何会如此的“激动”。 只是,赵俊臣的身份贵重,绝大多数观礼嘉宾虽然心中好奇,但皆是不敢在这个时候插口询问。 还好,左兰山与苏长畛同样是朝廷二品大员,与赵俊臣的关系也更加亲近一些,却是有资格向赵俊臣打听消息。 于是,趁着赵俊臣与许老夫子话语稍歇之际,左兰山迈前一步,插口问道:“赵大人,是否可以介绍一下,眼前这位老人家是……?” 听到左兰山的询问之后,赵俊臣一副迟迟恍然的模样,似乎才发现了自己的失态,然后慎重其事的向左兰山与苏长畛介绍道:“这位是许老夫子,不仅是我的启蒙恩师,更还对我有救命之恩、养育之情,说是恩重如山也不为过。所以,趁着这次伴驾南巡的机会,我打算将他老人家接到京城里居住,回报他老人家的恩情之余、也尽一尽自己的孝心。” 然后,赵俊臣又向许老夫子介绍道:“老师,这两位是我在朝中的同僚,平日里与我的关系很好,一位是工部尚书左兰山,一位是南直隶巡抚苏长畛。” 听到赵俊臣的介绍之后,无论是左兰山与苏长畛,还是许老夫子,皆是心中惊异。 左兰山与苏长畛万万没想到,赵俊臣口中所谓的“贵客”,竟然只是他幼年时的启蒙恩师、落魄时的救命恩人罢了——恩情固然重要,但犯得着这般大动干戈吗?不仅率领众人出门迎接,更是为了他而刻意推迟了庆典时间,对于利益至上的政客而言,这般作为不免有些轻重不分了。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赵俊臣重情念恩的形象,也在苏、左二人的心中树立了起来,在心中不以为然之余,左兰山与苏长畛对于赵俊臣的印象,也悄然的出现了一些改观,甚至还莫名的增加了许多好感。 世人就是如此,一方面,自己经过诸般的磨练之后,已是变得愈加的圆滑与自私,并且将无私、情义、公正等等品质视为“幼稚”,但另一方面,对于这些“幼稚”的品质,心底深处依然会存在着某些向往,若是身边的盟友或者潜在盟友能够“幼稚”一些,他们也会莫名的感到一阵安心。 至少,在这一刻,左兰山身为赵俊臣的重要朋党,心中就安定了许多——在此之前,左兰山屡次见证了赵俊臣的心机城府、计谋手段,心中佩服之余,却也不免会暗暗感到担心,担心赵俊臣今后会将自己作为弃子牺牲掉,但此时见到赵俊臣如此的“重视恩情”之后,心中的担忧却瞬间消散了许多,只觉得自己只要用心为赵俊臣办事,依照赵俊臣的重情念旧的性格,绝不会轻易的抛弃自己。 而苏长畛也同样如此,在此之前,他虽然一心想要与赵俊臣联姻结盟,但也只是迫于无奈之举,在他的心底深处,依然认为赵俊臣这样的贪官是配不上自己女儿的,颇是担心自己女儿嫁给赵俊臣之后会受到冷待。但经过赵俊臣的这一番表演之后,苏长畛的心中想法也悄然发生了转变,与赵俊臣联姻结盟的心思也愈加的迫切了。 与此同时,左兰山与苏长畛的心中也暗暗下了决定,今后他们要与许老夫子多多“交流感情”,借此来拉近自己与赵俊臣的关系! 另一边,许老夫子听到赵俊臣的介绍之后,心中何止是惊讶,简直就是惊骇了,没想到赵俊臣身后看似不起眼的两人,竟然一位尚书与一位巡抚,皆是朝廷里的核心大臣,连五品知府见到后都需要磕头的大人物。 许老夫子性格迂腐、为人本份,虽然心中也知道赵俊臣的身份地位不逊色于左、苏二人,但得知了左、苏二人的身份后,还是忍不住膝盖一软,下意识就要行礼问安。 然而,许老夫子还未行礼,左、苏二人已是抢先一步,一左一右扶住了许老夫子的胳膊,并且神色亲切的嘘寒问暖,仿若是见到了自家长辈一般。 许老夫子完全没想到左兰山与苏长畛会待他如此客气,平日里当惯了草民,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只觉得恍如梦中,在左兰山与苏长畛的亲切关心之下,一时间只剩下了点头答应的份。 * 不谈左、苏二人与许老夫子的感情交流,随着赵俊臣的一番介绍,其余的观礼嘉宾们也皆是明白了许老夫子的真实身份。 与左、苏二人一样,见赵俊臣竟是如此的“念旧重情”,众人在不以为然之余,对于赵俊臣的印象也悄然发生了转变! 毕竟,赵俊臣虽然声名狼藉,但只是因为贪官的名声,然而赵俊臣的贪污受贿虽然干系重大,但对于寻常百姓与底层官员而言,终究是距离太远,与自己没什么太大的关系,也没办法产生什么强烈的共鸣情绪。 然而,赵俊臣重情重义的形象,虽然与“大义”无关,只是一种“私德”罢了,但对于寻常百姓与底层官员而言,这种“私德”却让他们发现了捞取好处的机会——只要自己能够给予赵俊臣一定的帮助,那么赵俊臣就不会吝啬于报答——这样的机会,自然是扭转了许多人对于赵俊臣的看法。 对于世人而言,自私总是难免的,“公正无私”、“为国为民”这样的“大义”虽然会受到世人赞颂,但“知恩图报”、“重情重义”之类的“私德”却更让世人心生亲切。 无他,所谓“大义”,只是对江山朝廷有好处,而所谓“私德”,却有可能让自己捞到好处! 赵俊臣如今之所以会表演这么一出戏,也正是把握到了世人的这般心理。 相信随着今天的事情渐渐流传出去,朝野官民心中对于赵俊臣的印象,也会扭转许多。 * 与此同时,有几名衣装华贵、身型富态的男子,正站在一众观礼嘉宾之中,全程观看了赵俊臣的这一番表演。 这几人,分别是茂晟商行的大老板戴逢福、大荣船行的大老板白明宇、以及盐商总会的会长林云璞,这三人不仅皆是财大气粗之辈,并且在官场中也有一定的影响力,平日里扬州商人们有什么集体行动,也皆是由这三人带头,是扬州盐商的魁首人物。 事实上,赵俊臣的表演很成功,同样骗过了他们的眼睛。 所以,知晓了许老夫子的身份后,这几人对赵俊臣的印象也悄然发生了一些转变。 “没想到,赵俊臣这么一个满朝皆知的大贪官,竟然也懂得知恩图报……倒是让我对他的印象好了一些。” 几人之中,年纪最轻的白明宇缓缓说道。 白明宇的话声刚落,戴逢福也是点头道:“这样也好,咱们今后与赵俊臣接触,也有了下手之处,可以先与他建立私人交情,多让给他一些好处,让他时常感念咱们的好处,接下来他自然会给予咱们足够的回报……说起来,咱们这些盐商,平日里最怕遇到的就是那些伸手要钱之后又翻脸不认人的狗官,像是赵俊臣这般会念旧念情的贪官,倒是一个稀罕物,可以长远投资下去。” 对于白明宇与戴逢福的评论,林云璞不置可否,只是说道:“赵德清虽然失去了赵家家主之位,但并没有彻底失势,他已是帮着咱们搭好线了,今天的庆典结束之后,咱们就可以与赵俊臣见面了,还请两位做好准备。” …… …… PS:恩,二合一章节。(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六十八章.接触. …… …… 随着许老夫子终于赶到了赵家祖宅,天空也渐渐晴朗了一些,赵家已是筹备多日的归宗大典,也终于正式开始了。 庆典的过程,可以说是千篇一律,没有任何的惊喜与新颖之处,并不需要详细描述。 虽然,扬州赵家也算是准备详尽,一直在尽力的营造隆重庄严的气氛,然而赵俊臣早已是见惯了朝廷举办的各类仪式,也早就见惯了大场面,对于赵家举办的这一场“大典”,自然不会有太多的情绪波动、也没有留下任何的深刻印象,只是按部就班的走完了庆典流程。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在庆典举办的过程当中,赵俊臣再次向观礼嘉宾们隆重介绍了许老夫子的身份,并“饱含深情”的回顾了自己与许老夫子的过往经历,表示自己今后一定会竭尽全力的回报许老夫子当年对自己得恩情,最后还让许老夫子担任了这场仪式的见证人,这也让许老夫子再次成为了焦点人物。 可以说,在赵俊臣的刻意作秀之下,在这场庆典之中,许老夫子出尽了风头,引来了无数人的侧目,而赵俊臣“知恩图报”、“念旧重情”的形象,也在众人的心中愈加的深刻了许多。 可惜,对于赵俊臣的这场作秀,赵家众人并不是十分喜欢,一来,赵家被许老夫子抢去了许多风头,心中自然会有些不甘;二来,许老夫子的出现,也让世人知晓了赵家当年将赵俊臣母子赶出家族的“黑历史”——对于这段“黑历史”,赵家原本是一直在尽力掩盖的。 奈何,实力悬殊之下,赵俊臣根本不会在意赵家的想法,而赵家对于赵俊臣的所作所为也只能默默承受,不敢有丝毫的质疑。 就这样,归宗大典看似顺利的结束了,虽然期间出现了些许波折,但最终的结果也算是宾主尽欢了。 * 却说,在归宗大典结束之后,赵俊臣刚刚回到房间,赵家的前任家主赵德清就前来禀报,称茂晟商行的大老板戴逢福、大荣船行的大老板白明宇、以及盐商总会的会长林云璞等三人一同求见赵俊臣,有要事与赵俊臣商议。 对此,赵俊臣早有预料,也大约可以猜到这三人的来意——事实上,赵俊臣之所以会同意赵家举办这场归宗大典,除了演戏作秀之外,也是为了制造一个与盐商势力接触的机会。 所以,听到赵德清的禀报之后,赵俊臣很爽快的同意了,并且也没有任何的摆谱耽搁,直接就让赵德清将那三人请来见面。 赵德清得到了盐商的许多好处,态度自然是更加殷勤,同样没有任何的耽搁,很快就将三位盐商请来了。 就这样,赵俊臣与徽浙的盐商势力进行了第一次接触。 而赵俊臣在南直隶的布局,也终于逐步展开了。 * 当戴逢福、白明宇、林云璞三人进入赵俊臣的书房之时,赵俊臣抬头细细打量这三人,眼神颇是认真,没有丝毫的轻视。 当初,赵俊臣与晋商势力接触之后,对于商人势力的精明算计与势力影响,早已是深有体会,虽然因为逐利天性与时代环境的缘故,这个时代的商人们缺乏了一些远见卓识,但也绝不可小觑。 在明清时期,徽商是与晋商齐名的商人集团,又因为地处海疆的缘故,徽商的眼界还要更开阔一些、思维也更活络一些,所以赵俊臣对于眼前三人也更加不敢轻视。 只见在三人之中,茂晟商行的大老板戴逢福的年纪最大,看样子已是年近六旬,神色颇是沉稳老练,眼神中也闪烁了精明之色,只是他自从进入房间之后,就一直亦步亦趋的跟随着白明宇与林云璞二人,并且还不断依据白、林二人的步伐来调整自己的步伐,显然是魄力有所不足,生性过于谨慎,也没什么坚定的立场。 与戴逢福相比,白明宇则是恰恰相反,他在三人之中年纪最轻,不过是三十出头,相貌也算是俊朗,年纪轻轻就成为了扬州境内数一数二的大盐商,人生经历可谓是一帆风顺,恐怕从未遇到过太大的挫折,所以他的神色之间,也难免会有些骄横与气盛之意——事实上,在他们三人进入赵俊臣的书房之后,白明宇也是唯一一个敢直视赵俊臣双眼的人。 与戴逢福、白明宇相比较,林云璞身为盐商总会的会长,却没有什么太明显的特征,他的年龄大约五旬左右,相貌寻常、气质平凡、举止低调、神色内敛,让赵俊臣一时间也无法看出他的根底,然而林云璞能够成为盐商总会的会长,此时又站在三人中间,显然是三人中的领袖人物,可想而知他的手段必然是非同凡响。 而就在赵俊臣打量这三人之际,这三人已是来到赵俊臣的身前,齐齐行礼道:“草民林云璞(戴逢福、白明宇),拜见赵大人!” 赵俊臣此时也换上了一副笑眯眯的和气面孔,说道:“三位大老板不必多礼,还请入座说话。” “多谢大人。”说话之间,林云璞与戴逢福、白明宇三人纷纷坐了下来。 只是,林云璞刚刚入座之后,就再次站起身来,并且拿出了一份礼单,又说道:“我等徽浙商人,虽然远离京城中枢,只是偏野小民,但也早就听闻了赵大人您的盛名,心中颇是钦佩,如今终于有幸见到大人,自然是不胜荣幸,所以也准备了区区一份薄礼,不成敬意,还望大人您笑纳。” 赵德清作为赵俊臣与盐商势力的中间搭线人,此时正候在一旁,见林云璞拿出礼单之后,就连忙伸手接过,并转交给了赵俊臣。 在经手之间,赵德清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礼单的内容,虽然只是极少的一部分,但还是让他的呼吸忍不住急促了许多。 ……高达两尺一寸的血红珊瑚盆景一座、上等的羊脂玉薄瓶两个、黄庭坚的真迹一幅、百年何首乌三颗…… 这些东西,每一样都是价值千金,然而盐商们竟是随随便便就拿出了这么一大堆作为见面礼,世人皆言徽浙盐商们富可敌国,而赵德清这一刻也总算是深信不疑了。 当然,赵俊臣并不似赵德清一般没见过世面,接过礼单之后只是粗粗看了一眼,然后神色间闪过了一丝惊讶,缓缓说道:“若是这份礼也算是薄礼,这世上怕是没什么厚礼了。” 说话间,赵俊臣将礼单放在手边,没有说要收下,但也没有说不收,只是抬眼看着林云璞等三人,问道:“这么厚的一份礼,你们怕是有事相求吧?”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六十九章.交涉. …… …… 林云璞的态度颇是恭敬,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连忙摆出一副笑脸,答道:“大人您多虑了,我们徽浙商帮并无他求,只是久仰大人您的盛名,想与大人您交个朋友,所以就准备了这么一份见面礼……大人您身份尊贵,我们自然不敢寒酸敷衍,否则也不足以表达我们的诚意。” 一旁的戴逢福也是连连点头,附和道:“是啊,这只是一份见面礼而已,我等并没有其它的意思。” 然而,两人的话声刚落,白明宇却是突然补充道:“不过,这份见面礼虽然不能说是寒酸,但也确实不能算是什么厚礼……若是大人您能够成为我们徽浙商帮的朋友,那么您就会发现,真正的厚礼还在后面呢。我等商贾中人,虽然是无权无势,但金银之物倒是不缺,也是绝不会亏待朋友的!” 听到白明宇的话,林云璞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戴逢福更是忍不住面色一变,皆是认为白明宇的这一番话极不得体。 刚才,赵俊臣已是明确表示了这些礼物绝对是一份厚礼了,那么林云璞、戴逢福与白明宇就应该随声附和,表示这些礼物确实是一份厚礼——然而,白明宇却是摆出了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还说什么“真正的厚礼还在后面呢”,这岂不是在讥讽赵俊臣少见多怪、没见过真正的“厚礼”吗? 此外,白明宇的这一番话,内容可谓是赤裸裸的金银诱惑,没有任何的遮掩,就好似仅凭着银子就可以收买赵俊臣一般,其中所隐含的轻藐之意,有心人皆是可以听得明白。 然而,若是只要金银财物就可以轻易收买,只要给钱就会为你办事,那么赵俊臣这么一位朝廷二品大员,又与自己府里的仆从有何区别?只不过价钱更高一些罢了——就算这是实情,又岂能明说出来? 显然,白明宇平日里与知府、知州之类的朝廷中层官员接触久了,习惯了拿钱开路、用银子砸人,也一向是无往而不利,忘形之下,却是忘记了赵俊臣的身份地位与朝廷中层官员截然不同、天差地远。 所以,也就不难理解林云璞与戴逢福的神色变化了。 于是,白明宇的话声刚落,林云璞就已是声色俱厉的呵斥道:“慎言!赵大人乃是朝堂重臣,你又岂能如此说话!?” 另一边,戴逢福更是慌忙向赵俊臣解释道:“还望大人勿怪,白明宇他年轻气盛、向来不会说话,一直是有口无心,但他绝没有任何轻视大人之意,还请大人您明鉴。” 林云璞与戴逢福倒是配合默契,一个负责训斥、一个负责解释,并且在训斥与解释之余,也偷偷打量着赵俊臣的神色变化,生怕赵俊臣会因此而生气。 然后,在林云璞与戴逢福的提醒下,白明宇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同样是面色一变,连忙向赵俊臣道歉。 在明朝的历史上,徽浙商人的势力虽然鼎盛一时,连大名鼎鼎的东林党也是他们的代言人之一,但经过崇祯皇帝的清洗整顿之后,徽浙商人的势力如今已是锐减了许多,虽然财力依旧充裕,但是却失去了对朝廷中枢的影响力,对于赵俊臣这位户部尚书、庙堂权臣,他们也是处于弱势,并没有太多的对抗手段,如今他们有求于赵俊臣,自然是更加不敢得罪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对于白明宇的失言,赵俊臣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轻轻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赵俊臣环视了三人一眼,缓缓说道:“哦?只是想与我成为朋友吗?呵呵,在我看来,无论是官场或是商场,从来都没有无缘无故的友谊,所谓的朋友,大都是因利而聚、又因利而散,你们想与我成为朋友,又送来了这么一份厚礼,恐怕也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吧?……恩,你们也不必惊慌失措,我并没有生气,相比较而言,我倒是更欣赏白老板这般直来直往的直爽性子……说吧,你们到底想要我帮你们做什么,若是你们不讲明白的话,你们送来的这些礼物,我也无法安心收下,毕竟,你们就算是富可敌国,但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听到赵俊臣的话后,林云璞、戴逢福、白明宇等人的皆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然后,在赵俊臣的一再追问之下,林云璞沉吟片刻后,也终于说出了来意,道:“还望大人明鉴,我等确实是只想与大人您交个朋友而已……若是硬要说有什么企图的话,那就是我等徽浙商帮想要通过与大人您的交情,为自己谋求一个平等的机会罢了。” “平等的机会?”赵俊臣打量着林云璞,眼神意味深长,缓缓反问道。 林云璞点了点头,说道:“其实,就是开发川盐、整顿四川盐务的事情!这件事的利益之大,即使是我等徽浙商帮,也是十分眼红。然尔,晋商在大人您的鼎力支持下,几乎是独吞了这份大买卖,徽浙商帮无论是财力还是人力,明明是丝毫不弱于晋商,却是连竞争的机会也没有……” 说到这里,林云璞大约是觉得自己这一番话有指责赵俊臣的意思,又连忙进一步解释道:“当然,我等徽浙商人也知道,大人您与晋商中的几位魁首人物是朋友,当初您在潞安府赈灾的时候,得到了晋商的许多帮助,尔后晋商们更是不遗余力的为大人摇旗呐喊、四处宣扬大人您的功绩,在庙堂中也是鼎力支持大人您的立场……所以,大人您回报晋商一二,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顿了顿后,林云璞声音微微高扬了些,神色也愈加的诚挚了许多,继续说道:“不过,我等徽浙商帮同样是无比的敬仰大人,从今往后也愿意不遗余力的鼎力支持大人,为大人您摇旗呐喊、助长声势,只希望大人您能够接受我们徽浙商帮的友谊,成为我们徽浙商帮的朋友!而徽浙商帮也绝不会让大人您感到为难,更不需要大人您偏帮偏助,只要大人您能够给予徽浙商人一个与晋商公平竞争的机会即可!这是我徽浙商人的全体心愿,还望大人您能够认真考虑一二。”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七十章.不合作? …… …… 林云璞的这一番话,可谓是言辞恳切、表情真挚,一副发自肺腑的模样,自是有一股令人深信不疑的说服力。 若是一般人,看到了林云璞的这一番表演之后,恐怕就会下意识的相信了。 可惜,赵俊臣却是压根不会相信。 赵俊臣是一位纯粹的政客,而政客与“小人”往往是同义词,不仅心性多疑,而且从不忌惮以最大的恶意揣度他人,所以,赵俊臣从不相信商人口中的“友谊”,不论这位商人究竟是徽商还是晋商;当然,赵俊臣也从不相信其它政客口中的“友谊”,不论这位政客出身于清流还是浊流。 因为,就像赵俊臣之前所讲的那样,无论是官场还是商场,皆是利益至上,所谓的“友谊”,也是因利而聚、又因利而散;或者说,“友谊”二字,只是双方利益结合之后的代名词罢了,一旦利益尽了,那么“友谊”也就尽了。 名利场上,毫无利益纠葛的纯粹友谊并不是没有,只是一来稀少,二来难以持久,最重要的是,那些重情轻利的商人与政客们,他们的心性固然令人钦佩,但他们也大都会因此而迎来被出卖、被淘汰的命运,不得善终——这个世界就是如此的残酷,所谓的“善有善报”,其实只是一句自我安慰罢了。 徽浙商人们想要与赵俊臣“交朋友”,自然也只是因为利益的得失,至于“敬仰”、“钦慕”之类,也仅仅只是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罢了——事实上,赵俊臣又有什么名声让他们感到敬仰与钦慕的?会赚钱的名声?还是贪官的名声?若是前者,倒还有几分可能。 若是有一天,赵俊臣失去了权势,不能再给这些徽浙商人带来好处,那么赵俊臣可以肯定,这些徽浙商人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抛弃自己,甚至还会落井下石也说不定。 当然,反过来讲,若是徽浙商人们有一天失去了财势与影响,那么赵俊臣也绝不会对他们多看一眼,所以赵俊臣也没什么资格指责别人。 ——可以共富贵,却不能共患难,既是相互利用、又是相互算计,这大概就是官商之人眼中的“友谊”了。 * 对于上述的观念,赵俊臣不仅是深有体会、而且还深感认同,更是一直在身体力行,所以赵俊臣听到林云璞的话后,只是觉得林云璞的演技不错,但并没有相信丝毫。 实际上,赵俊臣也没有隐藏自己的想法,听到林云璞的表述后,只是似笑非笑、意味深长的看着林云璞,并没有任何的表示。 赵俊臣是一位纯粹的政客,而林云璞也是一位纯粹的商人,两人的价值观非常相似,从某方面而言,可谓是心有灵犀、一点即透。 所以,只看到赵俊臣的表情之后,林云璞就顿时明白了赵俊臣的想法,也知道自己这一番漂亮话是糊弄不了赵俊臣的。 实际上,若不是赵俊臣在归宗大典上的那一番表演,林云璞也不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看来,这位赵大人虽然有些念旧重情,但想要获得他的信任与友谊,却不大容易,还需要长时间的付出与经营……如今我与他不过初次见面,就突然从情谊上面着手,却是将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在暗思之间,林云璞也悄然的转变了方法,开始立足于实际利益,再次说道:“当然,若是大人您能够给予我们徽浙商人一个机会,我等徽浙商人也绝不会吝啬于回报,只要徽浙商帮可以参与到四川盐务改革的事情之中,那么徽浙商帮今后在川盐中获取的利润,将会提取一成,并无偿的赠予大人!除此之外,我等徽浙商帮虽然无力影响朝廷中枢,但是在南直隶境内,我等还是有些影响力的,所以大人您若是想要在南直隶做些什么,我等徽浙商帮亦是全力支持,绝不会有任何保留。” 听林云璞终于说出了底牌,赵俊臣眼中闪过了一丝惊讶。 之前,赵俊臣已是预测到了,徽浙商帮为了参与到川盐整顿之中,必然会花费大力气收买自己,但也没想到徽浙商帮的诚意竟是要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更大许多。 要知道,晋商得到了开发川盐的许可权之后,也只是承诺给予赵俊臣半成利润而已——这已经很多了,毕竟晋商还需要将利润投入到再生产之中,也需要大笔的银子收买方方面面的势力,最终落入他们口袋的利润,也未必会剩下太多——而徽浙商帮一口气将好处提高了一倍,自然是令人惊叹。 此外,徽浙商帮许诺要在南直隶范围内全力配合赵俊臣的行动,这代表着徽浙商帮的政治立场已是完全向着赵俊臣靠拢、近乎等于投靠了,这样的决意更是让赵俊臣吃惊。 可以说,徽浙商帮给予赵俊臣的回报,已是超出了赵俊臣给予他们的好处了。 不过,转念一想,赵俊臣也明白了徽浙商帮的如意算盘。 得到了这么大的好处与支持之后,赵俊臣必然是再也难以舍弃徽浙商帮了,这样一来,赵俊臣就等于是成为了徽浙商帮在朝廷中枢的代言人,而徽浙商帮也将会再次获得足以影响朝廷决策的能力,从这方面而言,徽浙商帮也绝不能算亏。 “倒是好算计,徽浙商帮要比我想象中看得长远,不过,他们给予的好处虽然超出了我最初的想象,但距离我真正想要的东西,却还要差上一些……而且,我也不打算成为他们在朝中的代言人……” 暗思之间,赵俊臣突然一笑,也终于不再沉默,缓缓开口道:“你们的诚意很足,我也确实有些动心了。可惜,四川盐务整顿的事情,我依然不打算让你们参与进去,在这件事情上,其实我们并没有什么可谈的。” 听到赵俊臣的回复之后,眼前这三位南直隶境内的大商人反应各是不同。 其中,白明宇眉头一扬,眼中闪过了怒意,而戴逢福则是神色略有慌张,有些不知所措,至于林云璞,却是要镇定许多,只是眉头微皱,并询问道:“哦?大人您为何会如此排斥我等?我等自问从未得罪过大人,不知大人您可否向我们说明原因?”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七十一章.合作的方向(上). …… …… 林云璞自从见到赵俊臣之后,态度就十分的恭敬谦卑。此时,在开口询问之际,神色也依然是谦恭顺敛,让人挑不出任何的毛病。 然而,从他的话语之间,赵俊臣却分明感觉到了一股质问的意味。 显然,林云璞的真实性格并不似他之前表现出来的那般低调,当赵俊臣拒绝了他的好意之后,林云璞也终于稍稍展现了自己的锋芒。 只不过,林云璞与白明宇不同,他明白自己的锋芒究竟应该在什么时候展现、又应该在什么时候隐藏。 此时,林云璞的隐隐质问,除了表明自己的态度之外,也是为了再一次确定赵俊臣的真实心意,若是赵俊臣对于徽浙商帮确实是心存敌视的话,那么林云璞恐怕就要采取一些必要的行动了! 毕竟,赵俊臣不仅是朝廷的户部尚书、掌管着天下钱粮税赋,对于朝廷政策的制定也拥有着一定的影响力,若是赵俊臣敌视徽浙商帮的话,这对于徽浙商帮而言,无疑是一个极大的隐患,需要尽早排除! 赵俊臣也明白林云璞的心思,而且赵俊臣也不打算一再的逼迫徽浙商帮,毕竟徽浙商帮的势力影响还是不容小觑的。 所以,在林云璞、白明宇、戴逢福三人的注视下,赵俊臣轻轻一笑,稍稍缓和了一下气氛,然后说道:“林老板误会了,我对于徽浙商帮并无恶意,事实上,我还非常钦佩徽浙商帮的精明务实,若是换一个方向,我倒是十分愿意与你们合作,但四川盐务的事情,却是绝对不行。” 顿了顿后,赵俊臣没有继续卖弄关子,进一步解释道:“其一,不论官商,信誉二字皆是至关紧要的,而川盐之事,我早已经与晋商们商议好了,也做了许多承诺与保证,你们虽然很有诚意,但我也不能随意推翻自己从前的许诺,否则得罪了晋商集团不说,我今后的信誉也必然会荡然无存;其二,川盐整顿、引晋商入川,这项政策虽然是我首先提议的,但并非是由我独力促成的,朝廷里有许多有识之士不满我朝的盐税现状,都十分支持这项政策,此外,晋商集体也收买了许多朝廷重臣支持他们,如今这项政策已是成了定局,再想要扭转改变,却绝非是我一己之力可以办到的。” 说到这里,赵俊臣看了林云璞等人一眼,见他们并没有激烈争辩,反而露出了深思之色,便继续说道:“其三,也就是最重要的,身为臣子,我必须要考虑陛下的态度,据我所知,陛下也是支持这项政策的,我又何苦为了区区一些财物,而刻意与陛下作对?” 很坦白的,赵俊臣说出了自己的理由,并没有丝毫隐瞒,这些理由很充分,让林云璞等人皆是不能反驳。 尤其是听到赵俊臣的第三点理由之后,林云璞、白明宇、戴逢福三人更是纷纷的面色微变,其中,戴逢福的眼神中更还闪过了一丝惊慌之色。 显然,赵俊臣这是在暗示德庆皇帝对于徽浙商帮的打压与不信任态度。 事实上,德庆皇帝会出现这种态度,并不足以为怪。 * 这个世界的历史走向,与赵俊臣原本所在的那个世界大为不同。 在另一个历史时空之中,明朝原本应该在崇祯皇帝期间就灭亡了,而明朝灭亡的原因之一,就是“东林党”的存在与强势!明朝的东林党人虽然是以清流自居,善用道德武器,但他们很大程度上只是代表着江南地主与江南商人的利益,在主观上已是失去了为朝廷做贡献的意愿,并且将阶级利益置于国家利益之上,是江南的地主商人们用来对抗皇权、甚至是架空皇权的政客集团! 最终,在东林党的抵制之下,明朝的官场陷入了党同伐异的恶性循环之中,所有的税收改革与经济政策皆是无疾而终,江南的地主与商人们亦是在东林党的支持下拒绝缴纳商税、矿税,致使明朝一直处于财政极度窘迫的状态之中,再加上北方连年干旱、百姓们颗粒无收,朝廷却没有钱粮赈济,使得李自成、张献忠等人纷纷暴动、揭竿而起,最终明朝自然是理所当然的灭亡了。 尤其讽刺的是,当李自成攻破了京城之后,崇祯皇帝命人鸣钟,打算召集群臣、进行最后一次朝会,然而“忠诚”的东林党人们或是急着逃命、或是忙于投诚,竟是无一人出现,陪伴在崇祯皇帝身边的只剩下一位“阉党余孽”王承恩,东林党人的秉性,由此可见一斑。 更加可笑的是,当李自成攻破了京城之后,虽然东林党人大都是很干脆的投靠了李自成,然而李自成对待他们的态度却不似明朝皇帝那般友好,该抄家的抄家、该砍头的砍头,让东林党人们哀嚎一片!接着,在机缘巧合之下,吴三桂降清、引清兵入关,而残存的东林党人们又是十分干脆的投靠了满清,可惜清朝对待他们的态度比之李自成还要更加恶劣许多,嘉定三屠、扬州十日、文字狱等等惨剧不断出现,百姓们饱受磨难之余,东林党更是因此而彻底失去了根基。等到东林党人终于发现了明朝的好处、并喊出了“反清复明”的口号,却已是再也掀不起任何波澜了。 然而,在赵俊臣如今所在的历史时空之中,情况却是有所不同,这个时空的崇祯皇帝并不是盲童盲信之辈,不仅没有被东林党人的道德文章所迷惑,反而采取了多项措施打压东林党,因为没有撤销厂卫,皇权依然强大,又通过分化、制衡、收买等手段,逐步削弱了东林党的势力,最终将东林党的势力完全驱出了朝廷中枢,而江南的地主商人们也因此而失去了对朝廷政策的影响力,虽然偷税漏税的情况依然很普遍,但明朝的财政情况终究是缓解了许多。如此一来,北方的灾民得到了赈济,李自成、张献忠等人的起义更是刚刚冒头就被扑灭了,最终,明朝不仅没有灭亡,反而延续至今;吴三桂不仅没有降清,吴家反而成为了镇守边关的名将世家;原本不可一世的满清无法入关,只能困于白山黑水之间苟延残喘着…… 历史的发展虽然存在惯性,但个人因素所产生的影响应依然是不可忽视——每每读到这一段不同的历史发展,赵俊臣总是会如此感慨——只是因为崇祯皇帝的才能提高了一些,中华民族的历史竟是走向了完全不同的方向…… 可惜,这个时空的崇祯皇帝虽然勉强算是明朝的中兴之主,然而局限于时代眼光,对于明朝的诸般弊端并没有做出有效修正,等到德庆皇帝继位之后,更是只学到崇祯皇帝的集权手段与帝王心术,让明朝的诸般弊病越积越深,虽然天公作美,这些年来明朝各地并没有出现太大的天灾人祸,再加上首辅周尚景的修修补补,看似朝野稳定,但实际上已是积重难返、病入膏肓了。 * 对于那一段完全不同的历史进程,林云璞、白明宇、戴逢福自然是不会知晓,但他们非常了解这个历史时空中的崇祯皇帝当年是怎么对付徽浙商帮的,虽然已是过去了几十年的时间,但他们对于那段历史依然是记忆犹新、心怀惧意。 所以,听到赵俊臣的暗示之后,林云璞、白明宇、戴逢福三人并没有太多的怀疑,很快就相信了,认为德庆皇帝有鉴于当年东林党干政的现象,如今又见到徽浙商帮渐渐恢复了元气,为了防范于未然,却是继承了崇祯皇帝的政策,再次出手打压徽浙商帮了。 而引晋商入川、开发川盐,间接削弱徽浙商帮的经济实力,就是德庆皇帝的具体手段之一。 事实上,这也是赵俊臣不愿意成为徽浙商帮在朝中代言人的最大原因。 想到这里,林云璞等人自然是心中惊惧,有些不知所措,同时也失去了继续收买赵俊臣的想法。 一来,他们此时只想赶快回去商议对策,二来,他们也明白赵俊臣身为德庆皇帝的宠臣,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是绝不会强行反对德庆皇帝的既定方针的。 于是,沉默了片刻之后,林云璞再次开口道:“原来如此,却是我等唐突了,让大人您感到为难,实在是抱歉。事已至此,我等也再不敢再强求,这就告辞离开了,不过,还是多谢大人您告知缘由,让我等获益匪浅,只希望通过今天之事,大人您与我等徽浙商帮的联系可以更加紧密一些,还望大人您明白,我等徽浙商人绝不会亏待于您。” 说完之后,林云璞领着白明宇、戴逢福二人向着赵俊臣躬身行礼,接着就打算转身离开。 “且慢。”就在林云璞等人即将离开之际,赵俊臣突然说道:“我之前只是说,关于川盐之事,我与你们绝无合作的可能,但若是其他事情的话,我想我们之间的合作可能还是很大的。”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七十二章.合作的方向(下). …… …… “我之前只是说,关于川盐之事,我与你们绝无合作的可能,但若是其他事情的话,我想我们之间的合作可能还是很大的。” 赵俊臣的这一番话,表明双方似乎还有合作的余地,然而林云璞等人的反应并不是十分热切,神色之间反而带着一丝迟疑与谨慎。 因为,他们想不明白,徽浙商帮与赵俊臣之间,除了川盐整顿的事情之外,还有什么可以合作的项目。 而且,看赵俊臣的态度,也明显不愿意成为徽浙商帮在朝廷里的代言人,对于徽浙商帮的态度颇有些敬而远之,生怕会担上干系、从而引起德庆皇帝的猜忌。 再根据往常的经验,朝廷官员平日里与徽浙商帮之间的所谓“合作关系”,往往是朝廷官员给予徽浙商帮某些方便,再拿出区区几千两银子从他们这里“购买”大量干股,然后每年坐收数十倍银子的分红收益,但与此同时,若是朝廷风向发生了变化、徽浙商帮出现了危机,这些朝廷官员又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撇清自己与徽浙商帮的干系,绝不会有任何“共患难”的想法,美名其曰“合作”,但实际上只是以权谋私、以势压人,在这样的合作状态下,徽浙商帮们虽然也会收获许多好处,但损失的利益也不少,更没有长远的安全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难不成,赵俊臣也想要这样的“合作”? 若是这样的话,林云璞等人自然不会乐意,毕竟徽浙商帮早已经将该疏通的关节全都疏通好了,即使再搭上赵俊臣的线,也只是锦上添花而已,对他们的增益不大,却要分给赵俊臣许多好处,是一笔绝不划算的买卖。 徽浙商帮确实想要与赵俊臣建立合作关系,但这种合作关系要比前者更加紧密——赵俊臣成为徽浙商帮在朝廷的代言人,在庙堂中枢为徽浙商帮争取利益,而徽浙商帮则为赵俊臣提供各方面的帮助,双方互利共赢、成为利益共同体,既可以同富贵、也可以共患难,而不是徽浙商帮成为赵俊臣平日里的提款机,一旦出了状况却要徽浙商帮独自承担——类似的合作,对于徽浙商帮而言已经足够多了。 正因为有了这样的猜想,以为赵俊臣只是想要强买他们商行里的干股,所以林云璞等人听到赵俊臣的话之后,不仅没有兴奋热切,反而带着些不情愿与迟疑。 只是,以赵俊臣如今的权位与影响力,若是真想要强买他们商行里的干股,林云璞等人也不方便拒绝,只能忍痛割肉。 所以,迟疑与谨慎之余,林云璞试探道:“却不知大人您想要如何与我等合作?鄙人的商行在这些年里倒是赚了钱,若是大人您想要入股的话,鄙人倒是可以给予大人您一定的优惠,每年的例行分红,也绝对会让大人您感到满意。” 听到林云璞的试探之后,赵俊臣摇头失笑道:“林老板误会了,并非是我想要强买你们商行的干股、占你们的便宜……恩,却也是我没有把话说清楚,准确的讲,并非是我个人想要与你们合作,而是我所代表的户部想要与你们徽浙商帮合作。” “户部?”林云璞微微一愣,然后隐隐感到,眼前的这位户部尚书大人似乎要有什么大动作,于是林云璞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说道:“我等愚笨,不明白大人的深意,还望大人您可以详细说明一二。” 赵俊臣点了点头,说道:“这只是我的一个不成熟的想法,但若是不出意外的话,这个想法应该能够得到陛下的支持……那就是,由户部出面,组建一个有朝廷背景的货运船行,专门负责京杭大运河的航运生意,由于国库的银子不大充裕,所以这家船行里的货船、人手、资金等等,皆是由你们徽浙商帮提供,而户部则负责提供一些优惠政策,并派驻监管人员,以保证这家船行的正常营运,这家船行的股份,将由户部占四成,其余的股份则交由徽浙商帮内部分配……你们觉得如何?” 听赵俊臣这么说,林云璞等人皆是下意识的眉头一皱,只觉得赵俊臣的这项提议对于徽浙商帮而言,实在是没有任何的好处可言。 首先,根据赵俊臣的设想,这家船行的货船、人手、以及资金,皆是由徽浙商帮负责提供,可以说徽浙商帮提供了所有的东西,而朝廷没有任何的付出,只是给予了一些政策优惠罢了,就要占去四成的股份,这本账怎么算都不划算。 其次,京杭大运河是明朝最重要的航运道路与经济动脉,也最是繁华无比,由此可想而知,依靠这条运河谋利的船行与货船自然是数不胜数,船行之间的竞争压力非常之大,利润空间也因此被压缩到了极致,这门生意想要赚钱并不困难,但想要赚大钱却是绝无可能,投入大、收入低,并不算是一个好选择。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徽浙商帮大都是靠着走私与私盐来牟利的,并且这些生意大都是通过京杭大运河在进行。所以,这家船行一旦成立,并且还有户部派驻的检查人员,将会为徽浙商帮的走私与私盐生意带来极大的不方便,如此一来,徽浙商帮不仅无法获得太大的好处,反而会影响自己本来的生意,自然是亏本之极。 林云璞、白明宇、戴逢福三人皆是精明老道的商人,所以很快就算明白了利益得失,只觉得赵俊臣的这项提议异想天开、并且完全没有考虑到他们徽浙商人的利益。 于是,三人之中最是年轻气盛的白明宇,就要抢先开口、代表徽浙商帮拒绝赵俊臣的提议。 然而,白明宇还未开口,就被林云璞伸手阻拦了。 林云璞敏锐的感觉到,赵俊臣这项提议的重点与核心,应该是朝廷所提供的“优惠政策”,在问明白这项“优惠政策”究竟是什么之前,林云璞并不打算急着拒绝赵俊臣的提案。 更何况,根据林云璞的观察,赵俊臣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皆有深意,绝不应该是一位异想天开、自以为是的庸庸之辈。 于是,阻止了白明宇之后,林云璞神情谨慎的问道:“还望大人您告知,这家船行一旦成立之后,朝廷可以提供怎样的优惠政策?” 见林云璞终于领会了自己的重点,赵俊臣眼中闪过了一丝欣赏,缓缓答道:“这家船行的成立,共有三个目的,一是垄断京杭大运河的航运生意,借此增加国库收入,二是打压京杭运河内屡禁不绝的走私现象,为朝廷增加税收,三是减免京杭大运河沿途的乱收税现象,为商贾与百姓提供便利……所以,朝廷为这家船行提供的优惠政策是……免税!”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七十三章.赵俊臣的构想(上). …… …… “免税?!” 听到赵俊臣的答复之后,林云璞的表情有些震惊,并且下意识的反问道。 “对,免税!”赵俊臣点了点头,又进一步解释道:“这家船行一旦成立之后,由这家船行名下的货船所运载的各类货物,皆是可以大范围的免税!” 得到赵俊臣的确认之后,林云璞的神色隐隐有些兴奋,一改之前的内敛沉稳,急声追问道:“还希望大人您可以详细解释一二,这家船行一旦成立之后,免税的范围有多大?又有哪些税可以减免?货物税?船钞?门摊税?抽分?捐献?还是各地衙门的过路税?又有哪些商品可以免税?” * 明朝的税收现状之混乱,在林云璞的这番话中完全体现了出来,京杭大运河沿途的各类税赋捐征,竟是如此之多! 其中,所谓的“货物税”,就是俗称的“商税”。在明朝,大型城市的商税由户部负责征收,中小型城市的商税由各省负责——其中小部分上缴国库,大部分留作地方支出——此外,明朝的商税在各朝各代中算是极低的,不过是三十抽一罢了。 至于“船钞”,则是货船的通行税,一般都是按照航程收税。这项税收同样不高,一百石的货船从南京到北京所需缴纳的船钞也不过是六七两银子罢了,同样由户部负责征收。 还有“门摊税”,也就是货品堆放许可税,每三个月缴纳一次,由本地商会自主收缴后转交给地方衙门——这项税收因为是由本地商会自行负责,所以管理较为松懈,税收数额自然不会很大。 以上这三样税收,皆属正常,不仅数目不大、而且比例不高,对商人们而言,并不会造成太大的压力。 可以说,若是只有这三项税收的话,那么明朝的商人们也不会为了避税而挖空心思的纷纷走私了。 事实上,对于明朝商人而言,其它的几项税收才是他们的压力来源。 比如“抽分”,也就是“特别商品税”,原本是由工部负责征收,对木料、竹子、铜铁、煤炭等等建筑用料进行特别征税,税收比例不高,涉及范围也不大,并不会对商人们造成太大的影响。 然而,到了明朝中后期,地方衙门纷纷私自扩大了“抽分”的收税范围,什么商品需要缴税、又需要缴纳多少税银,皆是由地方税官自主制定,不仅随意性很大,而且不同地方的重复收税现象也十分严重。 又比如“过路税”,大都是由地方衙门与皇庄宦官们私设的关卡对过往的商队进行征税,“过路税”虽然不高,但因为类似的征税站实在太多了,两座相邻城市之间往往会出现两、三个征税关卡,在积少成多之下,商人们的负担自然是极重。 此外,中央与地方的各级衙门,也常常会强行向商家无端征税,美名其曰“捐献”,比如漕运的“济漕费”、又比如军队的“助饷银”等等,不仅花样繁多,而且颇是频繁,让明朝商人们不胜其扰、烦不胜烦。 至于各地吏役在征税时的暗中索取、克扣、罚款、卡拿、强迫捐献等等情况,就更为普遍了,吏役们索取无度之下,甚至还会对商人们的自备粮草、拉货的车马、以及身上衣装进行征税,明朝的税收情况之恶劣,由此可见一斑! 总而言之,虽然明朝至始至终都奉行着“低税养民”的政策,但政策要由人来执行,由于税收的多少与地方吏役的收入相挂钩,实际上的情况却是赋税沉疴、横征暴敛,商人百姓们皆是怨声载道!往往价值百两银子的货物,从江南运到京城就需要缴纳二三百两银子的税银,不仅商人们无利可图,也增加了寻常百姓的生活成本,这样一来,徽浙商人们热衷于走私,也是无奈之举。 也正因为如此,林云璞听“免税”二字之后,才会一改初衷,对赵俊臣的提议突然燃起了兴趣。 在林云璞看来,若是赵俊臣给予的优惠政策足够大、免税范围足够广的话,那么赵俊臣所提议的这家船行,对于徽浙商人而言完全是有利可图的。 * 事实上,赵俊臣设想中的免税范围,还要比林云璞的想象中更大许多。 听到林云璞的询问之后,赵俊臣轻轻一笑,缓缓答道:“除了最基本的货物税、船钞与门摊税之外,其余的繁杂税捐,一律全免!此外,仿照我朝初期之例,若是运送百姓的基本生活物资、以及农耕用具的话,连最基本的货物税也可以免征!” 顿了顿后,赵俊臣继续补充道:“按照我的设想,这家船行成立之后,因为有朝廷的股份……恩,不出意外的话,陛下的内库也会入股……所以京杭大运河沿途的各种苛捐杂税,不论是抽分、还是过路税、又或是各类捐献,皆是可以全免,寻常的吏役见到这家船行的背景之后,也绝不敢私下为难、克扣卡罚! 我之前算过了,商人们若是通过这家船行运货的话,至少可以减免七成的成本,甚至比走私的成本还要更低一些!所以,这家船行一旦成立,就完全可以轻易的垄断京杭大运河的航运生意!……林老板、白老板、戴老板,你们三位皆是精明的商人,自然明白垄断的利润有多大!若是垄断京杭大运河这样的繁华航道,利润又会有多大!” 赵俊臣的言语之间,充满了蛊惑的意味,然而林云璞、白明宇与戴逢福三人并没有被轻易迷惑,反而皆是沉默不语,只是在心中暗暗计算着。 然后,他们不得不承认,赵俊臣并没有欺骗他们,这件船行一旦成立之后,所蕴含的利润实在是太惊人了! 商人们热衷于走私,也是迫于无奈之举,毕竟明朝的各类税赋实在是太多了,商人们为了自己不亏本,也只能通过走私的手段了。 然而,走私的成本也是很高的,不仅需要承担风险、还需要组织更多的人力物力,更还要收买沿途各地的官员、吏役、巡防营等等,若是地方官员换了新人,那么走私商人们还要重新收买,这些成本累加起来,绝不是一个小数目! 但若是按照赵俊臣的提议,这家船行一旦成立之后,所运载的货物只需要缴纳货物税、船钞、门摊税这三样基本税银,对于商人们而言,所付出的成本自然是降低了许多!按照明朝的律法,这三项税银并不高,至少不会高于走私的成本! 所以,可以想象,这家船行一旦成立之后,各地商人为了降低成本,一定会纷纷抛弃走私的手段,转而选择这家船行运货,所以这家船行想要垄断京杭大运河的航运生意,绝非难事! 林云璞、白明宇、戴逢福三人,本身就是走私商人,对于京杭大运河的航运状况可谓是了如指掌,自然明白京杭运河的航运生意一旦被垄断之后,所蕴含的利润将会是多么的惊人! 即使是富可敌国的徽浙商帮,面对这样的商机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虽然,这家船行一旦成立之后,就会影响他们原本的走私生意;虽然,这家船行的货船、人手、资金等等都需要徽浙商帮独力筹备;虽然,朝廷只是提供了一些优惠政策,却要无偿的占去四成股份……然而,面对这家船行的光明前景,一切都是值得的! 所以,对于徽浙商帮而言,赵俊臣的这项提议不仅惊人,而且诱人! 不过,这世上诱人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最终能够成真的却没有几个。 所以,略略沉默了片刻之后,林云璞神色谨慎的问道:“大人您的这番构想,实在惊人,让我等敬佩不已。然而,徽浙商帮与朝廷联合成立一家船行并不困难,无论是货船、人手还是银子,如今都不缺乏。然而,这家船行的免税优惠才是重中之重!大人您的设想一旦实现,就必然会损及许多人的利益,所以大人您的这项提议,也必然会招来许多人的反对……这般情况下,大人您又如何保证自己一定可以实现这项提议?若是大人您无法为船行争取到免税政策,恐怕我等就要白欢喜一场了。” 赵俊臣又是一笑,说道:“如何实现这项提议,那是我的事情,我自然有我的办法,若是没有把握,我也不会与你们谈这些……我现在只想问你们,若是我可以为船行争取到免税优惠,你们徽浙商帮可愿意出人、出船、出银子,与朝廷一同合资成立这家船行?” 林云璞又是沉默了片刻,然后慎重其事的回答道:“若只是依照鄙人的想法,大人您的构想是完全可行的,鄙人也愿意投身于大人您的这项计划之中、为朝廷出一份力。然而,这只是鄙人一个人的想法,鄙人回去之后,还需要征询其他人的意见……不过,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徽浙商帮大部分人都是会支持大人您的这项提议的。” “既然如此,你们就先回去商议吧,等到陛下的南巡结束之后,你们自然会得到朝廷的相关消息,到时候我也会派人联系你们。” 说话间,赵俊臣的表情略略冷淡了一些,示意这场谈话已是结束了。 并不是赵俊臣不愿意继续深谈,而是谈话到了这一步,双方都需要一些实际行动了。 显然,林云璞也明白这一点,于是也没有继续纠缠,向着赵俊臣躬身一礼之后,就领着白明宇、戴逢福二人离开了。 只是,在三人转身之际,赵俊臣又突然开口道:“说起来,徽商与晋商皆是我朝的著名商帮,然而近些年来,朝廷对待晋商一向是极为恩厚,对待你们徽商却要严厉许多,颇有防范与打压之意,林老板可想过朝廷为何会厚此薄彼?无他,晋商与朝廷的关系更紧密,利益早已是结合在了一起,而徽商却是靠着走私与私盐赚钱,不仅与朝廷没有太大的联系,还影响了朝廷的税收状况,又有东林党干政的先例,如此一来,也就不难理解朝廷的厚此薄彼了。这一次,我的这项提议,对于你们徽浙商帮而言,正是扭转这般状况的大好机会,还望你们要慎重考虑利弊,将眼光放长远一些,切莫错过了机会。” 听到赵俊臣的暗示后,林云璞的身体微微一顿,然后说道:“大人您的深意,鄙人一定会向其他人详细说明,还请大人放心就是。”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七十四章.赵俊臣的构想(下). …… …… 有一句俗语,可谓是世人皆知,曰:“有钱能使鬼推磨”。 这句俗语源自于唐朝,距今已是长达千年之久,在口耳相传之下,如今依然让人们津津乐道、奉为经典,这就足以说明这句俗语的透彻精辟、深入人心。 所以,赵俊臣从来都不敢小看金钱的力量,更何况,赵俊臣本身就是靠着“赚钱”与“散财”这两项本领起家的。 也正因为如此,赵俊臣更加不敢小看徽商与晋商的影响力,因为这些巨贾富商们皆是富可敌国,掌握着金钱的力量。 所以,当初赵俊臣在潞安府赈灾的时候,就向晋商们抛出了“川盐整顿”的香饽饽,正是为了借此拉拢晋商集团。 然而,将川盐交给晋商开发,固然是让晋商集团对赵俊臣好感大增——这段时间以来,晋商集团给予赵俊臣的支持可谓是不遗余力——但也让赵俊臣得罪了徽浙商帮,所以赵俊臣这次来到江南,也同样存着安抚与拉拢徽浙商帮的心思。 只是,想要安抚与拉拢徽浙商帮,就必须要给予徽浙商帮某些长远且又庞大的好处,这样才能让双方的利益逐步结合。 原本,赵俊臣打算将玻璃制造技术以及珍妮纺纱机交给徽浙商帮——这两项技术也是赵俊臣记忆中仅剩下的赚钱技术了——但经过详细调查之后,赵俊臣发现玻璃的利润虽然很大,但徽浙商帮的成员一个个皆是富可敌国,却未必会看在眼里,这项技术即使交给徽浙商帮,也未必可以弥补徽浙商帮的损失,更别说是改善双方关系了。 至于珍妮纺纱机,也确实制造成功了,然而珍妮纺纱机作为工业革命的标志性产品,一旦大规模推广,就必然会产生许多剧烈的社会变革,如今正是赵俊臣各项计划进行的关键时机,珍妮纺纱机所带来的社会变革与种种变数,说不定就会影响到赵俊臣的某项计划,赵俊臣虽然屡次推算,却也不敢保证一切尽在掌控之中,所以好不容易制造出来的珍妮纺纱机,也因此被赵俊臣束之高阁了。 只是,这样一来,赵俊臣也就失去了拉拢徽浙商帮的手段。 还好,赵俊臣正打算利用“商税改革”来陷害太子朱和堉,依照太子朱和堉宁折不弯的性格、天真单纯的想法、以及糟糕的办事能力,等到南巡结束之后,明朝的商税状况在朱和堉的整顿之下,一定会变得混乱无比,到了那个时候,朱和堉固然会倒霉,但赵俊臣身为户部尚书,也需要出手收拾商税改革的烂摊子。 并且,可以想象的是,朱和堉的商税改革计划最终虽然会宣告失败,但明朝商税的糜烂状况也会一定因此而暴露出来,到了那个时候,无论是为了整顿商税、还是为了维护太子朱和堉的声望,商税改革都一定会继续下去,而这个任务,德庆皇帝也一定会交由赵俊臣负责! 赵俊臣与朱和堉不同,赵俊臣缺乏“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觉悟与勇气,明朝的商税现状虽然无比糜烂,但牵扯到方方面面的利益,有无数的蛀虫借此牟利,赵俊臣不敢触犯众怒,所以赵俊臣却是打算另起炉灶,避开商税改革这块难啃的骨头,也避开明朝苛捐杂税、走私盛行的乱状,转而组建一支规模庞大、有官方背景的船行,并给予这家船行一些免税政策,让这家船行垄断京杭大运河以及长江航道的生意,从而让走私变得无利可图,这样一来,明朝的商税状况自然也就恢复正常了。 只是,想要实现这项目标,这家船行的规模就一定要十分庞大,朝廷如今的国库存银,却是车薪杯水、绝不够用,于是赵俊臣就想到了徽浙商帮手下的那些走私船队——这些船队一旦组合起来,绝对会是一个无比庞大的规模,至少可以满足这家船行的初期需求。 与此同时,赵俊臣也正在寻找拉拢徽浙商帮的方法,于是就有了户部与徽浙商帮联合组建船行、并一同垄断航运的想法,这样一来,赵俊臣既是收买了徽浙商帮,也是整顿了明朝商税,正是一箭双雕的好事! 所以,也才有了今天赵俊臣与林云璞等人的谈话。 * 回想着自己的计划,赵俊臣轻轻摇头,只觉得任重而道远,如今只是麻烦的开始。 不过,相比较将来的收益,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庆彦。” 又想了片刻后,赵俊臣突然出声唤道。 “少爷,有何吩咐?” 站在赵俊臣身后的许庆彦迈前一步,向赵俊臣问道。 赵俊臣看了许庆彦一眼后,问道:“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你与那些晋商一直有私下的联系吧?” 许庆彦嘿嘿一笑,说道:“是啊,那些晋商这些日子没少给我好处,也没少向我打探少爷你的消息,不过我虽然拿了他们的好处,却没打算为他们办事,一直都在糊弄他们。” 赵俊臣也是一笑,说道:“拿人钱财,就应该为人办事,这样吧,你就将今天我与林云璞的谈话内容,原原本本的详细透漏给那些晋商,也让那些晋商知道他们在你身上的银子没有白花!” 许庆彦微微一愣,但转瞬间已是明白了赵俊臣的意思,竖起大拇指说道:“少爷高明,晋商得到了川盐的开发权之后,只给了咱们半成的好处,如今徽浙商帮为了争取川盐的开发权,却打算用整整一成的利润收买少爷,最终却被少爷拒绝了,这个消息让那些晋商知道之后,他们敬佩少爷你的信誉之余,也必然会深感压力,到时候恐怕就要多给咱们一些好处了。” 赵俊臣摇了摇头,说道:“这不仅是为了给晋商压力,也是为了给徽浙商帮压力!晋商集团一旦知晓了我打算垄断京杭运河的航运生意之后,就必然会产生兴趣,也一定会与徽浙商帮相竞争,这样一来,让徽浙商帮感到一些压力,他们办事的时候才会有效率,也才会求着咱们,咱们也才能掌握主动、为自己谋求最大的利益!” “原来如此!”听到赵俊臣的解释后,许庆彦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赵俊臣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有,记得咱们在徐州遇到的那几个人吗?就是南京户部侍郎曹文斌、‘荣发船行’的老板吴有珍、以及少东家吴荣德这三个人,接下来这段时间,你派人把他们盯紧了,我要了解他们的一切动态……日后,我与徽浙商帮的合作,他们三人都有大用处!” “是。” 许庆彦再次答应到。 而就在赵俊臣与许庆彦说话之间,肖文轩突然匆匆进入大厅,向赵俊臣禀报道:“大人,陛下派人来宣旨了。”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七十六章.保障湖?瘦西湖!. …… …… 前来宣旨的人是太监张秀,旨意也十分简单,说是德庆皇帝这几天没见到赵俊臣,十分想念,就派张秀来传唤赵俊臣前往保障湖畔伴驾! 张秀是大太监张德的徒弟,与赵俊臣也是熟人了,所以赵俊臣领了旨意之后,很轻易就从张秀口中打探到了详细消息。 原来,德庆皇帝听人说扬州的保障湖近些年在扬州富商们的资助之下疏通湖心、拓展河道,又重金聘请了造园名家在沿河两岸擘画经营、构筑水上园林,如今已是涣然一新,景色优美之极,仿若人间仙境,与当年大不相同,就突然动了游兴,想要前往保障湖微服游玩。然而,游玩的时候,总要有称心人陪伴才能尽兴,于是德庆皇帝就想起了赵俊臣,并让赵俊臣尽快赶到保障湖畔伴驾。 得到详尽消息之后,虽然已经是临时午饭时间了,但赵俊臣不敢耽搁,换了一身书生衣装之后,就随着张秀赶往保障湖了。 不过,“保障湖”的名字,让赵俊臣颇感陌生,在前往保障湖的路上,赵俊臣心中还隐隐有些奇怪与担忧,保障湖若当真是一处人间胜景的话,按理说在后世也应该享有盛名才对,怎么自己竟是从未听过?自己这么一个“扬州人”,对保障湖竟是没有丝毫的了解,更加没有丝毫的准备,若是在伴驾游玩的时候答不上话、捧不了台、扫了德庆皇帝的游兴,又该怎么办? 不过,随着赵俊臣乘坐的马车越来越临近保障湖,赵俊臣发现保障湖位处于扬州城的西北郊,又仔细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渐渐有些恍然大悟——所谓的“保障湖”,不就是后世著名的“瘦西湖”嘛!想必是明清时期改了名字,怪不得自己从未听说过“保障湖”的名气。 知道了“保障湖”就是后世的“瘦西湖”之后,赵俊臣的心情也安定了许多。 与此同时,赵俊臣也想到了一个讨好德庆皇帝的妙策。 …… 赵家祖宅远在扬州的西南郊,虽然赵俊臣一路上紧赶慢赶,但等到赵俊臣赶到了保障湖,时间已是近一个时辰之后了。 显然,德庆皇帝虽然派人传唤了赵俊臣伴驾,但并没有等待赵俊臣一同游玩的意思,赵俊臣来到保障湖之后,发现德庆皇帝等人早已是进入湖区游玩了,于是又赶到了保障湖的东岸中段,才终于赶上了德庆皇帝一行人的脚步。 只是,当赵俊臣见到德庆皇帝的身影之后,却是不由一愣。 原本,赵俊臣以为德庆皇帝这些日子以来一直与李佳敏腻在一起,今日游玩保障湖,也应该会带着李佳敏才对,然而德庆皇帝此时身旁并没有出现李佳敏的身影,反倒是出现了一老一少两位男子。 似乎,德庆皇帝这次游玩保障湖,并不是只召唤了赵俊臣一人伴驾。 那名年轻的男子,相貌俊雅、风度翩翩,虽然德庆皇帝此时就站在他的身旁,但依然是淡定从容,不急不缓的侃侃而谈,也不知在说些什么,却引得德庆皇帝连连点头、表情颇是赞赏。 这名男子,赵俊臣也十分熟悉,正是前任太子太师何明的关门弟子、新科榜眼赵山才! 德庆皇帝会召唤赵山才伴驾,赵俊臣并不感到意外,毕竟赵俊臣当初将赵山才调离京城、安排进入南巡伴驾名单的借口,就是“赵山才本身乃是江南人士,又颇赋才华,可以在陛下外出游玩之际担任导游”。 真正让赵俊臣感到意外的,却是那位低调内敛的老者——这位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当朝首辅周尚景! 赵俊臣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在这般敏感时机,德庆皇帝竟然还会召唤周尚景伴驾! 恐怕,今天的这场游玩,并不是那般简单,或许是德庆皇帝与周尚景在趁机相互试探也说不定。 眼前,德庆皇帝与周尚景有说有笑,气氛颇是和睦,一副君贤臣忠的模样,若是只看到眼前这一幕,又有谁能想到,这君臣二人如今已是势如水火、即将决裂呢? 此时的苏州,在德庆皇帝与周尚景的明争暗斗之下,早已是一副天地崩裂的乱象,但德庆皇帝与周尚景本人却是一副风淡云轻、天下太平的模样,这般举重若轻、喜怒不形于色的城府,说是笑里藏刀也好、说是口蜜腹剑也罢,但无疑很值得赵俊臣学习。 * 暗思之间,赵俊臣已是快步来到德庆皇帝等人的身前,因为是微服游玩,所以赵俊臣只是向德庆皇帝躬身行礼,并说道:“臣来迟了,还请陛下恕罪!” 德庆皇帝似乎兴致颇高,见赵俊臣出现之后,更是含笑道:“是朕临时起意,想要来保障湖游玩,又想要你伴驾,就匆匆把你从赵家老宅叫来了,也没给你准备的时间……说起来,今天还是你举办归宗大典的日子,朕来到保障湖之后,算了算时间,觉得仪式应该已经结束了,就派人去传唤你了,你不嫌朕打扰你就好了,又哪里是你的过错?恩,没耽误你的事情吧?” “陛下言重了,不过是家族内部的一场小仪式罢了,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别说是没耽搁什么,就算是真耽搁了什么,与陛下您的旨意相比,也全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赵俊臣十分恭敬的说道。 听到赵俊臣的答复之后,德庆皇帝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 在德庆皇帝的潜意识之中,赵俊臣身为自己的宠臣、弄臣,就应该任由自己捏拿,别说是区区一场归宗大典,就算是赵俊臣的父母重病、老婆死了,得到自己的旨意之后,也应该抛下一切,以自己的旨意为重。 当然,德庆皇帝并不会将这些想法表现出来,在表面上,德庆皇帝反倒是一副为认真赵俊臣考虑的模样。 接下来,赵俊臣又向周尚景行了礼,然后又接受了赵山才的问候,等一切客套结束之后,赵俊臣向德庆皇帝问道:“刚才臣远远看着,见陛下与首辅大人、赵榜眼三位兴致颇高,却不知在谈些什么?” …… PS:晚上有事,不一定有时间上网,先发半章,字数不多,大家见谅!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七十六章.赵山才的钦佩!. …… ……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德庆皇帝笑着答道:“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朕刚才只是向周首辅与赵榜眼二位感慨保障湖的变化之大罢了。记得二十五年前,朕第一次南巡的时候,也曾来到过保障湖游玩,那时候保障湖还没有疏通湖心,两岸也没有构建这么多的楼台与园林,风景却不似今日这般迷人……” 说到自己二十五年前的那场南巡的时候,德庆皇帝暗暗打量了赵俊臣一眼,一旁的赵山才也是神色微变,即使是城府深沉的周尚景,看似昏花的老眼在那一瞬间也微微闪烁了一下。 毕竟,坊间一直有传言,称赵俊臣其实是德庆皇帝的私生子——相关佐证有许多,比如赵俊臣的母亲就是在二十五年前怀上赵俊臣的,而那一年正是德庆皇帝第一次南巡的时间,也恰好路过到了扬州,期间还微服私访了一段时间;再比如德庆皇帝自从知晓了赵俊臣的身世之后,就异乎寻常的宠信赵俊臣,仿佛一直在弥补什么一般;又比如赵俊臣与德庆皇帝年轻时的相貌也有六七分相似……等等等等,种种线索结合在一起之后,会出现这样的传言,也就不足为怪了。 此时,德庆皇帝突然提到了这段过往,似乎也是意有所指。 所以,赵山才与周尚景听到了德庆皇帝的这一番话之后,也同样是联想到了那些传言,才皆是下意识的神色微动。 然而,赵俊臣却只是垂手低头,静静的听着德庆皇帝的感慨,没有任何的神色变化。 毕竟,赵俊臣如今已是非常了解德庆皇帝——在德庆皇帝的眼中,皇权的延续绝对是胜过一切的存在,为了达成这个目标,任何的东西都是可以牺牲与放弃的,而赵俊臣在德庆皇帝心中的定位,就是一枚用来巩固皇权的棋子,一枚如今还有用处、将来却要放弃的棋子罢了,无论赵俊臣究竟是不是德庆皇帝的私生子,这一点都不会产生任何的改变。 所以,对于“私生子”的传言,赵俊臣从来没有抱过任何期望,甚至从来都没有放在心上,也正因为如此,听到德庆皇帝意有所指的感慨之后,赵俊臣的神色才没有出现任何的变化。 另一边,暗暗打量之间,见到赵俊臣的不动神色,德庆皇帝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满意。 在德庆皇帝看来,这是赵俊臣安分守己的表现,说明赵俊臣没有因为那些传言而乱了心神、并且产生某些绝不应该出现的期望与野心。 略略试探、并得到了一个满意的结果之后,德庆皇帝放松了一些,并继续说道:“于是,朕就感慨与赞叹了几句,没想到赵榜眼颇有才华与见识,不仅是当场赋诗一首,更还向朕详细评点了保障湖周围楼台园林的来历、特色、优点以及不足,使朕的这次微服游玩增色不少。” 说着,德庆皇帝还向着赵山才点头微笑、表示赞赏。 显然,经过这次的经历,德庆皇帝对赵山才产生了许多好感,赵山才的官场前途也因此而光明宽敞了不少。 对此,赵俊臣只是笑道:“这也是臣将赵榜眼安排进入南巡名单的原因所在,臣一直认为,有了赵榜眼这位才华横溢的本地人士担任导游,陛下的南巡一定会有趣不少,如今见陛下满意赵榜眼的表现,臣也就安心了……说起来,臣虽然是状元出身,但也只是机缘巧合罢了,若论学问与见识,臣却是远远不如赵榜眼的。” 听到赵俊臣的这番话,赵山才连忙说道:“赵大人您实在是过谦了,山才虽然略有学识,但也不过是小伎俩罢了,相比较而言,近几年来,户部在赵大人您的领导之下,钱粮状况大有改善,再也不似往年般周转艰难,这般造福天下、报效朝廷的能耐,才是真正的本领,山才钦佩之余,亦是自愧不如。” 德庆皇帝微笑插口道:“赵榜眼说的没错,俊臣你的理财本领才是真正的大能耐,也正因为俊臣你有这般能耐,朕才会离不开你,所以你也不用妄自菲薄了……对了,听说俊臣你与赵榜眼还是远亲,怪不得会如此推崇他,但你们两人就不必这般相互夸奖了,这般自家人夸自家人的事情,传出去会引人笑话的。” 德庆皇帝的这一番话,只是随意的打趣罢了,并没有什么深意,但落入赵山才的耳中之后,却是让赵山才下意识的眉头微皱。 显然,因为之前赵俊臣推荐赵山才进入南巡名单的事情、如今又在德庆皇帝面前极力的推崇赵山才,再加上赵山才与赵俊臣二人本身就存在着远亲关系,却是让德庆皇帝误以为赵山才是赵俊臣的门人了,将来难免会受到赵俊臣的牵连! 赵俊臣刚才的那一番话,先是提及了自己安排赵山才进入南巡名单的事情,为自己表了功,趁势将赵山才刚刚得到的圣宠瓜分了一半;接着又表明了自己随时随地为德庆皇帝着想的态度,向德庆皇帝表了忠心,又进一步的讨好了德庆皇帝;最后还误导了德庆皇帝的判断,让德庆皇帝将赵山才视为“赵党”官员……看似随意的一番话,竟是一箭三雕,说不定就会改变赵山才将来的命运,这般手段不可谓不厉害,让赵山才暗暗心惊之余,也不由心生钦佩。 不过,赵山才不仅是精通帝王心术,而且颇有急智,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就打算说些什么,打消德庆皇帝的误解。 然而,赵山才还未开口,赵俊臣却突然叹息了一声,吸引了德庆皇帝的注意之余,也毁掉了赵山才解释误会的最好时机。 听到赵俊臣的叹息之后,德庆皇帝好奇的问道:“俊臣为何叹息?” 赵俊臣说道:“陛下如此喜欢保障湖的景色,臣身为扬州本地人,也觉得与有荣焉,只是荣幸之余,又不免有些遗憾,只觉得这里的景色丝毫不差于名满天下的西湖,但‘保障湖’这个名字却有些不雅,配不上这里的美景,若是这里能换一个雅致些的名字,这里未必不能像西湖一般成为世人皆知的人间胜景,可惜臣的才华不足,虽然一直想给保障湖改一个名字,却没什么灵感,心中遗憾之下,就叹息了一声。” 听到赵俊臣的感慨之后,德庆皇帝也是觉得“保障湖”这个名字确实有些俗气,配不上这里的景色,与此同时,能为这处胜景命名,绝对是一件流传千古的美谈,于是,在赵俊臣的暗中引导下,德庆皇帝也下意识的开始思索为保障湖改名的事情。 另一边,眼见德庆皇帝一副皱眉苦思的模样,赵山才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插话、不识趣的解释自己的立场出身,只能无奈的看了赵俊臣一眼,觉得赵俊臣自从出现之后,就一直在掌控着节奏,不论是德庆皇帝还是自己,都是在不知不觉间受到了赵俊臣的引导、被赵俊臣牵着鼻子走。 其中,德庆皇帝并没有产生警惕之心、也没有看出赵俊臣的心思,有心算无心之下,被赵俊臣误导也就罢了,然而赵山才明明已是看出了赵俊臣的心思,却依然被赵俊臣掌控着节奏,毫无摆脱之力,就足以说明赵俊臣的手段厉害了。 只能说,赵山才虽然聪慧绝伦,又传承了前太子太师何明的帝王心术,然而毕竟是初入官场,经验不足,就难免会棋输一着、反应慢了一拍了——再有才华的人,也需要经历磨练之后,才能成为真正的人才,如今的赵山才正是明证。 与此同时,赵俊臣自然是猜到了赵山才的心思,似笑非笑的看了赵山才一眼后,就再次将注意力转向了德庆皇帝,见德庆皇帝依然在皱眉苦思,显然还没有想到一个好名字,就轻声的喃喃自语道:“说起来,这处湖水的景色绝不下于西湖,与西湖也有些相似,可惜终究少了西湖的大气辽阔,然而胜在于清瘦雅致……” 说话之间,赵俊臣在“瘦”字上稍稍加了重音。 此时,德庆皇帝正在苦思改名的事情,就差了些许灵感,听到这个字之后,却是眼前一亮,脱口道:“既然如此,朕看这处湖就改名为瘦西湖如何?” “你总算想出来了,我还生怕你想到一个别的名字,若是没有瘦西湖好听,我可就办了一件坏事。”赵俊臣心中暗暗想着。 于是同时,赵俊臣脸上却是一副惊叹不已的表情,连声赞道:“瘦西湖?这个名字实在是妙!一语点明了这处湖的特色!可谓是神来之笔!既然如此,这处湖从今天开始就改名为瘦西湖了!有了陛下的命名,这处湖必然会天下闻名!而后人听到这个名字之后,也必然会想起陛下您的大才,如此成就一段佳话,实在是千古美事!” 听到赵俊臣这么说,德庆皇帝不由得意的笑了起来。 另一边,赵山才看向赵俊臣的目光,却满是复杂,既是钦佩,又是无可奈何!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七十七章.微澜. …… …… 一位智者、一位谋士,所需要的基本素养都有哪些? 推算揣摩?利益权衡?操纵人心?纵横捭阖? 都不是! 真正的智者与谋士,所需的基本素养不过是两点,一是绝对中立的自我立场、二是绝对理智冷静的心态! 关于这两点,赵山才一向都做的不错。 在绝大多数的时候,赵山才都可以抛开自己的情绪、喜恶与立场,将“正”与“邪”视为一体两面的关系,以绝对中立的立场、以及绝对冷静的心态,来看待与分析问题。 在面对赵俊臣的时候,赵山才也是以一种绝对中立冷静的眼光来看待赵俊臣的,既不会因为赵俊臣的狼藉名声而心生偏见,也不会因为赵俊臣的权高位重而感到畏惧,赵山才只是仔细观察着赵俊臣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并暗暗分析赵俊臣的性格、目标以及破绽,为太子朱和堉与赵俊臣的日后斗争做准备。 对于赵山才而言,今天的这场经历,虽然是遇到了些许挫折,但也让他更加看清了赵俊臣的手段、心智、以及才学的高明之处,相比较而言,今天的棋输一着并不算什么,最后能赢回来就好,被算计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将来算计回去就行了,并不需要耿耿于心,否则只会影响自己的心态,得不偿失。 也正因为如此,被赵俊臣算计了之后,赵山才既没有气馁灰心,也没有恼羞成怒,不仅是冷静如故,甚至还有些钦佩赵俊臣的心智与手段。 尤其是德庆皇帝命名“瘦西湖”的过程,赵山才全部看在眼里,自然知道德庆皇帝之所以会想到“瘦西湖”这般雅致的名字,全赖于赵俊臣的提醒,仅凭这一点就足以说明赵俊臣的才学敏思!世人皆言赵俊臣只是一位不学无术的弄臣,如今看来,却是荒之大谬!赵俊臣哪里是不学无术?分明只是藏得太深而已! 再加上赵俊臣之前寥寥数句话就误导了德庆皇帝、算计了赵山才的高明手段,这些事情都足以说明赵俊臣的城府、心智、才学等等皆是上上之选、不可多得,遍数满朝上下,可以与赵俊臣相提并论的人物却只是寥寥无几! “这般高明的城府、手段、以及才学,再加上冠绝天下的理财本领,赵俊臣此人虽然是一位贪官,但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能臣!这样的人物,若是能为太子殿下所用该有多好!可惜了,他偏偏要与太子殿下为敌……或者说,太子殿下偏偏容不下他……实在是可惜了!” 打量着赵俊臣之余,赵山才的目光满是复杂,暗暗想道。 与此同时,赵俊臣也注意到了赵山才的神情变化,发现赵山才被自己算计之后,不仅没有气馁羞怒,反而只是冷静的审视自己,隐隐还有些钦佩的意思,这般豁达冷静的心态,也同样让赵俊臣暗暗感到佩服! “可惜了,仅凭这般冷静豁达的心态,赵山才就已是拥有了成为顶尖谋士的潜力,再加上他还传承了前太子太师何明的帝王心术,就更让人不敢小觑了……若是他肯辅佐我的话,对我而言无疑是如虎添翼,然而这样的人才,偏偏不能为我所用……实在是可惜了!” 仿佛是默契一般,赵俊臣观察赵山才的时候,心中也暗暗思索着类似的想法。 * 虽然赵俊臣与赵山才一直在暗暗较量、相互观察着,但今天的主角,依然是德庆皇帝。 接下来,赵俊臣、赵山才、周尚景三人又陪着德庆皇帝游玩了瘦西湖的几处景点,德庆皇帝刚刚将“保障湖”改名为“瘦西湖”,这般留名千古的美谈让德庆皇帝的游玩兴致愈加高涨,在一路游玩之际,德庆皇帝的脸上可谓是笑容不断,不住与赵俊臣、周尚景、赵山才三人聊着闲话,偶尔还会打趣几句,颇是平易近人。 这一切,看上去都颇是和睦,就好像德庆皇帝今天的这场微服游玩就仅仅只是一场普通的游玩一般。 然而,或许是周尚景莫名现身的原因,赵俊臣总觉得今天这场游玩并不是那么简单。 虽然,在游玩期间,赵俊臣一直暗中观察着德庆皇帝与周尚景的表情,想从两人的神色变化之间寻找一些线索,但德庆皇帝仿佛只是在兴致勃勃的游玩、并没有其他的心思,而周尚景则依旧是一副低调内敛的模样,在两人的表情之中,赵俊臣并没有发现任何端倪。 渐渐地,天色将晚,大约酉时左右,德庆皇帝也终于游遍了瘦西湖的所有著名景点,于是就领着众人来到了湖区出口处,准备要返回扬州的临时行宫了。 眼见这场游玩即将结束,期间没有发生任何的意外状况,赵俊臣也不由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以为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多心…… 然而,就在这时,意外的状况突然发生了。 当时,德庆皇帝在赵俊臣、赵山才、以及周尚景三人的恭送下,正要乘上马车离开,突然间,不远处有一道凄凉的女子歌声传来,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小女住在苏州城的西郊外; 临在长江畔,原为渔家女; 家中有父母,还有姊与弟; 虽然无房田,但也有渔船; 每日卖鱼肥,吃穿亦不愁; 爹娘多慈爱,姊弟皆是亲; 生活无忧虑,只盼家人安; 谁知世间多不测,倭寇突来犯; 杀了爹与弟,害了姊与娘; 唯有珠儿躲船下,侥幸避了灾; 爹娘姊弟惨,哭喊传耳中, 咬着唇、忍着泪、身不动、心凄凉; 熬到第二天,遍目皆狼藉; 乡里皆遭难,哭声百里传; 官府怕追究,竟是瞒消息; 家破人亡唯我存,孤苦无依没人理; 还请过往诸听客,怜惜珠儿身世冤; 赏下一二钱,助我过今天; 感激尤不尽,来世必报还!” 仔细听完了歌声,德庆皇帝的眉头轻皱,而周尚景则是眼神微微闪烁着,至于赵俊臣与赵山才,却纷纷是面色微变。 接着,众人一同向着歌声传来的方向看去,却见一位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正跪在那里,衣衫褴褛、脸上布满了灰尘,看着楚楚可怜,一边唱歌,一边乞讨。 “周爱卿,听这姑娘歌声里的意思,苏州近段时间有过倭寇犯事?怎么朕从来没有得到过消息?” 然后,德庆皇帝面色肃穆,转头向周尚景问道。 随着德庆皇帝的询问,瘦西湖上吹过了一道微风,原本平静的湖面上,也因此出现了道道微澜。 这似乎象征着德庆皇帝与周尚景的争斗,自此由暗转明!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七十八.双方的信心. …… …… “周爱卿,听歌声里的意思,苏州近段时间有过倭寇犯事?朕为何从来都没有收到相关的消息?” 询问之间,德庆皇帝面色严肃,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周尚景。 一旁,赵俊臣与赵山才皆是下意识的屏住呼吸,完全不敢插话,只是静静的旁观着事态的发展。 面对突然而来的异变,周尚景却是不慌不忙,十分沉稳的答道:“陛下,内阁也从未收到过这方面的消息。” 德庆皇帝的眉头一扬,面色微沉,问道:“这么说,是下面有官员故意瞒报消息了?” 周尚景苍老的脸庞上,突然露出了一丝笑容,答道:“倒也未必是有人故意瞒报了消息,依老臣看来,更有可能是这位乞讨的姑娘所言不实、说了谎话。” “哦?所言不实?何以见得?”德庆皇帝又问道。 周尚景再次一笑,答道:“陛下圣心烛照、洞察万里,岂会察觉不到其中的破绽?又何必刻意考校老臣?……这位姑娘的歌声固然是婉转凄凉,颇是让人怜惜,然而她自称是渔家之女,必然是没受过什么高深的教育,但她所唱的曲子却是乐律分明、曲调优美,歌词也是字句精准、思路清晰,这样的词曲绝不是一位渔家之女所能创作出来的,背后必然是另有高人传授。” 顿了顿后,周尚景又说道:“据臣所知,我朝的乞丐亦有组织,名曰‘丐帮’,专门将乞丐们组织收拢起来,借着乞讨牟利,为了达到更好的乞讨效果,丐帮的高层人物还会为乞丐们编造一些极其可怜的身世经历,借此博取同情、得到更多的乞讨钱,所以这世间的乞丐,每个人都自称是身世悲惨,但其中绝大部分都是丐帮编出来骗人的,而眼前这位乞讨的姑娘,或许就是如此!” 德庆皇帝的表情微滞,然后问道:“周爱卿你就这般肯定?” 周尚景答道:“老臣也不敢完全肯定,只是一种推测罢了。毕竟内阁方面从来没有收到过相关的消息……不过,陛下若是想要印证的话,老臣倒也有一个办法,咱们只要向这位乞讨的这位姑娘试探几句、询问她究竟是何人为她编曲作词即可。若是她能答得出来、不露破绽,那自然是老臣猜错了,但若是这位小姑娘支支吾吾、答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就证明这首词曲的来历见不得人,极有可能就是丐帮之人所编造了。” 听到周尚景的回答,德庆皇帝似乎略略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派了赵山才前去询问。 得到吩咐之后,赵山才不敢怠慢,快步走到了唱歌乞讨的小姑娘身前,按照周尚景的方法,向她询问了几句。 很快的,赵山才已是结束了询问,并且回到了德庆皇帝身前,答道:“回陛下的话,那位唱歌乞讨的小姑娘听到询问之后,果然是支支吾吾、神色慌乱,完全说不清楚自己所唱词曲的来历,似乎是另有隐情。” 另一边,就在赵山才向德庆皇帝禀报的时候,那位唱歌乞讨的小姑娘似乎是受到了惊吓,已是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慌慌张张的离开了。 小姑娘的这般行为,似乎也印证了周尚景的观点。 德庆皇帝的表情之间,似乎闪过了一丝尴尬,但转瞬间已是换上了一张笑脸,向周尚景赞道:“周爱卿果然是睿智老道,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破绽,朕能有周爱卿这样的良臣辅佐,心中甚是宽慰!” 说完,不待周尚景自谦,德庆皇帝又说道:“刚才,朕以为苏州境内当真是出现了倭寇作乱,心中还有些遗憾,记得苏州的现任知府周素海是周爱卿你的长孙,这些年来他在吏部的评价一向极佳,可谓是政绩卓著,眼看着就要晋升,但若是辖境内出现了倭寇作乱,不免就会影响仕途了……不过,既然周爱卿可以肯定苏州无事,那么朕也就安心了。” 听到德庆皇帝的夸赞,周尚景只是沉默不语。 见周尚景这般模样,德庆皇帝笑了笑,颇是意味深长,然后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登上马车离开了。 德庆皇帝离开之后,周尚景也同样是乘上马车、默默的离开了,在离开之前,周尚景意味深长的看了赵俊臣一眼,似乎是暗示着什么。 一时间,瘦西湖外,只剩下了赵俊臣与赵山才二人,皆是若有所思。 * 回想着刚才的情景,赵俊臣完全可以肯定,那位唱歌乞讨的小姑娘,绝不是偶然出现的! 这位小姑娘的悲惨经历,或许是真实的,但她出现的时机地点、以及她所唱的歌曲,却一定是有人刻意安排的。 而刻意安排这些的人,也绝不可能是周尚景口中的“丐帮”,反倒是德庆皇帝手下的厂卫密探的嫌疑更大一些! 很有可能,刚才的那场戏,是德庆皇帝自导自演、一手安排的! 然而,周尚景的眼光之辣、反应之快,却还要超乎德庆皇帝的想象,几乎是马上就发现了其中的破绽与漏洞!不过,周尚景为了保全德庆皇帝的颜面,将一切都推给了传说中的“丐帮”,否则一旦按照周尚景所找到的破绽追查下去,最后很可能就会查到厂卫的影子,到时候德庆皇帝的立场就比较尴尬了。 所以,德庆皇帝也是顺坡下驴,同意了周尚景的判断,并没有深究下去,只是将这件事轻轻的揭过去了。 不过,德庆皇帝的基本目标还是达到了!那就是将苏州倭寇作乱的事情,与周尚景联系在了一起! 要知道,苏州出现倭寇作乱的事情,就算是真相大白于天下,苏州知府周素海也完全可以将所有罪责独自承担下来,称是自己欺上瞒下、遮掩了消息,并没有通报朝廷,而不是周尚景知晓消息之后隐而不报,一切皆是与周尚景无关! 如此一来,弃车保帅之下,周素海固然是罪责难逃,但周尚景的地位却不会有太大的动摇,德庆皇帝处心积虑的计划,也难以伤及周尚景的根本! 不过,有了今天这场戏,一切则是截然不同,当真相揭晓之后,德庆皇帝完全可以向周尚景问责,质问周尚景“当初你不是信誓旦旦的向我保证苏州并没有倭寇作乱吗?如今证据确凿,你还要如何辩解?”……再然后,德庆皇帝就可以进一步追究周尚景欺君罔上、以权谋私的罪名了,到了那个时候,周尚景的下场自然是截然不同、再难脱身。 德庆皇帝设下的陷阱,以周尚景的眼光,自然是看出来了,但周尚景还是义无反顾的跳了进去! 这说明什么? 德庆皇帝会设下这个陷阱,就意味着德庆皇帝已是找到了关键性的证据,有绝对的信心可以揭开真相,将苏州出现倭寇作乱的事情公布天下,所缺少的就是周尚景的连带罪责了,所以德庆皇帝才会自导自演了今天的这场戏,将苏州的事情与周尚景联系在了一起! 而周尚景之所以会义无反顾的跳入德庆皇帝的陷阱中,则意味着周尚景同样有着充足的信心,自信自己不会被今天的这个陷阱所拖累!至于周尚景的信心究竟来自于哪里,却是无人能够知晓详细! “有趣了……德庆皇帝与周尚景二人皆是信心十足,一个信心十足的设下陷阱,另一个则是信心十足的跳了进去,看样子他们是各有底牌了……不过,他们两人手中的底牌究竟哪个更大?或许,直到答案揭晓的那一刻,才会让人看得明白……” 赵俊臣暗暗想道。 暗思之间,赵俊臣又看了一眼身旁的赵山才。 此时,赵山才同样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显然,赵山才并非是一位后知后觉的庸才,也看出了一些隐情。 于是,赵俊臣向赵山邀请道:“山才,陛下与首辅大人都离开了,如今就剩下了你我二人,说起来,咱们也许久没有见面了,要不要我顺路送你回扬州城?在车厢之内,你我也可以深谈几句。”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七十九章.考核(上). …… …… 之前,赵俊臣巧妙的误导了德庆皇帝的判断,让德庆皇帝将赵山才视为“赵党”之人,这件事对于赵山才的未来影响,可谓是不可估量、极其深远。 所以,听到赵俊臣的邀请之后,赵山才稍稍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避嫌”的心思占了上风。 毕竟,德庆皇帝刚刚才在这里自导自演了一场好戏,周围说不定还停留着厂卫的密探,若是他与赵俊臣同车密谈的事情传入德庆皇帝的耳中,恐怕就会进一步的加深德庆皇帝的误解。 于是,赵山才婉转拒绝道:“多谢赵大人的美意,但是天色已晚,学生不敢耽搁大人您的行程,而且学生也有自己的马车与车夫,所以还是分头回去吧。” 见到赵山才的谨慎模样,赵俊臣略有些无奈的叹息一声,但也没有勉强,只是向着赵山才点头示意之后,就乘着自己的马车离开了。 * 当赵俊臣乘着马车回到了赵家祖宅之后,时间已是傍晚戌时,天色已是昏暗。 这一天,赵俊臣可谓是忙碌至极,没有片刻的空闲——先是在上午参加了自己的“归宗大典”,又在午饭前约见了徽浙商帮的几位魁首人物,然后还没来得及吃午饭,又得到了德庆皇帝的传唤、赶到了瘦西湖伴驾,并且还见证了德庆皇帝与周尚景的又一场博弈…… 所以,回到赵家祖宅之后,赵俊臣的神情颇是疲惫,一时间只想要好好休息一下。 然而,赵俊臣刚刚进了赵家祖宅的大门,还没来得及歇息,就得到了肖文轩的禀报,称是苏西卿终于办完事回来了。 江南向来是文化荟萃之地,到了明清时期,出身于江南各地的师爷、幕僚、智囊等等,可谓是天下闻名!在朝廷官员之中,上自督抚,下至知县,一般都要聘请若干位师爷帮助自己处理政务,将这些师爷视为自己的心腹、私人助力与左右手,正所谓“无幕不成衙”,这些师爷、幕僚、智囊们所产生得作用,也同样是有目共睹的。 数月前,赵俊臣提前派了苏西卿与肖文轩赶到扬州,共有两个目的:其一是为了安排扬州赵家的事情,其二也是想要借助苏西卿在江南的人脉,为自己招募几位有才干、有经验的师爷,然后再以此为基础组建自己的幕僚团队。 对于赵俊臣的计划,苏西卿自然是不敢怠慢——自从来到扬州之后,苏西卿就四处写信联络,江南各地的那些较有名气且又闲赋在家的师爷、幕宾、文人等等,一时间皆是收到了苏西卿的邀请。 这几天,就在赵俊臣忙于赵家诸事的同时,苏西卿也同样没有闲着,对于那些架子比较大、或者不愿出山的著名师爷们,苏西卿更是不辞幸苦、四处奔波,皆是亲自登门拜访,想尽一切办法的说服邀请,为赵俊臣组建幕僚团队的事情而不遗余力, 甚至于,因为这些事情,苏西卿连赵俊臣的“归宗大典”都没来得及参加! 对于苏西卿的幸苦,赵俊臣自然是看在眼中,心中也为苏西卿记了一功,可以预见的是,在幕僚团队组建之后,苏西卿的眼光见识虽然略有不足,但凭借着他为赵俊臣组建了幕僚团队的功劳,他的地位却是绝对不低——当然,这也是苏西卿态度如此积极的原因所在! 如今,筹备了数月时间、又让苏西卿幸苦忙碌了好几天的幕僚团队组建计划,终于是初见眉目了。 所以,听到肖文轩的禀报后,赵俊臣不由有些高兴,问道:“哦?苏西卿办完事回来了?他邀请到了多少人?” 肖文轩答道:“苏师爷这次总共成功邀请到了三十七人,绝大数人都是在江南非常有名望的师爷幕友,他们如今皆是跟着苏师爷来到了扬州,为了安顿他们,属下租了赵家祖宅旁边的两处院子,让他们先暂且住着,并等待大人您的进一步安排。” 顿了顿后,肖文轩继续说道:“属下也观察了一下,发现苏师爷的眼光确实精准,他所邀请到的那些人看着一个个皆是老练聪慧之辈,却不知大人您打算何时与他们见面?” 赵俊臣摇了摇头,说道:“今天已是太晚了,这些人马车劳顿的赶到扬州,先暂且让他们歇息一晚吧,我明天再见他们……恩,尤其是苏西卿,他这几天实在是幸苦了,也该让他好好休息一下了。” 然后,赵俊臣微微沉吟了片刻,又说道:“不过,苏西卿倒是办事尽力,原本我只是打算组建一个十几二十人的幕僚团队,他竟是一口气邀请了三十七人……只是,人数多了也未必就是好事,在人心纷乱之下,不容易控制,说不定就会出乱子,或许还要进行一番考核、并且淘汰掉一些人。” 肖文轩说道:“苏师爷和属下也是这个意思,大人您是朝廷二品大员,自然也不能来者不拒,挑选一番也是应该的。只是,苏师爷在邀请他们的时候,做出了许多承诺,若是好不容易将他们邀请来了、却又将他们淘汰掉,对于被淘汰的那些人而言,这无异于羞辱了,恐怕会让他们怀恨在心……” 赵俊臣笑道:“这点你倒是不用担心,我如今正是缺人手的时候,苏西卿请来的这些人又都是江南各地很有名望的师爷,他们既然来了,我就会重用他们,如今要筛选一番,也只是为了精益求精,所谓的淘汰,也只是无法进入我的幕僚队伍之中、成为我的亲信帮手罢了……放心吧,就算是他们考核不合格,我也不会赶走他们,稍差一些的我也会将他们推荐给那些与我关系亲近的朝廷同僚们,就算再是本领不济,我也可以安排他们负责管理赵府的诸般产业,总之不会将他们拒之门外就是了。” “还是大人您考虑的长远细致。”肖文轩恭维了一句之后,问道:“却不知大人您打算如何考核他们?” 赵俊臣略略考虑了片刻后,说道:“方法很简单,只是需要一些道具……文轩,趁着今晚的时间,你帮我准备一些东西……”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八十章.考核(中). …… …… 赵俊臣让肖文轩准备的东西很简单,只不过是锁头与钥匙罢了! 其中,锁头需要准备三十七个,并不算多,但钥匙的数量却是十分庞大,竟是需要准备三千七百枚之多! 也就是说,每个锁头都要搭配一百枚钥匙,钥匙的款式、大小、类型不限,然而其中只有一枚钥匙是正确的、能够与锁头相匹配! 此外,所有的钥匙都要经过特别的处理,让它们略微变形,虽然不影响开锁,但即使是那枚与锁头相匹配的钥匙,也不容易插入锁孔之中。 * 听到赵俊臣的吩咐之后,肖文轩的表情十分复杂,既有些疑惑,又有些为难。 一来,肖文轩不明白这些东西究竟有什么用处;二来,钥匙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一些,准备起来也十分麻烦。 见到肖文轩的表情,赵俊臣问道:“怎么?有困难吗?” 肖文轩一咬牙,答道:“没有困难,虽然钥匙的数量有些多,但是属下能够准备妥当!” 顿了顿后,肖文轩忍不住问道:“只是属下不明白,大人您准备这么多锁头与钥匙,究竟有何用处?难道大人您要用它们来考量那些师爷的才干吗?” 赵俊臣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如此,至于具体方法,到了明天你就知道了。” 见赵俊臣不打算解释,肖文轩也没有追问,只是向赵俊臣告辞离开、前去准备了。 可以预见的是,今天晚上,扬州附近所有的锁店都会接到一笔大买卖! …… 一夜无话,转眼间已是第二天的清晨。 休息了一晚之后,赵俊臣的精神总算是充沛了许多。 另一边,苏西卿也领着他所邀请的那三十七位师爷,来到了赵家祖宅,与赵俊臣见面。 因为人数众多,所以双方见面的地点是赵家祖宅的前庭。 见面之后,苏西卿向赵俊臣详细介绍了这三十七位师爷的身份、履历、特长等等,听着苏西卿的介绍,赵俊臣也是暗暗点头,发现这些师爷果然一个个皆是各有所长——有些精通账册、有些擅长笔墨、有些熟知刑法、有些善于政务,甚至还有一位名叫牛辅德的师爷熟读兵书、精通军略,曾经在辽东总督门下办事多年…… 此外,这些师爷们之所以名望甚高,也是因为他们的履历丰富!他们成为师爷之后,先是从辅佐知县之类的朝廷基层官员开始做起,稍有名望之后又开始辅佐知州、知府之类的朝廷中层官员,等他们名望渐隆之后,又大都辅佐了布政使、按察使之类的朝廷高官,甚至还有六七位师爷曾经在某些督抚手下办过差,可以说这些师爷的见识眼光都非常的广博,下至安民断案、上至庙堂博弈,他们都有一套自己的办法。 在见到赵俊臣之后,这些师爷也皆是神色镇定、进退有度,并且可以恰如其分的展现自己的才干,既没有太多的傲气、也没有太多的谦卑,显然皆是实干之辈。 唯一让赵俊臣略感不满的是——这些师爷的年纪都有些大了,除了寥寥几人之外,大都已是四五十岁的年龄,这般年纪的人固然是经验丰富、办事妥当、见识广博,但也会出现精力不济、缺乏魄力、墨守成规的缺点,可谓是优劣分明。 诸般想法,在赵俊臣心中不断变幻着,但是赵俊臣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与这些师爷们略略客套了几句之后,又提出了考核他们能力的事情。 “本官这些年来为朝廷掌管着天下钱粮,又参与着朝廷中枢的诸般政策,虽然还可以勉强应付,但也时常会感到精力不济、应接不暇,所以就想组建一个幕僚班子辅佐自己,这样也能轻松一些,于是就委托了苏西卿苏师爷代我招募几位有才干、有经验的师爷……原本,本官只想招募十几二十人,没想到苏师爷办事用心,竟是一口气招募了三十七位,比预想中足足多了一倍,并且皆是师爷这一行当中的佼佼者,却是让本官有些为难了……” 听赵俊臣这么说,三十七位师爷皆是神色微变。 难不成,赵俊臣好不容易才将他们请到了这里,却又要赶走其中一半? 见到众位师爷的神色变化,赵俊臣微微一笑,又说道:“当然,各位都是大才,愿意投靠本官,本官只会感到荣幸,却绝不会嫌多!只是,本官平日里需要处理的事情,就只有这么多,虽然不算少,但也是有轻有重,有些事情会关系到朝廷的大局,又有些事情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将来幕僚班子组建之后,究竟应该由哪些人去处理那些比较重要的事情?又应该由哪些人去处理那些比较不重要的事情?甚至于,将来在办事的时候,究竟应该由哪些人为主、又应该由哪些人为辅?这些事情的分配,既是与各位的忠心有关,也是与各位的能力有关……当然,既有忠心又有能力的人,受到重用之余,平日里的薪金也会更多一些。” 顿了顿后,赵俊臣继续说道:“忠心的问题,咱们日后可以慢慢观察、逐步培养,然而各位的才能究竟有多高、将来应该分配怎样的任务,本官却是想趁着今天这个机会考察一番。” 听到赵俊臣的表述之后,一众师爷们产生了些许骚动。 不过,他们这些人虽然皆是师爷行当里的佼佼之辈,但师爷的地位毕竟不算高,他们也没有那么多的傲气,而且幕僚们在入府之初,接受幕主的考察,也是题中应有之义,而他们也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在赵俊臣面前表现自己的才干能力。 所以,稍稍骚动之后,一众师爷们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只是齐齐看着赵俊臣,等待着赵俊臣的考核内容。 在一众师爷的注目下,赵俊臣突然挥了挥手。 然后,早已是准备多时的赵家之人,就开始忙碌了起来。 只见赵家人陆续搬来了三十七套桌椅,朝着赵俊臣的方向排成了四列九行,在桌子与桌子之间,各有布帘遮掩,在这些桌子之上,还密密麻麻的摆放着大量的钥匙,在钥匙堆的上面,则是一把看似寻常的锁头。 接着,又有人搬来了一座香炉,摆放在赵俊臣的脚下,香炉内插着一根约有六寸长短的细香。 一切安排结束之后,赵俊臣说道:“我的考核内容很简单,就是开锁。还请各位各寻一处位置,桌子上有一把锁头、以及一百把钥匙,在这一百把钥匙之中,只有一把钥匙可以打开锁头,所以还请各位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正确的钥匙开锁。若是能够在半炷香以内的时间完成,考核成绩就算是优秀,今后可以辅佐我处理朝廷大事,薪金将高达百两银子以上;若是能够在一炷香以内的时间完成,考核成绩算是及格,今后可以帮我处理一些私人事务,薪金将是七十两银子以上;若是一炷香时间结束之后,还不能找到正确的钥匙,那么我只能让他负责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了,薪金也只有五十两银子左右。” 听到待遇的差别,眼前的一众师爷们在迫不及待之余,心中也皆是有些不以为然。 先不说“找钥匙开锁”这种事情如何可以考察他们的才干与能力,而且赵俊臣给予他们的时间也实在是太宽裕了,一炷香的时间足够让他们将每把钥匙都尝试一遍了,只要不出意外,每个人的成绩都可以达到优秀,也不知道赵俊臣这场考核的意义究竟在哪里。 不过,当赵俊臣宣布了“点香、开始”之后,他们还是很快的各寻了一处位置,并且拿起了锁头与钥匙,开始逐一尝试了起来。 在最开始的时候,众位师爷的表现都非常的从容,然而赵俊臣的这场考核,又岂会这么简单? 等到众师爷全部找到位置之后,赵俊臣突然冲着身后的许庆彦点头示意。 然后,只见许庆彦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坏笑,迈步来到了香炉之前,又伸手将香炉里的细香拔了出来,接着将原本是六寸长短的细香折断了两寸左右,然后又将剩下的四寸细香插入香炉之中! 做完这些之后,许庆彦扬声说道:“还请诸位师爷注意了,香已经燃了三分之一,再过不久就要达到一半了,希望各位师爷能够加快动作!” 听到许庆彦的宣布,场上三十七位师爷的心中皆是大骂——那根香明明是你折断的好吧?我等皆是亲眼所见,怎么会是它自己燃掉的?你还恬不知耻的颠倒是非、胡说八道,实在是厚颜无耻! 不过,眼见着原本充裕的时间突然减少了许多,原本以为是很容易的考核内容也突然间困难了许多,想到日后待遇的种种差别,许多师爷原本还算是非常从容的心态,也悄然间急切了许多。 然而,许庆彦的动作还没有结束。 只见许庆彦又突然蹲在了香炉旁边,也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把扇子,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冲着香炉扇扇子,在风力的作用下,细香燃烧的速度,也顿时增加了一倍! 眼见许庆彦又是使坏,众位师爷的心中更是暗骂不断,只是他们也知道许庆彦的所作所为应该是受到了赵俊臣的指使,而赵俊臣这么做也是为了刻意为难他们,所以也不敢提出什么异议,只是悄然加快了手中的动作,心情也愈加紧迫了。 此时,赵俊臣站在香炉旁边,静静的观看着众师爷们的表情动作,突然转头向肖文轩说道:“一个人究竟能否成事、又能够成就多大的事,最主要的影响因素,并不是他的才干与能力,而是他的心性与性格!而一个人的心性与性格究竟如何,也只有在他心情急切、方寸大乱的时候才会真实表现出来……文轩,你昨天不是问我为何要用钥匙与锁头考核他们吗?现在我依然不会说出答案,一切都要你自己来认真观察了!”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八十一章.考核(下). …… …… 肖文轩明白,赵俊臣之所以没有详细解释,并不是故弄玄虚,而是想要趁机点拨与考验自己。 于是,听到赵俊臣的暗示后,肖文轩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愈加认真的观察起来。 刚开始的时候,肖文轩确实有些摸不着头脑,但随着时间越来越少,肖文轩也终于渐渐的发现了一些门道。 肖文轩发现,这些师爷在寻找钥匙开锁的时候,使用的策略方法各有不同,这些不同的策略与方法,产生的效果也是天差地远,这似乎也体现了这些师爷的不同秉性。 尤其在许庆彦接连使坏、故意干扰之后,随着半柱香的时间也越来越接近,在薪金待遇的压力下,这一点就体现的更加明显了。 有一些师爷,原本还非常的从容淡定,然而在许庆彦突然使坏、时间大幅缩短之后,他们就很明显的受到了影响,开始满头大汗、头脑发懵,动作也慌乱了许多,在手忙脚乱之下,又会时不时的忙中出错,或者是不小心将满桌的钥匙洒落到地面上,又或者是病急乱投医,胡乱的抓起钥匙进行尝试,甚至还有一位师爷在尝试开锁时,因为动作太过粗鲁,不小心将钥匙折断在锁眼里,因此而彻底的丧失了资格…… 这样的人,显然是心性太差,稍稍一点点压力就会让他们方寸大乱、失去平常心,在压力面前不仅不能超常发挥,反而会被压力压垮,这样的心性显然是不足以托付重任,即使平日里的表现再是如何的出众,也只能让他们处理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事情。 还有一些师爷,并没有受到许庆彦的影响,也没有因为时间缩短而手忙脚乱,动作依然稳定、神色也依然镇定,只是不断的尝试使用不同的钥匙开锁,每一枚钥匙都没有漏掉,他们的方法虽然太过于循规蹈矩、效果也不高,然而也体现了他们谨慎稳重的性格,某些涉及机密、安全、隐私的事情,若是交给他们去办,无疑会让人安心不少,但除此之外,却也无法对他们抱有更多期望了。 又有一些师爷,在许庆彦的接连使坏之下,虽然时间大幅缩短了,但依然是不慌不忙、不疾不徐,并没有急切的尝试开锁,而是先认真观察了锁孔的形状,然后又根据锁孔的形状、大小、款式,在一百枚各式各样、完全不同的钥匙之中,挑选出了一些与锁孔各方面皆相匹配的钥匙,然后再使用这些钥匙尝试开锁,这样的方法,效率无疑是提高了许多,也说明了他们性格冷静、善于归纳分析,既可以辅佐赵俊臣处理公务,还可以为赵俊臣出谋划策,无疑是真正的人才! 可惜,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师爷,不过是寥寥十余人罢了。 此外,因为所有的钥匙都经过了特别的处理、产生了略微的变形,即使是正确的钥匙也不容易插入钥匙孔之中,所以也经常会出现某位师爷明明已经找到了正确的钥匙,然而稍微尝试之下,发现钥匙很难插入锁孔之中,就轻易的放弃了正确的钥匙,转而尝试其它的钥匙了——这样的人往往缺乏耐心与细致,心性也有些急躁独断,即使是正确的答案就摆在他们的面前,他们也很容易视而不见,这样的人虽然有些本领,但同样不足以托付重任,更不能独当一面,只能辅佐他人成事。 简而言之,或许是旁观者清,肖文轩渐渐发现,“寻找正确的钥匙开锁”明明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测试,看似简单至极,然而在赵俊臣的巧妙布置之下,眼前这三十七位师爷的能力、秉性、性格等等,竟是因此而一览无遗,究竟谁能托付重任、又有谁不可重用,也明明白白的展现在眼前了! “一个人究竟能否成事、又能够成就多大的事,最主要的影响因素,并不是他的才干与能力,而是他的心性与性格!而一个人的心性与性格究竟如何,也只有在他心情急切、方寸大乱的时候才会真实表现出来……” 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再回想着赵俊臣之前的提示,肖文轩却是另有一番感悟。 与此同时,肖文轩对于赵俊臣的巧妙手段、匠心独运,也愈加的敬佩了起来。 原本,赵俊臣决定让肖文轩在南巡结束后留在江南一段时间、专门处理赵家的事情,说是要借此历练肖文轩的才干,肖文轩心中还有些不满,觉得赵俊臣小觑了自己,然而此时看到赵俊臣的巧妙测试之后,肖文轩也终于心服口服了,觉得自己需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 至少,肖文轩若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参加这项看似简单的开锁测试,表现也不会比某些师爷更加出色。 * 另一边,赵俊臣一直在认真观察着一众师爷们的不同表现,心中也暗暗做出评价,时而点头、时而摇头。 观察了片刻之后,赵俊臣回头看了肖文轩一眼,见肖文轩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隐隐还带着一些钦佩,似乎明白了什么,于是笑道:“怎么,你想明白了?”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肖文轩满脸的赞叹,道:“大人您的测试方法,确实是精巧独特,看似是简单的开锁,然而实际上是测试他们在压力之下面对危机与混乱状况的处理能力,并且根据他们处理方法的不同,也可以看出他们秉性能力的优劣,然而属下直到此时才后知后觉,心中实在是惭愧的很。” 说到这里,肖文轩摇了摇头,并且叹息了一声。 见肖文轩有些失落,似乎有些灰心,赵俊臣表情郑重的说道:“这世上有许多东西,是在书本上学不到的,需要自己在生活中慢慢沉淀与体会,文轩你其实很有潜力,我也很看重你的潜力,只是你经历的事情太少了一些,所以我才会刻意的历练你,还希望你不要辜负我对你的期望才好!” 见赵俊臣如此重视自己,肖文轩也振奋了许多,感动之余,也连忙向赵俊臣保证道:“属下一心尽心办事,今后绝不让大人失望!” 赵俊臣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到开锁测试之上。 而就在这时,原本还算是平稳的测试,却是突然出现了意外!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八十二章.这就是钥匙!. …… …… 在许庆彦不断的挥舞扇子之下,半柱香的时间很快就到了。 最终,能够在半柱香之内找到正确钥匙的师爷,唯有三人! 第一人是牛辅德,此人曾经在辽东总督门下办差、是一众师爷之中唯一一位精通军略的人才,在寻找钥匙开锁的时候,牛辅德表现得极有条理,在许庆彦的不断干扰之下依然是一副沉着冷静的模样,又通过分门别类的归纳分析、寻找规律,很快就找到了正确的钥匙。此外,虽然他是第一位成功开锁的人,但开锁之后并没有表现出太激动的样子,只是站在一旁,静静的观察着其他人的表现,眼神中带着一些审视与挑剔。 显然,此人不仅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了正确的钥匙,并且还发现了赵俊臣这般考核内容的真实目的,于是牛辅德完成了考核之后,也趁机观察着其余人等的表现——毕竟,这些人都会是他将来的同僚,提前了解一二,对牛辅德而言也有很大的好处。 只是,看牛辅德的神色,他对于其余人等的表现似乎并不是非常满意。 第二人名叫欧阳博,此人年纪不大,大约三十七八岁的样子,看起来颇是干练,面对赵俊臣的考核,欧阳博并没有急着动手,而是先认真考虑了片刻,似乎是在寻找最好的方法,待他找到了正确的方法之后,动作却极为敏捷干练——他并不是最快找到正确方法的人,但找到了正确方法之后,他的完成速度却是最快的——显然,欧阳博是一位谋定而后动、心中一旦有了决定就会坚定执行的人,这样的人不仅谨慎认真,而且性格坚毅、自信十足。 第三人名叫李传文,此人是苏西卿最为推崇的人物,声望极高,先后受过两位督抚的重用,经验极其丰富,与此同时,他还是所有师爷之中年纪最大的一位,如今已是年近六十,算是师爷这一行里的祖师爷级人物,原本已是退休,然而苏西卿又是三顾茅庐、又是许以重利,好不容易才将他请到了赵俊臣这里。 不过,李传文的年纪虽大,但他的头脑依旧敏锐,又要比其余师爷性子沉稳许多,遇到许庆彦的干扰之后,他也是唯一一位神色间没有产生任何变化的人,并且很快就找到了正确的方法,在归纳总结之后,他认真尝试着每一枚可能正确的钥匙,没有错过任何一丝的可能,此外他对于时间的把握也是极其精准,动作看似又稳又慢,但当他尝试了每一枚可能正确的钥匙之后,也恰好到了半柱香结束的时间! 事实上,李传文的运气极佳,在尝试开锁的时候,他遇到的第三枚钥匙就是正确的钥匙,也顺利的打开了锁头,可以说李传文开锁的时间比之牛辅德还要更早一些,然而李传文并没有争抢第一的意思,反而将剩下的钥匙都尝试了一遍,防止还有第二枚正确的钥匙出现,虽然事实证明他这是多此一举,然而李传文谨慎稳重、不争功的作风,依然是让赵俊臣无比赞叹、频频点头! 可以说,牛辅德、欧阳博、李传文这三人,在这场测试中皆是表现出众,他们能力、秉性、心机等等方面的优势也是尽展无遗,若是忠心可以保证的话,他们的出现对于赵俊臣而言无疑是极大的助力! 接着,当一炷香时间即将结束之时,又有十几位师爷陆续完成了考核,这些师爷的能力、秉性、心机等等,比起牛辅德、欧阳博、李传文三人要差上一些,不过也算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了,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将会是赵俊臣日后幕僚团队之中的中坚力量! 至于剩下的那些没有在约定时间内完成考核的师爷,在考核中或多或少皆是表现出了一些劣势,或是性格不够沉稳、或是办事不够认真、又或是观察力不够细致,这些人不足以托付重任,将来他们在赵俊臣手下的地位也会更加的边缘化一些。 只是,在一柱香的时间即将结束的时候,一件突发的意外,却是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 在三十七位师爷之中,年纪最大、地位最高的人,自然是李传文了,而年纪最轻、资历最浅的人,则是名叫李伦,如今不过是二十九岁的年龄。 事实上,李伦正是李传文的独子,虽然资历很浅,但他天性聪慧、机敏善思,也尽得了李传文的真传! 原本,李传文并不希望李伦继承自己的事业、成为一位师爷,而是希望李伦可以考取功名、正正经经的进入仕途,毕竟师爷的地位实在尴尬,半官半民、又夹在官民之间,既没有太多的油水,又容易两头受气,并不是一个好出路。 然而,李伦虽然聪慧,也算是精通四书五经,奈何他本人极不擅长八股文,一手毛笔字也是歪歪扭扭、不堪入目,这样一来,李伦的科举之路自然是屡战屡败了。 没奈何,到了李伦二十九岁的时候,也就是今年,李传文终于认了命,不再强求李伦考取功名,准备让李伦继承家业,与自己一样成为一名师爷,这样至少可以保证衣食无忧。 而就在这个时候,苏西卿出现了,不过苏西卿的目标自然不会是李伦,而是声誉卓著的李传文,想要邀请李传文出山辅佐赵俊臣!可惜,李传文的年纪大了,已是退休多年,不打算再去趟官场的浑水,所以就坚决的拒绝了苏西卿的邀请。 苏西卿屡屡受挫之后,却是将主意打到了李伦的身上。 为了邀请李传文出山,苏西卿请示了赵俊臣之后,郑重向李传文做出承诺,若是李传文愿意出山辅佐赵俊臣,那么赵俊臣也将会重点提拔李伦,等到合适的时机,还会推荐李伦进入国子监,让李伦成为监生! 也正是这番承诺,让李传文动了心,最终,为了李伦的未来,李传文终于改变了注意,决定出山辅佐赵俊臣——否则,以李传文的资历,就算是赵俊臣亲自去请也未必可以成功——可怜天下父母心。 于是,李伦跟着李传文来到了赵家祖宅,同样成为了赵俊臣所聘请的幕僚,也同样接受了赵俊臣的考核! 此外,因为李伦年纪最轻的缘故,赵俊臣对李伦格外注意,在考核的时候,赵俊臣也着重观察了李伦的表现。 刚开始的时候,李伦的表现也很让赵俊臣满意,他的头脑非常的聪慧机敏,在三十七位师爷之中,他几乎是第一个找到正确方法的人,并且动作干练、神色沉稳,没有受到许庆彦太多的干扰! 按理说,李伦应该是第四位在半柱香时间以内完成考核的师爷才对,就算是最不济的情况,一炷香的时间也足够他完成考核了。 然而,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李伦并没能完成考核!一炷香的时间也即将要结束了,李伦依然没有完成考核! 这般异常情况,也引起了赵俊臣的注意,在赵俊臣的认真观察之下,发现李伦的方法无疑是正确的,李伦也不止一遍的认真尝试了每一枚可能正确的钥匙,可以说李伦该做的事情都做了,并没有犯错,然而李伦就是迟迟不能打开锁头。 眼看着一炷香的时间即将要结束,李伦的神色依然镇定,表情也愈加的专注,然而他越来越紧锁的眉头、以及额角的细汗,还是说明了李伦渐渐急切的心情。 观察着李伦的表现,赵俊臣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转头向肖文轩问道:“文轩,你确定李伦所分配到的钥匙没有出错?会不会是忙中出错,那一百枚钥匙里面没有放入正确的钥匙?” 听到赵俊臣的质疑之后,肖文轩不敢怠慢,向前两步之后,认真观察着李伦面前的所有钥匙。 片刻之后,肖文轩的神色微变,转身向赵俊臣告罪道:“是属下准备不周,没有认真检查,正如大人您所猜想的那样,李伦并没有分配到正确的钥匙,他得到的一百枚钥匙全都是错误的!想来是钥匙的数量太多了,下面的人在分配钥匙的时候出现了疏漏,然而属下身为负责人,既没有及时察觉到这一点,也没有详细检查,竟是出现了这么大的纰漏,还请大人责罚。” 赵俊臣无奈的摇了摇头,并且看了一眼香炉。 此时,香炉里的细香,只剩下一点点了,眼看着时间就要结束,却也没办法弥补了。 然而,就在此时,意想不到的的情况发生了。 李伦突然起身,离开了自己的桌椅,转身向着旁边的花坛走去。 接着,只见李伦从花坛之中挑选了一块石头,又将锁头放在地上,抡起了石头冲着锁头狠狠一砸! “彭”的一声,锁头被砸开了! 与此同时,香炉里的细香也彻底燃尽了! 这么大的响动,自然是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在众人的注目之下,李伦的表情依然平静,缓缓说道:“赵大人的题目是找钥匙开锁,如今我终于将锁打开了,而钥匙……就是这个!” 说话间,李伦举起了手中的石头。 看着李伦出乎意料的表现,赵俊臣不仅没有因为李伦破坏规则的举动而感到生气,反而笑了起来,并且说道:“不错……敢于打破常规,是个人才!”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八十三章.将门之后. …… …… 在扬州,德庆皇帝总计停留了七天时间,明面上的理由是扬州的风光秀丽、人文鼎盛,激发了德庆皇帝的游兴,于是就多游玩了几日,在此期间,德庆皇帝也确实是兴致勃勃的四处游玩,表现出一副闲情逸致、寄情于山水的模样。 然而,只有少数明眼人才知道,德庆皇帝的游玩与闲情皆是假象,只是为了争取缓冲时间罢了。这几日以来,德庆皇帝一直都在暗中布局着苏州的事情,当德庆皇帝尽了“游兴”、打算离开扬州的时候,也就意味着德庆皇帝的布局已是妥当了! 当然,这段时间周尚景也没有闲着,同样是暗中准备着什么,只等南巡队伍到了苏州,一场惊心动魄的明争暗斗就会出现,到时候朝廷的局势究竟会走向哪里,却是任谁也猜不出来。 而就在德庆皇帝与周尚景两人各自准备的时候,这七天时间里,赵俊臣也没有荒度,处理了许多事情,先是挑选了一批赵家的青年才俊送入国子监、也确定了将来要入宫的赵家女子人选、又整顿了赵家的内部势力,然后还与徽浙商帮建立了联系、并且初步组建了自己的幕僚团队,也算是成果斐然。 尤其是组建幕僚团队的时候,赵俊臣接连发现了牛辅德、欧阳博、李传文、李伦这四位可堪一用的人才,对于一直苦恼于手下人才不足的赵俊臣而言,可谓是收获颇丰。 当然,这四人虽然皆有才干,但赵俊臣不过是刚刚雇佣了他们,双方皆是陌生,尚不能确定他们的职业道德与忠诚度究竟如何,更谈不上信任,所以在最开始的时候,某些涉及了机密核心的事情,赵俊臣并不会交给他们去办,对待他们的态度,也是以收买拉拢、观察考验为主,待将来确定了他们四人的忠心之后,再慢慢对他们委以重任。 毕竟,师爷这一职业颇是特殊,背景也十分复杂,他们在辅佐赵俊臣之前,就已经辅佐了许多位不同的官员,虽然师爷们有自己的职业道德,但谁也不敢保证他们会不会依旧忠心于某些旧主,以李传文为例,他先后辅佐过五位官员,这五位官员的官职有高有低,有些人已经致仕、有些人依然活跃在官场之中,但大都是黄有容派系的官员,这些人雇佣李传文期间,皆是将李传文视为心腹、加以重用,若是李传文依然顾念他们的旧情,未来将赵俊臣的情报透漏给他们,那么对于赵俊臣而言,危害可不是一般的大。 所以,与牛辅德、欧阳博、李传文、李伦四人确立了雇佣关系之后,赵俊臣一边派人详细调查他们的出身、履历、为人,一边使用各种手段加紧笼络,或是许诺好处、或是交心深谈,或是许以恩义、或是暗示威胁,软硬兼施、不一而足,至于效果如何,还需要慢慢观察。 …… 忙碌之间,时间飞快,转眼间已是赵俊臣来到扬州的第七天时间。 这一天,赵俊臣来到了扬州行宫,打算向德庆皇帝请示南巡的下一站安排。 表明了来意之后,赵俊臣很快就得到了德庆皇帝的召见。 然而,等赵俊臣进入德庆皇帝的临时御书房之后,却发现德庆皇帝正与一位陌生的青年男子交谈,看德庆皇帝的神色,对于这位青年男子似乎是十分重视,赵俊臣不敢打扰,只是垂手站在一旁等候,并且暗暗猜测着这名青年男子的出身来历。 这名青年男子大约二十七八岁的模样,衣装华贵、气质雍容、神色之间隐含傲气,看样子应该是某个勋贵世家的子弟,但他的身体精壮、动作干练,一看就是常年习武健身的模样,似乎也并非是庸庸无能的寻常纨绔。 德庆皇帝与青年男子交谈之际,言语间颇有笼络之意,亲切的称呼青年男子为“世霖”,并且详细的询问了青年男子的家庭状况,赵俊臣站在一旁认真听着,虽然一时间也无法准确判断出这位青年男子的出身来历,但根据德庆皇帝的态度,赵俊臣心中对于这位青年男子也愈加的重视了许多。 终于,德庆皇帝与青年男子唠完家常之后,转头看了一眼赵俊臣,笑道:“哦?俊臣来了,朕正与吴家后人谈话,你来的巧,也正好让你们二人认识一下。” 然后,德庆皇帝向赵俊臣介绍道:“此子名叫吴世霖,乃是蓟辽总督吴应熊的幼子,如今正在他父亲手下办事,暂任总兵一职,朕听闻他前些日子回到高邮老家省亲,就将他唤来谈话、唠唠家常,也顺便了解一下辽东的现状……吴家乃是世代将门、国之柱石,近四十余年来,先后五任蓟辽总督,吴家人就占了三位,对朝廷而言,可谓是功勋卓著,而世霖虽然年纪不大,但前途光明,将来若能够接任他父亲的位置,一门三代三督抚,却也是一段佳话。” 接下来,德庆皇帝又向吴世霖介绍了赵俊臣。 听到赵俊臣的身份后,吴世霖的态度满是恭敬,丝毫没有勋贵子弟的傲气,客客气气的向赵俊臣行礼问安。 另一边,赵俊臣也是神色平静的向吴世霖回礼,口中诸般客套自是不提。 然而,在平静的外表之下,赵俊臣的内心却是十分的震惊。 眼前这位青年,竟然是吴三桂的后人! 赵俊臣早就知道,随着历史的改变,吴三桂并没有“冲冠一怒为红颜”,命运也是大有改变,不仅没有成为遗臭万年的大汉奸,反而屡立功勋,退女真、杀反民,升官封爵之余,吴家也因此成为了世代将门,声誉颇高。 心中震惊之余,赵俊臣的神色却是十分平静,向吴世霖回礼的时候,表情也十分寻常,既不疏远、也不亲近,更没有表现出拉拢的意思,只是在心中暗暗猜测着德庆皇帝突然召见吴世霖的深意。 毕竟,吴家是领军将门,而赵俊臣则是朝中权臣,双方身份皆是十分敏感,并不宜交往过密,否则只会引起德庆皇帝的猜忌——事实上,德庆皇帝话语里的意思十分清楚,只是让两人“认识一下”,而不是“深入结交”,赵俊臣自然不敢越线,至少不敢明越。 却说赵俊臣与吴世霖相互见礼之后,德庆皇帝又与吴世霖谈了几句闲话,然后就让吴世霖退下了。 待吴世霖离开之后,赵俊臣想起了自己的来意,向德庆皇帝请示了下一步的南巡安排。 德庆皇帝沉吟片刻后,说道:“恩,扬州的风景秀丽、人文鼎盛,朕也是不由的沉溺其中,不知不觉间,竟已是停留了七日,也确实应该起驾继续南巡了……这样吧,你去安排一下,明日巳时一刻,就起驾前往常州。” 赵俊臣问道:“却不知陛下您打算在常州停留几日?臣也好提前通知常州地方,让他们有个准备。” 德庆皇帝说道:“停留两日时间足矣。” 听到德庆皇帝的答案,赵俊臣心中已是了然。 常州的景色虽然不似扬州一般天下闻名,但也有许多处胜景,然而德庆皇帝只在常州停留短短两天时间,显然是苏州的一切皆已经准备妥当,德庆皇帝也即将发难,已经不需要再拖延时间了。 而南巡船队经过了常州之后,再下一站,就是苏州了! 到了那里,必然会有许多热闹可看。 暗思之间,赵俊臣答应一声之后,就打算告辞。 然而,赵俊臣正要告辞,德庆皇帝却突然开口,询问了一个极为敏感的问题。 “俊臣,说起来,你对于如今朝廷的内阁怎么看?” …… PS:心情不佳,思绪烦乱,迟迟更新,实在抱歉!!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八十四章.诱惑. …… …… 听到德庆皇帝的询问,赵俊臣心中不由一愣。 虽然,赵俊臣如今也算是朝廷的二品大员了,并且深受德庆皇帝的宠信,然而内阁的事情兹事体大、影响深远,乃是朝廷最核心的话题,似乎还轮不到他来评点。 一时间,赵俊臣有些猜不透德庆皇帝的真实心意,于是小心翼翼的问道:“内阁?臣不明白陛下您的意思。” 德庆皇帝一笑,进一步解释道:“朕想听听你对于内阁那几位阁老的看法。” 说完,见赵俊臣面有难色,似乎打算推搪,德庆皇帝又补充道:“你也不要敷衍于朕,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朕也没有其它意思,只是想知道你的真实想法。” 说话间,德庆皇帝的神色严肃,双眼注视着赵俊臣,等待着赵俊臣的答复。 见德庆皇帝如此,赵俊臣稍稍犹豫之后,终于还是答道:“内阁里的四位阁老,皆是德高望重的前辈,臣身为晚辈,原本不应该随意评点他们,但既然是陛下问了,那臣就冒昧的说几句,只是臣的见识浅薄,若有荒谬之处,还望陛下见谅。” 德庆皇帝轻轻点头之后,赵俊臣继续说道:“如今内阁中的四位阁老,分别是周尚景周首辅、黄有容黄阁老、沈常茂沈阁老、以及程远道程阁老。其中,程远道程阁老入阁时间最短,不过半年时间,资历稍浅,但他的学问与声望在众阁老之中却是最高的,奈何他的道德文章虽然写得好,但办事能力稍差了一些,性格方面也稍显迂腐,可谓是美中不足。不过,时至今日、人心不古,性子迂腐的人越来越少,从这方面而言,程阁老的迂腐性子倒也未必就是缺点。” 听到赵俊臣的观点,德庆皇帝再次点头,认为赵俊臣的这一番话还算是公允,于是示意赵俊臣继续说下去。 赵俊臣沉吟片刻之后,又说道:“至于黄有容黄阁老,却是十分不凡,不仅是经验老道、眼光敏锐,手段也十分圆滑,许多棘手的事情交由黄阁老去办,颇有春风化雨之效……然而,‘圆滑’二字,既是黄阁老的优势、也是黄阁老的劣势,魄力难免有所不足,他在处理事情的时候,经常是治标不治本,只是暂时妥协了各方利益……此外,黄阁老还有些贪权,难免有些不美。 至于沈常茂沈阁老,臣与他接触最少,并不是十分了解,只觉得他与黄阁老的优劣正好相反,魄力虽然十足,但手段太过激烈,总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时常会引发不少动荡与慌乱,陛下您很少让沈阁老单独主持大局,想必也是因为这层顾虑……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朝中官员皆是十分敬畏沈阁老的存在,中枢也因此增加了许多威严,从这方面而言,沈阁老这般刚烈决绝的人物,也是内阁所不可或缺的。” 赵俊臣的这一番话,虽然有所保留,但也是实话实说了。 另一边,听到赵俊臣的这些评述之后,德庆皇帝依然是点头表示赞同。 然而,说到这里,赵俊臣却是突然闭口不言了。 德庆皇帝等了片刻后,见赵俊臣没有继续开口的意思,皱眉道:“怎么?你为何突然不说话了?在四位阁老之中,你只评价了其中三位吧?周尚景身为内阁魁首,你怎么没有任何评价?” 赵俊臣摇了摇头,说道:“以臣的见识眼光、资历地位,却是没资格评价周首辅,依臣看来,周首辅的功过是非究竟应该如何定论,满朝上下唯有陛下您才有资格评点。” 德庆皇帝将周尚景视为老对手,既有敌视态度、也有钦佩情绪,这般情况之下,赵俊臣对周尚景的评价无论是好是坏,都有可能会引起德庆皇帝的反感,于是赵俊臣认真考虑之后,还是决定避开这个话题、设法推搪过去。 然而,德庆皇帝却不喜欢赵俊臣的推搪。 只见德庆皇帝眉头微皱,语气不快,道:“但朕如今只想要知道你的真实想法,难道你在朕面前也要敷衍不成?” 赵俊臣颇是无奈,沉默片刻后,终于说道:“臣对周首辅的评价,恐怕只有八个字,那就是——毁誉参半,不可或缺!” 这八字总结,也确实是赵俊臣的真实想法。 在赵俊臣看来,朝廷百官之中,唯有周尚景足以主持大局,若是没了周尚景,朝廷局势必然会乱成一团!自从德庆皇帝登基以来,朝野局势皆是稳定,偶有天灾人祸出现,也从没有酿成大乱,其中周尚景的作用绝对是功不可没,许多隐患皆是被周尚景提前发现、提前排除了。 与此同时,挟势弄权、排除异己、贪污受贿、以权谋私等等,周尚景也同样是无一有缺,若不是周尚景的权大压人,朝廷里可堪大用的人才绝不会是如此匮乏,若不是周尚景的“以身作则”,如今的朝廷风气也绝不会是如此不堪。 “毁誉参半、不可或缺……”德庆皇帝将赵俊臣的评价轻声重复了一遍之后,突然失笑道:“这八个字,倒也公允!不过,周尚景虽然是不可或缺,可惜他的年纪已是七十有余,精力难免会有些不济,如今虽然还可以主持政局,但朕也不知道他究竟还可坚持几年,然而正如你之前的那些评价,内阁的其余几位阁老各有不足,等周尚景离开之后,他们怕是很难顶替周尚景的作用。” 说到这里,德庆皇帝轻轻一叹,似乎是十分的忧虑。 另一边,听到德庆皇帝的这一番话,赵俊臣反倒是愈加猜不透德庆皇帝的真实心意了。 德庆皇帝的这次南巡,明明就是为了对付周尚景,为何又突然开始强调周尚景的不可或缺了? 就在赵俊臣心生疑惑的时候,德庆皇帝又说道:“不过,黄有容与沈常茂的优劣互补,若是他们合作默契的话,倒也可堪重用,或可以平稳过渡……只是,近些日子以来,他们二人的关系愈加紧密、渐渐合流,朕却有些担心,若是将内阁交由他们二人主持的话,中枢会成为他们二人的一言堂,然而兼听则明、偏听则暗,朕为了防患于未然,却打算寻一位与他们政见不同的重臣加入内阁……” 说到这里,德庆皇帝似乎觉得自己将话题扯远了,又摇头道:“前些日子,朕闲来与周尚景对弈,见周尚景精力颇是不济,心中感慨之余,难免想远了一些。不过,内阁若是发生人员变动,也是周尚景致仕之后的事情了,好在周尚景如今还没有致仕的意思,似乎还可以坚持几年,朕的这些想法,倒也不用太急。” 说话之间,德庆皇帝意味深长的看着赵俊臣。 而赵俊臣的面色,却因为德庆皇帝的这一番话而变幻不定。 诱惑!德庆皇帝这是在赤裸裸的诱惑赵俊臣!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八十五章.冷静后的思考. …… …… 不得不说,听到德庆皇帝的暗示之后,有那么一瞬的时间,赵俊臣确实动心了。 如今,朝廷里有实力、有影响力的派系不过四家,分别是声望最高的太子一派、底蕴最雄厚的周尚景一派、沈常茂与黄有容联手合流之后的沈黄一派、以及近期发展势头极其迅猛的赵俊臣一派! 按照德庆皇帝的说法,若是周尚景退出官场的话,内阁将交由沈、黄二人掌控。与此同时,为了防止沈黄派系的大权独揽,还要引进一位“政见不同”的朝廷重臣进入内阁,成为新任阁老,达到相互制衡的效果。 所谓“政见不同”,依照赵俊臣的理解,就是派系的不同。 也就是说,这位新阁老的人选,绝不会是沈黄派系出身,德庆皇帝只会在周尚景派系、太子派系、以及赵俊臣派系之中挑选! 其中,周尚景一旦离开了庙堂之后,德庆皇帝绝不希望周尚景的影响力依旧延续,所以德庆皇帝也绝不会同意“周派”官员进入内阁、成为阁老,继承周尚景的政治遗产! 另一边,太子一派虽然声誉卓著,但内部缺乏有足够影响力的朝廷重臣,而且太子派系的程远道刚刚进入内阁不过半年时间,所以这位新任阁老也不大可能会是太子派系的官员。 那么,除了周尚景派系与太子派系之外,与沈黄派系“政见不同”的派系也就只剩下赵俊臣派系了。 在赵俊臣派系之中,地位足够入阁的官员共有两位,一位是赵俊臣本人,另一位则是工部尚书左兰山。 所以,德庆皇帝的这一番话,岂不是向赵俊臣暗示,一旦周尚景离开官场之后,他就支持赵俊臣或者左兰山进入内阁、成为新阁老吗? 如此一来,听到德庆皇帝的暗示之后,赵俊臣又如何会不动心? 不过,动心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很快的,赵俊臣的心绪已是恢复了冷静。 * 待冷静下来之后,赵俊臣发现,德庆皇帝的诱惑与暗示,其实大有问题。 首先,德庆皇帝的暗示内容有一个基本前提,那就是周尚景离开庙堂、退出官场,然后内阁才会出现空缺、补入新的阁老!若是周尚景迟迟没有退出官场,那么德庆皇帝的暗示内容自然也不会实现! 显然,德庆皇帝已是准备妥当、即将要对周尚景动手了!如今的种种暗示,也是为了引诱赵俊臣出手,与他一同对付周尚景——毕竟,周尚景不论是退休致仕、又或是因罪罢官,内阁都会出现空缺,德庆皇帝的暗示也都会实现,等到图穷匕见之际,德庆皇帝相信赵俊臣一定会做出选择! 当然,德庆皇帝是一个只相信自己的人,直到一切准备妥当之后,才开始着手拉拢赵俊臣,在此之前,竟是没有向赵俊臣透漏丝毫风声,从这方面而言,赵俊臣虽然是德庆皇帝的亲信宠臣,但德庆皇帝对于赵俊臣的信任也是有限度的。 不过,想到周尚景老谋深算的样子,赵俊臣却不免有些犹豫——德庆皇帝虽然是准备充分,苏州的事情也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但德庆皇帝就一定能斗倒周尚景吗?周尚景难道就没有任何的反制手段?只怕未必! 其次,德庆皇帝的种种暗示,其实充满了误导!虽然会让人浮想联翩,但关于新任阁老的具体人选,德庆皇帝至始至终都没有明确表态,只是含糊其辞的暗示。 然而,“暗示”二字,无法明言,也算不得准!若是赵俊臣帮着德庆皇帝斗垮了周尚景,德庆皇帝事后却反悔了,那么赵俊臣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再仔细想想,有资格竞争阁老位置的人,其实还有不少!要知道,兵部尚书王寿、任期将满的三边总督梁辅臣等等,都是德庆皇帝的铁杆亲信,德庆皇帝若是想要加强自己对内阁的掌控力,未必不会支持他们入阁!毕竟,只要德庆皇帝愿意,王寿、梁辅臣等人随时都会成为“政见不同”的朝廷重臣!此外,南京吏部尚书王保仁也即将要调任回京,成为新一任的太子太师,以他的资历、声望、能力,也同样会是有力的竞争人选! 从这方面而言,德庆皇帝的暗示与诱惑,也只是给赵俊臣画了一张大饼罢了,看似美味,但未必能够吃到!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事情——就算是德庆皇帝最终斗垮了周尚景,也全力支持赵俊臣或者左兰山入阁,这般情况对于赵俊臣而言就一定是件好事情吗? 只怕未必! 无论古今中外,在官场之上,“资历”二字都是极为重要的!赵俊臣的资历太浅,若是想要入阁的话,就一定会因此受到极大的阻力,相较而言,左兰山虽然依附于赵俊臣,势力影响皆是差了些,但入阁的希望反倒是更大了许多!如此一来,权衡利弊之后,为了争取更大的胜算,赵俊臣也只能支持左兰山入阁! 只是,这样一来,左兰山之所以可以入阁,一来是因为德庆皇帝斗垮了周尚景、二来是因为德庆皇帝的鼎力支持,相比较而言,赵俊臣虽然也有出力,但远远比不上德庆皇帝,这般情况下,左兰山入阁之后,也只会对德庆皇帝感恩戴德,而赵俊臣对于左兰山的掌控力,无疑就会降低许多,到了那个时候,“赵党”说不定就会出现分裂的风险! 从这方面而言,德庆皇帝的暗示虽然诱人,但对于赵俊臣而言,却是利弊难说! * 内阁,不仅是庙堂的核心,也是朝廷政策的制定者,赵俊臣自然也想要插手内阁! 事实上,关于内阁,赵俊臣也有着自己的计划——那就是利用南巡的机会,蛊惑太子朱和堉改革商税,引起朝堂大乱,辅政大臣黄有容最终也会受到连累,成为替罪羔羊,如此一来,黄有容黯然离开官场之余,内阁也同样会空出一个位置! 这个内阁空位,考虑了诸般利弊之后,赵俊臣也同样会为左兰山争取!与德庆皇帝的暗示相比,表面上结果没有任何的不同! 然而,与前者相比,后者更可以保证赵俊臣对左兰山的掌控力! 毕竟,黄有容是赵俊臣设计扳倒的,再加上另一位前任阁老温观良的前车之鉴,足以让左兰山明白赵俊臣的手段,让左兰山心存畏惧!此外,左兰山也是在赵俊臣的鼎力支持下成为阁老的,左兰山也会对赵俊臣感恩戴德! 再加上,这段时间以来,赵俊臣一直在离间左兰山与其它“赵党”官员的关系,种种条件结合在一起,足以让左兰山成为阁老之后依然是唯赵俊臣马首是瞻,“赵党”也不会出现分裂的危险! 所以,相比较德庆皇帝充满了不确定性的暗示,赵俊臣更相信自己,也更愿意按部就班的实现自己的计划! * 想到这里,赵俊臣对于德庆皇帝的暗示,已是没有了任何的心动。 不过,想到自己在德庆皇帝面前扮演的角色,赵俊臣还是表现出了一副怦然心动的模样,呼吸刻意的急促了许多,说道:“陛下您眼光长远、圣心烛照,臣实在是佩服不已。依臣看来,陛下您的想法确实可行,若是将来周首辅致仕的话,由沈黄两位阁老联手,确实足以掌控大局,此外,为了制衡一二,也确实应该引入一位政见不同的重臣进入内阁!” 说话之间,赵俊臣刻意在“政见不同”四字上加重了语气,仿佛在强调自己一般。 见到赵俊臣的反应,德庆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 赵俊臣离不开德庆皇帝的支持,若是德庆皇帝愿意的话,完全可以强迫赵俊臣与他一同对付周尚景! 然而,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德庆皇帝并不愿意这么做——以利诱之,不仅能调动赵俊臣的积极性,也能减少赵俊臣的抵抗心理,何乐而不为?反正只需要画一张大饼就足够了! 只是,德庆皇帝却不知道,赵俊臣还有自己的计划! …… PS:恩,今天有两更,这是第一更!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八十六章.另一个诱惑. …… …… 赵俊臣离开了扬州行宫之后,就打算回到赵家祖宅,准备南巡的下一站行程。 坐在马车之上,赵俊臣认真思考着自己接下来的计划,不知不觉间,赵俊臣的马车已是离开了扬州城、来到了扬州城西郊。 而就在赵俊臣沉思之间,马车突然停顿了下来。 片刻后,许庆彦掀开了马车门帘,向赵俊臣禀报道:“少爷,半路有人拦下了咱们的马车,说是有故人想要与少爷见面,并且送来了一份信物。” 说话间,许庆彦将信物递给了赵俊臣。 赵俊臣低头一看,发现所谓的“信物”乃是一卷《淮阴侯列传》。 然后,赵俊臣突然笑了! 记得赵俊臣刚刚扳倒了温观良的时候,首辅周尚景就送给了赵俊臣一份礼物,正是一卷《淮阴侯列传》,借此隐喻赵俊臣将来会被鸟尽弓藏的结局! 显然,想要秘密约见赵俊臣的人,就是首辅周尚景了! 对于周尚景的突然出现,赵俊臣并没有感到任何的意外——事实上,双方早在徐州的时候就进行过接触了。如今,德庆皇帝与周尚景的斗法即将开始,双方准备妥当之后,为了增加胜算,自然是各自寻找外援了,不仅德庆皇帝会如此,周尚景也同样会如此! 并且,赵俊臣相信,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不仅仅是自己会受到双方拉拢,许多有影响力的朝廷重臣——比如伴驾南巡的阁老沈常茂——也同样会受到双方的拉拢。 德庆皇帝的拉拢条件虽然诱人,但难免有些缺乏诚意,那么周尚景为了拉拢赵俊臣,又会开出什么样的条件呢? 对此,赵俊臣颇是有些期待。 * 怀着这样的期待,赵俊臣下了马车,在拦路人的带领下,来到了路旁的一家小茶馆,进入茶馆之后,在茶馆的角落处,赵俊臣果然见到了周尚景。 茶馆之中,除了周尚景之外,已是再无他人,不仅没有客人,连茶馆的掌柜伙计也不知哪里去了。 此时,周尚景一身灰衫,气质之间也尽敛了锋芒,看着就好似一位落魄的老儒生一般,只是在不紧不慢的烹茶。 只是,周尚景的衣装虽然寻常,但他手边的茶具却极为讲究,上等的宜兴砂壶、名贵的汝窑茶盏、自备的软水、以及不知名的贵重茶叶。除此之外,茶钥、茶则、茶漏、茶荷等等器具,同样是一样不缺。 茶水烹煮之间,茶香满室,沁人心脾。 当赵俊臣进入茶馆之后,周尚景抬头看了一眼赵俊臣,微微一笑,道:“老夫烹了一壶好茶,咱们边饮边谈吧。” 赵俊臣也是一笑,点了点头,然后坐在周尚景的对面,举起茶盏说道:“晚辈依然不懂茶艺,饮茶也只是为了解渴,牛饮之下,恐怕又要浪费前辈的好茶艺了。” 听到赵俊臣的意有所指,周尚景点了点头,道:“无妨,能解渴就好。” 寥寥几句之后,赵俊臣与周尚景皆是沉默了下来,只是各自饮了两杯香茗。 待一壶茶水饮完,周尚景终于打破了沉默,问道:“在徐州的时候,老夫与你有过深谈,不知俊臣你如今考虑的如何了?到了苏州之后,你是要暗助老夫?还是要明帮陛下?” 赵俊臣没有回答,反而岔开了话题,说道:“不久前,晚辈去见了陛下。” 见赵俊臣岔开话题,周尚景并没有任何不快的样子,只是点头道:“老夫知道。” 赵俊臣继续说道:“原本是为了南巡下一站行程的事情,没想到陛下突然谈起了前辈,颇是忧虑前辈您致仕退休之后,朝廷再无人可以主持大局。” 周尚景花白的眉毛微微一扬,但并没有表示什么,只是静静听着赵俊臣说下去。 赵俊臣又说道:“依照陛下的意思,这般情况下,由沈、黄两位阁老联手主持内阁,或许是一个不错的主意,只是沈黄两位阁老近段时间以来关系愈加紧密,为了防止内阁成为他们的一言堂,陛下还打算补入一位政见不同的朝廷重臣进入内阁。” 这是德庆皇帝拉拢赵俊臣的条件,如今赵俊臣没有任何保留的告诉了周尚景,意思很明显——你开出的价码如果不能更高的话,那抱歉我只能支持德庆皇帝了。 周尚景看似昏花的老眼波动了一瞬,然后突然笑道:“依照你留在京城中的那些计划,想要入阁,未必就一定需要陛下的支持。” 赵俊臣也是一笑,悠悠道:“鸡蛋总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赵俊臣利用商税改革陷害太子朱和堉的计划,已是被周尚景知晓了。当初在徐州的时候,两人相互摊牌之际,周尚景就隐隐威胁赵俊臣,若是赵俊臣不帮助他度过苏州的危机的话,那他就要利用赵俊臣的计划转移德庆皇帝的注意力,这样一来,德庆皇帝忙于收拾商税改革的乱局,自然是顾不上周尚景了,但是商税改革的混乱提前引发,给予太子朱和堉以及黄有容造成的伤害也会降低不少,这样一来,赵俊臣的计划也是事倍功半。 如今,周尚景重提赵俊臣的计划,依然是隐含威胁。 然而,赵俊臣却没有理会周尚景的威胁,表示自己的计划只是为了插手内阁而已,若是自己帮助德庆皇帝对付周尚景的话,也同样可以达到这个目的,至于太子朱和堉,今后慢慢图之也就是了。 听到赵俊臣的回答后,周尚景再次沉默了片刻,然后开口道:“俊臣你留在京城的那些计划,十分巧妙、也十分有趣,对我也有许多好处,所以不到万不得已,老夫也不打算破坏你的那些计划,待到花果成熟之际再去采摘,想必是收获更大。” 周尚景这一番话,表示他不再会拿赵俊臣的计划威胁赵俊臣了,算是退了一步。 赵俊臣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之余,神色却是十分平静,说道:“前辈高明!” 然后,周尚景也终于开出了自己的价码,说道:“俊臣你留在京城的那项计划一旦实现了,太子朱和堉固然会陷入万夫所指的境地,但在陛下的庇护之下,还可以保住储君之位,但黄有容却一定会成为替罪羔羊,到了那个时候,内阁空出来的位置,我将会尽力支持俊臣你的立场,如何?” “多谢前辈的扶持,晚辈感激不尽!” 说话之间,赵俊臣虽然口称感激,但表情平淡,也没有进一步的表示。 见赵俊臣的这般表态,周尚景无奈的摇了摇头,又说道:“陛下为了对付老夫,联合了南京六部,老夫知道俊臣你一直想要收南京户部之权柄,从这方面而言,你我的利益一致,有共同的敌人,待解决了这件事情之后,老夫也会全力支持俊臣你接收南京户部的诸项权责!” 赵俊臣神色微微一动。 南京户部,掌管着江南各地的田税、商税、矿税,赵俊臣一直想要收权,也有着自己的计划,但若是得到周尚景的支持,那么赵俊臣成功的可能性自然会增加许多! 不过,周尚景的条件若是仅此而已的话,依然不足以打动赵俊臣。 毕竟,赵俊臣如今还离不开德庆皇帝的支持,想要说服赵俊臣与德庆皇帝作对、哪怕只是暗中作对,也需要十分丰厚的条件才行! 见赵俊臣的神色依然如故,周尚景轻轻叹息一声,似乎是责怪赵俊臣太贪心。 不过,片刻之后,周尚景再次说道:“到了年底,四年一度的京察就要开始了。到时候,老夫也会有限度的支持俊臣你的立场!” 周尚景说话的时候,赵俊臣正要端起茶盏准备饮茶,但他听到了周尚景的这一番话之后,端茶的手却是下意识的微微一颤,茶水也因此而洒出了一些。 不过,赵俊臣却没有顾及茶水,只是抬头注视着周尚景,神色认真的问道:“此言当真?” 与此同时,周尚景的条件,也终于让赵俊臣忍不住动心了。 …… 恩,今天第二更!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八十七章.周尚景的谋划. …… …… 所谓“京察”,与考核地方官员的“大计”制度相对应,是考核京官的一种制度,由吏部与都察院一同负责,原本是六年一考,到了崇祯年间,改为三年一考,并且延续至今。 京察以“四格”、“八法”为升降标准,以“四格”叙其功劳,以“八法”定其处分。 所谓“四格”,分别是“守”、“政”、“才”、“年”。其中,“守”代表操守,分为廉、平、贪三等;“政”代表政务,分为勤、平、怠三等;“才”代表能力,分为长、平、短三等;“年”则指年龄,分为青、中、老三等。 综合考核之后,按成绩列为“称职”、“勤职”、“供职”三等。其中,成绩优越者,有升任外官的优先权。 至于“八法”,则分别是是“贪”、“酷”、“无为”、“不谨”、“年老”、“有疾”、“浮躁”、“才弱”等项,按照“八法”考核后,“贪”、“酷”者罢官获罪;“不谨”、“罢软”者革职处分;“浮躁”、“不才”者降职处分;“年老”、“有疾”者勒令退休。 可以说,每三年一度的京察,是明朝官场中最重要的事情之一!既影响着每一位京官的仕途,也影响着每一个派系的兴衰!尤其是三品以下的官员,京察时的短短一句评语,就足以决定他们一生的命运! 然而,京察考核乃是人为之事,倘若涉及到了权力角逐,那么中下层官员的贪与不贪,勤与不勤,能与不能,均可两说。在京城中枢,六部九卿、科道林立,朝中几位权臣也是分属不同派系、各有党羽依附。所以,每遇京察之际,也是朝廷党争冲突最频繁、最激烈的时候,各位权臣皆是借机打压敌对派系、提拔亲信党羽。 这些年来,周尚景之所以在庙堂中屹立不倒、地位稳固,也正是因为周尚景控制着吏部,都察院中也有许多御史是周尚景的亲信党羽,所以周尚景对于京察的影响力极大,朝中各大党派的未来兴衰,很大程度上要看周尚景的心情。 当然,周尚景十分懂得分寸,也明白“木秀于林”的道理,所以他并没有借着京察的机会大肆扩张自己派系的实力,只是趁机对朝中各派系进行制衡、调控,进而影响朝廷的未来走向。 事实上,德庆皇帝当初任命吕纯孝与李成儒二人分别担任都察院的左、右都御使,就是想要加强太子朱和堉对都察院的控制力,为今年年底的京察未雨绸缪,打算趁着京察的机会增强太子朱和堉的势力影响,可谓是用心良苦。 可惜,太子朱和堉并不争气,在赵俊臣、周尚景等人的算计下,发生了“南巡筹备舞弊案”,不仅是声誉受到损失,他在都察院的优势也是一朝尽丧!至于年底的京察,恐怕也是有心无力了。 …… 如此种种,赵俊臣自然明白京察的重要性,所以听到周尚景的条件之后,赵俊臣也确实动心了。 京察之际,周尚景虽然只是“有限度”的配合赵俊臣的立场,但考虑到周尚景一向以来的作风,这已是非常大的让步了!再考虑到周尚景在京察时期的影响力,这般让步对于赵俊臣的好处可谓是数不胜数!足以让赵俊臣突破如今的发展瓶颈、权势更进一步! 动心之余,赵俊臣抬头注视着周尚景,神色认真的问道:“此言当真?” 周尚景缓缓道:“老夫虽然不是君子,但也从未有食言反悔的先例。” 赵俊臣沉默片刻之后,也终于做出了选择,说道:“到了苏州之后,不知晚辈应该如何配合前辈?只要晚辈可以办到,就一定尽力……不过,在这件事上,晚辈并不能明着帮助前辈、站在台前与陛下作对,只能在暗中相助,毕竟晚辈现在还离不开陛下的庇护,也绝不敢触犯陛下的龙威,这一点还请前辈见谅!” 这一番话,已是表明赵俊臣的立场已是抛弃了德庆皇帝、转而支持周尚景了。 当然,这种立场只是暂时的,也仅限于苏州的事情。 周尚景的老脸一笑,道:“老夫也明白俊臣你的为难之处,放心吧,老夫绝不会让你难做的,到了苏州之后,更不会让你站在台前和老夫一同与陛下打擂台,事实上,老夫反倒是希望俊臣你到时候在陛下面前表现活跃一些,主动协助陛下明察暗访,尽快侦破案情,将苏州的那些事情公布于天下。” 赵俊臣微微一愣,问道:“晚辈不明白前辈您的意思。” 周尚景又是一笑,说道:“将欲取之,必先与之,这是恒古不变的道理。洪水滔滔之下,也是堵不如疏!去年的时候,苏州发生了倭寇作乱,这件事情实在是太大了,老夫虽然已是尽力遮掩了,但若是陛下要严查的话,却是无论如何也藏不住的!对此,老夫也是早有觉悟,之前与陛下的种种明争暗斗,其实也是为了转移陛下的注意力罢了。” 顿了顿后,周尚景继续说道:“既然此案迟早都会被侦破,那么再强行去遮掩,就是下下之策了,不妨顺水推舟,让人查明真相、侦破了案情,反倒是干脆……只是,苏州的案子虽然一定会被侦破,但侦破的方式手段,却是大有讲究!若是能够控制此案的侦破方向,最终的结果,也会是完全不同!” 说到这里,周尚景看向赵俊臣,缓缓道:“所以,到了苏州之后,老夫才希望俊臣你可以积极主动的帮助陛下调查真相、侦破案情,在此期间,老夫也不需要你多做什么,只要在某些时刻,略略影响一下陛下的判断就好了,向陛下强调一些应该强调的事情、让陛下忽略一些应该忽略的事情,至于其他的事情,你完全不必插手,这样一来,你也不会得罪于陛下,等到尘埃落定之际,你只要静观结果就是了!” 周尚景的这些话,玄之又玄,好似说了许多,又好似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说完之后,从怀中淘出一本册子,递给了赵俊臣。 赵俊臣展开一看,发现里面详细描写了去年倭寇作乱苏州的过程,以及苏州官府欺下瞒上、极力遮掩此事的一些相关罪证。 可以说,在这一刻,周尚景亲手将自己以及苏州官府的把柄送到了赵俊臣的手中。 然而,周尚景却是一副淡然平静的模样,丝毫没有担心这些把柄会对自己造成损害。 事实上,赵俊臣也不认为这些罪证可以伤害到周尚景。 虽然,周尚景并没有详细解释自己的计划,也隐瞒了许多关键的环节,然而赵俊臣毕竟是心机深沉之辈,已是隐约的猜到了周尚景的一些手段。 轻轻叹息一声之后,赵俊臣将册子放入自己的怀中,感慨道:“前辈深谋远虑、手段高绝,晚辈实在佩服!现在,晚辈已是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接下来自然会依计行事!” 叹息之间,赵俊臣隐约觉得,德庆皇帝这一次也许要棋差一招了。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八十八章.京城里的变故(上). …… …… 第二天,巳时三刻,在扬州各界的恭送之下,南巡船队停留了七日之后,终于离开了扬州,缓缓驶往下一站——常州。 这个时候,距离苏州越来越近,德庆皇帝与周尚景明争暗斗的事情,已是渐渐的为人所知,再也无法遮掩。 正所谓“神仙斗法、凡人遭殃”,皇帝与内阁首辅的博弈冲突,波及范围也绝不会比神仙斗法逊色多少。如此一来,任谁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受到牵连,尤其是那些朝廷中下层官员,他们完全接触不到详细消息,只能得到一些似是而非的流言,心中不免有些恐慌,却又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恐慌些什么。 伴驾的朝廷重臣们各有消息渠道,倒是得到了一些消息,只是近两天以来,他们大都受到了德庆皇帝与周尚景的双方拉拢,或是考虑自保、或是考虑站队,皆是一副思虑重重的模样,而他们的这般表现,也进一步加重了下面官员的忧虑心理。 所以,离开扬州的时候,南巡队伍的气氛不免有些诡异沉凝。 在所有人之中,依然是气定神闲、保持镇定的人,也唯有二人而已。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这场博弈的两位主角——德庆皇帝与周尚景! 显然,他们皆是信心满满! * 而就在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也同样是一副暗流汹涌的景象。 前些日子,在京城官场之中,突然有一则流言越传越广——说是黄有容与沈常茂的结盟,其实是不怀好意、包含祸心,结盟只是一种假象,黄有容打算趁着德庆皇帝南巡、沈常茂伴驾离京的机会,吞并沈常茂的势力、收买沈常茂的党羽! 官场本就是流言蜚语的聚集地,类似的流言每天就算没有一百条也有八十条,原本不会有人当真,然而这条流言实在是有血有肉、生动传神,不仅逻辑严谨、条理清晰,还罗列了许多佐证,让人不得不信。 最重要的是,这条流言并不只是言之凿凿的灌输观点,还包含了一系列的疑问,以此来引导人们的思路,由人们自己来分析疑点、得出结论。 比如,黄有容与沈常茂结盟的时机实在是蹊跷,早不结盟、晚不结盟,偏偏等到南巡即将要开始的时候结盟,不免过于巧合。要知道,等到南巡开始之后,黄有容留京辅政、一家独大,沈常茂伴驾南巡、鞭长莫及,这不正是黄有容吞并沈党的大好时机吗? 又比如,这段时间以来,黄有容刻意的给予了沈党官员许多恩惠,就是为了拉拢收买,时至今日,许多沈党官员的立场已是偏向于黄有容、将沈常茂抛在脑后了,这一点只看每天有多少沈党官员积极的前往黄有容府邸问安示好就知道了,长此以往,结果会是如何? 再比如,沈常茂经营朝堂多年,自然也有许多亲信,这些亲信完全不可能被黄有容收买,然而沈常茂的亲信们如今又在哪里呢?只要详细调查一下就会发现,他们或是被黄有容找理由调到京城之外办事,或是被黄有容明升暗降、失去了实权职位,那么,黄有容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诸多疑点,引人深思, 官场之上,每个人都自诩聪慧,对于自己分析得出的结论也都是深信不疑,当人们在流言的引导之下,仔细的分析了诸多疑点之后,自然也都得出了相似的结论!于是,人们也大都相信了流言里的内容,因为在众人看来,这些结论都是自己“独立”分析出来的,绝不可能出错! 可以说,这则流言不仅利用了人们的八卦心理与阴暗心理,还利用了人们的自信心理,如此一来,越是聪明人,就越是会相信这则流言! 只不过短短两三天时间,在京城之中,这条流言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然后,原本还算是配合紧密的沈、黄两党,相互间的气氛也渐渐变得微妙了起来。 若只是如此的话,黄有容还勉强可以控制局面,而就在这时,一件看似意外的突发事件,让沈、黄两党的合作关系彻底破裂了。 * 沈、黄两派在携手合作之前,为了争权夺势,自然是也免不了明争暗斗、相互下绊子的情况,如此一来,两党之中,也有不少死敌存在。 其中,黄党的王邖与沈党的司马卓,就是一对死敌! 王邖是通政司的左通政、司马卓是通政司的右通政,两人属于同一个衙门,又是通政司这般至关紧要的衙门,为了各自靠山的利益,两人之前自然是斗法了无数次,彼此之间已是结下了死仇,虽然沈黄两派已是携手合作,但两人依旧是相互看不顺眼,只是在两位阁老的严令之下,还可以保持克制。 然而,王邖与司马卓虽然可以保持克制,但他们的身边人已是相互斗惯了,却没有这样的城府。 这一天,王邖的儿子王烨与司马卓的侄儿董青在一家青楼碰面了,在某些有心人的撺掇之下,两人为了一个红牌而争风吃醋,接下来也不知是谁先动了手,两人打成了一团,随从们也参与了进去,最后,在混战之中,又不知是谁下了重手,董青竟然被打成了重伤! 这件事情非同小可,最终自然是闹到了黄有容那里,司马卓要让黄有容来主持公道,而王为了庇护自己的儿子,自然是硬抗到底。 这样一来,黄有容自然是感到为难,一方面,王邖跟随黄有容多年,一向是尽心尽力的办事,算是黄有容的得力门人之一,黄有容不愿意亏待了王邖;另一方面,沈党司马卓的侄儿毕竟是受了重伤,黄有容担心自己若是偏袒了王邖,会引起沈党众官员的反弹。 再加上流言的干扰,更是让黄有容犹豫不决、迟迟拿不定主意。 按照赵俊臣的评价,黄有容此人圆滑有余、魄力不足,遇到事情的时候,也只懂得妥协各方利益,却是治标不治本,黄有容此时的表现,也证明了赵俊臣评价的正确性! 最终,黄有容竟是将沈黄两党的主要人物聚集在一起,以相互磋商的方式解决问题! 也正是这个决定,让沈黄两党的合作彻底破裂了! 在此之前,黄有容确实有心趁着南巡的机会逐步蚕食沈常茂的势力范围、收买沈党官员为己用,时至今日,已是初步有了一些成效,许多沈党官员的立场已是渐渐的偏向于黄有容了。 所以,在两派官员碰面磋商的时候,某些沈党官员的立场就令人诧异了,他们不仅没有为沈党的司马卓主持公道,反而处处为黄党的王邖说好话,这般情况之下,最终的商议结果竟是王邖只需要赔偿几百两医药费就可以了事! 面对这般结果,司马卓又哪里会心服?再加上他本身就不是一个城府深沉的人,当场就大闹了起来! 大闹之余,受到了流言的干扰,司马卓更是口不择言,宣称某些沈党官员已经被黄有容收买了,所以才会胳膊肘往外拐!黄有容也是不安好心,趁着南巡的机会挖沈阁老的墙角!还说沈党众人压根没有警惕之心,眼睁睁的看着黄有容蚕食沈党,却无动于衷! 然后,司马卓还将自己所听到的种种流言当众重复了一遍! 再然后,就可以看到,所有的黄党官员皆是面色诡异,一部分沈党官员表情沉凝,似乎是心生忧虑,另一部分沈党官员则是表情变幻不定,似乎是有些心虚。 沈常茂并非是无谋之辈,在他离京之前,也想到了黄有容会趁机蚕食沈党的可能性,也留下了许多应对之策! 沈常茂离京之后,主持沈党的人是少保赵正和,这些日子以来,赵正和也听到了许多流言,心中颇是疑虑,已是有了防备黄有容的心思,此时又受到司马卓的引导,再加上这次的磋商也确实让赵正和看出了许多端倪,于是赵正和也终于下定了决心,起身安抚了司马卓之后,突然向黄有容宣布,沈黄两党的合作暂时中止,一切等到沈常茂回京再说! 然后,赵正和没有再说什么,也根本没有给黄有容解释的机会,就这么带领着沈党的所有官员离开了黄有容的府邸,只剩下黄有容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中大乱! 事实上,黄有容麻烦的事情还在后面! 太子朱和堉一心想要趁着德庆皇帝南巡的机会进行商税改革,只是在黄有容的压制之下,才迟迟不能进行。然而黄有容之所以可以压制太子朱和堉,也是因为沈党官员的大力协助,如今沈黄两党突然决裂,因为司马卓的事情,接下来说不定还会出现冲突,黄有容仅凭着黄党的势力、势力又要被沈党牵制了一部分,如何还可以继续压制太子朱和堉? 如此一来,太子朱和堉雄心勃勃的商税改革计划,已是势在必行!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八十九章.京城里的变故(中). …… …… 就在沈、黄两党正式决裂的第二天,也就是南巡船队离开扬州的这一天,早朝结束之后,黄有容面色阴沉的回到了府邸。 在黄有容的身后,黄党的主要官员们皆是神色忐忑的静静跟随。 然后,刚刚进入黄府客厅,黄有容就已是再也按耐不住,一边来回度步、一边大声咆哮,神色之间,满是愤愤。 “沈党官员眼光短浅、不识大体,可恨!太子党官员火上浇油、挑拨离间,更是可恨!至于你们这些人,百无一用、草木之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同样可恨!” 在黄有容的咆哮之下,众黄党官员皆是垂首不敢说话,尤其是左通政王邖,此时更是躲在众人身后,缩脖藏头、连大气都不敢出。 原来,沈黄两党的合作虽然是暂时中止了,但未必就没有挽回的余地。然而,就在今天的早朝之上,太子党的官员们却是突然发难,当众弹劾了王邖之子王烨与司马卓之侄董青在青楼之中争风吃醋、聚众斗殴的事情,称此事的影响极为恶劣,要求黄有容严惩王邖与司马卓二人的教化无方之罪! 见到太子党官员的弹劾,黄有容初时还满心欢喜,认为太子党同时弹劾王邖与司马卓二人,可以激起沈、黄两派同仇敌忾、共御外敌的心理,说不定就可以趁机挽回局势,让沈、黄二党重新结盟。 于是,黄有容也是义正言辞的反驳了弹劾,称此事只是寻常的冲突,司马卓、王邖二人并不知情,不应该受到牵连。 原本,黄有容还以为太子党官员会纠缠不休,然后他就可以顺势联合沈党官员一致对外了。 然而,让黄有容万万没想到的是,一向固执的太子党官员们竟是轻易的被黄有容说服了,并没有继续纠缠,反而开始探讨王烨与董青的斗殴之事应该如何善后了。 这可倒好,这件事情黄有容原本是打算私下里磋商解决的,如今却是堂而皇之的变成了早朝上的主题,沈黄两党的内部矛盾,也因此被摆到了明面。 接下来,有些官员认为董青一向轻佻,这件事情应该是错在董青;有些官员认为王烨挑衅在先,这件事情终究是王烨的不对;又有些官员认为董青动手在前,这件事情的主要责任在于董青;再有些官员认为董青受了重伤,王烨理应赔罪认错…… 诸多官员,各有观点、也各有论据,他们在辩论之间,还隐隐带着一些挑唆。所以,很快的,沈黄二党的官员也纷纷参与了进去。 由于立场的不同,沈党官员自然是护着董青、黄党官员自然是护着王烨,两党的官员很快就陷入了冲突之中,冲突越来越激烈,新仇旧恨也跟着纷纷爆发,到了最后,沈黄两党的官员已是撕破了颜面,开始相互叫骂了。 由于局面太过混乱,再加上黄有容受到了太子朱和堉与阁老程远道的牵制,竟也无法控制形势,等到早朝结束之后,沈黄二党的矛盾不仅是明面化了,而且还更加激烈化了,经此一事,黄有容想要挽回沈黄联盟的希望,也是彻底破灭了。 也正因为如此,早朝结束之后,黄有容才会如此的愤怒,忍不住大声咆哮、责骂黄党众官员! * “如今的当务之急,是阻止太子那愚蠢的商税整顿计划!想要阻止太子,就必须要联合沈党!否则,我与你们都会受到牵连,到了那个时候,庙堂之中将再也没有你我的立足之地!你们这些蠢货,皆是镶金饭桶,连这般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太子一党只是随便的挑唆了一下,你们就急冲冲的上钩了,不仅没有挽回与沈党的结盟,反而与沈党彻底的撕破了颜面!你们就没有脑子吗?” 黄有容越来越气愤,责骂的话语也越来越难听,在黄有容的雷霆怒火之下,黄党众官员胆颤心惊之余,心中也皆是有些不服。 其实,今天的早朝之上,沈黄两党的冲突是某些沈党官员率先挑起来的,黄党众人也是被迫反击,如今听到黄有容的责骂之后,黄党众人心中颇是有些委屈,然而黄有容正在气头之上,他们也不敢当面反驳。 好在,黄有容发泄了一通之后,终于平静了下来。 “可惜了,少傅张诚、礼部尚书林维、大学士霍正源等人,皆是冷静聪慧之辈,如今却皆是伴驾南巡了,若是有他们在一旁帮衬着,老夫又如何会这般狼狈?” 感慨了一句之后,黄有容的神色也冷静了下来。 接着,静静的沉思了片刻之后,黄有容开始下达命令,语气十分严肃。 “这次,王烨与董青的争斗,颇是蹊跷,或许就是有人在刻意挑拨、暗动手脚!接下来,你们要发动一切力量,将这件事情的始末给我查清楚了!若是能够查清此事,咱们与沈党的结盟或许还有挽回的可能……哼!依老夫看来,这件事与太子他们绝对脱不了干系,只是此事的前后经过,与太子他们一向的作风有些不符,也许是另有高人在暗中指点?老夫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算计老夫!这口气老夫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 顿了顿后,黄有容又说道:“此外,沈党如今与我们是敌非友,正是老夫对庙堂的控制力最为薄弱的时候,若是老夫没猜错的话,到了明天、早朝之上,太子他们一定会重提商税改革的事情,你们给我打起精神来,到时候一定要竭尽全力的反对,绝不能让太子他们得逞!” 说到这里,黄有容又稍稍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咬牙说道:“还有,马上草拟折子,向陛下禀报太子打算整顿商税的事情,将这件事的弊端说清楚了,然后八百里加急、快马呈送于陛下,请陛下来拿主意!” 说完,黄有容眼中闪过了失落之色。 太子朱和堉想要整顿商税的事情,黄有容早就知道了,但黄有容从来都没有打算禀报于德庆皇帝——因为在黄有容看来,这次留京辅政,正是他向德庆皇帝证明自己能力的大好机会,若是动不动就要德庆皇帝送折子、问意见、求支援,岂不是说明他黄有容没有主持大局的能力? 只不过,在此之前,黄有容有沈党的鼎力支持,还可以压制住太子一党的蠢蠢欲动,如今沈黄两党反目,黄有容却再也没有了压制太子朱和堉的信心与能力了,无奈之下,却终于还是向德庆皇帝送折子求援了。 虽然,这样一来,黄有容失去了证明自己的机会,但在危难之下,也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了。 * 而就在黄有容既是愤怒又是沮丧的时候,此时的太子东宫之中,却又是另一幅景象!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九十章.京城里的变故(下). …… …… 就在黄有容既是愤慨、又是无奈的时候,太子东宫之中,却是一片欢快愉悦的氛围。 大厅之中,太子朱和堉、七皇子朱和坚、阁老程远道、都察院左都御史吕纯孝、太子少傅郭汤等人济济一堂,每个人皆是笑容满面、神情愉悦。 前些日子,太子朱和堉一心想要整顿商税,却受到了黄有容的阻碍,一身力气根本使不出来,就在这个时候,“机缘巧合”之下,七皇子朱和坚知晓了朱和堉的烦恼,并且主动请缨,表示自己可以为朱和堉排忧解难。 然后,抱着姑且一试的想法,朱和堉将此事交给朱和坚去办,并且将太子党的一些势力交给了朱和坚,而朱和坚最终也没有辜负朱和堉的信任,表现出了令人惊叹的手段,仅只是短短十余日的时间,就让沈黄二党的联盟彻底破裂了。 事实上,无论是近段时间以来的种种流言、还是王烨与董青的冲突斗殴、又或者是今天朝会上的挑拨离间,皆是七皇子朱和坚一手安排的! 在此之前,为了达到完美的效果,朱和坚更是做了不少铺垫与准备,沈黄两党的官员会如此轻易的就被太子党挑唆反目,也是因为朱和坚的诸多铺垫让他们相互之间暗积怨气的缘故。 说实在的,太子党自从崛起之后,虽然声望卓越,但正所谓“君子可欺之以方”,在庙堂之上,他们总是扮演着被算计、被愚弄的角色,如今在七皇子朱和坚的主持之下,竟是角色反转,他们不过是略施手段,竟然也可以愚弄别人、算计别人了!这种扬眉吐气的畅快感,实在是难以向外人描述! 以至于,某些太子党官员甚至还产生了“若是朱和坚是太子的话那该有多好”的想法。 当然,这般想法只是一闪而过,毕竟,朱和堉还是名正言顺的储君、而且朱和坚的身体情况实在是太差了。 * 与太子党众官员的心情一样,算计了黄有容之后,太子朱和堉也同样是感到扬眉吐气、心情愉悦。 与程远道、吕纯孝、郭汤等人讨论了几句黄有容在早朝上的窘态之后,朱和堉转头向朱和坚赞叹道:“到底还是七弟你有手段,不过是略略施展手脚,就让沈黄联盟不攻自溃、彻底破裂,可谓是四两拨千斤、巧妙之极!自今日起,黄有容就再也没有阻止我等的能耐了!” 朱和坚神色平静、语气谦逊,缓缓道:“四哥过誉了,不过是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罢了,只是这种事情不能交由君子去办,否则只会污了君子的清名,所以只能由我这个百无一用之人去办了。幸好办成了,没有辜负四哥与各位前辈的期望。” 一旁,程远道笑道:“七皇子大可不必过谦,这般精妙的算计,并非是任何人都可以做到的。更何况,对付黄有容这种肆意妄为的权臣,咱们也不必讲究手段是否光明正大,黄有容他一向喜欢算计别人,这次被咱们算计了,也算是恶有恶报、以毒攻毒了。” 郭汤亦是说道:“对啊!这次咱们算计黄有容、破坏了沈黄联盟,七皇子殿下可谓是居功甚伟!若是没有七皇子殿下的运筹帷幄、精妙设计,咱们如今说不定还被沈黄两党压制着呢……若是七皇子再是自谦,说自己是百无一用之人,那咱们这些人可就没脸见人了。” 又有一名太子党官员说道:“总之,咱们有了七皇子的帮助,可谓是如虎添翼!依我看来,七皇子的手段心智,绝不逊色于朝中的那些权臣,只要七皇子为咱们出谋划策,咱们就再也不用担心那些奸臣贪官的鬼蜮伎俩、阴谋手段了!” 吕纯孝刚开始还是笑吟吟的听着,也打算夸赞朱和坚几句,然而看到众太子党官员一个个皆是盛赞朱和坚、将朱和坚视为救星,竟还要邀请朱和坚参与到朝廷政务之中,好似朱和坚的人望已是超过了太子朱和堉一般,不由皱起了眉头,心中隐隐感到有些不妥。 虽然,这些日子以来,吕纯孝与朱和坚接触之后,也同样觉得朱和坚虽然是身份尊贵、才智卓绝,却又要比太子朱和堉更加的平易近人,办事认真稳妥,总能够考虑到每一个人的感受,才华学问似乎也要比太子朱和堉更高一些,此外他的品行也是极佳……总之优点是数不胜数,但朱和坚毕竟只是一位皇子、而不是储君!若是人望超过了太子朱和堉,却是大为不妥!若是让朱和坚参与到朝廷政务之中,更是不合规矩! 于是,吕纯孝就打算说些什么,为朱和坚泼泼冷水。 然而,吕纯孝还未说话,朱和坚已是抢先开口了。 只见朱和坚摇了摇头,神色认真的说道:“我身为皇子,连王位都没有,身份敏感,原本是绝不应该参与朝政政务的,这次是我见到四哥陷入了窘境,所以才不得已出手相助,但已是逾越了规矩,却又岂能一犯再犯?如今,沈黄两党反目,众位的阻碍已是清除,却也不需要我再做什么了。所以,此事之后,朝廷里的事情我是不会再参与了,还请诸位前辈见谅。” 听到朱和坚的这一番话,众太子官员皆是神色惋惜,但朱和坚所言确实有理,他们也不能再劝说什么。 与此同时,见朱和坚这般谨守规矩、明白本份,众太子党官员对于朱和坚的好感也更加强烈了。至于吕纯孝,听到朱和坚的婉拒之后,也暗暗松了一口气,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另一边,太子朱和堉听到朱和坚的婉拒之后,也是神色惋惜,说道:“可惜了,七弟你才智卓绝、手段高超,但限于皇子身份,竟是不能参与朝务,实在是浪费了你的一身才学……” 说到这里,朱和堉微微犹豫了一下,竟是忍不住出言挽留道:“说起来,你我二人兄弟情深,这些日子以来的携手合作,更是我参知朝政以来过的最轻松、最痛快的一段时间……七弟,如今正是我等即将要大展宏图、施展抱负的时候,你难道真要弃我而去?就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朱和坚的神色坚定,再次摇头,说道:“祖宗规矩就是祖宗规矩,既然有了这个规矩,那就自然有它存在的道理,我等若是废了规矩,就算理由再是如何的充份,也是给后人带了一个坏头,却是绝不可行!” 顿了顿后,见朱和堉的神色略有伤感,朱和坚又说道:“四哥,我的身子一直不大好,这些日子劳心劳力之下,颇感疲顿,也想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所以,你就不要再为难我了。” 听朱和坚这么说,朱和堉叹息了一声,也终于不再挽留,只是一味的叮嘱朱和坚要好好休养身子。 朱和坚恭敬的点头答应之余,心中却是暗暗冷笑。 接下来,朱和堉要去趟商税改革的浑水,最终只会是四处受敌、迎来失败的结局,还会受到德庆皇帝的责备,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朱和坚又如何会参与进去?自然是避之不及了! 更何况,朱和坚的目标已是达到了,不仅破坏了沈黄联盟,打通了朱和堉迈向死地的道路方向,而且还结交了太子党所有的主要官员,开始了逐步蚕食太子朱和堉的声望与势力的第一步…… “或许,等到父皇回京之后,我就可以正式走到台前了……?” 在朱和堉的关切叮嘱声之中,朱和坚一边敷衍应付着,一边暗暗想道。 至于朱和堉的殷切关心,却已是被朱和坚下意识的屏蔽了。 在野心的驱使之下,朱和坚的内心,已是坚硬如铁!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有些无语,请诸君进来一观。 今天,虫子突然发现,《摄政》前面的免费章节里面,共有九处章节被起点屏蔽了。 显然,虫子虽然一直是小心翼翼,但还是触碰了雷区,所以这些章节都被“河蟹”掉了。 这些章节都非常重要,若是缺失了,就会极大的影响摄政的正常阅读。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没人通知虫子,也怪虫子自己,一直没有检查前面的内容,直到今天才迟迟发现。 接下来的两天,虫子需要修改这些被屏蔽的章节,让它们可以重新发布,恢复《摄政》的正常阅读。 所以,近几天vip章节的更新会放缓,大家见谅! 谢谢大家的支持!(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三百九十一章到达苏州 …… …… 在常州,德庆皇帝总计只停留了两天时间,稍稍游玩了常州的几处著名景点之后,就起驾前往苏州了。 若是用四个字来形容德庆皇帝的态度的话,那就是“迫不及待”了。 显然,与周尚景斗了一辈子之后,德庆皇帝如今急切的想要见到周尚景失败垮台的那一刻。 对此,德庆皇帝显得信心十足! 另一边,周尚景似乎也同样是成竹在胸! 对于两人的信心,赵俊臣不置可否,毕竟赵俊臣只能猜到他们计划的大概情况,并不了解详细,所以也不敢断定最终的胜负,最终的结果依然是扑朔迷离。 所以,赵俊臣如今的立场,也只是在不损害自身利益的前提下,尽可能的帮一帮周尚景罢了。 毕竟,周尚景这颗参天大树若是倒了,不仅会影响赵俊臣的某些计划,而且德庆皇帝的注意力说不定就会放在赵俊臣身上了。 最重要的是,周尚景开出的价码更高,也要比德庆皇帝更有诚意,赵俊臣自然是货卖识家、价高者得。 当然,若是周尚景最终败给了德庆皇帝的话,那么赵俊臣也一定会毫无心理障碍的临阵反戈、落井下石,出手瓜分周尚景的权势——并非是赵俊臣无情无义,而是官场的争斗就是如此的残酷,想必周尚景本人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 到了四月初九,在愈加紧张沉凝的气氛之下,南巡船队终于来到了苏州。 接下来,这里将会是庙堂的漩涡中心,既是危机四伏、又是充满机遇,每位官员都在十分谨慎的挑选着自己的立场,若是站错了立场,说不定就会迎来万劫不复的结局,若是站对了立场,或许就能够一飞冲天、前途似锦。 根据赵俊臣的了解,这几日以来,经过了德庆皇帝与周尚景的拉拢之后,伴驾的朝廷重臣们大都已是确定了立场,他们大多数都成为了德庆皇帝的支持者,选择与周尚景为敌——事实上,在明面上,赵俊臣也同样是德庆皇帝的支持者,并且还是十分铁杆的那一种。 毕竟,德庆皇帝就算是这次博弈失败了,也依然是至尊无上的皇帝、绝不会倒台,他们即使因为这件事情得罪了周尚景,也能够得到德庆皇帝的庇护,也多少可以保住本钱。相反,这场博弈若是周尚景败了,那么周尚景就会倒台,若是因为这件事情被德庆皇帝记恨上了,却再没有人能庇护他们了。 如此一来,权衡利弊之后,大多数官员都选择德庆皇帝的立场,也就不足为怪了。 在这个时代,政客们往往比商人们更会算账,也更懂得规避风险,商人们只是买卖货物罢了,而政客们本身往往就是一件货物,只是价钱更高一些罢了。 所以,在刚开始的时候,这场博弈之中,德庆皇帝所拥有的声势与支持是远远超过周尚景的,这也是德庆皇帝的信心来源之一! * 这一天,与往时相同,赵俊臣乘着一条快船,提前赶到了苏州码头,在德庆皇帝驾临之前,检查苏州的迎驾事宜。 与赵俊臣同行的人,除了礼部的一些官员之外,还有南直隶巡抚苏长畛——南直隶的巡抚衙门就设在苏州,苏长畛身为地主,也理应提前赶到这里迎接圣驾。 来到苏州码头之后,在苏州所有官员的迎接之下,赵俊臣与苏长畛并肩下船。 下船之际,赵俊臣一边与苏长畛聊些闲话,一边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苏州众官员。 在此之前,因为德庆皇帝与周尚景的暗中斗法,不少苏州官员已是被锦衣卫秘密逮捕了,此时苏州官员们皆是一副心神惶惶、小心翼翼的模样,见到赵俊臣与苏长畛之后,他们甚至都不敢多说话,连拍马屁讨好也不敢,生怕自己会多说多错、酿成大祸,只是谨守本分、按部就班的迎接赵俊臣与苏长畛的到来。 所以,码头上虽然是众多官员云集,但气氛却有些冷清沉闷。 对于这般气氛,苏长畛有些暗皱眉头,但赵俊臣并不在意,只是在目光巡视之间,寻找着自己的目标。 很快的,赵俊臣就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那就是苏州的现任知府、周尚景的长孙周素海! 周素海虽然是苏州知府,但苏州也是巡抚衙门的所在地,还有许多官员的品阶要比他更高一些,在迎驾的官员队伍之中,周素海的位置并不显眼,只能站在第二排中间的位置。 然而,赵俊臣还是很快就发现了周素海的存在,并且非常确定周素海的身份。 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周素海与首辅周尚景实在是太像了。 不仅是相貌很相似,气质、神情、举手抬足的动作,皆是相似。 同样的清瘦、同样的儒雅、同样的沉稳、同样的锋芒暗藏! 猛一看,仿佛是年轻了四十岁的周尚景一般。 不过,也仅仅只是形似罢了。 周尚景的性格、气度、心机城府,皆是宦海沉浮之间磨练出来的,周素海没有经历过类似的磨练,成长环境完全不同,又哪里会与周尚景一模一样?显然只是模仿罢了。 “只是一个西贝货罢了,周尚景真以为他能接班?又何必为了保住他的前程而让自己陷入险境?……看来,周尚景固然是老谋深算,但终究是老了。” 暗思之间,赵俊臣已是下了船,而苏州的众官员也迎了上来,向赵俊臣与苏长畛二人见礼。 接着,苏长畛也尽到了地主的责任,向赵俊臣详细介绍了这些官员的姓名、官职、来历,而赵俊臣也表现得很客气,并没有任何倨傲的样子,对每位官员都会点头示意。 期间,苏长畛也向赵俊臣介绍了周素海,赵俊臣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异常,只是与周素海多闲聊了几句家常话。 等介绍结束之后,赵俊臣与苏长畛又检查了一遍苏州的迎驾安排,没发现什么纰漏之后,就与苏州众官员一同站在码头前,等待德庆皇帝的圣驾了。 等待之间,苏长畛稍稍犹豫了一下,突然转头向赵俊臣轻声问道:“赵大人,那周素海你也见过了,你觉得此人如何?” 赵俊臣轻轻一笑,说道:“模仿得再像,也只是模仿罢了。曾经有位画家,说过这么一句话——学我者生,似我者死!” 苏长畛微微一愣,然后一脸的叹服,道:“精辟!” …… PS:《摄政》被屏蔽的章节已经恢复了,但《逆臣》与《仙道》还有一些章节被屏蔽,不过这两本书都可以慢慢处理,《摄政》继续更新!谢谢大家的支持!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女友重病,请假几天! 上个月的27号,虫子女友身体不适,住院,当时医生分析了各种可能性,非常吓人。 不过,虫子心底潜意识里总觉得,自己虽然没有干过什么积善行德的好事,但也从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最坏的情况应该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所以,近几天以来,虫子请了假,一边陪女友,一边抽空码字,心情竟然还算可以,以为一切都会很快恢复正常。 可惜,一切的情况都向着不好的方向发展,到了大前天,病情迟迟无法控制,只能转院!在此期间虫子一直陪着她,不敢稍离! 昨天下午5点,手术!然后虫子陪了她一晚,直到现在,情况渐渐稳定了,才抽空回家换衣服,并将这张请假条发上来! 这段时间,码字渐渐进入轨道了,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总是如此! 事到如今,虫子不想抱怨什么,只希望女友可以尽快恢复健康,也希望大家可以尽量理解一下! 另,今天会将笔记本带到医院,在不需要虫子陪护的情况下,也会抽空码字的!更新会慢一些,但不会中断太长时间,等到女友出院,会再次恢复更新速度!(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九十二章.邀游. …… ……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南巡船队终于驶入了苏州码头。 然后,在伴驾百官的拥簇之下,德庆皇帝缓缓步下了龙船,另一边,赵俊臣与苏长畛则率领着苏州的官员们叩拜相迎。 迎接圣驾的诸般流程,千篇一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自是不提。 只是,在迎驾仪式结束之后,德庆皇帝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当众招见了苏州知府周素海,与周素海交谈了许久,言语之间颇多勉励,称赞周素海能力出众、家学渊源、前途无量,甚至还亲切的称呼周素海为“贤侄”…… 若是不知内情的人,看到这一幕,恐怕会以为周家如今正是深得圣眷、受到德庆皇帝无比的器重与信任,却根本不会想到,德庆皇帝为了整垮周尚景已是蓄谋已久,而周素海就是德庆皇帝这次计划的突破口!也是德庆皇帝计划中的必然牺牲品! 只不过,时至今日,在场的官员们大都已是看明白了形势,也大都猜到了德庆皇帝的意图,这般情况之下,德庆皇帝依然是如此的惺惺作态,就不免有些虚伪了,过犹不及。 当然,赵俊臣也理解德庆皇帝的想法——对于德庆皇帝而言,击垮周尚景、打压臣权、加强皇权等等,固然是极为重要的事情,但自己的后世名声也同样是不可忽视,所以德庆皇帝也不愿意落人话柄,让世人发现自己处心积虑的谋算朝廷重臣的事情,尤其是周尚景这样的三朝老臣,这样有损于德庆皇帝的帝王声誉。 如此一来,一些表面上的虚伪作态,德庆皇帝还需要暂时保持下去!毕竟现在还不是图穷匕见的时候,苏州的种种真相,德庆皇帝也只能在“偶然间”发现! 不过,这般惺惺作态,过于虚伪,不免失了气度,虽然或可以瞒过史书工笔,但百官们看在眼中,心中难免会产生一些想法,得失之间,德庆皇帝即使最终斗垮了周尚景,也未必就可以占尽所有好处。 其实,德庆皇帝并不是一位英明圣君,既没有圣君的心胸气度、也没有圣君的勤勉善政,却总是期望自己的身后名声可以与古时圣君相媲美,从这方面而言,说德庆皇帝是“眼高手低”也不为过,德庆皇帝的好大喜功、粉饰太平、装腔作势等等秉性,也皆是源自于此,这算是德庆皇帝身上最大的缺点了。 这些年来,德庆皇帝多次想要扳倒周尚景,但周尚景皆是可以化险为夷,就是因为周尚景看透了德庆皇帝的这个缺点,也很善于利用德庆皇帝的这个缺点。 至于这一次,德庆皇帝与周尚景的斗法结果如何,赵俊臣正在拭目以待。 * 表演结束之后,德庆皇帝终于不再耽搁,就起驾前往苏州行宫了。 另一边,赵俊臣也连忙乘车相随。 接下来这几天时间,正是德庆皇帝与周尚景斗法博弈的关键时刻,朝廷的局势也随时都会发生巨变,赵俊臣一来是为了见证学习,二来是为了寻找机会暗助周尚景,三来也是为了浑水摸鱼,却是打算紧紧跟随德庆皇帝的步伐,绝不远离。 不过,赵俊臣正准备乘上马车,却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呼唤自己。 转头一看,是泾国公陈佑。 陈佑此人,虽然没有实权,为人也十分低调,一向是沉默寡言,但毕竟是爵列国公,还是七皇子朱和坚的岳丈、以及陈芷容的父亲,赵俊臣却是绝不敢小觑他。 于是,听到陈佑的呼唤之后,赵俊臣连忙转身行礼相迎,口中客气道:“见过泾国公。不知国公唤我有何吩咐?” 陈佑快步来到赵俊臣身旁,双手虚扶,说道:“赵大人不必多礼,本公只是一个闲散勋贵罢了,自然没什么紧要事情,只是陛下驾临、百官相迎之际,小女芷容不方面露面,所以就托老夫向赵大人传几句话而已。” 陈佑的话语虽然是十分客气,但语气音调都十分平缓,没有任何的起伏波动,让人听着十分怪异。不过陈佑一向都是如此,赵俊臣也没有什么不满。 只是听到陈芷容的名字之后,赵俊臣神色微微一动。 陈芷容是一位聪慧知趣的女子,如今正是朝堂形势最复杂多变的时候,赵俊臣的心思也全都扑在德庆皇帝与周尚景的斗法上面,根本没办法分心,所以陈芷容这段时间也一直没有纠缠赵俊臣。 如今,陈芷容却突然联系了赵俊臣,恐怕是有什么事情了。 于是,赵俊臣问道:“不知陈小姐有何事?” 陈佑缓缓摇头,说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小女听说苏州风景优美、人文鼎盛,想要邀请赵大人一同游玩罢了。” 赵俊臣眉头微微一皱,只觉得自己之前的判断错了,他现在可没有心情与人闲逛游玩,陈芷容在这个时候发出邀请,未免有些不合时宜了。 于是,赵俊臣就打算开口拒绝。 然而,赵俊臣还未开口,陈佑已是补充道:“小女最近结识了一名女子,名叫李佳敏,此女明日要与人结伴游玩虎丘,小女就同样动了心思,也想要去虎丘游玩,还非要本公邀请赵大人……哎,小女一向被本公宠坏了,有些不知轻重,提出了无理要求,赵大人朝务缠身,若是没有时间,就直接拒绝她就是,切不可因为她而耽误正事。” 听到陈佑的解释之后,赵俊臣又是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了一丝赞叹。 这个陈芷容,竟是比赵俊臣想象中还要更加聪慧! 李佳敏最近正是圣宠最隆的时候,明日要与她结伴游玩虎丘的人,自然就是德庆皇帝了。 赵俊臣原本只是要求陈芷容去打探李佳敏的根底,却没想到陈芷容还能更进一步,竟是通过李佳敏打探到德庆皇帝的消息与行踪,并且通报于赵俊臣。 若是没有陈芷容的通报,赵俊臣也不可能如此详细的掌控德庆皇帝的行踪了。 于是,赵俊臣略略沉吟片刻之后,点头道:“泾国公多虑了,本官明日并没有什么事情,陪同陈小姐游玩苏州,也是本官的荣幸,求之不得。” 正如前文所说,到了苏州之后,赵俊臣会紧紧跟随德庆皇帝,绝不远离! …… PS:出院了,这几天有惊、有险、有疲惫、有焦急,但一切都过去了,算是化险为夷。谢谢大家的体谅与关心,从今天开始恢复正常更新。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百九十三章.尾行. …… …… 虎丘,位于苏州城西北郊,相传是春秋时期吴王夫差的葬父之地,葬后三日有白虎踞其上,故有“虎丘”之名。山高三十六米,古树参天,山小景多,千年虎丘塔矗立山巅,又依托着秀美的景色/悠久的历史文化景观,享有“吴中第一名胜”的美誉。 南巡船队来到苏州的第二天,因为德庆皇帝与李佳敏要在这一天前往虎丘游玩的缘故,赵俊臣与陈芷容也同样结伴来到了虎丘游玩。 当然,说是游玩,其实就是以游玩为名,尾行德庆皇帝与李佳敏两人罢了。 并不是赵俊臣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只是赵俊臣想要趁着这次机会,详细观察德庆皇帝的表现、加深自己对德庆皇帝的了解。 毕竟,这个世上,无论是皇帝还是平民,在不同的场合、时机,都会摆出不同的面孔、为自己戴上不同的面具,这些面具各有不同,或欢喜或悲伤、或淡泊或功利、或威严或亲切,这些面具并不仅仅只是一种伪装,更是一个人性格的不同展现,在归纳总结之后,也可以更加深入的了解一个人的秉性。 以德庆皇帝为例,他单独面对赵俊臣的时候戴着一副面具,单独面对李佳敏的时候又戴着另一副面具,赵俊臣从前只见过前者,如今也想要见识一下德庆皇帝的另一面,这样一来,赵俊臣对德庆皇帝的了解也能够深刻许多。 在心底深处,赵俊臣早已经将德庆皇帝视为敌人了,更多的了解自己的敌人总是有利无弊的。 当然,若是趁着这次机会,可以从德庆皇帝身上获取什么好处,赵俊臣也同样是乐见其成的。 * 虎丘并不大,陈芷容也事先从李佳敏那里打探到了德庆皇帝的行程时间,所以赵俊臣与陈芷容进入虎丘之后,很快就远远见到了德庆皇帝与李佳敏的身影。 此时,德庆皇帝一身微服,与李佳敏相伴而行,有说有笑,没有平日里所刻意保持的威严庄重,神态颇是惬意。 按照计划,赵俊臣并没有现身去打扰德庆皇帝与李佳敏的“约会”——在这个时候现身,只会破坏德庆皇帝的心情,反而会引起德庆皇帝的不快——只是远远的缀在德庆皇帝的身后,暗暗观察着德庆皇帝的神情与表现。 身为游伴,陈芷容似乎也猜到了赵俊臣的想法,来到虎丘之后,她刚开始还与赵俊臣聊些闲话,但自从发现了德庆皇帝之后,陈芷容就再也没有纠缠与打扰赵俊臣,只是亦步亦趋的跟在赵俊臣的身旁,饶有兴趣的观赏着虎丘的景色,只是在观赏景色之余,陈芷容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赵俊臣身上,一双美眸时不时的飘向赵俊臣——显然,在赵俊臣暗中观察德庆皇帝的同时,陈芷容也在暗中观察着赵俊臣。 赵俊臣也发现了陈芷容的意图,但并没有在意,只是认真观察着远处的德庆皇帝,神色若有所思。 德庆皇帝在微服私访期间认识了李佳敏,或许是当局者迷的缘故,又或许是李佳敏善于伪装,总之在德庆皇帝看来,李佳敏对他的“爱慕”并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帝王身份,没有那么多的利益因素,所以德庆皇帝对于李佳敏也就少了一些防备,两人相处之际,德庆皇帝并没有太多的刻意做作,表现也更加自然。 单独面对李佳敏的时候,德庆皇帝的表现与平日相比,确实是大有不同。 比如,往常的德庆皇帝,十分善于控制情绪、总是喜怒不形于色,但此时的德庆皇帝,情绪却十分多变,与李佳敏交谈之际,时而欢畅大笑,时而摇头叹息,时而侃侃而谈,时而沉默不语。 又比如,德庆皇帝平日里的表现,总是十分的自信,即使在祭拜天地祖先的时候,也总会表现出一副“我命由我不由天”的神态,但此时的德庆皇帝,在遇庙祈福的时候,却表现的十分虔诚,上香祈愿之际,竟也会神色认真的念念有词。 再比如,平时的德庆皇帝,总是表现的精力旺盛,却又话语不多,不到必要时候,绝不会轻易开口表态。但此时的德庆皇帝,却是频频开口,无论是遇到什么,总是会迫不及待的发表见解,表现欲极强。与此同时,德庆皇帝也表现出了精力不济的一面,游玩虎丘期间,时不时都会停脚歇息片刻。 显然,这些表现,皆是体现了德庆皇帝性格的另一面。 对于德庆皇帝的种种表现,赵俊臣也是全都记在心中、暗暗分析着。 而就在赵俊臣暗暗分析的时候,突然,陈芷容似乎发现了什么,偷偷抽动了一下赵俊臣的衣袖。 赵俊臣还未反应过来,就发现有一名身材壮硕的中年男子突然靠近到自己身旁,并且拱手向自己行礼道:“赵大人,有礼了!陛下今日微服私访,由本官负责暗中保护,却发现赵大人出现在附近,并一直尾随陛下,却不知赵大人有何意图?虽然本官并不认为赵大人你会有什么歹意,但尾行陛下、暗中窥探,实在是太过敏感,若是赵大人不能给本官一个合理解释的话,那么本官恐怕就只能得罪了!” 说话之际,中年男子用审视的眼光打量着赵俊臣,神情严肃。 另一边,赵俊臣见到这位中年男子之后,眼中亦是有精光一闪。 这名中年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德庆皇帝的铁杆亲信——锦衣卫指挥使洪锦! 之前,赵俊臣组建西厂的时候,曾经与洪锦有过交集,双方算是有些交情。 此时,洪锦与德庆皇帝一样,同样是身穿便服,然而他常年手握生杀大权、又负责诏狱缉捕之事,身上的威势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掩饰的。 之前,洪锦在暗中保护着德庆皇帝,也不知藏在哪里,赵俊臣尾随德庆皇帝许久,竟是一直没有发现。 对于洪锦的突然出现,赵俊臣既是感到意外,又有些理所当然。 赵俊臣早就想到,德庆皇帝虽然是微服私访,但身边一定会有禁卫暗中保护,自己尾随德庆皇帝,也一定会被人发现,赵俊臣为此也早就准备好了合理的借口,并不担心。 但与此同时,赵俊臣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洪锦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可谓是权高位重,竟然会亲自出马保护德庆皇帝。 更重要的是,在南巡之前,赵俊臣与几位阁老一同拟定了伴驾名单,其中绝没有洪锦的名字,按理说洪锦此时应该镇守京城才对,却绝不应该出现在苏州! 洪锦的出现,显然是为了德庆皇帝与周尚景的斗法之事! 或许,苏州前些日子的种种风起云涌,就是洪锦在亲自负责也说不定! “看来,德庆皇帝对于自己与周尚景的这次斗法,要比想象中还要更加重视一些,竟是把洪锦都招来了……不过,如今见到洪锦,倒也是一次机会,或许可以从他身上打探到一些德庆皇帝的具体计划……” 赵俊臣暗暗想到。 …… PS:前几天,虫子实在太累了,一切稍定之后,竟是大病了一场,现在才恢复了一些,见谅!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九十四章.刺探. …… …… 在打探消息之前,赵俊臣首先要打消洪锦的心中疑虑,将自己尾行德庆皇帝的理由解释清楚。 否则,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赵俊臣就要面对锦衣卫的怀疑眼光与刺探监视了。 赵俊臣如今的秘密计划实在是太多了,虽然保密工作都还算是做的不错,本身也拥有着西厂的力量可以防范一二,但无论如何,被锦衣卫盯上都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于是,赵俊臣微微侧身,将身旁的陈芷容介绍给了洪锦,道:“这位陈小姐,乃是泾国公陈佑的二女儿,我昨天与她相约来虎丘游玩。” 另一边,陈芷容也猜到了赵俊臣的心思,配合的点了点头,并且拉出了泾国公陈佑作为旁证,含笑道:“小女子早就听说虎丘乃是吴中第一名胜,就十分盼望自己可以来此游玩一番,昨日更是厚颜拜托家父邀请了赵大人,本只是侥幸尝试一下,以为赵大人朝务缠身,是绝不会有空的,却没想到赵大人竟是答应了。” 说话间,陈芷容的一双妙目飘到了赵俊臣身上,双颊微微泛红,一副陷入爱慕中的小女人模样。 有陈芷容作证,又有泾国公陈佑可以引为旁证,洪锦心中对赵俊臣的怀疑也就减少了许多,以为赵俊臣确实只是碰巧遇到了德庆皇帝,毕竟虎丘是苏州境内最著名的名胜之一,赵俊臣相约佳人来这里游玩也是一件很寻常的事情。 此外,按照常理,赵俊臣若是真想要尾行德庆皇帝、暗中窥探什么,一来不应该亲自出马,二来就算是亲自出马了,也绝不应该带着陈芷容这么一个什么忙都帮不上的弱女子。 不过,心中的怀疑虽然减弱了几分,但洪锦出于谨慎,还是追问道:“原来赵大人只是偶然间遇到了陛下,但赵大人见到陛下之后,不仅没有现身问安,反而隐于暗处、尾行跟踪,却又是为何?” 赵俊臣苦笑道:“洪大人乃是锦衣卫指挥使,消息灵通,自然是知道陛下身边那位女子的身份来历,她将来恐怕是要进宫当娘娘的,陛下对她也是圣宠优厚,陛下今日带着她来虎丘游玩,自然也不会希望有人打扰,所以本官发现陛下的踪迹之后,也不敢冒昧现身、大煞风景,否则就会坏了陛下的兴致……不过,陛下微服私访,乃是大事,再加上这里人员杂乱,本官又一直没有发现隐藏在周围的禁军卫士,生怕陛下会遇到什么意外,所以就跟在陛下后面,暗中保护、以防万一。” 顿了顿后,赵俊臣犹豫了一下之后,又补充道:“当然,若是陛下微服期间遇到什么繁琐小事,我等身为臣子,也理应为陛下排忧解难。” 听到赵俊臣的解释之后,洪锦了然的点了点头。 赵俊臣的言语虽然隐晦,但洪锦身为官场中人,也猜到了赵俊臣的“真实心意”。 不外乎就是遇到了德庆皇帝之后,赵俊臣想要趁机讨好、表现忠心罢了,朝中八成以上的官员遇到这般情况之后,都会产生类似的心理。 这样一来,洪锦对赵俊臣的怀疑,也就打消了大半,面色也缓和了许多。 “原来如此,本官明白了。”洪锦缓缓说道:“不过,今日之事,本官事后还是要禀报于陛下,不敢隐瞒,还望赵大人理解一二。” 赵俊臣一副坦荡模样,说道:“这是自然,本官也从未想过要隐瞒陛下。” 说完,赵俊臣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向陈芷容打了一个眼色。 然后,陈芷容也知趣的告罪一声,转身走向远处。 一时间,周围只剩下了赵俊臣与洪锦二人。 接着,赵俊臣带着一丝讨好,说道:“说起来,我与洪大人皆是陛下身边的亲信大臣,却一直没有机会好好亲近一下,实在是有些遗憾。” 洪锦也算是官场上的老油条了,见赵俊臣突然向自己套交情,就知道赵俊臣必有所求。 不过,考虑到赵俊臣如今风头正劲,是朝中仅次于几位阁老的权臣,洪锦也不愿意平白无故的得罪赵俊臣,于是也换了一副笑脸,说道:“是啊,赵大人一向忙于朝务,而本官则一直侍奉在陛下左右,交集不多……不过,对于赵大人,本官一向是颇为敬佩的,若是可以亲近一二,本官也是求之不得。” 见洪锦没有对自己敬而远之,赵俊臣表现出一副欢喜模样,趁机恭维了洪锦几句之后,又突然说道:“说起来,我虽然也算是陛下的近臣,但与洪大人相比,圣眷终究是差了许多,有许多事情,陛下不会瞒着洪大人,却只会对我暗示几句、并不明说,如此一来,本官有心为陛下出一份力,但又不知道究竟应该如何去做,若是洪大人接下来发现了什么可以立功的机会,还望帮衬一二,本官今后必有厚报!” 显然,赵俊臣这是在暗示德庆皇帝与周尚景的斗法之事了。 如今,德庆皇帝与周尚景的博弈即将要由暗转明,从表面上看,德庆皇帝的胜算也更大一些,在这个时候,赵俊臣急切的想要参与进入,帮助德庆皇帝斗垮周尚景、建立一些功劳、增加一些圣眷,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所以,对于赵俊臣的表演,洪锦并没有怀疑,也没有发现赵俊臣打探消息的意图,以为赵俊臣只是想要政治投机罢了。 实际上,听到赵俊臣的谦卑请求之后,洪锦脸上也闪过了一丝得色。 确实,在外人眼中,赵俊臣也算是德庆皇帝的宠臣了,但德庆皇帝对于赵俊臣的宠信,也只是因为赵俊臣的理财本领与溜须拍马罢了,与锦衣卫指挥使洪锦、三边总督梁辅臣、兵部尚书王寿等等这些德庆皇帝的铁杆亲信相比,赵俊臣的圣眷终究要差了许多。 比如这次,德庆皇帝与周尚景的博弈斗法,从前期布局到实施计划,洪锦等人至始至终都参与其中,德庆皇帝对他们也没有任何的隐瞒;相比较而言,赵俊臣却要边缘化了许多,直到大局将定之际,才得到了德庆皇帝的几句暗示,其中的亲疏区别,可谓是一目了然。 所以,听到赵俊臣的请求之后,洪锦也确实有些得意——别看你风头正盛,但在陛下眼中,终究还是我洪锦更得信任。 不过,得意之余,面对赵俊臣的请求,洪锦也不免有些为难。 赵俊臣如此谦卑的请求自己,若是自己拒绝了赵俊臣的请求,赵俊臣不免会恼羞成怒,将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迎来赵俊臣的报复,但若是答应了赵俊臣的请求,虽然可以交好赵俊臣,但德庆皇帝的计划也会泄露出去,到时候说不定就会产生什么变故。 犹豫了片刻之后,见赵俊臣正直盯盯的看着自己,眼神之中满是期盼,洪锦暗暗一咬牙,终于说道:“说起来,赵大人不仅是陛下的近臣,更还担任着西厂厂督之职,并不是外人,如今锦衣卫在苏州的一些行动,也确实需要赵大人的帮助。” 赵俊臣神色更喜,说道:“愿闻其详。” 然后,洪锦向赵俊臣轻声说了些什么,具体内容不得而知,说完之后洪锦就快步离去了。 而赵俊臣站在原地,却是面色变幻不定。 虽然,洪锦透漏的消息并不多,但赵俊臣还是推算出了许多事情。 然后,赵俊臣发现,周尚景固然是老谋深算,但德庆皇帝的手段心机,也同样是不可小觑!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九十五章.开始了. …… …… 前些日子,南巡船队还在扬州的时候,德庆皇帝与周尚景的势力就已经在苏州境内暗斗了许久,在德庆皇帝的示意之下,一些苏州官员被锦衣卫秘密逮捕了,在周尚景的操作下,朝野舆论的反弹也十分激烈,双方勉强维持着均势,时至今日,苏州各界也依然是一副人心惶惶的景象。 之前,通过与周尚景的接触,赵俊臣发现,彼时的种种冲突,只是周尚景的障眼法罢了,仅是为了转移德庆皇帝的注意力而已,面对德庆皇帝的咄咄逼人,周尚景并不打算硬抗,而是另有计划。 如今,通过与洪锦的接触,赵俊臣又发现德庆皇帝竟然也是同样的心思,他之前与周尚景在苏州的暗中交锋,也只是一个幌子而已,锦衣卫的行动也只是为了增加周尚景的慌乱罢了,德庆皇帝计划中的突破口并不在于官场,而是其它方向。 总而言之,或有意、或无心,两人皆是默契十足的摆迷阵、树幌子,欺骗对方之余,也将官场中绝大部分人都给骗过了——哪怕是赵俊臣,也是得到情报之后才后知后觉,恍然大悟。 “不愧是德庆皇帝,不愧是周尚景,仅仅只是为了转移对方的注意力罢了,竟也是如此的大手笔,将整个苏州乃至于南直隶官场都搅成了一滩浑水,文武百官们在慌乱之余,竟是无一人可以发现他们二人的真实目的…… 我从前总是觉得自己已经足够重视他们二人了,但如今看来,重视的程度还是远远不够啊……若是德庆皇帝或者周尚景用同样的精力对付我的话,我恐怕要吃大亏的…… 不过,德庆皇帝与周尚景二人,不愧是老对手,从某方面而言也算是默契十足,斗法博弈之际,使用的战略方法竟也有几分相似……” 发现了这些之后,赵俊臣心生钦佩之余,心中也暗暗警惕。 * 因为洪锦的出现,赵俊臣尾行德庆皇帝的行动也就告一段落了。 于是,赵俊臣并没有继续跟踪德庆皇帝,而是陪着陈芷容正儿八经的游览起了虎丘的景色。 虽然,赵俊臣的“正事”已经办完了,目的也达到了——不仅窥测到了德庆皇帝性格的另一面,而且还打探到了德庆皇帝的一部分计划——但总不能就这么丢下陈芷容离开。 毕竟,德庆皇帝的行踪,还是陈芷容告诉赵俊臣的。 接下来,在游览虎丘期间,因为陈芷容的刻意迎合,两人之间的气氛还算不错。 不过,出乎赵俊臣意料的是,游览了几处景点之后,陈芷容并没有趁机纠缠赵俊臣,而是主动提议回去。 按照陈芷容的说法,就是“如今朝中大变将至,赵大人必然会有许多事情要忙,芷容绝不能因为自己的贪心而耽误赵大人你的时间。赵大人能陪我这么长时间,芷容就已经很满足了。” 说这番话的时候,陈芷容神色平静,表现出一副“只求付出不求回报”的模样。 若是换成其他人,说不定就要被陈芷容的这一番表现给感动了。 显然,陈芷容之前向赵俊臣“热情表白”之后,效果并不是很好,所以陈芷容也改变了战略,只是一点一滴的增加赵俊臣对自己的好感,并且抓住一切机会向赵俊臣展现自己的能力与价值,期望这种滴水穿石的方法可以打动赵俊臣。 对于陈芷容的想法,赵俊臣不置可否,只是同意了陈芷容的提议,然后两人乘着马车相伴回到了苏州城,又将陈芷容送回住处之后,两人也就分开了。 * 因为陈芷容的“自觉”,赵俊臣回到苏州城的时候,时间不过是午时三刻。 德庆皇帝如今正陪伴着佳人游玩虎丘,短时间内不会回到苏州城,所以赵俊臣也就有了一段空闲时间。 对于这段时间,赵俊臣并不打算浪费,接下来不论是明帮德庆皇帝、还是暗助周尚景,赵俊臣都有许多准备工作要做。 于是,送回陈芷容之后,赵俊臣靠坐在马车车厢之中,略略沉吟了片刻之后,突然向车厢外问道:“庆彦,你可知道苏州的那几处著名园林如今的主人都是谁?” 此时,许庆彦正坐在马车车夫旁边百般无聊,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还以为赵俊臣打算去游览苏州的那些著名园林,不由精神一振。 许庆彦对于吃喝玩乐、小道消息等等,有着天然的敏感性,苏州园林又是天下闻名,许庆彦也早已经打探清楚了状况,听到询问之后,立马回答道:“据我所知,苏州最著名的园林分别有沧浪亭、狮子林、拙政园、艺圃、环秀山庄等等,其中,沧浪亭如今是僧居寺产,这些年来一直有不少香客捐赠,颇是兴盛,咱们想去游览的话随时都可以去;狮子林由前朝尚书万玄志的后人继承,是私家园林,不过万家的后人大都只是守成之辈,咱们若是想去观赏游玩的话,以少爷您的身份只要打声招呼就行,万家的人一定会受宠若惊、扫榻相迎;拙政园如今一分为二,东部由前朝刑部侍郎王心一的后人继承,倒也可以维持,但西部的主人徐氏已是衰落了许久,所以拙政园的西部如今也颇是荒芜……” 接下来,许庆彦将苏州几处著名园林的现状,向赵俊臣详细解释了一遍,竟是十分清楚。 赵俊臣细细听完之后,再次沉吟了片刻,又问道:“苏州最好的酒楼饭庄是哪家?” 许庆彦又是干净利落的回答道:“听说闲云居很不错,那里的菜肴颇有特色,环境也十分雅致,距离这里也不远;北城的灵思楼,则是百年招牌的老店,亦是经久不衰……” 这一次,赵俊臣并没有认真听完,而是直接打断道:“就选在闲云居好了。庆彦,你接下来先去闲云居定下一处雅间,然后再派人将我的名帖送给那些园林的主人家,就说我今晚要在闲云居宴请他们……并且可以向他们隐晦暗示,说我有一件大功名送给他们!” 听到赵俊臣的吩咐之后,许庆彦微微一愣,有些摸不透赵俊臣的想法,但还是干脆的答应了下来。 另一边,赵俊臣则暗暗想道:“这场冲突的由暗转明,就由我来拉开帷幕吧!若是再任由他们打太极、布迷阵,我恐怕就要被他们牵着鼻子走了!”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九十六章.竞标. …… …… 这一天,傍晚酉时一刻,在闲云居三楼的一处雅间之中,赵俊臣宴请了苏州几处著名园林的主人。 因为德庆皇帝与周尚景的斗法博弈,苏州各界如今正是一副人心惶惶的景象,生怕会受到波及,再加上赵俊臣的名号确实够硬,又暗示有大功名要送给他们,所以这些园林主人们收到赵俊臣的名帖之后,皆是很给面子的出席了,无一有缺。 这些园林主人,有僧有俗、有老有少,有富有贫、有贵有贱,身份可谓是五花八门。 比如,沧浪亭作为江南最古老的园林,屡经变迁之后,如今是苏州南禅寺的寺产,所以代表沧浪亭来赴宴的人也是一位红光满面、身型富态的中年和尚,法号慧宝,是南禅寺的主持。 狮子林的主人名叫万长龄,是前朝尚书万玄志的后人。万玄志当年就是一位闻名天下的大儒,是朱熹思想的铁杆支持者,性格也是出了名的迂腐,他的后人也继承了万玄志的秉性,虽然年纪尚不足三十,但已是一副端正老成、循规蹈矩的模样。 拙政园的情况最是复杂,如今一分为二,东部由前朝侍郎王心一的后人继承,此人名叫王隆志,年约四十左右,衣装华贵,神色精明。虽然出身于官宦世家,但科举之路屡屡受挫,如今已是弃政从商,是苏州附近小有名气的商贾,在王隆志的经营之下,拙政园东部如今十分的兴盛,构造了许多回廊、壁画、假山,景致更胜当年。 而拙政园西部则是由徐氏的后人徐曼华继承,徐家如今已是逐步没落,生活也颇是窘迫,传闻拙政园西部如今已是变成了大片的菜地,徐家后人甚至需要依靠卖菜为生,此时,徐曼华在赴宴之际,虽然身穿锦缎衣衫,但这件锦缎衣衫看上去十分破旧,已是多年前的旧款,坐在宴席之上,神色也是十分的拘谨,与一旁的王隆志形成了鲜明对比。 此外,还有荷园的主人刘伯来、偶思园的主人赵树森、万柏山庄的主人牛金彦等等,也是尽数出现。 * 赵俊臣身为朝廷二品大员,虽然宴请了众人,但双方身份悬殊,赵俊臣自然不会亲自迎接。 事实上,当客人来齐之后,赵俊臣依然是迟迟没有现身。 此时,苏州著名园林的主人们汇聚一堂,也是神色各异,他们一边等待着赵俊臣的出现,一边相互攀谈、打探消息。 其中,南禅寺的主持慧宝的表现最是八面玲珑,笑口常开、神色谦和,与众人交谈之际,总是会刻意的迎合奉承,时不时还会引用几句佛家经义,强调一下自己高僧大德的身份,让人不由心生好感。 狮子林的主人万长龄则是一副不拘言笑的模样,还隐隐带着一些清高矫情,与人交谈之际,话语也最少,大多时候只是点头或者摇头,唯有面对慧宝的时候,才会开口说几句,但他一旦开口就必有“子曰”、“圣人曾言”的前缀,十分刻板迂腐,让人避之不及。 至于拙政园的王隆志与徐曼华二人,身为邻居,却是一富一贫、一贵一贱,相互间的交情自然谈不上好。两人坐在一起,王隆志总是会抓住一切机会讥讽徐曼华,言语之间隐隐有逼迫徐曼华将拙政园西部卖给他的意思,面对王隆志的讥讽,徐曼华的表现愈加窘迫,却也不敢还嘴。 值得一提的是,面对王隆志的咄咄逼人、以及徐曼华的可怜窘态,无论是一副高僧大德模样的慧宝、还是自诩为儒家传人的万长龄,皆是视而不见,丝毫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 然后,众位园林主人并没有等待太久,到了傍晚酉时一刻,赵俊臣穿着一身便装,准时出现了! * 见到赵俊臣的出现,众位园林主人的表现也是各有不同。 出乎意料的是,在赵俊臣出现之后,众人之中最快起身相迎、并且最是表现谦卑的人,竟是一副学究模样的万长龄!在鞠躬行礼之际,万长龄的上半身近乎与地面平行了。 此外,慧宝主持也是不落人后,起身相迎之际,不仅口唱佛号,还抓住机会恭维了赵俊臣几句,说是赵俊臣具有福相,必然会得到佛主保佑云云。 然后,王隆志、徐曼华、刘伯来、赵树森、牛金彦等人,亦是纷纷起身行礼问候,各有恭维话语不提。 面对众人的相迎,赵俊臣的表现颇是温和,笑眯眯的抬手虚扶,口中说道:“今日明明是本官宴请各位,竟是来的最晚,实在是失礼了,还望各位见谅。” 听到赵俊臣的告罪之言,众人自然是纷纷表示自己并不介意,并且找了各种理由为赵俊臣开脱。 接着,赵俊臣首先入席,在赵俊臣的招呼下,众位著名园林的主人们也纷纷入座。 待众人入席之后,赵俊臣没有什么废话,而是直奔主题,说道:“本官这次召集众位,其实是有事想请各位相帮。” 听到赵俊臣的开场白之后,联系到赵俊臣之前的暗示,众人皆是精神一振,纷纷开口道:“还请大人明说就是,只要是我等力所能及之处,就绝无推脱之理。” “是啊,赵大人有什么需要我等的地方,只要招呼一声就好。” “若是能够为赵大人提供一些助力,我等众人只会感到荣幸。” 听到众人表态之后,赵俊臣笑着点了点头,又说道:“众位应该也得到了一些消息,陛下这次南巡,相关的种种安排皆是由本官负责。本官身为陛下的近臣,又身担要责,也一直将陛下的心情视为首要之务。 陛下在南巡之际,一路行来,皆是入住在各地的行宫与官寓之中,虽然行宫之内皆是庄严华贵、一副皇家气派,但陛下见惯了之后也难免会心生厌腻。如今,陛下驾临苏州,而苏州的园林又是天下闻名,本官就想到——若是陛下驻足苏州之际,可以住入苏州的著名园林之中,体验一下苏州园林的别致景观,陛下或许就会感到新鲜,南巡的行程也不至于烦闷,若是陛下到时候龙颜大悦,对本官、对园林主人,皆是好处。” 说完,赵俊臣脸上的笑意更甚,环视众人之后,又说道:“不过,苏州的几处著名园林,大都是各位的私产,所以本官才会宴请各位,看看有哪位主人愿意将自己的园林提供出来,供陛下暂住几日。” 听到赵俊臣的解释之后,场上所有人皆是眼中一亮,神色隐隐有些兴奋。 若是德庆皇帝能够入住自家的园林,这是何等的荣耀?有了这般荣耀,自家今后在南直隶的地位都会大幅提升,相关的好处更是数不胜数,若是可以趁机讨取德庆皇帝的欢心、得到德庆皇帝的亲睐,说不定自家就会鱼跃龙门,一举成为大明豪族! 于是,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场上众人没有丝毫的犹豫,皆是迫不及待的纷纷表态! “贫僧慧宝,愿意提供沧浪亭作为陛下的临时行宫,狮子林自宋时起就已是闻名天下,内中景色雅致、颇有奇观,陛下入住之后,想来绝不会感到失望。” “赵大人明鉴,我万家乃是世代忠良臣民,陛下入住我万家的狮子林,乃是最合适不过!” “我王家的拙政园,乃是苏州最著名的园林,若是拙政园交由陛下暂住,亦是我王家莫大的荣耀,还望赵大人体谅我王家上下的一片赤诚之心。” “我愿意提供万柏山庄交由大人,为陛下的临时行宫……” “我赵家的偶思园,景色最是雅致,乃是陛下临时行宫的不二选择……” “荷园的胜景,闻名苏州,陛下理应来我荷园暂住……” 面对众人的争先抢后、踊跃表态,赵俊臣依然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但眼看着众人就要为德庆皇帝临时行宫的选择而打起来了,但赵俊臣却是没有丝毫的表态。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九十七章.推动(上). …… …… 虽然是别有居心,但赵俊臣的提议确实诱人,苏州几大著名园林的主人也都不是圣人,自然是心动不已。 心动之后,也就不要指望他们会有什么底线了。 接下来,他们或是夸耀自家园林的优点、或是暗讽对方园林的缺陷、或是表诉自家对德庆皇帝的耿耿忠心、或是揭露他人的私德有损,为了德庆皇帝暂住自家园林的资格,已是彻底撕破了颜面,再无刚才的和谐氛围,眼看着就要争闹起来。 即使是一副高僧大德模样的慧宝、以及一副道学先生模样的万长龄,也皆是无法免俗——事实上,在众人之中,就要数他们二人的表现最为积极活跃、吃像也最是难看。 比如,万长龄就当众讽刺了荷园主人刘伯来与自己儿媳有染的事情,浑然不顾万刘两家的世代交情;而慧宝的表现稍稍含蓄了一些,但也向赵俊臣抱怨了南禅寺的信徒受到本地豪族剥削压迫的事情,言语之间隐射了万柏山庄的主人牛金彦。 在万长龄与慧宝的挑动之下,众人也不甘受辱,纷纷反击,什么南禅寺的僧人们与女信徒之间不得不说的故事、什么万长龄喜好男风蓄养男宠、什么王隆志开设青楼逼良为娼,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如此一来,赵俊臣所举办的这场宴会,竟是变成了苏州豪族们相互间的揭短爆料大会,倒是让赵俊臣知晓了不少绯闻与内幕。 若是让赵俊臣用一句话来总结的话,那就是——“眼前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几乎所有的园林主人都受到了别人的揭短或者诽谤,反倒是一副落魄模样的拙政园西部主人徐曼华无人攻讦,毕竟在众人眼中,徐家早已经没落多年了,拙政园西部也成了一片狼藉,所以徐曼华根本没有竞争的资格,也就不需要浪费精神专门对付他。 在众位园林主人争斗不休之际,赵俊臣虽然心中不屑,但也没有阻止的意思,更没有参入其中的兴趣,只是笑吟吟的听着,既没有评点什么、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倾向。 另一边,在争斗许久之后,众位园林主人们也终于渐渐的发现了赵俊臣的异常。 然后,他们猛然间发现,之前的种种争斗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用,德庆皇帝究竟要在哪家园林暂住,终究还要看赵俊臣的态度。 其中,慧宝自觉自己是出家人,黑点也最少,于是试探着问道:“赵大人,您既然召集了我们,想必已是有了想法,您看陛下移居哪家园林落脚最为合适?” 顿了顿后,慧宝又说道:“听闻陛下一向是崇信佛教,而南禅寺则是南直隶境内数一数二的大寺,沧浪亭不仅是苏州历史最悠久的园林,经过南禅寺的多年经营之后,亦是一处佛门圣地,想必陛下一定会喜欢的。依贫僧浅见,陛下还是在沧浪亭落脚最为合适。” 一旁,王隆志轻哼一声,道:“沧浪亭里的大雄宝殿,每天都有无数信徒前往那里烧香拜佛,人员不免混杂,如此一来,陛下的安危如何保证?若有信徒不小心冲撞了陛下,又该如何?难不成陛下驾临沧浪亭之际,慧宝大师要将普通的信徒全部拒之门外吗?这倒是一个办法,不过慧宝大师这么做的话,不免就违背了众生平等的佛门宗旨,此事一旦落入他人耳中,恐怕也会影响慧宝大师你佛门大德的声誉啊。” “阿弥陀佛!”慧宝念了一声佛号之后,垂目道:“陛下若是驾临沧浪亭,既可以助长佛门声誉,佛门的无数信徒也会因此受益,与此相比,贫僧即使被人误会了,也皆是小节。” 王隆志讥讽一笑,道:“我最佩服慧宝大师你冠冕堂皇的本事,可惜你南禅寺每年收到那么多的香火钱,也没见你们干过什么善事,倒是你慧宝大师的身型愈加富态、袈裟也愈加的华贵了。” 眼看着众人又要陷入争斗之中,赵俊臣也终于缓缓开口了。 “还望各位见谅,本官刚才突然想到一件事情,竟是入神了,怠慢了众位,实在抱歉。”说完,不待众人询问,赵俊臣已是接着解释道:“本官刚刚想到,陛下移居江南园林之后,不同于行宫官寓,诸般准备,皆是要重新安排,不论是仪仗、侍卫还是日常用度,皆是耗费不菲,如今朝廷里的银子也不富裕,陛下南巡的度支也是紧巴巴的,这笔银子应该怎么挪出来,却需要本官认真考量……此外,占了各位的居所,朝廷也应该补偿一二才是。” 听到赵俊臣的这一番话,众人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万长龄当先说道:“赵大人这是哪里的话?陛下若是移居我万家的狮子林,乃是我万家上下的莫大荣耀,我万家又哪里敢向朝廷索要补偿?赵大人实在是过虑了。” 王隆志经商多年,最是财大气粗,跟着说道:“若是陛下愿意移居我拙政园,我王家不仅绝不会索要补偿,还会为陛下的南巡资助万两白银,聊表心意。” “我偶思园赵家同样不敢索要补偿,亦会为陛下的南巡资助一万三千两白银。” “我荷园愿资助一万五千两白银。” “我万柏山庄牛家愿资助一万八千两白银!” * 明明是别人住自家的园林,却还需要自家付出大笔的银子,这般事情可谓是不可思议。 然而,在利益驱使之下,任何的千奇百怪、莫名其妙,都会有它合理的理由。 许多时候、许多事情,上位者们总会做出一些让人诧异、看似愚蠢的决定,明明有更好的办法、更好的方向,但上位者们就是视而不见,这其实并不是因为上位者的眼光短浅、智慧不足,事实上,任何的愚蠢至极、目光短浅的决定,往往都是一群聪明人在利益角逐之后的妥协结果。 比如此时,就是如此! 看着众位园林主人们竞相抛出大笔银子,只是为了让德庆皇帝在自家园林中暂住几天,赵俊臣暗暗感慨着。 身在庙堂,对于这一点,赵俊臣的感触尤为深刻。 而就在赵俊臣暗暗感慨之际,王隆志见其他人纷纷抬价,轻哼一声,再次说道:“我王隆志愿意资助陛下南巡三万两白银!” 王隆志不愧是经年行商的巨贾,竟是一口气将银子数目提高了将近一倍,这既是王隆志财大气粗的魄力,也是王隆志势在必得的决心。 听到王隆志的出价之后,其他人大都沉默了下来,毕竟这些园林主人们的家产虽然丰裕,但大都是世代积蓄的不动产,这里也不是徽商云集的扬州,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像王隆志一般可以一掷万金。 而就在王隆志以为自己势在必得之际,一旁的慧宝在沉默片刻后突然开口道:“阿弥陀佛,我南禅寺愿意资助六万两白银,作为陛下的南巡之资。” 随着慧宝的这一句话,满堂皆惊。 谁都知道,南禅寺作为数百年经营的大寺,每天都是香火不断,拥有无数信徒,甚至还时不时会有信徒向南禅寺捐出了自己的全部家产,所以南禅寺一定是富得流油,但任谁也没想到,南禅寺竟然会富到如此地步,可以一口气抛出六万两白银,足足比王隆志的出价高了一倍! 一时间,连王隆志也难以报出更高的价格了,毕竟,王隆志虽然是苏州有名的商贾,但只是经营着寻常生意,不是盐商总会的成员,更没有达到富可敌国的程度。 见到这一幕,赵俊臣轻轻笑了。 事实上,这般结果也在赵俊臣的意料之中。 为了赵俊臣的下一步计划,让德庆皇帝入住沧浪亭,也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 PS:手忙脚乱!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九十八章.推动(中). …… …… 等到戌时将近,赵俊臣估摸着德庆皇帝已是回到苏州行宫了,也就散了宴席,来到了苏州行宫,求见德庆皇帝。 求见德庆皇帝的同时,赵俊臣手中还拿着十万两银子的银票。 这十万两银子之中,除了慧宝“捐助”的六万两银子之外,还有王隆志“捐助”的四万两银子。 毕竟,德庆皇帝要在苏州停留一段不短的时间,而苏州的著名园林又非常之多,若是只让德庆皇帝住入一家园林之中,未免不能尽兴。 所以,赵俊臣经过慎重考虑之后,终于表明了态度——出价最高的慧宝与出价次高的王隆志两人,皆是得到了德庆皇帝住入自家园林的荣幸。 当然,慧宝出的银子更多一些,所以德庆皇帝会先住入沧浪亭,然后再住入拙政园,此外,德庆皇帝住在沧浪亭的时间,也会比住在拙政园的时间更长一些。 在不知情人的眼中,赵俊臣的这项提议,也只是为了多收敛一些银子罢了,至于赵俊臣的真实想法,到目前为止也依然是无人可知。 对于赵俊臣的这项提议,慧宝自然是有些不满意,但也无法违背赵俊臣的态度,王隆志则是感到了意外之喜,所以赞助德庆皇帝南巡的银子还临时提高了一万两,由原先的三万两变成了四万两。 不过,这两人的心情虽然不同,但为了避免变数,防止赵俊臣又会提出什么“两全其美的妙策”,准备银子的速度却是同样很快,等到宴会结束之后没多久,十万两银票已是送到了赵俊臣的手中。 然后,赵俊臣也就带着十万两银票,求见了德庆皇帝。 * 正如赵俊臣所猜想的一般,德庆皇帝此时已是回到了苏州行宫。 赵俊臣表明来意之后,很快就得到了德庆皇帝的召见。 接着,在行宫中的御书房内,赵俊臣见到了德庆皇帝。 然而,德庆皇帝见到赵俊臣之后,却不大搭理赵俊臣,只是面色深沉的翻着折子,看也不看赵俊臣一眼,在赵俊臣行礼之后,也没有让赵俊臣平身,任由赵俊臣跪在御书房之中。 见到德庆皇帝的这般态度,赵俊臣也大约猜到了缘由,所以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摆出了一副可怜兮兮、诚惶诚恐的表情。 大约一盏茶时间之后,德庆皇帝终于翻完了手边折子,然后抬眼看向赵俊臣,缓缓问道:“听洪锦说……你今天和泾国公家的二女儿去了虎丘?” 赵俊臣点了点头,说道:“回陛下的话,正是如此。陈姑娘通过泾国公相约微臣今天去虎丘游玩,臣抹不开泾国公的面子,就同意了。” 德庆皇帝眉头一扬,又问道:“然后还发现了朕的行踪?” 赵俊臣再次点头,说道:“臣到了虎丘之后,偶然间看到了陛下,但不敢打扰陛下的兴致,所以也不敢相见。” 德庆皇帝突然一瞪眼睛,再次问道:“所以你就尾随在朕的身后,暗中窥探朕的行踪?你可知道,窥探圣驾是何等的重罪!?” 赵俊臣哭丧着脸,答道:“陛下恕罪,臣知错了,臣原本也不敢窥探圣驾,只是暗中守护陛下的禁卫们藏得太隐蔽,让臣找不到踪迹,误以为陛下您这次微服私访没有禁卫守护,所以才跟在陛下身后,防止有什么意外发生……陛下,您也是知道臣为人的,臣最多也只是想趁机讨您欢心,又哪里敢产生什么窥探圣驾的想法,陛下您一定要明鉴啊。” 说到后面,赵俊臣仿佛已是快要哭出来了。 见赵俊臣这般表现,德庆皇帝轻哼了一声,面色依旧深沉,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接受赵俊臣的说法。 又过了片刻,德庆皇帝换了话题,问道:“说吧,你求见朕有何事?难不成是来请罪的?” 赵俊臣垂首道:“请罪固然是其一,此外,臣也有些事情要禀报陛下——苏州的一些搢绅听闻陛下驾临苏州,皆是喜不自禁,又从臣这里打探到陛下您颇是欣赏江南园林的构造风格之后,更是纷纷的踊跃表态,表示愿意捐出自家园林,让陛下您暂住……其中,沧浪亭的慧宝大师与拙政园的王隆志,更是表示愿意捐赠十万两白银,以资陛下的南巡花费。” 说话间,赵俊臣从袖中抽出厚厚一沓银票,捧在头上。 这就是赵俊臣向苏州园林主人们索要“捐助”的原因之一,赵俊臣知道自己这次暗中窥探德庆皇帝的行踪,德庆皇帝即使不会怀疑自己的居心,也一定会心中震怒,所以赵俊臣就要借助这笔银子让德庆皇帝消气。 说起来,赵俊臣已是不记得自己向德庆皇帝送过多少次银子了,每一次的理由皆是冠冕堂皇,但说到底就是在贿赂皇帝,而德庆皇帝前些年一直受到银钱短缺的困扰,从某方面而言也是穷怕了,所以赵俊臣这一招也十分有用,每次都或多或少的达成了目的。 这一次也不例外。 见到赵俊臣手上的银票之后,德庆皇帝的面色微微一缓。 毕竟,德庆皇帝的这次南巡,可谓是阻挠重重,无论是太子朱和堉还是首辅周尚景,最开始皆是不同意德庆皇帝的南巡计划,认为德庆皇帝的南巡只会劳民伤财。最终,因为赵俊臣的原因,德庆皇帝还是成功南巡了,但南巡的预算却有些紧促,如今有了这十万两白银,德庆皇帝在南巡期间的用度也可以宽裕不少。 此外,移居苏州园林居住的提议,也确实让德庆皇帝有些心动,除了想体验一下江南园林的景致之外,沧浪亭与拙政园的某些特殊情况,也有助于德庆皇帝实施自己针对周尚景的计划。 再想到赵俊臣的敛财本领,可谓是天下少有,自己暂时也离不开赵俊臣,于是德庆皇帝也就原谅了赵俊臣窥探圣驾的罪行。 “起身吧,这里不是正式场合,你也不必一直跪着。”说完,等赵俊臣起身之后,德庆皇帝又问道:“朕移居苏州园林的事情,你怎么看?” 赵俊臣垂首答道:“陛下您崇信佛家,而沧浪亭不仅是佛门圣地,还是南直隶历史最悠久的园林,慧宝大师也是颇有诚意,捐献了六万两银子……此外,拙政园则是苏州最著名的园林,拙政园的主人王隆志也同样捐献了四万两白银……臣认为,陛下您先后到沧浪亭与拙政园移居几日,确实是可行之策,既可以体验一下苏州园林的别样风格,也不会冷落了苏州搢绅的拳拳之心。” 赵俊臣的提议,依然是与德庆皇帝的某些计划不谋而合,于是德庆皇帝沉吟片刻后,终于点头道:“既然如此,就按你说的办吧。”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百九十九章.推动(下). …… …… 来到苏州的第三天,在赵俊臣的推动之下,德庆皇帝搬出了苏州行宫,前往南禅寺所属的园林别院沧浪亭暂住。 不过,为了避免“惊扰地方”、“引起非议”,在德庆皇帝与赵俊臣的刻意而为之下,德庆皇帝移居沧浪亭的行动显得十分低调,即没有大张旗鼓,也没有惊动百官,甚至有许多朝廷中层官员都不知晓详细情况,至于那些底层官员与平民百姓,就更是毫不知情了。 与此同时,出于同样的理由,在德庆皇帝暂住沧浪亭期间,作为一处佛门圣地,沧浪亭也不会闭门拒客、将信徒们拒之门外,除了德庆皇帝所居住的后园之外,包括大雄宝殿在内的部分地方依然会对外开放,让信徒们可以在此拜佛祈福。 看上去,德庆皇帝移居沧浪亭的行动,只是单纯为了观赏园林景致、安心静养一般,并没有其他的意图。 若说有什么特殊情况值得注意的话,那就是德庆皇帝移居沧浪亭之际,还特意邀请了周尚景同行同住,理由是周尚景同样崇信佛教,所以德庆皇帝想要与周尚景谈经纶佛、一同观赏沧浪亭的景致——要知道,自从德庆皇帝与周尚景之间的君臣冲突越来越明显之后,两人已是很少出现的亲密互动了,更别说是长时间的同住同处了。 此外,赵俊臣借口自己同样崇信佛教、并且想要随时侍奉在德庆皇帝身边,也厚着脸皮跟着德庆皇帝与周尚景二人搬入了沧浪亭之中居住,对于赵俊臣的小动作,德庆皇帝倒是没有阻止。 当然,赵俊臣这么做的真实原因,还是为了近距离的见证接下来的风起云涌。 事实上,在德庆皇帝搬入沧浪亭居住的第二天,原本看似平静的形势之下,就已是涌现了阵阵波澜。 * 沧浪亭,又名为妙隐庵,始建于北宋,是苏州境内最古老的园林,内部除了最著名的沧浪亭之外,还有百贤祠、万竹林、飞虹桥等等景观,全园布局,自然和谐,构思巧妙、手法得宜,堪称佳作。 在几经兴衰、屡易其主之后,到了元朝时期,沧浪亭已是废为僧居,成为了西侧南禅寺的别院,高僧宗敬在沧浪亭遗址上建立了妙隐庵,到了明朝太祖时期,又有高僧德本建立了大雄宝殿,再加上沧浪亭东侧的大云庵同样是南禅寺的别院,三者联于一处,让南禅寺从此成为了苏州境内数一数二的大寺,而沧浪亭也就此成为了一处佛门圣地。 这一天,在赵俊臣与周尚景的陪同下,德庆皇帝观赏了沧浪亭的几处著名景致之后,兴致颇高,又有些意犹未尽,突然提议要前往沧浪亭前部的大雄宝殿游览。 对于德庆皇帝的突然提议,周尚景看似昏花的老眼之中闪过了一道精芒,并且开口反对道:“陛下,据老臣所知,沧浪亭的大雄宝殿如今依然是对外开放,信徒来往不断,人员颇是杂乱,若是冒然前往的话,或许就会有无知之辈冲撞圣驾,未免不妥……此外,陛下您为了避免非议,这次移居沧浪亭之际颇是低调,若是去了大雄宝殿之后,引来了混乱与侧目,惊扰了百姓暂且不谈,您变换官寓的事情也会流传出去,到时候更会带来许多不便……” 然而,周尚景的话还未说完,德庆皇帝已是挥手打断,说道:“周爱卿过虑了,我大明江山一向安稳,百姓们亦是知礼守节,朕只是去大雄宝殿观赏一番,又哪里会有人冲撞圣驾?更何况,你我如今皆是微服,又哪里会引来混乱与侧目?再说了,沧浪亭的大雄宝殿天下闻名,朕既然已是来到了沧浪亭暂住,又岂有错过之理?” 一旁,赵俊臣的神色微微一动,也是跟着说道:“陛下说得对,首辅大人您确实过虑了。更何况,信徒们来到大雄宝殿之后,或是祈福、或是还愿,但无论如何,陛下都可以借着这次机会来了解民间百姓们的所思所想、所感所愿,正是陛下体察民情的最好去处,这对于陛下的治理江山也是大有好处,陛下前往大雄宝殿游览,正是圣君应有之为,首辅大人又何必阻拦?” 听赵俊臣找到了这么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德庆皇帝颇是赞赏的点头表示赞同,说道:“正是此理,还是俊臣你最了解朕的心思。” 见德庆皇帝与赵俊臣的一唱一和,周尚景一时间也找不到理由反驳,无奈之下也只好同意了——从表面上看,周尚景此时颇是不愿意,却也无可奈何。 然后,在德庆皇帝的带领下,三人移步向着沧浪亭的大雄宝殿走去。 沧浪亭的大雄宝殿,经过南禅寺百余年的经营之后,确实是威严壮观,前置重檐抱厦,黄琉璃瓦盖顶,三世佛、诸罗汉、各大菩萨的塑像金身更是无一有缺,其中主尊佛像释迦牟尼佛的佛身金像更是高达丈余,当人们置身其中之后,更是会不自觉的竖然起敬、敬意油然而生。 德庆皇帝进入大雄宝殿之后,亦是神色严肃了许多,在游览之际,也再无之前的悠闲之意,并且还神色认真的拜了拜释迦牟尼佛的佛身金像。 不过,德庆皇帝身为帝王、地位尊贵,如今虽然是在拜佛,但也不会似寻常百姓一般屈膝跪拜,只是略略躬身罢了,这样一来,自然是引起了周围信徒们的侧目,某些狂热信徒还因此而心生不满,认为德庆皇帝的这般行为是对佛祖的大不敬,就打算指责几句,但他们还未行动,就被旁边的僧人们抢先阻止了。 这些僧人们之所以会这么做,自然是因为慧宝的暗中指示。事实上,得知德庆皇帝要前往大雄宝殿游览之后,慧宝就做出了诸般安排,生怕会有信徒惊扰圣驾,引起德庆皇帝的不快。 当然,就算是没有慧宝的暗中照应,德庆皇帝身边也同样有禁卫暗中守护,只是这样一来,难免会打扰到德庆皇帝的兴致,慧宝自然不希望这般情况出现。 然而,慧宝虽然是千算万算、安排妥当,但终究不是算无遗策,最终还是有人打扰到了德庆皇帝的兴致。 就在德庆皇帝拜佛祈愿之际,在大雄宝殿的一处角落,突然有阵阵哭声响起,哭声不仅凄凉,声音还越来越大,很快就引起了德庆皇帝的注意。 听到哭声之后,德庆皇帝眉头微皱,转头看去,却发现供奉着地藏菩萨的侧室之中,正有一群人跪在那里祈福,其中有不少人正在低声抽泣,其余的人也皆是神色凄凉、哎声叹气。 见到这一幕,德庆皇帝面色微沉,说道:“走,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说话间,德庆皇帝已是迈步走去,赵俊臣亦是连忙跟随,唯有周尚景面色微沉、神色变幻,然后又轻轻的摇头叹息。 …… PS:女友的病情出现反复,虽然情况并不严重,但比较复杂,虫子依然要在旁照顾。 此外,这次的事情也催化了许多原本就存在的隐藏矛盾,虫子现在夹在女友与家庭之间,也是左右为难,心情压抑。 这段时间以来,各种情况接踵而至,让虫子感到疲惫不堪、应接不暇,前段时间因为休息不足、疲惫过度,已是病了一场,如今也不知还能坚持多久,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另,祝大家新年快乐,身体健康!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章.初始(上). …… …… 来到偏殿之后,德庆皇帝暗暗观察,发现带头痛哭之人乃是一位年纪大约五旬左右的老者,老者衣衫褴褛、神色沧桑,此时正跪在地藏菩萨的塑像金身之前,不断的低声抽泣着,哭声凄苦,神色可怜。 在老者的身后,跟随着十余位百姓,看样子皆是贫苦人家出身,表情也皆是悲伤至极,在听到老者的低声抽泣之后,他们也跟着一个个的哭泣了起来。 德庆皇帝来到偏殿之后,见到这一幕,神色不免有些迟疑。 在德庆皇帝的一生之中,极少有与普通贫苦百姓打交道的经验,更少有抚慰别人的经历,如今见到一群贫苦百姓聚在一起不断抽泣着,他虽然想要询问缘由,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从某方面而言,“遇到麻烦找赵俊臣”已经是德庆皇帝的思维惯性之一了,所以在迟疑了片刻之后,德庆皇帝转头看了赵俊臣一眼,吩咐道:“俊臣,你去问问他们是怎么回事,朕这次来这里是为了体察民情,如今遇到了百姓疾苦之事,却也不能坐视不理。” 赵俊臣答应了一声,就快步向着领头的老者走去。 而德庆皇帝也跟在后面,打算跟着听一下。 * 此时,就在偏殿之外,一直躲在暗中控制局面的南禅寺主持慧宝也知道了意外的发生,却是满脸的焦急,并且不断窥探着偏殿内的情况,生怕这场意外会引起德庆皇帝的不快。 在德庆皇帝驾临南禅寺之际,为了伺候好德庆皇帝、防止有什么意外发生,慧宝可谓是煞费苦心、准备万全,如今的沧浪亭虽然表面上是对外开放,但实际上所有进入沧浪亭烧香拜佛的信徒都经过了严格筛选,皆是衣衫整齐、家世清白、老实本分的熟悉信徒,而那些衣衫不整、家世不良、秉性不佳、来历不明的信徒,则皆是被拒之门外了。 然而,慧宝虽然是千算万算,但终究还是无法防止“意外”的发生。 此时,正在地藏菩萨的金身塑像前哭泣的一众百姓,既是衣衫狼藉、又是来历不明,并且一看就是要招惹麻烦的存在,按理说这些人根本不可能进入沧浪亭的大雄宝殿之中。 然而,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现了问题,这些人竟是避过了南禅寺的阻拦,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大雄宝殿之中,并且还用哭泣声引起了德庆皇帝的注意力! “究竟是怎么回事!?”看到偏殿内的情况之后,慧宝转头向身后的几位僧人质问道:“这些人一个个衣衫不整、来历不明,他们究竟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我不是已经向你们吩咐过了吗?像这种人绝不能放他们进来,否则一旦引起陛下的不快,咱们南禅寺就要生祸了!” 听到慧宝的质问,几位僧人也是面面相觑,良久之后,终于有人回答道:“主持,我们确实按您的吩咐去办了,他们这些人究竟是怎么出现的,我、我们也不知道,按理说绝不应该出现这般情况才对……” 慧宝的眉头拧成了麻花,神色间隐隐浮现了一丝忧虑。 他突然觉得,眼前的情况实在是有些诡异,仿佛蕴含着什么阴谋算计一般,这么大的疏漏,若是没有人刻意安排,也根本不可能发生!自己这次为了讨好德庆皇帝、将德庆皇帝请入沧浪亭居住,或许是一个愚蠢的决定,平白让南禅寺卷入了漩涡之中。 “赶快去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随着慧宝的一声吩咐,几位僧人赶忙去了,只剩下慧宝依然是神色焦急的站在偏殿外面,继续窥探着偏殿内的情况,心中不断向佛祖祈祷,希望眼前的意外不会让德庆皇帝迁怒到南禅寺。 说起来,自从担任了南禅寺的主持之后,他还是第一次如此虔诚的向佛祖祈愿。 而就在这么几句话的功夫,在偏殿之内,形势已是再次发生了改变! 此时,赵俊臣已是问清楚了百姓们哭泣的缘由,一旁,德庆皇帝也听在耳中。 慧宝距离太远,无法听清楚详细内容,只见到德庆皇帝仿佛面有怒色、周尚景沉默不语,而赵俊臣则是垂着头,让人看不清楚表情。 * 赵俊臣还算有亲和力,安慰了几句之后,很快就得到了几位百姓的信任,并且打探到了他们的哭泣原因。 原来,这些百姓皆是苏州的渔家,就在一年之前,苏州有倭寇海盗来犯,倭寇们乘船沿河进入苏州境内之后,住在河边的渔家们成为了最开始的受害目标,在倭寇的烧杀抢掠之下,许多渔家都遇到了家破人亡的惨剧! 眼前这些正在哭泣的百姓,皆是家中有亲人在那场惨剧中遇难,如今正是周年之际,所以便在今天一同来到南禅寺的大雄宝殿,既是祭奠逝去的亲人,也是向地藏菩萨祈福,希望在地藏菩萨的庇护之下,那些逝去的亲人们下辈子可以转生到一个好人家,不要再受苦。 然而,祭奠之际,想到了去年的那场惨剧,这些百姓无法按耐住心中的悲痛,却是纷纷哭出了声,最终竟是引起了德庆皇帝的注意! 这些百姓们的描述,正是德庆皇帝、周尚景、赵俊臣等人神色各异的原因。 事实上,当德庆皇帝听到“倭寇”二字之后,神色就已是变了,原本还算温和的眼神突然锐利了许多,并且时不时的打量周尚景两眼,表情十分严肃。 另一边,周尚景似乎是若有所思,又似乎是面带疾苦,却是沉默不语。 至于赵俊臣,则是低头垂首,却也不打算发表任何观点。 三人之间的气氛,就这么沉闷了下来。 片刻之后,德庆皇帝突然转身,快步离开了大雄宝殿,向着沧浪亭后园方向走去。 而赵俊臣与周尚景两人,则是连忙跟上。 当三人离开了大雄宝殿的范围之后,德庆皇帝终于开口说话了。 “周爱卿,这已经是朕第二次听到苏州曾发生倭寇作乱的事情了!上一次,你曾信誓旦旦的向朕保证,所谓苏州倭寇之事,纯属子虚乌有,朕当时也信了你,但如今这般情况,你又打算如何解释?!”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零一章.初始(中). …… …… 质问之后,不待周尚景回答,德庆皇帝已是继续说道:“你可知道,欺君之罪究竟有多重?即使你是当朝首辅、三朝老臣,这般罪名也不是你一人可以承担的!” 言语神态之间,威吓之意十分明显。 然而,周尚景的神色依然保持着淡定沉稳,面对德庆皇帝的严厉质问,也只是缓缓答道:“陛下,自从瘦西湖之行后,针对苏州倭寇的传言,老臣也特意的反复询问过周素海,也专门派人暗中查探过,确实是绝无此事!毕竟,倭寇肆虐苏州这种事情一旦发生,必然是波及甚广,即使是周素海怀着侥幸心思欺瞒了老臣,老臣暗中派人查访之后,也绝不应该查不到任何端倪。” 在周尚景回答之际,赵俊臣偷偷观察着德庆皇帝的神色。却发现周尚景死扛着不承认之后,德庆皇帝的眼中竟是隐约闪过了一丝喜色。 按理说,在如此明显的证据面前,像是周尚景这般死扛着不承认,不仅是欺君之罪,更还是藐视皇权,德庆皇帝此时按理应该怒不可遏才对。 所以,发现德庆皇帝的神色变化之后,赵俊臣的心中不免有些奇怪,也不知德庆皇帝心中究竟打着怎样的主意。 不过,德庆皇帝神色间的喜色也只是一闪而过,短短一瞬间之后,德庆皇帝的表情已是换成了理所当然的愤怒,眼神冷厉、紧紧盯着周尚景,冷声说道:“查不到任何端倪?就在刚才,就在那处偏殿之中,百姓们的哭诉皆是你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难道那些都不是端倪吗?” 顿了顿后,德庆皇帝继续冷笑道:“前些日子,在瘦西湖畔,那位小姑娘的歌声所倾诉之事,也同样是苏州发生了倭寇之乱,你当时的说法是这些只是乞丐们乞讨装可怜的手段,朕想你是三朝老臣,断不会行欺君之事,也就信了你,然而类似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在朕眼前,你又让朕如何相信你的说辞?偏殿里那些受了倭寇祸害、如今正在哭诉的百姓,你又打算如何解释?!” 面对德庆皇帝愈加严厉的质问,周尚景依旧是一副不动神色的模样,说道:“陛下,老臣以为,此事十分蹊跷,内中恐怕有许多隐情,不可轻信,应当在详查之后再做定论。” “还要详查?好!朕就让你去详查!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里,三司人员、伴驾百官、以及南直隶的本地官府,你皆可以随意调动!这般庞大的力量,足够你查明详细了吧?看在你是三朝老臣的份上,朕就再信你一次,看你究竟能查出些什么!若是你最终无法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那就别怪朕治你欺君之罪了!” 说完,德庆皇帝甩袖而去,而赵俊臣也连忙跟上,口中宽慰与讨好的话语说个不停,唯独留下了沉默不语的周尚景。 在表面上,此时的赵俊臣一脸的茫然与失措,似乎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又似乎是对德庆皇帝与周尚景之间的冲突感到恐慌,但实际上,赵俊臣的心中却是在暗暗震惊着,只觉得德庆皇帝的手段实在是太狠太绝——德庆皇帝的这次计划,不仅仅只是针对周尚景,竟还打算将整个周党都一网打尽! 上一次,在瘦西湖畔,那个通过歌声讲诉苏州倭寇之乱的小姑娘明显是德庆皇帝派人刻意安排的,就是为了套住周尚景,让苏州的种种隐情与周尚景扯上联系,让周尚景无法以牺牲周素海的手段来保全自己,等到事发之后周尚景也就免不了欺君、包庇的罪名了。 而这一次,沧浪亭的大雄宝殿之中,那些突然出现、哭声凄惨的百姓们,显然也同样是德庆皇帝所刻意安排的,然后德庆皇帝就可以借题发挥,以“朕再信你一次”的名义,让周尚景带人彻查苏州倭寇的事情了,这样一来,等到东窗事发之后,不仅是周尚景会被问罪,那些帮助周尚景遮掩此事的周党官员们也纷纷会受到牵连!再然后,瓜连蔓引之下,所有的周党官员都会受到波及,最终,整个“周党”被德庆皇帝一举摧毁之余,周尚景也会多了一项“结党营私”的罪名! 德庆皇帝的连环计,既是阴谋、也是阳谋,并不算是多么巧妙,但一环扣一环之余,更是攻周尚景之必守,只要周尚景还想要保住自己的长孙周素海,那么周尚景就不得不跳入德庆皇帝的陷阱之中,并且赌上所有! “周素海虽然是周尚景的长孙,但仅仅只是为了他,就让自己几十年的幸苦经营都陷入了险境,值得吗?周尚景做出这样的选择,究竟是他信心满满可以化解此劫,还是他真的已经老糊涂了?” 想到这里,赵俊臣忍不住转头看了周尚景一眼,却发现周尚景的神色依旧淡定,看似昏花的老眼也是充满了深邃。 “我倒要看看,周尚景接下来究竟要怎么做!” 赵俊臣又想道。 …… 暗思之间,赵俊臣已是随着德庆皇帝来到了走廊拐角处,离开了周尚景的视线范围。 然后,德庆皇帝神色间原本的愤怒突然消失不见了,却是换上了深思的表情。 这一次,德庆皇帝为了让周尚景顺利上套,让整个“周党”都陷入局中,自然是准备了许多后手,却没想到诸多后手竟是一个都没用上,周尚景就主动上钩了! 计划固然很顺利,但太顺利了也让德庆皇帝的心中隐隐感到不安,只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毕竟,以周尚景的眼光,不可能看不出德庆皇帝的算计,但即使如此周尚景还是义无反顾的跳入了陷阱之中,只能说明周尚景拥有某些足以反败为胜的底牌。 然而,这些底牌究竟是什么,德庆皇帝却是一时间也想不出来。 虽然,德庆皇帝的计划才刚刚开始,也同样拥有自己的底牌,但这种捉摸不透的感觉,依然让德庆皇帝感到不快。 所以,对于德庆皇帝来说,当务之急就是派厂卫严查周尚景这段时间以来的所有动作,寻找自己所疏漏的地方。 于是,沉思片刻后,德庆皇帝转头向赵俊臣说道:“俊臣,朕接下来想要独自静静,你就不要伴驾了,去做自己的事情吧。” 赵俊臣知道,德庆皇帝接下来有许多安排不方便自己知道,所以自己也不能留在德庆皇帝身边,于是也没有纠缠,答应一声之后后,也就转身离去了。 而德庆皇帝则依旧是一副沉思表情,缓缓向着临时官寓走去。 …… 却说赵俊臣离开了德庆皇帝之后,也没有走远,只是来到沧浪亭的花园之中,暗暗思索着接下来的局势变化。 然而,就在赵俊臣思索之际,就在赵俊臣的不远处,一颗时隐时现的光头引起了赵俊臣的注意,也打断了赵俊臣的思路。 原来,南禅寺的主持慧宝大师此时正是一副心慌意乱的样子,并且不断探头探脑的窥视着赵俊臣,一副想要找赵俊臣说话,却又害怕打扰到赵俊臣的样子。 见到慧宝的模样,赵俊臣微微一笑,也猜到了慧宝此时的大约想法,于是冲着慧宝一招手,然后慧宝就一路小跑着来到了赵俊臣的身前。 …… PS:人生之大无奈,就是你倾尽全力、付出所有,也无法改变任何人的想法,“理解”二字,知易行难!“误解”二字,却又总是知难行易!然后,我们人生中的某一时刻,就会突然成为死结,无论如何也化解不开! 这段时间以来,受家事所累,虫子实在是身心俱疲,也影响了写作思路,上个月仅仅只更新了一章,质量也十分差劲,实在抱歉。虽然事情还未解决,但接下来虫子会恢复正常更新的!因为虫子突然发现,写作竟是一种逃避现实的可行方法!苦笑! 许多时候,当现实无论如何也无法扭转之后,逃避并不代表软弱,而是唯一的选择了。 以上。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零二章.初始(下). …… …… 见到赵俊臣的招手之后,慧宝一路小跑来到赵俊臣的身前,表情带着些许惶恐不安,往日里高僧大德的模样再也不见丝毫。 跑到赵俊臣身前,慧宝行礼之后,却是哭丧着脸慌忙解释道:“赵大人,自从陛下驾临我沧浪亭之后,为了防止有人惊扰圣驾,贫僧对于出入的信徒一直是严加挑选、不敢有丝毫的懈怠,至于那些百姓们为何会突然跑到地藏殿之中哭泣扰众,更还惊扰了陛下的游兴,贫僧事先实在是不知情啊!还望赵大人您一定要明鉴,也一定要代我南禅寺上下向陛下解释一二啊。” 显然,德庆皇帝在大雄宝殿被惊扰了圣驾之后,慧宝担心自己与南禅寺会受到牵累,所以就匆忙跑到赵俊臣这里来解释了。 听到慧宝的解释之后,赵俊臣轻轻一笑,十分客气的说道:“慧宝大师不必担心,刚才的那些事情,虽然有些意外,也惊扰了陛下的游兴,但陛下他未必就会生气,更不会怪罪你们南禅寺,所以你也不必紧张……放心吧,你们南禅寺不会有事的,你只要在这几天时间里伺候好陛下,日后自然会有你们南禅寺的好处。” 得到赵俊臣的宽慰之后,慧宝原本紧张的表情稍稍轻松了一些,又再一次向赵俊臣确认道:“赵大人您的意思是,陛下他这次并没有生气?” 赵俊臣又是一笑,含糊其辞的解释道:“倒也未必是没有生气,但陛下的怒意并不是因为这次事情引起的,也并不会针对你们南禅寺就是了。” 赵俊臣的解释虽然含糊其辞,但这种略带神秘的解释方式,反而让慧宝放心了许多。 然后,慧宝又向赵俊臣说了许多恭维话,自觉讨了赵俊臣的欢心之后,总算是打算离开了。 只是,在离开之前,慧宝又稍稍犹豫了片刻,然后小心翼翼的向赵俊臣试探道:“赵大人,贫僧刚才去调查了一下,发现下面的僧人们确实有用心筛选出入沧浪亭的信徒,并没有玩忽职守,那些哭闹的百姓之所以可以进入南禅寺,是因为有禁卫以您的名义提前打了招呼,这件事您可知道?……” 赵俊臣似笑非笑,说道:“这件事我并不知情,也与我无关,不过你南禅寺既然是佛门圣地,就不能将信徒们拒之门外,是不是这个道理?” 听到赵俊臣的答复之后,慧宝顿时明白了,这件事不论究竟与赵俊臣有没有干系,赵俊臣都不想担责任,也不打算让自己深查下去,于是喏喏应是,连忙离去了。 …… 看着慧宝离去的背影,赵俊臣的眼中突然闪过了一丝怜惜,然后又瞬间消散。 对于慧宝与南禅寺而言,从今天开始,真正的麻烦才刚刚开始罢了。 在苏州,南禅寺虽然是数一数二的大寺,底蕴雄厚、信徒无数、影响力巨大,即使是苏州官员也不敢随意招惹,但对于德庆皇帝、周尚景、以及赵俊臣而言,南禅寺只是微不足道的存在,如今慧宝被利益蒙蔽了双眼,盲目将德庆皇帝迎入沧浪亭居住,并且卷入了这场政治斗争之中,无疑是十分危险的。 利益固然诱人,但想要得到那些利益,前提却是自身拥有相匹配的实力! 实际上,根据赵俊臣的计划,在这场诡谲复杂的政治斗争之中,不论德庆皇帝与周尚景究竟谁胜谁负,慧宝与南禅寺都注定会成为一个牺牲品! 这一切,在赵俊臣推动德庆皇帝入住南禅寺的沧浪亭之际,就都已经注定了。 虽然,慧宝并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高僧大德,心性也功利虚伪了一些,但赵俊臣其实并不讨厌他,对他也没有什么敌视情绪或者利益冲突,之所以将慧宝与南禅寺摆放在这么一个火山口的位置上,也只是因为慧宝与南禅寺很适合罢了,这样符合赵俊臣的计划,仅此而已。 当然,对于赵俊臣的诸多想法,慧宝并不知情,他如今只是一心想着讨好德庆皇帝的事情,并且憧憬着日后的种种好处,还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将会遭遇怎样的悲惨境遇。 …… 又过了三天之后,苏州再次风云突变。 首先,在德庆皇帝的旨意之下,周尚景召集了各路官员,开始秘密调查苏州倭寇传闻的真相,等到三天时限结束之后,周尚景也向德庆皇帝呈报了结果。 按照周尚景的说法,苏州并没有出现过倭寇作乱的事情,只是有一些地痞无赖伪装成倭寇海盗,意欲抢劫百姓,让一些渔民受到损失,但这些地痞无赖的行动很快就被苏州官府镇压了,并且已经依律定罪,这些事情在刑部内也有备案,期间苏州官员反应迅速、镇压有力,也得到了朝廷中枢的夸奖,只是下面的百姓不知详细,依然以为是倭寇作乱,所以才造成了种种误会。 周尚景的调查结果,可谓是十分详尽,还有颇多旁证,另一边,德庆皇帝得到了调查结果之后,却也没有提出太多的质疑,竟是轻易的相信了。 但赵俊臣相信,这件事还远远没有结束。 然后,当周尚景的调查结束之后,德庆皇帝也“适时”的结束了对沧浪亭的游兴,又在赵俊臣的安排之下,前往拙政园暂住,在那里,拙政园的主人王志隆已是恭候多时了。 与此同时,慧宝与南禅寺因为伺候得力的缘故,也得到了许多封赏,而南禅寺的沧浪亭内部也多了许多德庆皇帝的题词题字,相信凭借着这些殊荣,南禅寺今后在苏州附近的声望还会更进一步。 当然,前提是没有“意外”发生的话。 最后,当德庆皇帝离开了沧浪亭、搬到拙政园入住之后没多久,“意外”发生了。 也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民间传出了一些半真半假的传闻,称德庆皇帝如今正在南禅寺的沧浪亭暂住,还时常会在沧浪亭内部微服走动,与来往出入的信徒们进行交流,甚至还为某些身怀冤屈的百姓解决了麻烦。 等到这般传言渐渐扩散之后,却是引起了民间百姓的极大震动。 最终,南禅寺与慧宝还未来得及享受他们的既得利益,麻烦就已是先一步的找到他们了! …… 恩,继续更新。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零三章.混乱(上). …… …… 如今,就在苏州,因为倭寇之乱而家破人亡的百姓并不在少数,虽然为了封住百姓之口,官府也给予了他们一部分善后补偿,但大仇未能得报、冤情不得伸张,些许补偿与他们的损失相比更也是车薪杯水,百姓们心中自然是有些怨气难舒。 不过,在封建社会,百姓们的天性向来都是怯弱的,相比较由自己站出来抗争命运,他们更期望凭空天降一位“青天大老爷”为自己作主,“告御状”之类的事情,往往也只是戏文里的故事,在现实中却是少之又少。 虽然,根据坊间传闻,德庆皇帝如今就居住在沧浪亭之中,也表现出了一副愿意“为民做主”的明君姿态,但因为心中的怯弱天性,以及地方官府的暗中警告,在最开始的时候,那些受了倭寇祸害的百姓们却是完全没有产生过“告御状”的想法——对于百姓们而言,自己一个草民去见皇帝就已经是一件恐怖至极的事情了,更遑论是告御状?至于倭寇之乱的种种损失,也只能怨自己倒霉。 然而,百姓们虽然怯弱一些,但同样是盲从的,从来都受不得撩拨。 如此一来,在某些别有用心的势力的暗中推动之下,不仅苏州形势发生了激变,德庆皇帝与周尚景的斗争,也是自此由暗转明! …… 一年之前,倭寇突袭苏州,虽然苏州城内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波及,但苏州郊外、长江沿岸的渔家百姓们却是受损严重。 其中,受损最严重的地方,则是长江畔的三处村庄,一处名叫河上村,一处名叫西邻村,还有一处名叫李家集。 就在德庆皇帝离开了南禅寺沧浪亭的这一天,河上村却是一副群情激奋的状况。 一大早,河上村的渔民百姓们就纷纷涌到村长吴守正的屋前,将房门堵了个严严实实,并大声叫嚷着要与吴守正对质。 见到村民们的举动,吴守正自然是心中慌乱,尤其是他此时心中有鬼,见到了村民们的这般举动,还以为自己的事情暴露了,不由大惊。 原来,为了隐瞒倭寇霍乱苏州的事情,苏州官府也是花费了大力气的,甚至不惜用银子来封住百姓的言论——在倭寇之乱中,每一户受损的人家皆可以得到一笔数目不菲的银两补偿——其中,受到波及的人家可以得到一两银子的补偿、死了人的门户可以得到十两银子的补偿、女人被糟蹋的人家可以得到三两银子的补偿,至于百姓们的财产损失,也会得到一定程度的补偿……等等等等,倒也算是考虑详细。 然而,如今的大明朝,贪官污吏早已经成了拔除不掉的顽疾,“雁过拔毛”也成为了所有官员的本能,虽然苏州知府周素海反复严令这笔补偿银子一定要如数发放到百姓手中,但政令到了下面,终究还是变了模样,以河上村为例,按理说应该领取七百六十六两银子的补偿,但这笔银子发到吴守正手中之后,却只剩下了四百六十六两,而吴守正拿到这笔银子之后,更是先截留了六十六两银子,只发给了村民四百两银子,与官府最初给出的数字相比,竟是少了近半。 这还是周素海千叮咛万嘱咐的结果,事实上,若不是周素海的严令让下面的官吏心有顾忌,这笔银子最终能有两百两银子发放到百姓手中就算是很不错了。 不过,即使如此,在封建王朝时代,百姓们因为各种天灾人祸而受到损失之后,竟然还能得到官府的银两补偿,即使数量不多,却也算是天下奇闻头一遭了,所以在最开始的时候,遇难的百姓人家皆是感恩戴德,周素海也算是勉强封住了悠悠之口,而吴守正虽然私下里贪墨了六十余两银子,却也是心安理得、颇是笃定。 毕竟,河上村的村民们,生活颇是封闭,大都只会打渔卖鱼,没几个识字的,更没人会去刻意打探官府的政令,虽然就住在苏州城郊,但也很少有人进城,所以吴守正完全不担心村民们会知晓自己私下截留银子的事情。 事实上,在村民们看来,他们所得到的补偿已经足够多了。 然而,就在这几天,也不知是谁传出了消息,将官府补偿银子的明细标准全部列了出来,还将短缺的银两全都到了吴守正的头上,称是吴守正一口气贪了村民们三百六十六两银子! 如此一来,自然是引起了诺大的风波,村民们得知自己应得的补偿银子竟是少了近半之后,可谓是激愤滔滔,原本感恩戴德的心思再也不见,只觉得自己受了损失——毕竟,人心总是不足,银子则是越多越好。 幸好,吴守正担任村长多年,威望尚存,而村民们也只是听到了一些零碎流言,没有确凿的证据,所以吴守正还是勉强将这场风波压制了下去。 然而,就在今天,村民们突然堵在房外,大声叫嚷着“吴守正出来”、“村长在哪里快出来”、“村长我们有事情要问你”,吴守正还以为自己终于是事发了,却是战战兢兢的躲在屋子里面,完全没有露面的勇气。 只是,吴守正愈是不敢露面,村民们就愈是叫得凶,吴守正也就愈加的心惊胆战——就在吴守正开始考虑逃跑之际,却不知为何,堵在房外的百姓们突然安静了下来。 就在吴守正心中疑惑的时候,房外又传来了一道温和有礼的声音。 “吴村长可在?学生王博才在此,还请吴村长现身与村民们见上一面……吴村长放心,学生向您保证,村民们并没有恶意,更不会危及您的安全,村民们只是有几个疑问想与村长您确认一下。” 声音虽然温和有礼,但吴守正听到声音之后,反而愈是担心了。 原来,这道声音的主人名叫王博才,原本也是河上村的居民,但他为人聪慧又十分争气,竟是考上了秀才的功名,于是就全家搬迁到苏州城内居住了,只是每年回河上村扫墓一次。 不知为何,现如今明明不是王博才每年扫墓的时间,但王博才竟然也出现在河上村内! 这王博才与河上村的寻常村民不同,他拥有秀才功名,不仅识字多闻,而且熟悉官场政令,吴守正私下贪墨村民银两的事情,虽然能够瞒过寻常村民,却绝对瞒不过王博才! 依吴守正猜想,村民们今天突然堵了自己的房门,或许就是王博才的缘故! 这样一来,吴守正却是愈加不敢露面了。 房外,王博才静静等候了片刻之后,见吴守正依然没有露面,却是再次开口说话了,声音依然是温和有礼,但又增添了几丝威胁之意。 “吴村长,方刚乡亲们意欲强闯房门,虽然被学生阻止了,但吴村长若是再不出现,学生却不敢保证接下来的状况了。” 随着王博才的话声落下,原本平静的屋外,也再次响起了村民们的呼喝声,大都是要吴守正马上现身露面的。 形势逼人之下,吴守正躲也没处躲、逃也没处逃,犹豫了片刻之后,终于还是战战兢兢的推开房门露面了。 来到房外,吴守正放眼看去,只见黑压压的一片人头,男女老少皆有,似乎河上村的村民们如今皆是聚在了这里,而站在众村民最前面的,则是一位身穿儒衫的青年书生,相貌虽然寻常,但气质颇是温和儒雅,让人一见就会联想到“君子”二字。 这名青年书生,正是河上村出来的秀才王博才! 见吴守正终于现身了,王博才似笑非笑的打量了吴守正一眼,眼神之中隐含轻藐轻藐,但又一闪而逝。 与此同时,村民们见到吴守正现身之后,皆是情绪激动了起来,乱七八糟的向吴守正质问些什么,只是声音太过杂乱,吴守正一时间也听不清楚,只听到“银子”之类的叫喊声,似乎也印证了他心中最初的猜测,面色不由一变。 眼见形势太过混乱,王博才眉头轻皱,然后转身轻压双手,示意村民们安静。 王博才虽然只是区区一个秀才,但毕竟是一个有功名的读书人,是河上村近百年来的首位,颇受村民们的尊敬。 所以,见到王博才的动作之后,村民们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乡亲们,你们想要问些什么,博才大约都知道,若是各位乡亲信得过博才的话,就由博才代表各位向吴村长询问吧!否则咱们这七嘴八舌的,恐怕吴村长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听到王博才的话后,村民们渐渐安静了下来,皆是将目光集中在王博才身上。 见到村民们的表现,王博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再次转身,向吴守正问道:“吴村长,我回到村里,听乡亲们说官府因为倭寇的事儿补偿了咱们村四百两银子,是不是有这事儿?” 吴守正心中愈是惊乱,但还是强自平静的点头答道:“是有这么回事。” 王博才又问道:“但依据学生所了解的情况,以及咱们村的受损程度,官府补偿给咱们村的银子至少应该有七百六十两才对,怎么到了吴村长这里,就只剩下了四百两?竟是少了近半银子?” 见村民们盯着自己的眼神渐渐不对,吴守正下意识的慌忙推脱道:“这、这个,我……我也不知道,当时官府给我的银两就这么多,我是一钱都不少的分给乡亲们了。” 王博才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吴村长的为人秉性,学生也是了解的,也相信吴村长绝不会私下贪墨村民们的体恤银子,不过,我这些年来一直住在苏州城内,也熟悉苏州官府的诸项政令,我可以明白无误的告诉吴村长,依照苏州官府的补贴条细、以及咱们村的受损情况,咱们村的乡亲们至少可以得到七百六十两的补贴银子!但如今,却是有近半银两被人截走了!” “这件事,我不清楚,我只是负责收到银子之后再把银子分发出去罢了……”听王博才为自己摘清了关系,吴守正心中长出了一口气之余,亦是连忙进一步的推脱责任。 然而,吴守正虽然想得很好,但王博才却并没有放过他。 “短缺了至少三百六十两银子……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吴村长身为咱们河上村德高望重的魁首人物,理应找官府将这笔银子索要回来才是!这也是乡亲们今天找您的目的。” 听王博才这么说,吴守正心中又是一惊。 自古只听说官府向百姓收银子的,又哪里有百姓找官府要银子的道理? 于是,吴守正连忙说道:“这件事,我可没办法!大家也知道,官府的银子每经手一次,就至少要短掉三成,那些短缺的银子如今皆已是落入了苏州大小官员的手中,咱们不过是平民百姓,自古民不与官斗,这些银子又哪里能要得回来?” 王博才又问道:“这么说,吴村长认为这笔银子咱们是要不回来了?苏州官府不会管这件事情?” 不知不觉之间,吴守正已是被王博才牵着鼻子走了,闻言连忙点头,说道:“要不回来,绝对要不回来,至少我是没有办法。” 王博才沉默一瞬后,突然扬声说道:“吴村长虽然没有办法,但我倒是有一计,虽然有些冒险,但成功的把握也很高,而且事成之后,咱们不仅能要回短缺的银子,说不定还可以免去乡亲们今后几年的税赋!” 原本,众村民听到吴守正的结论之后,皆是有些丧气,再听到王博才的这番话语,自然是喜出望外,纷纷向王博才打听详细。 “王秀才,究竟是什么办法,你说来听听。” “王秀才是读书人,最有见识,他的办法一定能成!” “王秀才,咱们村的百姓就全靠你了。” 听到村民们的纷纷景从,让王博才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得意。 然后,王博才转身向村民们大声宣布道:“乡亲们,你们大概还不知道,咱们的皇帝老爷,如今已是离开了皇城,南巡来到咱们苏州了!根据我所得到的消息,他老人家目前就暂住在南禅寺的沧浪亭里!所以,咱们可以一同到沧浪亭找皇帝老爷申诉冤屈、告御状!” 听到王博才的主意,所有人皆是安静了下来,气氛变得颇是沉凝。 找皇帝、告御状?这可不是这些老实巴交的渔民们敢做的事情。 良久之后,吴守正最先反应了过来,颤声说道:“王秀才,你说梦话吗?找皇帝老爷申冤?这、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见村民们皆是迟疑,甚至有些退缩,王博才的声音愈加的洪亮坚定:“当今的圣上乃是明主,若是让他知道咱们的冤屈,就一定会为咱们做主的!大家难道不知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的道理吗?对于皇上来说,给予咱们补偿,只是他老人家一句话的事儿,还能为自己赚取一个好名声,得到咱们苏州百姓的歌功颂德,可谓是百利而无一害!事实上,据我所知,皇上他老人家居住在沧浪亭期间,已经办了不少为民做主的好事了!各位乡亲只要依我的主意,这件事情的把握至少能有九成!” 见王博才这般笃定,除了吴守正之外,村民们皆是有些动摇。 只是,对于村民们而言,“见皇帝”、“告御状”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过恐怖,所以他们一时间也无法下定决心。 见村民们的神色依旧有些迟疑,王博才的眉头一皱,却是再次说道:“此外,我来这里的路上,听说李家集、西邻村的乡亲们也抱着相同的想法,如今已是赶往沧浪亭告御状去了!这么多人都要告御状,咱们还怕什么?难道官府还能把咱们这上千号人全都抓进牢房不成?” 自古以来,“法不责众”四字早已是深入人心,再加上王博才的全力鼓动、以及银子的诱惑,村民们终于还是放下了心中惧怕,认同了王博才的想法,并且纷纷说道:“王秀才说得有理,咱们这就告御状去!” “对,咱们这么多人,还怕什么!” “皇帝老爷一定会为我们做主的!” 一开始,只是一两人表示赞同,但渐渐的,几乎所有村民们都赞同了王博才的想法,并且表现得颇是兴奋。 唯有村长吴守正还算是冷静,但大势难违,却也无可奈何。 事实上,在王博才的指挥下,吴守正很快已是被村民们裹挟着向着苏州城方向而去了! …… 与此同时,包括李家集、西邻村在内,苏州所有受到倭寇祸害的地方,皆是发生着类似的事情! 南禅寺的沧浪亭,从这一日起,却是注定要多事了。 …… PS:恩,五千字大章节,今天第一更!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零四章.混乱(中). …… …… 这一天,千余名百姓毫无预兆的突然出现,皆是倭寇之乱的受害者,他们将沧浪亭围得水泄不通,一时间,南禅寺的僧人与信徒们皆是进出不得。 不过,围堵沧浪亭的百姓虽然人数巨多,但传闻德庆皇帝如今就暂住在沧浪亭内,所以百姓们也不敢造次,只是黑压压的跪成一片,或是大哭、或是哀求、或是申诉,纷纷请求德庆皇帝为他们作主,如此一来,形势倒也没有失控。 但就算是这样,却也足以让南禅寺的主持慧宝大师手忙脚乱、慌成一片了。 慧宝完全想不明白,德庆皇帝曾经暂住沧浪亭的消息,究竟是谁传出去的?竟是引来千余名百姓围堵沧浪亭,要求见皇上、告御状! 偏偏,传出去的消息又是半真半假、不尽不实,德庆皇帝明明已经于昨日离开了沧浪亭、前往拙政园暂住了,但百姓们却以为德庆皇帝依然住在沧浪亭内,无论南禅寺的僧人们如何劝说解释,他们都不肯离去,非要见皇帝不可。 最重要的是,在德庆皇帝离开之前,赵俊臣曾刻意叮嘱过,要求慧宝绝不能透漏任何关于德庆皇帝的消息,这样一来,南禅寺的僧人们在劝说解释的时候,言辞难免有些暧昧含糊,围堵沧浪亭的百姓们听到这些解释与劝说之后,反倒是愈加确信德庆皇帝如今就住在沧浪亭之内了,也就愈加不肯离去了。 眼看着形势越来越严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失控——若是让千余名情绪激动的百姓冲击了寺庙,那后果可不是闹着完的!——慧宝自然是心情焦躁、坐立不安。 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百姓们围堵了沧浪亭一整天时间,又再一次劝说解释无果之后,慧宝终于是彻底绝望了,只好召集了一些精明老道的僧人,一同商讨对策。 …… “现在的情况,大家也看到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形势失控,你们可有良策解难?” 该夜,大雄宝殿之中,慧宝已是彻底失去了念佛的心思,直截了当的向众僧人问道。 一名僧人看着颇是气盛,建议道:“不若咱们将这里的情况禀报苏州官府吧!苏州的周知府与咱们南禅寺一向亲善,一定会帮咱们排忧解难的!到时候官府衙役的棍棒下去,也能为咱们解解气,看谁今后还敢围堵咱们南禅寺!” 慧宝却是摇头,说道:“不成!百姓们明明是来找皇帝的,咱们若是通过官府将他们挡回去,就是阻拦天听,将来说不得就会引来圣怒,到时候的后果咱们却是承担不起。” 另一名僧人则建议道:“主持不是知晓陛下的行踪吗?咱们既然不能阻拦天听,就不妨将这里的情况禀报于陛下,到时候诸般困窘也会迎刃而解,咱们也不必承担什么责任。” 慧宝依然摇头,并且苦笑着解释道:“恐怕也是不成,先不说陛下离开南禅寺之后,我已是失去了面见圣驾的资格,如今的苏州形势也绝不是看上去这般平静!若是咱们避过苏州官府、将此事告于陛下,又会得罪另一位大人物,咱们依然是吃罪不起……唉,都怪我当初蒙蔽了心智,竟是将陛下请入沧浪亭居住,让咱们南禅寺卷入了党争之中,最终落入了进退两难的窘境,如今我虽然是后知后觉的看明白了,却也是悔之晚矣!” 说完,慧宝连连叹息,只怨世上没有后悔药卖。 又有一位僧人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建议道:“当初搭线让皇帝陛下住入沧浪亭的人,不是户部尚书赵俊臣赵大人吗?这件事情既不能告知于官府、又不能通报于陛下,何不求助于赵俊臣大人、交由赵大人解决?这样一来,不论如何,都有赵俊臣大人背书,咱们南禅寺也可以脱了干系!” 听到这个建议,慧宝眼睛一亮,彷佛抓到了救命稻草,忍不住拍腿道:“这倒是一个好主意!对!我这就去找赵俊臣大人!陛下是他请到沧浪亭的,这件事于情于理都应该交由他去解决!” 说完,慧宝就已是站起身来,匆匆向着殿外走去。 心急之下,竟是没有丝毫的耽搁。 只是,赵俊臣就一定会帮助南禅寺度过此劫吗?只怕未必。 然而,走投无路之下,慧宝也只能侥幸一试了! …… 就在慧宝打算去寻找赵俊臣的时候,南禅寺之外,在一处不起眼的民居之中,同样有几人正在聚会商议。 这几人,身份来历各不相同,有人是青年书生,有人是乡村耆老、有人是壮年大汉,其中,带领河上村百姓围堵沧浪亭的秀才王博才也赫然在列! 这些人皆是各自村里的魁首人物,百姓们今天之所以会围堵沧浪亭,也皆是因为他们的推波助澜、暗中操控。 在各自村里,这几人皆是声望颇高、受人尊敬,但此时在民居之中,他们则皆是神色恭敬、垂手听训。 向他们训话的人,是一位神色威严的壮年男子,此人虽然是穿着寻常,但他的举手抬足之间,却自有一股杀伐果断的威慑力。 “今天的事情,各位都办的不错,将百姓们聚拢到了起来,我心甚喜!不过,如今大戏不过是刚刚开幕,一切都只是开始罢了,各位一定要再接再厉,不可掉以轻心,绝不能让百姓们散去,要继续围堵沧浪亭,将声势造起来!在百姓们围堵沧浪亭期间,一切吃喝用度,我皆已是准备完善,各位全都不必操心,只要继续鼓动百姓们的情绪就好!” 顿了顿后,壮年男子又说道:“若是……各位可以将百姓们的情绪完全鼓动起来,甚至引导他们冲击沧浪亭,并且引来苏州官府的干预,那么各位的任务也就算是完成了!……不必担心苏州官府的干预,也不必惧怕苏州官府会找各位的麻烦,各位一定要记住,在这件事情上,各位的后台,远远要比苏州官府更硬更强!待事成之后,各位的好处,也要远远超乎想象!” 说话之间,壮年男子猛地一挥手,带动了衣衫晃动。 衣衫晃动之间,壮年男子所佩戴的腰牌转瞬即逝。 在这块腰牌上面,隐约可以见到三个金字——“锦衣卫”! …… PS:恩,第二更!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零五章.混乱(下). …… …… 相比较沧浪亭,拙政园的景色更加的精美迷人,布局也更加巧妙,池广林茂、林木葱郁、庭院错落、开朗大气。 所以,德庆皇帝与赵俊臣住入拙政园之后,游览景致之余,心情也颇是不错。 但闲情雅致只是暂时的,随着天色将晚,赵俊臣告辞了德庆皇帝,回到房间之后立马招来了许庆彦,向他询问南禅寺沧浪亭的现状与进展。 毕竟,南禅寺之所以会陷入如今得窘境,虽然主要是因为德庆皇帝的谋划,但也有赵俊臣在暗中推波助澜的“功劳”。 此外,南禅寺沧浪亭的局势变化,与德庆皇帝接下来的计划密切相关,所以赵俊臣来到拙政园之后,却派了许庆彦前往沧浪亭观察局势。 赵俊臣相信,德庆皇帝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也同样会密切关注局势,大家的闲情逸致皆只是伪装罢了,在此胜负未分、局势未明之际,所有人的心弦都会紧紧绷着,绝不敢放松丝毫。 …… 得到赵俊臣的召唤之后,许庆彦很快就来到了赵俊臣的房间,并且向赵俊臣详细讲诉了沧浪亭的形势变化。 认真听完之后,赵俊臣轻轻笑道:“不出所料,陛下果然是在这里等着周尚景呢!因为百姓们围堵沧浪亭的缘故,苏州倭寇之乱的事情是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住了,到了那个时候,欺君、包庇、结党等等罪名,周尚景怕是一个也少不了!若是周尚景处理不当,让围堵沧浪亭的百姓们产生了民变,整个周党都会毁于一旦!如今,陛下的布局已成,就要看周尚景有没有逆转的底牌了!” 赵俊臣对于德庆皇帝的布局,可谓是大为赞叹,但许庆彦却是不以为然,撇了撇嘴说道:“少爷,要我说,陛下他为了对付周尚景,实在是太费周折了!倭寇的事情,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住,只要找到一些证据,就可以直接去寻找周尚景的麻烦,又何必绕这么多的弯子!” 赵俊臣失笑道:“所以说你眼光短浅、见识不明!固然,倭寇之事是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住的,只要用心,总会找到一些铁证,但然后呢?这些铁证只能牵扯到苏州知府周素海,却奈何不了周尚景!然而陛下的野心甚大,不仅是针对周素海,更还要对付周尚景!不仅要扳倒周尚景,更还要将整个周党一网打尽!” 顿了顿后,赵俊臣继续说道:“这些日子以来,陛下他步步为营、连环算计,手段实在是高明……在扬州的瘦西湖畔,他先是让周尚景担保苏州无事,来到苏州之后,又让周尚景领着周党官员详查倭寇之乱的隐情,却是逐步让周尚景与所有周党官员都卷入了此事之中,再也无法摘脱干系!等到陛下图穷匕见之际,自周尚景以下,所有的周党官员都会获罪!到了那个时候,整个周党都会被连根拔起,陛下也就大获全胜了!” 说完,赵俊臣突然叹息一声,又说道:“只可惜了那些围堵沧浪亭的百姓,不仅被人利用了,陛下为了扩大此事的影响,或许要引起一场民变,他们接下来恐怕还要遇上一场劫难!” …… 就在许庆彦似懂非懂的点头之际,门外突然有人前来禀报,称是南禅寺的主持慧宝求见赵俊臣。 得到禀报之后,赵俊臣考虑了片刻,还是决定见一见慧宝。 很快的,慧宝已是来到了赵俊臣的房间。 然后,不待赵俊臣开口说话,慧宝已是“扑通”一声跪在赵俊臣面前,哀声道:“赵大人!还请您救一救南禅寺吧!如今也只有您能救我们了!” 见慧宝这般模样,赵俊臣则是明知故问道:“怎么回事?我与陛下昨日才离开了南禅寺,前后不过一天的时候,难道南禅寺竟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不成?” 慧宝连连点头,然后将百姓们围堵沧浪亭的事情向赵俊臣详细解释了一遍。 慧宝的描述,颇是凄惨可怜,但赵俊臣却是不为所动,说道:“既然有百姓无故围堵你们沧浪亭,何不求助于苏州官府?” 慧宝说道:“百姓们围堵沧浪亭,是为了见陛下、告御状,若是我通报了苏州官府,苏州官府将百姓们赶了回去,那我南禅寺岂不是阻碍了天听?将来若是引来了陛下的怪罪……” 赵俊臣一挥手,不以为然道:“慧宝大师多虑了,陛下是九五之尊、天下共主,不仅身份贵重,还要日理万机,又岂是什么人想见就能见的?百姓们有冤屈就应该去寻找本地的官府申诉,就算是想见陛下,也应该层层通报,不可坏了规矩,所以你就安心的通知苏州衙门吧!放心,将来绝不会有人怪罪你们阻拦圣听的,若是有人借此为难你们,自然有我担着。” 听赵俊臣这么说,慧宝一时间也别无他法,只好答应了。 不过,隐约之间,慧宝总觉得赵俊臣让自己通报苏州衙门是为了某种算计,但双方的身份地位相差悬殊,慧宝也只能被赵俊臣牵着鼻子走了。 一时间,慧宝愈加后悔自己邀请德庆皇帝入住沧浪亭了,谁能想南禅寺竟是因此而卷入了一场诡谲复杂的政治斗争之中,被人利用了还无法反抗? 然而,后悔已是来不及了,慧宝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丧气之余,慧宝也无心停留,就此向赵俊臣告辞。 只是,在慧宝离去之际,赵俊臣又突然说道:“对了,竟是忘了恭喜慧宝大师了,这段日子以来,你伺候得力,陛下也十分满意,如今已是下了旨意,册封你为南禅寺方丈了!从今往后,你将不再是慧宝主持,而是慧宝方丈了!” 方丈、主持,两者皆是一家寺院的魁首,看似相同,实则天差地远。 所谓“主持”,只是寺内僧人们所推举的领袖,而“方丈”则是朝廷所册封的领袖,受到了官方的承认,拥有许多特权。 在大明朝,佛家寺院虽然数不胜数,但拥有方丈的寺院却不足十家,所以一家寺院的方丈,往往还会成为本地宗教界的领袖人物,受到周围寺庙的共同拥戴。 慧宝被册封为南禅寺方丈之后,无论慧宝还是南禅寺,在佛教的地位都会水涨船高,这也是慧宝所孜孜追求的利益!当初慧宝想法设法的邀请德庆皇帝住入沧浪亭,也正是为了这个目的。 如今,目的终于实现了,但慧宝却不知自己究竟该喜还是该忧。 毕竟,若是无法度过眼前这场危机,一切都是虚的。 …… 慧宝心情复杂的离去之后,赵俊臣略略沉吟了片刻,又向许庆彦吩咐道:“你去将肖文轩、苏西卿、牛辅德、欧阳博、李传文、李伦六人找来见我,我有事情要与他们商议。” 在扬州的时候,赵俊臣通过苏西卿的前桥搭线,终于组建了自己的幕僚团队。其中,牛辅德、欧阳博、李传文、李伦四人,皆是当中最出众的人物。 如今,德庆皇帝与周尚景的冲突已是由暗转明,赵俊臣将这些幕僚们寻来,自然是为了商议对策。 借此机会,赵俊臣也可以进一步的考察他们的心性、能力、以及立场。 毕竟,德庆皇帝与周尚景的种种冲突,与赵俊臣的诸般机密无关,牛辅德、欧阳博、李传文、李伦四人辅佐赵俊臣的时间尚短,忠心尚且无法保证,但在这件事情上,赵俊臣也愿意与他们深谈,就算是他们泄露了消息,也损害不到赵俊臣的利益,反而可以借机考察他们的忠心程度。 …… PS:恩,继续更新!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零六章.败局?(上). …… …… 很快的,肖文轩、苏西卿、牛辅德、欧阳博、李传文、李伦六人已是来到了赵俊臣的房间。 赵俊臣招呼众人落座之后,并没有客套太多,而是直奔正题,将德庆皇帝与周尚景两人博弈斗法的经过与现状向他们详细讲诉了一遍。 然后,赵俊臣问道:“目前情况就是这样了,若是不出意外的话,近两天时间之内,陛下与首辅大人的冲突就会由暗转明,正是图穷匕见、政局变动的时候,咱们应该怎么做才能获取最大的利益,却是大有讲究……现在,你们来谈谈自己的想法吧。” 众人皆是在官场上打滚多年的老油条了,如今又辅佐了赵俊臣这样的中枢重臣,又大都是江南人士,对去年倭寇之乱的事情也是了解详细,所以即使赵俊臣不解释,他们也大约可以猜到目前的局势。 不过,得到赵俊臣的解释之后,他们对于局势的判断也更加深刻明确了许多。 尤其是德庆皇帝的布局算计,更是让他们暗暗心惊,只觉得目前朝廷局势的复杂程度,还要远远超乎想象。 只是,暗惊之余,他们又隐隐感到了一丝兴奋。 在辅佐赵俊臣之前,像是牛辅德、欧阳博、李传文三人,虽然也算是幕僚行当中的佼佼者,颇享盛名,但他们也只是辅佐过巡抚、总督之类的封疆大吏,参与的党争谋算虽然并不算少,但与德庆皇帝和周尚景的斗法博弈相比,无论格局、层次、又或是影响力,都要远远逊色,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至于其他三人,就不用说了,苏西卿在辅佐赵俊臣之前,只辅佐了一些芝麻小官;肖文轩虽然深得赵俊臣看重,但初入幕僚行当不久,不久前还只是一位自以为是的书生;李伦固然是聪慧无比,又有家学渊源,但年纪轻轻,历练不足。 如今,刚刚辅佐了赵俊臣,就可以参与到皇帝与首辅的争斗之中,他们的建议与行动甚至可以影响到天下格局、历史变迁,心中自然有一股兴奋之情难以抑制。 毕竟,在所有读书人的心中,“一言兴邦、一言误国”才是他们所追求的最高境界。 …… 不过,虽然是心中兴奋,又想要在赵俊臣面前展现才智,但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几位幕僚却皆是没有急着开口回答,而是纷纷将目光集中在苏西卿身上。 毕竟,苏西卿辅佐赵俊臣的时间最长、资历最老、功劳最多——不仅肖文轩曾经跟着苏西卿学习过一段时间,算是苏西卿的半个徒弟,而且牛辅德、欧阳博、李传文、李伦四人也是苏西卿介绍给赵俊臣的,所以苏西卿的能力与才智虽然稍低了一些,但他目前依然是赵俊臣幕僚团队中的魁首人物,其他几位幕僚也会给予他足够的尊重。 当然,若是苏西卿迟迟不能展示出足够的能力,他在幕僚团队中的地位迟早都会被其他人所取代。 见到众人的目光皆是集中在自己身上,苏西卿也有心表现自己的能力,于是他神色认真的回答道:“赵大人,依我判断,周尚景的败局已定了!” “哦?何以见得?” “陛下的布局实在巧妙,在他的连环算计之下,周党已是陷入了倭寇之乱的事情而无法自拔!陛下住入沧浪亭之后,先是将自己的行踪暴露出去,然后又在百姓围堵沧浪亭之前脱身离开,来到了拙政园居住,让自己暂时成为了一个旁观者,将百姓们围堵沧浪亭的大麻烦丢给了周尚景,这更是一招妙棋!接下来,周尚景将会陷入左右为难之际,无论是否驱散那些围堵沧浪亭的百姓,倭寇之乱的事情都将会无法遮掩,他包庇周素海的罪名也将是铁证如山,到了那个时候,周尚景也只能任由陛下宰割了。” 顿了顿后,苏西卿犹豫了一下,又进一步补充道:“事实上,陛下为了进一步加重周尚景的罪名,或许还会借机引发一场民变,到了那个时候,周尚景更是没有回天之力,即使能够从倭寇之乱的事情里脱身,民变的事情也足够他喝一壶了。” 最后,苏西卿总结道:“无论如何,这场博弈之中,陛下已是占尽了优势,不管周尚景如何算计,皆已是没有了回天之力,所以我才会断言,周尚景的败局已定。大人您如今的当务之急,就是做好万全准备,等周尚景垮台之后,设法接收周尚景的权势遗产!” 听到苏西卿的分析之后,赵俊臣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然后将目光转向了其他人,问道:“你们的看法呢?” 肖文轩说道:“我的看法与苏师爷相同,周尚景看样子终于要败了!接下来,庙堂形势一定会发生大变,大人您一定要早做准备才是!” 虽然肖文轩马上赞同了苏西卿的观点,但牛辅德、欧阳博、李传文、李伦四人,却皆是有些迟疑。 按理说,苏西卿的分析并不算错,这场争斗发展到了现在,局势已是渐渐明朗,德庆皇帝已经占尽了优势,周尚景仿佛已是彻底失去了翻盘的机会。 所以,他们也无法反驳苏西卿的观点。 但他们几人与苏西卿不同的是,牛辅德、欧阳博、李传文三人曾经辅佐过总督、巡抚之类的朝廷封疆大吏,接触的层面比较高,对周尚景的手段城府也比较了解,而李伦身为李传文的幼子,也听李传文讲过许多朝廷隐秘,他们完全不相信周尚景会毫无反抗之力的被德庆皇帝算计扳倒! 于是,犹豫了片刻之后,牛辅德当先说道:“知己知彼,方可百战不殆!如今,陛下的种种谋划,我们大约已是看明白了,但周尚景的呢?依我看,以周尚景的心机城府、老谋深算,绝不会任由陛下算计,或许还有翻盘的底牌,如今陛下看似占了绝对优势,但自古以来,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例子却也不少!不过,周尚景若想翻盘,必须要出奇制胜!但周尚景的奇兵究竟是什么,还需要我们进一步调查。” 另一边,欧阳博则说道:“我也这样想,陛下看似胜劵在握,但周尚景的心机手段绝不逊色于陛下,未必没有反败为胜的可能。所以为了以防万一,大人要做好两手准备,若是陛下胜了,我们应当如何应对?若是周尚景胜了,我们又应当如何应对?如此才能万全。” 李传文年纪最大、经验最丰富,考虑的也最全面,说道:“此外,大人若是想要浑水摸鱼,也应该想明白自己究竟想要获取什么样的利益!是内阁的位置?还是更大的权柄影响?还是更多的追随者?又或是进一步巩固圣眷?分清主次之后,根据不同的需求,我们也要做好不同的准备!” 对于牛辅德、欧阳博、李传文的观点,赵俊臣依然是不置可否,只是轻轻点头。 然后,赵俊臣将目光放在了李伦身上,示意李伦发表见解。 在赵俊臣的幕僚团队之中,李伦的地位最低,如今所有人都发表了观点,也轮到李伦开口表态了。 然而,李伦竟是走神了,完全没有注意到赵俊臣的目光示意,只是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 见李伦这般模样,李传文身为李伦的父亲,担心赵俊臣会因此生气,连忙咳嗽了一声,并且狠狠的瞪了李伦一眼。 然后,李伦才反应过来,连忙向赵俊臣请罪,说道:“刚才我忍不住猜想了一下周尚景的应对之策,竟是走神了,实在失礼,还请大人见谅。” 赵俊臣并没有怪罪李伦的失礼,只是问道:“那你可有想到些什么?” 本来,赵俊臣只是顺口一问,完全不认为李伦可以想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毕竟,周尚景的种种谋划,连赵俊臣也看不明白,更何况是初出茅庐的李伦? 然而,李伦却是说道:“大约有了一些想法。” 赵俊臣一愣,又问道:“哦?说来听听!”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零七章.败局?(中). …… ……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李伦稍稍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刚才,牛师傅曾说到,陛下如今已是占尽了优势,周尚景若是想要挽回败局,就只能出奇制胜,这句话让我深以为然!而我这些年遍览史书,发现所谓的‘出奇制胜’,看似花样繁多,但归纳起来其实只有一点,那就是因势利导,转移对手的注意力之余,再集中力量攻击对手的弱点,而这些弱点又往往十分隐蔽,甚至是对手本人都不曾发觉,所以也没有进行防范。” 顿了顿,李伦又说道:“所以,我刚才就在想,周尚景的‘以奇制胜’,一定是他找到了陛下的某些弱点,然后要借此逼迫陛下防守自保、放弃攻击,但陛下身为九五之尊、天下共主,已是立于不败之地,又有什么弱点是可以被周尚景利用的?” 说到这里,李伦又有些窘色,继续说道:“我想到这里之后,却是想不出陛下有哪些可以利用的弱点,还请大人见谅。” 听到李伦这般嘎然而止的论诉,其余几位幕僚的神色各不相同,苏西卿不以为然、肖文轩若有所思、牛辅德表情严肃、欧阳博轻轻摇头、李传文眉头轻皱。 至于赵俊臣,心中却是一惊。 隐约之间,赵俊臣觉得李伦的猜想已经很接近事实了! 甚至,出于对德庆皇帝的了解,赵俊臣还更进一步,已是找到了德庆皇帝的弱点! 那就是——皇权! 德庆皇帝对皇权的重视是无以伦比的!事实上,德庆皇帝这次对付周尚景,就是为了削弱臣权、增强皇权!但也正因为如此,若是德庆皇帝对付周尚景的行动不仅无法增强皇权,反而还会损坏皇权的话,那么德庆皇帝一定就是中止自己的行动! 想到这里,赵俊臣突然有了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似乎已经抓住了思路、找到了周尚景的策略方向。 不过,转瞬之间,赵俊臣又有些疑惑了。 周尚景究竟要施展怎样的手段,才能让自己与皇权成为一损俱损的关系呢? 似乎,这又是不可能的事情! 也许,只有等到图穷匕见之际,赵俊臣才能知晓详细了! 不过,无论如何,李伦能够想到这些,就足够赵俊臣对他另眼相看了! 毕竟,李伦的这些构想,是赵俊臣自己也没有想过的! 这就是赵俊臣组建幕僚团队的原因所在了!幕僚们可以帮助赵俊臣处理事情、分担压力只是一部分,群策群力、集思广益、出谋划策、查漏补缺、等等等等,才是最重要的! 毕竟,受限于眼光角度、思维方式、见识经历,任何人都不可能考虑万全、面面俱到,组建了幕僚团队之后,却可以取长补短、博采众长,相互讨论之间,更可以迸发出思维火花、产生灵感。 所谓“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这句俗语虽然有些夸大,但也未必没有道理。 如今,赵俊臣不就是因为李伦的几句无意之言而豁然开朗了吗? …… 暗思之间,赵俊臣再次看向李伦的时候,眼中闪过了一丝激赏。 不过,在表面上,赵俊臣依旧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只是点头说道:“恩,你的这些想法,倒是不错,可惜不够详细,也无法确认,否则,我们或许就可以因势利导,获取更大的好处了。” 赵俊臣并没有将自己的欣赏表现出来,毕竟李伦的年纪轻、资历浅、地位低,若是赵俊臣对他表现出了太多的欣赏与重视,说不定就会引来其他幕僚的妒恨与不满,毕竟像是牛辅德、欧阳博等人,皆是心高气傲之辈,李伦的风头若是压过了他们,他们恐怕不会高兴。 所以,赵俊臣的平淡表示,其实也是出于对李伦的爱护之心。 对此,李伦并不知晓,只是见赵俊臣表情平淡,并没有重视自己的想法,难掩失望之色。 李伦的表情,赵俊臣自然是看在眼里,但赵俊臣依然是没有任何表示,只是转移了话题,与众幕僚商议自己接下来的策略方向。 接下来,经过了详细讨论之后,赵俊臣与几位幕僚终于制订出了一份详细的方案,根据不同的情况、不同的需求,皆是制订了不同的策略,可谓是考虑周全、极为详尽,这样一来,等到朝廷局势出现变化之后,赵俊臣就可以应变自如了。 等到这场讨论结束之后,时间已是子时。 眼见天色已晚,赵俊臣亲自起身相送,将几位幕僚送出了房门,以表现自己对他们的重视之意。 等到幕僚们离去的时候,赵俊臣站在房门之外,眼神虽然有些疲惫,但更多的还是满足! 自从进入庙堂之后,出于种种原因,赵俊臣还算是顺风顺水,并没有遇到太大的挫折,也没有遇到太多的遗憾。 若是让赵俊臣挑选一个最大遗憾的话,那无疑就是自己与赵山才失之交臂、无法将赵山才收为己用了。 赵山才不仅是才华横溢,还传承了帝王之学,若是赵俊臣能够得到他的辅佐,无疑会是如虎添翼。 可惜,赵山才并不愿意与赵俊臣“同流合污”,断然拒绝了赵俊臣的招揽,这一直让赵俊臣感到十分遗憾。 然而,时至今日,赵俊臣已是渐渐看开了。 天下何其大?人才又何其多?自己怎么可能拥有全部? 反过来讲,也正因为如此,赵山才虽然出众,但也并非就是不可或缺的!其他不谈,就是李伦、肖文轩、曾炜等人,皆是年轻一辈中的出众人物,若是培养得当的话,将来未必就会逊色太多!更何况,赵俊臣的幕僚团队组建之后,在群策群力之下,效果只会更胜于赵山才的辅佐! 想到这里,赵俊臣微微一笑,突然有些轻松了。 …… 幕僚团队组建之后,赵俊臣虽然轻松了一些,但朝廷的局势并不轻松,反而愈加严酷了! 就在百姓们围堵沧浪亭的第二天,一场突然而来的“意外”,引起了朝野的轩然大波! 这一天,围堵沧浪亭的百姓们在某些有心人的引导之下,竟是情绪激动的冲击了沧浪亭!引发了一场极大的混乱,近乎于民变! 然后,迫不得已之下,沧浪亭求助于苏州官府,然而苏州城里的衙役、捕快全部加起来也不过两百余人,又如何可以控制千余名情绪激动的百姓? 无奈之下,苏州官府也只好层层上报,最终通报到了周尚景那里! 顺便一提,德庆皇帝这个时候“恰好”有了游兴,不知道去哪里游玩了。 危急之际,周尚景也只好利用自己的人脉,请求苏州境内的驻军“靖乱”。 然后,在捕快、衙役与军队的联合镇压之下,百姓们的骚动很快就被平定了下来。 只是,在某些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之下,这场镇压行动显得格外的激烈,百姓们受到了不小的损伤,其中有三位百姓被“误杀”,另有七位百姓受了重伤! 与此同时,上千名百姓被苏州官府抓捕入狱,一时间苏州城的牢房竟是人满为患! 如此一来,自然是引起了轩然大波! 顺便,百姓们围堵沧浪亭的原因也被查明了!竟是因为倭寇之乱的事情! 就在两天之前,周尚景才信誓旦旦的向德庆皇帝保证过,表示苏州压根没有发生过倭寇之乱!如今,百姓们却又因为倭寇之乱的事情产生了民变,那就只有一种解释了! ——周尚景为了包庇自己的长孙周素海,犯了欺君之罪! ——而周尚景的那些朋党们,也皆是同谋,与周尚景狼狈为奸! 于是,刚正不阿的清流们愤怒了!渴望升官的政治投机者们兴奋了!周尚景的政敌们激动了! 所以,到了傍晚时候,当德庆皇帝回到拙政园的时候,他的书桌上面,已是摆满了弹劾折子! 总计一百一十七份折子,全都是弹劾周尚景的! 一时间,周尚景“罪责难逃”的言论遍布朝堂,仿佛已是成为了当今世上最强烈的民意! 与此同时,德庆皇帝针对周尚景的布局与算计,已是到了收尾的时候! 在绝大多数人的眼中,周尚景的败局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 PS:恩,第一更!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零八章.败局?(下). …… …… 如今,正是德庆皇帝与周尚景的决战前夕,无论最终结果如何,朝廷政局都会产生一定的变动,正是最敏感的时机,所以,这一夜几乎所有人都是彻夜难眠。 拙政园内,德庆皇帝的书房之中。 在德庆皇帝的书桌上面,密密麻麻堆满了奏折,全都是弹劾周尚景的奏折! 坐在书桌后面,德庆皇帝不断翻阅着折子,神色认真、略显严肃。 与赵俊臣的那些幕僚们的看法一样,德庆皇帝也不认为周尚景会如此轻易的束手就擒。 计划进行到现在,实在是太顺利了,周尚景竟是乖乖的跳入陷阱之中,德庆皇帝所准备的所有后手皆是没有了用武之地,这般反常情况,让德庆皇帝感到疑虑重重。 这几天以来,德庆皇帝可谓是侦缉四出,不论是锦衣卫、东厂、又或是西厂,皆是被德庆皇帝派了出去,就是为了打探周尚景的行动、摸清周尚景的计划。 然而,直到现在,德庆皇帝依然没有发现任何端倪,仿佛周尚景已是认命了一般,并没有任何反抗。 但愈是这样,德庆皇帝心中就愈是觉得没底。 摇了摇头,德庆皇帝将心底的疑虑甩了出去——身为九五之尊,他十分讨厌这种不自信的感觉。 “如今,造势已成,朝中绝大部分官员都站在了朕这边,而周尚景的种种罪名也已是铁证如山,无论怎么看,周尚景这一局都已经是十死无生了!哼!朕却是不信,周尚景事到如今还能有手段逆天翻盘!” 这般想着,德庆皇帝的情绪终于稳定了许多,然后将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了眼前的弹劾折子上,期望自己能从这些奏章里面发现一些周尚景的破绽。 最终,德庆皇帝并没有失望,确实发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在百余份弹劾折子里,最厚的一份就是赵俊臣的奏章,而且这份奏章与其他弹劾奏章不同,竟是内容十分翔实,详细罗列了去年苏州倭寇之乱的详细经过、以及苏州知府周素海在首辅周尚景的指示之下掩盖此事的种种证据,不仅条理清晰,而且旁证极多。 若是周尚景原本还有万一的希望可以倭寇之乱的事情中脱身的话,那么赵俊臣的这些证据摆出来之后,周尚景已是彻底不可能摘脱关系了,无论如何,包庇周素海、掩盖倭寇之乱的罪名,周尚景已经是背定了! 此外,赵俊臣的这份奏章,所涉及的官员也不仅仅只是周尚景而已!所有帮着周尚景掩盖苏州倭寇之乱的周党官员,同样是名单详细,这些周党官员究竟做了哪些事情、又犯了怎样的罪名,亦是全都罗列在册! 可以说,有了赵俊臣的这份奏折之后,不仅周尚景已是铁证如山、胜算变得更低,德庆皇帝事后连根拔除周党派系的时候,也会轻松许多。 所以,详细看完赵俊臣的奏折之后,德庆皇帝忍不住拍了桌子,连续叫了三声“好”字! “好!好!好!赵俊臣果然没有让朕失望,竟是及时找到了这么多的铁证!朕当初将西厂交给赵俊臣,果然是没有看错人!在这般紧要关头,西厂的办事能力竟是要更强于东厂与锦衣卫!这般翔实的证据,即使东厂与锦衣卫恐怕也无法搜集到!哼!朕倒要看看,有了这些铁证之后,你周尚景还能有什么能耐翻盘!” 说话之间,德庆皇帝表情欢喜了许多,不复刚才那般沉凝,环绕在心头的疑虑,也顿时消散了许多! …… 与此同时,周尚景也在紧锣密鼓的布置着。 来到苏州之后,因为苏州知府周素海就是周尚景的长孙,所以周尚景就搬到了周素海的府邸暂住。 此时,在周尚景的临时书房之中,周尚景苍老的脸庞上也是表情严肃。 在他的身前,所有的周党重要官员亦是齐聚一堂,分坐两侧,等候着周尚景的吩咐。 然而,周尚景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静静的喝着茶,仿佛等待着什么。 时不时的,会有人推门进入书房,快步来到周尚景的身前,然后交给周尚景一张小纸条,周尚景看了这些纸条之后,或是点头、或是摇头,但依旧是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挥手让这些人离去。 所有的周党官员都等待着周尚景表态,神色忍不住有些焦急——毕竟,这次博弈若是输了,那么不仅周尚景会获罪,整个周党派系都会被德庆皇帝连根拔起——然而,周尚景依然是沉稳如山,迟迟没有任何表示。 很快,时间已是凌晨子时,周尚景的神色之间也增添了一些疲惫,但依然是十分沉稳,不紧不慢的品茶等待。 就在某些周党官员忍不住要开口询问的时候,突然,又有一人推门进入书房。 此人名叫周璐,明面上只是周府中的一名普通管事,但实际上此人还暗中控制着周尚景手中的情报网络,乃是周尚景的铁杆心腹之一,即使是一些周党重要官员,也从来不敢小瞧此人。 周璐进入书房之后,同样是快步来到周尚景的身前,但并没有像之前那些人一样递给周尚景小纸条,而是就这么站在周尚景的面前,并且静静等待周尚景喝完手上的茶茗。 见到周璐出现之后,周尚景端茶的手不引人注意的轻轻一顿,看似昏花的老眼也闪过了一丝精芒! 但接下来,周尚景还是表情平静的喝了一口茶茗,然后才开口问道:“情况如何?……那个人,可同意老夫开出的条件了?” 周璐缓缓说道:“回老爷的话,那人已是同意了老爷您开出的条件!并且表示,等到了明天,他会坚定的站在老爷您这一边,并且按照老爷您的计划行事!” 听到周璐的回答之后,周尚景原本严肃的老脸突然闪过了一丝笑意:“既然如此,却是老夫赌赢了!陛下的计划虽然厉害,但若是得到了此人的帮助,那老夫就未必没有翻盘的机会!” 说完,周尚景猛地站起身来,环顾着眼前的一众周党官员,说道:“你们都等急了吧?放心,老夫不会让你们白等的!现在,老夫就向你们具体说明,你们明天的任务究竟是什么!” …… PS:恩,今天第二更!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零九章.胜负已定? …… …… 到了第二天的清晨,德庆皇帝起床之后,刚刚洗漱穿衣完毕,旁边的大太监张德就迫不及待的禀报道:“陛下,首辅大人今天不到辰时就来到了拙政园,并且一直跪在外面,自称是来请罪的。” 听到张德的禀报,德庆皇帝的眉头下意识的微微一扬。 经过了沧浪亭的民变、以及百官的弹劾之后,德庆皇帝就知道周尚景一定会有所动作,但没想到周尚景会摆出如此低的姿态,竟是跪候了自己大半个时辰,并且自称有罪。 “却不知,周尚景此举是真心想要认罪?还是借着请罪的名义发起反击?” 暗思之间,德庆皇帝的神色略有严肃,一遍整理仪表,一遍吩咐道:“周尚景是当朝首辅,年纪也大了,怎么能让他一直跪着?让他到临时御书房等着朕,朕马上就去见他……不过,事到如今,即使他没有主动求见,有些事儿朕也要找他问清楚,他主动来见朕,倒也少了许多麻烦。” 说完,德庆皇帝已是转身向着临时御书房的方向走去。 若是寻常官员,受到百官众口一词的弹劾,又是铁证如山的情况下,德庆皇帝根本不需做什么,只要一道圣旨下去,就可以定罪罢官了。 但周尚景终究不同,他不仅是当今首辅、三朝老臣,党羽门生更是遍布天下,影响力巨大,所以德庆皇帝在确定周尚景的罪名之前,终须要给周尚景一次为自己辩解的机会,如此才能服众。 所以,德庆皇帝很干脆的召见了周尚景。 这次见面,也是德庆皇帝与周尚景二人最终决战的前哨战。 …… 等德庆皇帝来到临时御书房之后,发现周尚景已是跪候多时了。 虽然,太监们有为周尚景准备凳子,但周尚景并没有入座的意思,只是静静跪在临时御书房之中,苍老的身躯略显佝偻,让人看着可怜。 当然,看到周尚景的模样,德庆皇帝并不会觉得可怜,只是心中有些疑惑——难不成,周尚景当真要束手就擒、俯首认罪了? 这绝不是周尚景的风格!周尚景一定在耍什么花样! 暗暗提醒自己一句之后,德庆皇帝心中警惕之余,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只是来到周尚景的身前,垂头打量着周尚景,然后缓缓说道:“你也年近七十了,若是一直跪着,恐怕你的身体也承受不了,还是起身说话吧。” 周尚景依然跪着,俯首道:“老臣这次求见陛下,是来请罪的!罪臣自然应该有罪臣的模样,却是不敢起身。” “请罪?什么罪?”德庆皇帝轻哼一声,说道:“是欺君之罪?包庇之罪?结党之罪?还是激起民变之罪?” 说完,德庆皇帝继续低头打量周尚景的神色,无奈周尚景依然是俯首垂头,让德庆皇帝看不到究竟。 见周尚景不说话,德庆皇帝声音一扬,怒声道:“就在昨晚,短短两三个时辰之内,朕竟是收到了一百一十七份奏折!皆是弹劾你周尚景的!说你结党营私、欺君罔上、包庇族人、激起民变,等等等等,种种罪名加起来竟是有数十种!哈!朕登基数十年来,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场面,倒是长见识了!若是这些罪名皆是真的,也不必你来请罪!朕自然会治你的罪名!你身为当今首辅、三朝老臣,知法犯法、影响恶劣,更还要罪加一等!” 接着,德庆皇帝语气稍缓,又说道:“不过,你终究是老臣子了,辅佐朝廷数十年时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朕也不能将你一棒子打死,总要给你一次辩解的机会!说吧,对于百官们的弹劾,你可有什么要澄清的?” 德庆皇帝的一番话语,看似是给了周尚景机会,但实际上只是为了试探周尚景的底牌。 然而,德庆皇帝的期望却是落空了。 只见周尚景依旧是俯首垂首,缓缓说道:“老臣不敢辩解!老臣之罪,实在是罪无可恕,老臣为了包庇孙子周素海,竟是联合朝中官员,向陛下隐瞒了苏州倭寇之乱的事情,最终更还激发了民变!如此种种,皆是辨无可辩,还请陛下治罪!” 德庆皇帝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了一丝诧异,凝声问道:“这么说,对于百官弹劾你的种种罪名,你是不打算辩解,皆是认罪了?” 周尚景的声音中带着一些苦涩,说道:“老臣这次求见陛下,就是为了请罪!诸般罪名,皆是铁证如山,自然不敢辩解!接下来,无论陛下您如何处置老臣,老臣皆是心服!” 听到周尚景的回答,德庆皇帝只觉得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之前煞费苦心所准备的种种后手,竟是一个都没有用上。 此外,看着周尚景俯首认罪的模样,德庆皇帝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复杂的神色,既有畅快、也有失落。 说起来,德庆皇帝与周尚景已是明争暗斗了几十年时间,德庆皇帝虽然是帝王之尊,却又屡屡奈何不了周尚景!如今周尚景干脆利落的承认罪名,已是任由德庆皇帝拿捏,表示德庆皇帝终于胜了周尚景一次,达成了多年夙愿!如此一来,德庆皇帝自然是感到心中畅快! 然而,赢得实在是太轻松了,完全没有预想中的激烈与紧张,与其说是德庆皇帝赢了周尚景,还不如说是周尚景主动认输,这也让德庆皇帝的心中感到了一丝若有所失。 原本,按照德庆皇帝的预想,周尚景此时应该出现激烈的反抗,但他的诸般手段却是被早有准备的德庆皇帝一一化解,最终周尚景使尽了全身解数,却也依然无法摆脱德庆皇帝的算计,只能无可奈何的俯首认罪——唯有这样,德庆皇帝赢了周尚景之后,才会有成就感。 但如今的情况,与预想中大不相同,德庆皇帝不免有些失落。 一时间,德庆皇帝愣愣的看着周尚景,竟是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好在,太监张德的禀报,化解了德庆皇帝的尴尬。 “陛下,沈常茂沈阁老、少傅张诚、户部尚书赵大人、工部尚书左大人、礼部尚书林大人、南直隶巡抚苏大人、南京吏部尚书唐大人、南京户部尚书王大人……一同求见陛下。” 张德报了一长串名字,足足有二十余之多,如今苏州境内的二品以上朝廷大员,竟是全都出现了。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论是苏州倭寇之乱的隐情、还是沧浪亭的民变、又或是百官弹劾周尚景,皆是足以震惊天下的大事,任谁都不敢怠慢。 所以,朝廷重臣们这个时候来找德庆皇帝商议对策,也是题中应有之义! 等到德庆皇帝与朝廷重臣们商议出了结果、态度达成一致之后,再召集百官、公示天下,才不会出现混乱。 听到张德的禀报之后,德庆皇帝却是下意识的看了周尚景一眼! 在这些朝中重臣之中,赵俊臣一派已是紧紧抱上了德庆皇帝的大腿,与德庆皇帝的步调一致;沈常茂一派与周尚景明争暗斗多年,是周尚景的朝中政敌;至于南京吏部尚书王保仁、南京户部尚书唐臻等人,更是周尚景的死敌! 可以说,这些朝廷重臣皆是敌视周尚景的,绝不会有任何人为周尚景求情! 再加上周尚景本人已是干脆利落的承认了罪名,所以等到德庆皇帝与朝廷重臣们商议之后,周尚景的垮台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绝不会遇到任何阻碍! 可以说,事到如今,德庆皇帝与周尚景的博弈,已是胜负分明、尘埃落定了。 至少,看起来是这样的! 若是没有意外发生的话!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一十章.周尚景的底牌(上). …… …… 看着周尚景依旧是俯首垂头、不发一言,似乎已是认命、不再有任何抵抗,德庆皇帝莫名的叹息一声,似乎有些失望。 然后,德庆皇帝向太监张德吩咐道:“让他们都进来吧,朕正好有事情要找他们商议。” 说话间,德庆皇帝移动了脚步,让自己站在了周尚景的身前——如此一来,众位大臣进入临时御书房之后,一眼就会看到周尚景跪伏在德庆皇帝脚下的场景。 德庆皇帝这么做,既是为了树立自己的帝王威严,但也是在刻意的羞辱周尚景了。 * 很快的,朝廷重臣们已是鱼贯而入,以阁老沈常茂与少保张诚为首,分列两排。 看到周尚景跪在德庆皇帝脚下的样子,颇是落魄,但众臣皆是没有感到意外,只是许多人看向周尚景的眼神显得有些嘲讽。 时至如今,大部分人与德庆皇帝的看法一样,皆是认为周尚景已是翻盘无望、铁定垮台了。 在场的朝廷重臣,大都被周尚景死死压制了大半辈子,此时见到周尚景终于要垮台,自然是难免有些幸灾乐祸。 对于众位臣子的神色变化,德庆皇帝自然是看在眼中,心中愈加有底,认为大局已定。 于是,等众臣站定之后,德庆皇帝缓缓说道:“昨天,沧浪亭的民变之事,众卿想必都已经听说了,但这场民变的根源是什么,有些爱卿已然知道、但也有些爱卿不了解详细……” 说完,德庆皇帝环顾了群臣一眼,最终将目光停留在赵俊臣身上。 昨天晚上,赵俊臣呈给德庆皇帝的那封奏折,可谓是将周尚景包庇周素海的前后经过讲的十分清楚,显然是西厂已经将整件事情都查明白了。 于是,德庆皇帝说道:“赵俊臣,你不仅是户部尚书,还兼管着西厂侦缉,这件事情你也一直跟着查,就由你来向众位大臣们讲解一下吧。” 听到德庆皇帝的吩咐,赵俊臣出列道:“臣遵命。” 然后,赵俊臣向众位大臣说道:“去年六月份,有两船倭寇海贼沿长江进入了苏州境内,总计约一百二十人左右。他们进入苏州境内之后,沿途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长江沿岸的百姓深受其害,其中,河上村、西邻村与李家集受损最是严重!尤其是李家集,原本是苏州境内出名的富裕地方,但经过了倭寇肆虐之后,该地的百姓竟是伤亡近半,整个村庄都被焚于一旦! 虽然,苏州境内的驻扎军镇也派了军队抵御,然而苏州军队多年未经战事,近千军士竟是被百余位倭寇海盗杀的节节败退……最终,倭寇海盗们在苏州境内足足滞留了两天多时间,才从容的扬长离去!期间,受害者不知凡几,而苏州驻军经过了最初的战败之后,竟是不敢再战……” 听到赵俊臣的描述,德庆皇帝怒哼一声,而众位大臣们则是纷纷色变。 虽然,他们也知道倭寇海盗肆虐苏州的事情,但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倭寇竟是如此的嚣张残忍、苏州的军镇竟是如此的无能怯弱、而苏州百姓们的境遇又是如此的悲惨凄哀! 不过,无论是德庆皇帝还是众位大臣,皆是没有打断赵俊臣的论诉。 因为,对他们而言,接下来才是真正重要的事情。 顿了顿后,赵俊臣继续说道:“这般事情,自然是非同小可,按理说苏州官府与苏州驻军应该第一时间禀报朝廷才对,但苏州的文武官员们担心他们会受到朝廷的处罚,竟是妄图隐瞒此事!于是,他们找到了苏州知府周素海的祖父——也就是首辅周尚景,希望周首辅可以利用他的权势影响,帮助苏州官员们将此事掩盖下去!让人遗憾的是,周尚景身为当朝首辅,深受陛下的信任,辅佐朝廷多年,这个时候不仅没有秉公处理、大义灭亲,反而辜负了圣望,为了包庇周素海,竟是联合朝中朋党一同欺上瞒下、粉饰太平!所以,直至今日,我们才知晓了苏州的倭寇之乱!” 说到这里,赵俊臣看了周尚景一眼,轻轻摇头叹息,似乎十分惋惜。 然后,赵俊臣又说道:“然而,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周尚景欺君罔上的举动,即使可以瞒过一时,又如何可以瞒过一世?到了如今,陛下南巡到了苏州,苏州百姓们早就听闻了陛下的圣君之名,他们经历了倭寇之乱后,冤屈不得申述、大仇无法得报、损失不能弥补,自然是心怀冤屈,又听闻陛下暂住沧浪亭之后,就纷纷聚到了那里,希望可以见陛下、告御状!虽然,百姓们晚到了一步,当时陛下已是移居到了拙政园暂住,但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周尚景的欺君之举已是再也没法遮掩!奈何,周尚景却依旧抱着侥幸心理,一错再错,又联合了苏州驻军一同驱散百姓,最终更还酿成了一场民变,也加重了自己的罪责!” 说完,赵俊臣并没有加入自己的意见,只是向德庆皇帝行礼之后,就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德庆皇帝点了点头,缓缓说道:“事情就是如此!皆如赵俊臣所述一般!诸般罪责,周尚景如今已是供认不讳!众卿认为,这件事朕应该如何处置才好?” 听到德庆皇帝的询问,众位大臣们皆是是情绪激动。 报仇雪恨、落井下石的机会来了! 那南京吏部尚书王保仁,抢先出列道:“陛下,周尚景身为当朝首辅,却又罔顾皇恩、欺君罔上、包庇族人、结党营私,最终还激起了民变,影响更是恶劣!实在是罪无可恕!臣认为,为警示后人,理应重罚!” 王保仁原本很有希望进入内阁,只是因为周尚景的算计,却是被贬斥到了南京担任户部尚书,从此远离中枢,浪费了十余年大好时光!所以,王保仁对周尚景可谓是恨之入骨,态度也最是激烈。 听到王保仁的建议后,德庆皇帝眉头一扬,问道:“那你认为,何为重罚?” 王保仁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残忍,用坚定的语气一字一顿道:“罢官、抄家、问斩!并且公示天下!与此同时,也要追究周尚景诸多朋党的罪责,绝不可让一人逃脱!” 德庆皇帝的眉头一皱,只觉得王保仁的定罪有些重了,但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将目光转向其他大臣! 阁老沈常茂出列道:“陛下,臣以为,王尚书的量邢实在是过重了!周尚景之罪责,固然是不可轻恕,但他多年以来辅佐朝堂,乃是三朝老臣,不仅德高望重,而且也有许多功劳苦劳,如今犯了罪责,固然要罚,若是罢官抄家,也就罢了!但若是问斩示众,却有些过犹不及!何不以功抵过,只是罢了他的官职,贬为平民,让他告老还乡?” 听到沈常茂的这番表态,在场众人皆是下意识的一愣! 与王保仁的情况一样,沈常茂也被周尚景死死压制了许多年,明争暗斗之间也吃了许多暗亏,再加上沈常茂本身就是睚眦必报、冷酷无情的性子,这个时候没有对周尚景落井下石就已是十分难得了,怎么反而为周尚景求情了? 一时间,不论是德庆皇帝,又或是众位朝中重臣,皆是以一副诧异的眼神看着沈常茂。 在众人的注目之下,沈常茂则是一副公事公办、奉公无私模样。 另一边,赵俊臣也同样是感到诧异。 经历了宦海沉浮之后,如今的赵俊臣已是“人之初性本恶”这一观点的忠实信奉者,沈常茂竟会为周尚景求情,这种事情怎么看怎么透着诡异。 再加上,赵俊臣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周尚景已是束手就擒,心中却是想道:“事有蹊跷!周尚景绝不会就这样束手就擒,再加上沈常茂这般反常表现……难道……”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一十一章.周尚景的底牌(下). …… …… 不谈赵俊臣的心中猜测,只说场上的情况。 虽然,沈常茂乃是当朝阁老,在众臣之中地位最高,观点也较为温和一些,但沈常茂刚刚发表了观点之后,就马上遭到了在场几乎所有人的激烈反驳。 那南京户部尚书唐臻乃是南京吏部尚书的铁杆支持者,当年也受到了周尚景的压制,心中只恨不得周尚景遭受到千刀万剐的刑罚,所以马上出列反驳道:“沈阁老此言差矣!我朝法纪森严,有功自然赏、有罪也要罚,岂有功过相抵的说法?实在是太过儿戏!陛下,臣认同王尚书的说法,周尚景的诸般罪责,影响实在恶劣,必须重罚!” 随着唐臻的发言结束,南京六部的官员们也同样是纷纷出列表态支持。 另一边,少傅张诚亦是出列道:“陛下,臣也认为,周尚景必须重罚,他这些年来固然是有些苦劳,然而他如今已是位列内阁首辅之位,正是陛下对他的奖赏,既然功劳已是奖励了,又如何还能够再抵罪过?” 张诚乃是黄有容的亲信,其秉性与黄有容也有些相似,皆是喜欢落井下石之辈,如今周尚景即将倒台,依张诚看来周尚景的结局自然是越惨越好,一时间竟是没有顾及沈常茂与黄有容之间的联盟关系,出列反驳了沈常茂的观点。 随着张诚的发言,一众黄党官员自然是纷纷跟风表态。 与此同时,赵俊臣双目一转,也决定要凑凑热闹,终于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出列道:“陛下,周尚景的诸般罪责,实在恶劣!若是不加以重罚的话,恐怕会引起朝野的不服!也无法警示后来者!更不利于树立朝廷威望!所以,不论如何,周尚景都必须重罚!” 赵俊臣这么说,却是为了再次向德庆皇帝表明自己的立场了。 与此同时,听到赵俊臣的表态之后,赵党官员们也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立场,亦是纷纷出列发言,赞同赵俊臣的观点。 随着王保仁、唐臻、张诚、赵俊臣等等朝廷重量级大臣接连发表观点,朝中各大派系也纷纷选择了站队。 只可惜,周尚景屹立庙堂多年不倒,手握大权之余,也压制了太多人、得罪了太多势力,所以一时之间,除了沈常茂出乎意料的温和表态之外,几乎所有的朝中派系都是支持王保仁的观点,希望可以严惩周尚景! 毕竟,在大多数人看来,周尚景已是注定要垮台了,周党一派也注定要被连根拔起,所以众位大臣们兴高采烈的落井下石之余,也不担心自己事后会被报复! “是啊,陛下,周尚景之诸般罪责,皆是重罪,又影响恶劣!不杀不足以服天下啊!” “陛下,周尚景身为当朝首辅,却又知法犯法、以权谋私,即使陛下顾念旧情,不愿杀他,也应该囚禁他终身才对!” “周尚景不仅仅是包庇族人、激发民变,更还是结党营私、欺君罔上,我朝数百年来,犯了如此重罪者,从未有过不严惩的先例啊!还望陛下三思……” 一时间,临时御书房内,皆是要求严惩周尚景的声音! 似乎,周尚景被抄家问斩的结局,已是板上钉钉了。 * 却说,众位大臣发表观点的时候,德庆皇帝的表现十分沉默,只是静静站在周尚景的身前,任由周尚景跪伏在自己脚下,并且面无表情的听着众位大臣发表观点。 等到众位大臣皆是表明了观点之后,德庆皇帝先是深深的看了沈常茂一眼,然后缓缓问道:“这么说,除了沈阁老之外,大多数爱卿皆是认为周尚景该杀了?” 与赵俊臣的想法一样,德庆皇帝也认为沈常茂的表现十分反常,带来了一些变数。 只不过,沈常茂为何会有这样的表现,连德庆皇帝也想不明白。 所以,为了以防万一,德庆皇帝也不再迟疑,决定马上确定周尚景的罪责,将周尚景彻底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对于德庆皇帝而言,彻底打败周尚景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至于周尚景究竟要如何责罚?是斩首还是囚禁?在德庆皇帝的眼中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如今,绝大多数朝廷重臣皆是想要严惩周尚景,德庆皇帝略略询问了一句之后,也就顺水推舟,说道:“恩,众位爱卿所言,皆是有道理!如今,周尚景犯了重罪,朕虽然想要顾念君臣旧情,但也不得不顾及民意……既然如此,传朕的旨意,罢掉周尚景的内阁首辅之位,即刻将周尚景押送京城,等朕的南巡结束之后,就召开朝会,将他……” “陛下,老臣还有话要讲!还望陛下听完之后,再做决定也不迟!” 然而,德庆皇帝的旨意还没有宣布完,就被人打断了! 打断德庆皇帝的人,正是行为有些反常的阁老沈常茂。 见沈常茂突然打断了自己的旨意,德庆皇帝眼中闪过了一丝冷厉。 不过,打量了沈常茂片刻之后,德庆皇帝还是说道:“哦?沈阁老还有话说?说吧,朕倒要听听,你还有什么独特见解!” “陛下,具老臣所知,苏州的倭寇之乱,并没有那般简单,其实还另有隐情!这些隐情,事关紧要,牵连到了皇家声望,若是一旦被发现了,我大明朝的根基也会出现动摇,所以就被周首辅设法隐瞒了,连厂卫也没有查出来!而周首辅之所以会隐瞒苏州倭寇之乱的事情,也绝不是为了包庇他的孙儿周素海,实是为了我大明江山的百年社稷,实是一片赤诚的耿耿忠心啊!” 说到这里,沈常茂原本古拙冷厉的脸庞上,竟是有些激动潮红。 顿了顿后,不待众人开口质疑,沈常茂已是继续说道:“其实,因为机缘巧合,苏州发生了倭寇之乱后,老臣很快就得到了消息,并且也发现了这件事被周首辅给压了下去!老臣当时十分气愤,觉得周首辅犯了欺君罔上的重罪,就马上找到了周首辅对质!然后,老臣得到了周首辅的解释,才知道这件事其实还有一段惊天隐情! 这段隐情,实在是太过重要!原本,老臣得到周首辅的叮嘱之后,已是决定将它们烂在自己肚子里,绝不可以公之于众!而周首辅显然也是同样的想法,宁愿自己承担所有得罪责,也不愿意将这些隐情说出去……奈何,朝中百官如今皆是要严惩周首辅,老臣却不忍心看到周首辅这样的忠臣蒙冤而死,所以,老臣犹豫许久之后,还是决定将这些隐情告于陛下,以换取陛下您的宽恕、减轻周首辅的罪责!” 另一边,原本一直沉默无语的周尚景听到沈常茂的这一番话后,却是身体猛地一颤,扭头阻止道:“沈阁老,请慎言!你明明知道,这些隐情,绝不可说出去,否则天下就大乱了!老夫既然已经决定独自承担罪责,你又何必如此?” 沈常茂则是摇头苦笑道:“事到如今,却是不得不说了!” 见到周尚景与沈常茂的一唱一和,德庆皇帝的眼中冷光更甚。 原本已是大局已定,没想到沈常茂竟会横插一刀! 显然,沈常茂已是被周尚景设法收买了!而沈常茂口中的所谓“隐情”,恐怕就是周尚景的翻盘底牌了! 不过,到了这般时候,德庆皇帝也必须要配合下去,冷声问道:“哦?你说了这么一大堆,隐情究竟是什么?这般不清不楚,又如何让朕宽恕周尚景?” 沈常茂在德庆皇帝的逼视之下,神色却是十分坦荡,只是环顾左右之后,又说道:“还请陛下您让众位大臣退下,这些隐情确实是十分重要,老臣只能讲给陛下一人!” 德庆皇帝犹豫了一下之后,也觉得不能让沈常茂将他口中的“隐情”当众讲出,所以说道:“除了沈常茂与周尚景,所有人都暂且退到外面候着。” 顿了顿后,德庆皇帝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补充道:“恩,赵俊臣也留下来旁听!”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一十二章.逆转(上). …… …… 听到德庆皇帝的吩咐之后,赵俊臣不由一愣,心中略略有些感到意外。 时至今日,赵俊臣已是完全认清了自己在德庆皇帝心目中的定位——用来敛财与背黑锅的宠臣罢了,看似是心腹,但实际上并没有得到德庆皇帝完全的信任。 像是锦衣卫指挥使洪锦、兵部尚书王寿、三边总督梁辅臣等人,才是真正的“帝党”官员,赵俊臣充其量也只是“帝党”里面的边缘人物。 然而,沈常茂接下来要讲诉的“隐情”,无疑会是极为敏感与机密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按理说德庆皇帝应该瞒着赵俊臣才对!然而,德庆皇帝竟是特意留下赵俊臣旁听,这般情况自然是让赵俊臣感到十分意外。 不过,转瞬之间,赵俊臣也就明白了德庆皇帝的心思。 昨晚,赵俊臣呈给德庆皇帝的那封奏折之中,详细罗列了苏州倭寇之乱的前后情况,让德庆皇帝误以为赵俊臣对于此事已是了如指掌,如今沈常茂宣称倭寇之乱的事情还另有隐情,德庆皇帝为了避免被沈常茂所蒙蔽,自然是需要赵俊臣的旁证了。 接下来,赵俊臣又想到,那些关于苏州倭寇之乱的诸般消息,皆是周尚景与自己暗中结盟之后主动送给自己的,却是对周尚景的手段算计愈加钦佩了——显然,周尚景早已经算计到了这一点,所以他当初才会花费大力气收买自己,正是为了今天的情况做伏笔! 如今,唯有得到了自己的旁证,沈常茂口中的“隐情”才会有说服力! 暗思之间,赵俊臣看了周尚景一眼,只见周尚景的表情十分矛盾,似乎还在懊恼沈常茂的决定,虽然他的计划得逞了,但神色之间却看不到任何的破绽,这般城府深沉,更是让人心中暗惊。 “这个周尚景,当真是把所有人都算计进去了……也罢,我倒要看看,你的这招伏笔究竟是什么!” * 很快的,众位大臣皆是离开了临时御书房,只剩下了德庆皇帝、周尚景、沈常茂、与赵俊臣四人。 直到今日,赵俊臣才知道沈常茂被周尚景收买的事情,但很显然的是,沈常茂并不知道赵俊臣与周尚景暗中结盟的事情。 所以,当房中只剩下他们四人之后,沈常茂看了赵俊臣一眼,神色依然有些犹豫,又向德庆皇帝说道:“陛下,内中隐情,最好是越少人知晓越好,赵大人虽然是朝廷重臣,但若是留在这里旁听,依然有些不妥……” 德庆皇帝摆手道:“无妨,西厂一直在暗中追查苏州的倭寇之乱,赵俊臣的嘴巴也一向牢固,朕对他很放心。” 说着,德庆皇帝神色间闪过了一丝不耐,又说道:“现在,朕只想知道,沈阁老你所说的隐情,究竟是什么事情!” 沈常茂沉默片刻后,突然叹息一声,缓缓道:“陛下,您难道不觉得奇怪?倭寇已是多年没有生事了,为何会突然来犯?此外,那两艘倭寇海船沿着长江进入苏州境内,事前竟是没有丝毫的预兆,这又是为何?要知道,我朝自从实施了禁海之策后,为了防止船只随意出入,就在长江口岸驻扎了水军军营,里面有三千水军!两艘倭寇海船皆是大船,按理说它们的出现绝对瞒不过巡防水军才对,但事实上,倭寇海船进出长江之际,皆是没有受到任何阻碍,这里面的事情,可谓是大有蹊跷!” 德庆皇帝眼中精光一闪,若有所思,然后又将目光转向了赵俊臣,希望得到赵俊臣的说明。 赵俊臣向前一步,解释道:“陛下,这件事臣也感到奇怪,也刻意派了西厂番子前去询问,长江口岸的三千水军隶属于江阴军镇的统辖,而按照江阴军镇指挥使方辉的说法,倭寇对于他们的巡防时间与巡防路线似乎是极为了解,竟是非常准确的找到了两营水军换防的空隙,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了长江!” 得到赵俊臣的解释之后,德庆皇帝似乎有些不满意,又转头看向沈常茂,示意沈常茂进一步的解释。 沈常茂则是冷笑道:“这恐怕是江阴军镇的推脱之语,如何可信?事实上,若是臣所料不差的话,江阴军镇的上下官兵,怕是早已经被人收买了!那两艘倭寇海船,乃是他们刻意放进来的!” 这一次,不待德庆皇帝表示,赵俊臣已是抢先一步质疑道:“沈阁老,你的这般推论,未免有些想当然了吧?江阴军镇驻守长江口岸,负责海防、海禁之事,所有出入的渔船、商船,皆受管辖,乃是极大的肥差,又如何会被倭寇收买?倭寇若是想要收买江阴军镇,必然需要一大笔银子,但倭寇若是拥有这么一大笔银子,又何必去做海贼?再说了,江阴军镇的上下官兵即使糜烂了一些,但也绝不是傻子,怎么会为了区区些许钱财,就将倭寇放入长江?一旦出了事故,江阴军镇绝对摘脱不了关系!这里面的利害关系,难道沈阁老你就想不明白吗?” 一旁,德庆皇帝点头道:“赵俊臣讲的有理!沈阁老,你认为江阴军镇被倭寇收买了,可有确实证据?” 沈常茂依然冷笑道:“若只是江阴军镇被倭寇收买了,却还只是小事!臣也不会如此的小心翼翼,只敢将此事告于陛下一人!事实上,根据臣所收集到的消息,收买江阴军镇的并非是倭寇,而是另有其人!也正是此人,不仅收买了江阴军镇,无视我朝的海禁之策,以走私来谋取暴利,还为了某些目的,勾结了倭寇以祸害苏州,而江阴军镇也被此人摆了一道,以为那两艘倭寇海船只是普通的走私商船罢了,所以没有任何检查就放他们进入了境内,如此才造成了苏州的倭寇之乱!” 德庆皇帝眉头一皱,隐约猜到了什么,问道:“哦?这个人倒是好大的能耐,不仅能够收买军镇,还可以勾结倭寇,却不知是何来历?” 依德庆皇帝看来,这个人的来历恐怕是十分敏感了。若非如此,沈常茂也不会如此的小心谨慎,周尚景也不会将它视为自己翻盘的底牌! 然而,沈常茂却报出了一个十分陌生的名字:“此人名叫钱鲜如,乃是一家船行的掌柜!” “哦?区区一家船行的掌柜,竟是有这么大的能耐?”德庆皇帝冷声质疑道。 沈常茂的表情不变,只是缓缓道:“此人固然不算是什么大人物,但他背后的那家船行,却是背景深厚,让人不敢小觑。” “什么船行?朕为何不知?”德庆皇帝又问道。 沈常茂答道:“这家船行,原本叫做‘六王船行’,如今则改名为‘八王船行’,明面上的老板是钱鲜如,但真正的老板却是另有其人。” “八王船行?倒是好大的口气!这家船行是什么来历?” 询问之际,德庆皇帝的表情看似不屑,但心中却是隐约感到了一丝不安。 就在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周尚景突然开口说话了。 “这家船行之所以叫做‘八王船行’,倒也不是它口气大,反倒是名副其实!因为,这家船行背后的股东,共有八位,皆是我朝藩王!分别是鲁王、肃王、辽王、周王、代王、吉王、定王、永王!” “什么!?” 听到周尚景的解释之后,德庆皇帝只觉得自己的脑袋猛地一晕! 与此同时,德庆皇帝也终于明白周尚景的底牌是什么了!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一十三章.逆转(中). …… …… 周尚景的语气,轻缓平静,但内容却不啻于一颗重磅炸弹,无论是德庆皇帝还是赵俊臣,一时间皆是震惊无比。 尤其是德庆皇帝,听到周尚景的解释之后,忍不住身体一晃,竟是险些摔倒! 赵俊臣不愧是最善于溜须拍马的佞臣,发现了德庆皇帝的状况之后,连忙迈前一步,扶住了德庆皇帝的胳膊,表情关切且又焦急,连声宽慰道:“陛下,您千万不要动怒,一定要保重龙体啊,咱们还是先听听沈阁老与周首辅的详细解释吧,将这件事情完全搞清楚了之后,或可以找到解决方法也说不定。” 不过,赵俊臣虽然宽慰着德庆皇帝,但心中思绪却是起伏不定。 就在昨晚,受到李伦的提醒,赵俊臣大约已是猜到了周尚景的底牌会是什么——那就是自己与皇权形成某种一损俱损的关系——这样一来,德庆皇帝若是扳倒了周尚景的话,皇权也会受到极大的损害,到了这般时候,德庆皇帝投鼠忌器之下,或许就会主动放弃对周尚景的攻击。 只是,赵俊臣虽然猜到了大略方向,但一直想不到具体的方法。毕竟,周尚景乃是臣权的代表,与皇权是相互对立的关系,又如何能将自己的荣辱与皇权绑于一起? 如今,当周尚景终于亮出底牌的时候,赵俊臣也终于想明白了周尚景的具体方法! 海外贸易,一向都是日进斗金、一本万利,奈何明朝数百年来一直奉行着海禁政策,不允许商船出海,也就禁绝了海外贸易,到了隆庆年间,海禁政策略略有些宽松,但依旧受到了诸多的管理与限制。 然而,钱帛动人心,足以令人铤而走险,所以明朝海禁政策的直接后果就是海上走私的泛滥,许多商贾与显贵,皆是暗中参与,借此牟取暴利——所以,会出现“八王船行”这样背景深厚的走私船行,也就不足为怪了,毕竟明朝藩王们也是喜爱银子的。 而周尚景就是利用这一点,因势利导之下,将苏州的倭寇之乱与“八王船行”联系到了一起。 如此一来,周尚景之前的种种作为,就不再是庇护族人、欺君罔上,反倒变成了忍辱负重、维护皇室威望,顿时从万恶不赦的罪臣变成了用心良苦的忠臣,也顿时让德庆皇帝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细思起来,德庆皇帝只剩下了两条道路可选。 其一,继续追究周尚景的诸般罪责,穷追不舍,趁着这次难得的机会,将周尚景彻底扳倒。 但可以想象的是,若是德庆皇帝这么做了,就必须要明查“八王船行”的事情,就算德庆皇帝没有明查,周尚景也一定会将“八王船行”的事情宣扬出去!到了那个时候,明朝藩王们违法走私、勾结倭寇、祸害百姓的举动,必然会在朝野之间引起一场轩然大波,明朝皇室的声望,也必然会因此而大跌,甚至还会引发百姓们对皇家的敌对情绪,如此一来,德庆皇帝虽然扳倒了周尚景,但他巩固皇权的目标却是无法达到了,只是平白引发了一场风波罢了,得不偿失。 对于这样的情况,德庆皇帝自然是不愿意看到。 其二,则是隐瞒真相,明面上不再追究倭寇之乱的事情,对于周尚景的诸般罪责,也是从轻发落,至于“八王船行”的种种罪行,则是交由厂卫们暗中处理,然后再将整件事情轻轻揭过去,只当它从来没有发生过。 只是,这样一来,就代表着德庆皇帝与周尚景的这场博弈,最终是以德庆皇帝的完败而告终!明明是占据着绝对的优势,竟是在胜负即将揭晓的最后时刻被周尚景逆转翻盘,从某方面而言,德庆皇帝几乎是被周尚景玩弄于鼓掌之间了! 以德庆皇帝的骄傲,这样的结局也同样无法接受! 然而,到了此时,德庆皇帝除了这两种选择之外,已是别无他法了。 从某方面而言,不论德庆皇帝如何选择,这场博弈斗法之中,他都会是输家! 所以,也怪不得德庆皇帝听到周尚景的解释之后,一时间竟是头脑晕晕、险些摔倒,一方面是恼恨明朝藩王们的目无法纪、胆大妄为,另一方面也是德庆皇帝觉得自己受到了周尚景的羞辱,所以有些羞怒攻心了! * 却说,德庆皇帝听到赵俊臣的宽慰之后,稍稍稳定了心神,也终于冷静了许多。 然后,德庆皇帝站稳了身体,又挥了挥胳膊,挥开了赵俊臣的搀扶,只是死死盯着沈常茂与周尚景二人,咬着牙问道:“将你们知晓的所有消息全都说出来!‘八王船行’只是走私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勾结倭寇祸害苏州?朕要了解最详尽的消息!” 眼见德庆皇帝这般模样,可谓是失态至极,沈常茂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得意,缓缓解释道:“陛下,此次倭寇侵犯苏州,受损最严重的地方莫过于李家集了。当然,在苏州境内,李家集是出了名的富裕地方,倭寇将它视为一块肥肉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实际上,倭寇之所以会祸害李家集,乃是另有内情。” 说到这里,沈常茂故意的稍稍停顿了一下,等待德庆皇帝的追问。 然而,沈常茂最终迎来的并不是德庆皇帝的追问,而是一块黄石镇纸! 原来,德庆皇帝如今急切的想要了解“八万船行”与倭寇相互勾结的详细消息,却看到沈常茂不仅没有认真解释,反而得意洋洋的卖关子,顿时怒火冲天。 若是平时,德庆皇帝还可以保持风度,但如今他正是羞怒异常的时候,又哪里还能够保持风度?大怒之下,随手抓起书桌上的黄石镇纸,狠狠朝着沈常茂掷去! 好在,德庆皇帝的准头不佳,明明是瞄准着沈常茂的脑袋,却只砸到了沈常茂的肩头,否则,皇帝砸破了阁老的脑袋,又会引起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 被镇纸砸到之后,沈常茂一向是养尊处优,又哪里能忍得住痛楚?自然是大声惨叫了起来。 然后,沈常茂的惨叫声刚刚到了一半,就已是嘎然而止! 原来,惨叫之间,沈常茂突然看到了德庆皇帝的眼神——冰冷,无情,充满了杀气。 这般眼神,十分可怕,即使沈常茂的性子一向冷厉,也是下意识的打个一个冷战,心惊之余,竟是忘记了肩头的痛处。 然后,只听德庆皇帝冷声说道:“朕现在只想要了解八王船行勾结倭寇祸害苏州的详细消息,不想听你绕圈子、卖关子,朕现在心情很不好,没那个耐心!” 听到德庆皇帝的最后通牒,沈常茂终于是不敢怠慢,连忙将“八王船行”勾结倭寇祸害苏州的具体原因详细讲诉了出来。 * 原来,李家集之所以会是苏州境内出了名的富裕村镇,乃是因为李家集位处于长江与几条支流的交叉处,地理位置十分优越。 “八王船行”的掌柜钱鲜如正是看中了李家集地理位置的优势,想要在李家集建造一处货仓,作为“八王船行”走私货物的集散之地。 刚开始的时候,一切都十分顺利,因为李家集的存在,“八王船行”走私的效率也提高了不少。 只是,当李家集的百姓们发现了“八王船行”的走私活动之后,却是起了贪心,屡屡向“八王船行”索要银钱,并且还威胁“八王船行”,宣称“八王船行”若是不给足他们好处的话,那么他们就要去衙门告发“八王船行”的走私罪行。 “八王船行”的背后股东乃是八位明朝藩王,背景固然是深厚,但这个时候反倒是有些投鼠忌器,生怕事情会闹大,所以多有容忍退让,却是让李家集的百姓们愈加的有持无恐了。 最终,屡次发生冲突之后,“八王船行”的大掌柜钱鲜如亲自来到李家集调解纷争,没想到他不仅没有调解成功,反倒是受了许多羞辱与威胁。 于是,钱鲜如恼羞成怒之下,竟是联络了倭寇海盗,打算教训一下李家集的百姓。 只是,钱鲜如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倭寇之凶残,还要远胜于传闻,他明明只是打算教训一下李家集的百姓就好,没想到倭寇们竟是将整个李家集都焚于一旦,李家集的百姓们也是被倭寇杀了大半,连带着李家集附近的河上村与西邻村等等,也受到了极大的损失。 只是,到了这般时候,钱鲜如已是无法后悔了,只能匆忙掩护倭寇离开。 也正是因为有钱鲜如的掩护,倭寇们才可以来去自如,将江阴军镇的巡防水军视为摆设! 事实上,因为走私的缘故,江阴军镇的上上下下,早已经被“八王船行”收买了。 …… PS:这章原本是四千字大章节,但就在虫子即将要写完的时候,电脑突然重启了,只剩下了两千字,真是欲哭无泪。 恩,先发三千字,内容不全,大家见谅!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一十四章.逆转(下). …… …… 本来,依照德庆皇帝的计划,他今天与诸位重臣们通气商议之后,周尚景的罪名就可以确定下来了。 然后,德庆皇帝就会返回京城,并且召开大朝会,向百官们宣布周尚景的罪行与处罚决定,扳倒了周尚景之余,也增强了皇权威严,至此一切皆是尘埃落定。 然而,德庆皇帝却万万没有想到,就在胜负即将揭晓之际,沈常茂竟是被周尚景收买了,并且爆出了“八王船行”这个天大的隐情,一下子就将局势扭转了,而德庆皇帝的计划尚未实行,就已是无疾而终! * 所以,听完了沈常茂的陈述之后,德庆皇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并且一言不发,任谁也不知道此时的德庆皇帝究竟在想些什么,但他眼神中的怒色与杀气,恶狠如狼、凌厉似刀,却是任谁都能看得出来。 即使是赵俊臣,见到德庆皇帝的眼神之后,也是下意识的心神一颤,只觉得自己看到了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压抑且又危险! 第一次,赵俊臣看到了德庆皇帝真正生气的模样,竟是如此的恐怖! 天子一怒,血流遍野,帝王的威慑力,果然是非同凡响。 不过,德庆皇帝的愤怒,也是理所当然的。 明朝数百年来,对于藩王们一向是防范甚严,稍有逾越规矩,就会受到严惩。 在中都凤阳的宗人府大牢,每年都关押着大量的皇族旁亲,数量不下于百人,明朝对皇族藩亲们的严酷防范态度,由此可见一斑。 如今,竟是有八位藩王暗中联合起来,组建了“八王船行”,违背了朝廷法纪,利用走私牟利,这般情况自然会让德庆皇帝感到十分不满。 当然,若只是利用走私牟利的话,德庆皇帝的感觉也只是“不满”罢了,还在承受底线之内,最多也就是暗中警告与惩处一下——对于德庆皇帝而言,藩王们只要没有插手政务,安安分分的醉生梦死,即使偶尔做了些犯科违法的事情只是无伤大雅,也依然是德庆皇帝眼中的“贤王”。 然而,“八王船行”并不仅仅只是走私这种小事而已,它还接连触犯了德庆皇帝的三大忌讳! 首先,“八王船行”为了顺利走私,竟是收买了江阴军镇、插手了军务!这代表着“八王船行”背后的那些藩王们已是拥有了反抗德庆皇帝的资本,很难说他们会不会因此而生出什么觊觎之心。 其次,“八王船行”只是为了区区私愤,竟是勾结倭寇祸害百姓——当然,百姓们的伤亡在德庆皇帝的眼中并不算是什么大事——但这件事情一旦暴露出去之后,对于明朝皇室威信的损害,却是德庆皇帝绝对不愿意看到的! 最后,因为“八王船行”的出现,德庆皇帝扳倒周尚景的计划,已是失败了大半,而且还是在即将要成功的时候被周尚景瞬间翻盘了,让德庆皇帝再一次的败给了周尚景,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这让德庆皇帝感受到了莫大的耻辱。 这三大忌讳,很难说哪一项更让德庆皇帝生气。 但可以肯定的是,德庆皇帝因为这些事情,已是出离的愤怒了! 不过,德庆皇帝精通帝王心术,最善于权衡利弊、控制情绪。 所以,此时的德庆皇帝虽然是出离的愤怒了,但终究还是保留了一定的冷静,并没有被冲昏头脑、盲目做出什么事情,而是认真理智的分析着利弊与现状,寻找突破窘境的方向。 …… 在周尚景、沈常茂、赵俊臣三人小心翼翼的等待之下,德庆皇帝沉默了许久之后,终于缓缓开口了。 德庆皇帝略过了沈常茂,双目冷冷盯着周尚景,问道:“周尚景,这些事情,都是你查出来的?” 周尚景答道:“回陛下,这些隐情皆是苏州知府周素海查出来的,倭寇离开苏州之后,周素海通过蛛丝马迹,发现了事情的真相,并且抓到了八王船行的大掌柜钱鲜如。但因为事关重大,周素海不敢宣扬出去,只是暗中通报于老臣,老臣得知消息之后,担心此事会危及皇室声望,就索性将整件事情压了下去……没想到陛下您明察秋毫,最终还是发现了。” 德庆皇帝依旧是面无表情,只是眼中隐隐有凌厉的精光闪动,继续问道:“哦?钱鲜如被抓到了?他现在又在哪里?” 周尚景同样是面无表情,缓缓答道:“钱鲜如勾结倭寇、祸害百姓,可谓是罪大恶极,又牵扯到了皇室声望,所以此人绝不能留!老臣已是私作主张,将钱鲜如、以及‘八王船行’内部的一些知情者,全部处死了,这既是为了隐瞒消息,也是为了警告一下‘八王船行’背后的那几位藩王,让他们收敛一些。” 与此同时,赵俊臣似乎想到了什么,插口道:“陛下,前几日您曾经让周尚景调查倭寇之乱的真相,周尚景当时给出的解释是苏州并没有出现过倭寇,只是一些泼皮无赖伪装成了倭寇祸乱百姓,已是被苏州官府镇压处决了,在这些人的名单之中,就有钱鲜如的名字。” 另一边,周尚景也点了点头,说道:“老臣确实是用这种方法处死了钱鲜如等人,将全部的罪名都扣在了他们的头上。毕竟,也确实是钱鲜如等人引发了倭寇之乱,处死他们也是罪有应得。” 然而,德庆皇帝很快就抓住了事情的关键所在,又问道:“哦?这么说,包括钱鲜如在内,所有的知情者都被处死了,也就是说,沈常茂刚才所讲述的那些隐情,如今已是没有任何的确凿证据了?” 周尚景沉默了片刻之后,也承认道:“回陛下,这些隐情虽然都是实情,但事到如今,臣确实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 出乎意料的是,周尚景承认之后,德庆皇帝并没有穷追猛打,而是说道:“既然如此……关于‘八王船行’的事情,朕会派人进一步详查,在朕调查清楚之前,周尚景你就不要随意走动了,朕会让人在拙政园为你准备一处房间,你就留在拙政园一段时间吧,在此期间,不允许你接触任何人!至于你手里的诸般政务,也暂且交给其它大臣处理。” 德庆皇帝的这般决定,竟是主动退让了一步,只是夺了周尚景的权柄,暂时将周尚景软禁了起来,但并没有决定周尚景的罪名与处罚! 这也就意味着——周尚景随时都有可能复出! 对于德庆皇帝的决定,周尚景似乎早有意料,并没有任何的质疑,很干脆的领旨谢恩了。 然后,德庆皇帝又说道:“接下来,除了赵俊臣之外,你们都可以退下了。至于那些正在书房外面等候的大臣们,也让他们暂且离开吧,等事情查清楚了之后,朕再传唤他们。” 听到德庆皇帝的吩咐之后,周尚景与沈常茂表情各异,但皆是没有说什么,很快就离开了书房。 一时间,书房内,只剩下了德庆皇帝与赵俊臣二人。 …… “关于‘八王船行’的事情,你怎么看?” 等到周尚景与沈常茂离开房间之后,德庆皇帝向赵俊臣问道。 赵俊臣也没有丝毫的保留,很干脆的说出了自己的看法:“陛下,臣认为,沈阁老今天的表现十分异常,怕是已经被周尚景收买了!也正是因为他与周尚景的一唱一和,周尚景才会暂且躲过了罪责……不过,沈常茂所陈述的关于‘八王船行’的种种隐情,没有任何证据,只是一家之言,未必就是真的!或许只是周尚景为了逃脱罪责的谎言,想让陛下您投鼠忌器罢了。” 德庆皇帝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么,依你看来,‘八王船行’的种种隐情,有几成可能是真的?又有几成可能是假的?” 赵俊臣沉吟片刻后,答道:“依臣看来,有五成可能会是假的,毕竟周尚景拿不出任何证据,但也有五成可能会是真的,毕竟沈常茂的种种陈述,与西厂的调查皆是吻合。”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说道:“不过,不论此事究竟是真是假,但周尚景的手段一向高明,绝不会编造那些经不起推敲与调查的骗局,所以‘八王船行’的走私活动应该不会有假,为了顺利走私,也一定收买了江阴军镇!此外,走私船行与倭寇海盗们有些联系,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所以,‘八王船行’才会被周尚景利用,与倭寇之乱联系到了一起! 臣以为,此事不论真假,都只能暗中调查、暗中处理!绝不可公布于众,否则就会引起一场天大的风波,皇族的声誉都会受到损害,不利于朝廷大局……只不过,这样一来,陛下您就相当于默认了周尚景的解释,恐怕也只能暂且放过周尚景一马了。” 听到赵俊臣的回答之后,德庆皇帝再次沉默了。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一十五章.嘎然而止! …… …… 此时的德庆皇帝,心情十分矛盾。 正如赵俊臣所说的那样,“八王船行”的事情虽然似真似假,但事关重大,又是时机敏感,只能暗中调查、暗中处理,绝不可公布于众! 这样一来,德庆皇帝在投鼠忌器之下,却是有些为难,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继续追究周尚景的罪责! 若是继续追究的话,就必须要明查“八王船行”的事情,然而“八王船行”的事情不论真假,只要捅破的话,就必然会引起一场轩然大波,给皇室声望带来一次沉重的打击,即使能够趁机扳倒周尚景,也是得不偿失。 然而,若是不再继续追究的话,那就相当于默认了周尚景的说辞,德庆皇帝也就无法扳倒周尚景了,如此一来,德庆皇帝又如何能够甘心?更何况,若是“八王船行”的事情只是周尚景的骗局的话,偏偏又把德庆皇帝给吓退了,那么这件事情将会是德庆皇帝一辈子的奇耻大辱! 所以,犹豫许久之后,德庆皇帝依然拿不定主意。 德庆皇帝是一个性情果断、很有主见的人,像是今天这般犹豫不定的情况,已经很多年没有发生过了。 * 犹豫之间,听到赵俊臣的建议之后,德庆皇帝并没有生气,只是确认道:“你的意思是,这件事朕不应该再继续追究,就这么放过周尚景?” 赵俊臣垂首道:“陛下,此时应以大局为重,您大可不必执着于眼前的得失,正所谓来日方长,将来未必没有更好的机会。” 停顿了一下,赵俊臣偷偷观察了一下德庆皇帝的表情,见德庆皇帝眉头紧皱之后,又补充道:“不过,周尚景毕竟是犯了欺君罔上的罪名,即使有再大的理由,也不能没有任何的惩处!依臣的意思,陛下您可以趁机罢掉周尚景的首辅之位,削弱周尚景的势力影响,但依然保留他的阁老之位,这样既可以以儆效尤,也不至于逼得周尚景铤而走险,将‘八王船行’的事情宣扬出去!” 听到赵俊臣的建议之后,德庆皇帝依然有些犹豫,也依然是拿不定主意。 沉吟了片刻,德庆皇帝缓缓说道:“罢了,这些事情,朕还要认真考虑一下,暂且不提了……朕这次将你留下来,除了询问你的意见之外,还有一件事情要交给你去办。” 赵俊臣隐约猜到了德庆皇帝的想法,但还是装作不知道的模样,恭声道:“还请陛下吩咐。” 只见德庆皇帝沉着脸,一字一顿的吩咐道:“朕要你详查关于‘八王船行’的所有事情!当然,这件事还不能公布于众,你暂且只能暗中究查、收集证据,等朕有了决定之后,再做处理!” 说话之间,德庆皇帝的语气带着一些杀气——显然,“八王船行”接连触犯了德庆皇帝的几大忌讳,不论倭寇的事情与他们有没有关系,“八王船行”幕后的那八位藩王,都绝对要遭遇灭顶之灾了! 或许,接下来一段时间之内,会有八个藩王称号被取消也说不定。 赵俊臣明白德庆皇帝的心意,脸上也带上了肃杀之气,沉声应道:“臣领旨。” 接下来,见德庆皇帝再没有其他吩咐之后,赵俊臣就主动告辞离开了。 在离开之前,赵俊臣又偷偷看了一眼德庆皇帝的神色——只见德庆皇帝眉头紧皱,眼中不住闪烁着思索神色,似乎依然犹豫着要不要追究周尚景的罪责。 或许,德庆皇帝依然是心有不甘,正在苦苦思索破开眼前局面的方法也说不定。 依照赵俊臣对德庆皇帝的了解,只觉得一切皆是五五之数,周尚景究竟是否会被定罪,目前依然说不准,一切都要看德庆皇帝的考量与心情了。 “周尚景的计谋固然是得逞了,借着‘八王船行’的出现,竟是将局面扳回来了……不过,若是仅此而已的话,他依旧不能摆脱险境,德庆皇帝也绝不会甘心,接下来还会有所行动,两人的博弈斗法,恐怕还要再持续一段时间了……” 离开临时御书房的时候,赵俊臣暗暗想到。 * 可惜,赵俊臣终究还是小觑了周尚景的老谋深算,也小觑了德庆皇帝的果断决绝。 事实上,“八王船行”的事情,并不是周尚景的最后底牌! 赵俊臣本以为,德庆皇帝与周尚景的博弈斗法,还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本来事情的发展也应该是这样! 然而,就在这天晚上,一封来自京城的密折送到了德庆皇帝手中。 也不知这封密折之中究竟写了些什么,但德庆皇帝收到密折之后,却是大发雷霆,砸碎了手边所有的物件。 发泄一通之后,德庆皇帝终究还是冷静了下来,然后,德庆皇帝竟是找到了被软禁在拙政园的周尚景,与周尚景密谈了大半夜的时间。 德庆皇帝与周尚景究竟密谈了些什么,谁也不知道。但等到了第二天的早晨,德庆皇帝竟是绕过了所有大臣,突然颁下了一道圣旨——称周尚景“以权谋私”、“包庇族人”,于是罢掉了周尚景的首辅之位,并且罚俸三年,但念在周尚景劳苦功高的份上,依然允许周尚景留在内阁,以“戴罪留职”的身份“立功抵过”! 要知道,“以权谋私”、“包庇族人”之类的罪名,可大可小,对周尚景而言,更只是不痛不痒,而真正可以置周尚景于死地的诸般罪名,比如“欺君罔上”、“结党营私”等等,在德庆皇帝的圣旨中,皆是被轻轻绕过去了。 一时间,德庆皇帝与周尚景的博弈斗法,竟是在最高潮的时候嘎然而止了! 最终的结果,却是双方各退一步,德庆皇帝避重就轻的惩罚了周尚景,只是罢掉了周尚景的首辅之位,但依然保留了周尚景的权柄势力,而周尚景则是接受了德庆皇帝的惩治,并没有再次反击,算是给了德庆皇帝一个台阶下。 然后,在群臣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德庆皇帝又下了一道旨意,称南巡至此已是结束,并催促相关各衙门尽快准备,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起驾回京! 显然,这一切的根源,皆是缘于德庆皇帝所收到的那份密折! 也正因为这份密折的缘故,德庆皇帝才会停止了与周尚景的争斗,并且急匆匆的结束了南巡,要尽快回京! 于是,这份密折的内容究竟是什么,成为了所有大臣皆是想要知道的事情。 只是,德庆皇帝的保密工作做的很好,任是大臣们如何打探,也得不到丝毫消息,只能在心中暗暗猜测着。 不过,与绝大多数官员不同,赵俊臣却是很清楚这份密折的内容。 事实上,因为某些缘故,在德庆皇帝收到密折之前,赵俊臣就已经知晓了这份密折的详细内容!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一十六章.来自京城的消息. …… ……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 让我们把时间转回到前一天的晚上。 却说赵俊臣离开了德庆皇帝的临时御书房之后,很快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一天,德庆皇帝与周尚景的斗法博弈可谓是跌宕起伏,让人眼花缭乱,赵俊臣回到房间之后,自然是想要详尽认真的揣摩与分析一下。 然而,赵俊臣回到房间之后,还未有来得及思考,许庆彦就已是推门而入,向赵俊臣禀报道:“少爷,有人自称是周尚景府中的下人,想要求见少爷,称是有重要事情要禀报少爷。” 如今,正值时机敏感之际,赵俊臣与周尚景的使者秘密见面的事情若是一旦被人发现了,无疑会引起德庆皇帝的怀疑。 更何况,赵俊臣与周尚景的暗中合作,至今已是告一段落,周尚景需要赵俊臣暗中协助的事情,赵俊臣皆已是全部办妥了,接下来赵俊臣只需要等待周尚景的回报就好,已是不必再冒着风险与周尚景产生瓜葛了。 所以,赵俊臣沉吟片刻后,便摇头道:“你去回复那人,说我累了,已是睡下了,就不见他了,有什么事情等过段时间再说。” 得到赵俊臣的吩咐之后,许庆彦就点头离去了。 然而,没过多久,许庆彦就再次进入了房间,又向赵俊臣禀报道:“少爷,那人不肯离去,坚决要见少爷,说事情十分重要,必须要在今晚告知于少爷。” 赵俊臣眉头轻轻一皱,问道:“那人可有透漏过,究竟是什么方面的事情?” 许庆彦答道:“那人说,是关于京城方面的动态,与太子有关。” 听到许庆彦的回答,赵俊臣眼中顿时闪过了一丝精芒, 与此同时,赵俊臣也改变了主意,说道:“既然如此,就带他进来见我吧。” 很快,许庆彦已是领着一人来到了赵俊臣的房间。 赵俊臣定神一看,发现眼前之人也算是熟悉——此人名叫周璐,表面上只是周府的一位寻常管事,但实际上他还暗中掌控着周尚景的情报网络,是周尚景的铁杆心腹,之前也经常担任赵俊臣与周尚景之间的信使。 进入房间之后,周璐十分恭敬的向赵俊臣行礼问安,但赵俊臣则是皱眉道:“陛下如今就住在拙政园,周围皆是禁军与厂卫,你这般明目张胆的见我,难道就不怕被人发现了?” 周璐轻轻一笑,向赵俊臣解释道:“赵大人不必担心,拙政园的禁军与厂卫之中,自然有我家老爷的内应,虽然他们的职位并不重要,但足以遮掩小人的行踪了,所以小人来见您的事情,绝不会让他人发现,这点还请赵大人安心。” 赵俊臣轻哼一声,并没有继续纠缠,只是直奔主题的问道:“说吧,你带来的消息究竟是什么?” 周璐垂首道:“大人,我家老爷让我转告大人,就在七天之前,太子在京城中有了大动作,宣称要进行商税整顿,府县以下的收税站,皆是要强行撤销;与此同时,不论是皇庄、军镇、又或是六部衙门,从此皆是不可再临时设立收费站。如此一来,却是引起了朝中百官的反弹!然而,如今的京城,正是太子一党独大的时候,即使是黄阁老也无法压制,所以太子的这项决策还是被强行通过了。” 顿了顿后,周璐突然神秘一笑,又说道:“事实上,就在太子强行推动商税改革之前的几天,也就是距今十五天之前,黄阁老眼见形势不妙,生怕自己将来会成为太子的替罪羊,所以就向陛下呈了一封密折,期望陛下可以阻止太子的莽撞行动。 按照常理,这封折子应该在十天前就送到陛下御案前的,可惜……信使在赶路的时候发生了意外,或许是他在驿站里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竟是大病了一场,直到今天,这位信使才迟迟来到苏州,若是不出意外的话,那位信使如今已是将黄阁老的密折呈给了陛下……可惜时间晚了些,太子的商税整顿计划,已是开始全面实行了。” 说到这里,周璐重新恢复了恭敬的态度,又说道:“我家老爷认为,这件事情与赵大人您的某些计划有关,理应第一时间告知于您,所以就嘱咐小人向您通报消息,期望赵大人您可以早做准备。“ 另一边,赵俊臣沉默片刻之后,突然笑了。 “周首辅果然是老谋深算,竟是将所有事情都算计了进去……”说到这里,赵俊臣向周璐点了点头,说道:“这件事情,周首辅虽然有自己的考虑,但终究是帮了我一个忙,等我见到周首辅之后,自然会亲自向他道谢。” 周璐笑道:“赵大人您客气了,从某方面而言,您与我家老爷的利益一致,或许……今后你我两家的合作机会还有很多。” 意味深长的说了这么一句话之后,周璐就告辞离开了。 看着周璐的身影离开了房间,赵俊臣突然叹息一声,缓缓说道:“周尚景的手段,当真是可怕,如今的我依然是远不如他……原本以为,沈常茂与‘八王船行’的事情就是他最后的底牌了,没曾想,他竟是连我陷害太子朱和堉的计划都算计了进去……这次的博弈,却是周尚景赢了!” * 事到如今,赵俊臣总算是了解了周尚景的全盘计划。 就在德庆皇帝利用苏州倭寇之乱的事情步步紧逼的时候,周尚景看似落入了德庆皇帝的陷阱,但实际上则是暗中收买了赵俊臣,并利用赵俊臣来转移德庆皇帝的关注方向,让德庆皇帝忽略了其他方面的线索。 然后,就在德庆皇帝自以为胜负已定的时候,同样被周尚景收买的沈常茂却是突然抛出了“八王船行”的事情,让倭寇之乱与皇室宗亲联系在了一起,也让周尚景与皇室声誉形成了一损俱损的临时关系,这样一来,德庆皇帝在投鼠忌器之下,却也不敢轻易的惩治周尚景,只能拖延着时间,寻找其它方法来破开局面。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在周尚景的运作之下,德庆皇帝却是突然收到了太子朱和堉开始整顿商税的消息…… 周尚景乃是当今首辅、三朝老臣,影响力巨大、势力根深蒂固,他若是倒台了,就一定会造成朝野的混乱!然而,以德庆皇帝的政治手段,在这般情况之下也依然可以控制局面。 不过,若是周尚景倒台的同时,“八王船行”的事情也泄露了出去,就必然会造成更大的混乱,皇室的声望也会造成损失,这般情况之下,德庆皇帝再想要控制局面,就不大容易了——这也是德庆皇帝犹豫不决的原因。 不过,在这般时候,德庆皇帝依然没有放弃,依然考虑着扳倒周尚景的方法——可惜,就在此时,太子朱和堉突然开始整顿商税了。 明朝的商税,关系到方方面面的利益,太子整顿商税,就意味着他将会触犯几乎所有势力的利益——这也是赵俊臣这般算计太子的原因所在——也必然会造成朝野大乱的局面。 这样一来,德庆皇帝若是坚持要惩治周尚景,种种因素叠加在了一起,就必然会是乱上加乱,整个大明江山都会动荡不堪,即使德庆皇帝自诩政治手段高超,也没有任何把握可以控制局势,到了那个时候,任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八王船行”与倭寇之乱究竟有没有关系,已是不再重要了,德庆皇帝最终会做出怎样的决定,也就可以预知了。 “周尚景的计划,可谓是环环相扣,直逼德庆皇帝的软肋。其手段之巧妙、时机之把握、思虑之全面,更是令人惊叹不已……时至如今,陛下已是输了,为了稳定局势、控制局面,不出意外的话,陛下他马上就要找周尚景妥协了……不过,我也落得不少好处就是了……” 赵俊臣暗暗想到。 太子朱和堉之所以会推动商税整顿,皆是因为赵俊臣的算计,德庆皇帝会收到消息,也在赵俊臣的预料之中。 只不过,因为周尚景的缘故,黄有容的信使竟是在半路上发生了“意外”,德庆皇帝延迟了好几天才收到消息,再想要阻止,也是晚了! 这样一来,太子朱和堉的商税整顿无疑将会更加的深入,也将会更加的无法挽回,而赵俊臣的计划,也将会更加的成功。 * 事情的发展,也正如赵俊臣的预料一般。 德庆皇帝收到黄有容的密折之后,顿时大发雷霆——在这个时代,“坑爹”二字尚未流行,但德庆皇帝此时若是知晓了这个词汇,就一定会感同身受——因为太子朱和堉的商税整顿,为了给太子朱和堉擦屁股,德庆皇帝扳倒周尚景的计划也只能无疾而终了! 不过,震怒过后,德庆皇帝终究还是冷静了下来,并且马上找到了周尚景,双方密谈之际,也进行了一场交易。 到了第二天,德庆皇帝颁下了圣旨,对于周尚景掩盖苏州倭寇之乱的事情从轻发落,只是免去了周尚景的首辅之位,并且罚俸三年,但依然保留了周尚景的权柄与内阁席位。 然后,德庆皇帝又颁下了圣旨,宣布南巡结束,急匆匆的起驾回京了。 值得一提的是,空缺的首辅之位,却是被沈常茂得到了——这应该就是德庆皇帝与周尚景达成的交易之一,也是周尚景用来收买沈常茂的条件!否则,沈常茂也不会在关键时候站在周尚景一边。 若是不出意料的话,周尚景回到京城之后,也会帮助德庆皇帝稳定朝野局面,与德庆皇帝一同给太子朱和堉收拾烂摊子! 不过,对于赵俊臣而言,这些事情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赵俊臣还有下一步的计划要进行!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一十七.疑点重重. …… …… 到了第二天早晨,收到了德庆皇帝的圣旨之后,赵俊臣就马上求见了德庆皇帝,想要与德庆皇帝商议一下回京的路程安排。 当然,趁机打探德庆皇帝接下来的计划,也是赵俊臣的目的之一。 赵俊臣身为德庆皇帝的亲近宠臣,还是有些特权的,比如赵俊臣以往求见德庆皇帝的时候,总是很快就会受到召见。 但今天的情况却是有些不同,来到德庆皇帝的临时御书房外,赵俊臣禀报了来意之后,竟是足足等待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但依然没能得到德庆皇帝的召见。 显然,德庆皇帝正在处理某些重要事务,没时间召见赵俊臣。 对此,赵俊臣自然是感到好奇,可惜周围没有相熟的太监,赵俊臣也没办法详细打探。 就在赵俊臣渐渐有些不耐烦的时候,临时御书房的房门终于打开了,只见锦衣卫的指挥使洪锦、东厂厂督冯德胜等等厂卫高层们一个个的鱼贯而出,所有人皆是表情严肃、面色沉凝。 见到这些人的出现,赵俊臣眼中闪过了一丝深思。 赵俊臣不仅是户部尚书,还暂时兼管着西厂,也算是厂卫的高层之一。然而,德庆皇帝召见厂卫高层的时候,竟是独独遗漏了赵俊臣,这内中的深意,自然会让赵俊臣多想了一些。 另一边,洪锦、冯德胜等人见到赵俊臣之后,倒是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异常,只是纷纷向赵俊臣点头示意之后,就脚步匆匆的各自离开了。 似乎,有什么紧要事情需要他们去处理。 看着洪锦、冯德胜等人的背影,赵俊臣眉头轻皱,不断猜测着他们与德庆皇帝的谈话内容。 就在赵俊臣暗思之间,有一位小太监来到赵俊臣身边,向赵俊臣说道:“赵大人,您现在可以面圣了。” 赵俊臣点了点头,说道:“知道了。” 然后,赵俊臣收拢了心中思绪,转身进入了临时御书房之内。 * 进入了临时御书房之后,赵俊臣抬头一看,不由的又是一愣。 就在昨天,德庆皇帝可谓是祸不单行,先是沈常茂曝光了“八王船行”的诸般恶迹,然后京城那边又传来了太子朱和堉整顿商税的事情,最终德庆皇帝蓄谋已久的扳倒周尚景的计划也遭遇了彻底的失败…… 按理说,此时的德庆皇帝就算不是龙颜大怒,也应该是余怒未消才对。 然而,赵俊臣暗暗观察之后,却发现德庆皇帝此时的神色之间不仅没有怒意,还显得十分平静,只是眼神要比平日里阴沉了许多。 见到德庆皇帝的神色之后,赵俊臣心中暗暗敬佩——若是赵俊臣自己接连遭遇了这么多、这么大的挫败,却未必能像德庆皇帝一般控制情绪。 从某方面而言,赵俊臣从前却是有些小觑德庆皇帝了。 不过,赵俊臣的心中虽然有些吃惊,但表面上却是不动神色,只是恭敬的向德庆皇帝行礼道问安。 然后,赵俊臣垂首道:“臣刚刚收到圣旨,得知陛下您已是结束了南巡,准备起驾回京了,臣承蒙陛下信任,负责南巡相关的诸多事宜,所以就连忙草拟了一份奏折,罗列了归京路上的诸般安排与准备,还请陛下审阅。” 说完,赵俊臣从袖中抽出了一份奏折,交给了一旁的小太监,并通过小太监呈给了德庆皇帝。 德庆皇帝接过奏折之后,只是粗略的看了一遍,然后就将奏折放到了一旁,缓缓道:“俊臣你倒是明白朕的心意!按照你的这些安排,朕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回京城,不错,很合朕意……” 说到这里,德庆皇帝略略停顿了一下,突然问道:“不过,朕打算回京的事情,可谓是毫无预兆,但俊臣你不仅没有向朕询问缘由,还猜到了朕急切回京的心意……难不成,你已经知道朕回京的具体原因了?“ 听到德庆皇帝的询问,赵俊臣心中暗暗一惊。 德庆皇帝赶着回京的原因,自然是为了收拾太子朱和堉整顿商税的烂摊子,这件事的幕后推动之人就是赵俊臣,所以赵俊臣心中自然是最清楚不过了。 然而,在德庆皇帝面前,赵俊臣却绝对不能表现出任何痕迹,否则赵俊臣根本无法解释清楚自己的消息来源,也无法解释自己知晓消息之后为何没有及时向德庆皇帝汇报。 于是,赵俊臣连忙解释道:“臣并不知晓陛下您回京的具体原因,只是陛下您突然颁布了回京的旨意,臣想来一定是京城里发生了什么大事,就斗胆猜测陛下您一定是回京心切,所以臣安排回京行程的时候,皆是以节省时间为主。不过,这般大事,一定是涉及机密,陛下您既然没有主动告知,臣也不敢主动询问。毕竟,朝中所有的大事,皆是需要陛下您圣心独断,我等臣子只要做好份内工作即可。” 得到赵俊臣的答复之后,德庆皇帝眼中的疑虑稍稍退散了一些。 然后,德庆皇帝考虑了片刻之后,终于还是向赵俊臣讲诉了实情。 毕竟,太子整顿商税的消息根本瞒不了多久,赵俊臣迟早都会知道,所以德庆皇帝也不打算刻意瞒着赵俊臣,否则只会疏远了两人的君臣关系。 此外,太子朱和堉的商税整顿计划,必然会引起一场大动荡,最终还需要赵俊臣的户部帮忙擦屁股,所以赵俊臣提前知晓了消息,也能够提前做好准备。 于是,德庆皇帝抽出一份折子,通过身边的太监转递给了赵俊臣,并且说道:“这份密折,乃是黄有容送来的,你看看吧。” 赵俊臣拿到密折之后,马上展开细看。 片刻之后,赵俊臣仿佛才知道了此事一般,表现出了满脸的震惊,喃喃说道:“整顿商税?!这、这……太子殿下实在是莽撞了!” 德庆皇帝轻轻叹息一声,眼中闪过了一丝疲倦与无奈,说道:“现在,你知道朕为何要放过周尚景、又为何要急匆匆的回京了吧?” 赵俊臣合拢了密折,点头道:“陛下圣明,商税整顿的事情,我朝每年都会进行,但只是小打小闹罢了,就是因为商税之事实在敏感,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深究下去,就必然会引起朝野大乱,在这般情况之下,陛下您赶回京城稳定住朝野局面才是当务之急。” 德庆皇帝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么,对于太子整顿商税的事情,你可有什么看法?” 赵俊臣沉思片刻后,说道:“陛下,臣认为此事疑点甚多,未必有那么简单。” 有些事情,即使赵俊臣不提,德庆皇帝也会想到,所以赵俊臣就索性主动提了出来。 果然,听到赵俊臣的表述之后,德庆皇帝并没有什么意外之色,只是说道:“哦?你说说看。” 赵俊臣缓缓说道:“疑点总共有四!其一,太子的心性一向刚直,他发现了商税的诸多弊端之后,想要进行整顿,并不会让人意外,但他整顿商税的时机实在是太巧合了,就在陛下您即将要扳倒周尚景的时候,太子殿下就突然进行了商税整顿……或许,太子殿下他之所以会整顿商税,是被某些人利用了也说不定。” 赵俊臣口中的“某些人”,自然是暗指周尚景了。 虽然,赵俊臣与周尚景的合作才刚刚告一段落,但庙堂之中,从来都没有永远的盟友,赵俊臣为了减轻自己的嫌疑,转移德庆皇帝的注意力,却是毫不犹豫的将脏水泼给了周尚景。 显然,德庆皇帝也抱着同样的怀疑,听到赵俊臣的讲诉之后,德庆皇帝突然冷哼一声,缓缓说道:“你说的有道理,不过,如今的形势之下,朕也只能先稳定住朝野局面,然后再图后事……至于那些别有用心之人,朕虽然不会放过他们,但也只能秋后算账了!” “陛下圣明。”赵俊臣恭维了一句之后,又说道:“疑点之二,则是留京辅政的黄有容黄阁老!以他的手段与影响力,想要阻止太子的行动并不算难,但最终的结果却是完全相反……这未免让人感到诧异了,或许,是有人在幕后推波助澜、帮着太子殿下成事。” 显然,赵俊臣的这一番话,依然是给周尚景泼脏水了。 有了前面的铺垫,德庆皇帝此时也只会联想到周尚景! 赵俊臣屡屡给周尚景泼脏水,并不是因为他与周尚景有什么仇恨,事实上,在满朝上下、文武百官之中,赵俊臣最佩服的人就是周尚景! 然而,唯有德庆皇帝继续仇视周尚景、继续针对周尚景、继续将绝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周尚景身上,赵俊臣才会得到发展的空间与时间。 所以,赵俊臣也只能栽赃周尚景了——从某方面而言,周尚景也算是债多不愁了。 事实上,在赵俊臣陷害太子朱和堉的计划之中,这也是目的之一! 另一边,德庆皇帝的面色愈加阴沉,只是点头道:“你继续说下去。” 赵俊臣接着说道:“疑点之三,则在于陛下收到消息的时间!臣看了黄有容的密折,按照黄有容的说法,早在二十天之前,太子殿下就已是表明了他想要整顿商税的意图,又过了两天时间之后,黄有容眼见自己无法阻止太子殿下,就向陛下您呈送了密折,期望陛下您可以阻止太子殿下……然而,直到昨天晚上,这封密折才送到了您手中,这中间耽搁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也完全耽误了陛下您阻止太子殿下的时机。”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说道:“此外,也不仅仅黄有容的密折!整顿商税乃是头等大事,虽然太子殿下并没有调整税率,只是撤销了许多府县衙门私设的收税站,但依然足以震动朝野,这般情况之下,不仅仅是陛下,臣掌管户部多年,却也是到了今天才得知消息,这般情况未必有些诡异了……难道,除了黄有容之外,就没有其他大臣向陛下您呈报消息吗?这绝不可能!唯一的解释就是,信使们在路上纷纷出现了意外,致使陛下您与京城的消息断绝,所以才迟迟无法收到消息!”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一十八章.德庆皇帝的疑虑. …… …… 经过了昨天的诸多挫败之后,德庆皇帝的变化很大,不再像从前一般总是刻意做作的展现自己的帝王威严,反倒是神色阴沉了许多,这般变化也不知道究竟是好是坏。 听到赵俊臣的分析,德庆皇帝的眼神也愈加的阴沉了。 沉默了片刻之后,德庆皇帝缓缓说道:“你分析的不错,确实是有人刻意的隔绝了朕与京城的消息往来……朕派人询问了黄有容的信使,他显然是被人暗中算计了,一路上连续吃到不干净的东西,不仅腹泻不止,还大病了一场,所以才耽搁了这么长的时间。” 略略一顿之后,德庆皇帝冷笑了一声,又继续说道:“除了黄有容之外,朕在南巡期间,也刻意将兵部尚书王寿留在京城中枢,那王寿出身于世代勋贵,与皇家的关系紧密,乃是朕的亲信之一,朕将他留在京城之中,就是为了及时掌握京城里的动态,太子透漏出了想要整顿商税的意图之后,王寿马上就派出了信使向朕呈报消息,时间比黄有容的密折还要更早几天,但他的信使离开了京城之后,很快就失去了踪迹,也不知是死是活,王寿也是废物,隔了好几天才发现了异常,又再次派人向朕呈送消息,可惜还是晚了一步,直到今天早晨,朕才收到他的消息,却还要是比黄有容的密折更迟了一夜。” 赵俊臣表情严肃的说道:“这么看来,臣的猜想没错,确实是有人刻意隔绝了陛下与京城的消息往来,隐瞒了太子整顿商税的事情,实在是居心叵测……若是臣所料不差的话,除了王寿王尚书与黄有容阁老之外,还有其他大臣向陛下呈报消息,但他们的信使也同样是遇到了意外……不过,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幕后之人的势力影响,实在是可怕。” 赵俊臣的这一番话,依然是在影射周尚景,但赵俊臣却清楚的知道,在这件事情上,周尚景充其量只是参与者之一,除了周尚景之外,还有其他势力参与其中! 那就是七皇子朱和坚! 周尚景一向不喜欢把事情做绝,总会留给人一线余地,像是黄有容的信使在路上的诸般遭遇,就很具有代表性——只是在驿站的饭菜中做了一些手脚罢了,就让黄有容的信使上吐下泻、大病一场,最终也成功的延误了消息——不仅达到了目的,还让人轻易抓不到把柄。 但王寿手下信使的遭遇,却是截然不同——刚刚出了京城,就突然失去了踪迹,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若是不出意外的话,这位信使早已是被人埋到乱坟岗了,这般激烈狠绝的手段,显然不是周尚景的风格,赵俊臣听到王寿信使的遭遇之后,第一反应就想到了七皇子朱和坚! 实际上,赵俊臣利用商税整顿算计太子朱和堉的计划,一直都存在着一位潜在盟友,这个人就是七皇子朱和坚! 朱和坚对于朱和堉的皇储之位,早已是觊觎已久,对于赵俊臣坑害太子朱和堉的计划,自然会是乐见其成。 所以,在离京之前,赵俊臣也通过了某些隐秘的渠道,将自己的计划尽数通告给了朱和坚,因为赵俊臣知道,自己的计划存在着许多漏洞,但这些漏洞赵俊臣不能亲自出手修补,否则就会平白增添许多风险,说不定就会暴露了自己的意图。 于是,赵俊臣就想到了七皇子朱和坚,赵俊臣相信,以朱和坚的眼光手段,一定会主动帮着自己弥补漏洞的。 事实上,朱和坚办的很不错,不仅“帮助”太子朱和堉压制了阁老黄有容,让太子朱和堉顺利的推行了商税整顿计划,还隔绝了德庆皇帝与京城的消息往来,让德庆皇帝直到现在才知晓了太子整顿商税的事情。 当然,关于七皇子朱和坚的猜想,赵俊臣暂时还不会告知于德庆皇帝,所以依然是将所有的脏水泼给了周尚景。 * 另一边,听到赵俊臣的分析之后,德庆皇帝表情沉凝严肃,缓缓点头道:“朕也是这般想法,刚才朕招来了东厂与锦衣卫的几位魁首,就是为了派他们严查此事!某些人实在是胆大妄为,竟是敢如此的算计于朕,等朕稳定了朝野局面之后,绝不会轻饶他们!” 说到后面,德庆皇帝已是再也无法压抑制自己的怒意与杀意,语气极为阴沉。 这般时候,赵俊臣自然不敢反驳什么,连忙顺着德庆皇帝的意思说道:“陛下圣明,那些别有用心之人,即使能够得到一时之利,也绝对逃脱不了陛下的制裁。” 德庆皇帝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补充道:“刚才,朕召集了厂卫的所有高层官员议事,却独独没有召你觐见,这并不是朕不信任你,而是朕知道你一直负责着南巡的所有相关事宜,等你回到京城之后,又要帮朕收拾商税整顿的烂摊子,所以朕索性就不让你参与这件事了,这是朕体谅你的幸苦,并非是朕不信任你,所以你切不可想岔了。” “陛下您多虑了,您对于臣的爱护关切,臣感激涕零还来不及,又如何会怀疑什么!” 说话之间,赵俊臣的表情诚挚,但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也只有赵俊臣本人知道了。 德庆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见赵俊臣不再开口说话了,却是追问道:“你刚才说,太子整顿商税的事情,总共有四处疑点,你已经讲诉了其中三点,还剩下最后一处疑点怎么不继续说了?” 听到德庆皇帝的追问,赵俊臣面现迟疑,犹豫了片刻之后,终于说道:“关于最后一处疑点,臣也不知道是否只是巧合……只是,臣看了黄阁老的密折之后,发现太子殿下整顿商税的种种措施,竟是与臣的某些构想近乎一致,所以心中有些吃惊。” 在德庆皇帝南巡期间,太子朱和堉之所以会突发奇想的整顿商税,根本原因还是在于赵俊臣的暗中怂恿,太子整顿商税的种种措施,也皆是源自于楚嘉怡从赵俊臣这里“偷去”的那份关于商税整顿的折子,最终太子朱和堉更是一字不改的依计执行了。 虽然,楚嘉怡的身份敏感,朱和堉未必就会曝露她的存在,但******官员的嘴巴一向不严,赵俊臣还是决定要以防万一。 等德庆皇帝回到京城之后,必然会追查太子朱和堉整顿商税的缘由,到了那个时候,这件事情说不定就会被查出来。既然如此,赵俊臣就索性自己主动将这件事情说出来,为今后的事情发展做好铺垫。 当然,主动说出这件事,还是有些风险的,毕竟周尚景当初就是从这件事情之中推算出了赵俊臣的计划与目的。 不过,德庆皇帝与周尚景不同,在德庆皇帝的眼中,赵俊臣只是一个贪财怕事的弄臣罢了,连贪污受贿的时候都会留下一大堆的破绽,根本设计不出这么精妙的计划——虽然,赵俊臣的种种破绽,都是刻意留给德庆皇帝的——所以,德庆皇帝并不会对赵俊臣产生太多的怀疑,就算是心中产生了疑虑,赵俊臣也有后续的手段可以打消。 另一边,听到赵俊臣的描述之后,德庆皇帝眉头一皱,追问道:“什么意思,你详细解释一下。” 赵俊臣回答道:“陛下,臣自从担任户部尚书以来,就知道我朝的钱粮周转十分困难,一直是陛下您为政的最大掣肘,臣蒙受皇恩,自然是想要扭转这般局面,曾经有一度,臣想要从商税入手,毕竟我朝的商税实在是太混乱了,再加上走私的泛滥,造成我朝的商税一直是少之又少,所以,臣曾经写过一份折子,建议陛下您大刀阔斧的整顿商税,裁撤府县衙门、皇庄、军镇、乃至于六部等衙门私设的收税站,同时严厉打击走私商行,如此来提高我朝的商税收入……” 说到这里,赵俊臣轻轻摇头,继续说道:“不过,写完了这份奏折之后,臣发现自己有些想当然了,若是依照臣的想法去做的话,朝野必然会动荡不安,可谓是利弊难算,所以臣没过多久就将这份奏折给烧掉了……然而,臣看了黄阁老的密折之后,发现太子整顿商税的诸般举措,竟是与臣当初的想法十分相似,然而臣从未将此事透漏给任何人,心中就有些怀疑……当然,也许只是巧合也说不定。” 说到这里,赵俊臣突然闭口不言了。 但言下之意,却十分清楚——若不是巧合的话,那就是太子在赵俊臣身边安插眼线了。 朱和堉身为储君,若是真做了这样的事情,却是不大光彩。 所以,听到赵俊臣的描述之后,德庆皇帝目光一闪,已是断然的挥手说道:“太子虽然莽撞了一些,但心性一向刚直,这件事应该只是巧合罢了,却是俊臣你多想了。” 赵俊臣看了德庆皇帝一眼,似乎想要再说些什么,最终还是说道:“陛下圣明,确实是臣多想了。” 说到这里,德庆皇帝似乎有些疲乏了,又与赵俊臣商议了几句回京的安排之后,就挥手让赵俊臣离开了。 * 等赵俊臣离开之后,德庆皇帝突然重重的叹息一声,靠坐在椅背之上,神色之间满是疲惫与无奈。 德庆皇帝无论如何也猜想不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到了这一步。 这次南巡期间,德庆皇帝带走了首辅周尚景与阁老沈常茂,以及朝中各大派系的诸多干将,却留下了性格较为软弱的黄有容担任辅政大臣,又留下了阁老程远道这位太子的铁杆支持者,就是为了让太子朱和堉在京城中树立优势,行事之时拥有绝对的便利。 然而,德庆皇帝赐予太子朱和堉这么多的优势与便利,是为了让太子朱和堉打压异己、争权夺势的!哪怕是太子朱和堉在德庆皇帝南巡期间陷害大臣、压迫忠良,德庆皇帝也绝不会生气,反而会乐见其成。 毕竟,与朝中其它几大派系相比,太子朱和堉的势力有些弱小了,又屡屡受到了打压,德庆皇帝这么做也是为了未雨绸缪。 当然,在此期间,朱和堉若是能够增加一些政务经验、增长一些帝王心术,那就更加好了! 可惜,德庆皇帝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朱和坚趁着这次难得的机会,不仅没有扩充权势、打压异己,反而搞起了商税整顿,让自己置于风尖浪口之中,得罪了所有的利益相关方……最终不仅浪费了德庆皇帝的良苦用心,还拖了德庆皇帝的后腿,让德庆皇帝急冲冲的赶回京城为他善后…… 这一刻,德庆皇帝只觉得无比的无奈与疲惫…… 与此同时,德庆皇帝心中也终于忍不住的产生了疑虑——朱和堉这样的储君,真的是合格的帝王人选吗?自己百年之后,朱和堉真的能够撑得起大明的江山吗? 这样的疑虑,对德庆皇帝的打击,却是比他败给了周尚景还要更加沉重! …… PS:这两章的某些内容,本来应该出现在后面的章节,但一些老读者认为“太子独力推动商税整顿”的剧情属于BUG,所以就提前写出来,算是虫子对这段剧情的解释。 恩,其实这些内容之前都侧面暗示过了,比如第296章《两份名单》,又比如上上一章关于驿站与信使的内容,再比如七皇子朱和坚的相关内容……而本章只是将原因总结一遍。 另,”商税整顿”与”商税改革”还是有区别的,太子朱和堉并没有调整税率的权利,虫子也从来没有暗示过太子会调整商税,事实上,虫子前文说过很多次,其实明朝商税算是低的,只是重复收税的问题太严重了,而太子的商税整顿,最开始也只是针对各级衙门私设的收税站点,身为监国,这点权力他还是有的。 此外,在德庆皇帝离京期间,太子在内阁是占有优势的,别忘了太子的铁杆支持者程远道虽然经常打酱油,但也是阁老啊。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一十九章.撬墙角(上). …… …… 就在赵俊臣求见德庆皇帝的同时,德庆皇帝宣布返京的旨意也传到了伴驾百官的耳中。 除了周尚景、赵俊臣、沈常茂等寥寥几位朝中权臣之外,绝大多数伴驾大臣都不明白德庆皇帝为何会突然宣布返京,德庆皇帝与周尚景的博弈斗法,又为何会嘎然而止。 但很显然,能让德庆皇帝临时改变主意,并且态度还是如此的急切,必然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在官场之中,最重要的就是自保,想要自保就必须先要判断局势的走向,想要判断局势的走向,就必须先要获取准确的消息,所有后知后觉、反应迟钝的官员,都无法在诡谲多变、危机四伏的宦海之中生存长久。 所以,得到了德庆皇帝回京的旨意之后,绝大部分伴驾官员都在四处打探消息,但因为德庆皇帝暂时封锁了消息的缘故,他们不论是如何打探消息,都没法获取准确的情报,只知道京城里发生了大变故,德庆皇帝急切返京是为了稳定局面。 但所谓的“大变故”究竟是什么,却是众说纷坛、莫衷一是。 如此一来,德庆皇帝与周尚景的神仙斗法虽然暂时告一段落了,但伴驾的百官依然是一副人心惶惶、疑神疑鬼的氛围。 * 因为赵俊臣与周尚景暗中作祟的缘故,在德庆皇帝南巡期间,黄有容虽然留在了京城中枢、成为了辅政大臣,可谓是大权独握,但黄有容手下的三大干将——少傅张诚、礼部尚书林维、大学士霍正源,却皆是进入了伴驾名单,与德庆皇帝一同南巡。 很大程度上,也正因为如此,黄有容才会无法压制住太子朱和堉,让朱和堉顺利的进行了商税整顿计划。 另一边,张诚、林维、霍正源三人,也因为黄有容留京的缘故,无法及时接触到朝廷机密,总是有些后知后觉。 德庆皇帝宣布了返京的旨意之后,张诚、林维、霍正源三人同样是疑神疑鬼、心中惊疑,所以他们马上就聚到了一起,一同猜测德庆皇帝突然返京的原因。 但与绝大多数官员一样,因为缺少准确可靠的消息,任是他们如何猜测,也无法得到令人信服的结论。 于是,他们就想到了盟友沈常茂。 当然,如今的沈常茂已是接替了周尚景,晋为新一任的内阁首辅了——从某方面而言,德庆皇帝与周尚景的这场博弈,竟是让沈常茂成为了最大获利者。 不过,沈常茂的身份虽然是愈加尊贵了,但他与黄有容依然处于结盟关系。 所以,张诚、林维、霍正源三人猜不出所以然之后,决定去寻找沈常茂询问消息。 然后,沈常茂很热情的接待了他们,不仅亲自出门迎接三人,还多有夸赞之言,完全看不见平日里的冷厉模样,让张诚、林维、霍正源皆是有些受宠若惊。 来到客厅之后,沈常茂与黄党三位干将各自落座。 接着,不待张诚、林维与霍正源开口讲话,沈常茂已是感慨万千的说道:“说起来,老夫与黄阁老同朝为臣二十余年,对于黄阁老的为人、心智、手段,心中一直是十分钦佩的,但因为种种原因,形势逼人之下,这些年来老夫与黄阁老总是敌对多于合作,如今回想起来,却是让人感慨万千啊。” 虽然,张诚、林维与霍正源三人皆是急于打探消息,但沈常茂的身份十分尊贵,既然沈常茂突然发出了感慨,三人也只能暂时顺着沈常茂的话题往下谈。 于是,张诚笑道:“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如今首辅大人您与黄阁老已是结盟,双方成为了合作关系,相信我们今后的合作只会越来越紧密,过往的那些冲突,也只是过眼云烟罢了。” 沈常茂点了点头,说道:“确实如此,现在想想,黄阁老当真是眼光长远,你我两家合作也确实是一招妙棋,自从两家合流之后,咱们在庙堂的影响力与日俱增,诸般行动也是无往而不利,即使是周尚景也不敢小觑咱们,更别说赵俊臣那个资历浅薄的小辈了……说起来,老夫今日能够成为新任首辅,也离不开你们的大力支持啊!” 听到沈常茂这么说,张诚等人皆是态度谦逊,表示不敢居功。 只是,自谦之余,张诚、林维与霍正源三人的神色皆是有些尴尬。 毕竟,黄有容与沈常茂的合作前提,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双方的地位平等、权柄相当,如今沈常茂成为了内阁首辅,今后就要压过黄有容一头了,若是长此以往的话,“黄党”今后会成为“沈党”的附庸也说不定。 不过,这些只是远虑罢了,当务之急还是向沈常茂打探德庆皇帝突然返京的具体原因。 只是,张诚、林维与霍正源三人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就听到沈常茂再次感叹道:“你我两家合作,可谓是好处多多,只要同心协力的话,这庙堂之中没有什么可以难得到我们,所以,老夫已是决定,你我两家今后要进一步的加深合作,若是能够亲如一家、不分彼此,那就最好不过了。” 说完,沈常茂笑眯眯的看了三人一眼,又意味深长的说道:“事实上,在老夫看来,三位大人与自己人已是没有任何区别了,从今往后,只要老夫还留在内阁,就绝对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听到沈常茂的讲诉,张诚、林维与霍正源的眼中皆是闪过了一丝惊疑。 沈常茂的这一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亲如一家”?什么叫“不分彼此”?什么叫“自己人”?“绝对少不了你们的好处”又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沈常茂成为了内阁首辅之后,竟是野心膨胀,打算吞并“黄党”了? 如今沈常茂虽然成为了内阁首辅,但也只是地位尊贵了一些,他与黄有容的权势影响只是旗鼓相当而已,想要吞并“黄党”?沈常茂只怕没有这么好的牙口! 若是沈常茂真想要趁机吞并“黄党”,就绝不应该如此急切,也不应该表现的如此明显,徐徐图之、逐步渗透才是最好的办法! 按理说,沈常茂绝不会是如此的无智之辈,应该明白这些才对! 惊疑之间,三人之中才智最为出众的霍正源心中闪过了一丝不祥的预感,只觉得京城里发生的变化不是那么简单。 于是,霍正源向沈常茂试探道:“首辅大人您的这般想法,自然是最好不过了……只是我等三人一向唯黄阁老马首是瞻,所以这件事情沈首辅您与黄阁老商议就好,只要您与黄阁老达成了一致意见,我等无不遵从!” “黄阁老?嘿嘿……” 听到霍正源的这一番话,沈常茂突然怪异的笑了起来。 * 太子朱和堉整顿商税之后,虽然是捅了一个大篓子,引起了所有利益相关方的反弹,但朱和堉贵为储君,德庆皇帝绝不会轻易的放弃他。 所以,为了平息众怒、也为了稳定朝野局势、又为了保护太子朱和堉,德庆皇帝只能找一只替罪羊了。 这只替罪羊的最好人选,无疑就是留京辅政的黄有容了! 所以,太子朱和堉开始整顿商税之后,就已是注定了黄有容黯然下台的结局! 赵俊臣能够想到这一点、周尚景能够想到这一点、黄有容本人能够想到,沈常茂自然也同样能够想到这一点! 于是,对于朝中的几位权臣而言,如今最重要的事情并不是稳定朝野局势,而是瓜分黄有容的政治遗产、朝堂权势! 赵俊臣是这样想的,并且已是准备了许久。 沈常茂也同样是这样想的,并且已是利用自己身为黄有容盟友的身份,打算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盟友只是暂时的,唯有自己的利益才是永恒的,若是出卖盟友能够获取更多的利益,那么“背信忘义”也是可以接受的事情。 关于这一点,沈常茂早已是深有体会。 今天,沈常茂的种种表现,正是为了撬黄有容的墙角,将张诚、霍正源、林维三人收入自己的门下! 这三人乃是黄有容最得力的干将,只要收买了他们三人,就等于得到了“黄党”大部分的政治势力! 对此,沈常茂也同样是清楚的很。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二十章.墙角(下). …… …… 听到沈常茂怪异的笑声之后,不仅仅只是霍正源,连林维与张诚也渐渐感到不对劲了。 刚才,霍正源突然提及了黄有容,就是为了试探沈常茂的真实意图。 然而,沈常茂并没有在意霍正源的试探,似乎是默认了自己想要吞并“黄党”的想法,并且完全不担心黄有容的事后报复。 一时间,三人心生疑虑之余,也皆是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沈常茂才好。 另一边,见霍正源、林维与张诚三人皆是表情疑虑之后,沈常茂终于说到了正题:“三位大人今日突然来找老夫,恐怕是为了打探陛下突然起驾回京的原因吧?” 张诚、林维、霍正源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之后,依然是由张诚开口道:“首辅大人您明察秋毫,我等三人确实是为此而来,还望首辅大人您可以为我等指点迷津。” 沈常茂点了点头,又做作的叹息了一声,缓缓说道:“说起来,这件事情十分紧要,与你们三位也是关系密切,老夫确实应该告诉你们详情……大约就在二十天之前,太子殿下趁着陛下离京南巡之际,不顾黄阁老的极力阻止,竟是强行通过了决议,要大刀阔斧的整顿商税、严打民间走私,并且还要裁撤地方府县、军镇皇庄、乃至于中枢六部所私设的收税站……” 然后,沈常茂眼中闪过了一丝幸灾乐祸的神色,继续说道:“三位大人也知道,我朝商就是一滩深不见底的浑水,很容易淹死人,绝不可轻易触碰,任谁都知道我朝的商税混乱,朝廷每年都会有例行的整顿,但像是太子这般动真格的整顿,却是一次也没有,没别的原因,就是怕引起朝野各方的混乱与反弹……不论是地方府县、军镇皇庄、中枢六部,每年都会通过收税站获取大量的银子,或是用来填补亏空、或是用来谋取私利、又或是用来收买人心、交际应酬,对于百官们而言,这笔银子都是不可或缺的,太子殿下的这项决策,可谓是捅了天大的篓子,朝野必然是动荡不安,陛下急匆匆的赶回京城,就为了稳定局势……” 说到这里,沈常茂看似惋惜的摇了摇头,叹息道:“只可惜,这个天大的篓子虽然是太子殿下捅下的,但太子乃是储君、是未来的皇帝,陛下绝不会轻易放弃他,所以等陛下回京之后,为了稳定局势,也只能寻找一只倒霉的替罪羊来平息众怒了,而且这只替罪羊还必须拥有足够的份量……这样一来,黄阁老作为陛下南巡期间的留京辅政大臣,恐怕是要倒霉了,任谁也救不了他……” “什么!?” “黄阁老危矣!” “怎么会这样!?” 一时间,张诚、林维、霍正源三人,皆是神色大变、纷纷惊呼。 作为朝廷的高层官员,他们自然能够明白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林维忍不住开口相求,道:“首辅大人,您如今已是内阁之首,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黄阁老则是您最重要的盟友,您可一定要救救我家黄阁老啊!” 沈常茂依然摇头,说道:“老夫与黄阁老同朝为臣二十余年,近段时间以来也是合作愉快,自然不会见死不救……但很可惜,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即使是老夫也救不了他!三位大人可知道,陛下为何会突然放过周尚景吗?这是因为陛下与周尚景已是达成了秘密协议,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陛下将不再追究苏州倭寇的事情,而周尚景则要全力配合陛下稳定朝野局势……所以,等咱们回到京城之后,不仅仅是陛下要让黄阁老成为替罪羊,周尚景也要让黄阁老背黑锅,老夫虽然是内阁首辅,却也不可能同时违背陛下与周尚景的共同意志,可以说,黄阁老如今已是注定要黯然下台了!” 听完沈常茂的这一番话,张诚、林维、霍正源三人更是表情仓皇、面色苍白。 确实,满朝上下,能够对付周尚景的只有德庆皇帝、能够对付德庆皇帝的也只有周尚景,若是德庆皇帝与周尚景联手的话,绝不可能有任何人能够违背他们的意志! 另一边,沈常茂突然话锋一转,又说道:“不过,黄阁老乃是老夫的重要盟友,老夫与他多年来一直是惺惺相惜,所以老夫虽然救不了他,但也不会什么都不做,该尽力的地方还是要尽力的……比如说,三位大人若是愿意的话,完全可以投靠老夫,只要你们受到老夫的庇护,即使黄有容倒台了,也绝对不会牵连到你们,你们依然是朝廷的少傅、尚书、大学士,或许还可以更进一步也说不定!总之,看在黄阁老的面子上,老夫一定会视你们为亲信,绝不会亏待了你们,而老夫得到了你们的辅佐之后,也是如虎添翼,咱们的声势,也绝不会因为黄阁老的倒台而降低多少!” 说完,沈常茂笑眯眯的看着三人,问道:“老夫的心意甚诚,却不知道三位大人意下如何啊?” 这一刻,沈常茂终于是图穷匕见,撕下了假惺惺的同情面具,曝露了自己意欲趁机吞并“黄党”的真实企图! 听到沈常茂的招揽之后,霍正源神色一动,心中有些动摇——既然黄有容的倒台已是不可避免的事情,那么改投沈常茂的门下也是一件可以考虑的事情。 然而,霍正源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讲话,张诚已是神色愤怒的起身指责道:“沈常茂!没想到你竟是如此的无耻下作!黄阁老乃是你的朝中盟友,在盟友遇到危难之际,你不仅不思救助,反而********的想要吞并盟友的势力,你这般背信弃义,难道就不怕受人唾弃吗?” 与此同时,林维也是冷哼了一声,虽然没有说话,却也是怒气冲冲的瞪着沈常茂,显然他的态度与张诚完全一致。 与霍正源不同,张诚与黄有容乃是同乡、同窗、同科进士的关系,林维与黄有容的关系更是儿女亲家,两人与黄有容关系紧密,对黄有容也是忠心耿耿,除非黄有容确实是彻底失势了,否则他们绝不会轻易背弃黄有容的。 另一边,听到张诚的指责之后,沈常茂的表情渐渐冰冷了下来,恢复了往日的严厉面容:“哦?你说老夫无耻下作、背信弃义?哼!你们身为黄有容的亲信,难道就不知道黄有容前些日子在京城里的那些小动作吗?趁着老夫伴驾南巡的机会,那黄有容暗中渗透、收买、打压老夫门人的事情难道就少了吗?你们真当老夫不知道黄有容的那些小心思与小动作?作为黄有容的亲信,你们竟然还有脸说老夫?” 听到沈常茂的讥讽,张诚与林维皆是无言以对。 作为黄有容的亲信,他们自然知道黄有容意欲吞并“沈党”的计划,却是无法反驳。 从某方面而言,黄有容与沈常茂不愧是一对盟友,两人的所作所为,也是一丘之貉,大哥不说二哥。 于是,张诚也没有接话,只是冷声说道:“道不同,不足为谋!沈阁老虽然不愿意出手相助,但我等三人多年来深受黄阁老大恩,却也不能视而不见、背弃旧主!即使是陛下与周尚景联手打压黄阁老,我等也绝不会束手就擒!告辞了!” 说完,张诚已是神色毅然的转身离开了。 与此同时,林维也是起身相随。 霍正源的心中虽然有些不同的想法,但犹豫了一下之后,终究还是跟着张诚、林维二人离开了,并没有更多的表示。 另一边,沈常茂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则是眼神冰冷。 没想到,自己吞并“黄党”的计划竟是开局不利。 不过,沈常茂并不着急,在他看来,想要吞并“黄党”势力,最关键的地方不是张诚、林维、霍正源三人,而是即将要倒台的黄有容! 只要黄有容愿意将自己的势力、人脉、权柄等等全部转交给沈常茂,那么张诚、林维、霍正源也只能乖乖的投靠于自己。 而且,沈常茂相信,黄有容一定会这么做的。 毕竟,沈常茂与黄有容依然是盟友关系,双方还没有正式的撕破脸面,而且沈常茂如今已是内阁首辅了,地位不通往常!黄有容唯有如此选择,才不会输的太惨! 所以,沈常茂并不着急。 然而,沈常茂并不知道的是,打算趁机撬黄有容墙角的人,并不仅仅只是他一人而已。 在暗中,作为直接促成了黄有容倒台的真正主谋,赵俊臣已是磨刀霍霍、等待许久了!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二十一章.聪明人的烦恼. …… …… 沈常茂吞并“黄党”的计划之所以会开局不利,原因就在于沈常茂的胃口实在是太大了,竟是意欲一口气将少傅张诚、礼部尚书林维与大学士霍正源三人全部拉拢到自己门下。 然而,想要拉拢一个人容易,想要同时拉拢三个人则非常困难,人心不齐、相互顾虑,沈常茂的计划自然是以失败为告终了。 其实,沈常茂若是姿态放低一些,将三人分别约出来密谈,效果就会大为不同,即使是张诚、林维这样的黄有容铁杆支持者,恐怕也会认真考虑沈常茂的提议,更别说霍正源之流了。 可惜,沈常茂成为了内阁首辅之后,野心变大了,胃口也变大了,却有些急于求成了。 另一边,作为太子朱和堉整顿商税这件事的幕后推手,黄有容的倒台失势也早就在赵俊臣的意料之中——在黄有容即将倒台之际,赵俊臣自然也打算分一杯羹、趁机瓜分黄有容的势力范围。 不过,赵俊臣只是区区一位尚书罢了,不像是沈常茂一般乃是内阁首辅,自然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与胃口。 依照赵俊臣的计划,在黄有容的三位干将之中,他只会拉拢大学士霍正源一人! 大学士霍正源,乃是阁老黄有容的心腹、智胆、与首席谋士,但在“黄党”官员之中,他的地位只能排到第四位,除了黄有容之外,不论是少傅张诚,又或是礼部尚书林维,地位皆要比他更高一些。 虽然,霍正源的心智、手段、城府等等均是要比张诚与林维更胜一筹,但林维乃是黄有容的亲家,张诚则是黄有容的同窗、同乡、同科,这两人与黄有容的关系更加亲近,在“黄党”之中,霍正源的地位自然是边缘化了一些。 不过,霍正源信奉着“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原则,一向不喜欢出风头,只要自己的利益能够得到保证,霍正源并不会斤斤计较这些事情。 但实际上,在“黄党”之中,霍正源的重要性却是仅次于黄有容,这不仅仅只是因为霍正源的谋略才能,也是因为霍正源为人低调、性格温和,一向是与人为善,不似林维、张诚一般高傲难处,所以霍正源在“黄党”官员之中威望甚高、人缘极好。 也就是说,赵俊臣只要能拉拢到霍正源,那么就会有相当多的“黄党”官员愿意跟随霍正源投靠到赵俊臣门下。如此一来,赵俊臣蚕食“黄党”的计划,也就会事半功倍。 此外,霍正源本身的才智、手段与心性,也是赵俊臣十分看重的。 所以,对于霍正源,赵俊臣已是势在必得——前段时间,赵俊臣与霍正源一同前往淮安查访淮安知府李欣的冤案,之后又借着这件案子卖给了霍正源一个人情,让他讨了德庆皇帝的欢心,这就是为了拉拢霍正源,为如今的收买做铺垫。 相比较沈常茂的临时起意,赵俊臣已是谋划多时了! * 却说,德庆皇帝宣布了返京的旨意之后,赵俊臣与礼部官员们忙碌筹备了整整一天时间,终于是将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到了第二天早晨的辰时三刻,南巡船队准时离开了苏州,驶北而去。 因为太子朱和堉捅了商税的大篓子,与南巡时的悠然态度不同,德庆皇帝需要尽快的赶回京城稳定局势,所以南巡船队的回京行程也十分紧促,一路上不会有任何的耽搁。 南巡的时候,从常州到苏州,南巡船队一路上足足用了近两天的时间。 但返程的时候,情况则是截然不同,南巡船队自从起航之后就一直是满速航行,离开苏州之后,当天傍晚就已是到达了常州境内。 来到常州之后,德庆皇帝并不打算停留,只是稍歇一晚之后,就要继续北上返京。 而就在这一天晚上,赵俊臣秘密约见了霍正源。 * 另一边,霍正源得知了黄有容的危机之后,就与林维、张诚二人不断商讨着扭转局势的方法。 可惜,黄有容的倒台,已是大势所趋,不论三人如何商议,皆是无法找到一个可行的办法。 对此,林维与张诚二人即是感到焦急、又是感到绝望。 至于霍正源,心中的想法则要更多一些。 与林维、张诚二人不一样,霍正源与黄有容的关系没那么紧密,也没那么忠心,从某方面而言,霍正源与黄有容的关系也并非是从属,更像是合作——霍正源向黄有容付出自己的才智与能力,而黄有容则为霍正源争取利益与地位,双方互助互利,仅此而已。 如果黄有容依然还是阁老的话,那么霍正源也愿意继续效忠于黄有容,但黄有容的倒台既然已是不可逆转的事情了,那么霍正源的脑中自然是浮现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良禽择木而栖”之类的想法。 毕竟,霍正源与黄有容的关系一般,并不需要为黄有容陪葬。 只是,霍正源虽然产生了更换门庭的想法,但自己究竟应该投靠哪一家势力,霍正源却依然拿不定主意。 霍正源是一位聪明人,眼光十分透彻,对于将来的道路选择,也十分谨慎。 如今在庙堂之中,既有影响力又有实力的派系,只不过有五家罢了——分别是前任首辅周尚景的“周党”、现任首辅沈常茂的“沈党”、户部尚书赵俊臣的“赵党”、太子朱和堉的“******”、以及德庆皇帝的“帝党”。 对于霍正源而言,最好的选择无疑是投靠德庆皇帝、成为“帝党”的一员——可惜,霍正源既不是勋贵家族出身,也没有拍马屁的弄臣本事,再加上他的“黄党”背景,即使他投靠了德庆皇帝,也注定不会受到德庆皇帝的看重,只能渐渐的边缘化,霍正源对此自然是不大愿意。 太子朱和堉乃是储君、是未来的皇帝,投靠太子朱和堉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可惜的是,霍正源虽然不是什么大贪官,但也并非是严于律己的清流,以太子朱和堉的秉性,未必能够接受他,而霍正源本身也受不了太子朱和堉的那些“清规戒律”。 沈常茂乃是当今内阁首辅,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也透漏了拉拢霍正源的意图,只是霍正源却不大愿意投靠沈常茂,原因无他——沈常茂的性格太刚愎了,注定与霍正源合不来。此外,沈常茂如今身为内阁首辅,固然是春风得意,但沈常茂的本事根本配不上他如今的地位,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栽跟头,这反而是一个危险因素,霍正源却不愿意站在危墙之下。 周尚景屹立庙堂数十年,手段高明、眼光长远、心智深沉,即使是德庆皇帝也轻易奈何不了他,乃是霍正源最敬畏的人物,从某方面而言,投靠周尚景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可惜,在霍正源的眼中,周尚景也属于“危墙”之列——周尚景太老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退出庙堂,此外,德庆皇帝也太憎恨周尚景了,被皇帝时常惦记着绝不是一件好事。 如此一来,霍正源就只剩下了一个选择,那就是投靠赵俊臣。 然而,在霍正源眼中,投靠赵俊臣乃是最下等的选择,原因很寻常——赵俊臣的资历太轻、根基太浅、地位不足、名声太差,还是太子朱和堉的眼中钉! 虽然,经过前段时间的相处,霍正源对于赵俊臣的印象不错,也认可赵俊臣的眼光、手段、心智,甚至还因为赵俊臣而讨了德庆皇帝的欢心,但这些并不足以影响霍正源的选择。 这样一来,经过诸多分析之后,霍正源发现自己的选择看似很多,但实际上这些选择竟是没有一个适合自己的,不由有些苦恼,只觉得有时候分析得太透彻也并非是一件好事。 而就在霍正源苦恼不已的时候,突然有下人向他禀报,称是赵俊臣秘密约他到常州的“钓鹤楼”相见。 听到禀报之后,霍正源微微一愣,又思索了片刻之后,霍正源起身道:“说起来,前段时间我还欠了赵大人一个人情,却也不能拒人于千里之外,既然如此,那就不妨见见他吧。”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二十二章.收服(上). …… …… 当霍正源来到钓鹤楼的时候,赵俊臣已是在雅间之中等待多时了,等到霍正源现身的时候,更是亲自出门相迎,表现出一副求贤若渴的态度。 不过,霍正源也是官场上的老油条了,自然不会因为赵俊臣的做作姿态而改变自己的想法,他见到赵俊臣之后,态度十分的热情客套,但也正因为他的表现太过于热情客套了,却反而让人感觉到了一丝明显的疏远之意。 霍正源是聪明人,他很清楚赵俊臣这个时候约他密谈的意图,无非就是趁机拉拢自己、想要撬黄有容的墙角罢了。 对此,霍正源并不如何反感——从某方面而言,若是赵俊臣这个时候没有任何动作,霍正源反而会小觑赵俊臣,会认为赵俊臣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政客——但他经过详尽的分析之后,认为赵俊臣的缺陷与隐患实在太多了,并不是自己理想的下家,所以霍正源并不会投靠赵俊臣。 许多时候,“热情”、“客套”等等态度相当于“真挚”、“诚心”的反义词,霍正源表现出了这样的态度,就是为了告诉赵俊臣——他绝不会投靠赵俊臣,让赵俊臣放弃幻想! 见到霍正源异乎寻常的客套态度之后,赵俊臣自然是明白了霍正源的心意,但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只是十分友好的邀请霍正源进入雅间,双方边吃边谈。 似乎,赵俊臣依然没有放弃拉拢霍正源的想法。 对此,霍正源颇是有些无奈,觉得赵俊臣十分缠人。 但与此同时,见赵俊臣这般看重自己,心中也难免隐隐有些得意。 * 在雅间之中,菜肴与美酒已是齐备,就等着开席了。 赵俊臣与霍正源进入雅间之后,双方分宾主落。 然后,不待赵俊臣开口,霍正源已是举杯,向赵俊臣说道:“说起来,本官前些日子与赵大人一同前往淮安查案,多亏了赵大人的提醒,本官才能够猜到陛下的真实心意,也因此讨得了陛下的欢心,可以说本官欠了赵大人一个不大不小的人情,本官在此多谢赵大人了!今后必有报答!” 霍正源的这一番话,可谓是大有讲究。 首先,所谓的“不大不小的人情”,言下之意就是“这点好处远远不足以收买我,你赵俊臣也别想着挟恩图报”;其次,所谓的“今后必有报答”,就是说霍正源一定会有所回报,但现在时机敏感、形势复杂,并不是霍正源还人情的时候。 显然,霍正源这一番话看似热情,但实际上依然是暗示赵俊臣——虽然黄有容的倒台已是在所难免,但我并不会投靠你。 听到霍正源的暗示,赵俊臣的笑容不变,对于霍正源的心意,他早有预料,也早有准备。 只见赵俊臣笑容满面的说道:“霍大学士你太客气了,功劳这东西嘛,总是越分越多,俊臣也并非是那种独揽圣宠的小心眼,当初的事情也只是俊臣敬佩霍大学士你的才智与为人,所以顺手为之、结个善缘罢了,并非是指望回报,霍大学士你大可不必介怀。” 说完,赵俊臣话锋一转,又说道:“俊臣今日邀请霍大学士聚宴,是因为心中实在欢喜,想要找人倾诉,就突然想到了霍大学士,意欲与霍大学士分享自己心中的喜悦之情,若是有冒昧的地方,还望霍大学士见谅一二。” 听到赵俊臣的这一番话,霍正源微微一愣,问道:“哦,不知是何事,竟是让赵大人如此的欢喜难耐?” 赵俊臣又是一笑,意味深长的问道:“听说,霍大学士昨日与张少傅、林尚书二人拜访了沈常茂沈首辅,想必京城里发生的那些事情,霍大学士已是知晓了吧?” 霍正源下意识的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了一丝惊讶与怒意。 难不成,赵俊臣所谓的“喜事”是指黄有容即将要倒台失势的事情? 近段时间以来,赵俊臣与黄有容之间出现了颇多的明争暗斗,双方已是成为了水火不容的死敌,黄有容即将要倒台失势的事情,对于赵俊臣而言确实是一大喜事。 不过,霍正源虽然有了异心,但明面上依然是黄有容的心腹干将,赵俊臣与霍正源庆祝这件事情,岂不是耀武扬威、落井下石,逼着霍正源与赵俊臣翻脸? 隐约之间,霍正源觉得赵俊臣绝不会这般肤浅,所以也就压下了心中的怒意,缓缓说道:“恩,赵大人若是指太子殿下整顿商税的事情,那么本官自然是知晓了,却不知此事又有何喜?” 赵俊臣笑道:“依霍大学士看来,太子殿下如此大刀阔斧的整顿商税,究竟是好是坏?” 霍正源摇头道:“这自然不会是一件好事,我朝的商税状况虽然混乱不堪,但也十分敏感,牵扯到了方方面面的利益,太子殿下这般大刀阔斧的整顿商税,不啻于将朝野局势搅成了一滩浑水,陛下急匆匆的返京回程,也正是为了坐镇京城、稳定局势。” 赵俊臣抚掌道:“霍大学士果然是好见识,我朝的商税存在着许多纰漏,这件事谁都知道,但又有谁真敢去碰它?太子殿下初生牛犊不怕虎,却是捅了一个天大篓子!那么,依霍大学士看来,陛下对于太子殿下的这般举动,又会是怎样的想法?” 霍正源思索片刻后,说道:“陛下登基数十年来,一向是稳字当先,太子殿下的举动引起了朝野的震荡不安,陛下想必是心生不满……不过,太子殿下终究是储君,陛下依然会保他就是了。” 这一次,赵俊臣先是点头,然后又摇头,说道:“在这件事情上,陛下出于各种考虑,固然会保住太子,不让太子殿下受到波及,但陛下即使能够保住太子一时,又岂能保住太子一世?让咱们来算算,太子殿下从去年十月份开始参与政务,短短不到半年的时间,他总共办了三件事情,首先是南巡的筹备工作,可惜这件事情最终被太子殿下搞砸了,惹得民怨沸腾,太子殿下的贤名也因此受到了不小的损失;第二件事则是南巡筹备舞弊案,太子殿下在短短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之内,竟是抓捕了上百位犯案官员,让满朝百官皆是惊惧不安,朝廷在民间的威信也受到了损害,可以说也是办砸了;至于第三件事,就是在陛下南巡期间留京监国了,然而太子殿下竟是趁着这次机会搞起了商税整顿……” 说到这里,赵俊臣哈哈一笑,又意味深长的问道:“可以说,不到半年时间,太子殿下就办了三件事,全部都搞砸了,并且全部都捅下了天大篓子,太子殿下的眼光、心智、能力,皆是有些堪忧啊!对于这些,咱们这些臣子能够看到,陛下又岂会看不到?接下来,陛下出于各种考虑,固然会保住太子殿下,但今后呢?陛下真能够放心太子殿下、将大明江山交到太子殿下手中?” 霍正源心中一动,不答反问道:“赵大人的意思是,陛下如今已是存了换储的心思?” 赵俊臣却是答非所问,说道:“唉!世人皆言我赵俊臣圣眷优容,不过是二十六七岁的年龄,就已是身居高位,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但又有谁知道我心中的如履薄冰、战战兢兢?陛下固然是待我甚厚,但陛下的年纪终究是不小了,这大明江山今后总归是太子的,然而太子殿下却是视我如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我而后快,这时常让我彻夜难眠、辗转反侧……所以嘛,得知了京城之事后,嘿嘿……” 说到这里,赵俊臣一副“一切尽在不言中”的笑容。 另一边,霍正源心中却是微微一动。 霍正源不愿意投靠赵俊臣,最大的原因就是太子朱和堉对赵俊臣的态度,这是赵俊臣最大的隐患!但若是德庆皇帝已是存了换储的心思,太子朱和堉也未必就是将来的大明皇帝,那么赵俊臣的隐忧自然也就消失了大半! 或许,自己投靠赵俊臣并非就是一个不好的选择? …… PS:突然发现,自己生了许多白头发,话说,我才28啊……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二十三章.收服(下). …… …… 霍正源很聪明,他即能够冷静的辨明形势,也能够准确的分析出赵俊臣的隐忧,是一个难得的明眼人。 也正因为如此,霍正源并不愿意投靠赵俊臣,与赵俊臣见面之后也是刻意疏远。 与此同时,赵俊臣也并非是一个笨人,同样能够猜到霍正源的心中顾虑,所以赵俊臣并没有直截了当的拉拢霍正源,而是以闲谈的名义向霍正源描述了如今的庙堂形势,看似交浅言深,但也打消霍正源的心中顾虑。 事实证明,赵俊臣的策略是行之有效的。 若是赵俊臣见到霍正源之后,就开门见山的招揽霍正源,恐怕还没来得及说完话,霍正源就已是起身告辞了。 但如今,因为赵俊臣旁敲侧击的暗示,霍正源却是开始认真的考虑自己投靠赵俊臣的可行性了。 * 只见霍正源沉默了片刻之后,突然说道:“赵大人好眼光,近段时间以来,庙堂形势可谓是诡谲多变,即使我也被眼前的乱象迷了双眼,不能看穿本质,然而赵大人竟是洞若观火、见微知著,实在是让人钦佩不已。” 说到这里,霍正源话锋一转,又说道:“只奈何,赵大人年纪终究是轻了一些,资历也浅了一些,尚没有资格进入内阁,否则的话,必然能为朝廷贡献更多,实在是可惜了……” 说完,霍正源仿佛是十分遗憾一般,一边叹息一边摇头。 但实际上,霍正源的这一番话,却是向赵俊臣表明了自己的另一些顾虑——那就是赵俊臣的年纪太轻、资历太浅,没有进入内阁,地位也有所不足。 对于霍正源而言,这是很现实的顾虑。 霍正源乃是当朝大学士,地位崇高,他若是投靠了赵俊臣,完全可以说是“屈尊纡贵”了,面子上并不好看。 此外,赵俊臣年纪轻轻,就已是位列二品,看似前途无量,但也充满了不可预测性,以霍正源的地位与资历,完全没有必要跟着赵俊臣冒险! 听到霍正源的暗示之后,赵俊臣依然是不疾不徐,缓缓笑道:“是啊,内阁阁老之位,可谓是位尊权大,任谁都会想要,但俊臣实在是太年轻了,短时间内似乎已是无望了……不过,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并不着急,只要慢慢经营,许多事情都是水到渠成的。” 霍正源微微一愣,问道:“哦?赵大人似乎对自己信心满满?” 赵俊臣摇了摇头,说道:“并不是我对自己信心满满,只是我对当今的几位阁老没什么信心罢了。” “哦?怎么说?”霍正源问道。 赵俊臣的表情变得认真了一些,缓声说道:“既然霍大学士问了,那我就交浅言深、坦白说了,只是我接下来的话有些敏感,还望霍大学士切不要宣扬出去!” 得到霍正源的保证之后,赵俊臣开始点评道:“当今内阁之中的几位阁老,分别是沈常茂沈首辅、周尚景周阁老、黄有容黄阁老、程远道程阁老!其中,沈首辅目前看似是春风得意,但以他的手段与心性,却完全不足以掌控庙堂,地位与实力并不相配,最终只会是‘站得越高、摔得越惨’!依我看来,这内阁首辅的位置,他迟早是要还给周尚景的,到了那个时候,恐怕就是他黯然下台之际了……” 听到赵俊臣的评述之后,霍正源下意识的点头赞同。 霍正源正是看出了沈常茂的隐忧,昨天才没有理会沈常茂的招揽,否则的话,霍正源如今已是“沈党”干将了。 赵俊臣接着说道:“至于周尚景周阁老嘛……他的眼光、手段、心智等等,皆是高明之极,满朝上下无人能与他并肩!然而,周阁老的年纪实在是太大了,又能在内阁呆上几年?更别提陛下的态度了。” 赵俊臣的看法与霍正源完全相符,所以霍正源依然是点头表示赞同。 说到这里,赵俊臣略过了黄有容不提,又说道:“还有那程远道程阁老,他乃是太子殿下的铁杆心腹,也正因为这样的身份,他才可以进入内阁、成为阁老……然而,一旦太子的地位不稳,那么程远道还能在内阁呆下去吗?” 最后,赵俊臣总结道:“所以,如今的几位阁老,可谓是各有隐患,若是我所料不差的话,在不久的将来,内阁定然会迎来一场大洗牌,恐怕所有的老面孔都会离开!到了那个时候,资历的深浅就不再是一个问题了,阁老的名头也未必会像现在这么值钱,霍大学士您认为呢?” 赵俊臣的这一番话,通篇皆是猜测之语,可谓是夸夸其谈、纸上谈兵。 然而,偏偏就是这样的讲诉,让霍正源陷入了深思。 因为,霍正源听明白了赵俊臣的言中深意。 那就是——我赵俊臣的地位与资历固然是有所不足,但你霍正源若是想要变换门庭的话,还有更好的选择吗?其他几位阁老倒是资历深厚、地位崇高,但他们各有隐忧,你霍正源若是投靠了他们,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受到牵累!既然如此,何不投靠于我赵俊臣?无论如何,“远忧”总要比“近虑”更强上一些! 更何况,赵俊臣表面上的“远忧”太子朱和堉,如今已是地位不稳了。 所以,听完了赵俊臣的讲诉之后,霍正源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而赵俊臣也不着急,只是静静等待着霍正源的答复。 沉默了片刻之后,霍正源突然抬头看向赵俊臣,问道:“赵大人一向是性格谨慎、心绪内敛,并非是得意忘形的肤浅之辈!也绝不会随意向人袒露自己的所思所想!然而,赵大人今日与霍某聚宴之际,竟是交浅言深、言语随意了许多……恐怕,赵大人今日约霍某相见,是另有所图吧?” 听到霍正源的询问,赵俊臣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赵俊臣并不担心霍正源坦白质问自己,只担心霍正源总是避而不谈、顾左右而言他。 如今,霍正源的坦白质问,正是表明霍正源已经被赵俊臣说服了,并且给予了赵俊臣讲条件、开价码、表诉优势的机会! 于是,赵俊臣站起身来,将自己的姿态摆的足够低,缓缓说道:“我今日是为了求贤而来!只期望自己与霍大学士的关系能够更进一步!” * 这一天晚上,在钓鹤楼内,赵俊臣与霍正源交谈了许久,直到月上枝头,两人才结束了交谈。 从最初的旁敲侧击,到最后的坦白相待,两人的关系也悄然发生了变化。 这一晚,赵俊臣向霍正源透漏了许多事情,比如赵俊臣接下来会将工部尚书左兰山捧入内阁,又比如赵俊臣会利用商税整顿的机会扩充势力,等等等等。 霍正源是一个聪明人,所以赵俊臣不能对他有太多的隐瞒。 也正因为赵俊臣的坦白,让霍正源心中渐渐有了底,认为赵俊臣的未来大有可图。 于是,霍正源也终于放下了矜持,表明自己今后愿意为赵俊臣效力,唯赵俊臣马首是瞻! 就这样,赵俊臣的门下从此又多了一员大将! 只是,在这个时候,还没人知道霍正源的立场变化,在外人看来,霍正源依然是黄有容的亲信、“黄党”的重要成员! 事实上,依照赵俊臣的计划,霍正源还要在“黄党”之中潜伏一段时间!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二十四章.德庆收权. …… …… 不谈赵俊臣与霍正源达成的秘密协议。 却说,南巡船队在常州暂歇了一晚之后,就再次启程北上,在德庆皇帝的催促之下,南巡船队一路上依然是满速航行,不过短短三天余时间,就已是越过了镇江、来到了扬州。 因为连续的赶路,南巡船队的上下人等皆是感到疲惫不堪,所以德庆皇帝也格外开恩,下旨在扬州暂歇一天。 与此同时,德庆皇帝与京城中枢的消息联络也终于恢复了正常,对于太子朱和堉整顿商税的前后经过,德庆皇帝也终于了解了一个大概。 事实上,太子朱和堉这次整顿商税的行动,也并非是一味的盲目莽撞,为了达到目的,还是实施了不少策略手段的。 首先,太子朱和堉设计离间了“黄党”与“沈党”之间的关系,不仅大大削弱了黄有容对中枢庙堂的掌控力,还分散了黄有容的精力,这也是黄有容不能阻止朱和堉整顿商税的最主要原因。 其次,太子朱和堉在提议商税整顿之前,也进行了充分的调查与准备,当他正式提议的时候,更是罗列了大量的翔实数据——按照太子朱和堉的说法,大明朝每年损失的商税收入不下于两千万两白银,是朝廷缺钱少粮的最大原因!如此一来,百姓无法赈济、边防不得整备、帝王无法心宁,为了大明江山的百年延续,商税必须要进行整顿,所有反对商税整顿的官员皆是居心叵测、意图不轨……这样一来,在朝廷大义的威胁之下,许多官员即使是心中有不同意见,却也不敢提出异议。 最后,太子朱和堉还懂得了杀鸡儆猴的道理,几位强烈反对商税整顿的官员,皆是被查出了大量的罪行罪证,其中有许多罪行皆是与商税有关,然后他们自然是被太子朱和堉罢官入狱,这样一来,原本就不是很强烈的反对声音就更加的微不足道了。 这些手段,颇是高明,与太子朱和堉一向以来的作风不符,显然太子朱和堉推行商税整顿的时候,背后有高人指点。 不过,这位高人究竟是谁,德庆皇帝却是无论如何也猜想不到。 因为,德庆皇帝绝不可能想到,他那体弱多病、行事低调的七子朱和坚,竟会有这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耐,只是隐藏在幕后,就借着太子朱和堉之手将京城中枢搅了个天翻地覆! * 不过,德庆皇帝虽然有些埋怨太子朱和堉捅了商税的大篓子,但看到太子整顿商税的理由之后,却是不由的心中一动! 在此之前,任谁都知道明朝商税存在着许多纰漏,但因为商税的事情实在是太敏感了,从来都没人敢真正去碰它,所以也没人知道这个问题究竟有多严重! 然而,太子朱和堉经过详细调查,发现朝廷每年都会因为商税的种种纰漏而损失掉至少两千万两白银之后,所有人才明白了商税的问题究竟有多么严重! 德庆皇帝看到这个数字之后,也同样是有些心动! 每年两千万两白银!这还只是粗略的估计!若是朝廷每年能够多出两千万两银子的收入,那么足够德庆皇帝办多少事情啊?! 德庆皇帝自诩圣君,是一个好大喜功的皇帝,但无论是文治武功,都离不开银子!自从登基以来,德庆皇帝就一直受到朝廷缺银少粮的困扰,如今看到这个数字之后,自然是有些心绪起伏了。 或许,太子朱和堉整顿商税的举动虽然有些莽撞了,但也并非就是完全的坏事? 有那么一瞬间,德庆皇帝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不过,看到太子朱和堉整顿商税的具体措施之后,德庆皇帝还是忍不住摇头叹息。 朱和堉虽然力压众议、推行了商税整顿,但他整顿商税的具体措施却是太想当然了,仅仅只是撤销府县、六部、军镇、皇庄等等衙门私设的收税站,然后再严厉打击走私活动罢了! 这些措施,看似很有针对性,但太简单、太粗暴了,并且一口气得罪了所有的利益相关者,根本不可能顺利的推行下去,只会迎来无数的反弹与欺瞒罢了。 以德庆皇帝的眼光来看,太子朱和堉的这些措施很快就会以失败告终的,最终他不仅不能达到目的,反而还是惹上一身腥臊! “事到如今,商税的纰漏已是天下皆知,所以商税整顿的事情必须还要进行下去!不过,这件事绝不能交由太子去办,他没有那个能力,只会将事情办的一团糟!恩,最合适的人选应该还是赵俊臣,毕竟,他是户部尚书,若论理财之术,天下无人能够与他并肩!此外,商税之事牵连甚广,关系到了方方面面的利益,若是大刀阔斧的进行整顿,就必然会得罪许多人,所以这件事终究还是交给赵俊臣去办最好!” 德庆皇帝看完了京城传来的情报之后,暗暗想道。 “不过,赵俊臣一旦主持了商税整顿之事,他的实力必然会得到极大的扩充,或许就会难以控制,却还要想办法防范一二!” 想到这里,德庆皇帝沉思片刻后,突然抬头说道:“招赵俊臣觐见!” * 来到扬州之后,赵俊臣第一件事就是准备了一条大船,将许老夫子、即将要入宫成为妃嫔的赵颖儿与她的婢女张招娣、以及那些即将要进入国子监的赵家子弟们接到船上,打算让他们随自己一同回京。 刚刚将这些事情安排妥当之后,赵俊臣就得到了德庆皇帝的旨意。 虽然是早有预测,但赵俊臣也不敢耽搁,匆匆赶到了德庆皇帝的行宫,觐见了德庆皇帝。 只是,赵俊臣见到了德庆皇帝之后,德庆皇帝却没有给赵俊臣摆好脸色,只是命人将京城传来的情报交给了赵俊臣,冷着脸说道:“这是朕今日收到的消息,关于太子整顿商税的前后经过,你看一看吧!” 见到德庆皇帝的脸色之后,赵俊臣不敢怠慢,连忙细看。 看完之后,赵俊臣暗思片刻,已是大约猜到了德庆皇帝的心意。 于是,赵俊臣表现出了一副仓皇模样,很干脆利落的下跪请罪道:“臣失察!臣失职!臣有失圣望!还请陛下赐罪!” 说完,赵俊臣哭丧着脸,一副任由德庆皇帝打骂的模样。 见到赵俊臣的这般模样,德庆皇帝不引人注意的轻轻叹息了一声。 说实在的,赵俊臣每次闯了祸之后,总会摆出这般模样,偏偏德庆皇帝还不能真的责罚他。 不过,下一瞬间,德庆皇帝已是冷声说道:“原来你还知道自己有罪!你身为户部尚书,掌管天下钱粮与税赋,我朝的商税竟是如此的混乱不堪、存在如此之多的纰漏,每年都会损失至少两千万两白银,而你这个户部尚书竟是不闻不问、毫不知情,若不是太子将这些事情查了出来,连朕都要被蒙在鼓里!太子整顿商税的举动虽然鲁莽了一些、捅了一个大篓子,但也要比你的尸位素餐强上十倍不止!” 听到德庆皇帝的指责,赵俊臣暗暗的撇了撇嘴。 朝廷的商税存在纰漏,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难道你德庆皇帝就不知道了?只不过你德庆皇帝一心求稳,不愿意捅马蜂窝罢了!如今见到商税整顿有利可图,就突然换了一张面孔,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赵俊臣身上,却是有失担当了! 不过,这些想法,赵俊臣当然不会表现出来。 所以,赵俊臣垂着脑袋,依然是一副任打任骂的可怜模样。 按照赵俊臣的经验,德庆皇帝给了下马威之后,就该切入正题了。 果然,德庆皇帝又严厉的指责了赵俊臣几句之后,突然话锋一转,继续说道:“商税的事情,朕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既然已是世人皆知了,这件事就不能宁事息人、无疾而终,否则朝廷的威望也会有损失……太子整顿商税的初心是没错的,只是他不熟悉财务税制之事,依朕的想法,回到京城之后,商税整顿的事情将全权转交给你来负责,也算是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趁着这几天时间,你可以认真想一想自己要怎么做这件事,回京之后给朕一个具体的方案。” 说话之间,德庆皇帝完全没有询问赵俊臣的意见,一副不可置疑的态度。 毕竟,在世人看来,整顿商税完全是一件得罪人的苦差事,德庆皇帝也担心赵俊臣会拒绝。 可惜,对于此事,赵俊臣心中早有预案,表面上虽然是一副为难模样,但心中却是隐隐有些激动。 正如德庆皇帝所担心的那样,赵俊臣一旦全权主持了商税改革的事情,就会获得前所未有的权柄与影响力,赵俊臣的势力也会在短时间内得到飞速的发展。 相比较商税整顿的机会,赵俊臣趁机瓜分“黄党”的计划也只是小打小闹罢了。 如今,谋划许久之后,赵俊臣终于是等到了这个机会! 另一边,德庆皇帝见赵俊臣表情苦涩、神色为难,又出言宽慰道:“当然,朕也知道,整顿商税并不是那么简单,不仅幸苦,而且还会得罪人,但朕相信你的能力,也会全力的支持你,所以你不用担心其他的事情,放手去做就好!” 顿了顿后,德庆皇帝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突然说道:“不过,商税整顿事关重大,又十分复杂,必然会牵扯你大部分的心神,朕也不忍心你太幸苦了……这样吧,等回到京城之后,你就把西厂与内承运库的事情交接一下,将它们交还给内廷负责吧!你集中精力将商税的事情办好,朕到时候自然会有重赏!” 显然,德庆皇帝担心赵俊臣主持商税整顿之后实力扩充太快,所以提前收权了。 对此,赵俊臣同样是早有预料,也提前做了许多准备,并没有任何的反对,只是顺从的答应道:“臣遵旨!臣这次一定不会再辜负皇恩,一定将商税整顿好,还望陛下放心。” 当然,说话的时候,赵俊臣表现出了一副苦涩难耐的模样,仿佛十分勉强一般。 与此同时,看到德庆皇帝收权的举动之后,赵俊臣心中却是冷笑不已。 显然,德庆皇帝之所以这么做,就是因为他并不信任赵俊臣,对赵俊臣充满了防备之心。 许多人不看好赵俊臣的未来发展,是因为赵俊臣虽然深受德庆皇帝的圣宠,但太子朱和堉却是十分仇视赵俊臣,将赵俊臣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这是赵俊臣的最大隐患! 比如大学士霍正源,就存在着这样的想法! 然而,赵俊臣却是十分清楚,自己真正的“远虑”从来都不是太子朱和堉的敌视,而是德庆皇帝的卸磨杀驴!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二十五章.朱和坚的野望. …… …… 朱和坚,乃是德庆皇帝的第七子、太子朱和堉同父同母的亲弟弟,以孝道闻名于世,对《礼记》也颇有钻研,他待人和善、谦逊有礼、处事低调、坚守本份,不仅声誉极佳,也深受德庆皇帝与太子朱和堉的爱护。 可惜,这一切皆只是朱和坚的伪装罢了,极少有人知道他的野心究竟有多么强烈,也极少有人知道他的城府究竟有多么深沉,更极少有人知道他的手段究竟有多么毒辣! 表面上,朱和坚最敬重的人就是自己的兄长朱和堉,但实际上,朱和坚对于朱和堉的储君之位早已是觊觎多年了。 不得不说,朱和坚的伪装实在是非常逼真,哪怕是与他朝夕相处的太子朱和堉,又或者是精通帝王心术的德庆皇帝,也一直没有发现他的真面目! 如今,朱和坚已是二十七岁,早已经到了封王离京的年纪,但因为他体弱多病、时不时就会大病一场的缘故,再加上太子朱和堉的多次请求,所以朱和坚依旧留在了京城,从没有远离过庙堂中枢。 这也就意味着,若是朱和堉的储君位置一旦不稳的话,那么朱和坚就会近水楼台先得月,成为储君的第一候选人! 当然,前提是朱和坚的身体状况好转——毕竟,德庆皇帝即使再是如何宠爱朱和坚,也绝不会选择一位弱不禁风的皇子成为储君。 * 朱和堉并不了解朱和坚,但朱和坚却是十分了解朱和堉。 朱和坚很清楚,朱和堉的性格太刚直了,迟早都会闯下大祸,并且会逐步的耗尽德庆皇帝的耐心,到了那个时候,自己的机会就出现了! 朱和坚很有耐心,也坚信自己的判断,所以他一直都在静待机会。 如今,朱和坚苦苦等待的机会终于出现了。 近半年以来,太子朱和堉可谓是接连犯错,南巡筹备的事情搞砸了、南巡筹备舞弊案的事情搞砸了、南巡期间留京监国的事情也同样搞砸了…… 与赵俊臣的判断一样,朱和坚也同样认为,德庆皇帝对于太子朱和堉的耐心已是渐渐耗尽了,并且已是产生了换储的心思。 所以,朱和坚也是时候表现自己的能力、让自己的存在浮出水面了。 当然,这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不能太着急了,否则只会引来怀疑。 只是,多年的夙愿即将要实现了,即使是城府深沉如朱和坚一般,心底深处也难免会产生一些躁动。 所以,为了保持冷静的头脑,这几日以来朱和坚总是呆在书房里练字,用书法来平复自己的心绪! * 这一日,朱和坚依旧是呆在书房中练字。 只见朱和坚站在书桌后面,正在持笔抄录着陈继儒的《小窗幽记》。 “……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花繁柳密处,拨得开,才是手段;风狂雨急时,立得定,方见脚根……藏巧于拙,用晦而明,寓清于浊,以屈为伸……” 在朱和坚的手边,同样的抄录已是摆了厚厚一沓,也不知他这些日子里总共抄录了多少遍。 就在朱和坚静心抄录的时候,一位中年文士悄无声息的进入到书房之中,并且站在朱和坚的身前,静静等待着朱和坚抄录结束。 良久之后,朱和坚终于将《小窗幽记》再次抄录完毕。 然后,朱和坚抬头问道:“可是有什么消息?” 中年文士点头道:“根据八百里快马急报,陛下他已是启程返京了,南巡船队一路上皆是满速航行,没有丝毫的耽搁。按照行程,如今已是到达了扬州,再有十天左右的时间,陛下就会回京。” 朱和坚点了点头,语气平静的说道:“太子他捅了这么大的篓子,父皇自然是心情急切了……可惜,就算是父皇以最快的速度返回京城,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情了。” 顿了顿后,朱和坚又问道:“太子那边的情况现在如何了?” 中年文士摇头道:“太子整顿商税的计划并不顺利,百官们虽然表面上不敢反对,但私底下却是阳奉阴违,给太子下了不少绊子……如今,太子已是十分急躁了,他似乎很想赶在陛下回京之前做出一些成绩,为了威慑百官,他今日又罢免了三位官员的官职。” 朱和坚摇了摇头,似乎是十分惋惜,叹息道:“欲速则不达、刚则不可持久,这些道理我都向太子讲过了,奈何太子他就是听不进去啊!” 中年文士垂首道:“所以,太子并不是一位合格的储君!储君之位,理应有能者得之!” 朱和坚轻轻一笑,又说道:“是啊,应该劝的我全都劝过了,所以太子他就不能怪我趁火打劫了!时至今日,正是我浮出水面、展现自己的大好机会!所以,我身体的顽疾也该治愈了……听说,赵俊臣的府上最近来了一位名医?” 中年文士点了点头,说道:“是的,这位名医名叫章德承,在陕西享誉盛名,号称是万家生佛,乃是新科进士柳子岷的妹妹柳蕊将他请到赵俊臣府上的,好像是为了给一个名叫虾儿的难民女孩治疗眼疾。” 顿了顿后,中年文士又补充道:“柳子岷进京赶考之后,偶然间结识了赵俊臣,然后将自己的妹妹柳蕊送到了赵俊臣府中,他本人也成为了赵俊臣的门人,趁着这次科举的机会为赵俊臣拉拢了不少考生。至于那位名叫虾儿的难民女孩,乃是南巡筹备舞弊案的受害者之一,曾一度被卖到黄有容的府上,赵俊臣也曾因为此女与黄有容闹得很不愉快。“ 朱和坚摇了摇头,失笑道:“这个赵俊臣,倒也奇怪,自己明明是一个大贪官,但也会为了区区一个难民女孩而尽心尽力。” 说到这里,朱和坚突然收敛了笑容,吩咐道:“这位名叫章德承的名医,既然享有如此大的盛名,想必也有些真本事……这样吧,你设法将这位名医的消息告诉给太子,太子自然会将他请来为我治病,经过了这位名医的治疗之后,我身体状况也就该逐步好转了!” 听到朱和坚的吩咐之后,中年文士的嘴角闪过了一丝笑意。 身为朱和坚的亲信,中年文士很清楚,朱和坚固然是体弱多病,但也绝不是弱不禁风的地步,这只是朱和坚为了留在京城而实施的一种手段罢了。 如今,太子朱和堉的储君地位已是岌岌可危,那么朱和坚的身体自然是需要逐步好转了! 只有这样,等到朱和堉失去储君之位以后,朱和坚才有资格成为新任储君的候选人! 此外,在外人眼中,朱和坚的身体还是朱和堉请人治好的,也不会引发太多的怀疑。 于是,中年文士躬身答应道:“属下这就去办。” 说完,中年文士就转身离开了。 等中年文士离开之后,朱和坚长吁了一口气,然后继续持笔抄录《小窗幽记》。 然而,这一次,朱和坚的字迹之间,却是突然浮现出了一种张狂难耐的味道! …… PS:祝自己生日快乐(^_^)。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二十六章.此时的赵府. …… …… 当七皇子朱和坚野心勃发之际,此时的赵府之中,方茹正在设宴招待柳蕊以及陕西名医章德承。 章德承,这个时代最顶尖的名医国手,多年来游走民间、医治百姓,被誉为“万家香火生佛”,声誉极高。 这些年来,德庆皇帝曾经三次征召他入宫担任御医,却被章德承接连拒绝了,声称“相比较宫廷权贵,民间百姓更需要自己的医术”,可以说丝毫不给德庆皇帝面子,奈何德庆皇帝注重自己的名声形象,对于章德承的表态不仅不能生气,反而还屡屡下旨表彰,这也让章德承声望愈隆,隐隐成为了民间杏林的魁首人物。 而且,这个章德承颇有些“嫌富爱贫”的模样,若是穷苦百姓找他看病,诊断费用分文不取,还常常赠送药材,但若是商贾官家找他治病,却往往会耗钱不菲。 当年,曾有一位为富不仁的晋商请求章德承医治自己的不育之症,章德承却是趁机漫天要价,一份药方竟是卖了三万两银子的天价,这件事在朝野间引起了轩然大波,也引发了许多争论。 按照章德承的说法,所谓人命,等值而不等价,穷苦百姓身无分文,他自然也就分文不取,然而富贵人家腰缠万贯,又自认为高人一等,想要治病自然就需要多支付一些银子了——就比如那位晋商,三万两银子换来香火传承、子孙延续,却也不能说是吃亏了。 当初,因为兄长柳子岷投靠了赵俊臣的缘故,柳蕊暂住在赵俊臣的府上,又受赵俊臣所托照顾盲女虾儿,没过多久之后,柳蕊怜惜虾儿的命运悲惨,又听说陕西有一位名医叫做章德承,可包治百病,就向赵俊臣借了一笔银子,带着虾儿前往陕西寻找章德承治疗眼疾。 当时,方茹负责管理赵府的账房,竟是一口气给了柳蕊一笔二十万两银子的巨款! 这笔银子除了是为虾儿治疗眼疾之外,想到章德承治疗不孕不育之症的先例,方茹还拜托柳蕊向章德承索求一份育子怀胎的药方。 毕竟,时至今日,赵俊臣的婚事已经不可避免了,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迎娶一位大家小姐进入府中成为女主人,方茹为了保证自己在赵俊臣心中的地位,急切想要为赵俊臣生个一儿半女,然而,方茹在赵府之中可谓是专房之宠,但肚子却迟迟不见动静,方茹对此自然是心急不已。 原本,区区一份求子的药方罢了,并不需要这么多的银子,但章德承“嫌富爱贫”的秉性却是名声在外,而赵俊臣的贪官名声也同样是传扬天下,任谁也不知道章德承是否会趁机狮子大开口,所以方茹也就咬牙放血了一次,一口气给了柳蕊二十万两银子的巨款。 方茹的做法,近乎有些盲目,但赵俊臣知晓之后只是轻叹一声,但并没有表示什么,只是任由方茹作主。 只是,任谁也没想到,柳蕊这次前去寻找章德承,竟是用了近半年的时间。 等她回来的时候,虽然没有求到药方,却是将章德承本人给请来了! 章德承虽然只是一介草民,但他的声誉极高,又是方茹怀孕生子的希望所在,方茹对于章德承自然是不敢怠慢。 得到消息的时候,方茹就马上放下了手头的事情,匆匆赶回了赵府,并且摆了一份最好的酒席,以极高的礼节招待了柳蕊与名医章德承。 * 酒席之上,方茹不断恭维着章德承的同时,也暗暗打量。 只见章德承是一位年约五旬的老者,穿着朴素,相貌寻常,身材枯瘦,略有佝偻,只是神色平淡,有一种不疾不徐的气质,让人不敢小觑。 恭维了几句之后,方茹笑道:“原本,我只是拜托柳蕊妹妹向章神医您求一份药方罢了,没想到柳蕊妹妹竟是将章神医您亲自请来了,实在是令我赵府上下蓬荜生辉、倍感荣幸!” 章德承淡然笑道:“听柳姑娘说,夫人与赵大人身体康健,却又多年无子,所以就想要找章某索求一份生育的药方,为此不惜万两白银……章某也爱银子,就答应了此事,只是章某一向谨慎,从不敢敷衍病人,没有亲自诊断过夫人与赵大人的身子,自然不敢轻易定药方,否则药方不灵了,对于章某的名声也大有不利,所以章某就亲自来京城一趟。” 顿了顿后,章德承打量了方茹一眼,又说道:“此外,章某治病有一个规矩,那就是根据病人的身家财富与为人名声收取诊金,其中,若是身无分文之人,章某诊断之后也是分文不取,还会贴补药费,若是大富大贵之人找章某看病,老夫的诊金也不便宜……此外,病人的为人与名声也很重要,若是祸害乡里的恶人、或者为富不仁的商贾、再或者是压迫百姓的贪官,老夫的诊金又会提高十倍不止。” 听章德承这么说,方茹的面色渐渐有些尴尬。 毕竟,赵俊臣的名声,实在是有些狼藉。 没想到,章德承突然话锋一转,又说道:“然而,也正因为如此,对于赵大人的诊金数目,却是让老夫感到有些为难,因为赵大人在民间的声誉毁誉参半、有好有坏,有人说赵大人乃是我朝第一贪官,只懂得贪污受贿、谄媚圣上、陷害忠良、结党营私,但也有人说赵大人乃是一位能臣,亲力亲为的扑灭蝗灾、时常出银子赈济灾民、为朝廷百姓而尽心尽力,此外,这位柳姑娘与那位名叫虾儿的盲女对赵大人也多有称赞维护之语,所以章某这次亲自来京,也是为了亲眼见证赵大人的秉性,否则章某也无法确定诊金的数目。” 听到章德承的话之后,方茹眼中闪过了一丝喜意。 方茹感到欢喜的原因,倒不是因为章德承有可能会少收取一些诊金,为了给赵俊臣怀上孩子,再多的诊金方茹也愿意出。 真正让方茹感到欢喜的是——经过赵俊臣的不懈努力之后,赵俊臣在民间的声誉终于渐渐发生扭转了,从“狼藉不堪”变成了“毁誉参半”,这一点从章德承的评价之中就可见一斑! 这种趋势只要持续下去,赵俊臣的名声迟早有一天会发生根本的改变,到了那些时候,赵俊臣的隐患就会再少一个! 想到这里,方茹心中不免有些欣慰,也愈加的笑靥如花,再次恭维了章德承几句之后,却是转头向柳蕊说道:“多谢柳妹妹了,若不是你的那些好话,或许章神医就不会亲自来京城了!对了,那盲女虾儿的眼疾可治好了?你们又为何花了这么长时间才返回京城?近半年时间没有得到你们的消息,可是路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因为心情很好的缘故,再加上章德承的提及,方茹总算是想起了柳蕊与盲女虾儿。 在此之前,方茹只是一味的恭维着章德承,几乎没有注意到柳蕊的存在。 柳蕊原本只是坐在一旁垂首不语,一如既往的含蓄低调,听到方茹的询问之后,轻声答道:“章神医的医术高明,虾儿的眼疾已是渐渐好转了,如今已是可以勉强看到一些东西。我和虾儿一路上也很顺利,并没有遇到什么事情,只是到了陕西之后,发现章神医游走民间、行踪不定,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到,所以也就耽搁了一些时日。” 见到柳蕊的温婉模样,方茹突然间心中一动。 等到赵俊臣大婚之后,赵府之中将迎来新的女主人,到了那个时候,方茹充其量也只是一个妾室罢了。无论是南直隶巡抚苏长畛的女儿苏秀宁、还是泾国公陈佑的女儿陈芷容、又或者是前阁老崔勉的孙女崔倩雪,皆是出身高贵、才貌双全,赵俊臣无论是最终娶谁,都会让方茹感到莫大的威胁! 所以,方茹有时候也想要找人帮衬自己、巩固自己的恩宠。 此时,看到柳蕊之后,方茹突然发现柳蕊就是一个最好的人选! 首先,柳蕊的兄长柳子岷乃是赵俊臣的门人,所以柳蕊也算是自己人,十分可靠。 其次,柳蕊与方茹也算是熟人了,只要稍稍笼络一下,就可以结为同盟、共进共退。 最后,柳蕊的性格温婉,颇有些逆来横受的样子,没什么争宠的野心,容易被方茹控制。 想到这里,方茹暗暗思考道:“说起来,老爷他近一年以来,除了我之外就没有再碰过其他女人,府中原本的侍妾都已是被遣散了,这样虽然极好,但老爷他迎娶了正室之后,我与那位正室就形成了两虎相争的局面,不论老爷最后会迎娶谁,这位正室都是大家出身、才貌杰出,又有正室的地位,我与老爷虽然是感情深厚,却也很难争得过她……不若再为老爷添一房妾室,与我共同进退,帮我争取恩宠、一同抵抗正室的威胁,倒也是一个办法……” 这样的想法,在方茹的心中一闪而过。 但转瞬之间,又被方茹压到了心底深处。 毕竟,方茹并非是传统意义上的“贤妻”,心中颇有些专宠善妒,让她主动为赵俊臣找女人,却是很难办到。 若不是赵俊臣即将要迎娶正妻了,让方茹感到了莫大的威胁,这样的想法根本不会出现!方茹只会恨不得天下所有女人都离赵俊臣远远的! 只是,这样的想法产生之后,方茹对待柳蕊终究是重视了许多,态度也热情了一些,隐约间颇有拉拢的意思,并且向柳蕊详细介绍了这半年以来京城里的种种变化,比如柳蕊的兄长柳子岷的近况云云。 然而,得知柳子岷已是考取进士功名、在赵俊臣的门下颇受重视之后,柳蕊不仅没有太多的高兴,反而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毕竟,柳家虽然家道中落了,但家中的祖辈也是清流出身,声誉极佳,对于柳子岷自甘堕落的投靠赵俊臣的事情,柳蕊是十分反对的,只是无法违逆柳子岷的态度而已。 半年之前,柳蕊带着虾儿前往陕西治疗眼疾,固然是怜惜虾儿的悲惨境遇,但也有逃避现实的缘故 如今,看到兄长柳子岷越陷越深,柳蕊自然是心情复杂,但也莫可奈何,只能够一如既往的默默接受这一切。 …… PS:谢谢大家的生日祝福,也谢谢大家依然关注本书……你们就是虫子坚持下去的动力!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二十七章.周尚景的忠告. …… …… 在明朝,由于通信方式的落后、以及交通道路的不畅,再加上领土的辽阔广大,造成了消息传播的严重滞后。 京城的消息想要传到江南之地,往往需要月余时间,这还是因为京城到江南的交通相对便捷、地域相对繁华的缘故,若是京城的消息向川陕方向传播,所需的时间往往又会延长数倍。 无论何时、无论何物,愈是稀缺愈显珍贵,所以在这个时代,最珍贵的东西大概就是及时准确的消息情报了,若是你能够先人一步的获得情报,那就意味着你占据了先机、得到了大量的机会与优势,只要操作得当,就可以轻易获取无数的好处与利益。 前段时间,德庆皇帝与周尚景的斗法博弈之所以会以失败为告终,说到底就是德庆皇帝的消息渠道出现了问题,所以才被人处处算计。 赵俊臣很早就明白了情报的重要性,为了建设一个可靠快捷的情报网络,赵俊臣耗费了无数的银子与精力,如今总算是有了一些成果,至少没有让自己变成聋子瞎子,虽然不似周尚景一般总是先知先觉、步步先机,但总算是没有后知后觉、被人算计。 然而,这个时代的人们,似赵俊臣一般重视消息情报的人并不算多,大多数人收集情报的手段还停留在“口耳相传”的程度。 就比如现在,赵俊臣早在德庆皇帝南巡之前,就已是知晓了德庆皇帝南巡的真正意图、以及太子朱和堉想要整顿商税的事情,并且已是筹谋了许久,这样一来,等到事发之际,赵俊臣自然可以获取最多的好处。 与赵俊臣相比,绝大多数人的消息都是滞后的,他们并不清楚京城里的风云变化,也不明白德庆皇帝为何会急匆匆的赶回京城,只能够依靠最原始的手段收集消息,后知后觉之余,也是处处被动。 不过,消息的传播即使再是如何滞后,也总有传到人们耳中的那一天! * 南巡船队离开了扬州之后,依然是满速航行,很快又来到了淮安城,并且打算在淮安城暂歇一晚。 与此同时,太子朱和堉整顿商税的消息,也总算是传到了伴驾百官的耳中。 这件消息带来的震动无疑是十分巨大的。 百官之中,从不缺乏聪明人。 这些聪明人得知消息之后,很快就得出了三点结论——其一,原本就已是暗流汹涌的庙堂,即将要因为商税整顿的事情而陷入更大的混乱;其二,太子朱和堉捅了大篓子,恐怕要被动了,至于留京辅政的阁老黄有容,更是要倒大霉,朝堂中枢的势力平衡即将要被打破;其三,赵俊臣身为户部尚书,不仅熟知税赋之道、更拥有无人可及的理财本领,德庆皇帝想要收拾商税整顿的烂摊子,就必然要进一步的重用赵俊臣,让赵俊臣接手商税整顿的事情,所以,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之内,赵俊臣必然会是炙手可热、权势大涨! 明朝的商税,原本就是油水十足,而商税的整顿更是充满了机遇,政策稍有些许偏向,就能够带来无穷无尽的利益与好处。 所以,收到消息之后,政治投机者们自以为看明白了形势的变化,自然不会错过这次机会,皆是将目光转向了赵俊臣,期望自己能够从赵俊臣身上得到一些好处。 一时间,赵俊臣的书桌上摆满了拜贴,有官员、有勋贵、有巨贾、有名士,所有人都想要与赵俊臣见上一面、拉近关系,其中有许多人更是直接表示了自己愿意投靠赵俊臣的想法,仿佛赵俊臣已是成为了庙堂中最受欢迎的人物。 事实上,不仅仅是赵俊臣,自工部尚书左兰山以下,所有的“赵党”官员皆是受到了大量的关注与讨好。 所以说,德庆皇帝担心赵俊臣主持了商税整顿之后会势力大涨、难以控制,并且提前收了赵俊臣的一些权柄,也并非就是无的放矢。 赵俊臣一旦主持了商税整顿之事,固然会触犯许多人的利益,成为许多既得利益者的眼中仇寇,但他同时也拥有了重新划分利益分配的权力,这些利益是如此的巨大,足以令人动心,许多人为了谋取更大的好处,会自愿成为赵俊臣的门下犬马、为赵俊臣摇旗呐喊,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想要与赵俊臣套近乎的时候,赵俊臣却没有与任何人见面,只是趁着南巡船队在淮安城暂歇的时间,穿着一身便服,领着许庆彦来到了淮安城的街头,在夜色之中随意的漫步游玩。 如今的形势之下,赵俊臣今后恐怕是再难有任何的清闲时间了。 所以,赵俊臣趁着自己还未回京,也打算放松一下心情,享受最后的闲暇时光。 在淮安城的夜市之中,赵俊臣仿佛是一位寻常百姓,一路上走走停停,看热闹、赏夜色、品尝小吃、随着人流而动,显得颇是惬意。 原本,赵俊臣以为自己这一晚上时间就会这样度过去了。 然后,在热闹的夜市之中,赵俊臣看到了同样是身穿便服的周尚景。 只见周尚景穿着一身朴素儒装,也隐藏了自己的气质,就仿佛是一位落魄的老书生一般,静静站在街角处,向着赵俊臣含笑点头示意。 似乎是偶遇,又似乎是等待赵俊臣许久了。 见到周尚景之后,赵俊臣先是微微一愣,但很快就恢复如常,并且快步走到了周尚景的身前,躬身行礼道:“原本只是闲逛,没想到竟会遇到您,周前辈真是好雅兴!” 周尚景淡然一笑,说道:“俊臣你如今正是受万人瞩目之际,却又一身便服,漫步于民间夜市之中,一副风淡云轻的模样,又何尝不是好雅兴呢?” 然后,两人对视一笑,自然而然的并肩同行了。 漫步之间,两人闲谈了几句之后,周尚景突然话锋一转,说道:“说起来,老夫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俊臣时的情景。当时,俊臣被陛下钦点为状元,脸上满是狂喜与不可置信的样子,连说话也是磕磕巴巴、没有条理……当时,老夫觉得俊臣你城府太浅、进退失据,虽然是机缘巧合成为了状元及第,但今后的前途恐怕是有限的很。” 说完,周尚景失笑摇头,说道:“却没想到,老夫竟是走眼了,俊臣你如今年纪轻轻,就已是官居二品,今后还会成为庙堂中最炙手可热的新贵,当真是前途不可限量啊……尤其是南巡前后的这段时间,庙堂之上风云起伏,陛下与老夫的明争暗斗吸引了世人瞩目,如今这场争斗总算是告一段落,在旁人眼中,这一次陛下与老夫可谓是两败俱伤,渔翁得利的乃是沈常茂,但老夫却十分清楚,真正得到了最大好处的人是你赵俊臣!你利用陛下与老夫的争斗,不仅将太子推入了进退两难的困境,还趁机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空间,可以说陛下与老夫皆是被俊臣你算计了……说起来,倒也是好手段、好心机。” 听到周尚景的感慨,赵俊臣并没有答话,只是静待下文。 果然,周尚景感慨之后,突然问道:“那么,俊臣你觉得,你究竟是凭什么走到如今这一步的?是冠绝天下的理财之术?还是洞察先机的精明眼光?又或者是高人一筹的高明手段?” 以赵俊臣如今的声望地位,恐怕也只有周尚景有资格这样询问赵俊臣了。 赵俊臣认真思索片刻之后,摇头道:“都不是!近些年来,我虽然会偶尔遇到一些小挫折、小麻烦,但基本上还是一帆顺风,这恐怕不是因为我的手段眼光有什么高明之处,而是形势造就……或者说,我的运气很好,遇到了一个适合自己发展的形势。” 周尚景赞赏的点了点头,说道:“老夫还担心你会被眼前的形势冲昏头脑,没想到你依然能够保持冷静,当真是难得的很……没错,俊臣你能有如今的成就,其实很有运气的成分。近些年来,朝堂中没什么杰出的人才,老夫与陛下相互牵制、眼中只有彼此,对你也没有足够重视,其他几位阁老又都是目光短浅之辈,眼中只有蝇头小利,又屡屡受到老夫的打压,实力不足一提……所以,你真正的政敌只有太子朱和堉,以及太子手下的那些清流!但自从先皇打压了东林党之后,清流们无论是实力还是手段,皆已是不成气候,太子的秉性又十分刚直,非常容易利用……这让你得到了从容发展的空间!当然,你能够充分把握机会,发展到今天这一步,也是你的本事,但更多的还是时也势也、环境使然。” 周尚景的这一番话,似乎有些小觑赵俊臣,但赵俊臣却是深以为然的点头表示认同。 近距离观看了德庆皇帝与周尚景的斗法博弈之后,赵俊臣知道自己的手段心机还差得远,若是德庆皇帝与周尚景刻意的针对自己,赵俊臣恐怕会没有任何的还手之力。 所以,赵俊臣能走到如今这一步,除了如履薄冰的心态、以及自己源自于后世的见识之外,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德庆皇帝与周尚景相互牵制、没空搭理自己罢了、 对于自己的认识,赵俊臣一直都很清醒。 周尚景又说道:“不过,从今往后,形势又是不同!因为太子整顿商税的事情,老夫与陛下已是达成了秘密约定,暂停了争斗,而你主持了商税整顿之后,必然会权势大涨,所以陛下与老夫也会重视于你,不会再放过你的一举一动……事实上,不仅仅只是陛下与老夫,朝野的各方势力从今往后都不会再轻视于你,你的政敌们也不会再对你掉以轻心!你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人反复揣摩,你的任何动作都会被人紧紧盯着!所以,你目前的形势看似大好,但实际上环境反而要比从前更加的危机四伏,若是稍有差池,就是万劫不复……” 说到这里,周尚景摇头轻叹,说道:“这样的日子,老夫已是度过了几十年,当真是十分辛苦……那么,俊臣你觉得,这般情况之下,你是否还能像之前一般从容应对?” 赵俊臣沉默片刻后,叹息道:“说实话,晚辈只能尽力,但并没有太多的信心。” 周尚景点了点头,再次沉默了起来。 然后,两人就在沉默之中,漫步在淮安城的夜市之中,再也没有任何对话。 直到月上枝头,两人准备回去的时候,周尚景又突然开口问道:“听说,陛下收了你西厂和内承运库的权柄?” 赵俊臣点头道:“确实如此。” “也就是说,商税整顿的事情,陛下打算让你接手了?” 赵俊臣再次点头,道:“前辈目光如炬,什么都瞒不过您。” “关于商税整顿,你心中可有预案?” “有一些。” “其中可有与老夫合作的机会?”周尚景看似昏花的老眼突然闪过了一丝精光,又问道。 赵俊臣突然笑了,再次点头说道:“俊臣资历浅薄、能力不足,有许多事情皆是需要前辈您帮衬一二。” 周尚景也笑了,点头道:“那就好。” 说完,周尚景已是转身离去。 赵俊臣目送着周尚景离开,只见周尚景的背影佝偻苍老,仿佛是弱不经风,但这个背影已是屹立朝堂数十年,所以赵俊臣从来都不敢小看。 周尚景今天与赵俊臣见面,看似是劝告赵俊臣谨慎,但其中深意也很明显——接下来的形势,并不似你想象中那般简单,也不是你一个人能够解决的,所以赵俊臣与周尚景需要相互合作,周尚景想要瓜分商税整顿的利益,与此同时也会帮助赵俊臣解决一些麻烦。 然后,赵俊臣很干脆的答应了周尚景的要求。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二十八章赵俊臣的构想上 …… …… 周尚景的劝告,确实给赵俊臣提了一个醒,那就是随着自己的地位发生变化,自己所处的环境也会发生改变! 从今往后,不仅仅是德庆皇帝、周尚景、沈常茂等等朝廷核心人物们会更加重视自己,就算是朝堂里的那些中低层官员,也绝不会放过自己的一举一动。 在此之前,赵俊臣只是重视了前者,却是有些忽略了后者。 然而,德庆皇帝、周尚景、沈常茂等人,虽然是权高位重、势力雄厚,但终究只有寥寥几人罢了,而且他们的秉性、手段、习惯等等皆已是为赵俊臣所熟知,看似威胁十足,但赵俊臣也可以从容面对。 至于那些中低层朝廷官员,虽然是权低位轻、影响力有限,但同样是数量众多、无处不在,而且赵俊臣也无法完全掌控他们的立场、动机、与态度,若是忽视了他们的存在,他们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冒出来,或许就会打乱赵俊臣的计划,让赵俊臣功亏一篑、迎来一场惨败。 从这方面而言,周尚景确实是经验丰富、眼光老辣,赵俊臣也十分感激周尚景对自己的提醒与劝告。 不过,感激归感激,但两人今后究竟是否要进行合作,这种合作又会达到怎样的层次,赵俊臣只会根据自己的利益来决定。 之前,赵俊臣含糊其辞的答应了两人的合作,其实也只是一种初步的意向罢了,接下来赵俊臣还要根据周尚景的诚意、以及朝廷形势的变化来具体决定。 * 只是,得到了周尚景的提醒之后,赵俊臣也彻底失去了闲情逸致,心思也愈加的谨慎小心,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赵俊臣将自己关在房间之中,与幕僚们反复推敲与修改着自己今后的计划。 当然,赵俊臣对外则是宣称自己这是奉旨对商税整顿的事情进行研究,要赶在回京之后交给德庆皇帝一份具体的可行方案,所以也理直气壮的推掉了那些政治投机者们对自己的拜会请求、以及各方势力对自己的试探。 如今,赵俊臣的幕僚团队已是初具规模,肖文轩、苏西卿、李伦等人可谓是各有所长,牛辅德、欧阳博、李传文等人更是经验丰富、可以独挡一面。而赵俊臣经过了详细的考察之后,如今已是初步信任了他们,也将自己关于商税整顿的计划尽数的告知于他们,有了他们的补充与参谋,赵俊臣在群思集议之下,也确实发现了自己计划之中的许多漏洞。 事实上,当幕僚们得知了赵俊臣即将要负责商税整顿的事情之后,皆是迸发出了极大的热情,甚至比赵俊臣本人还要更加积极——毕竟,他们身为赵俊臣的幕僚,与赵俊臣的利益已是趋于一致,若是赵俊臣的权势增长,他们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能够得到许多好处,所以也是尽心尽力的辅佐赵俊臣,没有丝毫的懈怠。 就这样,在反复的探讨、推敲与修改之间,五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在此期间,南巡船队依然是满速前行,已是来到了山东枣庄境内! * 德庆皇帝南下的时候,黄河正处于平缓时期,所以南巡船队是通过徐州航道前往南直隶的。 但德庆皇帝返京的时候,因为黄河已是渐渐进入了涨水期,为了防止水患,徐州航道如今已是被彻底的封堵关闭,南巡船队也就改变了航线,进入山东境内之后改由微山湖口向东,经韩庄、台儿庄等地,最终到达邳州,然后再沿着原路返回京城。 这段运河,是明朝万历年间最显著的政绩之一,名曰“泇运河”。 事实上,“泇运河”具有十分显著的意义与效益,不尽保证了漕运、减少了黄河水患,也带动了台儿庄等地的经济繁荣。 当然,“泇运河”开通之后,也造成了徐州等地的逐步衰落。 在赵俊臣整顿商税的计划当中,台儿庄是一处十分重要的战略要地,所以南巡船队来到台儿庄境内之后,赵俊臣总算是离开了自己的房间,打算趁着南巡船队暂歇的时间,对台儿庄的现状进行详细的考察。 然而,赵俊臣准备妥当之后,刚准备前往台儿庄,却突然收到了一份拜贴。 这段时间以来,赵俊臣因为即将要负责商税整顿的事情,可谓是炙手可热、受到了万人瞩目,每天收到的拜贴没有一百份也有八十份,想要求见赵俊臣的人可谓是身份各异,既有官员也有巨贾、既有勋贵也有鸿儒,但他们却皆是被赵俊臣找理由拒见了。 如今,一切尚未准备妥当,还不是见这些人的时候。 但看到这份拜贴之后,赵俊臣却临时改变了主意。 这份拜贴,是邀请赵俊臣赴宴见面的,落款人名密密麻麻,粗略的算下来竟是有二十余位之多,但为首的三人皆是与赵俊臣有过一面之缘,分别是茂晟商行的大老板戴逢福、大荣船行的大老板白明宇、以及盐商总会的会长林云璞,这三人皆是徽浙商帮的魁首人物,能够很大程度上代表徽商集团的意志。 除了这三人之外,其他的落款人也皆是徽浙商帮之中的实力派人物。 似乎,徽商集团的实力派人物竟是有近半人聚集到了台儿庄,并且还是专门为了赵俊臣而来的! 对此,赵俊臣并不感到意外。 徽商集团依靠走私谋取暴利,当太子朱和堉将要整顿商税、打击走私的事情传到江南之后,这些人自然是坐不住了——朝廷每一次整顿商税、打击走私,就意味着有大量的徽商要倒霉了,不仅幸苦积攒的万贯家财要全部充公,他们以及他们的族人也将会性命不保! 前文已是说过,徽浙商帮的本质与晋商集团不同,他们看似风光无限,但实际上就是朝廷刻意圈养的“肥猪”罢了!平时朝廷容忍他们走私,也只是为了让“肥猪”们养膘,等到“肥猪”们足够肥了之后,就是朝廷动刀开宰的时候! 所以,得到了朝廷即将要整顿商税、打击走私的消息之后,这些徽商又如何还能坐得住? 与此同时,徽商之中也有聪明人,他们也预想到了商税整顿的事情最终会交由赵俊臣负责,所以他们自然是急匆匆的赶到了台儿庄,想要趁机打探赵俊臣的态度。 徽商集团的实力十分雄厚,无论是财力还是影响力皆是不容小觑,赵俊臣对他们是采取拉拢态度的。 当初,在扬州的时候,赵俊臣与戴逢福、白明宇、林云璞三人见面之后,更是提出了合作意向,那就是户部与徽浙商帮联合组建一家规模庞大的船行,由朝廷提供优惠政策,由徽浙商帮提供人力、财力与船只,然后再凭借这家船行的雄厚实力与政策优势,彻底垄断京杭运河与长江航道的航运生意。 事实上,这项提案也是赵俊臣整顿商税计划之中的重要组成部分。 当时,听到赵俊臣的提案之后,戴逢福、白明宇、林云璞三人皆是产生了一定的兴趣,并表示他们回去商议之后再给赵俊臣答复。 然而,直到德庆皇帝结束了南巡之后,赵俊臣依然没有等到他们的答复。 显然,徽浙商帮对于赵俊臣的提议是心存顾虑的。 他们的顾虑究竟是什么,赵俊臣也能够猜到一个大概。 首先,赵俊臣只是一位户部尚书罢了,权柄与影响力不足,并不能保证这项提议的顺利推行。 其次,通过走私生意,徽商们已是获得了足够的利益,他们不需要再冒着风险另起炉灶。 最后,他们是商人,赵俊臣是政客,商人与政客自古以来就是貌合神离的,他们对于赵俊臣并不信任。 但如今,形势突然间发生了变化,朝廷要整顿商税、打压走私了,他们的身家性命出现了危机,而赵俊臣负责商税整顿的事情之后,却已是拥有了足够的权势…… 这样一来,却是逼得徽浙商帮们不得不认真考虑赵俊臣的提案了。 如今,他们急匆匆的赶到台儿庄与赵俊臣见面,除了试探赵俊臣的态度之外,恐怕也正是为了赵俊臣当初的那项提案。 * 赵俊臣收到拜贴之后,暗暗思索了片刻,很快就已是猜到了徽浙商帮的心态变化、以及他们求见自己的具体目的。 于是,赵俊臣沉吟片刻后,突然笑道:“虽然我很想晾一晾他们,让他们再急切一些,不过他们既然已是急匆匆的赶到了台儿庄,我却也不好太打压他们的热情,否则只会让他们产生别样的想法……既然如此,就见一见他们吧,说起来,也是时候向他们摊牌了!”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二十九章赵俊臣的构想下 …… …… 徽浙商贾,尽是财大气粗之辈,如今他们又有求于赵俊臣,自然不会吝啬金银。 为了宴请赵俊臣,徽商们包下了台儿庄境内最奢华的酒楼“福慧阁”,又在“福慧阁”内摆下了最华侈的酒席,像是鸽舌粥、蒸熊掌、凤尾鱼翅、琵琶大虾、鹿肉龙脯等等名贵菜肴,可谓是应有尽有,并且还招来了台儿庄附近所有最美丽的歌娘舞妓,极尽奢华之能事。 此外,徽商们还备下了“区区薄礼”若干,只希望赵俊臣可以痛快收下。 事实上,只要赵俊臣愿意开口,那么但凡是世上能够用金银买到的东西,徽商们就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为赵俊臣准备妥当。 如今,赵俊臣即将要负责商税整顿的事情,从某方面而言,这些徽商们的生死兴衰很大程度上就要看赵俊臣的眼色了,对于徽商们而言,只要能够讨好赵俊臣,再大的代价也是值得的! 这一晚,当赵俊臣来到“福慧阁”的时候,徽商们亦是齐齐出门相迎,虽然没有敲锣打鼓、鞭炮齐鸣,但也是场面隆重、声势浩大,态度毕恭毕敬,可谓是给足了赵俊臣面子。 不过,赵俊臣看到这样的场面之后,却是下意识的眉头微皱,似乎有些不快。 与此同时,盐商总会会长林云璞、茂晟商行的大老板戴逢福、大荣船行的大老板白明宇三人已是快步来到了赵俊臣面前,带领着众徽商齐齐向赵俊臣行礼问安,态度谦卑之极。 如今,形势变化之下,这三人对待赵俊臣的态度已是发生了根本性的扭转——上次见面的时候,三人看似恭敬,但实际上则是将自己摆在了与赵俊臣相平等的位置,暗藏机锋、丝毫不让,但此时他们的姿态则是放低了许多,即使是年轻气盛的白明宇,也表现出了一副顺从模样。 * “赵大人,多日不见,一切可好?听闻您近些日子忙着商税整顿的事情,一直是闭门谢客,今夜我等冒昧邀请您,原本也不敢抱有太大希望,没想到赵大人竟能在百忙之中赏光赴宴,这实在是我等徽浙商帮的莫大荣耀啊。” 行礼问安之后,林云璞一副深感荣幸的模样,连声说道。 另一边,白明宇亦是补充道:“是啊,赵大人您能抽空赏脸赴宴,就是将我们徽浙商帮视为朋友,还请赵大人相信,我等徽浙商帮虽然尽是些铜臭商贾,但也绝不会亏待朋友的!” 戴逢福则是趁机讨好道:“听闻赵大人您为了商税整顿的事情,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是闭门苦思,十分幸苦,一片为国为民之心,可谓是天地可鉴,实在是千古未有的能臣啊,朝廷能得到赵大人您的辅佐,亦是千古之幸!” 随着三人的话声落下,众徽商们亦是纷纷出声应和,仿佛赵俊臣的赴宴给了他们天大的面子。 对于徽商们的讨好恭维,赵俊臣却是不咸不淡,即没有表现出太多的高兴,也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厌恶,只是缓缓说道:“哦?原来各位这般看得起本官,然而本官当初向各位提议合作之后,就一直等待各位的消息,结果迟迟没有收到答复,本官还以为各位不屑于我的提议呢。” 听到赵俊臣的暗讽,以林云璞为首,所有徽商皆是面现尴尬之色。 然后,不待他们解释,赵俊臣又说道:“还有,各位皆是富可敌国之辈,愿意宴请本官,也是本官的荣幸,但如今南巡船队已是来到台儿庄,陛下与中枢近半大员皆是聚于左近,正是风云际会的时候,最好还是低调行事,然而各位这般大张旗鼓的招待本官,若是此事传扬了出去,岂不是给本官找麻烦吗?” 林云璞连忙解释道:“还望赵大人您明鉴,对于您的合作提议,我等徽浙商人皆是重视无比,绝不敢有丝毫怠慢,然而您的提议实在是事关重大、影响深远,徽浙商帮之内又是成员众多、想法各异,想要商讨出一个结果,自然是耗时许久,待我等好不容易商议妥当之后,却发现陛下已是结束了南巡、打道回京了,如今我等匆匆赶到台儿庄,其实也正是为了合作之事!” 接着,戴逢福亦是解释道:“我等也知道陛下与许多朝廷重臣如今就在台儿庄左近,绝不敢给赵大人您添麻烦,所以我们在福慧阁宴请赵大人的同时,也出银子将福慧阁所在的整条街道全都包了下来,现如今这附近全都是自己人,无关人等皆是被屏退了,绝不会有任何不好的传闻传扬出去,这一点还请赵大人您放心就是!” 听到林云璞的解释之后,赵俊臣只是不置可否。 但听到戴逢福的解释之后,赵俊臣却是微微一愣。 下意识的环顾左右,发现整条街道果然是冷冷清清,除了徽商们的众多随从之外,竟是再也没有其他人。 于是,赵俊臣不由得心中暗暗感慨——这些徽浙商贾,果然是财大气粗、一掷千金,别人宴客最多就是包下一家酒楼罢了,但这些徽浙商贾倒好,不仅包场了酒楼,连带着整条街道都被他们包场了! 要知道,自从泇运河开通之后,台儿庄的繁华已是直追苏杭等地了,消费绝不算低,而“福慧阁”作为台儿庄境内最奢华的酒楼,自然是位于最繁华的街道,徽浙商帮为此所花费的银两恐怕会是一个天文数字。 暗暗感慨之间,赵俊臣也就不再追究这些小事了,只是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却是本官多虑了,既然如此,咱们就开宴吧,各位也不必拘束,咱们边吃边谈就好。” 对于赵俊臣的要求,林云璞等人自然是答应不已,并且连忙将赵俊臣迎入了“福慧阁”,期间林云璞等人还趁机向赵俊臣介绍了其余徽商的身份来历。 这些徽商,皆是知名船行与知名商行的老板,平日里财大气粗、手眼通天,恐怕就连南直隶巡抚苏长畛也未必能让他们放在眼里,但此时他们有求于赵俊臣,却一个个皆是态度谦卑,向赵俊臣行礼问好的时候就差是以头抢地了。 ***** 进入了“福慧阁”之后,众人密密麻麻坐满了三张酒桌,其中赵俊臣坐在主位,而林云璞、白明宇、戴逢福三人则是陪坐一旁。 开宴之后,林云璞等人原本还想要招来舞娘歌姬助兴,却被赵俊臣主动拒绝了。 接着,赵俊臣抬手轻轻一压,阻止了徽商们的恭维讨好,然后又站起身来,缓缓说道:“在场的各位朋友,皆是徽浙境内的名商巨贾,说是富可敌国也不为过,就算是本地的知府知县们,恐怕也不敢怠慢你们!今日这般盛情款待本官,本官十分感激,亦是非常荣幸。” 说完,赵俊臣举起酒杯,浅浅一饮。 另一边,随着赵俊臣话声落下,众徽商亦是齐齐起身,举杯尽饮之后,又纷纷说了些恭维客套的话语。 赵俊臣则是再一次抬手虚压,说道:“不过,虽然十分感激各位的盛情款待,但本官政务缠身,实在是没有太多的空闲时间,今夜恐怕是不能陪各位尽兴了,所以咱们还是长话短说、直奔主题吧。” 听赵俊臣这么说,众徽商微微一愣之后,也是纷纷表情严肃了起来。 他们知道,赵俊臣接下来要讲的话,与徽商集团的荣辱兴衰息息相关,所以他们也安静了下来,认真倾听赵俊臣的讲话。 赵俊臣依然是一副淡然模样,缓缓说道:“各位匆匆赶来台儿庄,又盛情招待本官,想必是听闻了京城里的那些事情……没错,在陛下南巡期间,太子在京城里通过了决议,要整顿商税、整治走私了!而且,与往年那些小打小闹不同,太子公布了许多数字,宣称朝廷每年都会因为商税漏洞与走私泛滥而损失掉至少两千万两白银,这引起了朝野所有人的关注,所以这一次的整顿,必然是大刀阔斧、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许多徽商皆是面现惊慌之色。 赵俊臣叹息一声,又说道:“说起来,各位皆是富可敌国之辈,但你们的家财究竟是怎么得来的,却也是人所周知!所以,数百年来,我朝每一次的整顿商税、整治走私的时候,就会有许多徽浙商人受到波及,不仅幸苦积攒的万贯家财要被查抄,甚至连性命也保不住……而这一次的整顿,却又要比往年的力度更大、范围更广、决心更足,毫不夸张的说,若是没人出手相助的话,往后一年之内,在座各位至少会有一半人要被抄家问斩,剩下的人即使能够保全性命,恐怕也要搭进去大半家财!” 这一番话,可谓是十分残酷,但赵俊臣的表情依然平淡,仿佛只是在说些微不足道的事情。 听到赵俊臣的描述之后,徽商们愈加的惊慌了,甚至还有人忍不住身体颤抖了起来。 不过,徽商们也知道,赵俊臣并不是危言恐吓他们,根据京城那边传来的消息,如今的形势只会比赵俊臣的描述还要更加严重许多! 只是,赵俊臣的这一番话,也击毁了他们心里最后的侥幸。 一时间,徽商们在林云璞、戴逢福、白明宇三人带领之下,纷纷向赵俊臣哀求道:“赵大人,这件事您一定要想想办法啊!” “赵大人,如今也只有您能救我们了!” “赵大人,只要您能帮我们一把,我等徽浙商帮今后必有厚报!” “赵大人……” 在徽商们纷纷出声哀求的时候,赵俊臣第三次抬手虚压,止住了场上的混乱局面。 待徽商们安静下来之后,赵俊臣叹息道:“实话告诉你们,朝廷这一次的决心很大,所以,这次的商税整顿,必然会有一些走私商人要被严惩,朝廷的商税状况也必须要有所改善,否则朝廷是绝不会轻易罢休的……若是你们想要抵抗死守,即使是我也救不了你们,如今你们唯一的自救方法,就是与朝廷合作了!”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说道:“至于合作的方法,我之前已是向林会长他们谈过了,想必林会长他们也向众位提及过,那就是朝廷提供优惠政策,而你们则是提供船只、人力与财力,我们联起手来一同垄断京杭运河与长江航道的生意,如此一来,你们就成为了朝廷的合作者,有了朝廷的优惠政策之后,各位的收益虽然略低了一些,但也省去了打点关系、收买官员的支出与精力,最重要的是,各位从今往后就再也不必因为朝廷的政策变动而担惊受怕、胆战心惊了,对于各位而言,却也不失为一个长远的立足之道……或许,几十年之后,各位的商行也会像是晋商们一般成为百年老店也说不定。” 听到赵俊臣的这番描述之后,徽商们虽然已是再难有其他选择,但依然是纷纷面现为难之色。 毕竟,与朝廷合作的风险太大了,他们也会受制于人。 此外,已是习惯了横财之后,徽商们也很难习惯这种细水长流的经营模式。 见到众徽商的表情变化之后,赵俊臣嘴角泛起了一丝冷笑,又说道:“本官也知道,走私这种事情很难根绝,即使杀了一批走私商人,也很快就会有另一批走私商人出现……但本官蒙受君恩,自然就要忠君之事,如今本官的野心很大,偏偏就想要毕其功于一役,彻底扭转我朝走私泛滥的情况。” 然后,赵俊臣一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态度,继续说道:“然而,本官也深知‘堵不如疏’的道理,所构想的办法也有些不同……那就是朝廷与你们这些走私商人合作!事到如今,本官也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这种合作的本质,就是将你们的走私活动合法化!然后再将你们平日里收买官员、打通关节所支出的银子,变成朝廷的商税收入……当然,这样一来,朝廷的商税虽然会有所增加,但依然是远远不足,所以,本官只会选择那些有实力、并且也愿意合作的商人进行合作,至于那些实力不足的走私商人、以及不愿意合作的走私商人嘛……吞并了他们的走私份额之后,所带来的商税收入大概也就足以让朝廷满意了!此外,将这些人抄家问斩之后,本官也可以给朝廷一个满意的交代,毕竟朝廷这次大张旗鼓的整顿商税、打压走私,若是没有几个走私商人的家产与脑袋作为陪衬,恐怕也不足以彰显朝廷的威严!各位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说完,赵俊臣再次一笑,总结道:“所以,在座的各位若是不愿意与朝廷合作,本官也绝不会勉强!不过,到了最后,别怪本官无情就是了。” …… PS:家事缠身,最近总是早起晚睡,休息不足,让虫子感到十分疲惫,到了昨天已是达到极限,脑袋一直抽痛,没办法集中注意力,码字到一半竟是不知不觉的睡着了,没能更新,实在抱歉。 所以,今天作为补偿,二合一大章节奉上! 另,作为本章的切入点,本章前一千字虫子虽然是屡次修改,但依然是不满意,写的不好,大家见谅!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三十章野心勃勃的计划 …… …… 时至今日,赵俊臣已是一位合格的政客了,惟妙惟肖的谎言、以假乱真的演戏,对于赵俊臣而言已是信手拈来、近乎本能了。 不过,这一次,赵俊臣向徽商们的讲话,却大都是赵俊臣的真实想法。 毕竟,徽商们一个个皆是奸猾似狐、狡诈似鬼之辈,寻常谎言根本骗不过他们,赵俊臣唯有实话实说,将所有的利弊关系全都明明白白的向他们剖析清楚,才有可能真正的说服他们。 太子朱和堉整顿商税的事情,皆是因为赵俊臣的暗中推动,但赵俊臣也知道,朱和堉整顿商税之后,固然会栽一个大跟头,但他留下的烂摊子,终究还是需要自己出手收拾。 若是赵俊臣不能妥善的收拾好这个烂摊子,那么下一个栽跟头的人就是赵俊臣自己! 所以,赵俊臣对于整顿商税、整治走私的事情,也早就有了一套属于自己的完善方案。 只是,或许是出身于后世的缘故,赵俊臣的方案比较奇特,甚至有些大逆不道。 那就是——既然走私活动无法根绝,并且走私的利润是又奇高无比,那么走私这门生意就由朝廷来垄断好了! 这样一来,朝廷在商税方面的损失,至少能通过走私生意弥补很大一部分! 所以,赵俊臣才会向徽商们提议合作——由朝廷提供优惠政策,由徽商们提供船只、人力、财力,双方联合组成一家规模庞大的船行,再依靠这家船行来垄断京杭运河与长江航道的河运生意! 其中,所谓的“优惠政策”,就是朝廷减免这家船行绝大部分的征税,如此一来,这家船行的航运生意已是与走私没有任何区别了,只是得到了朝廷的特许,可以正大光明的“走私”罢了! 简单的说,就是朝廷参股、走私合法化! 在此之前,走私商人们为了顺利走私,总要将自己的一部分股份分红送给各路官员,用以打通关节、收买官员、寻找靠山!但按照赵俊臣的计划,从今往后朝廷就会是这些走私商人的唯一靠山,所以走私商人们只要将股份分红送给朝廷就好! 此外,正如赵俊臣所说的那样,他并不会与所有的走私商人都进行合作,在这项计划之中,赵俊臣采取的是拉拢一部分走私商人、再打压另一部分走私商人的策略;唯有那些有实力、有影响力的大走私商人,才能够得到赵俊臣的“友谊”! 至于那些实力不足的走私商人,又或者是那些不愿意合作的走私商人,则是赵俊臣的打击目标,侵吞了他们的市场份额之后,这家联合船行才能够大幅提高收益、真正的垄断航运生意,顺便还可以杀鸡儆猴,威慑那些蠢蠢欲动的各方势力。 并且,朝廷没收了这些走私商人的资金与船只之后,还可以将这些资金与船只投入到联合船行之中,增加朝廷在联合船行里的股份与话语权,进一步增加朝廷的收益! 根据赵俊臣的估算,通过这样的方法,朝廷的财政收入每年都会增加至少上千万两白银! 当然,这些银子朝廷并不会全部占为己有,还会以补贴的形式,将一部分银子发放给沿途的地方衙门,用以弥补地方衙门的损失、平息地方衙门的不满。 到了那时候,既可以增加朝廷的收益,也可以打压屡禁不绝的走私现象,还可以减少各地乱收税的现状,可谓是一箭三雕! 最重要的是,赵俊臣整顿商税的举动,不仅不会得罪所有得利益相关方,反而还会形成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将徽商集团以及沿途地方官员全都拉拢到自己这一边,让他们成为赵俊臣的利益共同体,到了那个时候,赵俊臣的权势也将会扩张到一个十分惊人的地步! ***** 徽商们大都是聪明人,他们很快就听明白了赵俊臣的意思,并且分析出了赵俊臣提议的利弊。 然后,那些有意与赵俊臣合作的徽商们,纷纷提出了心中的疑虑之处,期望得到赵俊臣的详细解答。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一位徽商已是迫不及待的问道:“请问赵大人,这家船行的生意范围有多广?可是任何商品都可以运输?” 赵俊臣心中早有预案,马上回答道:“我朝盐铁两物一向是官营,所以除了这两项之外,任何商品皆在船行的生意范围之内……当然,只要各位愿意与朝廷合作,那么即使是盐铁两物,朝廷也会适当的给予方便……” 赵俊臣的这一番话,可谓是赤裸裸的暗示了——只要你们愿意与朝廷合作,那么朝廷不会动你们盐铁走私的利润——当然,利润分成还是要收的! 听到赵俊臣的回答之后,许多原本还是态度摇摆的徽商,顿时增加了兴趣。 然后,又有一位徽商问道:“赵大人您说朝廷会提供优惠政策,那么这些优惠政策具体有哪些?力度又有多大?” 赵俊臣依然是马上回答道:“除了最基本的货物税、船钞与门摊税之外,其余的繁杂税捐,像是抽分、过路税、临时捐献等等,一律全免!此外,仿照我朝初期之例,若是运送百姓的基本生活物资、以及农耕用具的话,连最基本的货物税也可以免征!还有,这家船行得到朝廷支持之后,也可以避免地方衙役的私下为难、克扣卡罚,减少许多麻烦与成本!本官之前已是算过了,按照本官的提议,商人们通过这家船行运输货物,至少可以减免七成的成本,甚至比走私的成本还要更低一些!有了这样的优势,这家船行完全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垄断京杭运河与长江航道的生意!” 得到赵俊臣的回答之后,一众徽商们又是一阵骚动! 赵俊臣给予他们的优惠,似乎要比想象中更大一些! 不过,即使得到了这些的优惠,但依然还是有很大一部分徽商犹豫不定。 最终,盐商总会会长林云璞询问了一个极为关键的问题:“赵大人,您的提议自然是利国利民,对我等而言也是有利可图,只是这家联合船行一旦成立之后,规模必然是极为庞大,但也正因为如此,我等商人即使提供了再多的船只、人力与资金,恐怕每个人也占不了多少股份,如此一来,我等岂不是成为了无足轻重的股东、彻底失去了船行的决策权?如此一来,我等商人们出钱出力,最终却是落得一个受制于人的局面……” 林云璞的询问还未说完,就已是被赵俊臣打断了:“林老板过虑了,这家联合船行说到底只是一种结盟方式罢了,并不是将各位的船行彻底整合在一起,各位的船行只是在名义上成为这家联合船行的分支,平日里也是利益一致、共同行动,但实际上各位依然是自家船行的决策者,只是与其他船行结成了同盟、用了同一个名字、并且得到了朝廷参股罢了!此外,依本官的设想,这家联合船行每隔三年都会选出七位执事股东,对联合船行的事务进行统合、管理、制定经营方向,在这七位执事股东之中,也会只会有一位执事股东代表朝廷!简单的说,朝廷只负责提供优惠政策、并且坐收红利罢了,经营的事情还是由各位负责!” 听到赵俊臣的回答,大部分徽商皆是进一步的放下了心中顾虑。 在此之前,他们最担心的就是联合船行成立之后,他们会彻底失去自主权,从此只能成为一个无足轻重的股东。 然后,白明宇又询问了另一个关键问题:“我等商人与朝廷联合组建了船行之后,收益又要如何分成?毕竟,朝廷只是提供了优惠政策,而我等则是要提供船只、人力与资金,若是我等商人占有股份太低的话,未免有些得不偿失……” 赵俊臣微微一笑,详细解释道:“股份收益的分配,要视具体情况而定!各位提供的船只、人力与资金越多,那么占有的股份也就越高!理论上,朝廷对各家船行的控股不会超过四成!此外,各位若是有额外功劳的话,那么朝廷也会给予额外优惠,进一步增加各位的股份分红!” 白明宇目光一闪,再次问道:“哦?却不知大人您所说的额外功劳,具体是指什么?” 赵俊臣轻轻一笑,解释道:“在联合船行成立之后,对于那些没有加入联合船行的走私商人,朝廷自然是要出手惩治,而各位皆是走私行业里的大家能手,对于同行们的现状,自然是了如指掌!到时候若是能够提供他们的罪证把柄,让朝廷可以轻易的将他们一网打尽,那么各位自然是有功于朝廷,到时候朝廷也会在收益分红方面做出让步!” 这一番话,赵俊臣语气平淡,却又产生了最大的效果! 同行往往是竞争对手,相互最是了解,相争也最是残酷! 许多原本已是愿意合作的徽商,听到赵俊臣的话后纷纷是眼中冒光、干劲十足,准备收集同行们的罪证,以此来增加自己今后的利益! 而那些原本并不愿意合作的徽商,听到赵俊臣的话后则纷纷是冷汗直流——如今,朝廷即将要整治走私,他们不愿意与赵俊臣合作,也是抱着侥幸心理,觉得朝廷未必能查到自己身上,但赵俊臣的这一番话说出来之后,他们就知道,若是自己不参与合作的话,就绝无可能逃过朝廷的惩治!毕竟,朝廷或许无法收集到他们的走私罪证,但其他的走私商人却是对他们的一切情况了如指掌!在其他走私商人的帮助之下,自己若是盲目抵抗,必然是无法幸存! 一时间,这些原本不愿意合作的徽商,也纷纷改变了想法,打算接受赵俊臣的“友谊”,成为联合船行的一部分! 看着徽商们的神色变化,赵俊臣微微一笑,知道自己的目的已是达成了,经过自己的这一番话,徽商们已是彻底失去了抵抗心理,如今只剩下了与朝廷合作这一条路可走了! 其实,赵俊臣的“驱狼吞虎”之计,还有另一层用意,那就是通过收集走私商人的罪证,借机掌握那些走私商人收买各路官员的罪证! 到了那个时候,必然会有许多官员贪污受贿的把柄落到赵俊臣的手中,而赵俊臣得到了这些罪证之后,自然就可以“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了! 赵俊臣为了商税整顿的事情,已是蓄谋已久! 所以,当赵俊臣得到了整顿商税的权柄之后,就注定赵俊臣要一飞冲天了! …… PS:感谢几位新老读者的关心,最近总看到你们几位在打赏投票,让本书能够保持一定的人气,感动不已! 说实话,本书难写,需要消耗大量的时间与精力;收益很低,稿费连零花也不够…… 因为屡屡断更的原因,虫子也不好意思要求大家正版订阅、打赏投票,只能苦果自尝,投入所有的空闲时间,尽力的挽回人气,可惜起点已经放弃了本书,所以收效不大…… 但,虫子坚持下去的动力一直存在,那就是你们! 所以,本书不会太监,也不会烂尾,虫子会静心写下去。 以上。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三十一章.后手. …… …… 终于,在赵俊臣的软硬兼施之下,绝大部分徽商都被赵俊臣说服了,纷纷表示自己愿意与朝廷合作、加入到联合船行之中! 至此,赵俊臣整顿商税、整治走私的计划,已是成功了一半。 不过,赵俊臣并没有马上做出什么行动,只是吩咐徽商们回去准备,让他们过些日子再前往京城之中与赵俊臣商议具体的细节。 毕竟,赵俊臣还没有正式接手商税整顿的事情,关于成立联合船行的事情,赵俊臣也需要说服德庆皇帝与朝廷百官之后,才能够正式展开,也唯有如此,这项计划才算是初步成功了。 不过,依赵俊臣看来,说服德庆皇帝其实要比说服徽商们更加容易一些,毕竟在赵俊臣的计划之中,相比较徽商们的出钱、出力、出人手,德庆皇帝并不需要付出太多东西,只需要提供一些政策优惠就可以了,然后赵俊臣只要再向德庆皇帝讲明白这项计划能够带来多少银子的收益,那么德庆皇帝就不会有太多的犹豫了! 德庆皇帝最大的缺点之一就是“穷怕了”,所以只要有针对性的说服,德庆皇帝也可以变成一位纳谏如流、性格随和的帝王。 * 当赵俊臣离开“福慧阁”的时候,月挂枝头,天色渐晚。 与徽商们告辞之后,赵俊臣并没有马上回去,而是领着许庆彦漫步在台儿庄的夜市之中,详细观察台儿庄的现状。 在赵俊臣的计划之中,台儿庄的地位至关重要,虽然传闻中台儿庄如今已是繁华无比、直追苏杭等地,但赵俊臣还是要实地考察一下,然后才能安心。 事实证明,传闻并没有错,自从泇运河开通之后,台儿庄就已是成为了联结南北的枢纽之地,京杭运河的重要码头、商业重镇,现如今虽然已是夜色渐浓,但台儿庄依然是一副“一河渔火,歌声十里,商贾迤逦、夜不罢市”的景象。 暗暗观察之际,赵俊臣心中沉思道:“自从泇运河开通以来,台儿庄的商业繁华果然是一日胜过一日!每年仅是漕船往来就有一万两千余艘,通过这里运往京师的粮食更是高达四百万石以上!此外,江浙、湖广一带的丝绸、竹木、茶叶、稻米、棉布等等物资也是由此通过、源源不断运往北方,至于北方的山果、生姜、药材、杂粮、皮张,烟革等等也同样是通过台儿庄中转南下!依托京杭运河的南粮北运、物资交流、钞关税收,台儿庄的经济活力如今已是十分惊人,连资本主义萌芽都已是表现得非常明显了。” 思索之间,赵俊臣的表情十分认真,又想道:“自古以来,许多政策的出发点都是好的,但常常是事与愿违,政策实行之后不仅没有带来好处,反而产生了许多弊端,这往往是因为下面办事的人不守规矩、暗动手脚,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就是这个意思! 等到联合船行正式成立之后,徽商们为了谋取更大的利益,就未必不会暗动手脚、阳奉阴违,却需要在几处交通枢纽处设立关卡,进一步打压走私活动之余,也可以严密监视联合船行的货品账目……其中,台儿庄的存在,就是重中之重,只要台儿庄的排查足够严密,那么徽商们即使想要暗动手脚,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想到这里,赵俊臣的眉头却是微微皱了起来。 台儿庄的存在是如此的重要,为了有效的控制联合船行的行动,赵俊臣需要派出一位亲信官员驻扎于此,严密监视联合船行的货品账目,锁住联合船行的脖子,防止自己亲手组建的这个庞然大物成为脱缰野马、脱离控制。 所以,驻扎台儿庄的官员,不仅需要是赵俊臣的亲信,能力也必须足够强、手段还要足够灵活,最重要的是,这位官员必须要有一定的原则性,不能监守自盗、被徽商们轻易收买! 然而,赵俊臣门下的众官员之中,大都是些贪官污吏、牛鬼蛇神,虽然不乏有忠心耿耿者、能力出众者、手段灵活者,但廉洁自守之辈却是极少,而四者兼备之人,更是少之又少! 这样的情况,让赵俊臣不由有些挠头。 然后,赵俊臣突然想到了数月前投靠到自己门下的临清知府张继之!(详见三百零八章) 对于临清知府张继之,赵俊臣只见他过三次,却是对他印象深刻、颇有好感! 当初,在德庆皇帝南巡之际,为了保护民力,张继之是唯一一位没有劳民伤财为德庆皇帝修建行宫的地方官员! 也正因为如此,山东的官员们担心德庆皇帝的怪罪,皆是疏远与排挤了张继之,也让赵俊臣趁机将张继之收到了自己门下! 此人虽然是性格懦弱了一些,却又能够坚守原则与底线,眼光与才干也十分出众,手腕灵活,颇有经济头脑,可谓是优点极多,所以赵俊臣也十分看重于他! 原本,赵俊臣是打算回京之后,将张继之调任到京城户部任职,帮助赵俊臣进一步的掌控朝廷的财政大权。 然而,此时再想想,将张继之调任到这里,担任兖州知府之职(台儿庄在明朝属于兖州管辖),或许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虽说,张继之在山东官场中不被待见、颇受排挤,但也正因为如此,张继之今后若是想要有所作为,就只能紧紧抱住赵俊臣的大腿!此外,赵俊臣的亲信李立德如今已是任职为山东布政使,也正好可以暗中照拂于他。 “这样看来,张继之确实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 心思渐定之后,赵俊臣就打算回去了。 然后,赵俊臣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却是许庆彦今天的表现有些太安静了,竟是没有任何的多嘴插话。 于是,赵俊臣转头一看,却发现许庆彦此时正静静跟在自己身后,不断傻笑着,也不知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赵俊臣轻轻摇头,问道:“庆彦,你在想些什么?竟是傻笑成这样?”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许庆彦才稍稍回神,然后答道:“少爷,您不知道,刚才咱们离开福慧阁的时候,有一位徽商偷偷告诉我,说他们为少爷您备下了一些礼物,如今已是送到了咱们的暂时住所!嘿嘿,少爷您想啊,这些徽商一个个皆是富可敌国、财大气粗,他们备下的礼物哪里能小气了?如今他们又是有求于少爷,这些礼物恐怕是价值不菲,或许有几十万两银子也说不定!” 说完,许庆彦继续傻笑了起来,一副幸福至极的模样。 见到许庆彦的这幅德行,赵俊臣不由苦笑摇头,知道许庆彦的守财奴秉性发作了。 说起来,赵俊臣这段时间以来,已是再没有任何贪污挪用的举动了,即使偶尔有受贿的情况,也大都是出于人情考量,并不是主动为之。 反倒是赵俊臣为了收买人心,近一年时间以来颇是给予了门下官员不少好处,再加上情报网络的组建、渗透军队与内廷的计划、平日里讨好德庆皇帝的开销,皆是需要大笔的银子,如此种种加在一起,造成了赵府的银子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是收不抵支,存银每天都会减少,即使有“悦容坊”这个金矿,情况也没有多少好转。 许庆彦身为一个守财奴,对于这般情况自然是痛心不已。 也正因为如此,徽商们的礼物对于许庆彦而言不啻于久旱逢甘霖,扭转了赵府存银的亏损现象,许庆彦自然是开心不已。 就在赵俊臣苦笑摇头之际,许庆彦又说道:“少爷,咱们当初还在扬州读书的时候,可是见惯了徽商们的威风,就连那些知府知县们对他们也是点头哈腰、讨好不已,但如今他们见到少爷的时候,却是百般讨好、万般小心,就差是以头抢地了……说起来,这些徽商们影响力不小,他们投靠了少爷之后,少爷在朝廷里的权势影响恐怕也能够增加不少!” 说完,许庆彦一副与有荣焉的畅快模样,只是这副模样总会让人不由自主的联想到“小人得志”一词。 赵俊臣再一次失笑摇头,说道:“徽商们对我毕恭毕敬,也只是因为迫不得已、有求于我罢了,即使愿意与我合作,也未必是心甘情愿的投靠,林云璞向来是深藏不露,白明宇亦是不甘蛰伏之辈,他们即使是一时向我俯首了,却也不会永远的受制于我,只要时机得当,他们或许就会想办法摆脱我的控制,你却不能被他们的伪装给骗了。” 说完,赵俊臣又问道:“对了,当初在徐州的时候,我让你派人留意一下徐州吴家的‘荣发船行’,如今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许庆彦微微一愣,反问道:“荣发船行?哦,想起来了,那家船行的少东家曾经自不量力的想要与少爷争风吃醋,却是让陈芷容陈姑娘给好好的羞辱了一番,最终他们请来了南直隶户部侍郎曹文斌向咱们赔礼道歉,还送了一颗名贵的金刚石作为赔礼……” 说到这里,许庆彦摇了摇头,说道:“我派人盯着他们呢,但一直没有收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传来,只听说他们听从了少爷的劝告,打算离开日渐衰落的徐州,转到其他地方发展……不过,他们究竟是否愿意投靠少爷,目前并没有准信。” 赵俊臣点了点头,吩咐道:“你派人继续留意一下他们,这家船行对我会有大用!” * 正如赵俊臣之前所说的那些,他并不是十分信任徽商集团。 徽商集团大都是纯粹的商人,然而商人大都是见利忘义的。 联合船行一旦组建之后,必然会是一个庞然大物,徽商集团的实力也一定会增强许多。 所以,为了防止徽商集团脱离自己的控制,在拉拢徽商集团的同时,赵俊臣也防患于未然的准备了许多后手。 其中,在台儿庄设立关卡只是赵俊臣的后手之一! 在联合船行之中安插一枚钉子,则是赵俊臣的另一个后手! 对于这枚钉子的选择,赵俊臣比较属意于徐州的荣发船行!这家船行因为徐州的衰落而渐渐衰落了,很容易控制,但元气尚存,正需要有人扶它一把。 …… PS:再次感谢大家的鼓励,不多废话,更新奉上!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三十一章.后手._465 …… …… 终于,在赵俊臣的软硬兼施之下,绝大部分徽商都被赵俊臣说服了,纷纷表示自己愿意与朝廷合作、加入到联合船行之中! 至此,赵俊臣整顿商税、整治走私的计划,已是成功了一半。网值得您收藏 不过,赵俊臣并没有马上做出什么行动,只是吩咐徽商们回去准备,让他们过些日子再前往京城之中与赵俊臣商议具体的细节。 毕竟,赵俊臣还没有正式接手商税整顿的事情,关于成立联合船行的事情,赵俊臣也需要说服德庆皇帝与朝廷百官之后,才能够正式展开,也唯有如此,这项计划才算是初步成功了。 不过,依赵俊臣看来,说服德庆皇帝其实要比说服徽商们更加容易一些,毕竟在赵俊臣的计划之中,相比较徽商们的出钱、出力、出人手,德庆皇帝并不需要付出太多东西,只需要提供一些政策优惠就可以了,然后赵俊臣只要再向德庆皇帝讲明白这项计划能够带来多少银子的收益,那么德庆皇帝就不会有太多的犹豫了! 德庆皇帝最大的缺点之一就是“穷怕了”,所以只要有针对性的说服,德庆皇帝也可以变成一位纳谏如流、性格随和的帝王。 当赵俊臣离开“福慧阁”的时候,月挂枝头,天色渐晚。 与徽商们告辞之后,赵俊臣并没有马上回去。而是领着许庆彦漫步在台儿庄的夜市之中,详细观察台儿庄的现状。 在赵俊臣的计划之中。台儿庄的地位至关重要,虽然传闻中台儿庄如今已是繁华无比、直追苏杭等地,但赵俊臣还是要实地考察一下,然后才能安心。 事实证明,传闻并没有错,自从泇运河开通之后。台儿庄就已是成为了联结南北的枢纽之地。京杭运河的重要码头、商业重镇,现如今虽然已是夜色渐浓,但台儿庄依然是一副“一河渔火,歌声十里,商贾迤逦、夜不罢市”的景象。 暗暗观察之际,赵俊臣心中沉思道:“自从泇运河开通以来,台儿庄的商业繁华果然是一日胜过一日!每年仅是漕船往来就有一万两千余艘,通过这里运往京师的粮食更是高达四百万石以上!此外,江浙、湖广一带的丝绸、竹木、茶叶、稻米、棉布等等物资也是由此通过、源源不断运往北方。至于北方的山果、生姜、药材、杂粮、皮张,烟革等等也同样是通过台儿庄中转南下!依托京杭运河的南粮北运、物资交流、钞关税收,台儿庄的经济活力如今已是十分惊人,连资本主义萌芽都已是表现得非常明显了。” 思索之间。赵俊臣的表情十分认真,又想道:“自古以来,许多政策的出发点都是好的,但常常是事与愿违,政策实行之后不仅没有带来好处,反而产生了许多弊端,这往往是因为下面办事的人不守规矩、暗动手脚。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就是这个意思! 等到联合船行正式成立之后,徽商们为了谋取更大的利益,就未必不会暗动手脚、阳奉阴违,却需要在几处交通枢纽处设立关卡,进一步打压走私活动之余,也可以严密监视联合船行的货品账目……其中,台儿庄的存在,就是重中之重,只要台儿庄的排查足够严密,那么徽商们即使想要暗动手脚,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想到这里,赵俊臣的眉头却是微微皱了起来。 台儿庄的存在是如此的重要,为了有效的控制联合船行的行动,赵俊臣需要派出一位亲信官员驻扎于此,严密监视联合船行的货品账目,锁住联合船行的脖子,防止自己亲手组建的这个庞然大物成为脱缰野马、脱离控制。 所以,驻扎台儿庄的官员,不仅需要是赵俊臣的亲信,能力也必须足够强、手段还要足够灵活,最重要的是,这位官员必须要有一定的原则性,不能监守自盗、被徽商们轻易收买! 然而,赵俊臣门下的众官员之中,大都是些贪官污吏、牛鬼蛇神,虽然不乏有忠心耿耿者、能力出众者、手段灵活者,但廉洁自守之辈却是极少,而四者兼备之人,更是少之又少! 这样的情况,让赵俊臣不由有些挠头。 然后,赵俊臣突然想到了数月前投靠到自己门下的临清知府张继之!(详见三百零八章 对于临清知府张继之,赵俊臣只见他过三次,却是对他印象深刻、颇有好感! 当初,在德庆皇帝南巡之际,为了保护民力,张继之是唯一一位没有劳民伤财为德庆皇帝修建行宫的地方官员! 也正因为如此,山东的官员们担心德庆皇帝的怪罪,皆是疏远与排挤了张继之,也让赵俊臣趁机将张继之收到了自己门下! 此人虽然是性格懦弱了一些,却又能够坚守原则与底线,眼光与才干也十分出众,手腕灵活,颇有经济头脑,可谓是优点极多,所以赵俊臣也十分看重于他! 原本,赵俊臣是打算回京之后,将张继之调任到京城户部任职,帮助赵俊臣进一步的掌控朝廷的财政大权。 然而,此时再想想,将张继之调任到这里,担任兖州知府之职(台儿庄在明朝属于兖州管辖,或许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虽说,张继之在山东官场中不被待见、颇受排挤,但也正因为如此,张继之今后若是想要有所作为,就只能紧紧抱住赵俊臣的大腿!此外,赵俊臣的亲信李立德如今已是任职为山东布政使,也正好可以暗中照拂于他。 “这样看来,张继之确实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心思渐定之后。赵俊臣就打算回去了。 然后,赵俊臣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却是许庆彦今天的表现有些太安静了。竟是没有任何的多嘴插话。 于是,赵俊臣转头一看,却发现许庆彦此时正静静跟在自己身后,不断傻笑着,也不知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赵俊臣轻轻摇头,问道:“庆彦。你在想些什么?竟是傻笑成这样?”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许庆彦才稍稍回神,然后答道:“少爷,您不知道,刚才咱们离开福慧阁的时候,有一位徽商偷偷告诉我,说他们为少爷您备下了一些礼物,如今已是送到了咱们的暂时住所!嘿嘿,少爷您想啊,这些徽商一个个皆是富可敌国、财大气粗。他们备下的礼物哪里能小气了?如今他们又是有求于少爷,这些礼物恐怕是价值不菲,或许有几十万两银子也说不定!” 说完,许庆彦继续傻笑了起来。一副幸福至极的模样。 见到许庆彦的这幅德行,赵俊臣不由苦笑摇头,知道许庆彦的守财奴秉性发作了。 说起来,赵俊臣这段时间以来,已是再没有任何贪污挪用的举动了,即使偶尔有受贿的情况,也大都是出于人情考量。并不是主动为之。 反倒是赵俊臣为了收买人心,近一年时间以来颇是给予了门下官员不少好处,再加上情报网络的组建、渗透军队与内廷的计划、平日里讨好德庆皇帝的开销,皆是需要大笔的银子,如此种种加在一起,造成了赵府的银子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是收不抵支,存银每天都会减少,即使有“悦容坊”这个金矿,情况也没有多少好转。 许庆彦身为一个守财奴,对于这般情况自然是痛心不已。 也正因为如此,徽商们的礼物对于许庆彦而言不啻于久旱逢甘霖,扭转了赵府存银的亏损现象,许庆彦自然是开心不已。 就在赵俊臣苦笑摇头之际,许庆彦又说道:“少爷,咱们当初还在扬州读书的时候,可是见惯了徽商们的威风,就连那些知府知县们对他们也是点头哈腰、讨好不已,但如今他们见到少爷的时候,却是百般讨好、万般小心,就差是以头抢地了……说起来,这些徽商们影响力不小,他们投靠了少爷之后,少爷在朝廷里的权势影响恐怕也能够增加不少!” 说完,许庆彦一副与有荣焉的畅快模样,只是这副模样总会让人不由自主的联想到“小人得志”一词。 赵俊臣再一次失笑摇头,说道:“徽商们对我毕恭毕敬,也只是因为迫不得已、有求于我罢了,即使愿意与我合作,也未必是心甘情愿的投靠,林云璞向来是深藏不露,白明宇亦是不甘蛰伏之辈,他们即使是一时向我俯首了,却也不会永远的受制于我,只要时机得当,他们或许就会想办法摆脱我的控制,你却不能被他们的伪装给骗了。” 说完,赵俊臣又问道:“对了,当初在徐州的时候,我让你派人留意一下徐州吴家的‘荣发船行’,如今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许庆彦微微一愣,反问道:“荣发船行?哦,想起来了,那家船行的少东家曾经自不量力的想要与少爷争风吃醋,却是让陈芷容陈姑娘给好好的羞辱了一番,最终他们请来了南直隶户部侍郎曹文斌向咱们赔礼道歉,还送了一颗名贵的金刚石作为赔礼……” 说到这里,许庆彦摇了摇头,说道:“我派人盯着他们呢,但一直没有收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传来,只听说他们听从了少爷的劝告,打算离开日渐衰落的徐州,转到其他地方发展……不过,他们究竟是否愿意投靠少爷,目前并没有准信。” 赵俊臣点了点头,吩咐道:“你派人继续留意一下他们,这家船行对我会有大用!” 正如赵俊臣之前所说的那些,他并不是十分信任徽商集团。 徽商集团大都是纯粹的商人,然而商人大都是见利忘义的。 联合船行一旦组建之后,必然会是一个庞然大物,徽商集团的实力也一定会增强许多。 所以,为了防止徽商集团脱离自己的控制,在拉拢徽商集团的同时,赵俊臣也防患于未然的准备了许多后手。 其中,在台儿庄设立关卡只是赵俊臣的后手之一! 在联合船行之中安插一枚钉子,则是赵俊臣的另一个后手! 对于这枚钉子的选择,赵俊臣比较属意于徐州的荣发船行!这家船行因为徐州的衰落而渐渐衰落了,很容易控制,但元气尚存,正需要有人扶它一把。 …… ps:再次感谢大家的鼓励,不多废话,更新奉上!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三十二章.在通州. …… …… 不谈赵俊臣的运筹帷幄、勃勃野心。 却说,在德庆皇帝不断的催促之下,南巡船队一路上皆是满速航行,几乎没有任何的耽搁停留,离开了台儿庄之后,又经过了连续四天时间的赶路,终于是到达了通州。 至此,南巡船队距离京城只剩下了一步之遥。 然后,德庆皇帝却是突然颁布了一道圣旨,要求南巡船队在通州暂歇一天,让所有伴驾人等都养足精神、消解疲乏,等到第二天清晨再正式进京。 因为一路上的舟车劳顿,包括德庆皇帝在内,南巡船队的所有人如今皆已是身心疲惫、难掩乏态,若是就这样回京的话,众人的疲态落入朝野各方势力的眼中,或许就会让人们产生许多不好的联想,进而发生一些恶劣影响,所以德庆皇帝的这道圣旨也算是考虑详细。 只是,德庆皇帝虽然是想让所有人都养足精神、消除疲惫,但京城如今已是近在眼前,一场庙堂巨变即将要开始,又有谁会真的放松警惕、安心休息? 情况正好相反,南巡船队来到通州之后,伴驾官员们或是四处打探消息,或是提前进行布局、或是忙着站队自保,反倒是愈加的忙碌了。 不过,赵俊臣并不在此列。 早在大半年之前,赵俊臣就已经开始为今日的局势进行准备了,时至今日,大都已是准备妥当,并不需要临阵磨枪,接下来只要按部就班的执行计划即可,所以赵俊臣来到通州之后,反倒是悠闲了许多,相比较众人的忙碌急促,赵俊臣颇有一些“闲看风起云涌”的淡定。 当然,赵俊臣也没有完全闲着。 当他来到通州之后,发现有几位“赵党”官员已是在这里等待自己多日了。 * 这几位“赵党”官员,分别是原都察院右佥都御史顾全、原吏部侍郎刘长安、以及原户部侍郎詹善常。 这三人的官职前面,之所以要加上一个“原”字,却是因为他们如今已是被罢免了官职,成为了平民之身,也正因为如此,他们三人没有受到官身约束,可以提前来到通州等待赵俊臣,向赵俊臣通报京城里的消息。 原来,在德庆皇帝南巡期间,赵俊臣与左兰山二人皆是伴驾南下,留在京城里的“赵党”群龙无首,没有人可以主持大局,留京监国的太子朱和堉与留京辅政的阁老黄有容又皆是赵俊臣的朝中政敌,在他们的联手打压之下,留在京城里的“赵党”官员们可谓是狼狈不堪,颇是经历了一段黑暗时光。 在那段时间之中,每位“赵党”官员都或多或少的受到了弹劾与责罚,其中都察院右佥都御史顾全与吏部侍郎刘长安二人,甚至还被罢免了官职,户部侍郎詹善常也被勒令停职、在家反省。 可以说,这是“赵党”自从成立以来最为狼狈的一段时间,有许多“赵党”官员因为顶不住压力与恐慌,为了谋求自保,纷纷抛弃了原先的立场,转而投靠了其他派系。 一时间,“赵党”留在京城的势力出现了极大的衰退——若不是太子朱和堉与阁老黄有容很快就因为商税整顿的事情闹翻了,并且再也顾不上打压“赵党”,或许等到赵俊臣返京的时候,整个“赵党”派系都已经被朱和堉与黄有容二人给连根拔起了。 所以,顾全、刘长安、詹善常这三人,如今可谓是满腹冤屈,他们来到通州寻找赵俊臣,除了向赵俊臣通报京城里的诸般动态之外,也是为了趁机向赵俊臣诉苦叫屈,期望赵俊臣可以为他们“主持公道”! * 在赵俊臣的临时住所之中,赵俊臣招待了顾全、刘长安与詹善常三人,并且还找来了工部尚书左兰山作陪。 “三位大人,在我与左大人伴驾南巡期间,实在是让你们受委屈了,不过还请你们放心就是,等我回京之后,你们三位很快就可以官复原职,至于你们这段时间以来所受的委屈,我自然会为你们连本带利的找回来!” 听完了詹善常、顾全与刘长安三人的诉苦之后,赵俊臣的神色却是十分平静,只是缓缓说道。 只是,赵俊臣的神色虽然淡定,但语气却是十分的坚定。 另一边,左兰山也是狠狠点头道:“确实如此!太子与黄有容二人,竟敢趁着赵大人与我伴驾南下之际打压异己、党派倾轧,这件事绝不能就此罢休,也绝不能轻易放过他们!哼!因为商税整顿的事情,他们二人如今已是自身难保,却也怪不得咱们落井下石了!” 朱和堉乃是太子储君,黄有容乃是内阁阁老,若是平时,左兰山也不敢这般放狠话! 但如今的形势已经很明显了,因为商税整顿的事情,朱和堉固然要栽跟头,黄有容受到牵连之后,更是要倒台失势,再加上赵俊臣即将要接手商税整顿的事情,“赵党”的势力也会大涨,所以左兰山也就有了痛打落水狗的勇气,表现得魄力十足。 另一边,詹善常、顾全与刘长安三人虽然不知道赵俊臣即将要接手商税整顿的事情,但也知道太子朱和堉与阁老黄有容即将要倒霉了,所以他们对于赵俊臣与左兰山的保证,倒也是颇有信心。 实际上,他们也知道赵俊臣回京之后,必然会拨乱反正、让他们官复原职,自从太子朱和堉捅下了商税整顿的娄子之后,他们就已是非常确信这一点。 所以,他们这次来通州寻找赵俊臣的目的,与其说是诉苦叫屈,还不如说是向赵俊臣表忠心、讨好处——赵大人你可看见了?我们受了您的牵累,遭了这么多罪,但依然是对您忠心耿耿,所以您可绝不能亏待了我们——自从见了赵俊臣之后,詹善常、顾全与刘长安三人话里话外就是这个意思。 果然,听到赵俊臣与左兰山的保证之后,詹善常叹息了一声,又说道:“可惜的是,许多同僚看不清形势,也不似我们一般对赵大人您忠心耿耿,在太子与黄有容的打压之下,他们承受不住压力与恐慌,为了自保竟是背叛了赵大人,纷纷改换门庭,投靠了黄有容他们!我与顾御史、刘大人虽然是多次挽留他们,但他们就是不听劝告,反而还纷纷唾弃我等……如今黄有容即将要倒台了,他们这些人自然是傻眼了……只可惜,因为这些人的背叛,咱们在京城里的声势衰减了许多。” 一旁,刘长安摇头道:“是啊,我等虽然是对赵大人您忠心耿耿,但人心各异,却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我等几人一般……” 顾全更是表现出了一脸的愧疚,道:“当初,赵大人您离京的时候,曾嘱咐我等几人掌控京城大局,然而我们最终却是连自身都没能保住,虽然一直坚守本心,没有似其他人一般背叛大人,但依然是心中有愧、只觉得自己辜负了大人的重托。” 三人说话之际,虽然是满脸的惋惜与愧疚,但他们的眼神却是一直偷偷瞄着赵俊臣,等待赵俊臣抚慰他们。 对于他们的小心思,赵俊臣自然是洞若观火。 事实上,不用他们说,赵俊臣也会给予他们极大的好处,就算是千金买马骨了,将他们立为标杆,也让世人知道忠心于赵俊臣的好处有多大。 于是,赵俊臣点头之后,缓缓说道:“那些改换门庭的人,倒也无需理会他们,这次的事情,对于咱们而言,其实也是一次去芜存菁的考验,那些投机倒把的墙头草离开之后,咱们也能够更加的团结。如今,黄有容即将要倒霉了,朝中许多位置都会发生变动,经此一事之后,留下的同僚皆是我可以信任的,却也可以大加重用。” 听到赵俊臣的隐约保证之后,知道赵俊臣即将要给予他们一些好处,三人皆是大喜,这段时间以来所受的委屈,也是不翼而飞。 见詹善常、刘长安与顾全的这般模样,赵俊臣轻轻一笑,刚准备再说些什么,许庆彦却是突然进入到客厅之中,并且附在赵俊臣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听到许庆彦的禀报之后,赵俊臣微微一愣,说道:“哦?倒也是巧和,他们二人竟是同时来了!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进来吧,也趁机让大家了解一下我接下来的计划。” …… ps:这段时间以来,因为家事的原因,虫子很累,感觉自己处于极限边缘,脑子一直是昏昏沉沉的,很想痛痛快快的睡一天!! 不过,看到大家的热情,虫子不敢辜负,依然更新!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三十三章.敬畏. …… …… 说完之后,赵俊臣站起身来,领着众人来到客厅之外,竟是亲自迎接。 见到赵俊臣的态度之后,不论是左兰山,又或是顾全、詹善常、刘长安三人,皆是感到好奇,也不知究竟是什么客人,竟是能让赵俊臣亲自降阶相迎。 很快的,两位客人已是一前一后的来到了众人眼前。 看到这两位客人之后,除了赵俊臣之外,所有人皆是震惊了! 原来,这两位客人皆是熟人,却也皆非友类! 第一位客人,乃是黄有容的亲信与智胆、“黄党”三大干将之一、当朝大学士霍正源! 至于第二位客人,则是“赵党”的叛徒,如今正在黄有容门下混得风生水起的工部侍郎陈东祥! 按理说,这两人与“赵党”是敌非友,并不应该是赵俊臣的贵客。 其中,霍正源乃是黄有容的亲信与智胆,帮着黄有容屡屡与赵党为难,但毕竟只是党派倾轧、各为其主,众人虽然会敌视于他,但心中并不会产生太多的怨恨! 然而,陈东祥却是“赵党”自成立以来的最大叛徒,他自从背叛了赵俊臣之后,就很干脆的投靠了赵俊臣的政敌黄有容,然后为黄有容提供了许多“赵党”官员的罪证,屡屡与赵俊臣为难,尤其是户部与工部的官员,因为陈东祥提供的那些罪证,颇是损失了不少人。 此外,当赵俊臣与左兰山伴驾南巡之后,陈东祥更是成为了黄有容打压“赵党”的急先锋,不仅出力最多,表现也最为积极!在德庆皇帝南巡期间,那些背叛“赵党”的官员,恐怕有三分之二都是陈东祥促使的!并且,顾全、詹善常、刘长安等人之所以会丢掉官职,陈东祥亦是居功至伟! 相比较明面上的敌人,往往是内奸更让人仇恨!所以,相比较霍正源,陈东祥与赵党之间的关系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仇深似海”! 顾全、詹善常与刘长安三人,前段时间皆是因为陈东祥而丢了官职,如今见到陈东祥的出现之后,纷纷是红了眼见,仗着赵俊臣就在身前,就打算喝骂陈东祥几句。 然而,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赵俊臣就已是抢先开口,向左兰山、顾全、詹善常、刘长安等人介绍道:“这两位,大家都已经很熟悉了,但现在容我重新介绍一下,这一位是霍正源霍大学士,才智高绝、学识出众,乃是我朝少有的眼光长远之辈,从今往后,霍大学士就是自己人了,大家今后要多多亲近一下。” 听到赵俊臣的介绍之后,左兰山、詹善常等人皆是一惊! 他们都知道,黄有容一旦垮台之后,“黄党”的权柄势力必然会被朝中各大派系瓜分吞并,他们也是蠢蠢欲动,心中颇有一些想法,正准备向赵俊臣提议,却没想到赵俊臣早已是谋划得当,竟是将“黄党”三大干将之一的霍正源收买了! “赵党”与“黄党”争斗多次,他们自然知道,在“黄党”三大干将之中,霍正源的存在远远要比林维、张诚更加具有威胁性,若是只论谋略眼光的话,霍正源甚至还要强过黄有容!再加上霍正源在“黄党”之中的声望极高、人缘颇好,所以霍正源投靠了赵俊臣之后,“赵党”在瓜分“黄党”势力的行动之中,恐怕已是占据先机了! 想到这里,不论是左兰山,又或是詹善常、顾全、刘长安三人,皆是向霍正源表示欢迎,表现得十分友善。 另一边,霍正源虽然才智颇高,地位也尊贵,但毕竟是初入“赵党”,却也不会表现得太过孤傲,亦是十分和气的向众人点头致意。 一番客套之后,包括霍正源在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陈东祥! 陈东祥的背叛带给了“赵党”极大的伤害,双方的仇恨已是再难化解,所有人都不知道陈东祥求见赵俊臣的原因! 难不成,陈东祥竟是异想天开的想要重新投靠赵俊臣?若是这样的话,迎接陈东祥的只会是羞辱罢了。 在众人的注目之下,陈东祥的表现却是非常淡定,只是静静等待着赵俊臣开口介绍。 然后,赵俊臣再次介绍道:“至于这一位,大家也知道,乃是工部侍郎陈东祥,在世人眼中,陈东祥是咱们之中的叛徒、是黄有容的帮凶,但如今形势已定,许多事情已是不需要再保密了,所以我就向大家解释一下……那就是,陈大人至始至终都是自己人,他投靠黄有容之后的种种举动,也皆是出自于我的授意!事实上,近些日子以来,咱们与黄党的种种冲突之中,之所以可以屡占先机,陈大人可谓是居功至伟!所以,大家今后切不可再误会陈大人,要友好相处才是!” 听到赵俊臣的介绍之后,众人却是一阵沉默。 毕竟,陈东祥这些日子以来带给“赵党”的伤害实在是太多太大了,让众人重新接受陈东祥的存在,却是十分困难。 尤其是,想到陈东祥的种种举动,有许多“赵党”官员皆是因为陈东祥的缘故而被罢官问罪,这一切竟然皆是出自于赵俊臣的授意,众人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有什么表示。 难道,要责怪赵俊臣不折手段、出卖自己人吗? 即使心中确实有这样的想法,但众人又如何敢当面提出来? 所以,气氛也就尴尬了下来。 最终,还是霍正源认真打量了陈东祥几眼之后,开口打破了尴尬气氛,说道:“原来如此,我早就怀疑陈大人投靠黄有容的目的不纯,依靠陈大人提供的那些罪证,黄有容固然是惩治了一些赵党官员,但往往也会因此落入局中,自身的损失反而会更大许多,原来这一切皆是源自于赵大人的谋划!” 另一边,左兰山仗着自己的身份与赵俊臣平等,犹豫了一下之后,终于是开口问道:“赵大人,当初陈东祥投靠了黄有容之后,却是马上向黄有容揭发了‘淮河水灾案’,因为这件事情,咱们的户部与工部可谓是损失惨重,共有一十九位官员被罢了官职,这件事难道同样是出自于你的授意?” 面对左兰山的质问,赵俊臣的神色依旧平静,缓缓道:“我说过了,陈东祥所办的每一件事,都是出自于我的授意!并不仅仅是向黄有容揭发‘淮河水灾案’的事情,在陛下南巡期间,陈东祥也向黄有容提供了顾全顾大人、詹善常詹大人、以及刘长安刘大人的一些罪证,三位大人也正因为这些罪证才被罢免了官职!此外,这段时间以来,陈东祥或是威胁、或是怂恿,造成了许多人背叛了咱们,转而投靠了黄有容,这件事同样是出自于我的授意!” 听到赵俊臣的解释之后,众人面色再变,只觉得赵俊臣心机深沉、手段无情,竟是指使陈东祥办了这么多件出卖自己人的事情!一时间,左兰山、詹善常等人皆是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面对赵俊臣! 不过,霍正源的才智眼光深受赵俊臣的看重,如今也没有辜负赵俊臣的厚望,沉思片刻之后,竟是隐约猜到了赵俊臣的想法,于是再次开口道:“但依我想来,赵大人您之所以这么做,必然是另有缘故,对否?” 赵俊臣轻轻一笑之后,点头说道:“正是如此,我的这些决定,皆是为了咱们这些人的长远发展考虑!先说‘淮河水灾案’,这件事情是工部与户部的某些官员瞒着咱们私下犯案的,这种行为说是背叛也不为过,即使没有黄有容,我也会出手惩治他们!此外,这些人贪婪如狼、却又愚笨如猪,他们的贪婪和愚笨迟早都会连累到咱们,所以我也只是借着黄有容之手,帮助咱们清理门户、消除隐患罢了!” 听到赵俊臣的解释之后,众人皆是轻轻点头表示认同,算是认可了赵俊臣的解释。 毕竟,官员们瞒着上司做事,乃是官场上的最大忌讳,不仅没有分享好处,还极有可能会连累他人,这样的行为确实是遭人怨恨,赵俊臣借着黄有容之手清理门户,倒也说得过去。 唯一值得商榷的地方,就是赵俊臣没有通知其他人,只是专断独行的做出了决定,但赵俊臣身为“赵党“的最大领袖,却也拥有专断独行的资格,别人也不好说些什么。 另一边,赵俊臣见众人接受了自己的解释之后,又说道:“至于这段时间以来,陈东祥不断怂恿朝中的亲近同僚背叛咱们,也是出自于我的授意,毕竟咱们近段时间势力扩张得太快了,固然是有许多人投靠了咱们,但却是良莠不齐、人心各异,许多人根本不值得信任,所以我也是趁着这次机会筛选一番,否则,这种情况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成为咱们最大的短板!” 这一次,众人依旧是点头表示赞同。 后世有一句话,叫做“任何忠诚都是经不住考验的”。 身为上司,你固然不能盲目的信任下属,但也不能因为怀疑就设局测试下属的忠心,否则只会伤了人心,动摇下属的忠诚。此外,任何忠诚都是有限度的,你若是提供的诱惑太大,那就别怪下属背叛了! 然而,这句话只适用于那些已经为你效力多年的老人、或者是那些品性高洁的君子!然而,赵俊臣门下的那些官员,大都是投靠不久的新人,并且大都是些见利忘义的小人,偶尔测试一下他们的忠诚,倒也是无可厚非。 所以,众人依旧是接受了赵俊臣的解释。 然后,赵俊臣将目光转向了詹善常、顾全与刘长安三人,又说道:“至于陈东祥向黄有容提供证据,致使你们三位被罢官夺职的事情,也同样是出自于我的授意,但我之所以这么做,却是为了保护你们三位!”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解释之后,詹善常、顾全与刘长安三人皆是面现疑惑,不明白赵俊臣的深意。 赵俊臣轻轻一笑之后,进一步解释道:“你们三位跟随我时间最久,在朝中的位置也最为重要,所以我伴驾南巡之后,你们三位必然会成为黄有容与太子朱和堉的眼中钉,他们也必然会全力的打压你们!即使没有陈东祥提供的那些罪证,黄有容与太子也必然会寻找其他的罪证,所以我索性就让陈东祥向黄有容提供了一些有破绽的罪证,这样一来,你们三位固然会短时间内丢掉官职,但我回京之后,也可以通过这些罪证中的种种破绽轻易的恢复你们的官职!这一切,皆是为了你们三位的安全考虑,为了演戏演全套,我事前并没有将真相告知,这一点还请三位大人切不要怪罪。” 听到赵俊臣的这番解释之后,詹善常、顾全与刘长安三人又如何敢真的怪罪赵俊臣?相互对视一眼之后,只是齐齐向赵俊臣行礼,道:“赵大人您对我等的爱护,可谓是用心良苦,我等又如何敢怪罪于您?大人您手段高明,我等钦佩不已!” 事情到了这一步,陈东祥的种种“恶行”皆是得到了解释,再加上赵俊臣的刻意维护,众人也终于是再次接纳了陈东祥的存在。 但与此同时,众人也因此一事,再次见识了赵俊臣的手段,只觉得赵俊臣眼光长远,早已是预料到了一切,只是轻轻施展手段,就将所有人都玩弄于鼓掌之间,所以他们对于赵俊臣也就愈加敬畏了。 尤其是詹善常、顾全与刘长安三人,原本还有一些居功自傲的心思,只觉得自己这些时间没有背叛赵俊臣就已是天大的功劳了,还为赵俊臣受了这么多苦罪,赵俊臣理应抚慰补偿他们,所以他们见到赵俊臣之后,更是屡屡向赵俊臣暗示好处,但经此一事之后,这些心思早已是不翼而飞了! 因为,他们突然发现,他们三人之所以没有背叛赵俊臣,只是因为赵俊臣的计划之中没有这一项罢了,所以陈东祥怂恿其他人背叛赵俊臣、并且许诺了大量好处的时候,反倒是屡屡逼迫他们,让他们只能紧紧抱住赵俊臣的大腿,无法产生其他心思。 反之,若是他们脱离了赵俊臣的计划,竟是真的背叛了赵俊臣,那么如今他们也将会迎接赵俊臣到最严重的责罚! …… PS:恩,明后两天,会有小爆发。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三十四章.在京城. …… …… 事实上,知晓了赵俊臣的诸般谋划之后,不仅仅只是顾全、詹善常、以及刘长安三人,即使是工部尚书左兰山,也同样是对赵俊臣产生了敬畏情绪。 这一点,通过他们的态度变化就可以看得出来。 詹善常、顾全、刘长安三人面对赵俊臣的时候,态度愈加的谦卑谨慎了,再不敢居功自傲、讨要好处;而工部尚书左兰山的态度亦是小心翼翼了许多,自觉得放低了姿态,再也不敢仗着自己的官职与赵俊臣相同而言行无忌了。 毕竟,不论赵俊臣如何解释,但有一点事实是无论如何也无法遮掩的。 那就是——赵俊臣的手段高超,远胜于众人,并且在赵俊臣的诸般谋划之中,他们这些人的存在都只是区区棋子罢了,而棋子一旦招惹了主人,就随时会变成一枚弃子! 所以,他们会心生敬畏,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敬畏”并不代表“忠诚”,往往还意味着疏远。 但对此,赵俊臣并不在意。 想要得到君子的效忠,仅仅只依靠“敬畏”二字是远远不够的,但若是想要得到小人的服从,除了利益关系之外,“敬畏”二字则是重中之重。 像是詹善常、顾全、刘长安等人,虽然并非是纯粹的小人,但也更加不是君子,他们投靠赵俊臣的根本原因也只是因为利益关系罢了,若是有一天出现了更大的利益诱惑,他们未必不会背叛赵俊臣。 所以,赵俊臣今日的种种表态,也正是为了树立威信、让他们对自己产生敬畏之心,这样一来,他们也会愈加的服从自己,不敢轻易背叛。 其实,在此之前,“赵党”本质上只是一个松散的利益联盟罢了,并非是一个强有力的政治集团,赵俊臣能够成为“赵党”领袖,也只是因为赵俊臣可以为众人谋取最大的好处罢了。 也正因为这般原因,在此之前,赵俊臣对“赵党”的控制力并不是很强,若是想要进行什么行动,往往还需要说服其他的“赵党”官员,并没有一言九鼎的能力。 所以,赵俊臣一直想要树立威信,加强自己对“赵党”的控制力。 然而,赵俊臣从前无论是威望还是实力,皆是有所不足,若是一味的树立威信,只会适得其反,让“赵党”官员们心生反感。 但如今,时机已是恰当——在赵俊臣伴驾南巡之际,“赵党”官员失去了赵俊臣的庇护之后,就仿佛是丧家之犬一般任人欺辱,这样一来,赵俊臣的重要性已是展现无疑,这变相的增加了赵俊臣的威望。 此外,赵俊臣即将要接手商税整顿的事情,权势必然会大涨,所以赵俊臣的实力也渐渐充足了。 所以,如今已是赵俊臣树立威信的最佳时机! 与此同时,黄有容已是即将要倒台失势,赵俊臣出于各种考虑,会全力将左兰山捧入内阁、担任阁老,到了那个时候,左兰山明面上的地位已是高于赵俊臣,或许就会造成“赵党”领导权混乱的局面,赵俊臣选在这个时候树立威信,也是为了预防这般情况的发生。 今日,赵俊臣详细解释自己的诸般谋划,其实就是向众人暗示一个事实——我的手段、心智、能力皆是要远远高于你们,既可以保护你们万无一失,也可以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这全在我的一念之间!所以,你们今后也不要产生什么小心思,乖乖听我领导就好! 当然,对于赵俊臣的想法,左兰山、詹善常等人依然是不知不觉,唯有大学士霍正源察觉了一些,但霍正源对此不仅没有感到反感,反倒是眼中闪过了一丝赞赏之色。 出于性格原因,霍正源并不希望自己今后的领袖会是一位软弱之人。 ***** 接下来,赵俊臣开始与众人商议吞并“黄党”的计划,大致不过是策反、收买、打压异己罢了,无需详细说明。 却说,就在此时,不到三十里外的京城之中,各方势力同样是酝酿着各自的计划。 在太子东宫之中,朱和堉得知了德庆皇帝如今已是驾临通州、即将要返回京城之后,连忙招来了“太子.党”的众多成员,商议对策。 其中,除了阁老程远道、少傅郭汤、都察院左都御史吕纯孝等人之外,七皇子朱和坚同样是赫然在列!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七皇子朱和堉已是得到了“太子.党”所有人的认同与信任,开始堂而皇之的出席“太子.党”的各种聚会,明目张胆的为“太子.党”出谋划策,并且“太子.党”所有官员也皆是对此感到理所当然,并且已是将七皇子朱和坚视为“太子.党”的二把手,仅次于太子朱和堉。 事实上,太子朱和堉对于七皇子朱和坚可谓是信任之至,对于朱和坚的建议亦是言听计从,从这方面而言,就说朱和坚如今已是成为了“太子.党”的真正控制者也并不为过。 此时,朱和堉与朱和坚坐在主位之上,程远道、郭汤、吕纯孝等人则是分坐两侧。 只见朱和堉原本刚毅的面容之上,此时竟是遍布愁容,缓缓说道:“父皇如今已是来到了通州,明日就要回京了!可惜咱们整顿商税的计划,不仅没有收获任何的成效,反而还让庙堂局势混乱了许多,明日我见到父皇之后,必然会受到责怪,我倒也不担心父皇的训斥,只担心咱们这些日子以来的幸苦成果会毁于一旦,商税整顿之事也是无疾而终,那可如何是好?” 说完,朱和堉不住的摇头叹息。 近些日子以来,朱和堉总算是如愿以偿的掌控了庙堂、并且开始依照自己的想法处理政务了,但也正因为如此,朱和堉终于是渐渐意识到了自己从前的肤浅,发现朝廷政局并非是凭借一腔正气就可以摆平的。 所以,如今的朱和堉,竟是渐渐成熟了一些,许多想法也不似从前那般天真了。 事实上,朱和堉经此一事之后,或许会逐步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帝王继承人也说不定。 只可惜,留给朱和堉继续成长的时间,实在是不多了。 另一边,听到朱和堉的叹息之后,吕纯孝怒声说道:“只怪下面的官员欺上瞒下、阳奉阴违,竟是敢阻碍朝廷的政令,即使咱们屡屡杀鸡儆猴,也不能让他们心生畏惧,咱们整顿商税的诸般政策,不仅在中枢阻碍重重,在地方上更是变成了一纸空文!如此一来,又如何能够收获成效?” 阁老程远道亦是摇头道:“我朝的商税存在极大纰漏,所以必须要大刀阔斧的整顿,但若是咱们的整顿没有收到任何的成效,只是造成了政局混乱,却也无法得到陛下的支持,恐怕咱们这些日子的诸般努力,就要付诸于流水了!这般情况,着实恼人……” 郭汤犹豫了片刻之后,说道:“陛下的心思究竟如何,咱们如今还不能知晓,或许陛下未必就不会支持咱们……” 另一边,听到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朱和堉的眉头却是渐渐皱了起来。 无他,众人的观点虽然很多,但大都无用,只是一些抱怨与推测罢了。 如今的朱和堉,已是渐渐实际了许多,相比较抱怨与推测,他更希望听到一些行之有效的建议! 于是,朱和堉将目光转向了身旁的七皇子朱和坚,期望得到朱和坚的出谋划策。 注意到朱和堉的目光之后,朱和坚先是轻轻咳嗽了两声,然后问道:“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在府中休养身体,对朝中局势没有太多的关注,听各位大人所说,难道咱们整顿商税的行动竟是没有收获任何成效?” 听到朱和坚的询问之后,包括朱和堉在内,所有人皆是有些尴尬。 毕竟,众人在朱和坚的谋划之下,先是破坏了沈黄同盟、冲破了黄有容的阻挠,然后又强行压服了百官的异议、顺利推行了整顿商税的决策,接着又在朱和坚的帮助之下,巧妙的营造声势、联合了所有可以联合的力量,将整顿商税的想法转化为了实际的政令…… 可以说,在整顿商税的初期,“太子.党”在七皇子朱和坚的辅佐之下,可谓是顺风顺水,没有遇到任何的阻碍。 可惜,朱和坚的身体状况不好,做完了这些之后,他的身体自然是“坚持不住”了,所以也就不再参与“太子.党”的行动,安心去休养身体了。 当时,朝廷大局已是完全掌握在“太子.党”的手中,“太子.党”众人亦是信心满满,觉得在这般情况之下,即使没有朱和坚的帮忙,也足以让他们大施拳脚了。 然而,从那之后,“太子.党”竟是诸事不顺,商税整顿不仅没有见到任何成效,反倒是庙堂局势愈加混乱了,“太子.党”的大好局面,亦是逐步丧失,时至今日,“太子.党”看似掌控着大权,但实际上已是举步维艰了。 简而言之,“太子.党”离开了朱和坚的辅佐之后,不仅是一事无成,而且还逐步丧失了原本的优势,连守成都无法做到。 如此一来,听到朱和坚的询问之后,众人自然是有些尴尬。 看到众人的神色,朱和坚眼中闪过了一丝鄙夷,但表面上却依然是一副平静模样,只是轻轻叹息一声之后,缓缓说道:“唉,商税乃是我朝最为敏感的地方,想要进行整顿,也确实不是朝夕之事,遇到一些挫折,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所以如今的局面虽然不好,但也怪不得各位大人,但这般情况落入父皇的眼中,只会落得一个无能的评价,所以咱们的当务之急,还是设法取得父皇的谅解,让咱们继续主持商税整顿的事情,到了那个时候,再另想办法扭转局势……” 朱和堉眼前一亮,只觉得朱和坚的分析一针见血,自己总算是听到了一些有用的建议,于是连忙问道:“哦?取得父皇的谅解?七弟你可有具体的办法?” 朱和坚微微垂头,仿佛是在沉思一般,实际上则是借着垂头的动作掩盖了自己眼中的隐隐激动。 朱和坚觊觎储君之位已久,自然不会真心帮助朱和堉扭转局面。 事实上,朱和坚只会提出一个看起来很美好的计划,但太子朱和堉若当真是依计而行,那么朱和堉的下场只会变得更加的狼狈。 这个“看起来很美好的计划”,朱和坚已是准备多时了! 然而,就在朱和坚准备开口说话的时候,一位东宫太监急匆匆的来到太子朱和堉身边,并且向朱和堉禀报道:“殿下,有人自称是前任太子太师何明的学生、今科殿试的榜眼,名叫赵山才,想要求见于您。” 听到禀报之后,太子朱和堉微微一愣,说道:“赵山才?他不是随父皇南巡了吗?如今应该正在通州伴驾才对,怎么会来到京城?” 另一边,都察院左都御史吕纯孝却是大喜,道:“殿下,那赵山才乃是何明前辈的关门弟子,继承了何明老前辈的帝王心术之学,虽然年纪不大,但也是才智高绝之辈,并且他也算是咱们自己人,如今赶来京城,必然是为了给殿下排忧解难的,咱们何不招他进来?或许他会有办法解决眼前难局也说不定!” 太子朱和堉也曾见过赵山才几次,对赵山才的印象颇佳,所以听到吕纯孝的建议之后,马上就点头答应了,说道:“既然如此,就招赵山才进来说话吧。” 另一边,听到吕纯孝的提议之后,七皇子朱和坚眼中闪过了一丝精芒,并且沉默了下来。 朱和坚也曾是前太子太师何明的学生,深知何明权谋之术的高深难测,可惜朱和坚并不是太子,所以何明一直不待见朱和坚,从没有将真才实学传授给朱和坚,但朱和坚对于权谋之道可谓是天赋异禀,竟是凭借着何明所传授的些许皮毛,硬是发展到了如今这一步! 不过,也正因为朱和坚深知何明的可怕,所以当初德庆皇帝召回何明重新担任太子太师的时候,朱和坚却是一不做二不休,派人扮作土匪在半路上截杀了何明全家,因为朱和坚十分清楚,太子朱和堉一旦得到了何明的辅佐,那么自己的野心就再也没可能实现了。 也正因为如此,赵山才如今虽然是名声不显,但他作为何明的关门弟子,朱和坚却是完全不敢小觑。 所以,朱和坚也就突然沉默了下来——他所构想的那个“看似很美好的计划”,想要瞒过“太子.党”众官员不难,但未必能瞒过赵山才,这个时候若是冒然提出来,或许就会被赵山才拆穿! 另一边,在等待赵山才的时候,朱和堉也再次向朱和坚询问主意,但朱和坚只是说自己还未构想妥当,要再考虑一会,却是朱和坚打算亲眼见过赵山才的真实本领之后,再做决定。 然后,赵山才很快就出现了。 头顶着何明关门弟子的光环,赵山才虽然是资历浅薄、年纪轻轻,但“太子.党”众人皆是对他高看一眼,当赵山才出现之后,众人的目光亦是齐齐聚集在他的身上。 在众人瞩目之下,赵山才的神色淡定从容,只是快步来到太子朱和堉身前,躬身行礼道:“学生赵山才,这厢有礼了!见过太子殿下,也见过各位大人!” 太子朱和堉问道:“山才,你不是正在伴驾吗?陛下如今还在通州,要明日才能回京,你怎么提前回来了?若是让别人知晓了,恐怕你就要受到吏部处分了。” 赵山才摇头叹息道:“听闻太子殿下整顿商税的举动,山才又如何还能坐得住?到达通州之后,就私下离开了南巡队伍,急匆匆的赶回京城了!不过,山才身份低微,南巡队伍又是人数巨多,山才虽然是缺席了,但未必就会被发现。更何况,若是能够解除太子殿下的危局,即使山才被吏部处分了,一切也是值得的。” “危局?怎么讲?” 太子朱和堉确实是成长了许多,竟是敏感的察觉到了赵山才用词的严重性,连忙问道。 赵山才再次叹息一声,问道:“近些日子以来,太子殿下忙着商税整顿的事情,恐怕对于陛下南巡的经过没有投以太多的关注吧?” 太子朱和堉微微一愣,点头道:“确实如此,这段时间我一心扑在商税整顿的事情上,并没有关注父皇南巡的详细经过,怎么了?难不成父皇南巡期间出了什么事?” 赵山才见到太子朱和堉这般迟钝模样,下意识的再次叹息了一声,然后说道:“太子您该不会当真以为陛下这次南巡只是为了游玩吧?实际上,陛下这次南巡乃是另有深意,朝廷的局势亦是险些因此而产生巨变。” 听到赵山才的解释之后,太子朱和堉又是一愣,追问道:“什么意思?快详细讲来!” 然后,赵山才向太子朱和堉以及“太子.党”众人详细解释了南巡期间德庆皇帝与首辅周尚景的斗法博弈、以及德庆皇帝打算趁机扳倒周尚景的深意。 听到德庆皇帝与周尚景的诸般明争暗斗,所有“太子.党”官员皆是一片震惊,没想到德庆皇帝的南巡计划之中还有这般深意! 与此同时,德庆皇帝与周尚景的斗法经过,可谓是精彩至极,众人虽然只是事后打听,也同样是感到惊心动魄。 所以,当赵山才讲诉完毕之后,众人感到震惊之余,竟然还有许多人露出了一丝意犹未尽的表情。 见到众人只顾着听故事,竟是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赵山才只觉得气急,又说道:“陛下与周尚景明争暗斗多年,扳倒周尚景一直是陛下的心中夙愿,在苏州的时候,陛下距离成功只剩下了一步之遥,但就在这个时候,陛下他收到了太子您整顿商税的消息,为了稳定朝野局势,无奈之下只能放弃对周尚景的攻击,无数的心血与准备亦是因此而毁于一旦……如此一来,陛下心中的恼火也是可想而知,太子殿下,您毁掉了陛下扳倒周尚景的计划,陛下如今对您可谓是极度的不满,绝不是几句训斥就可以过去的……” 说到这里,赵山才的表情愈加肃穆,又一字一顿的说道:“在陛下的眼中,太子殿下您如今已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说严重一些,陛下或许已是产生了换储的想法也说不定……” 听到赵山才的这一番话,包括太子朱和堉在内,众“太子.党”官员才纷纷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尤其是他们听到“换储”二字之后,皆是表情慌乱、脸色苍白! 储君之位,乃是“太子.党”最根本的利益,若是朱和堉失去了储君之位,那就意味着整个“太子.党”都要烟消云散了! 在此之前,他们总觉得商税整顿的事情即使再严重,最多也就是得到德庆皇帝几句训斥罢了。 而就在“太子.党”众人慌张失措的时候,赵山才又说道:“事至如今,形势虽然严重,但未必就没有挽回的可能!” 随着赵山才的话声落下,七皇子朱和坚的眼中突然间闪过了一丝杀气! 在朱和坚看来,眼前的这个赵山才,绝不能留! …… PS:因为某些情况,虫子平时并没有太多的空闲时间,往往是晚上九点之后才可以抽空码字,所以即使倾尽全力,每天也只有一章,随着状态不同,字数在两千余到四千余不等。 其实,因为更新不给力的缘故,这本书的成绩很差,虫子每天码字,很大程度上只是为了逃避现实,转换心情。 但万万没想到,更新稳定之后,大家很是支持,让虫子非常感动! 今天没有公事,家事也有亲人帮忙,休息之余,也多写一些,以答谢大家的厚爱。 恩,六千字大章节奉上!明天会更新更多!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三十五章.赵山才之策!. …… …… 虽然,赵山才年纪轻轻、资历浅薄、地位低微,但他气质从容、神色冷静、双目有神,举手抬足之间自有一股令人信服的气度。 再加上赵山才乃是前任太子太师何明的关门弟子,传承了帝王心术之学,“太子.党”众人已是将他视为自己人,也会格外的高看他一眼。 所以,听到赵山才的警告之后,“太.子党”众人尽皆是慌张失措、六神无主,又听赵山才说此事还有挽回的可能之后,众人又是纷纷精神一振,用期盼的目光看向赵山才,等待赵山才的献策。 只是,这样一来,原本被“太.子党”众人视为主心骨的七皇子朱和堉,如今竟是被场上所有人给忽略掉了,所以七皇子朱和堉的目光也就愈加阴沉了。 不过,阴沉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到了下一瞬间,七皇子已是恢复了寻常时候的淡定模样,没有让任何人察觉到异常。 另一边,赵山才见到“太.子党”众人的表情变化之后,心中却是轻轻一叹。 他传承了前太子太师的帝王心术之学,而“帝王心术”看似高深莫测,但说到底其实就是权谋制衡与人心揣摩的方法罢了。 其实,赵山才见到太子朱和堉之后,为了引起“太.子党”众人对自己的重视,以便更好的说服众人听从自己的建议,已是悄然的使用了帝王心术之中的某些手段。 那就是——想要说服对方采纳自己的建议,首先要做到两点:其一是充分展现自己所擅长的领域,其二是让对方随时都处于不自信的动摇状态之中;这样一来,对方就会下意识的依赖你、信任你、并且采纳你的建议。 见到太子朱和堉之后,赵山才也正是这么做的——他先是口若悬河、侃侃而谈,将德庆皇帝与周尚景博弈斗法的经过向众人详细讲诉了一遍,这就是暗示众人“各位并不了解目前的复杂形势,唯有我才可以洞若观火”,以此来展现优势、引起众人的重视。 然后,赵山才又突然抛出了太子朱和堉的眼下危机,干净利落的摧毁了“太.子党”众人的信心,并且在“太.子党”众人慌张失措的时候,又抛出了一根救命稻草…… 事情到了这一步,节奏已是完全掌控在赵山才的手中,“太子.党”众人的心神已是被赵山才所夺,下意识的将赵山才视为他们的主心骨…… 这个时候,赵山才再提出自己的建议,想要说服“太.子党”众人自然是轻易了许多! 反之,若是赵山才一开始就提出各种建议,结局只会是截然相反! 然而,顺利的实现了自己的目标之后,看着“太.子党”众人的期盼眼神,赵山才却是略略有些失望。 无他,事情虽然是很顺利,但“太.子党”众人如此轻易的上钩了,竟是没有丝毫的挣扎,预留的诸多后手皆是没有了用武之地,这只能说明“太.子党”之中确实是没什么杰出人才,连赵山才这样资历浅薄的新人,只是稍稍施展手段,就可以轻易的影响他们。 赵山才已是将自己视为“太子.党”的一员,自然是希望“太子.党”之中的人才越多越好,所以见到这一幕之后,赵山才难免有些失望。 就凭借眼前这些人,即使挺过了眼下的难关,今后又如何要与周尚景、赵俊臣这些老奸巨猾、心智高绝的权臣进行争斗? 这一刻,赵山才只觉得自己责任重大! ***** 不过,赵山才眼中的失望只是一闪而过。 很快的,赵山才已是恢复了自信从容的模样。 在众人期盼的目光注视之下,赵山才缓缓说道:“事情到了这一步,太子殿下的首要之务,就是取得陛下的谅解,尽量的打消陛下对于太子殿下能力方面的疑虑,如此才能够稳定储君之位,也才能够进一步的图谋后事!” 赵山才的建议初始之处,与七皇子朱和坚的建议颇是相似。 所以,听到赵山才的建议之后,朱和堉下意识的转头看了七皇子朱和坚一眼,态度也愈加认真了一些。 然后,太子朱和堉问道:“关于这一点,我们之前也想到了,但具体的方法还没有想到,山才你可有办法教我?” 赵山才的经验毕竟浅了一些,直到此时才因为太子朱和堉的动作注意到了七皇子朱和坚的存在。 只是,朱和坚此时的表现异常低调,也没有穿着皇子服饰,所以赵山才并不知晓七皇子朱和坚的身份,并且如今也不是开口询问的时候。 所以,赵山才只是稍稍关注了朱和坚一下之后,已是开口解释道:“想要达成这些目标,太子殿下您首先要做到三件事!其一,就是要尽量向陛下展现您的孝心与忠心,待您见到陛下之后,一定要设法向陛下解释,您整顿商税的真正原因,乃是因为您这些年来屡屡见到陛下受到缺粮少钱的掣肘,却是不忍心再看到陛下苦恼,所以一心想要为陛下解决这个麻烦,以全自己的孝道!到时候您不妨说得动情一些,甚至可以夸张一些,总而言之,您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孝义与忠心!” 顿了顿后,赵山才继续说道:“不论如何,殿下您与陛下终究是父子关系,父亲见到儿子的孝顺举动之后总是会心软的!即使是儿子因为孝义闯了大祸,在父亲眼中也是情有可原的!所以,殿下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所有一切的原因都归结于自己的孝义与忠心,如此才能缓解陛下心中的怒火!” 听到赵山才的建议之后,场上众人皆是深以为然的点头表示认同,觉得赵山才的建议确实有道理。 另一边,太子朱和堉犹豫了一下之后,也同样是点头答应了。 其实,太子朱和堉整顿商税的真实原因,完全与孝义无关,只是他生性秉直,见到明朝的商税漏洞之后无法视而不见罢了!此外,趁机向德庆皇帝展现自己的能力、并且插手赵俊臣的财政大权,也同样是太子朱和堉的心中想法。 只不过,太子朱和堉如今终究是稍稍成长了一些,性子不似从前一般固执,已是懂得了变通的道理。 所以,赵山才的建议虽然有欺君嫌疑,但太子朱和堉经过详细考虑之后,终究还是答应了。 见太子朱和堉表示认同之后,赵山才眼中闪过了一丝喜意。 经过短时间的交流,赵山才已是发现了太子朱和堉的成长,对于赵山才而言,这算是整顿商税之事的最大收获了。 于是,赵山才精神一振,又继续说道:“殿下您要做的第二件事,则是向陛下认错道歉!因为,您这段时间以来整顿商税的行动,不仅没有收获丝毫的成效,反而还彻底搅乱了庙堂局势,如此一来,陛下如今已是对您的能力产生了质疑,这也是您目前最大的危机!毕竟,陛下虽然是您的父亲,但他更是大明朝的皇帝!陛下绝不会将大明江山交到一位能力不足的继承人手中,也正因为如此,陛下如今才会产生换储的心思!” 说到这里,涉及到了储君之位,“太.子党”众人的表情也愈加严肃了许多,也愈加认真的倾听赵山才的建议。 只见赵山才进一步解释道:“所以,殿下您讲诉了自己的孝心之后,陛下的怒火会稍歇一些,趁着这个机会,殿下您必须要认真向陛下道歉认错,但具体的道歉方法却是大有讲究!您在道歉的时候,要详尽分析自己在整顿商税时的种种不足,还要主动承认自己考虑不周详,破坏了陛下扳倒周尚景的计划,在此期间,您还要参杂一些自己对于庙堂局势的看法,并且提出一些行之有效的建议!” 顿了顿后,赵山才总结道:“简而言之,到了那个时候,您明面上是向陛下道歉,但实际上则是借着道歉的机会向陛下展现您的成长与变化,让陛下知道您经过了商税整顿的事情之后,无论是心智、眼光还是城府皆是成熟了许多,唯有如此,才能降低陛下对您能力的质疑,进一步打消陛下换储的想法!” 随着赵山才的话声落下,“太子.党”众人纷纷是面现喜色,只觉得赵山才的计策大为可行。 另一边,太子朱和堉却是面现犹豫之色。 无他,太子朱和堉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最近他虽然是成长了许多,但眼光与能力依旧有限,让他向德庆皇帝展现能力、分析庙堂局势、提出有效的建议,并且还要得到德庆皇帝的认同,这些已是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 见到太子朱和堉的表情变化之后,赵山才很快已是猜到了他的想法。 于是,赵山才又说道:“殿下您向陛下展现自己能力见识的这一步,可谓是至关重要,一定要得到陛下的认同才行!虽然殿下您胸中自有沟壑,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需要事先做好功课、并且还要博采众长才好!学生不才,对于目前的庙堂局势也有些看法,如今已是尽数写了出来,还望殿下您能够稍稍看一下。” 说话间,赵山才已是从袖中掏出了几张信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了许多文字,里面尽是赵山才对于庙堂形势的看法。 显然,赵山才的考虑十分详尽,早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另一边,太子朱和堉接过信纸之后,展开粗粗看了一遍,很快已是面露震惊之色。 信纸中的诸般内容,可谓是尽数展现了赵山才的眼光与见识,其中对于庙堂局势的看法、分析、与建议,皆是一针见血,有许多都是太子朱和堉事先完全没能想到的,朱和堉虽然只是粗粗浏览了一遍,但已是有了一种茅舍顿开的感觉。 与此同时,太子朱和堉也终于见识到了赵山才的才华过人之处! 原本,在太子朱和堉看来,赵山才虽然是前任太子太师何明的关门弟子,并且颇有才华,但充其量也只是一位难得一见的青年才俊罢了。 在此之前,赵山才虽然提出了一些不错的建议,但只是揣摩人心罢了,虽然难得,但并不显得珍贵! 然而,阅读了赵山才对于庙堂形势的分析之后,太子朱和堉却是突然发现,眼前的赵山才绝不仅仅只是“青年才俊”那么简单,需要自己以国士之礼相待! 于是,太子朱和堉将几张信纸珍而重之的收入袖中之后,竟是站起身来、亲自向赵山才鞠躬行礼,说道:“先生才智高绝,若是我能够度过眼下难关,还望先生今后能够继续辅佐于我,我必会以国士之礼相待!” 朱和堉不仅是当朝储君,而且年纪还要比赵山才更大一些,如今竟然是主动向赵山才行礼,并且以“先生”相称,这般情况却是震惊了场上所有人。 赵山才亦是十分震惊,连忙鞠躬回礼,口称不敢。 但与此同时,赵山才也发现了太子朱和堉的好处。 太子朱和堉虽然手段稚嫩了一些、心性也固执了一些,但他心性坚毅秉直、遇到挫折之后也会成长、还可以礼贤下士、虚心听取别人的建议,如此种种,皆是说明了太子朱和堉确实是一位良主! 所以,面对太子朱和堉的礼遇,赵山才吃惊之余,心中也是暗暗下定决心,自己一定要全力辅佐太子朱和堉,并且通过太子朱和堉来实现自己的胸中抱负! 然而,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现实很快就泼给了赵山才一盆冷水。 行礼之后,朱和堉也没有理会其他人的震惊,只是问道:“刚才,先生说我需要办三件事,其一是向父皇展现孝心,其二是向父皇认真道歉,并且借着道歉的机会展现自己的成长变化,那么第三件事又是什么?” 因为太子朱和堉接连采纳了自己的建议,并且对待自己颇是礼遇,所以赵山才对于自己接下来的建议也是信心十足。 只见赵山才缓缓说道:“至于第三件事,则是殿下您要帮助陛下收拾商税整顿的烂摊子,不仅要设法稳定朝野局势,而且商税整顿的事情还要继续进行下去,直到收到具体成效为止!否则,商税整顿这件事将会是殿下您永远的痛处,不仅世人会因此而小觑殿下,这件事也会成为陛下心中的一个疙瘩!唯有商税整顿收获了具体的成效,您才可以真正的证明自己的能力、趁机树立威信,成为无人可以置疑的太子储君,通过这件功劳,您的地位也将会稳如泰山!” 听到这里,太子朱和堉依然是点头不已、表示认同! 然后,赵山才又说道:“然而,商税之事,极为敏感,涉及到了方方面面的利益,以学生看来,在我朝百官之中,唯有户部尚书赵俊臣可以解决此事,所以殿下您不妨主动向陛下举荐赵俊臣,让赵俊臣辅佐您整顿商税,如此一来……” 然而,这一次,赵山才的话还没说完,太子朱和堉就已是面色一变,并且下意识的摇头否决道:“让我主动举荐赵俊臣?这怎么可能?不行!绝对不行!” …… PS:今天第一更!凌晨左右还有一更! 另,看到有读者朋友投了一些催更票,虫子决定尽全力吃下!再加上明天的事情依然不多,以及虫子最近的状态也算不错,所以不出意料的话,明天的更新还是会比较多。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三十六章.朱和坚定计. …… …… 太子朱和堉非常敌视赵俊臣,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至于原因,则是众所纷纭。 有人说,德庆皇帝与太子朱和堉的性格不合,所以朱和堉虽然是当朝储君,但德庆皇帝却一直不大待见他,态度十分冷漠,如此一来,作为传闻中德庆皇帝的私生子、又深受德庆皇帝宠信的赵俊臣,自然是受到了太子朱和堉的敌视与嫉妒; 也有人说,太子朱和堉嫉恶如仇,自然是敌视天下所有的贪官污吏!而赵俊臣作为庙堂中最出名的贪官,太子朱和堉却是一直是奈何不了他,惩治赵俊臣的行动不仅是屡屡无法如愿,反倒是亲眼见证了赵俊臣的步步高升、越来越春风得意,所以太子朱和堉也就愈加敌视赵俊臣了; 又有人说,太子朱和堉与德庆皇帝存在着治国理念的分歧,太子朱和堉一向是用人取其德,德庆皇帝一向是用人取其才,而赵俊臣则是出了名的有才无德,就成为了这种分歧的具体冲突所在,所以太子朱和堉屡屡针对赵俊臣,也是为了向德庆皇帝证明自己观念的正确性! 如此种种,观点各异。 在此之前,赵山才也认真分析过太子朱和堉敌视赵俊臣的原因,最终赵山才认为各种说法皆有道理,太子朱和堉仇视赵俊臣的原因乃是许多因素所促成的,需要综合考虑,并不能单纯的归咎于一种原因。 但也正因为如此,太子朱和堉对于赵俊臣的敌视,可谓是根深蒂固,很难化解。 然而,赵山才终究还是低估了朱和堉对于赵俊臣的敌视程度,完全没想到自己的建议尚未说完,就被太子朱和堉给否定掉了! ***** 事实上,朱和堉作为“太子.党”的领袖魁首,他的态度自然是深刻的影响到了所有的“太子.党”成员。 此外,赵俊臣不止一次将“太子.党”玩弄于股掌之间,这也加深了“太子.党”对赵俊臣的仇视态度! 所以,朱和堉否定了赵山才的提议之后,“太子.党”众人亦是纷纷开口,表达了对太子朱和堉的赞同。 阁老程远道抢先说道:“山才,你之前的提议都很好,在老夫看来已是足够了,又何必画蛇添足、让太子殿下向陛下举荐赵俊臣?那赵俊臣乃是我朝的头号贪官,名声最是狼藉,若是太子殿下向陛下举荐了这种人,恐怕是连太子殿下的名声也会受到连累!不行,此事绝不可行!” 说完,程远道连连摇头,他摇头的幅度是如此之大,以至于脸上的花白胡须亦是晃动不已。 说起来,程远道当初能够进入内阁成为阁老,还是因为赵俊臣鼎力支持的结果。 虽然,赵俊臣这么做的原因是受到了德庆皇帝的逼迫,但程远道终究是得到了赵俊臣的好处。 但也正因为如此,程远道成为了阁老之后,颇是受到了一些清流的非议,所以程远道为了保护自己的名声,成为阁老之后不仅没有顾念赵俊臣的好处,反倒是屡屡与赵俊臣为难,在“太子.党”之中,他对待赵俊臣的态度也最为激烈,却是想要通过行动来证明自己的立场、表明自己的清白。 所以,听到赵山才的提议之后,除了太子朱和堉之外,依然是程远道最先表达了反对意见。 另一边,随着程远道的话声落下,都察院左都御史吕纯孝亦是开口道:“确实,咱们想要整顿商税,完全可以自己动手,又何必求助于赵俊臣这个贪官?并且还要让太子殿下主动向陛下举荐?近段时间以来,咱们整顿商税的计划之所以会遇到挫折,并非是政策不得当,而是因为政令无法通行,受到了诸多的阻碍,但等到陛下回京之后,有了陛下的支持与督促,这般情况自然会大为好转,到了那个时候,根本无需赵俊臣帮忙,咱们一样可以收获成效!” 当初,吕纯孝的朝中好友、都察院右都御史李成儒就是因为赵俊臣的算计而丢掉了官职,最终只能黯然离开官场,而吕纯孝身为都察院的魁首,也时常因为赵俊臣的捣乱而无法掌控都察院的局势,所以吕纯孝对于赵俊臣的恨意并不比其他人少,此时出言反对的时候,态度也十分决绝! 然后,少傅郭汤亦是摇头道:“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咱们皆是君子,赵俊臣却是彻头彻尾的小人,又如何能搅到一起?若是咱们向陛下举荐了赵俊臣,这件事一旦传扬出去,世人还以为咱们这些君子向小人们低头求救了呢!” “太子.党”一向是以眼高手低著称,而少傅郭汤则是其中最具有代表性的人物,他在“太.子党”中清名最盛,但相对也最是没有什么实干能力。 也正因为如此,赵俊臣对于少傅郭汤向来是看不起的,甚至不屑于亲自出手对付他,所以在“太子.党”中,郭汤与赵俊臣的恩怨最少。 不过,郭汤最是重视清名,在他眼中,一切有碍自己名声的事情皆是下下之策,所以他同样不赞成赵山才的提议。 随着程远道、吕纯孝、郭汤三人表明态度之后,场上的“太子.党”官员们亦是纷纷出言表示赞同,你一句我一句,各有各的观点,但归结起来只有一条,那就是太子朱和堉绝不能向德庆皇帝举荐赵俊臣,更不能主动与赵俊臣进行合作! 然后,赵山才终于发现,自己不仅小觑了太子朱和堉对赵俊臣的敌视态度,也同样小觑了“太子.党”所有人对赵俊臣的敌视态度。 其实,赵山才与赵俊臣接触过很多次,只觉得赵俊臣虽然是一位贪官,但平日里倒也算是平易近人、态度温和,气度、手段、眼光也皆是不凡,抛开赵俊臣的贪官身份,赵山才对赵俊臣甚至还有些许好感,所以赵山才也根本无法理解“太子.党”众人对于赵俊臣的敌视态度! 所以,赵山才也万万没有想到,原本尽在自己掌控之中的形势,竟是仅仅因为“赵俊臣”三字而瞬间反转! 就在赵山才惊讶不已的时候,随着“太子.党”众人发言完毕,太子朱和堉再次说道:“山才先生,你也看到了,我们与赵俊臣完全不是一路人,道不同不相为谋,让我举荐赵俊臣、并且与赵俊臣合作,却是完全不可能!即使我愿意,其他人也不会支持。” 太子朱和堉对待赵山才依然是非常尊重,但他说话时的态度也同样的决绝。 如此一来,赵山才也终于见识到了太子朱和堉与“太.子党”众人性格固执迂腐的一面。 对此,赵山才短时间内也无法改变,只是尽力的规劝道:“还望太子殿下三思,您向陛下举荐赵俊臣、与赵俊臣合作进行商税整顿,可谓是有百利而无一害!首先,这能够进一步向陛下证明您的成长,表明您在处理朝政的时候,已是可以完全抛开个人的喜好恩怨;其次,您的这般举动也可以麻痹朝中的那些贪官奸臣们,减缓他们对您的攻讦与阻碍,为咱们赢得恢复实力的时间;最后,赵俊臣的理财之术天下无双,并且他最是了解商税现状,手段也十分灵活,有了他的辅助,太子您整顿商税的成功可能性将会大大增加,到了那个时候,您作为商税整顿的促使者与领导者,也将会获得最大的好处!退一万步来讲,即使商税整顿最终失败了,您到时候也可以将一切过错全部推给赵俊臣,不承担任何的责任……” 很显然,赵山才的这一番话,已是将所有的利害关系全都向太子朱和堉剖析明白了。 可以说,依照赵山才的这番建议,那么“太子.党”的形势将会彻底扭转! 然而,面对赵山才的规劝,太子朱和堉依然是固执摇头道:“山才先生的建议固然有道理,但你却忽视了至关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赵俊臣乃是一个声名狼藉的贪官,整顿商税这般重要的事情,我又如何能交给他负责?依他的贪婪秉性,必然会趁机浑水摸鱼、贪污挪用,到了那个时候,只会让朝廷与百姓的利益受损,所以我绝不能将此事交给赵俊臣负责!” 太子朱和堉说完之后,一众“太子.党”官员竟是纷纷喝彩! 在此之前,“太子.党”众人只想到了自己的名声,却没有想到赵俊臣的贪官秉性,以及朝廷与百姓的利益,如今得到太子朱和堉的提醒之后,却是纷纷表示赞同,认为这才是当朝储君应有的胸襟与眼光! “只要赵俊臣能够有效的整顿商税,能够大幅提高国库的收入,那么朝廷与百姓只会收到实惠,即使赵俊臣趁机贪污挪用了一些,又有什么关系?难不成赵俊臣还能永远的贪污下去?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面对朝廷的百年大局,又何必着眼于细微之处?” 有那么一瞬间,赵山才很想要这样质问太子朱和堉与“太子.党”众人。 不过,赵山才终究还是忍住了。 因为赵山才很清楚,一旦自己提出了这样的质问,那么“太子.党”众人就会将自己视为异类,并且逐渐的疏远自己,到时候他再想要说服太子朱和堉听从自己的建议,就难上加难了。 毕竟,这不是策略的分歧,而是理念的分歧。 于是,赵山才再次沉默片刻后,却是换了一种说法,再次规劝道:“太子殿下的想法,确实有些道理,但太子殿下您想过没有?赵俊臣的理财之术,深受陛下的信任,他又是当朝的户部尚书,即使您没有主动提出,陛下也一定会让赵俊臣接手商税整顿的事情! 只是,到了那个时候,商税整顿的事情您恐怕就再也无法插手了,这也就意味着您在这件事情上遭遇了彻底的失败,而赵俊臣得到了这般权柄之后,他的势力也必将会大幅提高、再难抑制!如此种种,皆是对您有百害而无一利!反之,若是您主动举荐赵俊臣,那么赵俊臣即使负责了商税整顿的事情,也只会成为您的帮手,到时候您依然可以参与此事,并且还可以设法抑制赵俊臣的权势扩张!” 若是赵俊臣本人在场的话,听到赵山才的这一番话,必然会大吃一惊。 因为,太子朱和堉如若当真是就这样被赵山才说服的话,那么赵俊臣的许多后续计划,就皆有可能会遭遇失败。 这个赵山才,不愧是赵俊臣最为看重的谋士智者,依照他的种种计划,不仅太子朱和堉所遭遇的恶劣形势将会逐步扭转,还可以最大程度的抑制赵俊臣的日后发展! 可以说,只要赵山才继续辅佐太子朱和堉的话,朱和堉对于赵俊臣的威胁必将会大幅提高,成为赵俊臣无法忽视的劲敌。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太子朱和堉能够听从赵山才的建议。 然而,朱和堉即使是成长了许多,但他的固执秉性却绝非是朝夕之间能够扭转的。 所以,听到赵山才的规劝之后,太子朱和堉固然是觉得有道理,但心底深处依然是感到排斥。 于是,太子朱和堉终于是想到了七皇子朱和坚的存在,觉得七皇子朱和坚的才智眼光同样是十分高明,必然有自己的看法,所以太子朱和堉转头向七皇子朱和坚问道:“七弟,关于山才最后一点建议,你是支持还是反对?可有什么想法?” 随着太子朱和堉的询问,场上众人亦是纷纷回想起了七皇子朱和坚的过人之处,也皆是将目光集中在朱和坚的身上。 然而,对于太子朱和堉的询问、以及众人的注视,七皇子朱和坚却是听而不闻、视而不见,只是静静的打量着眼前的赵山才。 ***** 七皇子朱和坚的打量目光,看似十分温和,但隐藏在温和之下的情绪,则是深深的忌惮与冷冽的杀机! 听到赵山才的诸般建议之后,七皇子朱和坚愈发觉得,眼前的赵山才的威胁十足,能力眼光皆要比想象中更高许多,所有的谋划皆是一针见血、直至本质!自己与赵俊臣合力为太子朱和堉布下的死局,竟是险些让赵山才三言两语给彻底化解掉!若是让他继续辅佐太子朱和堉的话,太子朱和堉的诸般隐患就必然会逐渐消除,那么自己对储君之位的觊觎也就永远无法实现了。 “此人绝不可留,必须要尽快解决!决不能让他继续辅佐太子朱和堉!” 朱和坚暗暗下定了决心。 不过,朱和坚最擅长掩藏情绪,所以他心中虽然是杀机四溢,但目光却显得十分温和。 打量了赵山才片刻之后,朱和坚突然是轻轻一笑,并没有回答太子朱和堉的询问,只是点头赞赏道:“你就是何明老师的关门弟子赵山才?听闻何明老师已是将自己的一身所学尽数传授给了你,如今一见,果然是才智过人、非同凡响!当初,我也曾在何明老师门下学习诗书,说起来,你我也算是师兄弟了。” 说话之间,朱和坚的表情十分亲切,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顿了顿后,朱和坚又说道:“刚才,太子殿下也曾向我询问对策,然而我仓促间只是想到了‘设法取得父皇谅解’这一步,并且只是一个大略的方向罢了,并不似你的方法一般详尽可靠……何明老师果然是没有找错传人,太子能够得到你的辅佐,何其之幸?” 另一边,赵山才也终于知晓了眼前之人的身份,竟是传说中的七皇子朱和坚! 在此之前,赵山才见朱和坚虽然是年纪轻轻,但已是气度雍容,十分不凡,还可以与太子朱和堉并肩而坐,身份必然是十分尊贵,但因为“皇子不得参政”的惯例,赵山才却是一直没有往这方面猜想。 听到朱和坚的夸赞之后,赵山才连忙垂首谦虚道:“七皇子殿下您过誉了,学生的诸般想法,皆已是构思多日,可谓是准备充足,而七皇子殿下您能够在仓促之间就想到根本之处,却是远胜于学生了。” 与此同时,借着垂头的动作,赵山才也掩饰了自己眼中的震惊与忌惮! 当初,前任太子太师何明考虑到自己年纪渐老,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撒手人寰,但又不放心太子朱和堉的处境,所以就收下了赵山才作为关门弟子,将一身所学尽数传给了赵山才,希望赵山才今后可以代替自己辅佐太子朱和堉——这也是赵山才投靠太子朱和堉的真正原因! 在此期间,何明也曾向赵山才详细介绍了京城里的人物与形势——按照何明的说法,等赵山才进入官场之后,有两个人一定要千万留心,第一个人是内阁首辅周尚景,此人的手段心智皆是高明无比,即使是何明也未必能够赢过,自是不提;至于第二个人,则是七皇子朱和坚! 据何明所说,当年太子朱和堉与七皇子朱和坚一同拜在自己门下学习,期间何明对待朱和坚的态度十分冷淡,这一方面是因为朱和坚并非是当朝储君,不适合学习何明的帝王心术,另一方面则是何明发现朱和坚太聪明了,并且性格有些偏激,也隐隐表现出了一些野心,所以何明就对他更加防范了。 只是,朱和坚与朱和堉同堂学习,自然还是不可避免的学到了一些帝王心术的本领,虽然只是一些皮毛罢了,但以朱和坚的天赋,或许还真有可能将它们融会贯通也说不定,到了那个时候,以朱和坚的偏激性格,或许就会成为一个隐患。 也正因为如此,赵山才得知眼前之人就是七皇子朱和坚之后,心中震惊之余,亦是心生防范,只觉得“太子.党”如今的内部形势,未必是那么简单! 另一边,太子朱和堉最是看重七皇子朱和坚,听到赵山才的谦逊之后,同样是点头表示赞同,道:“是啊,七弟你一直在府中养病,对于朝中局势变化丝毫不知,直到现在才稍稍了解了一个大概,能够仓促间想到这么多已经非常了不起了!当然,山才先生亦是才智高绝,但咱们都是自己人,却也不必比较高下。” 朱和坚笑着点了点头,又转头向太子朱和堉说道:“三哥,这赵山才的举手抬足之间,似乎颇有何明老师当年的风采,今后加以磨练,必然会成就大器……只是现在嘛,却还是有些稚嫩!” 听到朱和坚的说法,似乎也不赞同赵山才的提议,不由眼前一亮,问道:“哦?怎么说?” 朱和坚轻轻摇头道:“与赵山才的想法相同,其实我也认为,商税整顿的事情还是交给赵俊臣处理最好,满朝官员之中也唯有他才能担此重任!我知道三哥你一向不喜欢赵俊臣,但你不能否认他在理财方面确实有独到之处!然而,仅仅因为这样,咱们就一定要向陛下举荐赵俊臣、并且还要与赵俊臣合作吗?却也未必!依我看来,商税整顿之事,要不然就由咱们来全权处理,要不然就尽数交给赵俊臣去办,但就是不能相互合作!” “哦?七皇子为何要这样讲?还请赐教!” 赵山才想要试探一下七皇子的心智与态度,于是开口询问道。 七皇子朱和坚轻轻叹息一声,说道:“道理很简单,咱们与赵俊臣的关系十分紧张,若是相互合作、一同整顿商税,必然会陷入相互扯皮、相互阻碍、相互推卸责任的恶性循环之中,到了那个时候,不仅商税整顿无法收到成效,朝野局势也将会进一步的动荡不安……” 说到这里,朱和坚的表情认真了一些,一副大公无私的模样,又说道:“商税关系到我朝的根本利益,这个时候,咱们应当以大局为重,以解决问题为首要之务,若是咱们与赵俊臣的合作降低了商税整顿的成功可能性,那又为何要合作?” “原来如此,学生受教了!” 听到朱和坚的解释之后,赵山才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反驳。 七皇子朱和坚的意外出现,让赵山才决定暂时收敛自己的锋芒,先观察形势的变化。 另一边,见赵山才被朱和坚说服之后,朱和堉却是面露喜色,说道:“既然如此,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我不会主动向父皇举荐赵俊臣,更不会与赵俊臣合作整顿商税,但整顿商税的事情,也绝不能落入赵俊臣手中,这件事情我一定会向父皇据理力争!” 听到朱和堉的决定,场上众人皆是点头表示赞同。 唯有赵山才隐隐叹息了一声! 因为赵山才知道,太子朱和堉扭转自身局势的最好方法,已是被太子朱和堉亲自放弃了。 可惜,出于各方面的原因,赵山才却是无法阻止! …… PS:恩,今天第二更!六千字大章节。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三十七章.德庆回京(一). …… …… 在通州歇了一天时间之后,到了第二天清晨的卯时一刻,南巡船队终于是再次起航,向着京城驶去。 不同于此前的行程仓促、紧赶慢赶,离开通州之后,南巡船队的航速悄然间变得缓慢了许多,气势也稳重庄严了许多,表现出了一副悠然自若的态度,尽显帝王出行的从容自信,仿佛德庆皇帝回京的原因只是因为游兴尽了而已。 怎么说呢,有些事情,大家都知道,但必须要装作不知道,还有些事情,哪怕已是成为了公开的秘密,但也必须要装模作样、********,这或许就是所谓的“政治”了。 不过,通州距离京城只有三十里左右的距离,所以南巡船队的航速虽然是缓慢了许多,但依然是赶在辰时之前来到了京城! 至此,历经四个多月之后,德庆皇帝终于是结束了南巡、回到了京城中枢。 为了迎接德庆皇帝回京,自太子朱和堉、阁老黄有容以下,所有留守京城的朝廷官员皆是出城相迎,场面颇是隆重。 然而,就在百官迎接德庆皇帝的时候,场上却突然出现了耐人寻味的一幕! 却说,德庆皇帝步下了龙船之后,面对迎驾的朝廷百官,他先是简短的总结了自己在南巡期间的经历与收获,然后又突然将目光转向了太子朱和堉,开口询问道:“太子,在朕南巡期间,你与几位阁老留在京城,一同掌控中枢局势,朕这样安排是为了让你熟悉政务、趁机向几位阁老学习经验……如今已是过去了数月时间,你可有所收获?” 德庆皇帝的一番话,看似漫不经心,但实际上则是饱含深意。 要知道,在德庆皇帝南巡期间,太子朱和堉乃是留守京城的监国,阁老黄有容则是留守京城的辅政,在明面上的地位,自然是太子朱和堉更高,一切也皆是以太子朱和堉为主,而黄有容则只是辅佐罢了。 然而,因为德庆皇帝的这一番话,情况已是悄然间发生了转变,变成了太子与几位阁老“一同掌控中枢局势”,而太子朱和堉留京监国期间的主要任务也变成了“熟悉政务”、“学习经验”! 如此一来,商税整顿所造成的混乱局面,自然是不需要太子朱和堉来负责了! 德庆皇帝的深意,许多聪明人皆是听了出来,纷纷是表情微变。 正站在太子朱和堉身旁的阁老黄有容,更是因为德庆皇帝的这一番话而面色苍白了许多。 另一边,听到德庆皇帝的询问之后,太子朱和堉的表情微微一动,稍稍犹豫了片刻之后,终于还是回答道:“回父皇的话,儿臣这段时间以来跟随几位阁老学习政务,颇是学到了许多东西,受益良多。” 听到太子朱和堉的回答之后,德庆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温言抚慰道:“那就好,几位阁老皆是经验丰富、老成谋国之辈,你确实需要向他们多多学习……当然,朕知道你向来勤勉,但也不能过犹不及了,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将来的时间还长,也不必太过劳累了。” 说话之间,德庆皇帝对于太子朱和堉的关切爱护之情,可谓是溢于言表。 太子朱和堉则是垂首道:“多谢父皇的关爱,儿臣晓得了。” 德庆皇帝点头之后,再次向太子朱和堉问道:“在朕南巡期间,江山可否太平?各地可有什么天灾人祸?” 太子朱和堉答道:“在父皇南巡期间,各地并没有天灾人祸出现,天下皆是太平。” 德庆皇帝依然是点头表示满意,又问道:“朝廷中枢可有什么积存的政务没有得到处理?” 太子朱和堉答道:“数月以来,朝中并没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政务,儿臣与几位阁老皆是按照朝廷惯例处理了,没有政务积存。” 按道理讲,这个时候德庆皇帝应该再询问“朝野局势是否稳定”、以及“朝廷政令是否畅通”了。 然而,德庆皇帝就好似忘了这些一般,竟是不再开口询问了,只是抚慰了几句之后,就转身乘坐銮驾,打算就此回宫了! 不过,德庆皇帝登上銮驾之后,似乎是临时想到了什么,又转身向太子朱和堉说道:“太子你与朕同车而行吧,关于近段时间以来的庙堂局势,朕还想要再向你询问几句。” 听到德庆皇帝的吩咐之后,太子朱和堉自然不敢违背,快步登上了德庆皇帝的御驾,与德庆皇帝同车而行。 朱和堉虽然是当朝储君,但能够与德庆皇帝同车而行,却也是非同寻常的恩荣了。 然而,德庆皇帝自从步下龙船之后,竟是至始至终都没有理会太子朱和堉身旁的阁老黄有容,甚至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反倒是一味的关注太子朱和堉,表现出了明显的维护之意。 态度亲疏,可谓是一目了然! 通过这些表态,德庆皇帝的暗示已是非常明显,那就是——商税整顿的事情,太子朱和堉的表现固然是有些莽撞了,造成了朝野局势的动荡,但朕护定他了!至于这件事的替罪羊嘛……黄有容作为南巡期间的辅政阁老,不正是最好的选择吗? 德庆皇帝的深意,自然是有许多明眼人看出来了。 所以,当德庆皇帝乘坐銮驾离去之际,许多官员看向黄有容的目光,皆是意味深长,或是饱含同情、或是幸灾乐祸。 至于此时的黄有容,则已是面色苍白、身体微微颤抖了,再也看不到往常的笑面虎模样。 许多“黄党”官员,此时也是心思各异,或是恐慌难耐、不知所措,或是心生异念、打算转换门庭了。 不过,即使黄有容失势倒台的形势如今已是一目了然,“黄党”也即将要分崩离析、烟消云散,但黄有容毕竟是经营朝野多年的权臣,依然还有许多“黄党”官员对他不离不弃。 随着德庆皇帝的銮驾缓缓离去,少傅张诚、户部尚书林维、大学士霍正源、工部侍郎陈东祥等人,皆是快步来到黄有容的身前、聚在黄有容的身旁,维护着黄有容最后的尊严。 其中,张诚、林维等人,是想要找黄有容商讨主意,打算奋力一搏、扭转形势,至于霍正源、陈东祥等人,却是别有用心了。 与此同时,如今已是贵为内阁首辅、表面上依然是黄有容盟友的沈常茂,同样是来到黄有容的面前,却是出言邀请黄有容同车而行! …… PS:恩,今天第一更! 若是不出意外的话,今天会有四到五更!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三十八章.德庆回京(二). …… …… “黄阁老可愿意与老夫同车而行?老夫这次伴驾南下,与黄阁老已是数月未见,心中甚是想念,若是你我同车而行,也可以趁机叙旧一二。” 却说,一众“黄党”官员来到黄有容身旁之后,正准备与黄有容商议对策,沈常茂却是突然现身,向黄有容开口邀请道。 听到沈常茂的邀请,黄有容的表情愈加难看了。 黄有容并非笨人,他自然是猜到了沈常茂邀请自己同车而行的真正目的。 不外乎就是沈常茂想要趁火打劫,打算借助黄有容的影响力来吞并“黄党”势力罢了。 毕竟,黄有容即使是倒台在即,但他对“黄党”的影响力依然存在,只要得到了黄有容的支持,那么沈常茂收编“黄党”势力的行动自然能够轻松许多。 当然,为了得到黄有容的支持,沈常茂也需要给予黄有容一定的好处! 所以,收到沈常茂的邀请之后,黄有容先是犹豫了片刻,然后又环顾了周围的“黄党”众人一眼,终于还是点头道:“老夫确实也想要与沈首辅深谈一番,既然如此,咱们二人就同车而行吧。” 说完,黄有容就没有再理会周围的“黄党”成员,当先向着沈常茂的车架方向走去。 见到黄有容的这般选择,沈常茂眼中闪过了一丝喜意,然而少傅张诚、礼部尚书林维等人却纷纷是面色大变。 事至如今,德庆皇帝想要拿黄有容作为替罪羊的心思已是表现得非常明显了,所以黄有容眼下也只剩下了两种选择,或是拼死反抗、奋力一搏、设法扭转乾坤;又或是束手就擒、安心认命、想办法为自己安排后路。 若是黄有容选择前者,那么黄有容此时就应该紧急与“黄党”官员们商议对策、表明自己奋力一搏的决心、振奋“黄党”众人的士气。 若是黄有容选择后者,那么他接下来与沈常茂进行一场交易则是最好的选择,毕竟沈常茂如今已是内阁首辅,足以庇护黄有容安享晚年,而且沈常茂正想要吞并“黄党”,黄有容凭借着自己对“黄党”的残余影响力,也有资格与沈常茂讨价还价,为自己与“黄党”众人争取最大的利益。 最终,黄有容选择了与沈常茂同车而行、秘密商议,显然他已是彻底失去了反抗德庆皇帝的勇气,完全认命了! 其实,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满朝上下,除了周尚景之外,从没有任何人可以违背德庆皇帝的意志!德庆皇帝既然已是决定要放弃黄有容了,那么黄有容也就只能够黯然离开官场了! 对于黄有容的决定,沈常茂自然是心中暗喜,而黄有容的几位死忠们则皆是隐隐感到有些失望。 唯有早已经暗中投靠了赵俊臣的霍正源与陈东祥二人,则是相互对视了一眼,眼神皆是意味深长! ***** 却说,黄有容与沈常茂登上马车之后,马车随着德庆皇帝的銮驾缓缓而行,但车厢之内的黄有容与沈常茂二人,却是长时间的相顾无语。 一向以笑面虎形象示人的黄有容,如今固然是面色灰败,表现出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样。 而一向是神情冷厉的沈常茂,此时也换了一副面孔,同样是表情怅然,默然无语。 沈常茂成为了内阁首辅之后,固然是野心勃勃的想要吞并“黄党”,以增强自身的权柄势力,但他们二人这么多年以来或是相争、或是合作,沈常茂深知自己的能力手段与黄有容相比也只是旗鼓相当罢了,如今见到黄有容的下场,却也不免有些兔死狐悲的惘然。 两人沉默良久之后,终究还是黄有容不愿意再耽搁时间,主动开口道:“听说,沈阁老你已是成为了内阁首辅,然而黄某人如今已是自顾不暇,恐怕是无法为你庆贺了。” 沈常茂摇了摇头,说道:“老夫能够成为内阁首辅,看似是坐收渔翁之利,但实际上只是陛下与周尚景他们两人暂时妥协的结果罢了!周尚景他之所以会是周尚景,绝不仅仅是因为内阁首辅的位置,同样的,老夫即使成为了内阁首辅,恐怕也成不了第二个周尚景。” 黄有容微微一愣,认真打量了沈常茂片刻之后,却是问道:“你倒是看得明白,但你既然已是有了这般觉悟,为何还想要趁火打劫、扩张权势?” 沈常茂的表情默然,再次摇头,说道:“看透了是一回事,能否做到则是另一回事!人在庙堂,身不由己!若是我今日没有趁火打劫、吞并你的权势,那么日后就会是别人趁火打劫、吞并老夫的权势了!走到了如今这一步,除了继续往前,老夫难道还有其它的选择?更何况,许多事情,老夫早已是习惯了,若是突然间放弃了,只怕会浑身不舒服。” 两人对话之间,看似颇有哲理意味,但实际上则是隐含着一股深深的无奈情绪。 说起来,沈常茂与黄有容二人,皆是内阁阁老,看似权高位重,相比较寻常官员与民间百姓,他们自然是高高在上,但相比较德庆皇帝与周尚景二人,他们的存在也只是一枚棋子罢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放弃掉。 对于这种局面,他们也曾经极力反抗过,但越是反抗,就越是感到无力。 事到如今,黄有容已是彻底放弃了反抗,但沈常茂则是依旧坚持着。 所以,沈常茂依然要争权夺势,野心勃勃的想要吞并黄有容的权势,想让自己成为真正的内阁首辅……但这些看似主动的姿态,其实也只是为了自保罢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黄有容再次叹息了一声。 另一边,沈常茂也终于提到了正题,道:“说起来,当年内阁中的四位阁老,分别是周尚景、温观良、以及你我二人,但如今,不过短短一年余时间,情况就已是彻底改变,温观良垮台了、你眼下也快了,周尚景已是失去了首辅之位,反倒是一向最为低调的老夫得到了些许便宜……” 当沈常茂说到“你眼下也快了”这一句的时候,黄有容身体微微一震,但终究没有反驳,只是静静听着沈常茂说下去。 只听沈常茂继续说道:“回想当初温观良失势时的情景,实在是令人唏嘘不已,那温观良也算是老臣了,但只是因为些许过错,就被陛下彻底放弃了,任由朝中百官肆无忌惮的弹劾于他,若不是温观良忍痛上交了大半家财,恐怕他如今也无法平平安安的致仕养老。” 说到这里,沈常茂的目光微微一闪,又问道:“那么,依黄阁老看来,你如今的处境,又会比当初的温观良好上多少?” 终于,沈常茂放弃了无谓的感慨,直接说到了事情的本质之处。 黄有容再次沉默了片刻,却是突然开口反问道:“那么,沈首辅你又能够庇护我多少?” 沈常茂缓缓答道:“只要你愿意将自己的权柄、人脉、势力尽数转交于老夫,那么老夫至少可以保证你能够平平安安的致仕养老,你这些年以来所积攒的那些家财,也至少能够保全大半!毕竟,老夫如今已是内阁首辅,说话还是管点用的。” 黄有容点了点头,说道:“沈首辅倒是好眼光,一眼就看穿了老夫的心中所求,不过,老夫的那些门人皆是跟随老夫多年,尤其是林维与张诚二人,对老夫可谓是忠心耿耿、尽心效力,老夫毕竟不是无情之辈,却也不能随意的放弃他们。” 沈常茂表情严肃的保证道:“只要你能够说服他们投入老夫门下,那么只要他们今后没有产生异心,老夫就一定会将他们视为自己人看待,绝不会亏欠了他们,关于这一点还请黄阁老放心就是!” 黄有容犹豫了片刻之后,又说道:“我目前的困境,任谁都能够看得明白,所以我在派系之中的威望恐怕也衰落了许多,再也不能似从前一般一言九鼎!所以,我虽然会尽力的说服他们投靠于你,但也不敢保证能竟全功。” 听到黄有容的迟疑,沈常茂并不在意,只是说道:“关于这些,老夫自然也清楚,黄阁老你只要尽力就好!事实上,老夫也不妨告诉你一件事情,这次南巡期间,在陛下与周尚景暗中斗法之际,老夫却是站到了周尚景这一边!而周尚景当初所提出的条件,除了内阁首辅的位置之外,他还保证‘周党’接下来不会参与到瓜分‘黄党’的行动之中,所以除了赵俊臣之外,老夫并没有其它的竞争者!只要黄阁老你能够全力配合,那么其他人自然是占不了多少便宜!” “哦?你们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想好了要如何瓜分老夫的权柄势力了?”听到沈常茂的解释之后,黄有容的面色愈加的难看,但也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又说道:“既然如此,黄某就同意你的条件了,只希望沈首辅今后不要毁约才是!” “自然不会!” 就这样,沈常茂与黄有容达成了秘密协议,黄有容将会主动配合沈常茂吞并‘黄党’的行动,并且尽力说服“黄党”官员们转而投靠到沈常茂门下;而等到黄有容失势之后,沈常茂则会全力保护黄有容的身家财产安全、以及保证不会亏待那些投靠于他的“黄党”众人。 协议达成之后,黄有容只觉得怅然若失、心中苦涩,却也不愿意继续面对沈常茂,于是就主动告辞,离开了沈常茂的马车。 沈常茂目视着黄有容离开之后,也很快就收敛了心中的怅然情绪,重新恢复了一贯的冷厉表情。 黄有容即将要垮台了,从此就要远离庙堂纷争,所以沈常茂并不介意向黄有容稍稍透露自己心中的真实情绪。 然而,当黄有容离开之后,沈常茂却依然是那个冷厉刚绝的沈常茂! …… PS:恩,今天第二更,接下来还有两更!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三十九章.德庆回京(三). …… …… 黄有容如今已是别无选择,沈常茂则是已经蓄谋许久,再加上他们两人相互间也算是知根知底、能够猜想到对方的底线,分歧并不大,所以这场交易很轻易就达成了,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但与此同时,在德庆皇帝的銮驾之中,德庆皇帝与太子朱和堉的交流,却显得不大愉快。 事实上,在最开始的时候,这场交谈还是十分顺利的。 *** 却说,在朝中文武百官面前,德庆皇帝对待太子朱和堉的态度颇是关切,并且表现出了明显的维护之意,仿佛德庆皇帝完全没有因为太子朱和堉私自整顿商税的举动而生气。 然而,事实则是截然相反。 对于太子朱和堉私自整顿商税的举动,德庆皇帝可谓是气急败坏、怒不可遏,甚至还因为此事而产生了换储的想法,只不过德庆皇帝并没有被怒火冲昏头脑,依然能够看明白形势,很清楚现在并不是变换储君人选的最佳时机。 毕竟,太子朱和堉整顿了商税之后,已是触犯了方方面面的利益,如今正是朝中百官群情激奋的时候,若是德庆皇帝选在这个时候变换储君,就仿佛是德庆皇帝惧怕了百官一般,这样有损于德庆皇帝的帝王威严! 所以,在百官面前,德庆皇帝不仅没有表现出对太子朱和堉的不满,反倒是刻意维护了太子朱和堉,并且将商税整顿的黑锅扣在了黄有容的头上。 只是,当太子朱和堉进入德庆皇帝的銮驾之后,德庆皇帝却是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瞬间转变了态度,摆着一张黑脸冷冷的注视着太子朱和堉,就打算开口训斥。 若是往常,见到德庆皇帝的这般模样,朱和堉也许就会坚持自己的立场,与德庆皇帝据理力争。 然而,因为赵山才的献策,朱和堉却已是找到了更好的方法。 *** 太子朱和堉进入銮驾之后,德庆皇帝没有来得及开口训斥,就见朱和堉已是跪在了德庆皇帝面前,垂首说道:“儿臣有罪,又给父皇您添麻烦了!” 见朱和堉主动认错,德庆皇帝先是一愣,接着又冷哼一声,说道:“原来你也知道你给朕添麻烦了?哼!你的所作所为,又何止是麻烦而已!你可知道,因为你整顿商税的事情,坏了朕多大的事情?” 不过,太子朱和堉的性格一向固执,主动认错的情况可谓是十分少见,所以德庆皇帝虽然是怒声训斥了朱和堉,但面色已是稍稍缓解了些许。 另一边,太子朱和堉依旧垂首说道:“儿臣原本不知道,但如今已是知道了!父皇您这次南巡的真正目的,其实是为了对付周尚景,但因为儿臣整顿商税的事情,却是打乱了父皇的计划!儿臣原本也不想如此,若是能够提前知晓父皇的心意,儿臣是绝不会选在这个时候整顿商税的。” 德庆皇帝又是冷哼了一声,反问道:“怎么?你这是怪朕没有提前告诉你朕这次南巡的真实用意?就凭你的城府心机,你又让朕如何敢告诉你这些事情?!还有,商税之事,极为敏感,需要极高的手段与智慧,即使是朕也不敢轻易触碰,又何况是你?难道朕没有对付周尚景的意思,你就可以随意的整顿商税了?这件事情哪里有你想象的那般简单?荒谬!” 然而,见朱和堉终于是稍稍懂得了变通之道,不再似从前一般刚直,所以德庆皇帝的怒火也再次的稍减了一些。 太子朱和堉不擅长演戏,所以他回话的时候,依旧是垂着脑袋,隐藏了自己的表情,不让德庆皇帝看到自己的神色变化,并且解释道:“儿臣也知道自己能力尚有不足,只是儿臣这些年来屡屡见到父皇您因为朝廷的钱粮周转而困扰,就一直想要为父皇您排忧解难,以全自己的孝心,却没想到好心办了坏事,不仅没有帮到父皇,反倒是给父皇添了麻烦,并且坏了父皇的大事,儿臣实在是有大错!” 另一边,听到太子朱和堉的讲诉之后,德庆皇帝的面色又是缓和了许多。 正如赵山才所说的那样,德庆皇帝毕竟是一位父亲,见到儿子的孝心之后,总是会忍不住心软的。 于是,德庆皇帝也沉默了下来,有些犹豫自己应该如何对待太子朱和堉的孝心。 毕竟,孝心虽好,但终究不是闯祸的理由! 就在德庆皇帝沉默的时候,朱和堉又说道:“此外,这次也是儿臣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商税涉及到了方方面面的利益,但儿臣开始时的动作实在是太大了一些,打击的范围也实在是太广了一些,所以自然是遭到了所有官员的反弹与阻碍!若是让儿臣再来一次,那么儿臣将会从细微处入手,抽丝剥茧的化解反对的势力,再逐步的整顿商税的混乱,却绝不会再像这次一般大张声势,也绝不会再期望自己可以毕其功于一役了,正所谓‘治大国如烹小鲜’,最是需要耐心……只可惜儿臣直到现在才明白了这些道理。” 听到朱和堉所讲的诸般道理,德庆皇帝不由一愣,突然发现朱和堉竟是在突然间成长了许多。 若是太子朱和堉当真是因为商税整顿的事情转变了性格、成熟了心智,那么在德庆皇帝看来,即使商税整顿的事情造成了再大的混乱,一切也都是值得的! 于是,德庆皇帝为了确定自己的判断,却是不动声色的继续试探道:“哦?没想到你倒是因为此事成长了许多,不过事已至此,再后悔也没用了!如今因为商税整顿的事情,已是造成了朝野的混乱,当下的首要之务,就是稳定朝野局势,朕却是想知道,你对此可有什么看法?” 因为赵山才的提醒,朱和堉早已经做好的功课,回答道:“依儿臣看来,因为整顿商税的事情,朝野的局势固然是混乱了一些,但商税整顿之事却是必须要继续下去,绝不能因为朝野局势的混乱而中止!毕竟,商税问题的严重性如今已是世人皆知,若只是因为局势混乱而中止了,就会让百姓们小觑朝廷、让百官们小觑皇权,依儿臣看来,朝野的混乱局势大都是因为商税整顿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所以他们自然是百般阻挠,使得朝廷的政令无法畅通,也让商税整顿的事情迟迟无法收到成效,然后他们又借口商税整顿无法收到成效,明目张胆的违背朝廷政令,却已是陷入死循环之中,但也正因为如此,只要商税整顿收到了具体的成效,那么自然就可以堵住悠悠之口,也就可以初步稳定朝廷的局势了。” 然后,朱和堉又详细分析了许多,并且向德庆皇帝提出了许多有效的建议,当然这些想法皆是出自于赵山才,朱和堉也只是照搬罢了。 不过,即使如此,却也足以让德庆皇帝震惊了。 德庆皇帝完全没有想到,遭遇了商税整顿的挫折之后,朱和堉竟然能够成长如此之多,不仅是心智成熟懂得变通了,连眼光见识也进步了许多! 所以,正如赵山才的构想一般,见到了太子朱和堉的成长之后,德庆皇帝心中的换储想法已是动摇了许多,只觉得太子朱和堉依然是孺子可教的,依照这个趋势成长下去,将来未必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帝王继承人。 于是,听完了朱和堉的分析之后,德庆皇帝暗暗点头,又说道:“商税整顿之事,既然是你促成的,那么朕就依旧交给你来处理,不过,你对于税务理财之道并不熟悉,所以朕打算让赵俊臣辅佐你整顿商税,你可愿意?” 原本,德庆皇帝是打算将商税整顿的事情全权交由赵俊臣负责、不再让朱和堉插手的。 这是因为,德庆皇帝对于朱和堉已是完全失去了信心,认为朱和堉只懂得添乱罢了。 然而,因为赵山才的计策,德庆皇帝对于朱和堉稍稍恢复了些许信心,却是改变了想法,打算让朱和堉继续负责商税整顿的事情,而赵俊臣则是变成了辅佐,如此一来,若是商税整顿当真收到了成效,那么功劳自然是太子朱和堉的,若是商税整顿最终失败了,责任自然是赵俊臣的。 可以说,德庆皇帝为朱和堉的考虑还是很周到的。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一切也皆是按照赵山才的构想进行。 接下来,只要朱和堉顺水推舟的答应了德庆皇帝的提议,那么朱和堉所面临的境遇自然就会大为改善! 可惜,正如前文所讲的那样,朱和堉听从了赵山才的所有建议,除了与赵俊臣合作这一项! 如今,听到德庆皇帝的询问之后,朱和堉依然没有改变想法,却是说道:“父皇,儿臣相信自己完全可以独力负责此事,完全不需要赵俊臣的辅佐!” 听到朱和堉的反驳之后,德庆皇帝下意识的眉头一皱。 *** 最终,谁也不知道太子朱和堉究竟与德庆皇帝说了些什么。 只是,两人间原本已是逐渐融洽的气氛,却是因此而完全消散了。 事实上,德庆皇帝还未回宫,朱和堉就已是半路离开了銮驾,表情隐隐带着一些激愤。 很显然,因为赵俊臣的使用问题,德庆皇帝与朱和堉再次闹了矛盾! 也因为太子朱和堉的固执,赵山才所提出的诸般谋划,虽然前期还算是进展顺利,但最终依然是功败垂成! …… PS:恩,今天第三更! 另,这一章的情节,前面已经充分暗示过了,大家都可以猜到后续发展,属于必须要写,但又没什么太大意思的内容,若是再写上四五千字,恐怕就是浪费大家的感情了,所以虫子就简单略过去,还望大家可以理解!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四十章.赵俊臣的犹豫. …… …… 却说,赵俊臣随着德庆皇帝走下龙船之后,就表现得十分低调,刻意收敛了锋芒,只是冷眼旁观着局势的变化——不论是德庆皇帝避重就轻的帮着太子朱和堉撇清了责任,还是德庆皇帝态度冷淡的对待阁老黄有容,又或者是首辅沈常茂邀请黄有容同车密谈,赵俊臣皆只是隔岸观火,丝毫没有参与其中的意思。 毕竟,这些事情早就在赵俊臣的预料之中,所以赵俊臣既不会感到惊奇,也不会感到有趣。 唯有等到德庆皇帝与太子朱和堉一同进入了銮驾之后,赵俊臣的表情才稍稍凝重了一些,随后也很快就登上了自己的马车,并且让马车紧紧跟在銮驾后面,密切关注着銮驾内的情况变化。 直到太子朱和堉半路下了銮驾,又看到太子朱和堉的神情隐隐有些激愤之后,赵俊臣的凝重表情终于是放松了许多,随后也就放弃了对銮驾的继续关注。 事实上,“太子.党”向来都是藏不住任何秘密的,更何况“太子.党”内部还有一个别有用心的七皇子朱和坚? 所以,赵山才秘密前往京城向太子朱和堉出谋划策的事情,不过两三个时辰之后,就已是传到了通州,让赵俊臣知晓了详细消息。 赵俊臣知晓了赵山才的那些建议之后,当场就是大吃一惊! 赵俊臣发现,自己虽然从一开始就非常重视赵山才,但终究还是小觑了赵山才的谋略心智,他所提出的各项建议可谓是一针见血、直至本质,不过是短短的三言两语,就化解了自己设给太子朱和堉的死局,并且还顺手阻挠了自己的后续计划! 不过,幸好太子朱和堉的固执性格在短时间内难以彻底改变,并没有采纳赵山才的全部建议,否则赵俊臣如今就要推翻自己的许多计划、重新开始谋划了。 所以,看到德庆皇帝与太子朱和堉一同登上了銮驾之后,赵俊臣就紧紧跟在后面,密切关注着銮驾内的情景,生怕太子朱和堉会突然间脑袋开窍、采纳赵山才的所有建议,直到太子朱和堉表情激愤的离开銮驾之后,赵俊臣才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因为,这般情况就意味着太子朱和堉终究还是没有采纳赵山才的所有建议,赵山才的诸般良策也没有建立全功,所以自己的各项计划并没有出现阻碍,依然可以按部就班的执行下去! 如此一来,赵俊臣自然是轻松了许多。 ***** 心情放松了一些之后,赵俊臣缓缓闭上了眼睛,身体依靠在车厢壁上,开始认真思考自己将来对付赵山才的计划——经此一事之后,赵山才已是值得赵俊臣认真对待了! 不过,在出手对付赵山才之前,赵俊臣还需要先决定一件事情,那就是——自己究竟要不要出手救下赵山才的性命! 昨晚,赵俊臣与霍正源、左兰山、陈东祥等人密谈结束之后,眼见天色已晚,就准备休息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泾国公陈佑的女儿陈芷容突然拜访了赵俊臣,并且向赵俊臣透漏了赵山才向太子朱和堉出谋划策的事情。 这些情报,内容十分详尽,虽然陈芷容当时并没有明说,但赵俊臣也能够猜到,这些消息都是七皇子朱和坚刻意透漏给自己的,这既是为了向自己示好,也是为了借助自己之手继续对付太子朱和堉! 太子朱和堉身为当朝储君,地位最是尊贵,在朝野之间又颇有贤名,但他最大的弱点就是缺乏谋略、手段也缺乏灵活;与此相反,赵山才虽然只是初出茅庐、地位不高,但他心智高绝、谋略出众、手段也十分灵活——可以说,太子朱和堉与赵山才这两人可谓是优势互补,他们联手合作之后,威胁性也将会大幅提高。 如此一来,今后无论是谁再想要算计太子朱和堉,都会变得非常困难了。 对于这一点,赵俊臣自然是非常清楚,而七皇子朱和坚也同样是心知肚明! 所以,赵俊臣固然是有些忌惮赵山才,但七皇子朱和坚对于赵山才的忌惮只怕会更加强烈,即使赵俊臣没有行动,七皇子朱和坚也一定会出手对付赵山才的! 只不过,赵俊臣算计人的时候,手段并不激烈,往往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只要对方失去了威胁,赵俊臣也就不会再穷追猛打了,但七皇子朱和坚并不是这样,他的手段要阴狠得多,对于那些威胁到他的人,朱和坚往往会用最干脆利落的手段让对方消失在世上。 比如前任太子太师何明在赴任途中被土匪截杀的事情,赵俊臣几乎可以肯定这件案子的背后主使者一定就是朱和坚;再比如那些向德庆皇帝通报消息的信使们,他们的尸骨至今没有被人找到…… 如今,面对赵山才的威胁,七皇子朱和坚显然不会心慈手软,而赵山才虽然是才智高绝、心性谨慎,但他毕竟是地位低微,身边没有任何的防备力量,恐怕是应付不了朱和坚的激烈手段。 所以,在出手对付赵山才之前,赵俊臣还需要认真考虑自己要不要出手救下赵山才的性命! 否则,也无需赵俊臣出手对付赵山才,赵山才就很快要销声匿迹、人间蒸发了! 对此,赵俊臣颇是有些犹豫。 一方面,赵山才的威胁实在是太大了,若是任由他辅佐太子朱和堉,那么赵俊臣好不容易营造的大好局势或许就会毁于一旦,这样看来,借着七皇子朱和堉之手除掉赵山才,将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另一方面,赵俊臣也算是一个惜才之人,对赵山才的印象也一直不错,却有些不忍心看到赵山才这样的智者才子被人残忍杀害…… 心情犹豫之下,赵俊臣暗暗思索了许久。 然后,赵俊臣轻轻一叹,喃喃自语道:“恐怕,还是要找机会与赵山才见上一面再说了,再试探一下他的心意,若是他依旧是固执的只想要辅佐太子,那么我也只能袖手旁观了。毕竟,赵山才的威胁太大了,若是只依靠谋略手段,我并没有胜过他的信心……说到底,我并非是大公无私的君子,只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小人罢了!” …… PS:昨天,虫子总共写了一万余字,虽然不算很多,但这本书确实很难写,非常的烧脑子,再加上虫子码字速度也不快,这种成绩已经是虫子的极限了。 也正因为昨天拼到了极限,虫子如今颇感疲惫,所以今天只有一个小章节。 但明天会多更新一些。 以上。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四十一章.大朝议(一). …… ……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德庆皇帝的銮驾终于是来到了紫禁城的午门之外。 在那里,文武百官们皆已是提前赶到、恭候多时了。 然后,德庆皇帝带领着文武百官前往太庙祭拜了天地诸神与列代先皇,表明自己如今已是平安归来,大明江山在此期间也是风调雨顺、天下太平。 祭典结束之后,德庆皇帝前往后宫暂歇,顺便更换衣装,而文武百官们则是来到了皇极殿之外,等待着德庆皇帝召开朝会。 按照规矩,德庆皇帝祭拜了天地与祖先之后,就应该召集百官举行朝会了。 在明朝,早朝往往是在建极殿内召开,唯有朝廷四品以上的官员、以及京城各大衙门的魁首官员才有资格参加,人数并不算多,所以被人们称为“小朝议”。 而皇极殿的规模则要比建极殿大了许多,能够容纳更多的官员,所以在建极殿召开朝会的时候,往往是朝廷五品以上官员、以及京城各大衙门的正副官员都会参加,因为参与人数巨多,所以又被人们称为“大朝议”。 不过,“大朝议”召开的次数并不多,往往只有重要节日、又或者是商议重要事情的时候才会举行,每年最多也不过是举行三五次罢了。 因为南巡的关系,德庆皇帝已经有四个多月时间没有召开朝会了,所以这次的朝议自然是难得一见的“大朝议”,需要在皇极殿内召开,京城五品以上官员、各大衙门的正副长官们皆要参加。 在这次朝会之中,德庆皇帝需要向百官们公布自己在南巡期间的收获、检查太子与留守大臣们的政绩、询问这段时间以来各大衙门的近况、并且还要处理朝廷中枢所积存的政务,如此种种,既是任务繁重,也是万众瞩目。 ***** 却说,在皇极殿外,各方势力汇聚一堂,隐隐分成了几群,既是泾渭分明,也是表现各异。 现如今,黄有容不仅是垮台在即了,而且他自己也认了命,决定不再反抗,并且将自己的人脉、势力、权柄等等尽数转交给了新任首辅沈常茂,只为了换取一个平安养老的结局,这样的选择既可以说是识时务,也可以说是没志气,所以“黄党”众官员此时皆是有些意兴阑珊、灰心丧气,对待黄有容的态度也不似从前那般殷勤了,依然愿意聚在黄有容身周的“黄党”官员,也只剩下了寥寥几人,声势大不如前。 在皇极殿外,此时风头最劲的人物,无疑就是新任内阁首辅沈常茂了,近段时间以来,他不仅是趁着德庆皇帝与周尚景斗法博弈的机会获得了内阁首辅之位,而且还与黄有容达成了交易、即将要收编“黄党”的全部势力,若是一切顺利的话,沈常茂今后的势力即使与周尚景相比也不差太多了。 所以,此时的皇极殿外,聚在沈常茂周围的官员最多,其中既有“沈党”的老人、也有即将要投靠沈常茂的原“黄党”官员,还有许多政治投机的墙头草,这些人加在一起竟是有数十之多,声势显得颇是浩大! 作为对比,周尚景则是一如既往的低调,虽然“周党”成员遍布朝野、人数最多,但如今依然只有吏部尚书宋启文、保和殿大学士李和、刑部尚书张伯崇这三位“周党”核心成员陪在周尚景的身旁,并不似沈常茂一般刻意彰显声势。 此时,周尚景正与三位“周党”核心成员轻声讨论着什么,表情淡然、面容平静,仿佛内阁首辅之位的得失,对他没有任何的影响一般。 此外,自太子朱和堉以下,所有得“太.子党”成员此时亦是齐聚一堂,因为太子朱和堉此前与德庆皇帝的交流并不顺利的缘故,所有人都是面色严肃,聚在一起不断的轻声商议着。 另一边,在德庆皇帝南巡期间,“赵党”虽然是屡屡受到阁老黄有容与太子朱和堉的打压,像是詹善常、顾全、刘长安等等“赵党”干将皆是被罢免了官职,但依然有工部尚书左兰山、通政司通政使童桓、刑部侍郎秦怀远等人围绕在赵俊臣的身旁,声势倒也不弱。 与其他派系一样,眼看着大朝议即将要开始了,赵俊臣也同样与自己的党羽们商议着“赵党”接下来的应对策略。 只听赵俊臣表情严肃的吩咐道:“时间紧促,朝议即将要开始了,本官刚刚回京,咱们也没有时间详细商议,就长话短说了……这次大朝议,可谓是至关紧要,关系到庙堂今后的格局变化,所以咱们一定要严阵以待、全力相争!” 然后,赵俊臣开始详细解释道:“朝议一旦开始之后,陛下就会询问庙堂中枢的近况,趁着这个机会,咱们要帮着詹善常、顾全、刘长安三位大人洗清罪名、恢复官职,趁机弹劾黄有容打压异己、结党乱政的罪名!反正因为商税整顿的事情,黄有容已是即将要垮台了,倒也不怕多一项罪名。”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众“赵党”成员皆是点头认同,纷纷答应。 然后,赵俊臣又说道:“等咱们带头弹劾黄有容之后,那黄有容必然会迎来墙倒众人推的局面,不过黄有容毕竟是朝中老臣了、威望尚存,又有沈常茂帮衬着,并不会马上垮台,但咱们也依然要穷追猛打、继续弹劾于他,一定要让他更加狼狈!毕竟,在陛下南巡期间,黄有容屡屡刁难咱们,咱们若是不趁着机会报复于他,今后只怕会让别人小觑咱们。” 随着赵俊臣的吩咐,左兰山马上回答道:“赵大人放心就是,我等绝不让黄有容好过!黄有容这段时间以来对咱们的诸般攻讦,趁着今天的机会,自然是要连本带利的还给他!” 赵俊臣昨日刻意的展现了自己的心机手段之后,左兰山果然是对赵俊臣愈加敬畏了,此时他的一番保证看似是郑地有声、坚决狠辣,但实际上只是赵俊臣的应声虫罢了。 赵俊臣笑着点了点头,以示对左兰山的赞赏之后,继续说道:“随着百官们对黄有容的不断弹劾,商税的事情也就会浮出水面……大家或许也听说了,陛下已是决定由本官来接手商税的事情,若是不出意料的话,到时候会遇到太子一党的激烈反对,但大家切不可着急、一定要谨慎发言,不要让别人抓住破绽,只要跟随本官表态就好,如今的形势之下,太子一党根本不可能阻挡本官……还有,提前告诉大家一声,陛下让本官接手商税之事的同时,也会收回本官手中的西厂与内承运库的权柄,大家到时候也无需反对,若是本官不交出这两项权柄,恐怕也得不到整顿商税的权力……” 原本,赵俊臣是打算趁着大朝议开始之前,将所有的情况都向“赵党”众人尽数叮嘱一遍的。 然而,赵俊臣的吩咐刚刚说到一半,就突然有人来搅局了。 ***** 就在赵俊臣说话之际,“赵党”众人原本还在认真倾听,但突然间所有人皆是面色一变,露出了惊疑之色,目光纷纷越过了赵俊臣,向着赵俊臣身后看去。 显然,在赵俊臣的身后,发生了某些让人感到意外的状况。 见到众人的表情变化,赵俊臣同样是转身察看,却发现太子朱和堉不知什么时候已是离开了“太子.党”众人的围绕,表情严肃的直直向着自己的位置走来。 难不成,在大朝议开始之前,太子朱和堉竟是打算找自己谈几句话? 一时间,赵俊臣只觉得不可思议。 要知道,太子朱和堉向来是对赵俊臣不屑一顾的,除了弹劾赵俊臣的时候,他从来都不会主动与赵俊臣交谈。 赵俊臣惊疑了片刻之后,也很快就确定了自己的猜想——太子朱和堉确实是来找自己谈话的。 无他,太子朱和堉迈步前行之间,眼睛一直盯着赵俊臣。 见到这般情况,赵俊臣眉头一皱,轻轻叹息了一声,知道自己恐怕是无法向“赵党”众人详细交代所有事情了。 于是,趁着太子朱和堉走近之前,赵俊臣又向“赵党”众人说道:“看样子,咱们的太子殿下找本官有事,那么大家就暂且先散开吧,太子他独身前来,恐怕也不想让其他人听到谈话内容……接下来的大朝议,还有许多需要注意的地方,但现在已是没时间交代清楚了,大家到时候只要随着本官表态就好。” 得到赵俊臣的吩咐之后,“赵党”众人纷纷是收敛了脸上的惊疑表情,又答应了赵俊臣的吩咐之后,就皆是散开了。 接着,片刻时间之后,太子朱和堉已是来到了赵俊臣的身前。 事实上,太子朱和堉要与赵俊臣谈话的事情,颇是引人注目,一时间皇极殿外竟是安静了许多,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赵俊臣与太子朱和堉的身上。 ****** 赵俊臣的身材并不算矮小,但太子朱和堉的身材却要比赵俊臣更加高大一些,他来到赵俊臣身前之后,表情严肃的垂头打量着赵俊臣,颇是有些威压气势。 不过,太子朱和堉的威压气势并不能影响到赵俊臣的情绪,所以赵俊臣只是表情如常的向太子朱和堉行礼问安,说道:“下官赵俊臣,见过太子殿下,不知太子殿下找下官可是有事吩咐?”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又见到赵俊臣丝毫没有惧怕自己的意思,太子朱和堉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打量赵俊臣的目光之中也闪过了一丝不加任何掩饰的厌恶,就好像赵俊臣是什么脏东西一般。 不过,太子朱和堉沉默了片刻之后,终究还是开口说道:“听说,你府上最近来了一位名医,乃是名满天下的杏林魁首,名叫章德承,号称是万家香火生佛,此人医术高超,能治百病,更胜于朝中御医,可有此事?” 听到太子朱和堉的询问之后,赵俊臣不由一愣。 跟随德庆皇帝回到京城之后,赵俊臣几乎没有任何的歇息,马上就来到了紫禁城,等待着大朝议的开始,完全没有回府的时间,所以对于太子朱和堉所说的事情,赵俊臣自然是毫不知情。 虽然,在南巡期间,赵俊臣与京城一直有联系,但相互间只是通报了一些较为重要的消息,至于名医章德承的事情,显然不属于此列。 不过,想起柳蕊带着盲女虾儿前往陕西寻找章德承求医的事情,赵俊臣很快就猜想到了大概情况,于是答道:“下官回京之后,马上就来到了皇极殿外等待朝议开始,尚没有联系家宅,所以并不知晓章德承的事情,不过太子殿下一直留在京城,想来您的消息应该不会有假。” 太子朱和堉点了点头,继续冷声说道:“我七弟的身体一直不好,既然这个章德承的医术如此高明,等你回府之后,就让他马上前往七弟府上、为七弟诊断身体……这件事非常重要,你可不能怠慢了,若是你请来的名医能够医治好七弟的身体,那么我也会为你向父皇表功!” 说话之间,太子朱和堉的表情冷淡,嫌恶的目光也依旧没有遮掩,好似现在不是他有求于赵俊臣,而是赵俊臣有求于他一般。 七皇子朱和坚? 赵俊臣并没有在意太子朱和堉的态度语气,只是很快就想到了事情的关键之处! 虽然不知道太子朱和堉从何处得知了名医章德承的事情,但很显然的是,太子朱和堉因为整顿商税的事情,如今已是储君之位不稳,不论德庆皇帝还是朝中百官,这个时候都会下意识的寻觅新储君的人选,而七皇子的身体状况若是在这个时候突然好转的话…… 恐怕,在此风起云涌之际,七皇子朱和坚已是再也坐不住,打算让自己浮出水面了! 想到这里,赵俊臣的目光微微闪烁着。 …… PS:话说,在一般情况之下,本书每天都是凌晨之前更新的,时间还算是稳定,怎么今天的更新时间还没到,就有很多老读者认为今天没有更新了? 恩,再解释一遍,虫子因为某些家事,每天都是晚上九点以后才有时间码字,等到新章节写完之后,往往就已经是快要到第二天凌晨了。虫子也知道本书的更新时间太晚了,会让大家等待许久,但虫子确实是没办法,受家事所累,每天能够稳定更新,就已是极限了。 不过,为了大家能够得到更好的阅读体验,虫子今后会尽量把时间提前的。 以上。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四十二章.大朝议(二). …… …… 七皇子朱和坚,这个城府极深、心机阴狠、不折手段的野心家,终于要走出幕后、登上舞台了。 这样一来,除了德庆皇帝、周尚景、以及赵山才之外,又一个值得赵俊臣重视的人物出现了! 对于这般情况,赵俊臣早就有了预料,但这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赵俊臣依然是隐隐感到了一丝压力。 其实,朱和坚的心智手段恐怕是比不上周尚景的,也没有德庆皇帝的大义名分与政治手腕,更不似太子朱和堉一般贤良名声传天下,但从某方面而言,朱和坚带给赵俊臣的压力却又要比这三人更强一些。 这是因为,朱和坚的城府极深、手段最狠,行事风格也不似德庆皇帝、周尚景、朱和堉一般有迹可循,他的实力至今依然是深藏不露,对于赵俊臣而言,朱和坚的存在可谓是充满了未知。 未知,往往就代表着危险! 唯有知己知彼,方可百战百胜,但赵俊臣对于朱和坚的了解只是冰山一角罢了,所以赵俊臣自然是没有对付朱和坚的把握。 虽然,赵俊臣与朱和坚目前存在着合作关系,但朱和坚显然不是一位胸怀博大之人,未必能够容下赵俊臣的存在,两人将来很有可能会反目成仇,所以赵俊臣对于朱和坚一直是心有戒备。 “这样看来,朱和坚马上就要由暗转明了……不过,这未必就是一件坏事,朱和坚从前最大的优势就是隐藏在暗处,无人能够察觉到他的计划与行动,但他身处明面之后,最大的优势也就失去了,我也正好可以趁机试探一下他的真实本领……储君之位,固然是令人眼红,但这个位置也同样是一个火山口,他即使能够坐上去,也未必就能坐稳……” 赵俊臣暗暗想道。 另一边,见赵俊臣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竟然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太子朱和堉眉头愈加皱了起来,质问道:“怎么,难道你不愿意?” 看着眼前的太子朱和堉,赵俊臣眼中闪过了一丝怜惜——这个人固然是迂腐固执了一些,但他绝对是一位好兄长,为七皇子朱和坚可谓是掏心掏肺、尽心尽力,然而七皇子朱和坚却是一直在利用他的兄弟之情、觊觎他的储君之位,无时无刻不是在暗中算计于他,也不知太子朱和堉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察觉到这一点。 有那么一瞬间,赵俊臣很想要告诉朱和堉真相。 不过,赵俊臣终究还是忍住了。 因为,太子朱和堉绝不会相信自己的警告,并且赵俊臣也很讨厌做无用功。 最终,赵俊臣只是垂头答道:“为皇室尽力,下官当然愿意,还请太子殿下放心,等朝议结束之后,下官回府后第一件事就是亲自将名医章德承送到七皇子的府上。” 赵俊臣这句话的重点,在于“亲自”二字。 因为,赵俊臣突然发现,趁着这次为七皇子朱和坚诊断病情的机会,自己与七皇子朱和坚可以正大光明的进行接触了——若是平时,像是赵俊臣这样的外臣是不能随意接触皇子的,但有了太子朱和堉的要求,这次见面也不会引起太多的怀疑。 然后,赵俊臣也可以趁机试探一下七皇子朱和坚的虚实。 另一边,听到赵俊臣的回答之后,太子朱和堉并没有察觉赵俊臣的言中深意,只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 太子朱和堉达成了目的之后,自然不愿意与赵俊臣多聊,就打算转身离开。 只是,就在转身之际,太子朱和堉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身体微微一顿,却是再次将目光放在了赵俊臣身上。 接着,太子朱和堉微微犹豫了一下之后,再次开口道:“近几天以来,屡屡有人向我提到你,说是我朝商税的混乱现状唯有你赵俊臣才有能力扭转……趁着这个机会,我想问你一句,你当真有把握可以扭转我朝的商税现状?” 赵俊臣同样是稍稍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实话实说道:“下官心中倒是有一些主意,大约有六七成把握。” “六七成?”听到赵俊臣的回答之后,太子朱和堉微微一愣——他深知商税整顿的困难性,所以六七成的把握绝对不算低了——然后则是摇头道:“若是没有夸张,这已经是极高的把握了,但就算这是真的,我也绝不会允许由你来负责此事!哪怕是父皇的态度已定,我也一定会与父皇据理力争!” 听到太子朱和堉的言论之后,赵俊臣只是沉默不语,并没有质问原因,也没有进行反驳。 不过,赵俊臣虽然没有质问与反驳,但太子朱和堉已是进一步说道:“因为,你是一个贪得无厌的贪官!若是商税整顿的事情交到你的手上,不知会有多少民脂民膏、朝廷税银要被你私底下贪墨掉,到时候受损的只会是朝廷与百姓!获利的只是你们这些蠹虫!” 对于太子朱和堉所讲的情况,从某方面而言赵俊臣还真是无法反驳。 虽然,赵俊臣已是很久都没有贪污挪用的举动了,然而赵俊臣的手下却是一批贪得无厌的蠹虫,但赵俊臣又不得不借助他们的力量,所以赵俊臣一旦负责了商税整顿的事情,必然会有一批民脂民膏、朝廷税银要被他们私底下贪墨掉。 这般情况,赵俊臣在短时间内也无法完全改变,最多也只能稍稍控制一下罢了。 当然,赵俊臣虽然不会主动贪污,但赵俊臣的手下官员贪污之后,同样会将很大一部分赃银主动上交给赵俊臣,从这方面而言,赵俊臣也不能算是无辜。 不过,虽然无法反驳太子朱和堉所说的情况,但对于太子朱和堉所表达的观点,赵俊臣却有着不同的看法。 于是,赵俊臣也终于不再沉默,突然开口询问道:“下官有一事不明,还请太子殿下指点。” 太子朱和堉微微一愣,但还是说道:“说吧。” 赵俊臣问道:“官员最基本的职责,究竟是做出政绩?还是清廉自守?清官难道就一定是好官?” 太子朱和堉也并非是一个纯粹的笨人,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很快就猜到了赵俊臣的言中深意,却是沉默着没有回答。 然后,赵俊臣又问道:“下官举一个例子,当然这也仅仅只是一个例子而已……若是下官在不损民利的前提下,每年都可以为朝廷增加国库收入一千万两白银,其中又有三百万两银子被损耗掉了,但每年依旧可以增加国库收入七百万两白银,那么这件事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另一位官员,每年只可以为朝廷增加国库收入三百万两白银,并且还可以如数的缴入国库,没有任何的损耗,那么此人与下官相比,又是孰优孰劣?” 太子朱和堉冷笑一声之后,反问道:“你所谓的‘损耗’,就是贪污了吧?这些年来,你就难道是借着这个理由心安理得的贪污受贿?即使你当真可以每年为国库增加一千万两银子的收入,但也不代表着你就有了贪污其中三百万两银子的权力!” 赵俊臣轻轻一叹,说道:“太子殿下讲得有理,但您的这番话只是避重就轻,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太子朱和堉冷哼一声,说道:“哼!本太子又为何要回答你的问题?你的问题本来就有谬误之处!为何不能是有人既可以为朝廷增加国库收入一千万两白银,又可以将这笔银子没有任何损耗的全部上缴国库?” 显然,这段时间以来,太子朱和堉的固执性格虽然没有改变,但思维逻辑能力倒是增长了许多,并没有掉入赵俊臣的逻辑陷阱之中。 可惜,赵俊臣的询问,不仅仅只涉及到了逻辑,也涉及到了现实。 于是,赵俊臣回答道:“太子殿下,很遗憾的是,确实没有人可以同时做到这两点!即使此人是一位完人,不仅能力出众,还可以廉洁自守,但他办事的时候,终究需要下面官员帮衬着,一旦失去了下面官员的支持,此人的能力即使再强,最终也只会是一事无成!但他手下的人却不可能全都是完人,这世上的完人并没有这么多,也不能用完人的标准要求所有人! 事实上,不论是谁,想要成就一番大事,就必须要先想办法带动手下人的积极性,让手下人看到尽心办事的好处,对于有些事情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否则打击了手下的积极性不谈,你的精力也会分散,大都消耗在整顿风纪上面了,这样一来,又如何还能成事?” 赵俊臣的这一番话,似乎有些道理,可惜这些道理与太子朱和堉的认知完全相反,所以赵俊臣的话声刚落,就遭到了太子朱和堉下意识的斥责:“歪理邪说!” 然而,斥责之后,太子朱和堉却是一时间也找不到具体的论点论据来反驳赵俊臣的观点。 于是,太子朱和堉只能用嫌恶的目光盯着赵俊臣,气氛一时间竟是僵持了下来。 幸好,就在这个时候,皇极殿的大门缓缓打开了。 这就意味着,大朝议终于要开始了。 于是,太子朱和堉狠狠瞪了赵俊臣一眼之后,就转身离开了。 看着太子朱和堉离去时的背影,赵俊臣轻轻叹息一声。 太子朱和堉是理想主义者,仿佛白莲花一般出淤泥而不染,但赵俊臣则是一位满身泥垢的现实主义者,相互之间果然是话不投机半句多,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理念,分歧极大、最难统一。 不过,赵俊臣只是稍稍感慨了一下,他的心神很快就集中到了接下来的大朝议之上。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抱歉,今天的章节要推倒重写! 今天的状态有些萎靡,又或者是思路有误,总之写了两千字之后,怎么读都觉得不通顺,怎么改都觉得很别扭。 再加上最近身体状态不佳,脑袋也有些不清楚。 虽然,勉强写下去的话,虫子依然可以凑够三四千字,但只是凑字数罢了。 其实,情节就在脑子里,但就是写不出来。 所以,虫子将写好的两千余字全部删了,并且决定暂歇一晚,也趁机整理一下思绪。 但明天会更新六千字以上。 还请大家见谅。(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四十三章.大朝议(三). …… …… 随着皇极殿的大门缓缓打开,众官员皆是精神一振。 眼看着“大朝议”即将要开始了,百官们不敢怠慢,皆是按照各自的官阶职位排好了队列,并且在太子朱和堉与几位阁老的带领下,鱼贯进入了皇极殿内。 大约等待了一炷香的时间,百官们就听到大太监张德扬声唱诺道:“陛下驾到~百官迎驾!!” 随着张德的唱诺,德庆皇帝缓步来到了皇极殿内,百官们则是行礼跪拜、口呼万岁。 却说,德庆皇帝坐上龙椅之后,先是让百官们平身,然后又主动开口、缓缓说道:“朕这次南下巡游,乃是为了视察江南粮赋重镇的情况、传播皇帝威仪、强调朝廷存在,加强地方对中枢的敬畏之心……” 为自己这次南巡寻找了许多冠冕堂皇的理由之后,德庆皇帝话锋一转,又说道:“然而,在这次南巡期间,朕虽然是收获颇丰,但也发现了许多问题……那就是,地方衙门对朝廷中枢的政令阴奉阳违、缺乏敬畏、朝廷中枢对地方衙门监察不足、交流不畅,因此而衍生的种种状况,竟是屡屡可见!” 理所当然的,德庆皇帝开始借题发挥、趁机立威了。 说话间,德庆皇帝突然将目光转向了周尚景,缓缓说道:“周尚景,趁着今天的机会,你亲自将苏州衙门隐瞒倭寇作乱的事情向百官们详细解释一遍,也让百官们看看,朕的大明江山如今已是乱成了什么样子!” 听到德庆皇帝的吩咐,周尚景花白的眉毛微微一扬,知道德庆皇帝这是要借着自己被贬职的事情向百官们敲山震虎、杀猴儆鸡了。 不过,德庆皇帝与周尚景二人早在苏州的时候就已是达成了秘密协议——德庆皇帝将不再继续追究周尚景的庇护之罪,但作为交换,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之内,周尚景也必须要全力配合德庆皇帝稳定朝野局势的行动。 所以,德庆皇帝如今虽然是摆明了要踩着周尚景来提升自己的威望,但德庆皇帝的威望提升同样是稳定朝野局势的必要条件之一,周尚景出于大局考虑,却也只能强自忍耐、默默配合。 从这方面而言,德庆皇帝也算是小小的算计了周尚景一次。 于是,周尚景缓步出列,道:“老臣遵旨。” 然后,当着文武百官面前,周尚景将苏州倭寇之乱的事情避重就轻的讲诉了一遍,但其中并没有提及自己暗中包庇孙儿周素海的事情。 等周尚景讲诉完毕之后,德庆皇帝面色严肃的缓缓点头,又向周尚景问道:“苏州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你身为当朝首辅,竟是毫不知情,这是何等的失职!?所以,朕必须要治你的失察之罪,罢免了你内阁首辅之位,并且罚俸三年……朕的这般处置,你可服气?” 周尚景微微垂头,也表现出了一副敬畏的模样,缓缓说道:“老臣确实失察了,理应受罚,不敢不服!” “那就好。”德庆皇帝的表情十分冷峻,然后又趁机向百官们宣布了沈常茂接替周尚景担任内阁首辅的旨意。 原本,在苏州衙门隐瞒倭寇作乱的事情之中,周尚景的罪名明明应该是“欺君罔上”,德庆皇帝对周尚景的惩处也是极轻,近乎于无;但如今,在德庆皇帝与周尚景的避重就轻、巧妙掩饰之下,周尚景的罪名却是变成了“失察之罪”,这样一来,德庆皇帝对周尚景的惩处就显得很重了。 可惜,绝大部分官员并不了解事情真相,当他们看到德庆皇帝竟只是因为周尚景的一时失察就重惩了周尚景、而周尚景这般权臣竟然是没有任何抵抗的接受了德庆皇帝的旨意,不由得纷纷大惊,心中对德庆皇帝也就愈加的敬畏了。 另一边,看到百官们的神色变化,德庆皇帝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满意。 如今,因为商税整顿的事情,百官们的利益受到了触犯,朝野局势固然是有些混乱,但只要德庆皇帝的威信尚在、百官们依然对德庆皇帝心存敬畏,那么德庆皇帝就依然可以掌控大局。 更何况,趁着这次的秘密协议,德庆皇帝还可以稍稍打压一下周尚景的威望,却也是一石二鸟了。 与此同时,赵俊臣作为知情者之一,看到德庆皇帝与周尚景的配合做戏,他的眼中不仅没有讥讽,反而闪过了一丝凝重。 很显然,因为德庆皇帝与周尚景之间的秘密协议,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之内,周尚景会无条件的全力配合德庆皇帝稳定朝野局势的行动,这也就意味着在这场秘密协议结束之前,德庆皇帝不仅失去了周尚景的牵制,还得到了周尚景的支持,所以德庆皇帝对朝野局势的掌控力也将会得到空前的提高。 也正因为如此,赵俊臣如今已是暗暗下定决定,在德庆皇帝与周尚景的秘密协议结束之前,他是绝不会做出违背德庆皇帝意志的事情。 至少,明面上不会。 否则,任是赵俊臣准备充足、料敌于先,也绝不可能抵抗德庆皇帝与周尚景的联合力量。 “看来,许多事情,都需要暂且按耐一段时间了。” 赵俊臣暗暗想道。 ***** 却说,就在赵俊臣暗思之间,德庆皇帝已是开始威胁百官了。 “……地方官员蔑视中枢权威、对中枢的政令阳奉阴违、甚至还敢欺瞒中枢,这般情况绝不可纵容下去!若是长此以往,就是国不将国的局面!我大明朝的数百年江山,也迟早会毁于一旦!所以,朕已是决定,从即日起,任何官员若是胆敢再违背中枢政令,则罪加三等、绝不轻饶!” 德庆皇帝的这一番话,说得郑地有声、异常坚决,看似是为了防止苏州衙门私自隐瞒倭寇作乱的事情再次发生,但赵俊臣却知道,德庆皇帝的这道旨意的真实用意,其实是为了稳定朝野局势、给商税整顿的事情做铺垫罢了。 然后,德庆皇帝又讲了许多,或是勉励、或是警告,但大都是隐含着增强中枢权威的意思,暗示百官们接下来绝不可再抵抗朝廷政令,否则必然会受到严惩。 与太子朱和堉不同,德庆皇帝绝不是一位好糊弄的君主,所以百官们听到德庆皇帝的暗示之后,皆是下意识的心中一凛,他们绝不敢小觑德庆皇帝的决心,也不敢违背德庆皇帝的意志——尤其是德庆皇帝刚刚重罚了周尚景之后。 所以,随着德庆皇帝的表态完毕,皇极殿内的气氛显得极为沉重,百官们虽然有些不情愿,但也是纷纷领旨、表态赞同。 见到百官们的态度,德庆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 然后,德庆皇帝又说道:“南巡之事,暂且就先说到这里!如今,时隔四月之久,朕终于是回到了京城中枢,在这段时间以来,朝廷可有什么事情需要向朕禀报的?” 随着德庆皇帝的话声落下,赵俊臣眼中微微一闪,知道弹劾黄有容的机会来了。 于是,按照事先的安排,赵俊臣向着左兰山、童桓、秦怀远等等“赵党”成员们微微点头,示意他们出列弹劾黄有容,在报复黄有容之余,也为顾全、詹善常、刘长安三人恢复官职。 得到赵俊臣的示意之后,众位“赵党”官员亦是精神一振,就打算依计行事、出列发言。 然而,众位“赵党”官员尚未行动,发言的机会就被人抢先一步、捷足先登了。 只见一位名叫李俞然的监察御史突然出列,向德庆皇帝禀报道:“陛下之言,臣深以为然!我朝官员理应遵守朝廷法纪、坚决执行中枢政令,此乃首要之务,若是官员们藐视朝廷权威、违背中枢政令,那么陛下无法治理百官、百官亦是无法治理万民,就会造成朝野混乱的局面,所以对于违背朝廷法纪与政令的官员,也必要严加惩治、才能以儆效尤……” 这位名叫李俞然的监察御史乃是朝中少有的中立官员,并没有投靠任何派系,平日里表现得极为低调,但今日不知为何,竟是引经据典、唠唠叨叨的说了一大堆,皆是在赞同德庆皇帝的态度。 就在百官们因为此人的啰嗦话语渐渐感到有些不耐烦的时候,李俞然突然话锋一转,又说道:“臣身为监察御史,平日里负责纠缠、弹劾百官,今日却是听说了一件事情,必须要禀报于陛下知晓——有一位新晋的年轻官员,仗着自身才华出众,却是目无法纪、不遵政令,此人乃是伴驾南下的官员之一理应跟随陛下一同回京,但他昨日却是私自离开了南巡队伍,没有向任何上司通报,就提前回到了京城!这番过错虽然不大,但此人藐视君上、违背政令的态度却是十分明显,臣以为,在陛下三令五申之际,此人明显是顶风作案,理应受到严惩!” 随着李俞然的话声落下,像是赵俊臣、太子朱和堉、阁老程远道等人,皆是面色微变。 其中,赵俊臣的眼中,更是露出了深思之色。 因为,通过李俞然的描述,他们已是猜到李俞然要弹劾的人是谁了! 另一边,听到李俞然的弹劾之后,德庆皇帝眉头一皱,问道:“哦?昨日竟是有人没有向上峰通报,就私自离开了南巡队伍、提前回到了京城?是谁?” 李俞然缓声答道:“此人乃是今科榜眼、翰林院编修赵山才!” …… PS:状态还是很差,勉强写了三千余字,先发上来!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四十四章.大朝议(四). …… …… 其实,赵山才私自脱离南巡队伍、提前回京的事情,原本并不算是非常严重。 若是寻常时候,这件事情即使被人发现了,最多也不过就是被吏部记过一次罢了,影响不大。 然而,被李俞然当众弹劾之后,这件事情的性质就变了,成为了一件需要严肃处理的政事! 尤其是,德庆皇帝刚刚才三令五申了朝廷官员服从朝廷政令的重要性,然后李俞然就马上弹劾了赵山才违背政令、私自行事的罪责——这个时机把握得十分巧妙,让赵山才撞到了枪口上,直接送给了德庆皇帝一个反面典型! 出于杀鸡儆猴的考虑,在这个时候,德庆皇帝除了严惩赵山才之外已是别无选择,否则百官们好不容易才产生的敬畏之心就要毁于一旦了。 总而言之,因为李俞然的弹劾,赵山才恐怕要倒霉了,不仅会受到严惩,而且经此一事之后,他的仕途发展也会受到极大的影响。 能够出席大朝议的官员,基本上全都是聪明人,所以他们很快就想到了这些结论。 一时间,在皇极殿内,百官们皆是心思各异。 有的官员不以为然,认为李俞然的弹劾只是小题大做、哗众取宠;又有些官员则是认为李俞然的上串下跳乃是为了讨取德庆皇帝的欢心,所以他才会特意找了一个反面典型送给德庆皇帝杀鸡儆猴;还有一些官员则是猜测赵山才是不是哪里得罪了李俞然,否则李俞然也不会刻意的针对于他…… 另一边,赵俊臣同样是若有所思——相比较其它官员,他要想得更加深远一些,甚至还进行了许多推测! ***** 在赵俊臣看来,李俞然平日里一向是表现低调,从不会刻意的针对其它官员,但他今天的表现却是一反常态,突然跳了出来弹劾赵山才,显得十分蹊跷,恐怕是受到了有心人的指使。 毕竟,赵山才提前回京的事情,只有极少数人知道,李俞然也并非是消息灵通之辈,又是如何知晓此事的? 此外,赵山才不仅是今科榜眼,还是前任太子太师何明的关门弟子,可谓是前途远大、不可限量,若不是受到了幕后之人的指使,李俞然也不会轻易的得罪赵山才; 还有,看李俞然弹劾赵山才的前后经过,似乎是早有准备,时机把握得十分巧妙,甚至还预料到了德庆皇帝的表态,显然背后也有高人指点。 那么,对赵山才拥有敌意、知晓赵山才提前回京的事情、能够指使朝中御史办事、还可以预料到德庆皇帝的表态……据赵俊臣所知,能符合以上这四个条件的,满朝上下只有两个人而已! 第一个人是赵俊臣自己,至于第二个人……则是即将要走向前台的七皇子朱和坚! 赵俊臣很清楚,这件事与自己无关,所以赵俊臣很快就将目标锁定到了七皇子朱和坚身上! 并且,赵俊臣也大约猜到了朱和坚此举的深意! 赵山才的出现让朱和坚感到了极大的威胁,以朱和坚的性格,接下来一定会使用最激烈、最利落的手段将赵山才彻底消灭掉! 不过,赵山才毕竟是今科榜眼、翰林院编修、前任太子太师何明的关门弟子,受到了许多瞩目,在这般情况下,赵山才若是突然间发生了什么意外——不论是失踪还是横死——都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朝廷也一定会倾尽全力的调查。 这样一来,七皇子朱和坚即使消灭了赵山才,也会为自己引来一大堆的麻烦。 然而,赵山才若是被贬去了官职、成为了一介平民,那么赵山才就不会再受到世人关注,到了那个时候,再让赵山才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自然也就不会引起太多的麻烦了…… “若事情当真是如此的话,那么七皇子朱和坚虽然是手段狠辣,但办事的时候却也不失谨慎……果然是一个很难对付的对手……” ***** 而就在赵俊臣暗暗考虑的时候,太子朱和堉与“太子.党”众人却皆是有些急了。 毕竟,赵山才不仅是前任太子太师何明的关门弟子,与“太子.党“的关系十分密切,而且他提前回京是为了给太子朱和堉出谋划策的,如此一来,太子朱和堉与“太子.党”众人又如何能够任由赵山才被人弹劾? 尤其是太子朱和堉,他虽然没有全盘接受赵山才的建议,但他心中早已是将赵山才视为自己的左膀右臂、心腹智胆了,更不能眼睁睁看着赵山才受到惩处! 只见太子朱和堉突然出列,向德庆皇帝禀报道:“父皇,此事其实另有缘故,那赵山才并非是私自离开了南巡队伍,而是儿臣有些事情想要询问他,将他提前召回了京城,所以赵山才也不是有意违背政令,此事乃是儿臣考虑不周,还请父皇不要责罚于他。” 与此同时,“太.子党”官员们也是陆续出列,纷纷为赵山才求情。 另一边,听到太子朱和堉的言论之后,赵俊臣从深思之中回过神来,表情却是有些哭笑不得。 毫无疑问,太子朱和堉是一个好人,所以他在情急之下,却是办了一件好人们经常会办的事情——那就是将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但好人也经常会“好心办坏事”,所以太子朱和堉并不知道,他的决定不仅没有帮到赵山才,反而彻底将赵山才推入了万丈深渊…… 储君之位,最是尴尬,半君半臣、亦君亦臣,在百官面前他是未来的皇帝,在皇帝面前他又只是一位臣子,所以说话办事的时候最是需要谨慎小心,既要利用一切机会表现自己的能力、在百官面前树立威信,也要尽量避免挑战现任皇帝的权威、绝不能让现任皇帝感到威胁,其中的尺度最是难以把握。 然而,太子朱和堉现在显然是忽略了这一点。 在德庆皇帝南巡期间,所有的伴驾官员皆是德庆皇帝的直属臣子,除了德庆皇帝之外他们不应该接受任何人的命令!哪怕是太子朱和堉,也不能绕过德庆皇帝命令伴驾官员做事,而伴驾官员们即使是收到了太子朱和堉的命令,也绝不能违背德庆皇帝的旨意! 否则,就是逾越了君臣底线,并且还挑战了德庆皇帝的权威! 所以,太子朱和堉的这番解释,不仅没有帮到赵山才,反而还增加了德庆皇帝严惩赵山才的决心。 想到这里,赵俊臣暗暗叹息一声,心中有些为赵山才感到难过。 赵山才一心想要辅佐太子朱和堉,没想到太子朱和堉反倒是拖了他的后腿…… 赵山才如今的官职尚低,并没有出席朝议的资格,否则让他看到眼前这一幕,也不知会是怎样的表情! ***** 事情的发展,也正如赵俊臣的推测。 德庆皇帝听到李俞然的弹劾之后,就已是打算拿赵山才作为反面典型,杀鸡儆猴、警告百官。 只不过,赵山才毕竟是一位难得的青年才俊,在南巡期间,德庆皇帝与赵山才接触了几次之后,也十分欣赏赵山才的才华,此时虽然是想要出手严惩赵山才,但心中还存着几分爱才之心,也不准备将赵山才一棍子打死,打算等风头过了之后再重新启用。 然而,听到太子朱和堉的解释之后,德庆皇帝却是眉头一皱——德庆皇帝本来就是敏感多疑的性格,如今自然是认为太子朱和堉逾越了底线、挑战了自己的权威。 于是,德庆皇帝看向太子朱和堉的眼神,已是隐隐有些不满。 虽然,出于各种考虑,德庆皇帝如今并不会出手惩治太子朱和堉,反而还会百般维护太子朱和堉的声誉,但惩罚赵山才却不需要太多的顾虑。 所以,听到太子朱和堉的解释之后,德庆皇帝不仅没有宽恕赵山才,反倒是熄灭了爱才之心,决定彻底牺牲赵山才,这样不仅可以杀鸡儆猴、警示百官,还可以暗中警告太子朱和堉,也算是一举多得了。 当然,在表面上,德庆皇帝依然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只见德庆皇帝没有理会太子朱和堉的解释,只是开口问道:“吏部官员何在?” 户部尚书宋启文上前一步,答道:“臣在!” 德庆皇帝又问道:“官员不遵旨意、私自行动,按吏部条例应当如何惩处?” 宋启文答道:“按照吏部条例,官员不尊旨意私自行动,轻者罚俸记过,重者贬斥为民。” 德庆皇帝点了点头,又说道:“赵山才只是提前一日回京,通州距离京城也不算远,更何况他本身也没有担任要职、耽误事情,又是初犯,所以情况倒也不算太严重,依朕看来,就按照轻罚惩处吧……” 听到德庆皇帝的话语之后,太子朱和堉与“太.子党”官员们皆是心中一喜,还以为赵山才逃过了一劫!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德庆皇帝又说道:“不过,朕刚才已是下了旨意,从即日起,所有违背朝廷政令的官员皆是要罪加三等!如今,朕的旨意已然生效,赵山才又是相关头案,为了警示百官,却也需要罪加三等之后再做惩治!” 听到德庆皇帝的吩咐之后,百官们皆是心中大惊! 任何罪名,哪怕是再轻微,只要是罪加三等之后,都会是一件十分严重的事情。 赵山才完了……这是百官们此时的共同想法。 另一边,宋启文微微一愣之后,则是很快答道:“臣遵旨!按照我朝法规,罚俸记过之上的惩罚,分别还有停职、贬职、罢官、发配、抄家、斩首、诛九族等等,而赵山才在罪加三等之后,则是……夺去功名、罢官为民!”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四十五章.大朝议(五). …… …… 夺去功名、罢官为民…… 这样的惩处,简直就是彻底毁掉了赵山才的政治前途! 太子朱和堉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的求情不仅没有产生效果,反而让赵山才的处境变得更加糟糕了。 更可怕的是,太子朱和堉完全没有意识到这里面的真正原因究竟是什么。 所以,太子朱和堉的处境也同样变得更加糟糕了。 准确的说,看到太子朱和堉茫然无知、却又焦急失措的样子,德庆皇帝对太子朱和堉愈加失望了。 迟钝的政治嗅觉、浅薄的城府心机、以及冲动盲目的行动,太子朱和堉的种种表现都让德庆皇帝感到失望。 虽然,太子朱和堉这段时间以来确实是成长了许多,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相比较德庆皇帝的要求,太子朱和堉的这些成长依然是远远不够的。 因为赵山才的谋划,德庆皇帝更换储君的想法原本已是动摇了许多,但经此一事之后,这般想法又重新坚定了起来——至此,赵山才给予太子朱和堉的种种建议,已是全部都变成了无用功,并且还因此搭进去了自己的仕途前程。 当然,正如前文所说,在德庆皇帝看来,现在还不是更换储君的最佳时机,一来形势不允许,二来德庆皇帝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替代者。 所以,德庆皇帝依然要维护太子朱和堉的声望,他对太子朱和堉的失望情绪也掩饰得很好,并没有表现出来。 这样一来,太子朱和堉也没有发现德庆皇帝的心思变化,只是带领着一众“太子.党”官员们继续为赵山才求情,希望德庆皇帝可以改变旨意、减轻对赵山才的处罚。 但是,就凭着“太子.党”的心机能力,又如何可以违背德庆皇帝的意志? 结果自然是注定的。 ***** 在皇极殿内,随着吏部尚书宋启文的话声落下,太子朱和堉马上就向德庆皇帝求情道:“父皇,赵山才即使有过错,但毕竟不严重,他又是我朝近年来极为少见的杰出才俊,若是就此断了他的仕途,岂不是太过可惜?还望父皇怜其才华、减轻对他的惩处!” 与此同时,太子少傅郭汤、都察院左都御史吕纯孝、阁老程远道等等“太子.党”成员,也同样是纷纷出列表示赞同,并且各自寻找了许多理由。 然而,面对太子朱和堉与“太子.党”众人的求情,德庆皇帝只是一句话就反驳了回去:“太子你的意思是,赵山才的过错不必追究?朕的旨意也不必遵从?然而,若是有错不究、有旨不尊、法外留情,那朕还要如何治理江山、让朝野官民信服?今后若是有其他官员犯了过错,是不是也要依照此例?” 听到德庆皇帝的询问之后,包括太子朱和堉在内,所有的“太子.党”成员皆是语塞,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反驳。 毕竟,“从严治国”、“整饬吏治”、“实行严苛之政”等等,一向是“太子.党”的主要政治理念之一,赵山才对于“太.子党”虽然是十分重要,但“太子.党”也不会因为赵山才就放弃了他们一直以来所坚持的理念。 事实上,在此之前,每当有朝廷官员犯错的事情,“太子.党”成员们往往都是认为德庆皇帝的处罚太轻了、经常要求德庆皇帝加重惩治力度,像是今天这般请求德庆皇帝从轻发落的表态还是头一遭。 所以,“太子.党”的官员们若是继续为赵山才求情,那么他们今后也将会彻底失去自己的立场与原则;但他们若是无法回答德庆皇帝的问题,那么他们也就只能放弃赵山才了! 很显然,德庆皇帝抓住了“太子.党”的七寸! 最终,“太子.党”众人犹豫许久之后,终于还是放弃了赵山才,在太子朱和堉的带领下,纷纷退回到了自己原先的位置,没有再纠缠德庆皇帝。 与此同时,太子朱和堉自然是心中不甘,并且充满了对赵山才的愧疚,却是暗暗下定决心,自己今后一定要好生对待赵山才,绝不能再让赵山才受到委屈,等到自己日后登基为帝,第一件事就是让赵山才重返官场,并且对赵山才委以重任! 另一边,看到“太子党”们终于放弃了为赵山才求情,德庆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觉得自己达到了目的,既是威慑了百官、也是暗中警告了太子朱和堉。 至于倒霉的赵山才……并不在德庆皇帝的考虑范围之内。 ***** 就这样,争执结束了,赵山才的事情也终于落下了帷幕。 很快的,皇极殿内的百官们已是放弃了对这件事的继续关注,等待着下一件议题的出现。 毕竟,如今的赵山才终究只是一位小人物,所以他的事情也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情,而在场的百官们都是大人物,并不需要特别关注小人物的命运走向,哪怕这个小人物原本拥有着极大的潜力。 不仅仅是朝中百官,赵俊臣对于这件事情也同样不是很在意,若是抛开七皇子朱和坚的计划不谈,这件事对赵俊臣并没有任何的意义——毕竟,赵山才真正让人感到威胁的地方在于他的才智谋略,而不是他的官位仕途。赵山才究竟是官是民,都不妨碍他继续为太子朱和堉出谋划策、提供建议,所以赵山才的威胁依然存在着——如果七皇子朱和坚没有进一步行动的话。 所以,大朝议很快就转向了下一个议题。 原本,依照赵俊臣的计划,在大朝议开始之后,“赵党”官员就应该抢先发言、对阁老黄有容进行弹劾,没想到竟是被李俞然抢先了一步。 这样一来,赵俊臣的计划出现了变动,“赵党”官员们自觉办事不力,生怕会受到赵俊臣的责怪。 于是,等到赵山才的事情落下帷幕之后,众“赵党”官员的表现皆是非常急切,德庆皇帝刚刚询问了一句“众爱卿可还有其他事情上奏”,就看到工部尚书左兰山快速出列,向德庆皇帝禀报道:“陛下,臣有事禀报。” 见到左兰山出列,德庆皇帝的眼中闪过了一丝了然,已是大约猜到了左兰山的目的,但还是开口问道:“哦?左爱卿有事?说吧!” 只见左兰山表情严肃,缓缓说道:“陛下,臣伴驾回京之后,发现朝中竟是少了许多同僚的身影,比如都察院左佥都御史顾全顾大人、吏部右侍郎刘长安刘大人、户部左侍郎詹善常詹大人等等,皆是不见踪影,臣就向其他同僚们询问原因,才知道这几位大人在陛下南巡期间皆是被黄有容黄阁老罢免了官职,然后臣又向同僚们询问了这几位大人被罢免官职的具体原因,却发现了许多蹊跷之处,还望陛下能够详查此事!” 德庆皇帝问道:“哦?有何蹊跷之处?” 只见左兰山答道:“其他人不说,就说户部侍郎詹善常大人,他被罢免官职的原因是挪用国库公银,曾在去年十一月份私自拖延了工部修缮水工的银子,并将这些银子拿到民间放贷,借机牟利之余,也致使工部修缮水利的事情拖延了数月之久……然而,臣身为工部尚书,对此事却是毫不知情,若詹善常当真是拖延了工部的银子,那么臣应该心中有数才对!所以此事大有蹊跷!” 然后,左兰山又说道:“还有顾全顾大人,他被罢免官职的罪名,乃是捏造证据、诬陷同僚,利用自己弹劾百官之权大肆打压异己,然而臣一向是深知顾大人的秉性为人,认为顾大人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此外,又有刘长安刘大人,有人弹劾他受贿卖官、私下窜改吏部对官员们的功过记录,但据臣所知,刘大人进入吏部尚不足一年时间,并没有能力做成此事……如此种种,皆是需要再次详查,若是这几位大人皆是受了冤枉,还请陛下拨乱反正、恢复这几位大人的清誉与官职,否则不免会让百官寒心!” 随着左兰山的话声落下,通政司通政使童桓马上是出列禀报道:“陛下,臣要弹劾阁老黄有容的结党营私、打压异己之罪!在陛下您南巡期间,阁老黄有容仗着自己辅政阁老的身份,却是妄自尊大、行事专横,朝中只要是与他政见不同的官员,皆是受到了排斥与打压,许多官员甚至因为莫名的罪名被罢黜了官职,如此倒行逆施、混肴黑白,乃是弄权误国之举,还望陛下严惩黄有容!” 然后,刑部侍郎秦怀远亦是出列道:“陛下,左大人与童大人所言,皆是属实,黄有容的所作所为,可谓是祸国乱政、败坏朝纲!所以,不严惩不足以治天下、不重罚不足以平民心,还望陛下明鉴!” 黄有容即将要倒台失势了,这是任谁都能看明白的事情,再加上黄有容这些年争权夺势之余也得罪了不少朝中官员,所以想要趁火打劫、落井下石的人自然有不少。 于是,随着“赵党”官员的带头弹劾,一场声势浩大的声讨黄有容的运动,却是突然间开始了。 …… PS:调整了几日之后,虫子的状态大约已是恢复了七八成左右,至少脑袋不再是一团浆糊的状态了,浑身轻松不少。 话说,虫子从前遇到状态不佳的时候,往往会选择断更一段时间,但这一次虫子即使状态再差,也会坚持每天更新一章。 谢谢大家这段时间对虫子的持续支持,正因为有你们的存在,也正因为你们的宽容与鼓励,虫子才能够坚持下去,感激不尽!——这句话很俗,但确实是虫子的真心话。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四十六章.大朝议(六). …… …… 随着“赵党”官员们带头攻讦黄有容,皇极殿内原本的平静局面顿时就被打破了,就好似一颗巨石砸到了平静的水面上,引发了轩然大波。 然后,不断有官员出列发言,与“赵党”官员们一样,他们的发言大都是攻讦黄有容的。 “陛下,臣也同样要弹劾黄有容的祸国乱政之罪!在陛下南巡期间,黄有容打压异己、结党营私、拉帮结派、任人唯亲……种种恶行,皆是罪不容诛!还望陛下严惩黄有容,以正朝纲!” “陛下,黄有容这段时间以来,或是弄权误国、或是残害忠良、或是施诈营私,所作所为皆是奸臣秉性、暗藏祸心,陛下您绝不能姑息养奸啊!” “陛下,臣听闻黄有容的私德不佳,整日以亵玩幼女为乐,这些年来,也不知有多少幼女受到了祸害,如此品行不端,又如何可以进入内阁、成为百官表率?民间百姓们又会如何看待朝廷百官?还请陛下罢免黄有容的官职,以正视听!” “陛下,据臣所知,黄有容实乃一个大大的贪官,他这些年来或是贪污挪用、或是收受贿赂,敛财高达千万两白银,情节之恶劣严重,实在是令人触目惊心,如此的巨蠹,可谓是千古少有,还望陛下严查!” “陛下,黄有容不仅私德糜烂、祸国乱政、贪污受贿,而且还昏聩无能!在陛下南巡期间,他无力掌控政局,所推行的各项策略皆是漏洞百出,并且还一意孤行、刚腹自用,使得朝野局势愈加混乱,无论百官还是百姓皆是怨声载道,还望陛下明察!” “陛下,臣也要弹劾黄有容……” “陛下……” **** 几位“赵党”官员刚刚说完,就看到百官之中不断有人出列弹劾黄有容,或是批评黄有容的私德、或是攻讦黄有容的政策措施、或是弹劾黄有容的昏聩无能、又或者是往黄有容身上泼脏水…… 弹劾黄有容的官员,来自于朝中各大派系,有“赵党”官员、有“周党”官员、有“太.子党”官员、有“沈党”官员、也有许多中立官员……他们弹劾黄有容的原因各有不同,或是因为相互间的旧怨、或是因为靠山的暗中指使、又或者是因为商税整顿的迁怒心理、再或者只是纯粹想要看到黄有容狼狈不堪的样子…… 甚至于,还有许多原“黄党”官员眼见着黄有容即将要倒台,生怕自己会受到连累,为了撇清自己与黄有容的关系,竟然也出列发言弹劾了黄有容——事实上,在百官之中,竟然还要数这些原“黄党”官员的表现最是激烈狠辣…… 毕竟,黄有容即将要倒台了,日后也不可能报复他们,所以百官们不论出身于哪家派系,皆是放心大胆、争先恐后的落井下石、趁火打劫。 一时间,皇极殿内竟是群情激奋的场面,在百官的口中,黄有容也变成了一个昏聩无能、狼子野心、贪得无厌、心理阴暗、弄权误国的贪官奸臣,简直就是一无是处。 虽然,尚有一些死忠于黄有容的“黄党”官员出声维护黄有容——比如礼部尚书林维、少傅张诚这两位黄有容的铁杆,此外大学士霍正源与工部侍郎陈东祥出于各种考虑也同样是出声维护了黄有容——但他们毕竟只是少数,他们的声音很快就淹没在反对黄有容的浪潮之中。 什么是“墙倒众人推”?显然现在这般情况就是了。 事实上,这已经不是赵俊臣第一次见到这般情况了,大约在一年之前,前阁老温观良倒台的时候,也同样是遭遇了这般状况——当时,黄有容还是围攻温观良的带头人之一,没想到仅仅只是一年之后,黄有容本人也遭遇了同样的绝境,从某方面而言,却也是因果循环了。 当然,不论是温观良、又或是黄有容,他们之所以会倒台失势,皆是因为赵俊臣的暗中推动,说赵俊臣是幕后黑手也不为过。 所以,看着黄有容被百官们落井下石、趁火打劫,赵俊臣也没有丝毫的怜惜心理,反倒是心中暗暗警惕着。 因为赵俊臣知道,若是有一天自己即将要倒台失势了,也必然会迎来完全相同的局面。 毕竟,像是赵俊臣、黄有容这般层次的官员,皆是击败了大量的竞争者、侵犯了太多人的利益、得罪了太多的朝中同僚,再加上某些小人的卑劣心理,他们一旦倒台之后,就必然会迎来“墙倒众人推”的局面,即使是赵俊臣也不例外。 不谈那些平日里视赵俊臣如敌寇的清流与政敌,就说左兰山、詹善常、陈东祥这些“赵党”官员,别看他们平日里对赵俊臣毕恭毕敬、惟命是从,但若是赵俊臣某一天出现了倒台的迹象,那么他们绝对会第一时间抛弃赵俊臣、寻找新的主子,为了撇清自己与赵俊臣的关系,他们还会用最激烈的手段攻讦赵俊臣,就像是今天的某些原“黄党”官员的表现一般。 所以,走到了今天这一步,赵俊臣除了继续向前走之外,已是再也没有其它的选择。 ***** 不谈百官们的表现、以及赵俊臣的心理活动。 却说,就在百官们群情激奋的弹劾黄有容的事情,黄有容的临时盟友、内阁首辅沈常茂终于是忍不住出列发言了。 如今,沈常茂已是成为了新任的内阁首辅,正是风头最盛的时候,再加上沈常茂本身就是睚眦必报的刚烈性格,百官皆不愿意轻易得罪他,所以见到沈常茂出列的时候,百官们纷纷安静了下来,等待沈常茂发表意见。 “陛下,臣以为,黄有容是内阁阁老、朝中老臣,一向是深受陛下信任,即使为人为政之际偶有瑕疵,也绝不会像是某些官员所弹劾的那般十恶不赦、一无是处!值此之际,陛下您何不听一听黄阁老本人的说法?或许,百官们的弹劾另有缘故也说不定。” 沈常茂的这一番话,看似公正,但实际上则是在暗中警告德庆皇帝——黄有容是朝中老臣,也一向受到重用,若是你任由百官们肆意攻讦黄有容,让黄有容成为了一个万恶不赦的大奸臣,那么你德庆皇帝岂不是同样也有用人不当、识人不明的过错? 实际上,这也算是德庆皇帝的固有手段了——当德庆皇帝想要扳倒某一位大臣的时候,往往就会刻意的泄露风声,然后自然会有许多官员出于各种目的弹劾这位大臣,而德庆皇帝在百官弹劾期间,却是一言不发,只是任由百官们肆意攻讦这位大臣,以此来营造万夫所指的声势…… 到了最后,这位大臣即使可以澄清自己被弹劾的种种罪名,但经此之事以后,他的威望、声誉、颜面等等皆已是荡然无存,到了那个时候,又如何还可以继续立足于朝堂之上?却也只剩下了“请辞致仕”这一条道路可选了。 除了周尚景之外,德庆皇帝的这一招可谓是无往不利。 当初,德庆皇帝放弃温观良的时候,就使用了这种手段,如今要放弃黄有容的时候,却也使用了相同的手段。 手段虽老,但它确实有效。 沈常茂正是看出了德庆皇帝的心思,所以他才会出列发言、暗中警告。 毕竟,依照沈常茂的计划,现在还不是黄有容倒台的时候——至少在黄有容将他的势力、人脉、权柄全部转交给沈常茂之前,沈常茂是绝不会允许黄有容倒台的,否则黄有容对“黄党”的掌控力将会荡然无存,如此一来沈常茂吞并“黄党”的计划也会遇到很多麻烦。 事实上,不仅仅只是沈常茂,德庆皇帝也同样不希望黄有容马上倒台。 毕竟,因为太子整顿商税的事情,百官们的利益皆是受到了触犯,心中皆是憋着怨气,所以德庆皇帝还需要黄有容站在现在的位置上继续吸引百官的怒火,让黄有容成为百官的发泄桶,直到百官们的怨气发泄了一些之后,才是黄有容彻底倒台的正确时间。 于是,听到沈常茂的表态之后,德庆皇帝缓缓点头道:“沈爱卿所说有理,即使受到了百官的弹劾,朕也依然要给黄阁老一次辩解的机会。” 说完,德庆皇帝将目光转向黄有容,表情平静的说道:“黄阁老,关于百官对你的弹劾,你可有什么要解释澄清的?” 却说,在百官弹劾黄有容的期间,黄有容的表现竟是十分平静,即使是受到那些原“黄党”官员攻讦的时候,黄有容也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只是神色愈加灰败了一些,身形也微微佝偻了一些。 毕竟,对于如今的状况,黄有容提前就预料到了,也提前就放弃了抵抗。 不过,黄有容也知道,自己虽然是放弃了抵抗,但若是想要平平安安的回老家养老,有许多罪名是绝对不能承认的——他可以承认自己昏聩无能、私德不佳、甚至是贪污受贿,但绝不能承认自己误国乱政、结党营私、又或者是包藏祸心! 于是,黄有容出列答道:“陛下,对于众位同僚弹劾老臣的诸般罪名,老臣皆不认可!” …… PS:从今天开始,每天的更新时间提前到晚上八点左右!若是当天还有第二更的话,则是凌晨左右。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四十七章.大朝议(七). …… …… “陛下,对于众位同僚的弹劾,老臣不敢认同!”黄有容缓缓反驳道:“诸位同僚虽然弹劾了老臣许多罪名,但皆只是无中生有、捕风捉影,完全没有切实证据,全都是诽谤之言,老臣身正不怕影子斜,对陛下一向是忠心耿耿,对朝廷一向是尽心尽力,绝不会做出祸国乱政之事,还望陛下明鉴!“ 和赵俊臣一样,早在回京之前,德庆皇帝就将所有情况都尽数考虑过了。 所以,黄有容的回答依然在德庆皇帝的意料之中。 “哦?是这样?”德庆皇帝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似乎有些怀疑,又似乎表示了赞同。 德庆皇帝的这般态度,显然是暗中鼓励百官们继续弹劾黄有容。 似乎,在德庆皇帝看来,如今的黄有容依然不够狼狈。 但就在百官们蠢蠢欲动的时候,沈常茂却是再次出列,抢先发言道:“陛下,老臣与黄阁老同朝为官多年,虽然偶有争执,但也十分钦佩黄阁老的为人,任谁都难免出错,但老臣绝不信黄阁老会做出霍乱朝纲、结党营私的事情,所以老臣相信黄阁老的保证,也愿意为黄阁老担保,还望陛下明鉴。” 再一次的,沈常茂发表了支持黄有容的言论。 然后,随着沈常茂的话声落下,一些“沈党”官员终于是反应了过来,发现了沈常茂的真正态度——沈常茂事前并没有通知他们,否则他们刚才也不会随众弹劾黄有容了。 这样一来,原先还竭尽全力弹劾黄有容的“沈党”官员们,顿时就改变了立场,亦是纷纷出列,发言赞同沈常茂的观点——就好像刚才激烈攻讦黄有容的人不是他们一样。 再然后,理所当然的,支持黄有容的官员与反对黄有容的官员展开了激烈的辩论与争吵,渐渐的又演变成了不同立场官员之间的相互攻讦,一时间皇极殿内的形势显得有些混乱嘈杂。 但总的看来,黄有容虽然取得了“沈党”官员与部分“黄党”官员的支持,但弹劾他的声音依然占据了上风。 眼见形势即将要脱离掌控,德庆皇帝终于是再次发言了,只见他表情严肃的高声喝道:“肃静!这里是皇极殿,你们是朝廷大臣,如此吵成一团,成何体统!?” 随着德庆皇帝的严厉质问,百官们的争吵终于是稍稍一歇。 然后,德庆皇帝突然将目光转向了赵俊臣。 说起来,这场关于黄有容的争执,从一开始就是赵俊臣指示“赵党”官员挑起的,然而挑起了争执之后,赵俊臣与“赵党”官员们马上就抽身离开了,再也没有参与其中,尤其是赵俊臣本人,至始至终都是隐藏在幕后冷眼旁观,就好似赵俊臣本身与这件事完全无关一般。 对于赵俊臣这般搭起台子看戏的作为,德庆皇帝却是有些看不惯。 于是,德庆皇帝也不打算让赵俊臣继续抽身事外,却是向赵俊臣问道:“赵爱卿,今日乃是大朝议,官员们弹劾黄有容的事情也是至关重要,你身为户部尚书,怎么可以不发一言?关于朝中百官们的争论,你怎么看?” 见德庆皇帝突然找上了自己,赵俊臣并没有感到意外,也是早有对策,却是出列答道:“陛下,不论黄阁老究竟是忠臣还是奸臣,也不论百官们对他是支持还是反对,但既然有这么多人弹劾了黄阁老,那么不论他们的弹劾罪名是真是假,陛下都需要派人详查。这样一来,才可以令百官信服,也省得百官们继续争吵。”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说道:“尤其是户部侍郎詹善常、都察院左佥都御史顾全、吏部侍郎刘长安三位大人被黄阁老免职的事情,更是应该马上详查,毕竟这三位大人皆是三品以上的朝廷大员,若是因为无中生有的罪名被罢免了官职,恐怕会令百官寒心。” 事实上,在弹劾黄有容的计划之中,赵俊臣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恢复几位“赵党”官员的官职,如今见到主题渐渐走偏了,赵俊臣也趁机将这件事再次强调了一遍。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几位“赵党”官员们自然是纷纷出声表示赞同。 另一边,听到赵俊臣的回答之后,德庆皇帝同样是比较满意——赵俊臣的回答虽然是狡猾了一些,但也正中德庆皇帝的下怀,毕竟德庆皇帝并不希望黄有容马上垮台,还打算让黄有容成为一个靶子,继续代替太子朱和堉吸引百官们的怨气,所以赵俊臣的调查提议,也正好可以拖延几天时间,还不耽误黄有容的最终垮台。 于是,德庆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之后,又转头向周尚景问道:“周爱卿,你与黄阁老二人也是同朝多年了,对黄阁老也算是比较了解,却不知你的看法又是如何?” 周尚景出列答道:“陛下,老臣也赞同赵尚书的提议,百官们的弹劾终究还是需要朝廷详细调查之后再做结论,否则不免会冤枉了好人……不论是黄阁老,还是黄阁老罢免了官职的那几位大人,皆是如此。” 德庆皇帝再次点头,说道:“既然周阁老同样是这般看法,百官们又是争论不休,那么这件事就这么定下吧,传朕旨意,命三司衙门调集精干官员详查此事,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得到结果!” 然后,德庆皇帝又将目光转向黄有容,仿佛宽慰一般,缓缓说道:“黄阁老你也不必在意,朕让人详细调查,也是为了证明你的清白……不过,既然是百官纷纷弹劾于你,为了避嫌,在事情查清楚之前你依然是内阁阁老、可以参知政事,但具体的事务嘛,就不要参与了,若是最后的调查结果证明你是无辜的,朕也会亲自为你澄清。” 随着德庆皇帝的决定,百官纷纷弹劾黄有容的事情也就暂时落下了帷幕。 毕竟,这是德庆皇帝与周尚景的共同意志,其他的官员即使有不同的想法,也绝无可能改变结果。 此外,德庆皇帝最后的这一番话,却也等同于架空了黄有容的所有权力——这是黄有容失势的开始。 对此,黄有容依然是没有任何抵抗,只是平静的答应了。 ******* 却说,随着百官纷纷弹劾黄有容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之后,这次大朝议的第一次高潮也渐渐平缓了下来。 但很快,又一次高潮来临了。 那就是太子朱和堉整顿商税的事情。 …… PS:恩,小章节,但在今天凌晨之后,还会更新一个六千字以上的大章节。 此外,明天会爆发一下。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四十八章.大朝议(八). …… …… 却说,德庆皇帝处理了黄有容的事情之后,朝议很快就转向了下一个议题。 在此之前,因为南巡的缘故,德庆皇帝已经有四个多月的时间没有举行朝议了,所以朝廷中枢自然是积压了许多重要政务需要尽快处理。 比如四川布政使的空缺、又比如今年的河工预算银子、再比如某两位朝廷大员之间的相互弹劾…… 这些事情若是放在平时,全都是受人瞩目的大事件,会引起广泛的关注与争论,甚至还会引发朝廷各大派系的明争暗斗、相互攻讦,但放在今天的大朝议之中,它们又都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甚至在许多官员眼中,这些事情也只比李俞然弹劾赵山才的事情稍稍重要一点而已——以至于百官们根本没有耗费太多的精力讨论它们,皆是有些心不在焉。 因为,皇极殿内的百官们都知道,在今天的大朝议之上,真正重要的议题只有两件:一个是黄有容即将要倒台的事情、以及黄有容倒台之后的朝廷格局变化;另一个则是商税整顿的后续发展——太子朱和堉所推行的商税整顿政策,如今已是造成了朝野局势的混乱,它是否要继续下去?又是否要做出改变?以及……是否要追究相关人等的责任? 与这两件事情相比,其它的事情都是微不足道的。 如今,黄有容的事情暂且告一段落了,但商税整顿的事情尚还没有开始,所有人都在默默等待着,或是焦急、或是平静。 不过,商税的事情虽然是十分重要,与绝大多数官员的切身利益密切相关,但在最开始的时候,百官们皆是小心翼翼的避开了这个话题,只是将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陆续抛出来进行讨论,却是绝口不提商税的事情。 毕竟,商税的事情太敏感了、也太复杂了,不仅关系到方方面面的利益、还牵连到了太子朱和堉,谁也不愿意亲自点燃这个炮仗,生怕会炸到自己。 此外,商税整顿的事情固然是触犯了绝大多数官员的利益,也因此而受到了广泛的反对与抵触,但这种反对与抵触毕竟只是朝廷中底层官员的心声,但像是德庆皇帝、周尚景、沈常茂、赵俊臣等等这些庙堂核心人物的真正想法究竟如何,却依然还是未知数,若是发言的时候不小心说错了什么,恐怕就会引火烧身、自找麻烦! 能够参加大朝议的朝廷官员,绝大多数都是“聪明人”,他们不想当出头鸟、只想要坐收渔翁之利,可惜所有人的想法都一样,每位官员都十分谨慎,最终竟是没有任何人主动出头,于是形势就这样僵持了下来。 事实上,即使是一向以“耿直”著称的“太子.党”官员们,面对商税问题的时候也是异乎寻常的沉默——毕竟这件事情就是他们亲手搞砸的,他们自然是不愿意自曝其短。 这般情况之下,自从黄有容的事情暂时解决之后,在不知不觉之间,已是半个时辰的时间过去了,德庆皇帝与百官们已是连续讨论处理了七八件积压政务,但商税的事情依然是没有人主动提及。 这样一来,即使德庆皇帝再有耐心,却也是渐渐有些感到不耐烦了。 于是,德庆皇帝的目光转向了周尚景——德庆皇帝与周尚景二人如今尚处于合作阶段,所以德庆皇帝希望周尚景能够主动提及商税整顿的事情,以打破目前的僵局——可惜周尚景只是一副垂首低目的模样,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德庆皇帝的暗示。 德庆皇帝眉头轻轻皱了一下之后,又自然而然的将目光转向了赵俊臣。 对于德庆皇帝而言,“有麻烦就找赵俊臣”似乎已经成为了一项本能。 与周尚景不同,赵俊臣的势力影响尚有不足,他暂时还不敢无视德庆皇帝的暗示,也不敢违背德庆皇帝的心意,尤其是现在这个阶段。 所以,赵俊臣只能选择遵从。 于是,又一件积存政务处理结束之后,在众人瞩目之下,赵俊臣缓缓出列了。 ****** “陛下,臣有要事禀奏。”出列之后,赵俊臣扬声说道。 德庆皇帝眉头一扬,说道:“哦?什么事情?说吧。” 赵俊臣缓缓说道:“据臣所知,在陛下南巡期间,几位阁老与太子殿下曾是详细调查了我朝商税的现状,发现了许多弊病之处,并且还颁布了一系列的整顿措施。然而到目前为止,商税的整顿并没有见到任何成效,反倒是引发了许多混乱,甚至还有许多中下层官员呼吁朝廷改变政策、中止整顿,这件事非同小可、影响深远,所以臣认为朝廷应该详细商议此事,并且尽快做出决定,否则朝野局势的混乱就会进一步扩大,还望陛下明鉴。” 发言之际,赵俊臣十分谨慎的挑选着措辞,尽量不让自己的话语之中表现出任何的倾向性。 然而,赵俊臣虽然已是尽量的表现中立了,但德庆皇帝还是追问道:“几位阁老与太子整顿商税的事情朕也知情,但百官们的分歧竟是如此严重?赵爱卿你身为户部尚书,对商税的状况最是了解,对于此事又是怎样的看法?” 显然,德庆皇帝这是在逼迫赵俊臣表态了。 听到德庆皇帝的询问之后,赵俊臣心底暗暗叹息一声,但很快的,赵俊臣已是换上了一副痛心疾首的沉重表情,说道:“陛下,臣自从掌管户部以来,就深知我朝商税的种种弊端,朝廷每年的商税收入只不过七十余万白银,但与此同时,因为商税政策的诸般弊病与种种漏洞,朝廷每年损失的商税收入却高达两千万两白银以上,两者对比之下,可谓是触目惊心,所以臣一直想要设法扭转商税现状,也构想了许多计划,可惜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时机!现如今,臣依然认为时机并不成熟,但既然朝廷中枢已经开始着手整顿商税现状,并且颁布了相关政令,那么就更加不能半途而废,正应该一鼓作气、坚持到底,趁机彻底扭转商税的混乱现状!此外,出于维护朝廷声誉的考虑,朝廷的政策也不能朝令夕改!” 说话间,赵俊臣已是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而且态度坚决。 毕竟,赵俊臣若是想要接手商税整顿的事情,此时就必须要表明自己支持商税整顿的态度,否则赵俊臣就会彻底失去负责此事的资格。 然而,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皇极殿内顿时就有许多敌视的眼神投向了赵俊臣。 正所谓“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赵俊臣想要改变商税现状的立场,自然是引起了许多官员的敌视。 对于官员们的敌视目光,赵俊臣早有预料,却是并不在意。 另一边,德庆皇帝发现了这一点之后,眼神之中却是闪过了一丝满意。 德庆皇帝打算让赵俊臣接手商税整顿的事情,固然是想要借助赵俊臣的能力扭转商税的混乱现状,但同时也打算借着这件事情让百官们敌视赵俊臣,这样一来,赵俊臣为了自保,将来就只能继续寻求德庆皇帝的庇护,德庆皇帝也能够进一步加强对赵俊臣的控制力。 于是,德庆皇帝再次确认道:“这么说,赵爱卿你对于朝廷整顿商税的事情,是秉持赞成态度的?” 赵俊臣也再次答道:“臣认为,商税整顿关系到大明江山的百年延续,诸般积弊必须要进行整顿,不能因为些许挫折就畏难而退,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商税的种种积弊也将会积重难返,所以,臣认为商税整顿之事应该继续进行。” 德庆皇帝并不知道,赵俊臣对于商税整顿的事情已是蓄谋已久、准备万全,即使是因此而引起了百官们的敌视,但赵俊臣最终所得到的东西也只会更多! 所以,听到赵俊臣的回答之后,德庆皇帝只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又转头向百官问道:“众位爱卿对于此事又有何看法?” ***** 却说,在赵俊臣表明了立场之后,皇极殿内的气氛顿时发生了变化,百官们的神色皆是专注了起来,不似之前一般漫不经心。 僵持良久之后,今天大朝议的正题终于是出现了。 然后,随着德庆皇帝的话声落下,自然而然的,赵俊臣的表态马上就受到了反驳。 首先站出来反驳赵俊臣立场的人,却是新任内阁首辅沈常茂。 在沈常茂眼中,商税整顿的事情也同样是他的一次大好机会,只要他在这个时候能够站出来明确表现出反对的态度,那么哪怕是他的反对意见最终以失败为告终,但也同样可以收获大部分朝廷官员的好感与支持,这样一来,沈常茂的声望与影响力自然是可以大幅提升,他的内阁首辅的位置也能够因此而稳固不少。 虽然,沈常茂也知道商税整顿的必要性,但为了自己的利益,沈常茂却是站在了完全相反的立场上。 只见沈常茂出列道:“陛下,关于赵尚书的想法,老臣不敢赞同!商税的事情,老臣也有所听闻!据老臣所知,因为整顿商税所带来的朝野局势混乱,绝对要比赵尚书所描述的情况更加严重许多!自从朝廷推行了商税整顿政策之后,至今不过月余时间,不仅没有收获任何成效,反倒是严重阻碍了各地的货物流通,导致民间物价大涨,让百姓们怨声载道,也大量减少了地方衙门的商税收入,使得地方官员们举步维艰,若是长此以往,朝廷就会彻底失去对朝野局势的掌控力!由此可见,商税整顿的事情,可谓是未见其利、先见其害,所以,老臣认为,朝廷应该暂停商税整顿的政策,在找到正确合适的方法之前,切不可轻易尝试!” 随着沈常茂的话声落下,顿时就得到了大量的支持。 毕竟,沈常茂的发言维护了绝大多数官员的利益。 “陛下,臣赞同沈首辅的提议,商税之事,最是敏感复杂,若是没有充足的准备,绝不能轻易触碰,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陛下,沈首辅的提议,可谓是老成谋国之言,商税整顿的诸般政策,如今已是举步维艰、难以持续,无论官员还是百姓,皆是秉持着反对态度,此乃民意,绝不可轻易违背,还望陛下明鉴!” “陛下,因为商税整顿的诸般政策,朝野局势如今已是到了失控的边缘,臣认为如今朝廷应该以稳定局势为重,必须要断然中止商税整顿的种种措施,否则后果将会再难收拾!” “陛下,赵尚书的提议,只是书生之见,完全忽略了时局之艰难,绝不可行……” “陛下……” 随着沈常茂的出声反对,竟是一呼百应,皇极殿内顿时是风起云涌,马上就有大量的官员站出来支持沈常茂的意见。 毕竟,有了内阁首辅的带头反对,众官员们也不必担心什么了。 不过,因为德庆皇帝的态度,百官们在反对商税整顿的同时,皆是小心翼翼的避开了太子朱和堉的因素。 另一边,百官们的纷纷支持,也让沈常茂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得意,知道自己做对了选择,经此一事之后,一定会有许多官员将沈常茂视为利益代言人,这样一来,沈常茂的声望也能够提升许多。 不过,赵俊臣坚持整顿商税的立场,也同样拥有许多支持者。 讽刺的是,首先站出来支持赵俊臣观点的人,竟是赵俊臣的政敌太子朱和堉。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整顿商税的事情从一开始就是太子朱和堉强自推行的,如今他见到百官们皆是反对,并且还将朝野局势混乱的过错全部归咎于商税整顿,太子朱和堉自然是怒不可遏。 于是,太子朱和堉马上出列,高声表态道:“父皇,儿臣认为,朝廷整顿商税的初衷是好的,毕竟此事一旦成功,国库收入每年都可以增加上千万两银子,可谓是功在千秋!朝廷所推行的政策也没有什么问题,只是下面的官员阳奉阴违、暗中阻挠,造成朝廷的政令不畅,所以才引发了朝野局势的混乱!只要朝廷加强对地方的监察力度,严惩违背政令的官员,让商税整顿的各项政策顺利执行,相信朝野的混乱局面很快就能够得到控制,商税整顿也很快就会收到成效!” 随着太子朱和堉的表态,“太子.党”成员们亦是纷纷出列表态支持。 与此同时,“赵党”官员们自然也不愿意看到赵俊臣成为众矢之的,却也同样是纷纷发言、为赵俊臣摇旗呐喊。 一时间,“赵党”与“太子.党”之间竟是相互支援、配合默契。 由此可见,在官场之上,立场往往是最靠不住的东西,唯有利益才是永恒的。 “太子.党”对“赵党”的敌视态度,可谓是世人皆知,但如今为了自身的利益,却也同样是心甘情愿的与“赵党”临时结盟了。 然后,与往常的任何争议一般,持有不同立场的官员们展开了辩论、争斗与攻讦,并且用最激烈的态度反驳对方的观点,皇极殿内的形势也再次发生了混乱。 这一次,赵俊臣与太子朱和堉所面对的反对声音太强烈,却是渐渐的处于下风。 于是,德庆皇帝不得不再次出手控制局面! 随着德庆皇帝的严厉斥喝,百官们的争论终于是稍稍平息了一些。 然后,德庆皇帝的目光却是略过了太子朱和堉,再次来到了赵俊臣身上,又问道:“赵爱卿,关于百官们的反对意见,你也是听到了!你身为户部尚书,对商税之事最为了解,所以朕还是想听听你的意见,对于百官们的反驳,你可有什么说法?” 其实,德庆皇帝对于商税整顿的事情也同样是秉持着支持态度,但他这个时候并没有透漏自己的立场,只是再次征询赵俊臣的意见。 德庆皇帝的这般做法,也是颇有深意——那就是通过赵俊臣的屡屡表态,让赵俊臣代替太子朱和堉成为商税改革的领头人物,转移百官们的关注方向,这样一来,百官们也会渐渐忽略掉太子朱和堉的因素,将商税整顿的怨气转移到赵俊臣的身上。 简单的说,太子朱和堉强自推行商税整顿的事情,得罪了太多的相关势力,也引发了太大的麻烦,想要转移百官们的怒火,仅仅依靠黄有容这一只替罪羊是不够的,所以德庆皇帝又加上了赵俊臣。 另一边,对于德庆皇帝的态度,赵俊臣也是早有预料,但并没有进行反抗,只是表情平静的回答道:“陛下,刚才沈首辅曾说过,在找到正确合适的方法之前,商税整顿之事切不可轻易尝试,臣深以为然,臣也同样认为,商税整顿之所以会引起朝野局势的混乱,乃是因为朝廷这段时间以来整顿商税的策略方法同样存在纰漏!正如诸位大人所讲的那样,商税之事,最是敏感复杂,需要谨慎处理,从这方面而言,臣与众位同僚的观点完全一致。” 顿了顿后,赵俊臣话锋一转,又说道:“不过,即使是朝廷所推行的政策有问题,但不代表着朝廷就不应该整顿商税!毕竟,商税的混乱现状让朝廷每年都会损失数千万两白银的国库收入,情况恶劣至极,绝不能视而不见!反过来讲,若是朝廷能够找到合适恰当的可行之策,也就代表着商税整顿的势在必行!” 听到赵俊臣的话语之后,沈常茂则是再次出列,质疑道:“难不成,赵大人你已是找到可行之策?” 与此同时,沈常茂却是暗暗下定决心,接下来不管赵俊臣提出怎样的方法,他都要想办法找出漏洞、进行驳斥。 毕竟,无论是什么时候、什么事情,想办法解决问题总是很困难,但站在一旁挑毛病却很轻松。 然而,赵俊臣却是摇头道:“我固然是想到了一些方法,但这些方法在实际执行之前,却也不敢保证这些方法就是正确的可行之策。但若是不尝试的话,又如何知道这些方法就一定无效?” 沈常茂冷笑道:“尝试?说得轻松!若是再像是之前一般引发了朝野局势的混乱、甚至是加重了朝野局势的混乱,却又该如何?朝廷需要付出多少精力才能够重新稳定局势?这里面的责任,又岂只是‘尝试’二字就可以推脱的?” 面对沈常茂的质疑,赵俊臣的表情依然淡定,缓缓说道:“沈首辅所说有理,所以晚辈也不敢全面的推行自己所想到的方法,而是建议朝廷先进行试点,以此来试验这些方法的可行性。” 这一次,不待沈常茂开口质疑,御阶之上的德庆皇帝已是问道:“哦?试点?什么意思?” 赵俊臣解释道:“回陛下,臣所谓的试点,就是在朝廷全面推行某项政策之前,先在一处或几处试行,进行探索、验证、以及示范,并且取得经验,找出政策的不足之处进行修改,若是试点之后证明这项政策可行的话,再以点扩面、全面推广;反之,若是证明这项政策不可行的话,所造成的混乱也不会波及太广,朝廷也完全可以控制。” 在后世,所谓的“试点工程”、“试验田”、“试点区”等等,可谓是随处可见。 但在这个时代,所谓的“试点”还是一种十分新鲜的概念,却也让德庆皇帝产生了兴趣。 毕竟,德庆皇帝一向是稳字当先,虽然他如今已是下定决心要改变商税现状了,但也不愿意看到商税整顿造成太大的混乱,此外,赵俊臣在理财方面虽然是一把好手,但赵俊臣究竟能不能成功的整顿商税现状,如今也依然是个未知之数。 所以,赵俊臣的试点提议,也让德庆皇帝颇是欣赏。 于是,德庆皇帝问道:“原来如此,这般提议倒是不错,只不过你准备在何处来进行试点?你所想到的方法,又具体是什么?” …… PS:恩,六千字大章节! 另,今天还会有至少两更! 以上。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四十九章.隐瞒与误导. …… …… 德庆皇帝十分清楚商税问题的敏感性与复杂性。 明朝的商税现状可谓是积弊重重,但所有人——除了朝廷之外——都通过这些积弊而获取了大量的好处:地方衙门私设收税站之后,可以获取额外的活动资金;朝廷大员们大多数都暗中入股了走私船行,每年都可以得到巨额分红;最底层的吏役们也借此得到了许多灰色收入,生活颇是滋润;甚至于,民间百姓们也因为商税弊病所引发的走私泛滥现象而得到了许多好处,毕竟走私商品的价格更加低廉…… 这样一来,没有任何人愿意改变商税的现状,哪怕所有人都知道朝廷的钱粮周转一直很困难,而商税整顿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但也没有任何人愿意去尝试改变。 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忠君爱国”固然是一项珍贵的品德,但它的前提是自己的利益不受损失。 所以,每一个想要改变商税现状的人,都会引起无数的敌视、并且引来激烈的反弹。 也正因为如此,德庆皇帝对于商税整顿的事情虽然同样秉持着支持态度,但在最开始的时候,德庆皇帝却并没有表现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只是屡屡逼迫赵俊臣表明意见。 这即使为了将百官们的怨气转移到赵俊臣身上,也是为了借着赵俊臣的表现来试探百官们的反应与底线。当然,若是赵俊臣在表明意见之余,能够切实说明商税整顿的必要性与可行性,让那些持有反对立场的官员们无话可说,那就更好了。 所以,在恰当的时候,德庆皇帝也愿意暗中配合赵俊臣,帮助赵俊臣表明观点。 于是,当赵俊臣解释了“试点”的含义之后,抢在百官们反驳之前。德庆皇帝再次开口道:“这般提议倒是不错,只不过你准备在何处来进行试点?你所想到的方法,又具体是什么?” 对于德庆皇帝的询问,赵俊臣已是准备多时。马上答道:“陛下,臣的试点目标,并非是某处地方,而是一家船行!” “船行?”德庆皇帝微微一愣,反问道。 赵俊臣点了点头。然后进一步解释道:“臣的计划是,朝廷先挑选一家船行作为试点目标,并且给予这家船行免税的特权,让这家船行在一段时间之内免受各地捐税的困扰,作为朝廷商税损失的补偿、以及免税特权的回报,这家船行则需要每年上缴给朝廷一部分收益分红……如此一来,只要这家船行能够盈利,那么朝廷的商税就可以得到充分保证,只是征收商税的方式稍稍变化了一些而已。”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说道:“若是依照臣的设想。这般计划的好处有三:其一,船行得到朝廷的优惠政策之后,就不必再使用逃税走私的手段牟利,一旦推广之后,也可以最大限度的压制民间的走私活动,朝廷的商税收入也可以得到保证,整顿商税的计划也可以收到具体的成效;其二,船行避开了各地的捐税之后,运输成本低廉,可以保证民间物价不会出现太大的起伏。并且还绕开地方衙门的阻挠,可以保证朝野局势的稳定;其三,在试点期间,对比这家船行往年所缴纳的商税、以及朝野各界的反应。朝廷也可以具体评估这项计划的可行性。” 就这样,赵俊臣将自己构想多日的计划讲诉了出来。 赵俊臣的提议,可谓是异想天开,甚至有些离奇荒诞,所以百官们听到赵俊臣的描述之后,皆是有些反应不过来。只觉得赵俊臣的提议实在是叛道离经,但也正因为如此,百官们反倒是有些不知道应该如何反驳。 趁着百官们吃惊的机会,赵俊臣并没有沉默下来,而是又详细解释了许多,比如这项计划的目的与意义、比如这家船行的运营模式与分红比例、又比如朝廷对这家船行的监控手段、再比如这项计划的优势以及需要注意的地方、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等赵俊臣将自己的构想详细解释了一遍之后,时间已是过去了近半个时辰。 为了说服德庆皇帝与百官,赵俊臣对于自己整顿商税的设想,几乎是没有任何保留。 但也只是“几乎”而已,事实上赵俊臣隐瞒了很重要的一点情况,那就是这家试点船行的规模!——在赵俊臣的计划之中,这家船行的规模将会无比庞大,不仅是数十家实力雄厚的船行合并到一处,而且朝廷将来所查抄的那些走私船行的船只、资金、人手等等,也全都会投入到这家船行之中,也就是说,这件船行一旦成立之后,凭借其庞大的规模,再加上朝廷的优惠政策,很快就会形成一家独大的局面,也很快就可以彻底垄断京杭运河与长江航道的航运生意。 当然,关于这些情况,赵俊臣并不会详细说明,否则就会惊吓到百官。 此外,赵俊臣的隐瞒也可以麻痹百官,让百官门无法正确的认清这项计划的威胁性,最大程度的减少反对声音。 另一边,当赵俊臣结束了讲诉之后,等百官们终于反应了过来,却发现赵俊臣的计划虽然是有些荒唐,但赵俊臣也确实进行了全面详细的考虑,而他们除了斥责赵俊臣的方法荒诞不经之外,短时间内竟是找不出这般方法的破绽与不足之处! 于是,皇极殿内竟是迎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大约一盏茶的时间之内,无论是德庆皇帝、周尚景、沈常茂、朱和堉、又或者是百官,皆是没有发言,只是默默消化着赵俊臣所讲诉的信息。 毕竟,赵俊臣的设想太过于新奇,众人想要接受也需要一段时间。 然后,经过详细考虑之后,有许多官员发现,赵俊臣的计划确实具备可行性,若是按照赵俊臣的计划进行改变,那么朝廷的商税收入不仅可以大幅增加,并且还可以最大限度的保证朝野局势稳定——但唯有一点情况没有改变,那就是百官们的利益会受到侵犯,但这种理由并不能明说,更不能拿出来反对赵俊臣的提议。 幸好,因为赵俊臣的误导与隐瞒,百官皆是认为赵俊臣的计划在最开始的时候规模并不大,仅仅只是“挑选一家船行”进行试点罢了。 甚至于,发现这一点之后,有许多官员心中微微一动,自认为找到了破坏赵俊臣计划的手段——只要在试点期间,让这家船行发生亏损,那么这家船行就无法为朝廷缴纳分红,朝廷的商税收入不仅无法提高,反而还会降低,这就意味着赵俊臣的计划失败,所以赵俊臣的设想也就无法推广了…… 仅仅只是一瞬间,已是有许多官员暗暗决定,赵俊臣的设想若是没有得到朝廷的许可也就罢了,但若是朝廷采纳了赵俊臣的试点建议,那么他们马上就会联合起来给赵俊臣的试点船行暗中下绊子! 然后,百官们的目光纷纷集中到了内阁首辅沈常茂的身上。 因为沈常茂旗帜鲜明的反对商税整顿,已是有许多官员将他视为利益代言人,所以百官们皆是希望沈常茂能够先一步表明态度! 在众人瞩目之下,沈常茂先是沉思了片刻,然后缓缓出列了。 …… PS:遇到些事情,更新晚了,实在抱歉。 恩,今天第二更。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五十一章.各方的谋划(一). PS.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 …… 是的,试点一旦开始之后,赵俊臣将会获得最大、最多的利益。 相比较之下,沈常茂这段时间以来的种种收获也不过是小巫见大巫罢了。 不过,现在还不是得意忘形的时候,所以赵俊臣听到德庆皇帝的吩咐之后,只是表情严肃的答应道:“臣一定尽力,绝不让陛下您失望就是。” 语气看似坚定,但“尽力”二字却仿佛暴露了赵俊臣内心中的不自信。 显然,这依然是赵俊臣的误导,并且效果还算不错——听到赵俊臣的保证之后,百官们的警戒心进一步的降低了。 毕竟,赵俊臣的提议确实有些离奇,即使听起来似乎有可行性,但终究只是纸上谈兵罢了。 甚至于,在许多官员眼中,赵俊臣的试点计划或许还会是一件好事,能够有效的拖延德庆皇帝整顿商税的行动、打击德庆皇帝整顿商税的决心。 而看到赵俊臣的表现之后,德庆皇帝再一次的眉头轻皱,但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然后,又处理了几件积存的政务之后,眼见已是晌午,百官们皆已是有些疲累了,于是德庆皇帝很快就宣布下朝了。 ***** 今天的大朝议之上,处理了太多的政务、也做出了太多的决定,朝野局势必然会因此而产生许多变化。 所以,德庆皇帝离开了皇极殿之后,百官们并没有急着离去,而是聚党划派的各自聚在一起,或是交流看法、或是讨论形势。 其中,风头最劲的人依然是新任内阁首辅沈常茂,在今天的大朝议之上,因为商税的事情,让沈常茂在百官之中的声望愈加高涨了,此时聚拢在沈常茂周围的官员人数竟是要比大朝议开始之前还要更多许多。 与此同时,同样因为商税的事情,赵俊臣也受到了许多瞩目,但赵俊臣的表现则是一如既往的低调,只是带领着工部尚书左兰山、刑部侍郎秦怀远、通政使童桓等人快步离开了皇极殿。 对于赵俊臣而言,布局已然完成,但最终究竟能够收获多少,具体还要看自己的智慧与手腕,总而言之,如今是低调办事的时候,所以赵俊臣绝不能像沈常茂一般张扬。 而就在百官们将注意力全都放在沈常茂与赵俊臣身上的时候,却很少有人注意到,黄有容已是默默的离开了皇极殿,在黄有容的身后,却只有六七位“黄党”官员相随——与大朝议之前相比,愿意跟在黄有容身后的“黄党”官员愈加少了。 其中,礼部尚书林维、少傅张诚、大学士霍正源、工部侍郎陈东祥等人皆是在列。 却说,黄有容带着寥寥几位黄党官员离开了皇极殿之后,一行人只是默默走着,一开始谁也没有主动开口说话,毕竟黄有容即将要倒台的迹象已是再明显不过了,再加上黄有容本人也失去了抵抗的意志,所以众人皆是意志消沉、提不起精神。 当众人离开了皇宫之后,眼看周围再也没了外人,沉默良久的黄有容终于是开口了——他声音不知何时已是沙哑了许多——缓缓说道:“如今的形势,各位已是看到了,老夫虽然已是束手就擒,但陛下却依然没有放过老夫,依旧要把老夫放在火架上烤……只可笑老夫纵横宦海数十年,最终竟是连告老还乡都不能如意,究竟要什么时候致仕、因为什么原因致仕、甚至于能不能平平安安的致仕,竟然无法自己做主,都需要别人来决定……” 说到这里,黄有容的一张老脸上似哭似笑、满是疲惫与无奈。 听到黄有容的倾述之后,几位“黄党”官员依然是默然无语,不知道应该如何宽慰黄有容。 然后,黄有容又说道:“现在,有许多人不希望看到老夫顺利的抽身而退,却是给老夫罗织了许多罪名,奈何老夫失了圣心、也失了权势,完全无法抵抗,幸好有沈首辅愿意出手相助,否则老夫现在恐怕已是罢官入狱待审了……” 说完,黄有容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众位黄党官员,继续说道:“各位到了这个时候,依然是对老夫不弃不离,让老夫能够保存最后一丝颜面,老夫心中颇是感激,所以也不愿意隐瞒各位……实际上,老夫已是打算将自己的人脉、权柄、势力尽数交给沈首辅,这样一来,沈首辅将会全力帮助老夫平平安安的离开庙堂、回乡养老,而老夫经营多年的势力,也可以换一种形势继续延续下去…… 也正因为如此,老夫却还有最后一件事情拜托各位,希望各位可以鼎力相助,那就是请各位能够遵从老夫与沈首辅的协议,从此转投到沈首辅的门下……此外,老夫如今已是不方便抛头露面,却还要请各位出面联系,召集所有的党派官员,将老夫的心意转告他们,并且尽可能的劝说他们投靠沈首辅,沈首辅如今权势正隆,是一个好下家,而且他也向老夫保证过了,将会视你们为亲信,绝不会亏待你们……” 听到黄有容的表态之后,几位“黄党”官员表现各异,有些人不情愿、有些人暗暗欢喜、还有些人则是神色默然。 其中,礼部尚书林维、少傅张诚二人,皆是满脸的不情愿——他们二人对黄有容忠心耿耿,哪怕是黄有容即将要倒台了,却也不愿意转投他人,更不愿意主动去劝说“黄党”官员们变换门庭。 所以,林维、张诚二人皆是沉默着没有说话。 见到林维与张诚的表现之后,黄有容轻轻叹息一声。 黄有容很清楚,自己如今得表现让两位老友感到十分失望,却也不愿意继续为难他们。 于是,黄有容将目光转向了大学士霍正源,毕竟,有资格召集“黄党”官员、转述黄有容决定的人,除了林维、张诚之外,也只剩下霍正源一人了。 此外,霍正源与黄有容的关系虽然稍稍远了一些,但他今天屡屡维护黄有容的表现,也证明了霍正源对黄有容的忠心,所以将这件事交给霍正源,黄有容也能够放心。 在黄有容的注视之下,霍正源总算是没有让黄有容失望,回答道:“既然是黄阁老的吩咐,那么下官一定会全力去办……不过,这件事下官一个人恐怕是办不来,还需要有人在旁边帮衬一下……” 说话间,霍正源环顾了周围的几位“黄党”官员之后,又说道:“就让陈东祥陈大人与我一同处理此事吧。” 陈东祥今日的表现,同样让黄有容感到放心,于是黄有容并没有多想,马上就同意了。 以黄有容想来,有了霍正源与陈东祥出马,必然能够说服大部分“黄党”官员,自己的人脉与权柄,也一定可以顺利的转交到沈常茂的手上。 然而,黄有容却万万没想到,霍正源如今已是被赵俊臣收买了,陈东祥更是从一开始就是赵俊臣派来的卧底,所以他们二人绝不会按照黄有容的意思办事。 事实上,经过他们二人的操作之后,最终的结果却是与黄有容的期望背道而驰了! …… ……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五十二章.各方的谋划(二). …… …… 不谈黄有容继续劝说张诚与林维二人,也不谈霍正源与陈东祥二人即将要展开的行动。 却说,在大朝议结束之后,除了黄有容之外,还有另一个人同样被百官们有意无意的忽略了。 按理说,此人的态度可谓是举足轻重,百官们再是如何重视也不为过,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忽视于他。 然而,在这场大朝议期间,这个人的表现竟是比赵俊臣还要更加低调,也很巧妙的隐藏了自己的真实态度,再加上沈常茂的抢尽风头,所以百官们皆是有些遗忘了这个人的重要性。 这个人,自然是阁老周尚景了! 朝议结束之后,当百官们纷纷聚拢在沈常茂周围、向沈常茂大献殷勤的时候,周尚景的表现则是一如既往的低调,只是领着几位“周党”核心成员缓步离开了皇极殿。 路过沈常茂等人身旁的时候,周尚景表情淡然,也没有侧目相视,似乎完全不在意沈常茂抢走了自己的风头,但吏部尚书宋启文、保和殿大学士李和、刑部尚书张伯崇等人却是表情各异,或是不屑、或是讥讽、又或是不快。 等众人离开了皇极殿之后,张伯崇再也按耐不住,向周尚景轻声抱怨道:“首辅大人,您看沈常茂那小人得志的模样,不过是趁着您与陛下相争之际捡了点便宜罢了,还真以为自己有多么了不起了!” 周尚景如今已是失去了内阁首辅之位,只是一名普通的阁老罢了,但张伯崇等人在私底下依然是称呼周尚景为“首辅大人”,在他们眼中,沈常茂根本配不上内阁首辅,这个位置迟早都会回到周尚景的手中。 李和则是冷笑道:“沈常茂被首辅大人死死压制了近二十年时间,如今好不容易风光了一下,自然是得意忘形了……你们看他今天在大朝议上的表现,竟是以百官代表自居,何等的狂妄无知!在此局势未定之际,沈常茂只是为了眼前的些许利益,就贸然的表明立场,当真是目光短浅,迟早都要后悔!” 宋启文的神色满是不屑,同样说道:“沈常茂的手段、心机、实力,皆是不足以担任内阁首辅之位,在根基不稳的前提下,还如此的冒险行事,嘿嘿,恐怕他越是往上爬,就越是危机四伏,等到他摔倒之后,下场也就越是凄惨,咱们只要静观其变就好。” 听到众人的表态,周尚景依旧是表情平静,只是缓缓说道:“商税之事,最是敏感复杂,牵扯到方方面面的利益,陛下想要改变商税的现状,而百官们的态度则是截然相反,两相博弈之下,既是出现了许多机遇,但也同样产生了许多风险,最后的结果究竟如何,连老夫也不敢确定,这个时候咱们只需要静观其变就好,并不需要深入参与,等到大局将定之际,咱们再加入其中、后发制人,谁也绕不开咱们,所以咱们也犯不着当那个出头鸟……当然,老夫也知道,你们平日里习惯了百官瞩目,如今被别人抢了风头,自然是有些不习惯,甚至还有些怨言,但你们也要切记,唯有耐得住寂寞,才能够守得住繁华,若是连一时的隐忍也承受不住,今后又如何能够成就大事?” 听到周尚景的叮嘱之后,众位“周党”官员自然是纷纷答应。 静观其变、后发制人,正是周尚景针对现如今局势的应对策略;轻易不出手,但出手则必中,也同样是周尚景一贯以来的风格。 顿了顿后,周尚景语气平淡的评点道:“此外,你们也不要太小觑了沈常茂,他沉浮宦海多年,深知为官之三味,倒也并非是不知深浅之辈。只是,温观良与黄有容的下场让他颇感压力,所以他必须要主动求变罢了!近段时间以来,他看似是积极进取、扩张权势,但实际上只是孤注一掷、倾力自保…… 如今,沈常茂的做法看似是冒险了一些,但对于沈常茂而言,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若是他等到形势确定之后再表明立场,也就捞不到任何好处了……毕竟,满朝上下,除了陛下与老夫之外,没有任何人拥有以静制动、后发制人的资本,沈常茂没有这个资本,赵俊臣也同样没有这个资本,所以他们就只能冒险行事了。” 说到这里,周尚景深邃的眼神之中,却是闪过了一丝饶有兴趣的期待,继续说道:“只不过,他们二人虽然同样是在冒险,但选择的方向却是截然相反,赵俊臣想要改变现状、浑水摸鱼、乱中取胜,而沈常茂则是想要维持现状、进而取得百官的拥护……最终,也不知谁的冒险能够成功、谁的冒险又会失败?” 宋启文敏锐的发现了周尚景的神色变化,马上问道:“那么,依首辅大人看来,他们二人谁的胜算更大?” 周尚景摇了摇头,说道:“沈常茂所选择的道路,看似平坦,前期也能够收获许多好处,但其实只是一条死路,因为他想要维护朝廷的现有格局,但在现有的格局之下,他绝不会是陛下与老夫的对手,他的尴尬处境依然无法扭转,只是奋力挣扎罢了;至于赵俊臣所选择的道路,看似崎岖,前期也会遇到重重阻力,但这才是正确的方向,毕竟唯有打破朝廷的现有格局,他才能够真正跻身进入朝廷的决策核心圈子、最大程度的摆脱陛下的操控……不过,沈常茂的方向固然是错的、赵俊臣的方向固然是对的,但他们究竟能走到哪一步,如今依然还是未知数,错误的未必会失败、正确的也未必就会成功。” 听到周尚景的解释之后,宋启文眼中闪过了一丝疑惑。 按照周尚景的描述,沈常茂即使能够风光一时,但依然是不足为虑,在百官之中,真正能够威胁到周尚景地位的人其实是赵俊臣——虽然,现在的赵俊臣还远远不足,但已是隐隐有了苗头。 然而,从周尚景的态度来看,他不仅没有将赵俊臣视为威胁,反而颇有赞赏,甚至还隐隐有些期待,似乎完全不担心朝廷的格局发生改变、自己的地位受到动摇。 不过,宋启文很快就想到了周尚景的理由——周尚景的手段、心智与实力,皆是远超同侪,自然是拥有着强大的自信,在任何情况之下皆是可以应对自如,即使是朝中格局发生变动,周尚景也只会成为受益者,而不是成为牺牲者。 其实,宋启文的猜测并没有错,周尚景并不担心朝廷格局发生变动——“以静制动”、“后发制人”等等固然是周尚景的强项,但周尚景同样并不缺乏浑水摸鱼、乱中取胜的手段。 但宋启文的猜测只是周尚景的众多理由之一,并且还是最微不足道的一个罢了。 实际上,关于商税之事、朝廷格局、乃至于赵俊臣的逐渐崛起,周尚景还有许多更加深入的考虑,只不过现在时机尚未成熟,还不是向宋启文、李和、张伯崇他们详细说明的时候。 所以,周尚景并没有继续解释下去,只是突然吩咐道:“接下来,你们要密切关注沈常茂与赵俊臣的行动,沈常茂如今正在奋力扩充权势,那么趁着这个机会咱们也可以派人加入其中,趁机刺探沈常茂下一步的计划……此外,让南直隶的那些官员密切注意南直隶的动态,赵俊臣今天的表现看似低调,但他一向是谋定而后动,他的试点计划恐怕并非是那般简单。” 听到周尚景的吩咐之后,众位“周党”官员自然是纷纷应是。 对于“周党”而言,任何的低调都只是一时的,等到准备万全、时机合适的时候,他们自然会再次站出来、并且大干一场。 到了那个时候,朝中百官、各派势力,都不能阻止他们达成目标。 对此,无论是宋启文、李和、张伯崇,还是其它的“周党”官员,皆是信心十足,并且满怀期待。 因为,十余年来,他们很少有失手的时候! ***** 却说,就在周尚景与“周党”成员们商议着下一步的计划之时,赵俊臣已是领着工部尚书左兰山、通政使童桓、刑部侍郎秦怀远等人离开了紫禁城,乘轿前往赵府。 在那里,顾全、詹善常、刘长安等人已是等候多时了。 拿到了试点的权力之后,赵俊臣自然是要大干一场,所以他也有许多事情需要向“赵党”官员们吩咐。 说起来,赵俊臣已是有四个多月没有回府了,在赵府之中,方茹同样是等候赵俊臣多时了,并且有许多事情需要向赵俊臣禀报。 然而,当赵俊臣回到赵府的时候,方茹并没有马上露面,而是隐藏在一旁,等着赵俊臣与“赵党”众官员们的商议结束——毕竟,方茹表面上的身份只是一个侍妾罢了,而且方茹本人也很有分寸,知道自己哪些场合可以露面、哪些场合又应该躲开。 回到赵府之后,赵俊臣领着“赵党”众人来到赵府客厅,众人分宾主落座。 然后,赵俊臣不待旁人开口,已是当先宣布道:“各位,我们的机会来了!” …… PS:恩,今天第一更!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五十三章.各方的谋划(三). …… …… “各位,我们的机会来了。” 说话之际,赵俊臣的语气平静、神色淡定,仿佛只是在说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也正因为如此,“赵党”众人听到赵俊臣的话语之后,皆是感受到了蕴含在平静之下的自信,纷纷是精神一振。 如今,朝中百官皆是反对朝廷整顿商税,这般立场极为普遍,不论是“周党”官员、“沈党”官员、“黄党”官员,甚至还有某些“太子.党”官员,皆是秉持着相同立场。 所以,在今天的大朝议之上,即使是周尚景也不敢轻易表达自己支持商税整顿的态度,因为在商税的问题上,连周尚景也无法控制“周党”官员们的想法,若是周尚景旗帜鲜明的表示支持朝廷整顿商税,恐怕就会有一些“周党”官员要与他离心离德了。 自私乃是人类天性,很少有人愿意割让手中的利益,哪怕是为了朝廷大局。 大公无私、舍己为人、先公后己……类似的漂亮口号有很多,百官们平日里也经常将这些漂亮口号挂在嘴边,但仅此而已,绝不会付诸于实际行动。 在朝中各大派系之中,唯有“赵党”官员们对于朝廷整顿商税是乐见其成的,倒不是“赵党”官员们有多么的大公无私,而是“赵党”官员们十分清楚,朝廷一旦开始整顿商税,就一定绕不开赵俊臣,而赵俊臣一旦主持了商税整顿的事情,“赵党”官员们就可以趁机捞取大量好处,而且这些好处必然会远远大于商税整顿所造成的损失,仅此而已。 说到底,还是利益决定立场。 所以,“赵党”官员们听到赵俊臣的讲话之后,就纷纷是精神一震,然后皆是以期待的眼神注视着赵俊臣,并且安静等待着赵俊臣继续说下去。 在“赵党”众人的注视之下,赵俊臣的态度依然是不疾不徐,缓缓说道:“今天,本官在大朝议期间故意示弱,终于得到了陛下的恩准,可以挑选一家船行进行试点,逐步实施计划……” 说到这里,赵俊臣的嘴角闪过了一丝冷笑,又说道:“仅仅只是一家船行、仅仅只是一年的时间,朝中百官们皆是以为本官只是小打小闹罢了,甚至还打算暗中下绊子、让本官栽跟头,但本官却是打算趁机大干一场,彻底扭转朝廷商税的糜烂现状,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不过,在此期间,本官却是需要诸位的配合。” 听到赵俊臣的讲诉之后,众位“赵党”官员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纷纷站起身来,齐声说道:“还请赵大人吩咐!我等定然会竭尽全力、绝不懈怠!” 说话之间,众位“赵党”官员皆是态度坚决。 赵俊臣愈是想要大干一场,就愈是意味着利益庞大,虽然会有些冒险,但在庞大的利益面前,“赵党”官员们皆是不会介意。 赵俊臣见到众人的态度后,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又说道:“首先,到了明日早朝,本官希望各位继续弹劾黄有容,尽快恢复顾全、詹善常、刘长安三位大人的官职,这样一来,咱们才能够恢复实力,并且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在“赵党”众人纷纷点头答应之后,赵俊臣又说道:“等到顾全、詹善常、刘长安三位大人的官职恢复之后,本官需要各位利用各自手中的权柄,再联合三法司与户部的力量,突击检查京杭运河与长江航道的现状,并且趁机严厉打击这两处航道的走私现象……我也知道,仅仅凭借咱们的力量,不足以将走私船行一网打尽,地方上的衙门与驻军皆是被那些走私船行收买了,咱们轻易抓不到证据,恐怕难有成效,但无论如何,严打走私的姿态一定要摆出来,若是本官的计划没有太多意外的话,到时候自然会有人将大量的证据送到咱们手中。” “……此外,对于本官整顿商税的计划,恐怕会有不少官员想要暗中阻挠下绊子,所以本官也希望各位能把眼睛放亮一些,不要放过朝野各方的任何动态,本官倒也不怕别人暗中下绊子,但本官绝不能容忍自己被人暗算之后没有任何反击……” “……还有,临清知府张继之,此人能力不俗,可担当大任,如今已是投靠到了本官门下,传讯山东布政使李立德,让他马上向朝廷大力举荐举荐张继之,咱们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让张继之担任兖州知府,本官需要此人掌控兖州台儿庄的局势……” ***** 接下来,赵俊臣又陆陆续续的向“赵党”众人吩咐了许多事情,并且隐约透漏了自己的真实计划。 隐隐感受到了赵俊臣的勃勃野心之后,所有得“赵党”官员皆是干劲十足,对于赵俊臣的吩咐也尽数答应了下来。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赵俊臣已是将所有事情向众人尽数吩咐了一遍。 因为还有许多事情等着赵俊臣处理,所以赵俊臣也没有继续与“赵党”官员们闲话,只是让他们尽快去办事了。 不过,在“赵党”众官员离去之际,赵俊臣又突然开口道:“左大人请稍留片刻,本官还有一件事情想要与你商议一下。” 听到赵俊臣的吩咐之后,左兰山自然是停下了脚步。 等所有人都离去之后,赵府客厅之中只剩下了赵俊臣与左兰山两人。 然后,赵俊臣向左兰山问道:“左大人,黄有容眼看着就要倒台了,到了那个时候,内阁就会空出一个位置……对于这个位置,你可有什么想法?” …… PS:恩,今天第二更。 另,今天《摄政》得到了起点移动端官网的大封推,说实话虫子心中颇感意外,这本书断更了这么长时间,原以为起点已经将它放弃了,没想到编辑们还记得这本书,感激不尽。但虫子更加感谢大家这么多年以来的不离不弃,也正因为有你们的支持,起点才会看到本书还有些残余价值。 所以,厚颜求大家支援些月票、推荐、打赏、以及正版订阅,让本书在封推期间的成绩能够好看一些,这样一来,本书或许还能够继续得到起点的推荐,然后虫子也会更有动力。 躬身!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五十四章.赵俊臣的准备. …… …… “左大人,黄有容眼看着就要倒台了,到了那个时候,内阁就会空出一个位置……对于这个位置,你可有什么想法?”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左兰山不由得微微一愣。 在左兰山看来,内阁的空缺固然是引人注目,但这件事与“赵党”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内阁阁老,最是地位尊贵,乃是朝廷政策的制定者与决策者,这样的位置自然是让人眼红,即使是“赵党”也绝不例外。 其实,从某方面而言,内阁无人一直都是“赵党”最大的短板,不仅是影响了“赵党”的声势与影响力、发展之际总会遇到诸多瓶颈、而且“赵党”也一直无法从政策层面为自己创造利益。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在庙堂之中,这一点体现得最为明显,像是沈常茂、黄有容、温观良等人,他们的手段、心智、能力未必就有多高明,也并没有多少个人魅力,但他们依然可以拉帮结派、让无数官员为他们效忠效力,为何?就因为他们是内阁阁老,是朝廷政策的制定者与决策者,只要他们在制定政策的时候稍稍倾斜一下,就能够为自己的朋党们创造大量的好处,所以自然会有许多官员争先恐后的拜入他们的门下。 说到底,朝中的几大派系,不论是“周党”、“沈党”、又或是“黄党”,大都是因为利益而结合在一起的,而周尚景、沈常茂、黄有容他们之所以能够成为党派魁首,也只是因为他们能够创造最多的利益罢了。 包括“太子.党”,也同样如此,毕竟名声也是世人所追逐的一种利益。 与此同时,“赵党”自然也不会例外——事实上,若不是赵俊臣掌控着户部与工部这两大油水十足的衙门,“赵党”也不可能与朝中几大党派分庭抗礼。 只不过,与几位阁老通过政策倾斜来谋取利益的手段相比,“赵党”官员们谋取利益的手段就比较低级了,吃像也非常难看,大都只是简单的贪污受贿罢了,所以“赵党”的名声要比朝中其他党派恶劣狼藉许多。 如此一来,“赵党”对于内阁的空缺位置,尤其是眼红不已。 可惜,在“赵党”之中,唯有赵俊臣与左兰山有资格竞争阁老的位置,但两人各有不足,赵俊臣年纪太轻、资历太浅、名声太差,而左兰山则是威望不足、实力不够、只是“赵党”的二把手罢了,他的存在感完全被赵俊臣所掩盖了。 除非,赵俊臣愿意彻底放弃自己的机会,全力支持左兰山进入内阁,将自己的威望与实力尽数叠加在左兰山身上,这样才能够弥补左兰山的不足,增加左兰山的胜算。 然而,赵俊臣会这样做吗? 虽然,赵俊臣已是稍稍暗示过了,但左兰山依然不认为赵俊臣会这么做,因为左兰山若是进入内阁的话,地位就会高过赵俊臣,到了那个时候,“赵党”说不定就会变成“左党”,而赵俊臣的掌控欲极强,绝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也正因为如此,内阁的空缺与“赵党”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所以,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左兰山心中不免有些疑惑,问道:“不知赵大人为何询问此事?可是心中有什么想法?” 赵俊臣轻轻一笑,说道:“等黄有容倒台之后,我想要全力帮你争取这个内阁的空缺,你觉得如何?” 赵俊臣的语气十分郑重,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所以,左兰山心中不由一惊,既是暗暗惊喜、又是隐隐慌乱。 若是能够成为阁老,对于左兰山而言自然是天大的好事,但左兰山却不知道赵俊臣的表态是否只是一种试探。 尤其是,左兰山昨天才被赵俊臣有意无意的敲打了一次,他如今对赵俊臣的敬畏之心正浓。 于是,左兰山稍稍犹豫了片刻之后,却是说道:“赵大人说笑了,内阁阁老之位,最是尊贵无比,左某人完全不敢妄想。” 看到左兰山小心翼翼的样子,赵俊臣又是一笑,说道:“怎么会是妄想?左大人乃是朝廷的二品大员,也在工部尚书的位置上呆了许多年了,资历完全足够,只要再往上一步,成为内阁阁老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若是左大人愿意的话,我会在这件事上全力支持你,以你的资历地位,再加上我的全力支持,这件事大有可为。” 左兰山再次确认道:“赵大人您当真想让我入阁?” “我为何要骗你?”赵俊臣反问了一句之后,缓缓说道:“咱们在内阁没人,时不时总会吃亏,如今有了机会自然就要极力争取,我倒是想为自己争取一下,可惜我年纪太轻、资历也不足,希望十分渺茫,既然这样的话,不如全力支持左大人你入阁,反倒是希望更大一些,将来你入阁之后,咱们也能为自己争取不少好处。” 见赵俊臣的态度诚恳、神色认真,并非是在试探自己,左兰山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之余,自然是欢喜无限。 朝中百官,谁不想入阁称相?左兰山已经在工部尚书的位置上呆了九年有余,自然是更想要百尺竿头再进一步。 不过,欢心之余,左兰山又不免有些患得患失,却是向赵俊臣问道:“既然这是赵大人的想法,左某自然是愿意尝试一番,只是左某的威信不足,也没有圣眷在身,恐怕是得不到陛下与朝廷百官的支持,即使是极力争取,却也未必能够成事。” 赵俊臣淡淡一笑,说道:“你的这些顾虑,我自然会帮你处理,却也不必太过担心,事实上,我已经与周尚景达成了默契,在你入阁的事情上,他并不会阻挠……太子殿下与沈首辅到时候固然会极力反对,但他们未必有更好的人选,却也争不过咱们,至于陛下的心意嘛……” 说到这里,赵俊臣突然停了下来,只是笑吟吟的端起茶盏,慢慢的饮了一口。 左兰山则是忍不住追问道:“赵大人难道有办法改变陛下的心意?” 赵俊臣放下茶盏,缓缓说道:“很快的,我就要在商税的事情上闹出一番大动静,到了那个时候,陛下他见我权势增长太快,必然会设法限制,除了收回西厂与内承运库的权柄之外,也会找人掣肘于我……所以,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你可以时不时的向陛下呈交几份奏章、趁机表诉自己的政见,但这些政见一定要与我的立场有些差别,绝不能完全一致,甚至还可以隐隐在奏章里面向陛下表达对我的不满情绪……” 说到这里,赵俊臣的表情似笑非笑,却是认真的观察了左兰山几眼之后,才继续说道:“到了那个时候,陛下他一定会支持你入阁的。” 听到赵俊臣的话语之后,左兰山先是微微一愣,但很快已是恍然大悟。 若是赵俊臣的权势发展太快,德庆皇帝想要找人掣肘一下,那么这个人一定是左兰山! 所以,左兰山只要稍稍表现出一些苗头,德庆皇帝就很有可能会支持左兰山入阁,到了那个时候,赵俊臣的权势虽然更大,但左兰山的地位则更高,“赵党”很有可能就会陷入内耗,赵俊臣的权势自然就会受到限制。 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左兰山一时间信心大增,连忙向赵俊臣恭维道:“赵大人好计策!还请赵大人安心,左某即使是成功入阁,今后也一定依然以赵大人您马首是瞻!” 听到左兰山的保证之后,赵俊臣满意的点了点头——其实,赵俊臣并不相信左兰山的保证,即使这是左兰山的真实想法,但人们的想法总会随着地位变化而变化——但赵俊臣并没有将自己的不信任表现出现。 赵俊臣只是沉吟了片刻后,突然向左兰山问道:“呈给陛下的那几份奏折究竟应该怎么写,你可想好了?” 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左兰山又如何能够思虑妥当? 所以,左兰山摇了摇头,答道:“尚未想好。” 赵俊臣眉头轻轻一皱,说道:“这几份奏折的内容,直接关系到你入阁的机会,却是十分关键,绝不能怠慢,内容不能太露骨,否则陛下就会起疑;但也不能太含蓄,否则陛下就无法发现你的价值……说起来,你府中可有擅长文章工笔的幕僚?” 如今,左兰山尚没有太多的野心,自然不会像赵俊臣一样组建幕僚团队。 于是,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左兰山再次摇头道:“我府中虽然也有几位幕僚,但他们平日里只是负责处理一些杂务,并不擅长文章工笔。” 赵俊臣轻轻摇头,说道:“你若是成为了内阁阁老,怎么能够缺少幕僚辅佐?这样吧,在扬州的时候,我颇是招募了许多有才干的幕僚,我就分几位送给你,让他们今后为你办事,有了这些幕僚的辅佐,你也能轻松不少……对了,其中有一位叫做程松雪的幕僚,最是擅长文章工笔,你的这几份奏折大可以交由他来负责操笔修润。” 赵俊臣将自己的幕僚送给左兰山,显然是不怀好意,有了这些幕僚潜伏在左兰山身边,那么左兰山今后的一举一动就再也逃不过赵俊臣的掌控了。 然而,左兰山如今尚未入阁,也没有对抗赵俊臣的想法,听到赵俊臣的提议之后,只是稍稍犹豫了一下,就点头道:“既然如此,就多些赵大人的好意了。” 见左兰山答应了自己的提议,赵俊臣脸上的笑容愈加浓了。 为了左兰山入阁之事,赵俊臣已是布置了许久,不论是昨日的暗中敲打,还是今日的暗施手段,都只是其中一环罢了。 所以,赵俊臣并不担心左兰山入阁之后会脱离自己的掌控。 …… PS:恩,今天第一更。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五十五章.情报汇总. …… …… 左兰山离开赵府之后,赵俊臣没有任何耽搁,马上就来到了自己的书房。 在那里,方茹已是等待赵俊臣多时了。 当赵俊臣进入书房之后,方茹自然是笑靥如花、一双水汪汪的眸子里尽是赵俊臣的身影,快步走到了赵俊臣的身前。 因为伴驾南巡的缘故,赵俊臣与方茹已是有四个月未见面了,如今终于重逢,可谓是小别胜新婚,方茹满心的欢喜与期待之余,甚至还想要趁机与赵俊臣温存一番、说几句体己话。 然而,赵俊臣并没有满足方茹的期望,只是轻声说了一句“这段时间幸苦你了”之后,就马上问道:“听说,柳蕊已经回来了?还将那位神医章德承请到了咱们府上?” 方茹微微一愣之后,点头道:“是这样的,那位章神医如今就在咱们的府上。” 赵俊臣轻轻点了点头,说道:“怪不得太子要我将神医章德承送到七皇子朱和坚的府中、为七皇子诊断身体……既然如此,咱们还是先谈正事吧,我已是答应了太子,回府之后要马上将章德承送到七皇子的府中为七皇子诊断身体,我打算趁着这次机会与七皇子接触一下,探探他的底细,如今时间已是不早了,却不能再耽搁下去……不过,去见七皇子之前,我想听你讲诉一下这段时间以来咱们几项计划的发展情况,根据计划发展的不同,我见到七皇子之后也会采取不同的应对策略。” 说话之际,赵俊臣已是走到书桌后面坐下,表情满是认真。 见赵俊臣完全没有与自己温存体己的想法,只是说些正事,方茹原本明亮的眸子微微一黯,神色间闪过了一丝失落。 但很快的,方茹已是恢复了原本的干练精明的模样,坐在赵俊臣书桌前面,然后有条不紊的向赵俊臣说道:“在老爷您参加大朝议的时候,我已是将许老夫子、那位即将要入宫的赵颖儿姑娘、以及赵家的年轻子弟们安排了住所,这些事情还请老爷放心就是。” 赵俊臣点了点头,然后示意方茹继续说下去。 方茹继续说道:“这段时间以来,‘悦容坊’的发展十分顺利,分店目前已是超过了一百家,长江南北皆有分布,利润更是增加了一倍以上,此外我按照老爷的吩咐,在发展‘悦容坊’的同时,也十分重视‘悦容坊’对人才的培养能力、以及对各地情报的收集能力,相信‘悦容坊’很快就可以为老爷提供银子以外的帮助了。” 赵俊臣依然是点头,并没有说话,只是等待方茹继续说下去。 相比较赵俊臣的其他几项计划,‘悦容坊’的发展情况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并不需要关注太多。 与此同时,方茹的表情也逐渐认真严肃了许多,又说道:“还有就是‘同济庙’的发展情况,自从我亲自督促之后,那‘同济庙’总算是渐渐的产生了应有的作用,能够利用它的影响力逐步渗透各大衙门与各大势力了,趁着陛下南巡的机会,朝中许多官员皆是离京伴驾,‘同济庙’的发展很快,已经将许多关键衙门的底层官员与衙役发展成了信徒,这样一来,今后各大衙门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情,全都瞒不过老爷的眼睛!此外,按照老爷的吩咐,像是周尚景、沈常茂、太子朱和堉、七皇子朱和坚的府中,皆是有仆从、侍女、管事成为了‘同济庙’的信徒,这些人的作用虽然不大,但通过他们依然可以打探到那几人的基本动态,到了关键时候,或许能够产生意外的效果也说不定。” 听到方茹的描述之后,赵俊臣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满意之色,只是叮嘱道:“‘同济庙’发展迅速固然是一件好事,但一定要小心谨慎,切不能让人发现咱们与同济庙之间的关系,自古以来,宗教就是一个十分敏感的因素,时不时就会有人利用宗教兴风作浪,而‘同济庙’的教义不伦不类,更是容易让人归类为邪教,所以一定要谨慎再谨慎,绝不能让别人发现咱们的存在!” 方茹眼中闪过了一丝狠辣之色,说道:“老爷放心就是,我已经在张道全的身边安插了自己人,若是有人发现了异常,我马上就能够掐断咱们与‘同济庙’之间的联系,并且消灭所有得证据,绝不会留下任何把柄。” 赵俊臣自然是能够猜到方茹消灭证据的手段,但也没有反对,只是继续问道:“渗透内廷的计划进行得如何?” 方茹马上答道:“渗透内廷的计划并不算很顺利,咱们在阉人巷暗中收买了七十余个阉人,但他们最终只有三十三人顺利的通过了内廷挑选、成为了内廷宦官,但这些人如今皆只是内廷最底层的宦官,除了老爷特别关照的严如安……哦,他现在已经改名叫做李如安了……除了李如安之外,尚没有任何人能够得到内廷的重视,短时间内恐怕是无法产生任何作用。” 赵俊臣点了点头,表情之间并没有任何的不满,只是说道:“渗透内廷需要慢慢来,急也急不得,他们进入内廷不过短短三个多月时间,我也不期望他们马上就能够产生什么作用,这项计划想要收获成果,恐怕要等到许多年以后了……不过,李如安这么快就得到了内廷的赏识,倒是出乎我意料之外。” 方茹说道:“李如安自从断了阳.根之后,性格变化极大,行事颇是阴狠不折手段,也愿意屈尊讨好那些大太监,有咱们的银子开路,他本身也是才华出众之辈,所以他在内廷中的发展很是顺利,如今已是按照老爷的计划,成为了内承运库的底层太监。” 赵俊臣饶有兴趣的说道:“哦?他的变化这么大吗?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派人盯着他,我可不希望这个人将来脱离掌控。” 方茹点头道:“我已经这么做了。” 赵俊臣再次点头,并且再次问道:“那么,聚宝商行的情况呢?” 这一次,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方茹眼中却是闪过了一丝奇异的神色。 …… PS:恩,第二更! 另,继续厚颜求月票、推荐、打赏、以及正版订阅。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五十六章.当初的承诺. …… …… 越是了解明朝的权力结构,赵俊臣就越是明白,皇权的力量是难以违抗的,因为明朝的兵权一直都掌控在明朝的历代皇帝手中,除了明朝的历代皇帝之外,哪怕是张居正、周尚景这样的权臣,也全然无法插手兵权。 别看德庆皇帝与周尚景相互间总是明争暗斗、仿佛势均力敌一般,但那只是因为德庆皇帝爱惜名声、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愿意动用暴力解决问题罢了,若是德庆皇帝某一天突然发起狠来,不论是厂卫还是禁军,都可以瞬间将周尚景的势力连根拔起。 所以,赵俊臣就必须要设法掌控一定的兵权,否则赵俊臣根本无法对抗德庆皇帝的力量,只能任由德庆皇帝摆布,不断为德庆皇帝背黑锅、吸引民怨、成为待宰的肥猪,并且在将来的某一天,迎接自己被德庆皇帝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命运。 赵俊臣当然不会束手待毙,在伴驾南巡之前,赵俊臣暗中成立了“聚宝商行”,投入了无数的银子,这家商行专门做军队的生意,就是为了腐蚀京城附近的军队、控制一部分军镇军官、趁机渗透兵权。 在赵俊臣的诸多计划之中,这是赵俊臣最为关注的计划、也是赵俊臣投入资源与精力最多的计划。 此时,赵俊臣询问了聚宝商行的情况之后,见方茹的神色怪异,还以为这项计划遇到了什么麻烦,又追问道:“怎么?这件事进展不顺利吗?” 方茹却是摇头道:“不,这项计划的进展很顺利,老爷您慧眼识人,那赵安确实是一把好手,他组建了聚宝商行之后,很快就利用各种手段并购了十余家专门做军队生意的小商行,并且将这些商行的资源整合到了一起,也全面接手了这些商行的生意与人脉,如今聚宝商行已是初具规模,又有着龙骧卫指挥使关武元的牵线搭桥,生意进展极快,京城附近的军镇皆已是成为了聚宝商行的主顾,虽然只是四五个月的时间,但聚宝商行的利润已是十分惊人,仅仅只是上个月就盈利了三万余两白银,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恐怕聚宝商行只需要一年左右的时间,盈利就可以超过悦容坊了。” 听到方茹的介绍之后,赵俊臣并没有感到意外,只是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并且示意方茹继续说下去。 对于聚宝商行的盈利现状,赵俊臣早就有所预料,毕竟在明朝的大环境之下,军队的生意本来就是一本万利。 如今的明朝,各地军镇已是糜烂至极——军户们难以忍受军镇的凄苦生活,总是逃忘不断,而军镇里的军官们不仅不会阻止,反倒是暗中鼓励,并且还趁机吞并逃亡军户的家产,而军官们吞并了军户的家产之后,又会将其中一部分以十分低廉的价格出售给商行,商行只需要稍稍转手,就可以得到数倍的利润; 此外,因为军户们逃亡不断,各地军镇吃空饷的情况已是十分严重,但朝廷每年依然会按照在册人数发放粮草,所以军镇里的军官们也会向商行卖出粮草,价格同样是十分低廉,倒卖之间,又是数倍的利润; 再比如军镇里的库存,总会有“多余”的军械兵甲,商行与军镇接触之后,同样可以廉价买来,然后再将刀枪铁甲重新熔炼成铁块,将皮革木材拆换为民用器具,省略了最初的提炼与加工,更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如此种种,皆是说明了这般生意的利润惊人,赵俊臣在创建聚宝商行之际,就已是预料到了这一点,所以听到方茹的解释之后,并不感到意外,只是静静等待着方茹继续说下去,毕竟赵俊臣创建聚宝商行的最主要目的并非是为了盈利赚钱。 方茹自然是知晓赵俊臣的想法,于是继续说道:“此外,各地军镇的现状,却要比想象中更加的糜烂,所以聚宝商行渗透各地军镇的计划也出乎意料的顺利,赵安与各地军镇做生意之余,只是稍稍施展了些许手段、给予了一点好处,就收买了大量的千户、百户,各军镇的指挥使们也很容易就成为了聚宝商行的生意伙伴,虽然是时间尚短,但聚宝商行已是收集到他们不少的把柄与罪证,相信只要继续进行下去,这些人迟早都会被咱们控制在手中。” 听到方茹的进一步解释之后,赵俊臣满意的点了点头,没想到聚宝商行的进展竟是要比想象中更加出色。 然而,方茹说到这里的时候,神色之间再次闪过了一丝怪异,又补充道:“不过,聚宝商行与各地军镇做生意的时候,还发现有另一家商行正在做着同样的事情,不仅利用军镇的糜烂现状赚取利润,还想要趁机收买军镇里的军官、逐步渗透各地军镇……似乎,这家商行的幕后之人,竟是与老爷的意图一致,也想要利用这样的手段控制一部分军队势力。” 赵俊臣眉头一扬,眼中闪过了一丝凝重之色。 没想到,在这般情况之下,赵俊臣竟然也会遇到竞争者。 于是,赵俊臣马上问道:“这家商行的背景、来历与现状,你可查过了?” 方茹点头道:“查过了,这家商行名叫‘四海商行’,看似很普通,但背景却是十分神秘,我虽然派人暗中详细查探过,但依然查不到这家商行幕后之人的身份,事实上,这家商行从五年前就开始与各地军镇做生意了,却要比咱们早得多,只是它最开始的时候资金不足,虽然一直在暗中渗透与控制各地军镇,但进展很缓慢,直到近两年才稍稍有了一些成色,但咱们的聚宝商行资金充足,虽然要比四海商行晚了好几年才加入这门生意,但很快就已经反超了四海商行,渗透各地军镇的进展也要比四海商行快得多,如今已是能够打压四海商行的生意了,四海商行对各地军镇的影响力也因此而萎缩了许多。” 听到方茹的解释之后,赵俊臣很快就找到了其中的关键词——想要渗透军队、从五年前就开始行动、但最开始时的实力不足…… 那么,满朝上下,究竟有谁野心勃勃的想要插手兵权、从五年前就有了这般想法、但实力却有所不足呢? 再一次的,赵俊臣将目标锁定到了七皇子朱和坚身上! “有趣,没想到朱和坚竟然存着同样的想法,并且从五年前就开始布置了……幸好他只是一个皇子,财力有限,否则这件事就完全没有我的插手余地了……看来,与我一样,朱和坚同样有许多计划正在秘密进行着,这个人当真是一个野心家……” 暗思之间,赵俊臣突然笑了起来,抬头向方茹说道:“在我即将要与七皇子朱和坚进行接触的时候,这个情报可谓是至关重要……看来在见他之前,我先找你了解情况是一个很正确的决定。” 方茹微微一愣,问道:“老爷你是说,四海船行的幕后之人是七皇子朱和坚?” 赵俊臣却是摇了摇头,说道:“也许是,也许不是,但可能性极大,毕竟有野心渗透军队、实力却稍有不足的人,我只能想到他。” 方茹沉思片刻之后,也认同了赵俊臣的猜测,点头道:“若是当真如此的话,这个七皇子朱和坚当真是野心勃勃。” 赵俊臣却是一笑,说道:“在目前的情况下,他有野心对我而言倒是一件好事。” 接下来,眼看着时间不早了,赵俊臣并没有继续与方茹讨论朱和坚的事情,只是再次向方茹询问其他计划的进展情况。 当方茹将所有计划的进展现状都向赵俊臣汇报了一遍之后,时间已是半个时辰以后了。 虽然,方茹很喜欢参与到赵俊臣的计划之中,也一向是精力充沛,但一口气向赵俊臣汇报了这么多事情,颇是耗费了许多心力,却是难免露出了一丝疲倦之色。 注意到方茹的疲惫神色之后,赵俊臣眼中闪过了一丝感动。 说到底,方茹只是一个小女人罢了,让她同时操心这么多事情,实在是难为她了。 在德庆皇帝南巡期间,方茹的日子恐怕不比赵俊臣轻松。 可惜,赵俊臣之前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只能让方茹来监管这些计划……还好,赵俊臣如今已是组建了一个规模庞大、能力可靠的幕僚团队,许多事情皆是可以交给幕僚团队来负责,所以从今往后无论是方茹还是赵俊臣,皆是可以轻松许多。 想到这里,赵俊臣突然向方茹说道:“这段时间实在是幸苦你了。” 方茹微微一愣,然后摇头笑道:“为老爷办事,茹儿不觉得幸苦。” 赵俊臣却说道:“你虽然不觉得幸苦,但我却是不忍心,这样吧,我如今已是组建了一个可靠的幕僚团队,今后除了同济庙与聚宝商行的事情,其他的事情与计划你就不用具体负责了,可以全部转交给那些幕僚们去处理,这样你也能够轻松许多。” 听到赵俊臣提议之后,方茹的神色之间却并没有多少开心与轻松,反倒是隐隐有些失落。 对方茹而言,能够深入参与到赵俊臣的诸项计划之中,既是可以帮助赵俊臣、也是可以证明自己对赵俊臣的重要性,如今赵俊臣突然要“收权”,方茹自然是有些失落。 不过,这毕竟是赵俊臣的吩咐,所以方茹依然是顺从的点头答应了。 然后,赵俊臣又说道:“将那些事情交接出去之后,你可以趁着空闲时间准备一下其他的事情。” 方茹又是一愣,问道:“什么事情?” 赵俊臣轻轻一笑,注视着方茹的双眸,缓缓说道:“我曾经向你承诺过,等南巡过后,就娶你过门,虽然因为各种原因,我只能给你一个侧室的身份,但终究是一个名分……现在,是时候准备这件事情了!” …… PS:恩,今天有些累,只有一更,见谅!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五十七章.马车之中(上). …… …… 马车向着七皇子的府邸缓缓驶去,赵俊臣坐在车厢之中,神色间带着一丝若有所思。 赵俊臣并不是第一次见到方茹哭泣,但这是赵俊臣第一次见到方茹哭得这么开心;赵俊臣也并不是第一次见到方茹开心,但这是赵俊臣第一次见到方茹笑得这般灿烂…… 而方茹的又哭又笑,却仅仅只是因为赵俊臣轻飘飘的一句承诺。 回想着方茹的表情,赵俊臣心中有些叹息,只觉得自己的承诺有些晚了。 就在赵俊臣若有所思的时候,神医章德承同样是坐在车厢之中,正认真打量着眼前的赵俊臣,神色之间略有些惊疑。 在赵府等待了多日之后,章德承今天总算是亲眼见到了赵俊臣。 如今,赵俊臣在民间的声誉可谓是毁誉参半,既有人说他是不可缺少的能臣、也有人说他是祸国殃民的贪官;有人受了赵俊臣的莫大恩惠,对赵俊臣感恩戴德、日夜祈福,但同样有人不断的诅咒赵俊臣,恨不得赵俊臣早日暴死…… 可以说,赵俊臣的名声充满了矛盾。 章德承的性格古怪、嫌富爱贫,为人看病之后,收取诊金的数目一向是因人而异——若是身无分文之人找章德承看病,章德承往往是分文不取,还常常会贴补药费,但若是富贵之人找章德承看病,诊金却往往是数目不菲!此外,病人的名声也很重要,若是祸害乡里的恶人、或者为富不仁的商贾、再或者是压迫百姓的贪官,章德承的诊金又往往会提高十倍不止。 也正因为如此,得知赵俊臣的妾室想要向自己求一份怀胎的药方之后,章德承就亲自来到京城,正是想要亲眼见一见赵俊臣,亲自确认赵俊臣的秉性为人,然后才能确定诊金数目。 事实上,在见到赵俊臣之前,章德承就已经确认了一件事情——不论赵俊臣的能力如何、秉性如何,但赵俊臣绝对是一位贪官,因为清官的府邸绝不会像赵府一般奢华雍贵! 依照章德承想来,像是赵俊臣这样的贪官,即使做了再多的善事,也只是为了收买人心罢了,并不能遮掩其本质。 所以,章德承早已是暗中决定,这次一定要趁机狠狠宰赵俊臣一刀。 不过,当章德承亲眼见到赵俊臣之后,心中却又有些惊疑不定。 章德承乃是杏林魁首,这些年来医人无数,也同样是识人无数,看多了平民百姓、也见惯了达官显贵,自然是养成了一双识人辨性的慧眼,寻常人的根底秉性,章德承只需要看上一眼就能猜得八九不离十。 所以,章德承见到赵俊臣之后,却发现赵俊臣的形象与自己的预想完全不同——俊雅干净的面容、淡定从容的气质、谦和平气的态度、以及……隐藏在赵俊臣眼神深处的一丝恬淡与疲惫。 依照章德承看来,像是赵俊臣这般气质的人,应该是一位知足常乐、随遇而安的大隐之士;应该是一位淡泊名利、宁静致远的博识书生;应该是一位看透世情、自甘平淡的若愚智者;却绝不应该是一个争权夺利、结党营私的贪官权臣! 所以,章德承难免有些惊疑,有些怀疑自己的眼光与判断,当他与赵俊臣一同进入马车车厢之后,章德承就不断的打量着赵俊臣,想要探清赵俊臣的本质究竟如何。 ***** 就在章德承不断打量着赵俊臣的时候,赵俊臣终于是回过神来,也很快就发现了章德承的注视与惊疑。 这种态度,赵俊臣早已经习以为常了,所有初次见到赵俊臣的人,发现赵俊臣的形象与想像中完全不同之后,大都会出现这样的神情。 于是,赵俊臣突然一笑,向章德承问道:“似乎,章神医见到我的模样之后,就一直是有些惊疑,难道以章神医的见识,也认为像我这样的贪官就应该是青面獠牙、脑满肠肥的模样?” 听到赵俊臣的突然开口询问,章德承终于发现了自己的失礼之处。 不过,章德承并没有任何的慌乱之色,只是摇头道:“这些年来,老夫游走天下,既见过雅量高致、相貌俊秀的恶徒,也见过佝偻猥琐、模样丑陋的善人,自然不会以貌辨人……只不过,老夫对于识人之术一向是有些心得,自从见到赵大人之后,就觉得赵大人你不应该是一位追逐名利的庸俗之辈,但赵大人的所作所为,却又是截然相反,所以心中难免有些疑惑罢了。” 听到章德承的疑惑之后,赵俊臣哑然失笑,道:“一个人的秉性与一个人的作为,原本就没有太多相关之处,你看这芸芸众生,大都贪图安逸,又有谁愿意为一日三餐而幸苦奔波?但大多数人皆是只能如此,无他,命运安排、生活所迫罢了。” 对于赵俊臣的解释,章德承有些不解,道:“赵大人的意思是,你贪污受贿、结党营私、争权夺利的种种,也皆是因为生活所迫?” 章德承的性子一向有些古怪,仗着自己杏林魁首的身份、以及誉满天下的名声,更是什么话都敢说,却也不怕赵俊臣会报复自己。 事实上,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除了太子朱和堉之外,还是首次有人敢当面说赵俊臣贪污受贿、结党营私的。 然而,赵俊臣并没有生气,只是再一次哑然失笑,道:“我只是举一个例子罢了,事实上,所谓的‘生活所迫’,其实就是完全接受了命运安排,不再有任何抵抗,而我的情况则是截然相反,与其说是‘生活所迫’,倒不如说是‘负隅顽抗’较为妥当一些。” 听到赵俊臣的进一步解释之后,章德承反倒是愈加的疑惑了。 而就在章德承打算追问的时候,赵俊臣却是岔开了话题,突然说道:“咱们还是来谈谈诊金的事情吧,我听闻章神医收取诊金一向是因人而异,如今茹儿想要向你求一份孕子的药方,而我又是声名狼藉、家财万贯的贪官,所以章神医的诊金必然是数目不菲……这样吧,我就送给章神医一家医学院,如何?” “医学院?” …… PS:状态不好,见谅!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五十八章.马车之中(下). …… …… 现如今,渐渐习惯了勾心斗角、利益算计的生活之后,赵俊臣有了一个不知道是好是坏的习惯,那就是他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会下意识的思考一番——这件事能够产生怎样的影响?又有哪些是自己可以利用的?可以为自己带来多少好处?又能够为政敌们带去多少麻烦?——然后,赵俊臣就会构想出大量的计划。 这样的思路,已是近乎成了赵俊臣的本能。 或者说,所有的成熟政客,都会拥有这样的本能——那就是利用一切机会为自己谋取利益! 所以,当赵俊臣得知名满天下的神医章德承如今正在自己府中暂住之后,也同样是遵循着这样的思路——章德承的出现,是否能够为自己带来好处? 答案自然是肯定的! 章德承的医术高明、医人无数,乃是杏林中的魁首人物,号称是“万家香火生佛”,并且还是嫌富爱贫的古怪性子,他时而敲诈富贵人家、时而接济贫苦百姓,曾经连续三次拒绝了成为宫中御医的机会,却反而得到了德庆皇帝的大加赞誉,如此种种,使得章德承在民间的声誉极高,即使是那些被章德承敲诈过的富贵人家,碍于章德承的声誉,不仅不敢报复,反而还要违心的大加称赞章德承的医术与医德。 这样的声誉,自然是能够为赵俊臣带来大量好处。 简而言之,赵俊臣只要设法控制住章德承,将章德承与自己捆绑在一起,那么赵俊臣在民间的声誉也就可以进一步的扭转了。 也正因为如此,赵俊臣才会突然提出了医学院的提议。 ***** 不谈赵俊臣的如意算盘,却说章德承听到赵俊臣的提议之后,则是微微一愣。 章德承没想到,赵俊臣打算支付给自己的诊金并非是真金白银,而是一家医学院! 然而,医学院却又要比真金白银贵重多了。 一时间,章德承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说道:“赵大人的意思,章某有些不明白。” 因为心中有了一些期望,章德承的态度竟是放低了些。 赵俊臣则是表情认真,详细解释道:“说起来,我与茹儿同房次数并不算少,可是茹儿的肚子就是迟迟不见动静,也不知道究竟是谁的身体出了问题,茹儿虽然并没有表现出来,但我知道这件事已是成了她的心病,所以她才会不惜重金向章神医求一份孕子的药方……说起来,在这件事情上,除了延续后代的考虑,我也实在不愿意看到茹儿总是这般为难自己……” 叹息一声之后,赵俊臣又说道:“所以,章神医你若是可以帮助我和茹儿怀上孩子,对我们而言可谓是恩重如山,我虽然并不缺少金银之物,但这般俗物完全不足以表达我的感激之情,所以我就想成立一家医学院,并且将它作为诊金送给章神医——我知道章神医多年来游走民间、施仁于天下,还时常贴补病人医药,自然是有一颗医者仁心,但一人之力终究有限,即使章神医你倾尽全力,一年下来又能医治几人?不妨建一家医学院,制度、规章、与规模等等,皆可以效仿那些著名书院,以章神医为院长,除了亲自授课之外,还可以雇佣一些有声望有本事的名医作为教授,然后每年都招收一定数目的有资质的学徒,传授他们医德与医术,这样一来,只需要十余年之后,这世间就会增加上千位良医,更会有数以万计的百姓受益,这样的效果,岂不是比章神医你四处游医要强得多?” 不得不说,听到赵俊臣的提议之后,章德承确实是有些动心了。 原本,章德承已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趁着这次机会,敲诈赵俊臣至少七八万两银子作为诊金。 然而,章德承却没想到,赵俊臣竟是如此的大方,直接要送给自己一家医学院! 而且,按照赵俊臣的说法,这家医学院的规模将要比肩那些著名的民间书院! 要知道,想要建立一家拥有一定规模的医学院,仅仅只是初期的投入就需要至少上万两银子!并且,医学院与书院不同,明朝的那些著名书院所招收的学生大都是出身富裕,学生们缴纳的学费也是数目不菲,完全可以自给自足,但医学院却不同,富贵人家的子弟很少会选择从医的道路,所以医学院也无法从学生身上收取足够多的学费,但学医的耗费却又要远远高于学习诗书,这就意味着这家医学院成立之后不仅无法自给自足,还需要每年贴补大量的银子,才能够勉强维持。 自古以来,传授诗文的书院有不少,教授武艺的武馆也有很多,但传授医术的医学院却是少之又少,原因无他,只因为医学院的投入太大、收益太少,不仅无法赚钱,还要一直贴补,仅此而已。 也正因为如此,章德承虽然是性格古怪、心性骄傲,但他听到赵俊臣的提议之后,还是忍不住动心了。 不过,出于对赵俊臣的戒心,章德承依然是心有顾虑。 只见章德承犹豫了片刻之后,向赵俊臣问道:“这家医学院的规模,当真是要比肩那些著名书院?” 赵俊臣点头,道:“以章神医的声誉,又岂能屈居小处?只要章神医愿意,那么我马上就会出银子置地建房,并且购买一切所需的物品,至少能够容纳三百位学徒同时学医。” 章德承又问道:“这家医学院成立之后,我是院长,但你出了银子,一切以谁为主?” 赵俊臣再次答道:“章神医乃是院长,自然是一切以章神医你说了算!我只负责出银子而已,平日里的招生、传授、以及诸般事宜,我皆不会插手。” 章德承再次犹豫了片刻之后,又说道:“先说好了,这家医学院一旦建立之后,不仅不能为你赚钱,每年还要贴补大量的银子,说它是一个无底洞也不为过,赵大人你可想好了?” 赵俊臣却是笑着反问道:“章神医你是出了名的嫌富爱贫,而我则是一个声名狼藉的贪官,既然如此,章神医你又何必要为我心疼银子?” 听到赵俊臣的反问,章德承先是一愣,然后也是不由失笑——确实,既然赵俊臣愿意当这个冤大头,自己又何必为赵俊臣心疼银子? 接下来,章德承又向赵俊臣确认了一些情况、还提出了一些条件,并且皆是得到了满意的答复。 于是,章德承终于点头道:“若是你只出银子不管事、一切由我说了算的话,那么我可以接受这家医学院作为诊金!不过,我却是有些信不过你,等回去之后,咱们需要立下一张字据为证,诸般条件皆是要加入字据之中,以防你日后反悔!” 赵俊臣笑道:“这是自然!” 见赵俊臣这般大方,章德承不由有些开心。 毕竟,这家医学院一旦成立之后,就必然会成为杏林盛事,不仅能够造福于百姓,泽被于杏林,章德承作为这家医学院的创立者与首任院长,也同样可以流芳千古、传名天下。 与此同时,赵俊臣也同样很开心。 章德承在民间的声誉极高,不仅受到世人瞩目,而且百姓们也愿意相信他,只要章德承愿意担任这家医学院的院长,那么赵俊臣作为这家医学院的主要资助者,也一定能够沾光不少,可以趁机扭转名声、改善形象。 此外,这家医学院成立之后,就会有源源不断的医者出师,而这些医生四处行医的同时,也会成为赵俊臣这项善举的宣传者,还会有数以万计的百姓或直接或间接的受恩于赵俊臣,这样的情况,更是可以广泛且深入的扭转赵俊臣的民间声誉。 与这些效果相比,赵俊臣只需要每年投入几千两银子维持医学院的运转罢了——赵俊臣的银子很多,但名声很差,所以这样的代价对于赵俊臣而言简直就是不值一提! 最妙的是,赵俊臣这般扭转名声的举动,还不会引起德庆皇帝与朝廷百官的猜疑,因为这件事在他们看来,赵俊臣之所以要建立这家医学院,只是被章德承趁机敲诈了而已,完全是迫不得已的举动,所以他们也不会猜疑赵俊臣的真正目的。 ***** 而就在赵俊臣与章德承皆是暗暗开心的时候,两人所乘坐的马车却是缓缓停了下来。 然后,在车厢外面,许庆彦向赵俊臣禀报道:“少爷,七皇子的府邸到了。” 听到禀报之后,赵俊臣向章德承说道:“好了,医学院的事情今后再详细商议,现在还是办正事吧!等见到七皇子殿下之后,还希望章神医能够认真诊断,一定要摸清楚七皇子的身体状况究竟如何……” 说话之间,赵俊臣的语气有些意味深长。 …… PS:近段时间以来,《摄政》的成绩渐有起色,起点也渐渐重视了本书,这一切全都是因为大家的支持,感激不尽!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五十九章.接触(上). PS.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 …… 这次,赵俊臣亲自领着神医章德承去为七皇子朱和坚诊断身体,主要就是为了趁机试探朱和坚的底细。 试探朱和坚的野心、试探朱和坚的真实实力、试探朱和坚的隐秘计划、也试探朱和坚的真实身体状况。 其中,最重要的目的,就是试探朱和坚的真实身体状况! 这些年来,朱和坚总是表现出一副病怏怏的虚弱模样,时不时就会大病一场,但也正因为如此,朱和坚才能够一直留在京城之中,迟迟没有封王离京。 在赵俊臣看来,这其中有两种可能:或许,这一切都只是朱和坚的伪装,只是朱和坚为了留在京城政治中心的一种手段罢了;又或许,朱和坚的身体当真是虚弱不堪,只是朱和坚乃是身残志坚之辈,虽然身体虚弱、朝不保夕,但依然是野心勃勃、心比天高。 虽然,不管是哪种可能,都不能掩盖朱和坚心机深沉、手段阴狠、以及野心勃勃的枭雄本质,但对于赵俊臣而言,其中的区别却是十分重要。 因为,以朱和坚的秉性来看,他与赵俊臣的合作必然是无法持续长久的,等到朱和坚夺了朱和堉的储君位置之后,他很快就会与赵俊臣反目成仇。 所以,赵俊臣也需要未雨绸缪,尽早布置一些计划,为将来的反目做好准备。 不过,根据朱和坚的真实身体状况的不同,赵俊臣所制定的计划方向也会有所不同。 若是朱和坚当真是身体虚弱到了一定程度,那么赵俊臣将来对付他的时候也可以耐心一些,只要跟他慢慢耗下去,那么朱和坚迟早都会因为心力透支过度而自动出局的;若是朱和坚的病弱表现全都只是一种伪装,那么赵俊臣就要在他继位之前主动出击了——毕竟,像是朱和坚这样的人,可谓是百无禁忌,若是让他顺利的继位登基的话,那么赵俊臣就只能够束手就擒了。 此外,根据朱和坚的真实身体状况,赵俊臣也能够一定程度上揣摩出朱和坚的心理特征与行事风格——朱和坚的病弱表现如果是真的,那么朱和坚的内心深处就一定会存着一份“时不待我”的不自信,行事之际也会急切一些;反之,如果朱和坚的病弱表现只是一种假象,那么朱和坚就要比想象中更加善于伪装、也更加隐忍。 ***** 正因为如此,当赵俊臣才会特意的叮嘱章德承,让他一定要详细诊断、认真检查,务必要摸清楚朱和坚的真实身体状况。 然而,章德承却不了解七皇子朱和坚的底细,所以他也无法领会赵俊臣意味深长的暗示,听到赵俊臣的叮嘱之后,只是神色平静的点头说道:“不论他是皇子还是百姓,终究还是一位病人,老夫对于病人向来是一视同仁,不论身份高低,从来都不会有怠慢之心,这一点还请赵大人放心就是了……不过,听闻这位七皇子殿下的身体极为虚弱,连宫中的那些御医们也没什么办法,老夫虽然会尽力,但也不敢保证会有成效。” 见章德承没有发现自己的暗示,赵俊臣轻轻摇头,但也没有继续解释什么,毕竟章德承的医术与医德世人皆知,在这个时候,赵俊臣也只能相信章德承的手段了。 于是,赵俊臣只是说道:“章神医只要尽力就好。” 说完,赵俊臣就下了马车,亲自来到七皇子朱和坚的府门外,向守在那里的侍卫表明了来意。 很快的,赵俊臣与章德承已是得到了允许,被领进了七皇子朱和坚的府邸之中,并且来到了客厅内等候。 然而,来到客厅之后,赵俊臣与章德承二人却是等待了许久,但迟迟等不到动静,既不见有人现身招待赵俊臣,也不见有人领着章德承去为七皇子朱和坚诊断身体,竟是有些被冷遇的意思。 不过,赵俊臣也不着急,只是一边与章德承闲聊、一边静静等待着。 赵俊臣知道,自己的突然求见,一定是出乎了朱和坚的预料,所以朱和坚也需要时间考虑他与赵俊臣见面后的应对策略。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之后,总算有一位中年文士进入了客厅,并且快步来到赵俊臣的面前,向赵俊臣行礼道:“鄙人秦曦,现在是七皇子的府中文案,在此见过赵大人,让赵大人久等了,实在是怠慢失礼,还望赵大人见谅。” 赵俊臣笑道:“没关系,也是本官冒昧了,没有事前送来名帖,同样有失礼之处。只不过,在今天朝议之前,太子殿下他得知本官府上来了一位名医之后,就特意嘱咐本官下朝后马上将这位名医送到七皇子的府上、为七皇子诊断身体,所以本官也来不及送上名帖,就匆匆带着名医赶来了,还望七皇子不要怪罪才是!” 说完,赵俊臣一指身边的章德承,向秦曦介绍道:“这位是神医章德承,乃是杏林之中的魁首人物,本官好不容易才将他请到京城,原本是为了其他事情,但他若是能够治好七皇子的身体,倒也是一件意外之喜。” 然后,赵俊臣又向秦曦问道:“不知七皇子现在是否方便?可否能让章神医诊断一下?” 秦曦点头道:“七皇子如今正好有空,只是我朝向来有规矩,皇子与外臣不可轻易接触,所以七皇子虽然感激赵大人的关心,但碍于规矩,却也不能亲自出面感谢,所以就让鄙人招待赵大人,并且向赵大人转述七皇子的感激之情……至于这位章神医,现在就可以去见七皇子了。” 说完,秦曦转头招呼了一声,就见一位侍从快步进入客厅之中,说了一句“神医请随我来”,然后就领着章德承离开了客厅,为七皇子朱和坚诊断身体去了。 这样一来,在客厅之中,一时间只剩下了赵俊臣与秦曦二人。 见到这一幕,赵俊臣双眼微微一眯,眼中闪过了思索之色。 让赵俊臣没想到的是,七皇子朱和坚之前已是屡屡向自己暗示了双方合作的意图,但今天竟是完全不打算亲自与自己见面,这般情况不免有些引人深思。 难道,朱和坚已是看穿了自己打算趁机试探他根底的想法? 此外,朱和坚能够放心的让秦曦与自己进行接触,显然眼前这个中年文士就是七皇子朱和坚的心腹了。 或许,七皇子朱和坚只是想通过此人来试探自己的来意、与自己进行深入交流? 想到这里,赵俊臣认真打量着眼前的秦曦。 只见此人相貌普通,气质也十分平凡,仿佛只是一位不得志的书生,在赵俊臣面前,秦曦的态度十分谦卑,满脸的讨好笑意,只是眼神有些冷漠、不见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就在赵俊臣暗暗打量秦曦的时候,秦曦却是突然向赵俊臣笑道:“说起来,七皇子殿下曾经向鄙人提及过赵大人。” “哦?七皇子殿下是如何评价本官的?”赵俊臣饶有兴趣的问道。 …… ……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六十章.接触(中). …… …… “哦?却不知七皇子殿下他是如何评价本官的?”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秦曦的表情愈加认真,语气也十分诚恳,说道:“七皇子殿下曾多次向鄙人提及过,在满朝文武之中,他最欣赏的就是赵大人,认为赵大人乃是国之柱石般的人物,举足轻重、不可或缺。” 另一边,赵俊臣失笑摇头道:“国之柱石?不可或缺?七皇子殿下实在是过誉了,本官愧不敢当、愧不敢当。” 秦曦说道:“赵大人您又何必妄自菲薄?这些年来,若是没有赵大人您的理财之术,朝廷恐怕早就乱成一团了,即使是陛下也会举步维艰……七皇子曾亲口说过,如今的大明江山,可以没有周尚景,但绝不能没有赵大人,若是没有周尚景,最多也就是局势混乱一些罢了,迟早都能够恢复如常,但若是没有了赵大人,朝廷却是要荆棘满途、寸步难行了。” 赵俊臣依然摇头,说道:“本官不敢与周阁老相提并论,七皇子这些话若是传了出去,恐怕就要让人笑话了。” 秦曦轻轻一笑,语气有些意味深长,说道:“鄙人倒是觉得,七皇子的这些话并没有错,无论是百姓的油盐酱醋、还是帝王的治理江山,大事小事皆是需要银子开销,然而花钱的本事人人都会,赚钱的本事却是很少有人精通,若是能够将朝廷的钱粮治理得井井有条、既能开源又能节流,拥有这般本领的人更是百年难见,由此可见赵大人的难得之处。七皇子还曾说过,治理江山并非易事,无论文治武功、官员俸禄、百姓安抚,皆是需要大笔银子,所以任何一位有雄心的帝王,身边都需要赵大人这样的人物辅佐,否则连守成都难。”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秦曦的语气稍稍加重了些许,仿佛是在强调些什么。 赵俊臣依然是不断谦逊着,仿佛完全没有听懂秦曦的暗示,只是说道:“哦?七皇子对本官的评价竟是如此之高?却是让本官有些受宠若惊了。” 秦曦则是话锋一转,突然摇头叹息道:“七皇子殿下对于赵大人的看重,再怎么描述也不为过,也曾多次向太子提过赵大人的好处,只可惜,太子与赵大人之间关系不睦,七皇子虽是劝说多次,道理也讲了许多遍,奈何太子的性子有些固执,就是不听七皇子的劝告……可惜了,若是太子殿下能够像七皇子一般看重赵大人,将来或许会出现一段君臣和睦的千古佳话也说不定,到了那个时候,赵大人或许还会成为我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内阁首辅,并且赵大人担任内阁首辅的时间,只会比今日的周尚景更长……” 说话间,秦曦的语气愈加的意味深长,说完之后还十分遗憾的叹息了一声,仿佛十分惋惜一般。 但实际上,对于赵俊臣与太子朱和堉之间的敌对关系,七皇子朱和坚绝对是乐见其成的,否则朱和坚争夺储位的机会就会大大降低了。 赵俊臣对此也是心知肚明,自然不会信以为真,只是说道:“原来,七皇子殿下还曾多次维护过本官,本官却是如今才知晓消息,可惜无法亲自向七皇子道谢,还请秦先生一定要向七皇子转达本官的谢意。” 秦曦并没有搭话,只是摇头道:“若说君臣和睦的佳话,当数春秋时期的齐桓公与管仲了,管仲固然是一位才德兼备的圣人,但那也是因为他遇到了齐桓公,否则也施展不开手脚,由此可见,管仲这样的贤臣固然是十分难得,但齐桓公这样的君王同样是可遇而不可求。” 说完,秦曦意味深长的看着赵俊臣,眼中闪烁着审视之意。 这一次,赵俊臣并没有继续自谦,只是眼神有些若有所思。 ***** 秦曦的这一番话,颇多暗示之处,只不过暗示的手段很聪明,让人抓不到把柄。 首先,朱和坚应该已经猜到了赵俊臣对他的忌惮之情,所以才会通过秦曦向赵俊臣表达了“任何一位有雄心的帝王,身边都需要赵大人这样的人物辅佐,否则连守成都难”的话语,又反复强调了赵俊臣的重要性与稀缺性,隐含意思就是朱和坚今后若是可以登基为帝,就一定会继续重用赵俊臣,绝不会做出过河拆桥的事情——显然,这般表态是为了让赵俊臣安心,为双方今后的合作打下基础。 其次,齐桓公与管仲的比喻,隐含意思则是除了朱和坚之外,不论是德庆皇帝还是太子朱和堉,都不会是赵俊臣的齐桓公,也不会给予赵俊臣充分的信任、任由赵俊臣放手作为,所以投靠朱和坚才是赵俊臣最好的选择。 最后,自然而然的,就是向赵俊臣许以重利了,不仅向赵俊臣许诺了内阁首辅的位置,还保证赵俊臣今后担任内阁首辅的时间绝不会比周尚景短…… 种种许诺,倒是思虑周详,考虑到了方方面面的因素,有利益、有逼迫、有劝服、还有引诱,虽然只是画了一张大饼,但也足以令人动心了。 当然,对于这些暗示,赵俊臣并不会相信就是了。 毕竟,政客口中的承诺永远都是靠不住的,更何况如今只是一些暗示罢了,还不是七皇子朱和坚亲口所说,所以也就更加的靠不住了。 不过,赵俊臣并没有将自己的不信任表现出来,只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仿佛在认真考虑一般,但并没有给予准确的答复。 当然,这只是一种伪装与敷衍,毕竟赵俊臣此行的真实目的是为了试探七皇子朱和坚的虚实与根底,若是直截了当的表明了自己的不信任,那么也就没法继续谈下去了。 ****** 伪装之余,赵俊臣似乎是十分犹豫一般,说道:“只可惜,太子殿下的看法与七皇子截然不同,七皇子碍于身份,也不能参与政务,否则本官也就不必每日的如履薄冰了……说起来,七皇子一向深得陛下的喜爱,也深得内廷上下的敬重,虽然是深居简出,但所有与七皇子有过接触的外朝臣子,对七皇子也同样是赞不绝口,从某方面而言,七皇子的贤名竟是丝毫不逊色于太子殿下……可惜,实在是可惜了。” 听到赵俊臣的感叹,秦曦的目光微微一闪,问道:“哦?却不知赵大人在可惜什么?” 赵俊臣说道:“可惜七皇子殿下体弱多病,可谓是天妒英才;也可惜七皇子殿下身在皇家,又晚生了两年,今后只能当一个闲散王爷,一身才华无法施展……最可惜的是,七皇子殿下的品行、声誉、以及口碑,实在是太好了。” “哦?七皇子殿下的品行、声誉、以及口碑太好,难道还是一件坏事吗?” 秦曦微微一愣,反问道。 随着秦曦的反问,赵俊臣也终于掌握了这场谈话的主动权。 …… Ps:状态还是很差,但还是硬憋出了一章,暂且先发上来,若是写的不好,还请大家见谅。 只希望明天能够恢复状态! 但不论状态能否恢复,明天会继续更新!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六十一章.接触(下). …… …… 听到秦曦的询问之后,赵俊臣轻轻一笑,说道:“矫枉过正、过犹不及,乃是人之常情……人们一旦做了某件错事、又得到了深刻教训之后,为了防止类似的错误再次发生,往往会下意识的否定关于这件错误的所有一切……” 这一番话,听起来颇是玄妙,又好似前言不搭后语,秦曦一时间竟是猜不到赵俊臣的言中深意,神色间不由闪过了一丝疑惑。 见到秦曦的疑惑,赵俊臣叹息一声之后,暗示也露骨了许多,继续说道:“许多年前,本官还没有参加科举的时候,曾遇到一位财主,这位财主拥有家财万贯,还有三个儿子,大儿子老实本份、勤勉孝顺,原本是这位财主最好的继承人。然而,大儿子的优点固然是老实本份,但缺点则是太老实、太本分了,时常会被人愚弄、受人欺诈,财主的万贯家财也因此而损失不少,这样一来,财主自然是对大儿子心灰意冷,觉得自己的家产若是由大儿子继承,迟早都会被他败个精光,于是就夺去了大儿子的继承权……” 听到这里,秦曦自然明白赵俊臣这是在暗示太子朱和堉的目前处境,表情依然平静,但眼神却是认真了许多。 然后,赵俊臣又说道:“夺去了大儿子的继承权之后,这位财主只能在剩下的两个儿子里面挑选新的继承人,其中,二儿子有许多优点,老实、本份、勤勉、孝顺,几乎与大儿子一模一样,三儿子看起来则没那么优秀,有些轻佻、有些懒散,但终究也不是一无是处的废物……那么,秦先生觉得这位财主最终会选择哪个儿子作为继承人?是优秀的二儿子?还是不那么优秀的三儿子?” 赵俊臣所讲的故事,一听就是瞎编乱造的,但秦曦听完之后,神色却是愈加严肃了。 又迟疑了片刻之后,秦曦缓缓说道:“因为大儿子的教训,这位财主为了避免重蹈覆辙……恐怕会选择不那么优秀的三儿子作为自己的继承人。” 赵俊臣抚掌笑道:“正是如此!” ***** 在赵俊臣的故事之中,所谓的“财主”显然是暗指德庆皇帝、所谓的“大儿子”是暗指太子朱和堉、所谓的“二儿子”是暗指七皇子朱和坚、至于“三儿子”则是暗指其他有资格继承皇位的王爷与皇子们。 这些年来,七皇子朱和坚为了留在京城中枢、静待形势变化,除了表现出一副体弱多病的模样之外,在性格方面也同样是多有伪装,他为了接近太子朱和堉、取得朱和堉的信任、让朱和堉支持自己留在京城,表现出了一副品行高洁、待人赤诚、一心向善、坚守本份的模样,如此一来,他与太子朱和堉自然是“秉性相投”了,也一向是深受朱和堉的信任;与此同时,为了降低德庆皇帝的戒备,朱和坚也表现出了一副专注于《礼记》的模样,对于礼仪制度、人伦尊卑等等,可谓是异常坚持,却也显示出了固执的一面。 这种伪装落在不知情人的眼中,只会觉得朱和坚与朱和堉的性格秉性实在是太相似了,除了太子朱和堉的性格更加坚毅、而七皇子朱和坚的性格稍显温和之外,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这样的伪装,固然是让七皇子朱和坚实现了最开始的目的——太子朱和堉完全信任他、德庆皇帝也没有猜疑他,得到太子朱和堉的支持以及德庆皇帝的默许之后,七皇子朱和坚可以一直留在京城中枢、迟迟都没有封王离京,并且还利用太子朱和堉对他的信任,一步步的动摇了朱和堉的储君之位。 然而,当朱和堉的储君位置发生动摇之后,七皇子朱和坚之前的种种伪装,却反而成为了朱和坚最大的制约。 正如赵俊臣所暗示的那样,朱和坚的伪装模样与朱和堉的性格秉性实在是太相似了,若是德庆皇帝认为太子朱和堉不适合继承大明江山的话,那么等到朱和堉失去储君位置之后,德庆皇帝树立新太子之际,又如何还会考虑七皇子朱和坚?否则岂不是重蹈覆辙? 到了那个时候,哪怕是朱和坚留在京城之中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哪怕是朱和坚的病弱身体逐渐开始好转、哪怕是朱和坚的声誉极佳、哪怕是朱和坚得到了大量的支持,德庆皇帝恐怕也不会树立朱和坚作为新任储君! 与此同时,朱和坚表现出来的性格为人,早已是深入人心,若是他的性格突然转变了,只怕会引起德庆皇帝的猜疑;但反过来,若是朱和坚的转变太慢了,那么储君位置也就轮不到朱和坚来坐了。 如此一来,却是一个两难局面。 相关道理很简单,但秦曦却是听到赵俊臣的暗示之后才想明白了这些道理。 所以,秦曦的表情十分严肃。 原本,在秦曦看来,朱和堉一旦失去了储君位置之后,那么储君位置就必然是七皇子朱和坚的囊中之物,因为朱和坚深得德庆皇帝的宠爱、因为朱和坚是京城里如今唯一一位成年皇子、因为朱和坚声誉极佳、因为朱和坚得到了许多或明或暗的支持、因为朱和坚为了今天已是蓄谋已久……总之,理由有很多。 但如今,听到赵俊臣的暗示之后,秦曦才突然发现,事情并非是自己想象中那么简单。 秦曦不知道七皇子朱和坚有没有考虑过这些事情,但秦曦本人在事前确实是忽略了这些。 ***** 沉默片刻之后,秦曦开口问道:“那么,在赵大人看来,这位财主的二儿子,当真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吗?” 赵俊臣再次一笑,然后摇头道:“事在人为,倒也未必……具体就要看这位二儿子的手段能力了,若是可以逐步扭转形象、并且恰到好处的展现自己,或许也有机会……不过,想要把握机会,终究还要靠自身的实力,若是自身实力不足,就需要寻找外援了……” 然后,仿佛角色转换一般,赵俊臣说话时的语气意味深长,然后用审视的眼光打量着秦曦。 眼前,秦曦的表情看似镇定,但眼神却不住闪烁着,显然他的信心已是出现了一些动摇。 而这般时候,正是赵俊臣打探朱和坚底细的大好机会! 于是,趁着秦曦动摇之际,赵俊臣用不经意的语气开口问道:“秦先生认为,七皇子殿下听到这个故事之后,又会有怎样的想法?” …… PS:状态逐渐恢复,谢谢大家的不断支持。 这本书有点烧脑子,所以虫子每个月总有几天会处于烦躁、失落、悲观、懒散的状态(—_—!),不过总算是恢复过来了。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六十二章.朱和坚的杀意. …… …… 赵俊臣与秦曦“闲聊”了小半个时辰之后,章德承也终于结束了对七皇子朱和坚的诊断,返回到了客厅之中。 只是,章德承并没有马上为七皇子确诊下药,而是表示要回去思考几天,然后才能拿出具体的诊治方法。 似乎,七皇子的身体状况要比想象中更加复杂。 章德承的表态,也在意料之中,毕竟七皇子朱和坚的病情也算是顽疾了,即使是那些宫中御医们也都是束手无策,章德承虽然是誉满天下的杏林魁首,但也不可能初次接触到七皇子朱和坚的病情之后就能够马上找到诊治方法。 与此同时,章德承为七皇子诊断结束之后,赵俊臣也不方便继续留在七皇子的府中,很快就向秦曦告辞,带着章德承离开了。 ****** 却说,赵俊臣带着章德承离开之后,秦曦没有任何耽搁,马上就来到了后院,求见了七皇子朱和坚。 此时,七皇子朱和坚正在卧室之中休息,但还是很快就召见了秦曦。 当秦曦进入七皇子的卧室之后,只见朱和坚正靠坐在床头上,苍白的面色上带着一丝病态的潮红,身体有些浮肿,呼吸有些急促,时不时还会轻咳几声,看起来十分虚弱,一副气若游丝的模样,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然而,秦曦却很清楚,就在半个时辰之前,朱和坚的身体状况还好好的,完全不见有任何的虚弱病态。 而朱和坚的此时状态,自然是为了应付章德承的诊断! 实际上,据秦曦所知,朱和坚的身体固然是先天不足、体弱多病,但经过多年以来的调养,情况已是大为好转,除了不能劳累过度之外,几乎与常人没有任何区别。 不过,为了留在京城、瞒过那些御医的眼睛,七皇子朱和坚却是找到了一种奇法,可以随时随地的控制自己的病情——也就是说,只要七皇子愿意,他随时都可以让自己的身体状况发生恶化。 这些年来,德庆皇帝与太子朱和堉时不时就会派遣御医为七皇子朱和坚诊断身体,而朱和坚正是靠着这种奇法,让自己的身体一直处于“虚弱不堪”的状态之中,所以德庆皇帝与太子朱和堉也不敢让朱和坚离开京城。 当然,这种方法并不是完美的,需要承担很大的风险与代价——据秦曦所知,这种方法本质上是一种自残的手段,一旦使用了之后,七皇子朱和坚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之内,会一直浑身疼痒、痛苦难耐、仿佛遭受酷刑一般,有时候甚至还会昏迷过去,需要休养好几天的时间才能够恢复。 不过,对于七皇子朱和坚而言,只要能够留在京城之中、保留争夺储位的希望,即使是遭受再大的痛苦也是值得的。 事实上,也唯有七皇子朱和坚这般拥有大毅力、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的枭雄,才能够忍受住这般酷刑的折磨。 虽然,秦曦已是不止一次的见过朱和坚使用奇法摧残身体之后的惨状了,但每次见到之后,他对朱和坚的敬佩都会再次加深一层。 在秦曦看来,朱和坚能够如此的坚毅隐忍,今后必然能够成就大事!也唯有这样的人,才值得自己追随! 如今,再次看到朱和坚的痛苦模样之后,秦曦眼中闪过了一丝钦佩,但面色依然平静,也没有说什么废话,而是直接切入正题,道:“殿下,赵俊臣已是离开了。” 朱和坚轻轻喘息两声之后,稍稍恢复了些许力量,用虚弱的声音缓缓问道:“你和他都谈了些什么?他这次来求见我,恐怕不仅仅只是带着章德承为我诊断身体那么简单吧?” 看得出来,朱和坚如今的身体状态虽然不好,但神智依然是清醒敏锐 秦曦点头道:“确实,依我观察,赵俊臣这次是想要试探殿下您的虚实,与我接触之际,言语之间也多有试探,只不过皆是被我敷衍过去了,并没有透漏给他任何有用的消息。” 朱和坚轻轻点头,说道:“所以,我才不能见他,我与他固然要合作,但也要有所防备,如今还不是揭晓底牌的时候,否则就会产生许多变数……但我现在还有许多地方有求于他,若是亲自见他,遇到他试探的时候,却也不好敷衍,所以我派你去见他,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说着,朱和坚再次喘息了片刻,又问道:“那么,他都和你说些了什么?” 听到朱和坚的询问之后,秦曦马上将赵俊臣与自己的谈话内容向朱和坚尽数汇报了一遍,没有任何的修改,也没有参杂自己的想法,只是将一切交由朱和坚来判断。 尤其是赵俊臣所讲的那个关于财主与三位儿子的故事,秦曦更是描述得十分详细。 另一边,听完了秦曦的汇报之后,七皇子朱和坚却是眉头一皱。 似乎是情绪有些波动,七皇子朱和坚竟是忍不住剧烈咳嗽了几声,良久才恢复了过来。 见朱和坚这般模样,秦曦微微一愣,问道:“殿下,可是有什么不妥吗?” 朱和坚再次喘息了片刻,又看了秦曦一眼之后,缓缓说道:“看来,是我失算了,我高估了你的警惕,也低估了赵俊臣的手段,不应该派你与赵俊臣接触的……现在,咱们的底细已是被赵俊臣知晓大半了。” 听到朱和坚的评价之后,秦曦的神色一变,惊声道:“怎么可能?我绝没有向赵俊臣透漏任何有用的消息!” “事实上,你确实已经透漏出去了。” 说话间,朱和坚的语气平淡,但眼中却是闪过了一丝冷冽的杀意。 这丝杀意,是针对秦曦的,只是秦曦完全没有察觉。 这些年来,朱和坚一直是隐藏在幕后、低调行事,又生怕会被人发现根底、抓住把柄,所以行事之际也十分谨慎,许多机会宁愿错过也不愿冒险,再加上朱和坚本身也只是一位皇子罢了,并没有什么号召力,所以朱和坚的实力增长速度极慢,也一直无法招募到真正的人才为己用。 像是眼前的秦曦,已是朱和坚手下数得着的可靠人才了,但他的优点也只是办事用心、从来都不会质疑朱和坚的决定而已,像是心机、谋略、眼光等等,从来都不是秦曦的优势。 经过今天的事情,朱和坚也再次确认了这一点。 不过,眼看着太子朱和堉即将要倒台,而朱和坚则是即将要由暗转明、走向前台,马上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为自己招募真正有用的人才了,到了那个时候,秦曦的定位就会非常尴尬了——他的能力不足,在朱和坚手下的地位只会渐渐的边缘化,到时候难免会心生不满,但偏偏他又知晓了朱和坚太多的秘密…… 从这方面而言,秦曦的存在,已是成为了朱和坚的隐患,却是不能多留! 所以,等到朱和坚夺到储君之位的那一天,恐怕就是秦曦消失在这个世界的日子了! 不过,对于朱和坚的想法,秦曦完全没有任何的察觉。 事实上,心中闪过杀意之后,朱和坚的态度反而温和了一些,向秦曦详细解释道:“赵俊臣所提出的隐患,我早就预想到了,到时候自然有办法解决,只不过,赵俊臣所讲的这个故事,看起来固然是胡编乱造,但也是用意极深,看似是在隐喻目前的争嫡形势,实际上则是他的暗中试探,只不过藏得极深,你完全没有发觉罢了……”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六十三章揭密 …… …… 听到朱和坚的解释之后,秦曦依然是面露疑惑之色。 显然,秦曦还是不明白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见到秦曦的表现之后,朱和坚眼中闪过了一丝轻藐与不耐,愈加觉得秦曦蠢不可耐。 原本,朱和坚还是比较满意秦曦的办事能力的,但经过今天的事情,朱和坚的看法突然改变了——朱和坚的耐心与隐忍,也仅仅限于对待自己的时候,当他对待别人的时候,朱和坚不仅要求严格,而且缺乏耐心。 此外,眼看着自己即将要走向前台了,朱和坚的眼光也悄然间变高了,像是秦曦这样的手下,也渐渐有些看不上眼了。 不过,目前还不是撇开秦曦的时候,所以朱和坚还是耗着力气进一步解释道:“赵俊臣向你讲故事的时候,看起来完全是他在说、你在听,你看似并没有泄露什么,但实际上他的试探早就开始了,在赵俊臣的故事之中,重点并不是那些内容,而是这个故事里的前提条件,那就是……财主的二儿子实力不足,不能够依靠自己的力量夺取家产,需要外援来帮助他……” 说到这里,朱和坚嘴角带着一丝冷笑,继续说道:“但你只是关注了这个故事的内容,却完全忽略了这个前提,并且还下意识的默认了这个前提的成立,这相当于承认了我目前实力不足的事情……有了这个认知之后,再结合其他一些条件,赵俊臣就可以对我的实力做出一个大致的估计了……” 听到朱和坚的描述之后,秦曦身体微微一震,终于想起了赵俊臣看似不经意间所讲的那些话——“想要把握机会,终究还要靠自身的实力,若是自身实力不足,就需要寻找外援了。” 当时,秦曦听到赵俊臣的这句话之后,不仅没有反驳,反而还流露出了深思之色,显然是默认了七皇子实力不足的说法。 如今想来,这样的态度完全泄露了七皇子朱和坚的根底。 但实际上,秦曦向赵俊臣泄露的内容,远远要比秦曦想象中更多。 只见七皇子朱和坚继续说道:“然而,这还只是赵俊臣试探的开始!当赵俊臣提出了‘实力不足外援弥补’的建议之后,你被赵俊臣的言语引导了情绪,对待他的态度也在不知不觉间变得趋附了,这相当于明确的告诉了赵俊臣,除了赵俊臣之外,我目前并没有其他的有力外援可以依仗!” 听到七皇子朱和坚的解释之后,秦曦的面色又是一变。 然而,朱和坚依然没有说完,又继续说道:“还有,对于赵俊臣的试探,你竟是完全没有察觉,只是一个胡编乱造的故事,就轻易的扰乱了你的思绪,被赵俊臣牵着鼻子走,这同样让赵俊臣发现了我手下人才不足的窘境……” 秦曦的面色再次变幻,发现自己完全办砸了,让赵俊臣知晓了太多的事情——更可悲的是,直到朱和坚提醒之后,自己才发现了这一点。 朱和坚如今最大的优势,就在于隐藏于深处,充满了神秘与不可知,实力不可知、计划不可知、风格也不可知……正因为这些不可知,赵俊臣与朱和坚合作之际,总是有许多顾虑与被动,但经此一事之后,朱和坚的优势已是降低了许多,今后与赵俊臣继续合作的时候,朱和坚的处境就要渐渐被动了。 想到这里,秦曦只觉得羞愧难当,垂首道:“属下办事不利,还请殿下严惩。” 然而,朱和坚现在的心腹不多,还离不开秦曦,所以他并没有惩治秦曦,只是摇头道:“罢了,这次的事情暂且记下,容你日后将功补过……说起来,也怪我自己,虽然已是尽量的高估赵俊臣了,但还是看低了他的手段,你一向心性谨慎,原以为只是敷衍一下赵俊臣,并不会太困难,没想到却是弄巧成拙了……” 见朱和坚不仅宽恕了自己,还将责任揽在身上,秦曦心中不由有些感激。 不过,秦曦乃是一个坚定果断的人,很快就收拢了心中的复杂思绪,开始考虑正事了。 只见秦曦沉思片刻后,说道:“殿下,赵俊臣的心机深沉、手段高明,不仅难以控制,也很难对付,而且看得出来,他对殿下有些防备之心,并不是真心实意的合作,今后说不定会是一个威胁,咱们还要早做准备才是。” 七皇子朱和坚的表情平淡,缓缓说道:“我与赵俊臣本来就是相互利用的关系,有利则聚、利尽则散,这点我自然知道……事实上,这个赵俊臣的野心或许要比想象中大得多……最近,突然冒出来一个聚宝商行,与咱们的四海商行一样,这家商行同样与各大军镇做生意,并且趁机渗透军队,而且这家商行的实力雄厚、进展极快,还抢走了四海商行许多生意,让四海商行的生意萎缩了许多,我数年以来的幸苦经营,在短短数月时间之内,竟是被毁了大半……” 说到这里,朱和坚的双眼微眯,表情阴沉得可怕,又缓缓说道:“拥有这样的实力、野心、心机,若是我预料不差的话,这家聚宝商行的幕后之人,不是周尚景,就是赵俊臣!” ****** 当赵俊臣乘着马车离开七皇子府邸的时候,身体靠在车厢壁上,表情若有所思,思索着自己此行的收获。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赵俊臣经过了官场磨练,学会了许多心机与手段,像是今天他针对秦曦的试探手段,就是赵俊臣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自己总结出来的。 秦曦的嘴巴很严,警惕心也很强,赵俊臣大多数的试探都没有取得效果,不过赵俊臣使用了语言引导、前置暗示等等方法之后,依然是打探到了许多有用的情报。 根据这些情报,赵俊臣对于七皇子朱和坚的真正实力已是有了一个大致的评估,今后面对朱和坚的时候,也不至于两眼一模黑了。 “和想象中一样,七皇子的真实实力并不是很强,而且他在前朝也没有强大的外援提供支持,此外他手下的人才也不多……这样一来,等到朱和堉倒台之后,哪怕是朱和坚能够顺利的得到了储君之位,他初期的威胁也不会很大,也不会很快就与我翻脸,我针对于他的计划也可以从容布置……只是,以他的心机手段来看,只要他能够得到储君之位,那么就一定可以充分利用优势与条件,在最短的时间内得到最大的发展,却也不能小觑……” 暗思之间,赵俊臣抬头向着神医章德承看去。 此时,章德承同样是若有所思的模样,似乎正在考虑七皇子朱和坚的病情。 赵俊臣开口问道:“章神医,七皇子的身体状况究竟如何?当真很严重吗?” 被赵俊臣打断了思路之后,章德承有些不满,但考虑到赵俊臣将来要资助自己建立医学院的事情,终究还是开口解释道:“七皇子的身体状况……很诡异。” “诡异?怎么说?” 赵俊臣目光一闪,开口问道。 隐约之间,赵俊臣觉得,朱和坚的身体状况,或许是自己可以利用的机会!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六十四章特禀体质 …… …… “诡异?怎么说?” 章德承沉吟了片刻,说道:“七皇子的身体状况,看起来似乎是风寒邪气侵袭入体的症状,然后体内正气奋起抗邪,正邪交争于腑脏,使得身体乏力、易发百病、频繁哮喘、甚至是身体水肿……针对这种症状,常见的医治方法是扶助正气、助正抗邪,让邪气一哄而散,最多不过半年,身体就会恢复如常;此外,若是体内正气充盈,也可以直接驱邪、散邪,然而这般作法虽然快捷,却是有伤元气,并不适用于七皇子的情况,乃是下策……” 就这样,章德承讲了一大堆的中医原理以及诊治方案,里面还涉及了许多中医术语,可惜赵俊臣对于医术一窍不通,完全听不懂章德承究竟在讲些什么,对于七皇子朱和坚的具体情况,反倒是有些愈加的摸不着头脑了。 就在赵俊臣暗暗后悔向章德承请教的时候,章德承眉头一皱,又说道:“本来,七皇子的身体情况虽然复杂,但并不难处理,老夫也向七皇子询问过了,宫中御医们这些年来对他的诊治方法并没有任何疏漏之处,该用的手段都用过了,即使是老夫也很难做得更好,按道理来讲,七皇子如今应该已经痊愈了才对,但老夫为七皇子诊断身体的时候,七皇子又分明是百邪入体的症状,竟是不见任何的好转,却是有些蹊跷,这样一来,老夫也颇感为难,有些束手无策,所以,老夫并没有马上诊治下药,而是打算回去仔细思索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方法可以尝试……” 听到这里,赵俊臣总算是抓到了问题的核心之处——根据七皇子朱和坚的身体症状,这些年来宫中御医们的医治方法皆是有效之策,按理说朱和坚早就应该痊愈了,但实际上朱和坚依然是发病不断…… 中医对病理的研究远远比不上西医,只是对症下药罢了——许多时候,病人的病因虽然是南辕北辙,但病症表现却是十分相似,在这般时候,中医们往往就会束手无策了。 但章德承作为杏林的魁首人物,这些年来也不知医好了多少疑难杂症,所以赵俊臣依然相信章德承的判断——既然章德承认为朱和坚的身体早就应该痊愈了,那么朱和坚就一定是已经痊愈了,既然章德承认为这般情况十分蹊跷,那么这件事就必然是另有隐情! 与此同时,想到了朱和坚为了留在京城而一直装病的可能性之后,赵俊臣突然开口问道:“章神医,你说有没有可能……七皇子殿下的诸般病症,只是一种假象与伪装?或许,七皇子的身体已经痊愈了,只是他出于某种原因,一直隐瞒了真相,并且伪装了病情症状?” 章德承并没有太高的政治敏感性,只觉得赵俊臣的想法十分荒谬,说道:“绝无可能!老夫今日见到七皇子的时候,他的症状表现绝不可能作假!若只是伪装,也绝不可能瞒过老夫的眼睛!再有,七皇子他若是身体痊愈了,又为何要伪装?他的病症很难作伪,宫中的那些御医又都不是瞎子。” 赵俊臣又想到了另一种可能,再次问道:“又或者,七皇子他可以通过某些手段,让自己的康复速度减缓?让御医们的诊治失效?” 章德承依然摇头,说道:“这种可能性也不大,正所谓‘药有君臣,方有奇偶,剂有大小’,只要利用药理的制约中和之道,固然是可以做到这一点,但这般手段对身体的损害太大,不可能持续长久,又必然会留下痕迹,根本无法瞒过那些宫中御医……” 听到章德承的说法之后,赵俊臣眉头轻皱。 难道,自己的猜想错了?七皇子的身体状况并非是伪装? 就在赵俊臣暗暗思索的时候,章德承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说道:“除非……七皇子殿下乃是特禀体质,若是这样的话,倒是可以不留痕迹的控制自己的病情。” “特禀体质?” 赵俊臣微微一愣,完全听不懂这个中医名词。 经过赵俊臣的提醒之后,章德承似乎有了些推测,表情十分严肃,进一步解释道:“所谓特禀体质,乃是先天失常的一种表现,这种病症十分罕见,无论是病因还是病状,皆是毫无规律可循,但在大多数时候,这种病症并不致命,往往只能让人鼻塞、起疹罢了,所以向来不受杏林重视,乃是一个极为冷僻的病症,几乎没有任何医者会深入研究它……不过,老夫曾经遇到一位病患,他的特禀体质十分严重,甚至还会时不时的窒息昏死过去,当时,老夫依据中医的辟邪强气的方法为他诊治……” 眼看着章德承又要冒出一堆自己听不懂的中医术语,赵俊臣连忙打断,并且追问道:“章神医,我只想知道,所谓的特禀体质究竟是指什么?它的发病原因又是什么?您为何会说特禀体质的人可以控制自己的病情?” 对于赵俊臣的打断,章德承十分不满,但还是解释道:“所谓特禀体质,就是先天不足、体虚多病……只不过,拥有这种体质的人发病原因十分诡异,病症也是各式各样,大都是接触了某些看起来很寻常的东西之后,比如吸入了花粉、吃下了鱼虾、甚至是触摸了金银,就会突然发病,或是浑身起疹、或是鼻塞喷嚏,严重些的还会出现哮喘,然而大多数症状并不致命,不过也有特例存在,老夫刚才就说过,曾有一位病患会因此而无法呼吸、窒息昏死,却是十分严重……” 章德承后面的话,赵俊臣皆是没有听进去。 因为,赵俊臣已是知道“特禀体质”究竟是指什么了——不就是后世所说的“过敏反应”吗? 据赵俊臣所知,过敏反应并不像章德承所说的那样十分罕见,而是一种很常见的症状,只是大多数的过敏症状并不严重,患者也不会特意去寻医诊治,即使是寻医诊治了,这些症状落在中医眼中,也只是“风邪入体”的症状,并不会联想到“特禀体质”,如此一来,明明是一个很常见的病症,在中医眼中却是变成了一种罕见的疑难杂症。 不过,过敏反应虽然在大多数时候都很轻微,只是鼻塞瘙痒之类的症状罢了,但也会出现一些极为严重的症状表现。 事实上,有一些过敏反应,会影响病人的微血管循环,具体表现就是面色苍白、畏寒体弱、冷汗直流、血压下降、脉搏虚弱等等。 此外,哮喘、昏迷、抽搐等等表现,也皆是严重过敏现象的常见症状。 而这些症状,却皆是与七皇子朱和坚的病症表现相符……难不成,七皇子朱和坚的种种病症,皆是因为过敏反应? 也就是说,七皇子朱和坚只要发现了自己的过敏体质,并且找到了自己的过敏原,那么他就可以轻易的控制自己的身体状况了! 比如,在御医为他诊断身体的时候,朱和坚只要利用自己的过敏体质,提前接触了自己的过敏原,那么他很快就会变成一副体寒多病、脉象虚弱的样子,而中医们完全不了解过敏反应的原理,自然是找不到病因,只能将这些症状归结为先天不足、风邪入体,只是这样一来,御医们再是如何诊治,也不可能根治朱和坚的“病情”,所以朱和坚的“病情”才会迟迟无法控制,所以朱和坚才可以一直留在京城之中…… “若是这样的话,那么一切就都可以解释清楚了……不过,像是朱和坚这样的严重过敏体质,却是经常性的接触过敏原,对身体的损害何其之大?风险又何其之高?他对自己当真是够狠的……” 暗暗感慨之际,针对这般发现,赵俊臣的脑中也冒出了一系列的计划。 原本,赵俊臣已是想到了对付朱和坚的方法——像是朱和坚这般阴狠、无情、又不折手段的阴谋家,往往只有两种下场:或者是赢得一切、胜者通吃,或者是输掉所有、众叛亲离,简而言之,就是一步天堂、一步地狱,绝没有其他的可能性——而赵俊臣对付朱和坚的方法,就是暗中驱动形势变化,让朱和坚尽可能的成为后者罢了。 不过,这般方法,不仅需要许多布置,而且见效较为缓慢,期间说不定就会发生意外,并不是稳胜的方法。 而朱和坚的严重过敏体质,却让赵俊臣想到了另一种解决朱和坚的方法——这种方法可谓是一劳永逸、方便快捷,虽然赵俊臣并不喜欢这种激烈的手段,但并不妨碍赵俊臣将它视为自己最后的杀手锏!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六十五章.串联(上). …… …… 就在赵俊臣离开七皇子府邸的同时,大学士霍正源与工部侍郎陈东祥二人也开始了行动。 在表面上,他们是奉了黄有容的命令,联络所有的“黄党”官员,并且负责说服“黄党”官员们一同转投到首辅沈常茂的门下。 但实际上,霍正源已是暗中投靠了赵俊臣,而陈东祥则至始至终都是赵俊臣派到黄有容门下的卧底,黄有容将联络与说服的事情交由他们两人去办,可以说结果已是注定了。 而且,这样的结果,也注定是黄有容与沈常茂二人不愿意看到的。 ***** 却说,得到了黄有容的吩咐之后,霍正源与陈东祥二人开始堂而皇之的在“黄党”内部进行串联。 刚开始的时候,霍正源与陈东祥先是召集了一批与他们关系紧密、私交甚好的“黄党”官员,众人聚在霍正源的府中,密谈了大约半个时辰,谁也不知道他们在这段时间里究竟谈了些什么。 然后,霍正源与陈东祥二人正式联络了京城内所有的“黄党”主要官员,又过了半个时辰之后,“黄党”的主要成员们已是纷纷来到霍正源的府内。 虽然,因为黄有容已是倒台在即、并且主动的放弃了反抗,所以“黄党”内部的凝聚力已是彻底散了,所有人都在寻找自己的出路,但收到霍正源的邀请之后,“黄党”的主要官员们依然是齐聚一堂,并没有任何人缺席。 这一是因为霍正源在“黄党”内部颇有声望、人缘极好,收到霍正源的邀请之后,“黄党”官员们难免要卖个面子,二也是因为“黄党”官员们大都是聪明人,已是大约猜到了霍正源的目的,知道霍正源是想要为他们指明出路,却也不愿意放过机会。 却说,在霍府的客厅之中。因为阁老黄有容、户部尚书林维、少傅张诚三人皆是没有出席的缘故,所以霍正源理所当然的坐在了主位,并且成为了这场“黄党”聚会的主持者。 当所有人都来齐之后,霍正源的表情严肃。并没有太多的客套,而是直奔主题,向众位“黄党”官员说道:“如今的形势,众位想必也知道了,黄阁老遇到了麻烦。恐怕很快就要致仕了,咱们这些人多年以来一直受到黄阁老的庇护,虽然不能说是随心所欲,但也算是顺风顺水,但眼看着黄阁老再也没办法庇护咱们了,咱们这些人也要尽快找到新出路才行,否则咱们今后的日子就要难过了。” 霍正源刚刚说完,就见一位“黄党”官员起身问道:“霍大学士您一向是咱们这些人的‘智胆’,即使是从前的时候,黄阁老对于霍大学士也一向是言听计从。如今霍大学士召集我等前来商议出路的事情,想必已是有了考虑,何不说出来让大伙听听?若是一条好出路的话,那么咱们这些人自然是与霍大学士共进退。” 随着此人的话声落下,霍府客厅内顿时响起了一片响应之声。 见众人皆是以期盼的目光注视着自己,霍正源却是轻轻摇头,说道:“其实,这条新出路并不是我为大家找到的,而是黄阁老为大家找到的!黄阁老如今已是与沈首辅达成了协议,只要咱们这些人一同转投到沈首辅的门下。那么沈首辅就会毫无保留的接受咱们的投靠,从此之后,‘沈党’与‘黄党’将会合流于一处,再也不分彼此。在沈首辅的门下,咱们与那些‘沈党’官员也不会有任何的区别,沈首辅将会似黄阁老一般庇护咱们、重用咱们,将咱们视为亲信,绝不会有任何亏待……” 顿了顿后,霍正源又说道:“如今。沈首辅已是内阁之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地位之尊贵更胜于往日的黄阁老,今天早朝上,他又借着商税的事情获得了许多声望,咱们若是投靠了沈首辅,倒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与此同时,沈首辅得到了咱们的投靠之后,权势也会大涨,不仅能够坐稳首辅之位,也足以与周尚景分庭抗礼,而沈首辅权势增涨之后,咱们也同样是水涨船高,正是合作共赢之道,大家以为如何?” 虽然,霍正源已是暗中投靠了赵俊臣,打算领着“黄党”众人转而投靠到赵俊臣的门下,但如今他的身份依然是“黄党”干将,也是靠着这样的身份召集了“黄党”众人,所以在最开始的时候,霍正源并不能表现出自己的真实目的,却依然是按照黄有容的吩咐,说服“黄党”众人投靠沈常茂——至少,在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 与此同时,“黄党”众人听到霍正源的解释之后,也大都认为霍正源所说在理,皆是点头认同。 沈常茂如今确实是优势明显,哪怕是没有霍正源的说服,在场的许多“黄党”官员也依然会选择投靠沈常茂。 事实上,在今天的大朝议前后,已是有一些“黄党”官员迫不及待的向沈常茂表明心意了。 所以,听到霍正源的提议之后,众“黄党”官员马上是纷纷响应。 “霍大学士所说在理,沈首辅如今势头正盛,咱们这些人若是投靠了过去,也能够得到庇护,也不用担心会受到其他派系的打压。” “是啊,有了黄阁老与沈首辅的协议,而且还是咱们这么多人一同投靠过去,想必沈首辅也会重视咱们,绝不会亏待。” “还是霍大学士看得明白,咱们这些人投靠了沈首辅之后,确实是双赢之道,至少咱们从今往后不必再看‘周党’那些人的眼色了。” “其实,在霍大学士讲明之前,我就已是有了这般想法……” 顿时间,霍府客厅内的气氛活络了许多,大部分“黄党”官员皆是纷纷出声支持。 不过,在这般情况之下,依然有一部分“黄党”官员沉默不语,并没有表态支持,似乎是另有想法。 若是用心观察的话,就会发现,这些沉默不语的“黄党”官员,大都与霍正源或者陈东祥关系紧密、私交极好。 此时,在霍正源主动提议之后、在“黄党”大多数官员的热烈响应之下,似乎“黄党”众人一同转投沈常茂门下的事情已成定局。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人开口道:“霍大学士的提议,固然是让人动心,但这件事的最关键之处,霍大学士恐怕是有所隐瞒吧?” 听到这个声音,似乎是抱有不同的意见,在场的众人纷纷一愣,皆是转头看去。 然后,他们发现说话之人乃是太常寺少卿林有伦。 此时,林有伦的表情满是讥讽,语气也有些阴阳怪气。 事实上,林有伦与霍正源的私交极好,在“黄党”内部,他一向是霍正源的铁杆支持者,众人皆是没想到林有伦竟然会在这个时候与霍正源唱反调,不由又是一愣。 惊疑之下,场面顿时冷了下来。 霍正源却是面色不变,只是问道:“哦?林兄何出此言?可是有什么想法?” 林有伦轻哼一声,说道:“我就直说了吧,黄阁老的秉性究竟如何,大家皆是心知肚明,如今他已是自身难保、岌岌可危,我却不相信他在这个时候还会考虑咱们这些人的出路!霍大学士虽然说得好听,但黄阁老之所以想让咱们这些人转投到沈首辅门下,恐怕只是黄阁老与沈首辅的一场交易吧?说得难听一些,黄阁老为了得到沈首辅的支持、顺利的告老还乡,就将咱们这些人全都卖给了沈首辅,只要咱们这些人投靠了沈首辅,沈首辅就会表态支持黄阁老,至于咱们这些人投靠到沈首辅门下之后,处境究竟如何,黄阁老完全不会关心,不知我说得可对?” 说到这里,林有伦嘴角泛起了一丝冷笑,总结道:“说到底,咱们这些人在黄阁老与沈首辅眼中,只是交易中的货物罢了。” 听到林有伦的话,众“黄党”官员皆是有些沉默。 毕竟,任谁也不愿意成为别人的货物、随意交易。 所以,因为林有伦的一番话,原本已是下定决心要投靠沈常茂的一众“黄党”官员,心中皆是下意识的产生了些许抗拒。 不过,只是些许抗拒罢了,并不会改变他们的心中决心。 就在这时,又有一个人开口说话了。 “林兄此言差矣!” 说话之人乃是都察院右副督查御史司徒翰。 与林有伦一样,司徒翰同样与霍正源私交甚佳、关系紧密。 在这个时候,司徒翰站出来反驳林有伦、支持霍正源,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实际上,很少有人知道,无论是林有伦还是司徒翰,他们的表态皆是因为霍正源的暗中安排! …… PS:好几天了,每天都只能更新一章两三千字的小章节,说实话虫子也不乐意,其实虫子更擅长写大章节,但虫子确实没有太多的码字时间,为了保证更新的稳定,只能将大章节拆开上传,也知道大家这段时间看得不过瘾,虫子会尽量想办法挤出时间的,实在抱歉!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六十六章.串联(中). …… …… 林有伦与司徒翰,皆是与霍正源的关系紧密,乃是霍正源在“黄党”之中的亲信,他们两人此时的分别表态、针锋相对,也皆是因为霍正源的暗中指使。 不过,在场的“黄党”众官员并不清楚这一点,只是听到林有伦与司徒翰的针锋相对之后,皆是下意识的等待下文,想要听听他们二人的具体观点。 却说,林有伦见司徒翰出言反驳自己的观点,依然是面含讥讽之色,问道:“哦?司徒兄不认同林某的观点?却不知司徒兄又有何高见?” 司徒翰摇头道:“林大人,我并非是反对你的观点,我也认为,黄阁老想要让咱们转投沈首辅门下的真正原因,只是他与沈首辅的交易条件罢了,从这方面而言,咱们这些人确实是被出卖了,但这并不代表咱们转投沈首辅就是错的!如今,沈首辅风头正劲,咱们若是投靠过去,不仅能够保证原先的利益,或许还能得到许多额外的好处,如此一来,咱们即使投靠了沈首辅,又有什么不妥的?” 听到司徒翰的观点之后,有许多“黄党”官员皆是暗暗点头。 对于他们这些人而言,利益才是最重要的,也是他们想要转投沈常茂的根本原因,与此相比,被人出卖、任人交易之类的事情,虽然让人有些难堪,但依然是可以接受的。 不过,他们在认同司徒翰的观点的同时,却也皆是下意识的认同了他们被黄有容出卖的观点,只是在这个时候,还很少有人能够察觉这一点。 另一边,林有伦听到司徒翰的观点之后,神情却是愈加讥讽了:“哦?却不知司徒兄从何处得到了结论,认为咱们这些人投靠沈常茂之后不仅能够确保原先的利益、还能够得到额外的好处?只是因为沈首辅的一句保证?司徒兄就这般确信沈首辅会遵守诺言?” 司徒翰反问道:“沈首辅毕竟是内阁魁首,又岂会在这件事情上言而无信?” 林有伦冷笑道:“若仅只是沈首辅一个人的话,我倒也相信他的承诺。但司徒兄别忘了,沈阁老门下还有许多‘沈党’官员!既是沈首辅能够容下咱们这些人,但那些‘沈党’官员能否容下咱们?咱们与‘沈党’多年以来争斗不断,不论公私。皆是存在着许多矛盾,司徒兄真以为这些矛盾是很好化解的?更何况,沈首辅能够获取的好处就这么多,分配之际没有冲突是不可能的,而且这种冲突只会愈演愈烈……咱们可以设身处地的想想。若现在是黄阁老成为了首辅、而沈首辅则是即将要倒台,当那些‘沈党’官员投靠咱们的时候,咱们会不会排挤他们?” 顿了顿后,林有伦又说道:“可以肯定,咱们投靠了沈首辅之后,必然会与那些‘沈党’老人产生冲突,到了那个时候,一方面是跟随多年的老人,另一方面则是咱们这些新人,司徒兄以为沈首辅到时候会帮哪一边?当双方的矛盾愈演愈烈、不可调和之后。咱们这些人别说是得到额外的好处了,恐怕是连原本的利益都要割让出一部分!“ 听到林有伦的观点之后,在场的“黄党”众人皆是面色微变! ***** 与此同时,霍正源坐在主位之上,看着林有伦与司徒翰的激烈辩论,又看着黄党众人因为这场辩论而变幻不定的神色,在他看似平静的眼神中,却是不引人注意的闪过了一丝得意。 正如前文所讲的那样,当霍正源提出了建议之后,无论是林有伦的反对。还是司徒翰的支持,皆是霍正源事先安排好的。 说到底,林有伦与司徒翰看似激烈的辩论,只是霍正源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罢了。 这场戏自然是演给“黄党”众人看得。 霍正源想要领着“黄党”众人转投到赵俊臣门下。但他很清楚,赵俊臣目前的实力虽然足够了,但声望尚低、资历尚浅、地位也稍有不足,而且不久前才与“黄党”派系发生了激烈党争,他想要拉着“黄党”众官员一同转投到赵俊臣门下,可谓是困难极大。若是他强行提出这样的建议,就一定会遇到强烈的反对,到时候也只会有寥寥少数人跟随自己。 不过,霍正源不愧有着“智胆”之称,虽然遇到了极为棘手的局面,但还是很快就想到了最好的解决方法——这个方法,虽然未必能够一举而竟全功,但至少能够很大程度上提升撬墙角计划的可行性与最终效果。 霍正源的解决方法也很简单,那就是——当霍正源自己提出了“黄党”成员全体转投沈常茂门下的建议之后,让一部分自己人带头支持这个建议,再让一部分自己人带头反对这个建议,并且相互间进行一场激烈的辩论。 这样一来,无论是支持者还是反对者,皆是由自己人在领头带节奏,支持者是自己人、反对者也是自己人,再由霍正源亲自作为主持人与评判者,这样一来,霍正源自然是可以很大程度上引导“黄党”众官员的思路,并且操控这场辩论的过程与结果! 比如现在,林有伦带头反对“黄党”众人投靠沈常茂的提议,而司徒翰则是主动现身反驳,这样一来,司徒翰在无形中已是成为了所有想要投靠沈常茂的“黄党”官员的代表,两人的辩论结果,也会很大程度上影响“黄党”众人的判断。 在林有伦与司徒翰辩论期间,随着司徒翰的论点被林有伦一一驳倒,那么“黄党”众官员想要转投沈常茂的决心也一定会发生动摇,到了这个时候,霍正源再站出身来表明自己的立场与选择,表现出“以身作则”的作用,然后就可以扭转大多数“黄党”官员的想法了。 事实上,这个计划到目前为止还是很成功的。 ***** 抱着这样的计划,霍正源观察局势之余,又暗暗想道:“如今,随着林有伦的不断发言,众人投靠沈常茂的想法已是产生了动摇,不过并没有出现根本性的扭转,还不是我表明立场的时候,却是需要一个决定性的因素、彻底动摇众人投靠沈常茂的想法……” 想到这里,霍正源偷偷向林有伦与司徒翰暗中示意,让他们继续辩论下去。 同时,霍正源又向工部侍郎陈东祥打了一个眼色,示意陈东祥做好准备,随时准备发言。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五十九章接触上 PS.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 …… 这次,赵俊臣亲自领着神医章德承去为七皇子朱和坚诊断身体,主要就是为了趁机试探朱和坚的底细。 试探朱和坚的野心、试探朱和坚的真实实力、试探朱和坚的隐秘计划、也试探朱和坚的真实身体状况。 其中,最重要的目的,就是试探朱和坚的真实身体状况! 这些年来,朱和坚总是表现出一副病怏怏的虚弱模样,时不时就会大病一场,但也正因为如此,朱和坚才能够一直留在京城之中,迟迟没有封王离京。 在赵俊臣看来,这其中有两种可能:或许,这一切都只是朱和坚的伪装,只是朱和坚为了留在京城政治中心的一种手段罢了;又或许,朱和坚的身体当真是虚弱不堪,只是朱和坚乃是身残志坚之辈,虽然身体虚弱、朝不保夕,但依然是野心勃勃、心比天高。 虽然,不管是哪种可能,都不能掩盖朱和坚心机深沉、手段阴狠、以及野心勃勃的枭雄本质,但对于赵俊臣而言,其中的区别却是十分重要。 因为,以朱和坚的秉性来看,他与赵俊臣的合作必然是无法持续长久的,等到朱和坚夺了朱和堉的储君位置之后,他很快就会与赵俊臣反目成仇。 所以,赵俊臣也需要未雨绸缪,尽早布置一些计划,为将来的反目做好准备。 不过,根据朱和坚的真实身体状况的不同,赵俊臣所制定的计划方向也会有所不同。 若是朱和坚当真是身体虚弱到了一定程度,那么赵俊臣将来对付他的时候也可以耐心一些,只要跟他慢慢耗下去,那么朱和坚迟早都会因为心力透支过度而自动出局的;若是朱和坚的病弱表现全都只是一种伪装,那么赵俊臣就要在他继位之前主动出击了——毕竟,像是朱和坚这样的人,可谓是百无禁忌,若是让他顺利的继位登基的话,那么赵俊臣就只能够束手就擒了。 此外,根据朱和坚的真实身体状况,赵俊臣也能够一定程度上揣摩出朱和坚的心理特征与行事风格——朱和坚的病弱表现如果是真的,那么朱和坚的内心深处就一定会存着一份“时不待我”的不自信,行事之际也会急切一些;反之,如果朱和坚的病弱表现只是一种假象,那么朱和坚就要比想象中更加善于伪装、也更加隐忍。 ***** 正因为如此,当赵俊臣才会特意的叮嘱章德承,让他一定要详细诊断、认真检查,务必要摸清楚朱和坚的真实身体状况。 然而,章德承却不了解七皇子朱和坚的底细,所以他也无法领会赵俊臣意味深长的暗示,听到赵俊臣的叮嘱之后,只是神色平静的点头说道:“不论他是皇子还是百姓,终究还是一位病人,老夫对于病人向来是一视同仁,不论身份高低,从来都不会有怠慢之心,这一点还请赵大人放心就是了……不过,听闻这位七皇子殿下的身体极为虚弱,连宫中的那些御医们也没什么办法,老夫虽然会尽力,但也不敢保证会有成效。” 见章德承没有发现自己的暗示,赵俊臣轻轻摇头,但也没有继续解释什么,毕竟章德承的医术与医德世人皆知,在这个时候,赵俊臣也只能相信章德承的手段了。 于是,赵俊臣只是说道:“章神医只要尽力就好。” 说完,赵俊臣就下了马车,亲自来到七皇子朱和坚的府门外,向守在那里的侍卫表明了来意。 很快的,赵俊臣与章德承已是得到了允许,被领进了七皇子朱和坚的府邸之中,并且来到了客厅内等候。 然而,来到客厅之后,赵俊臣与章德承二人却是等待了许久,但迟迟等不到动静,既不见有人现身招待赵俊臣,也不见有人领着章德承去为七皇子朱和坚诊断身体,竟是有些被冷遇的意思。 不过,赵俊臣也不着急,只是一边与章德承闲聊、一边静静等待着。 赵俊臣知道,自己的突然求见,一定是出乎了朱和坚的预料,所以朱和坚也需要时间考虑他与赵俊臣见面后的应对策略。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之后,总算有一位中年文士进入了客厅,并且快步来到赵俊臣的面前,向赵俊臣行礼道:“鄙人秦曦,现在是七皇子的府中文案,在此见过赵大人,让赵大人久等了,实在是怠慢失礼,还望赵大人见谅。” 赵俊臣笑道:“没关系,也是本官冒昧了,没有事前送来名帖,同样有失礼之处。只不过,在今天朝议之前,太子殿下他得知本官府上来了一位名医之后,就特意嘱咐本官下朝后马上将这位名医送到七皇子的府上、为七皇子诊断身体,所以本官也来不及送上名帖,就匆匆带着名医赶来了,还望七皇子不要怪罪才是!” 说完,赵俊臣一指身边的章德承,向秦曦介绍道:“这位是神医章德承,乃是杏林之中的魁首人物,本官好不容易才将他请到京城,原本是为了其他事情,但他若是能够治好七皇子的身体,倒也是一件意外之喜。” 然后,赵俊臣又向秦曦问道:“不知七皇子现在是否方便?可否能让章神医诊断一下?” 秦曦点头道:“七皇子如今正好有空,只是我朝向来有规矩,皇子与外臣不可轻易接触,所以七皇子虽然感激赵大人的关心,但碍于规矩,却也不能亲自出面感谢,所以就让鄙人招待赵大人,并且向赵大人转述七皇子的感激之情……至于这位章神医,现在就可以去见七皇子了。” 说完,秦曦转头招呼了一声,就见一位侍从快步进入客厅之中,说了一句“神医请随我来”,然后就领着章德承离开了客厅,为七皇子朱和坚诊断身体去了。 这样一来,在客厅之中,一时间只剩下了赵俊臣与秦曦二人。 见到这一幕,赵俊臣双眼微微一眯,眼中闪过了思索之色。 让赵俊臣没想到的是,七皇子朱和坚之前已是屡屡向自己暗示了双方合作的意图,但今天竟是完全不打算亲自与自己见面,这般情况不免有些引人深思。 难道,朱和坚已是看穿了自己打算趁机试探他根底的想法? 此外,朱和坚能够放心的让秦曦与自己进行接触,显然眼前这个中年文士就是七皇子朱和坚的心腹了。 或许,七皇子朱和坚只是想通过此人来试探自己的来意、与自己进行深入交流? 想到这里,赵俊臣认真打量着眼前的秦曦。 只见此人相貌普通,气质也十分平凡,仿佛只是一位不得志的书生,在赵俊臣面前,秦曦的态度十分谦卑,满脸的讨好笑意,只是眼神有些冷漠、不见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就在赵俊臣暗暗打量秦曦的时候,秦曦却是突然向赵俊臣笑道:“说起来,七皇子殿下曾经向鄙人提及过赵大人。” “哦?七皇子殿下是如何评价本官的?”赵俊臣饶有兴趣的问道。 …… ……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六十章接触中 …… …… “哦?却不知七皇子殿下他是如何评价本官的?”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秦曦的表情愈加认真,语气也十分诚恳,说道:“七皇子殿下曾多次向鄙人提及过,在满朝文武之中,他最欣赏的就是赵大人,认为赵大人乃是国之柱石般的人物,举足轻重、不可或缺。” 另一边,赵俊臣失笑摇头道:“国之柱石?不可或缺?七皇子殿下实在是过誉了,本官愧不敢当、愧不敢当。” 秦曦说道:“赵大人您又何必妄自菲薄?这些年来,若是没有赵大人您的理财之术,朝廷恐怕早就乱成一团了,即使是陛下也会举步维艰……七皇子曾亲口说过,如今的大明江山,可以没有周尚景,但绝不能没有赵大人,若是没有周尚景,最多也就是局势混乱一些罢了,迟早都能够恢复如常,但若是没有了赵大人,朝廷却是要荆棘满途、寸步难行了。” 赵俊臣依然摇头,说道:“本官不敢与周阁老相提并论,七皇子这些话若是传了出去,恐怕就要让人笑话了。” 秦曦轻轻一笑,语气有些意味深长,说道:“鄙人倒是觉得,七皇子的这些话并没有错,无论是百姓的油盐酱醋、还是帝王的治理江山,大事小事皆是需要银子开销,然而花钱的本事人人都会,赚钱的本事却是很少有人精通,若是能够将朝廷的钱粮治理得井井有条、既能开源又能节流,拥有这般本领的人更是百年难见,由此可见赵大人的难得之处。七皇子还曾说过,治理江山并非易事,无论文治武功、官员俸禄、百姓安抚,皆是需要大笔银子,所以任何一位有雄心的帝王,身边都需要赵大人这样的人物辅佐,否则连守成都难。”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秦曦的语气稍稍加重了些许,仿佛是在强调些什么。 赵俊臣依然是不断谦逊着,仿佛完全没有听懂秦曦的暗示,只是说道:“哦?七皇子对本官的评价竟是如此之高?却是让本官有些受宠若惊了。” 秦曦则是话锋一转,突然摇头叹息道:“七皇子殿下对于赵大人的看重,再怎么描述也不为过,也曾多次向太子提过赵大人的好处,只可惜,太子与赵大人之间关系不睦,七皇子虽是劝说多次,道理也讲了许多遍,奈何太子的性子有些固执,就是不听七皇子的劝告……可惜了,若是太子殿下能够像七皇子一般看重赵大人,将来或许会出现一段君臣和睦的千古佳话也说不定,到了那个时候,赵大人或许还会成为我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内阁首辅,并且赵大人担任内阁首辅的时间,只会比今日的周尚景更长……” 说话间,秦曦的语气愈加的意味深长,说完之后还十分遗憾的叹息了一声,仿佛十分惋惜一般。 但实际上,对于赵俊臣与太子朱和堉之间的敌对关系,七皇子朱和坚绝对是乐见其成的,否则朱和坚争夺储位的机会就会大大降低了。 赵俊臣对此也是心知肚明,自然不会信以为真,只是说道:“原来,七皇子殿下还曾多次维护过本官,本官却是如今才知晓消息,可惜无法亲自向七皇子道谢,还请秦先生一定要向七皇子转达本官的谢意。” 秦曦并没有搭话,只是摇头道:“若说君臣和睦的佳话,当数春秋时期的齐桓公与管仲了,管仲固然是一位才德兼备的圣人,但那也是因为他遇到了齐桓公,否则也施展不开手脚,由此可见,管仲这样的贤臣固然是十分难得,但齐桓公这样的君王同样是可遇而不可求。” 说完,秦曦意味深长的看着赵俊臣,眼中闪烁着审视之意。 这一次,赵俊臣并没有继续自谦,只是眼神有些若有所思。 ***** 秦曦的这一番话,颇多暗示之处,只不过暗示的手段很聪明,让人抓不到把柄。 首先,朱和坚应该已经猜到了赵俊臣对他的忌惮之情,所以才会通过秦曦向赵俊臣表达了“任何一位有雄心的帝王,身边都需要赵大人这样的人物辅佐,否则连守成都难”的话语,又反复强调了赵俊臣的重要性与稀缺性,隐含意思就是朱和坚今后若是可以登基为帝,就一定会继续重用赵俊臣,绝不会做出过河拆桥的事情——显然,这般表态是为了让赵俊臣安心,为双方今后的合作打下基础。 其次,齐桓公与管仲的比喻,隐含意思则是除了朱和坚之外,不论是德庆皇帝还是太子朱和堉,都不会是赵俊臣的齐桓公,也不会给予赵俊臣充分的信任、任由赵俊臣放手作为,所以投靠朱和坚才是赵俊臣最好的选择。 最后,自然而然的,就是向赵俊臣许以重利了,不仅向赵俊臣许诺了内阁首辅的位置,还保证赵俊臣今后担任内阁首辅的时间绝不会比周尚景短…… 种种许诺,倒是思虑周详,考虑到了方方面面的因素,有利益、有逼迫、有劝服、还有引诱,虽然只是画了一张大饼,但也足以令人动心了。 当然,对于这些暗示,赵俊臣并不会相信就是了。 毕竟,政客口中的承诺永远都是靠不住的,更何况如今只是一些暗示罢了,还不是七皇子朱和坚亲口所说,所以也就更加的靠不住了。 不过,赵俊臣并没有将自己的不信任表现出来,只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仿佛在认真考虑一般,但并没有给予准确的答复。 当然,这只是一种伪装与敷衍,毕竟赵俊臣此行的真实目的是为了试探七皇子朱和坚的虚实与根底,若是直截了当的表明了自己的不信任,那么也就没法继续谈下去了。 ****** 伪装之余,赵俊臣似乎是十分犹豫一般,说道:“只可惜,太子殿下的看法与七皇子截然不同,七皇子碍于身份,也不能参与政务,否则本官也就不必每日的如履薄冰了……说起来,七皇子一向深得陛下的喜爱,也深得内廷上下的敬重,虽然是深居简出,但所有与七皇子有过接触的外朝臣子,对七皇子也同样是赞不绝口,从某方面而言,七皇子的贤名竟是丝毫不逊色于太子殿下……可惜,实在是可惜了。” 听到赵俊臣的感叹,秦曦的目光微微一闪,问道:“哦?却不知赵大人在可惜什么?” 赵俊臣说道:“可惜七皇子殿下体弱多病,可谓是天妒英才;也可惜七皇子殿下身在皇家,又晚生了两年,今后只能当一个闲散王爷,一身才华无法施展……最可惜的是,七皇子殿下的品行、声誉、以及口碑,实在是太好了。” “哦?七皇子殿下的品行、声誉、以及口碑太好,难道还是一件坏事吗?” 秦曦微微一愣,反问道。 随着秦曦的反问,赵俊臣也终于掌握了这场谈话的主动权。 …… Ps:状态还是很差,但还是硬憋出了一章,暂且先发上来,若是写的不好,还请大家见谅。 只希望明天能够恢复状态! 但不论状态能否恢复,明天会继续更新!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六十一章接触下 …… …… 听到秦曦的询问之后,赵俊臣轻轻一笑,说道:“矫枉过正、过犹不及,乃是人之常情……人们一旦做了某件错事、又得到了深刻教训之后,为了防止类似的错误再次发生,往往会下意识的否定关于这件错误的所有一切……” 这一番话,听起来颇是玄妙,又好似前言不搭后语,秦曦一时间竟是猜不到赵俊臣的言中深意,神色间不由闪过了一丝疑惑。 见到秦曦的疑惑,赵俊臣叹息一声之后,暗示也露骨了许多,继续说道:“许多年前,本官还没有参加科举的时候,曾遇到一位财主,这位财主拥有家财万贯,还有三个儿子,大儿子老实本份、勤勉孝顺,原本是这位财主最好的继承人。然而,大儿子的优点固然是老实本份,但缺点则是太老实、太本分了,时常会被人愚弄、受人欺诈,财主的万贯家财也因此而损失不少,这样一来,财主自然是对大儿子心灰意冷,觉得自己的家产若是由大儿子继承,迟早都会被他败个精光,于是就夺去了大儿子的继承权……” 听到这里,秦曦自然明白赵俊臣这是在暗示太子朱和堉的目前处境,表情依然平静,但眼神却是认真了许多。 然后,赵俊臣又说道:“夺去了大儿子的继承权之后,这位财主只能在剩下的两个儿子里面挑选新的继承人,其中,二儿子有许多优点,老实、本份、勤勉、孝顺,几乎与大儿子一模一样,三儿子看起来则没那么优秀,有些轻佻、有些懒散,但终究也不是一无是处的废物……那么,秦先生觉得这位财主最终会选择哪个儿子作为继承人?是优秀的二儿子?还是不那么优秀的三儿子?” 赵俊臣所讲的故事,一听就是瞎编乱造的,但秦曦听完之后,神色却是愈加严肃了。 又迟疑了片刻之后,秦曦缓缓说道:“因为大儿子的教训,这位财主为了避免重蹈覆辙……恐怕会选择不那么优秀的三儿子作为自己的继承人。” 赵俊臣抚掌笑道:“正是如此!” ***** 在赵俊臣的故事之中,所谓的“财主”显然是暗指德庆皇帝、所谓的“大儿子”是暗指太子朱和堉、所谓的“二儿子”是暗指七皇子朱和坚、至于“三儿子”则是暗指其他有资格继承皇位的王爷与皇子们。 这些年来,七皇子朱和坚为了留在京城中枢、静待形势变化,除了表现出一副体弱多病的模样之外,在性格方面也同样是多有伪装,他为了接近太子朱和堉、取得朱和堉的信任、让朱和堉支持自己留在京城,表现出了一副品行高洁、待人赤诚、一心向善、坚守本份的模样,如此一来,他与太子朱和堉自然是“秉性相投”了,也一向是深受朱和堉的信任;与此同时,为了降低德庆皇帝的戒备,朱和坚也表现出了一副专注于《礼记》的模样,对于礼仪制度、人伦尊卑等等,可谓是异常坚持,却也显示出了固执的一面。 这种伪装落在不知情人的眼中,只会觉得朱和坚与朱和堉的性格秉性实在是太相似了,除了太子朱和堉的性格更加坚毅、而七皇子朱和坚的性格稍显温和之外,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这样的伪装,固然是让七皇子朱和坚实现了最开始的目的——太子朱和堉完全信任他、德庆皇帝也没有猜疑他,得到太子朱和堉的支持以及德庆皇帝的默许之后,七皇子朱和坚可以一直留在京城中枢、迟迟都没有封王离京,并且还利用太子朱和堉对他的信任,一步步的动摇了朱和堉的储君之位。 然而,当朱和堉的储君位置发生动摇之后,七皇子朱和坚之前的种种伪装,却反而成为了朱和坚最大的制约。 正如赵俊臣所暗示的那样,朱和坚的伪装模样与朱和堉的性格秉性实在是太相似了,若是德庆皇帝认为太子朱和堉不适合继承大明江山的话,那么等到朱和堉失去储君位置之后,德庆皇帝树立新太子之际,又如何还会考虑七皇子朱和坚?否则岂不是重蹈覆辙? 到了那个时候,哪怕是朱和坚留在京城之中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哪怕是朱和坚的病弱身体逐渐开始好转、哪怕是朱和坚的声誉极佳、哪怕是朱和坚得到了大量的支持,德庆皇帝恐怕也不会树立朱和坚作为新任储君! 与此同时,朱和坚表现出来的性格为人,早已是深入人心,若是他的性格突然转变了,只怕会引起德庆皇帝的猜疑;但反过来,若是朱和坚的转变太慢了,那么储君位置也就轮不到朱和坚来坐了。 如此一来,却是一个两难局面。 相关道理很简单,但秦曦却是听到赵俊臣的暗示之后才想明白了这些道理。 所以,秦曦的表情十分严肃。 原本,在秦曦看来,朱和堉一旦失去了储君位置之后,那么储君位置就必然是七皇子朱和坚的囊中之物,因为朱和坚深得德庆皇帝的宠爱、因为朱和坚是京城里如今唯一一位成年皇子、因为朱和坚声誉极佳、因为朱和坚得到了许多或明或暗的支持、因为朱和坚为了今天已是蓄谋已久……总之,理由有很多。 但如今,听到赵俊臣的暗示之后,秦曦才突然发现,事情并非是自己想象中那么简单。 秦曦不知道七皇子朱和坚有没有考虑过这些事情,但秦曦本人在事前确实是忽略了这些。 ***** 沉默片刻之后,秦曦开口问道:“那么,在赵大人看来,这位财主的二儿子,当真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吗?” 赵俊臣再次一笑,然后摇头道:“事在人为,倒也未必……具体就要看这位二儿子的手段能力了,若是可以逐步扭转形象、并且恰到好处的展现自己,或许也有机会……不过,想要把握机会,终究还要靠自身的实力,若是自身实力不足,就需要寻找外援了……” 然后,仿佛角色转换一般,赵俊臣说话时的语气意味深长,然后用审视的眼光打量着秦曦。 眼前,秦曦的表情看似镇定,但眼神却不住闪烁着,显然他的信心已是出现了一些动摇。 而这般时候,正是赵俊臣打探朱和坚底细的大好机会! 于是,趁着秦曦动摇之际,赵俊臣用不经意的语气开口问道:“秦先生认为,七皇子殿下听到这个故事之后,又会有怎样的想法?” …… PS:状态逐渐恢复,谢谢大家的不断支持。 这本书有点烧脑子,所以虫子每个月总有几天会处于烦躁、失落、悲观、懒散的状态(—_—!),不过总算是恢复过来了。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六十五章串联上 …… …… 就在赵俊臣离开七皇子府邸的同时,大学士霍正源与工部侍郎陈东祥二人也开始了行动。 在表面上,他们是奉了黄有容的命令,联络所有的“黄党”官员,并且负责说服“黄党”官员们一同转投到首辅沈常茂的门下。 但实际上,霍正源已是暗中投靠了赵俊臣,而陈东祥则至始至终都是赵俊臣派到黄有容门下的卧底,黄有容将联络与说服的事情交由他们两人去办,可以说结果已是注定了。 而且,这样的结果,也注定是黄有容与沈常茂二人不愿意看到的。 ***** 却说,得到了黄有容的吩咐之后,霍正源与陈东祥二人开始堂而皇之的在“黄党”内部进行串联。 刚开始的时候,霍正源与陈东祥先是召集了一批与他们关系紧密、私交甚好的“黄党”官员,众人聚在霍正源的府中,密谈了大约半个时辰,谁也不知道他们在这段时间里究竟谈了些什么。 然后,霍正源与陈东祥二人正式联络了京城内所有的“黄党”主要官员,又过了半个时辰之后,“黄党”的主要成员们已是纷纷来到霍正源的府内。 虽然,因为黄有容已是倒台在即、并且主动的放弃了反抗,所以“黄党”内部的凝聚力已是彻底散了,所有人都在寻找自己的出路,但收到霍正源的邀请之后,“黄党”的主要官员们依然是齐聚一堂,并没有任何人缺席。 这一是因为霍正源在“黄党”内部颇有声望、人缘极好,收到霍正源的邀请之后,“黄党”官员们难免要卖个面子,二也是因为“黄党”官员们大都是聪明人,已是大约猜到了霍正源的目的,知道霍正源是想要为他们指明出路,却也不愿意放过机会。 却说,在霍府的客厅之中。因为阁老黄有容、户部尚书林维、少傅张诚三人皆是没有出席的缘故,所以霍正源理所当然的坐在了主位,并且成为了这场“黄党”聚会的主持者。 当所有人都来齐之后,霍正源的表情严肃。并没有太多的客套,而是直奔主题,向众位“黄党”官员说道:“如今的形势,众位想必也知道了,黄阁老遇到了麻烦。恐怕很快就要致仕了,咱们这些人多年以来一直受到黄阁老的庇护,虽然不能说是随心所欲,但也算是顺风顺水,但眼看着黄阁老再也没办法庇护咱们了,咱们这些人也要尽快找到新出路才行,否则咱们今后的日子就要难过了。” 霍正源刚刚说完,就见一位“黄党”官员起身问道:“霍大学士您一向是咱们这些人的‘智胆’,即使是从前的时候,黄阁老对于霍大学士也一向是言听计从。如今霍大学士召集我等前来商议出路的事情,想必已是有了考虑,何不说出来让大伙听听?若是一条好出路的话,那么咱们这些人自然是与霍大学士共进退。” 随着此人的话声落下,霍府客厅内顿时响起了一片响应之声。 见众人皆是以期盼的目光注视着自己,霍正源却是轻轻摇头,说道:“其实,这条新出路并不是我为大家找到的,而是黄阁老为大家找到的!黄阁老如今已是与沈首辅达成了协议,只要咱们这些人一同转投到沈首辅的门下。那么沈首辅就会毫无保留的接受咱们的投靠,从此之后,‘沈党’与‘黄党’将会合流于一处,再也不分彼此。在沈首辅的门下,咱们与那些‘沈党’官员也不会有任何的区别,沈首辅将会似黄阁老一般庇护咱们、重用咱们,将咱们视为亲信,绝不会有任何亏待……” 顿了顿后,霍正源又说道:“如今。沈首辅已是内阁之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地位之尊贵更胜于往日的黄阁老,今天早朝上,他又借着商税的事情获得了许多声望,咱们若是投靠了沈首辅,倒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与此同时,沈首辅得到了咱们的投靠之后,权势也会大涨,不仅能够坐稳首辅之位,也足以与周尚景分庭抗礼,而沈首辅权势增涨之后,咱们也同样是水涨船高,正是合作共赢之道,大家以为如何?” 虽然,霍正源已是暗中投靠了赵俊臣,打算领着“黄党”众人转而投靠到赵俊臣的门下,但如今他的身份依然是“黄党”干将,也是靠着这样的身份召集了“黄党”众人,所以在最开始的时候,霍正源并不能表现出自己的真实目的,却依然是按照黄有容的吩咐,说服“黄党”众人投靠沈常茂——至少,在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 与此同时,“黄党”众人听到霍正源的解释之后,也大都认为霍正源所说在理,皆是点头认同。 沈常茂如今确实是优势明显,哪怕是没有霍正源的说服,在场的许多“黄党”官员也依然会选择投靠沈常茂。 事实上,在今天的大朝议前后,已是有一些“黄党”官员迫不及待的向沈常茂表明心意了。 所以,听到霍正源的提议之后,众“黄党”官员马上是纷纷响应。 “霍大学士所说在理,沈首辅如今势头正盛,咱们这些人若是投靠了过去,也能够得到庇护,也不用担心会受到其他派系的打压。” “是啊,有了黄阁老与沈首辅的协议,而且还是咱们这么多人一同投靠过去,想必沈首辅也会重视咱们,绝不会亏待。” “还是霍大学士看得明白,咱们这些人投靠了沈首辅之后,确实是双赢之道,至少咱们从今往后不必再看‘周党’那些人的眼色了。” “其实,在霍大学士讲明之前,我就已是有了这般想法……” 顿时间,霍府客厅内的气氛活络了许多,大部分“黄党”官员皆是纷纷出声支持。 不过,在这般情况之下,依然有一部分“黄党”官员沉默不语,并没有表态支持,似乎是另有想法。 若是用心观察的话,就会发现,这些沉默不语的“黄党”官员,大都与霍正源或者陈东祥关系紧密、私交极好。 此时,在霍正源主动提议之后、在“黄党”大多数官员的热烈响应之下,似乎“黄党”众人一同转投沈常茂门下的事情已成定局。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人开口道:“霍大学士的提议,固然是让人动心,但这件事的最关键之处,霍大学士恐怕是有所隐瞒吧?” 听到这个声音,似乎是抱有不同的意见,在场的众人纷纷一愣,皆是转头看去。 然后,他们发现说话之人乃是太常寺少卿林有伦。 此时,林有伦的表情满是讥讽,语气也有些阴阳怪气。 事实上,林有伦与霍正源的私交极好,在“黄党”内部,他一向是霍正源的铁杆支持者,众人皆是没想到林有伦竟然会在这个时候与霍正源唱反调,不由又是一愣。 惊疑之下,场面顿时冷了下来。 霍正源却是面色不变,只是问道:“哦?林兄何出此言?可是有什么想法?” 林有伦轻哼一声,说道:“我就直说了吧,黄阁老的秉性究竟如何,大家皆是心知肚明,如今他已是自身难保、岌岌可危,我却不相信他在这个时候还会考虑咱们这些人的出路!霍大学士虽然说得好听,但黄阁老之所以想让咱们这些人转投到沈首辅门下,恐怕只是黄阁老与沈首辅的一场交易吧?说得难听一些,黄阁老为了得到沈首辅的支持、顺利的告老还乡,就将咱们这些人全都卖给了沈首辅,只要咱们这些人投靠了沈首辅,沈首辅就会表态支持黄阁老,至于咱们这些人投靠到沈首辅门下之后,处境究竟如何,黄阁老完全不会关心,不知我说得可对?” 说到这里,林有伦嘴角泛起了一丝冷笑,总结道:“说到底,咱们这些人在黄阁老与沈首辅眼中,只是交易中的货物罢了。” 听到林有伦的话,众“黄党”官员皆是有些沉默。 毕竟,任谁也不愿意成为别人的货物、随意交易。 所以,因为林有伦的一番话,原本已是下定决心要投靠沈常茂的一众“黄党”官员,心中皆是下意识的产生了些许抗拒。 不过,只是些许抗拒罢了,并不会改变他们的心中决心。 就在这时,又有一个人开口说话了。 “林兄此言差矣!” 说话之人乃是都察院右副督查御史司徒翰。 与林有伦一样,司徒翰同样与霍正源私交甚佳、关系紧密。 在这个时候,司徒翰站出来反驳林有伦、支持霍正源,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实际上,很少有人知道,无论是林有伦还是司徒翰,他们的表态皆是因为霍正源的暗中安排! …… PS:好几天了,每天都只能更新一章两三千字的小章节,说实话虫子也不乐意,其实虫子更擅长写大章节,但虫子确实没有太多的码字时间,为了保证更新的稳定,只能将大章节拆开上传,也知道大家这段时间看得不过瘾,虫子会尽量想办法挤出时间的,实在抱歉!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六十六章串联中 …… …… 林有伦与司徒翰,皆是与霍正源的关系紧密,乃是霍正源在“黄党”之中的亲信,他们两人此时的分别表态、针锋相对,也皆是因为霍正源的暗中指使。 不过,在场的“黄党”众官员并不清楚这一点,只是听到林有伦与司徒翰的针锋相对之后,皆是下意识的等待下文,想要听听他们二人的具体观点。 却说,林有伦见司徒翰出言反驳自己的观点,依然是面含讥讽之色,问道:“哦?司徒兄不认同林某的观点?却不知司徒兄又有何高见?” 司徒翰摇头道:“林大人,我并非是反对你的观点,我也认为,黄阁老想要让咱们转投沈首辅门下的真正原因,只是他与沈首辅的交易条件罢了,从这方面而言,咱们这些人确实是被出卖了,但这并不代表咱们转投沈首辅就是错的!如今,沈首辅风头正劲,咱们若是投靠过去,不仅能够保证原先的利益,或许还能得到许多额外的好处,如此一来,咱们即使投靠了沈首辅,又有什么不妥的?” 听到司徒翰的观点之后,有许多“黄党”官员皆是暗暗点头。 对于他们这些人而言,利益才是最重要的,也是他们想要转投沈常茂的根本原因,与此相比,被人出卖、任人交易之类的事情,虽然让人有些难堪,但依然是可以接受的。 不过,他们在认同司徒翰的观点的同时,却也皆是下意识的认同了他们被黄有容出卖的观点,只是在这个时候,还很少有人能够察觉这一点。 另一边,林有伦听到司徒翰的观点之后,神情却是愈加讥讽了:“哦?却不知司徒兄从何处得到了结论,认为咱们这些人投靠沈常茂之后不仅能够确保原先的利益、还能够得到额外的好处?只是因为沈首辅的一句保证?司徒兄就这般确信沈首辅会遵守诺言?” 司徒翰反问道:“沈首辅毕竟是内阁魁首,又岂会在这件事情上言而无信?” 林有伦冷笑道:“若仅只是沈首辅一个人的话,我倒也相信他的承诺。但司徒兄别忘了,沈阁老门下还有许多‘沈党’官员!既是沈首辅能够容下咱们这些人,但那些‘沈党’官员能否容下咱们?咱们与‘沈党’多年以来争斗不断,不论公私。皆是存在着许多矛盾,司徒兄真以为这些矛盾是很好化解的?更何况,沈首辅能够获取的好处就这么多,分配之际没有冲突是不可能的,而且这种冲突只会愈演愈烈……咱们可以设身处地的想想。若现在是黄阁老成为了首辅、而沈首辅则是即将要倒台,当那些‘沈党’官员投靠咱们的时候,咱们会不会排挤他们?” 顿了顿后,林有伦又说道:“可以肯定,咱们投靠了沈首辅之后,必然会与那些‘沈党’老人产生冲突,到了那个时候,一方面是跟随多年的老人,另一方面则是咱们这些新人,司徒兄以为沈首辅到时候会帮哪一边?当双方的矛盾愈演愈烈、不可调和之后。咱们这些人别说是得到额外的好处了,恐怕是连原本的利益都要割让出一部分!“ 听到林有伦的观点之后,在场的“黄党”众人皆是面色微变! ***** 与此同时,霍正源坐在主位之上,看着林有伦与司徒翰的激烈辩论,又看着黄党众人因为这场辩论而变幻不定的神色,在他看似平静的眼神中,却是不引人注意的闪过了一丝得意。 正如前文所讲的那样,当霍正源提出了建议之后,无论是林有伦的反对。还是司徒翰的支持,皆是霍正源事先安排好的。 说到底,林有伦与司徒翰看似激烈的辩论,只是霍正源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罢了。 这场戏自然是演给“黄党”众人看得。 霍正源想要领着“黄党”众人转投到赵俊臣门下。但他很清楚,赵俊臣目前的实力虽然足够了,但声望尚低、资历尚浅、地位也稍有不足,而且不久前才与“黄党”派系发生了激烈党争,他想要拉着“黄党”众官员一同转投到赵俊臣门下,可谓是困难极大。若是他强行提出这样的建议,就一定会遇到强烈的反对,到时候也只会有寥寥少数人跟随自己。 不过,霍正源不愧有着“智胆”之称,虽然遇到了极为棘手的局面,但还是很快就想到了最好的解决方法——这个方法,虽然未必能够一举而竟全功,但至少能够很大程度上提升撬墙角计划的可行性与最终效果。 霍正源的解决方法也很简单,那就是——当霍正源自己提出了“黄党”成员全体转投沈常茂门下的建议之后,让一部分自己人带头支持这个建议,再让一部分自己人带头反对这个建议,并且相互间进行一场激烈的辩论。 这样一来,无论是支持者还是反对者,皆是由自己人在领头带节奏,支持者是自己人、反对者也是自己人,再由霍正源亲自作为主持人与评判者,这样一来,霍正源自然是可以很大程度上引导“黄党”众官员的思路,并且操控这场辩论的过程与结果! 比如现在,林有伦带头反对“黄党”众人投靠沈常茂的提议,而司徒翰则是主动现身反驳,这样一来,司徒翰在无形中已是成为了所有想要投靠沈常茂的“黄党”官员的代表,两人的辩论结果,也会很大程度上影响“黄党”众人的判断。 在林有伦与司徒翰辩论期间,随着司徒翰的论点被林有伦一一驳倒,那么“黄党”众官员想要转投沈常茂的决心也一定会发生动摇,到了这个时候,霍正源再站出身来表明自己的立场与选择,表现出“以身作则”的作用,然后就可以扭转大多数“黄党”官员的想法了。 事实上,这个计划到目前为止还是很成功的。 ***** 抱着这样的计划,霍正源观察局势之余,又暗暗想道:“如今,随着林有伦的不断发言,众人投靠沈常茂的想法已是产生了动摇,不过并没有出现根本性的扭转,还不是我表明立场的时候,却是需要一个决定性的因素、彻底动摇众人投靠沈常茂的想法……” 想到这里,霍正源偷偷向林有伦与司徒翰暗中示意,让他们继续辩论下去。 同时,霍正源又向工部侍郎陈东祥打了一个眼色,示意陈东祥做好准备,随时准备发言。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六十七章.串联 下 . …… …… 在霍正源的暗示之下,林有伦与司徒二人翰针对“黄党”众人转投沈常茂的利弊问题,继续激烈辩论着。 不过,两人的观点应该如何表诉、又应该如何反驳对方的观点、应该重点描述哪些问题、又应该刻意回避哪些问题,这些事情霍正源早已是提前安排好了,所以林有伦与司徒翰的辩论看似激烈,但也只是照本宣科罢了。 与此同时,一众“黄党”官员倾听着这场辩论之余,心中思绪也被悄然引导着、渐渐发生了变化,投靠沈常茂的想法,也渐渐不再似原先那般坚定了。 ***** 只见司徒翰依旧是一副铁了心要投靠沈常茂的模样,说道:“林兄此言差矣,沈首辅沉浮宦海多年,自然是经验丰富、手段高明,又如何会控制不住门下官员?沈首辅他如今正是求贤若渴的时候,只要咱们这些人投靠过去,又岂有亏待之理?只要他能够约束门下官员,那么咱们与那些‘沈党’老人就绝不会发生冲突!至于咱们的利益会受到损失,就更是无稽之谈了,如今沈首辅正是扩充权势的关键时期,咱们若是投靠了过去,正是那千金马骨,沈首辅若是亏待了咱们,又如何让天下信服?关于这一点,沈首辅必然是心中清楚,林兄却是多虑了。” 林有伦依然冷笑,说道:“若是自身利益不受侵犯的时候,沈首辅固然是可以控制住门下官员,但如今沈首辅的步子迈得太大了,不仅仅想要咱们这些人投靠到他门下,更是借着商税的事情大力营造声势,恐怕接下来还会有不少朝廷官员投靠于他,而咱们若是投靠了他,也只是其中一部分、锦上添花罢了,沈首辅未必会太重视咱们,反倒是因为咱们这些人出身相似、相互联系紧密,会心生忌惮、刻意打压……” 顿了顿后,林有伦又说道:“最重要的是,沈首辅一口气得到了那么多官员投靠,看似来固然是声势浩大了,但他的手中权柄并没有实际上的增加,他又要如何分配利益?如此一来,每个人所得到了利益与机会反而变少了,必然会有许多人心生不满,到了那个时候,咱们这些人的利益,恐怕就要分出一部分来让给其他人了!” 司徒翰却是说道:“沈首辅如今势力扩充极快,未必不能得到更多的权柄……” 然而,司徒翰还未说完,就被林有伦打断道:“更多的权柄?从哪来?他是能从周尚景手中抢到吏部与翰林院?还是能从太子手中抢到都察院?恐怕他连赵俊臣的户部与工部都无法插手!朝廷的势力分配,早已是固定了,他势力发展得再快,也只是助长声势罢了,根本抢不到真正的好处!” 听到林有伦的反驳之后,司徒翰沉默不语,却是默认了沈常茂未必能斗过赵俊臣的观点。 事实上,不仅仅只是司徒翰,所有的“黄党”官员皆是不认为林有伦的观点有任何的不妥之处。 毕竟,“黄党”与“沈党”也算是老对手了,双方这些年来明争暗斗的次数并不算少,一直是互有胜负、旗鼓相当的局面,而“黄党”与赵俊臣前段时间发生党争的时候,却是至始至终都被“赵党”压制着,如此一来,“黄党”官员们对于赵俊臣与沈常茂的实力对比,也自有一番判断。 虽然,沈常茂如今已是内阁首辅,地位要比当初的黄有容更加尊贵一些,势力声望也要比当初的黄有容更强一些,但未必能够稳赢过赵俊臣。 毕竟,赵俊臣不仅手段高绝、善于把握形势、深得德庆皇帝的圣宠,而且赵俊臣的权势集中在户部与工部,并且将这两个衙门经营得如同铁桶一般水泼不进,外人极难插手其中,却不似黄有容与沈常茂一般,看起来权势庞大,但势力分布太广、极为分散,每个衙门都有插手,但每个衙门都不能树立绝对的优势,容易被对手一一击破。 从这方面而言,赵俊臣的根基之稳固,其实还要更强于沈、黄二人。 其实,这同样是周尚景的强大之处——周尚景的势力分布要比沈、黄二人更加广泛,声势也更加浩大,但周尚景的势力根基却是非常的稳固,一直将吏部与翰林院这两大衙门牢牢把握在手中——这两个衙门分别拥有考核官员与培养官员的职责,所以周尚景才能够门生满天下、多年以来屹立不倒。 林有伦反驳了司徒翰的观点之后,却是趁胜追击,继续说道:“还有,司徒兄不要以为沈常茂成为了内阁首辅之后,就当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他究竟是怎么成为内阁首辅的,咱们这些人都清楚,不过是趁着陛下与周尚景争斗之余捡了一个便宜罢了,论实力、论心机、论手段,他都远远比不过周尚景……嘿嘿,没有相应的实力,却窃据高位,这般情况有多么危险我想司徒兄你也清楚,依我看来,周尚景他迟早都会将这个首辅位置抢回来,到了那个时候,沈常茂今日越是风光无限,他将来的下场就越是凄惨,而咱们若是投靠了沈常茂,到时候也会受到牵连,恐怕又要另寻出路了。” 随着林有伦的话声落下,司徒翰却是再次的沉默不语。 就像是预先安排好的那样,这场辩论最终是林有伦获胜了。 这样的结果,也让在场的“黄党”官员们皆是神色变幻不定。 显然,林有伦的这些观点很有份量,再次动摇了他们投靠沈常茂的心思。 然后,众人心中矛盾之余,也终于想起了这场聚会的主持人,纷纷将目光集中到了霍正源身上。 霍正源一直是“黄党”的智胆,在“黄党”内部颇有声望,在这个时候,“黄党”众人还是想听听霍正源的看法。 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之下,霍正源先是沉吟了片刻,然后向通政司的左通政王邖问道:“王大人,关于这件事,你怎么看?” 霍正源的询问,可谓是大有讲究。 当初,在七皇子朱和坚的算计之下,“黄党”的通政司左通政王邖的儿子王烨与“沈党”的通政司右通政司马卓的侄子董青在青楼发生了激烈的冲突,最终王烨失手将董青打成了重伤,这件事也直接促成了沈黄联盟的破裂,让黄有容再也无法压制太子朱和堉整顿商税的计划,最终造成了如今得一系列情况。 也正因为如此,王邖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都是“沈党”官员的攻讦目标,而黄有容同样是心有怨气、不大待见他,这样一来,对于“黄党”众人投靠沈常茂的事情,王邖自然是坚决反对。 所以,听到霍正源的询问之后,王邖马上说道:“霍大学士,下官认为林大人所说有理,咱们若是要寻找新出路,那么这条出路既要保证咱们的眼前利益,也要给予咱们长远庇护,否则咱们也不值得将自身托付给他,而沈首辅目前固然是权高位重,但隐忧颇多,却未必是一条好出路。” 然后,根据事前的安排,霍正源的亲信们也纷纷发言,表示反对投靠沈常茂,并且各有理由若干。 一时间,局势反转,仿佛反对投靠沈常茂已是成为了“黄党”内部的主流想法。 而这样的变化,也再次加大了“黄党”众人对于沈常茂的疑虑。 就在这个时候,霍正源点了点头之后,也终于表明了自己的立场,缓缓说道:“其实,投靠沈首辅的事情,只是黄阁老一个人的想法,但对于这个想法,不论是林尚书、还是张少傅、又或者是我本人,都不大赞成,这也是林尚书与张少傅没有出席这场聚会的原因,如今黄阁老正在亲自说服他们二人……” 人类是群居动物,最是容易随大流。 因为林有伦与司徒翰的争辩,“黄党”众人已是有些犹豫,在这个时候,却发现大学士霍正源、礼部尚书林维、少傅张诚、通政司左通政王邖等人皆是不愿意投靠沈常茂,而这些人的态度立场自然是起到了一锤定音的作用。 虽然,投靠沈常茂乃是黄有容的主意,但黄有容已是即将要垮台了,那么又有谁会真正在意黄有容的想法? 于是,很快就有“黄党”官员向霍正源问道:“既然投靠沈首辅存在这么多的隐患,那么咱们也不一定非要遵从黄阁老的意思……还请霍大学士赐教,在您心中,咱们这些人的出路究竟在哪里?难道是投靠周尚景?” 霍正源摇头道:“周尚景固然是实力雄厚、老谋深算,但正因为他的实力太强了,多咱们不多、少咱们不少,咱们投靠于他之后,未必会受到重视。此外,周尚景一直是陛下的眼中钉、肉中刺,将来陛下与他一定还有争斗,咱们若是投靠了周尚景,到时候说不定就要受到牵连,却也不大稳妥……最重要的是,周阁老的年纪实在是太大了……” 听到霍正源的理由之后,众位“黄党”官员皆是点头表示认同。 这些年来,德庆皇帝与周尚景的明争暗斗,他们皆是看在眼里,轻易也不愿意参与进去,而且周尚景的年纪确实太大了,也不知还能留任几年,但必然是无法庇护他们长久。 事实上,到目前为止,周尚景的年纪一直都是“周党”的最大隐患,关于这一点明眼人皆是看得出来。 就在众人沉思之际,霍正源说道:“至于我的想法……说出来或许有些耸人听闻,但我确实有着充足的理由,那就是……咱们不妨可以投靠‘赵党’!” “赵党?赵俊臣?” 听到霍正源的观点之后,“黄党”众人吃惊之余,心中只觉得不靠谱。 正如霍正源事前所顾虑的那样,赵俊臣的实力虽然足够了,但年纪太轻、资历太浅、还没有进入内阁,在“黄党”众人眼中,绝不是一个好出路。 不过,霍正源早就预料到了众人的反应,也早就有了安排。 只见林有伦再次起身发言,抢在众人纷纷反对之前,问道:“霍大学士一向是足智多谋、心性谨慎,既然霍大学士想要投靠赵俊臣,想来一定已是有了充分的考虑,却还请霍大学士讲明理由,否则我等众人也无法理解。” 随着林有伦的发言,“黄党”众人也忘记了反对,纷纷将注意力转移到霍正源的理由上面了。 只见霍正源一副深思熟虑的模样,缓缓说道:“我的理由有三;其一,赵俊臣的崛起时间尚短,虽然势力已成,但声势尚浅,咱们若是投靠了他,正是雪中送炭的局面,也能够引起他充分的重视,绝不会亏待咱们,而赵俊臣如今的实力,已是不逊于朝中的几位阁老,却也足以庇护咱们、保证咱们的既得利益。” 见众人面露深思之色,似乎在认真考虑,霍正源却是不动神色,只是继续说道:“其二,赵俊臣与沈首辅、周阁老二人不同,因为整顿商税的事情,太子的位置已是有些不稳,这样一来,赵俊臣的未来形势却是一片大好,既不似沈首辅一般有近忧,也不似周阁老一般有远虑,能够发展长远,也足以庇护咱们很长一段时间。” 听到霍正源的这个理由,“黄党”众人皆是暗暗点头。 在寻常人的眼里,赵俊臣的未来隐患也只有太子朱和堉罢了,如今太子朱和堉因为商税整顿的事情惹了大麻烦,那么赵俊臣自然是无忧无患、前途无量了。 从这方面来看,投靠赵俊臣也未必就是一个不好的选择。 然后,霍正源又说道:“此外,赵俊臣是出了名的待下优厚,听闻他门下的那些主要官员们,皆是暗中入股了他的‘悦容坊’,每个人都是日进斗金,此外,赵俊臣还掌控着户部与工部这两个油水衙门,如今又插手了商税整顿的事情,只要咱们投靠了赵俊臣,好处绝对是少不了的。” 听到霍正源的这个理由之后,“黄党”众人又纷纷是眼睛一亮。 经过霍正源的提醒之后,他们突然发现,原来他们投靠赵俊臣之后,竟会有如此之多的好处! 尤其是商税整顿的事情,众人皆是知道这里面蕴含着多么大的利益,他们原本皆是不赞成商税整顿的事情,只是因为商税整顿会损害到他们的利益,但他们若是可以参与其中、并且获得更大的好处,那就是另一种情况了。 相比较利益与好处,原本的立场并不重要,赵俊臣的资历与年纪也同样不重要。 于是,“黄党”众人皆是有些动心了。 动心之余,一位“黄党”官员犹豫道:“可是,咱们刚刚才与‘赵党’发生了冲突,若是投靠了赵俊臣,恐怕……” 霍正源却是摇头道:“关于这一点,大家不必担心,咱们与‘沈党’相互攻讦的时间太长了,相互间的敌视也太深入了,所以咱们这些人与‘沈党’官员皆是矛盾重重,但咱们与‘赵党’冲突的时间尚短,相互间的矛盾仅止于黄阁老与赵俊臣两个人,尚没有深入到每个人身上,如今黄阁老即将要退出官场了,那么咱们与‘赵党’的矛盾自然是不复存在。” 就在这是,陈东祥突然开口了:“其实,前几日已是有‘赵党’的人联络我了,说我只要重归‘赵党’,那么过去的事情就皆是可以既往不咎。” 听到陈东祥的说法,众“黄党”官员又是精神一振! 他们并不知道陈东祥的卧底身份,只以为陈东祥乃是“赵党”的叛徒,与“赵党”的矛盾极深,若是赵俊臣连陈东祥都可以原谅的话,那么他们这些人与赵俊臣的过往恩怨,就更不算事了。 此外,赵俊臣的这般态度,也足以表明赵俊臣的诚意。 于是,“黄党”众人皆是开始认真考虑起了投靠赵俊臣的事情,受了霍正源的暗中引导,他们越想越觉得自己投靠赵俊臣或许会是一个靠谱的出路。 眼见着“黄党”众人的表情变化,霍正源眼中再次闪过了一丝得意,知道这件事已经成功了大半。 只要“黄党”众人产生了这样的心思,哪怕是无法马上做出决定,但只要自己领着一群人带头投靠了赵俊臣,那么马上就会产生连锁反应。 …… PS:这章字数比较多,所以两天才写完,大家见谅。 恩,二合一章节。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六十八章.格局变化 上 . …… …… 因为遗留未定的事情太多,所以第二天的早朝依然是大朝议,在皇极殿内举行。 不过,剩下的事情基本上都没有什么争议,百官们也大都有了心理准备,所以这次的大朝议进度很快,诸多事情经过了讨论之后,很快就确定了下来,并没有出现太多的争议。 首先,经过再次的讨论之后,德庆皇帝正式宣布了朝廷组建试点船行、进行商税整顿的旨意,并且将这件事全权交给了赵俊臣负责。与此同时,在赵俊臣的运作之下,朝廷也再次重申了严惩走私活动的决心,而赵俊臣身为户部尚书,掌管天下税赋,也理所当然的成为了朝廷这一波打压走私活动的主要负责人之一。 其次,赵俊臣得到了商税整顿的权柄之后,德庆皇帝突然宣布,收回了赵俊臣手中的西厂与内承运库的权柄,将这两个衙门重新交给了内廷十二监负责——明眼人皆是看得明白,这是德庆皇帝为了预防赵俊臣权势增长太快的平衡措施——对此,除了“赵党”官员之外,所有人都是乐见其成,几乎没有遇到任何的争议。 第三,在“赵党”官员的努力之下,关于户部侍郎詹善常、吏部侍郎刘长安、以及左佥都御史顾全三人因罪罢官的事情,也很快就水落石出、真相大白了,三人被定罪的诸般证据皆是被一一驳倒,能够证明三人清白的证据则是大量的出现,于是德庆皇帝也就恢复了这三人的官职。 至此,“赵党”在德庆皇帝南巡期间所受到的损失,已是得到了完全的恢复! 与此同时,因为詹善常、刘长安、顾全等人被冤枉的事情,黄有容作为主要责任人,处境却是愈加尴尬了,再次受到了许多弹劾与攻讦,而这一次,依然愿意支持黄有容的“黄党”官员却是数量更少了……只是因为德庆皇帝的不置可否、以及首辅沈常茂的全力维护,所以黄有容才没有立马垮台,但他失势的迹象,则是愈加明显了,几乎所有人都能够看得出来。 最后,在大朝议即将要结束的时候,德庆皇帝突然询问了三边总督梁辅臣的近日情况,并且明确表示了梁辅臣这些年来为朝廷镇守边疆,可谓是劳苦功高,应当大加奖赏、并酌情委以重任。 显然,德庆皇帝为了稳定局势、加强自己对中枢的掌控力,却是准备将梁辅臣这位帝党重臣调回京城了,而今日的种种表态,也只是为了预先造势罢了。 对于德庆皇帝这般动作的深意,朝中各大势力也皆是心知肚明,并且已是暗暗做好了准备。 最终,将朝廷的积压政务尽数处理完毕之后,大朝议也终于结束了。 这场大朝议虽然是进展极快,但要处理的事情毕竟太多,所以当它结束的时候,时间已是接近晌午。 当朝中各大势力的魁首离开皇极殿的时候,针对今日大朝议的结果,却是各有考虑不同。 今日的大朝议,看似顺利,但同样是造成了许多深远的影响,发生了许多值得注意的事情。 ***** 当沈常茂迈步离开皇极殿的时候,却是眉头紧皱、表情有些阴沉。 按理说,沈常茂如今正是春风得意的事情,原本不应该出现这样的表情。 但今天的大朝议之上,确实有一些情况让沈常茂感到了疑虑与愤怒。 如今,沈常茂急于扩充自身的势力,他最关注的事情,自然是自身的实力了。 在今天的大朝议前后,沈常茂突然发现,聚拢在他身边溜须拍马、刻意讨好的官员竟是数量少了一些,在大朝议进行之际,当沈常茂表明立场之后,支持他的声音也不似昨日那般多了。 沈常茂细细观察之后,却发现这些变化皆是因为“黄党”官员的态度转变——昨天的时候,那些“黄党”官员们眼看着黄有容即将要倒台,皆是将沈常茂视为他们的出路,却是竭尽所能的讨好着沈常茂,不仅一直聚拢在沈常茂周围刻意逢迎、赶也赶不走,当沈常茂在大朝议上发表了观点之后,这些“黄党”官员也皆是第一时间表示赞同,为了赢得沈常茂的好感,却是不错过任何一次机会。 但今天的大朝议之际,大多数“黄党”官员对待沈常茂的态度却是冷淡了许多,反倒是对待赵俊臣的态度变得热情了许多,在大朝议开始之前,时不时就会见到一些“黄党”官员刻意的靠拢到赵俊臣身边,与赵俊臣套近乎、攀交情;当大朝议开始之后,有一些“黄党”官员更是主动为赵俊臣摇旗呐喊、助长声势,每当赵俊臣发表了某些观点之后,这些“黄党”官员就会第一时间站出来表示赞同,态度竟是要比“赵党”官员还要更加热切。 按理说,这种情况绝不应该发生才对,根据沈常茂与黄有容之间的协议,黄有容会主动说服“黄党”官员们转投到沈常茂的门下,到了今天,经过黄有容的说服,“黄党”官员对待沈常茂的态度应该更加热情才对,但实际上,大多数“黄党”官员对待沈常茂的态度反倒是愈加冷淡了。 只看“黄党”官员们的今日表现,又哪里是要投靠沈常茂的样子?分明皆是要投靠赵俊臣! 看到这些情况,沈常茂又如何不知道,自己兼并“黄党”的计划已是出现了变故? 所以,当大朝议结束之后,沈常茂的表情颇是阴沉。 ****** “沈首辅,请留步!” 就在沈常茂离开皇极殿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了黄有容的声音。 沈常茂转头一看,却发现黄有容正快步向自己走来,表情隐隐有些慌乱与惊怒。 在黄有容的身后,依旧是跟着礼部尚书林维与少傅张诚二人,却不见了大学士霍正源与工部侍郎陈东祥二人。 见到黄有容之后,沈常茂表情愈加的阴鸷了,冷笑道:“黄阁老,你当真是好手段,这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本事,沈某自愧不如,原本以为黄阁老是打算与沈某合作,没想到黄阁老你只是虚晃了一枪,最终要走赵俊臣的路子……只不过,在如今的形势之下,黄阁老当真以为赵俊臣能够护你周全?” 显然,见到“黄党”官员们的态度变化之后,沈常茂误以为黄有容欺骗了自己、违背了两人之间的协议,最终竟是选择了与赵俊臣合作、打算将“黄党”的权柄人脉全部转交到赵俊臣手中。 另一边,黄有容见沈常茂误会了自己,却是急忙解释道:“沈阁老切不要误会,老夫绝没有欺骗于你,事实上,反倒是老夫受了欺骗。” 沈常茂眉头一皱,问道:“怎么回事?” 黄有容快声解释道:“昨天的大朝议结束之后,老夫就向几位亲信们宣布了咱们二人的协议,当时林尚书与张少傅皆是有些不情愿,反倒是大学士霍正源与工部侍郎陈东祥表示了赞同,当时老夫一心想要劝服林尚书与张少傅二人,又见霍正源与陈东祥二人昨日百般维护于老夫,竟是受了他们的蒙蔽,还以为他们二人依旧是对老夫忠心耿耿,就将联络与说服其他官员的事情交给了他们二人去办……” 说到这里,黄有容的表情闪过了一丝恨意,继续说道:“没曾想,霍正源与陈东祥昨日百般维护老夫的表现,皆只是伪装罢了,只是为了骗取老夫的信任!他们二人实际上已是背着老夫暗中投靠了赵俊臣,得到了召集与说服其他官员的任务之后,他们二人也就撕破了伪装,不仅没有按照老夫的吩咐办事,反倒是趁机蛊惑众人转投到赵俊臣门下,也不知他们使了什么手段,众官员皆是被他们说动了心,所以众官员今日才会刻意的讨好赵俊臣、反倒是疏远了沈阁老。” 当黄有容说完之后,林维亦是解释道:“关于这些事情,我皆是可以作证!那霍正源与陈东祥二人确实是背叛了黄阁老,今日在大朝议开始之前,黄阁老就打算寻找他们询问事情的进展,但他们皆是刻意的躲着黄阁老,等黄阁老搞清楚了事情缘由之后,大朝议已是开始了,也没能及时通知沈首辅。” 与此同时,少傅张诚则是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说道:“霍正源竟是在这个时候背叛黄阁老,我今后绝对饶不了他!” 听到黄有容等人的解释之后,沈常茂表情怪异的看着黄有容,问道:“也就是说,霍正源与陈东祥在昨日正式背叛了你,并且还明目张胆的暗动手脚,但你直到今日才知晓了实情?” 黄有容沉默了片刻之后,却是苦笑道:“树倒猢孙散,现在又有谁会将我看在眼里?” 一时间,沈常茂也不知道自己应该鄙视黄有容的御下无能、还是应该怜惜黄有容的众叛亲离。 思索了片刻之后,沈常茂突然问道:“黄阁老昨日亲自说服林尚书与张少傅二人,想必应该有些成效吧?不知林尚书与张少傅二位可有了决定?” 林维与张诚二人对视了一眼之后,表情皆是有些黯然,但皆是没有多说什么。 另一边,黄有容则是连忙说道:“在老夫的极力说服之后,林尚书与张少傅已是同意了老夫的劝说,从今往后他们将会与沈阁老共进退!” 听到黄有容的回答之后,沈常茂的表情稍稍好看了一些。 只要能够得到林维与张诚的投靠,那么沈常茂就不算是一无所获。 不过,眼见着嘴边的好处被赵俊臣抢走了一半,沈常茂无论如何也不会甘心! 所以,向林维与张诚二人温言许诺了一些好处之后,沈常茂的表情严肃,缓缓说道:“如今,因为霍正源与陈东祥的蛊惑,黄阁老的门下官员们的立场有了变化,渐渐偏向了赵俊臣,但毕竟只是偏向罢了,尚未成为定局,既然霍正源与陈东祥能够将他们拉倒赵俊臣那边,那么咱们只要努力一下,也同样能够将他们的立场拉回来!接下来的这几天,还请黄阁老、林尚书、以及张少傅三位幸苦一下,亲自联系与说服那些被蛊惑的官员,一定要让他们改变主意,绝不能让赵俊臣捡了便宜!” 听到沈常茂的吩咐之后,黄有容马上点头,说道:“还请沈首辅放心,我等三人一定尽力去办,老夫之前只是误信了霍正源与陈东祥,被他们捡了空子,但只要我等三人亲自出马,就必然可以再次扭转局势。” 另一边,见到黄有容在沈常茂面前一副马首是瞻的模样,林维与张诚二人再次对视一眼,表情皆是有些复杂。 黄有容眼看着即将要倒台了,却也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傲气。 昨日,黄有容仗着自己还有些底牌,尚能在沈常茂面前保持一定的风度,但如今眼看着自己失去了底牌,却是再也无法保持镇定,为了能够得到沈常茂的支持、让自己可以平平安安的归乡养老,黄有容已是彻底乱了根脚、完全听命于沈常茂了。 不过,林维、张诚二人毕竟是黄有容的铁杆亲信,见到黄有容的这般模样,虽然有些无奈,却也只能追随。 事实上,若不是为了黄有容能够顺利致仕,他们二人也未必会同意投靠沈常茂。 ***** 就在沈常茂与黄有容交谈的时候,赵俊臣也离开了皇极殿,表情同样是若有所思。 对于沈常茂与黄有容之间的谈话,赵俊臣并没有太多的关注——对于赵俊臣而言,兼并“黄党”的事情也只是自己计划当中的一部分罢了,而且还是相对不重要的那一部分,不论最终收获多少,皆是锦上添花,赵俊臣并不是十分在乎。 此外,赵俊臣已是将这件事交给了霍正源与陈东祥负责,如今也是用人不疑。 所以,相比较沈常茂,赵俊臣更加关心朝廷格局的变动。 于是,当大朝议结束之后,赵俊臣所思考的事情,也要比沈常茂更多、更广、更深远! …… PS:恩,依然是二合一大章节!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六十九章格局变化中 …… …… 人们所站的高度不同,看事情的角度也就会有所不同。 这里所讲的“高度”,并不仅仅是指一个人的地位、权柄、以及势力,也包含着一个人的野心、目标、以及自我定位。 如今,沈常茂固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内阁首辅,但他朝思暮想的事情只是增强实力以期自保罢了,或许是习惯了德庆皇帝以及周尚景的强大,沈常茂总是潜意识的将自己摆在弱者的位置,所以他的眼睛只是盯着自身实力的强弱变化,却是一叶遮目,忽视了朝廷大局的变动。 而赵俊臣则不同,他虽然只是户部尚书,但野心却要比沈常茂大得多,目标也要比沈常茂更为长远,虽然是如履薄冰、小心翼翼,也同样将自己摆在弱者的位置上,却从未失去过最终获胜的信心,并且也愿意为此而不懈努力。 所以,当沈常茂只是一味的关注自身实力变化的时候,赵俊臣却已是着眼于全局,思考着朝廷的格局变动,并且通过朝廷格局变动来调整着自己的计划与目标。 从这方面而言,沈常茂虽然是内阁首辅,但他并没有树立内阁首辅的自觉,赵俊臣虽然只是户部尚书,但他已是站在内阁首辅的高度看待问题了。 ***** 这场大朝议结束之后,商税整顿的事情已是大局确定,所以赵俊臣并没有考虑太多。 事实上,在今天的大朝议期间,还发生几件不引人注意的“小事”,这些事情看似不起眼,但皆是引人深思,赵俊臣自然是要考虑清楚。 第一件事,自然是德庆皇帝突然大加夸赞三边总督梁辅臣的事情。 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明眼人都能看得明白——这是德庆皇帝准备将梁辅臣召回京城中枢、委以重用的伏笔——等梁辅臣回到京城之后,必然会对朝廷格局造成极大的冲击。 针对这件事情,赵俊臣同样是思虑颇多。 首先,梁辅臣乃是德庆皇帝的铁杆心腹,对德庆皇帝一向是忠心耿耿,在帝党成员之中,他的手段、心智、经验等等皆是首屈一指,当他回到京城之后,德庆皇帝对朝廷中枢的掌控力必然会大幅提升。 其次,梁辅臣的地位、声望、资历、以及功勋等等,皆是少有人及,他若是回到京城中枢,就必然会被授以高位,说不定等到黄有容正式倒台之后,那空缺的阁老位置就是他的,这样一来,赵俊臣想要将左兰山捧入阁的计划,难度就会大幅提升;而另一方面,这恐怕也是德庆皇帝插手内阁的开始。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事情,当初在南巡之前,赵俊臣与梁辅臣已是私下接触过,却是梁辅臣因为三边军镇糜烂现状的事情,曾暗中寻求赵俊臣的帮助,希望赵俊臣通过户部的渠道,向三边军镇接济一些钱粮,当时赵俊臣出于大局考虑,也竭尽所能的帮了梁辅臣一把,两人也因此有了一段香火情……不过,考虑到三边军镇的糜烂现状,若是再失去了梁辅臣这位能臣的坐镇,那么大明朝的边疆从此之后就更加令人担心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出现天大的纰漏。 所以,于公于私,赵俊臣对于梁辅臣回京的可能性,皆是有些担心,自然是想要暗中阻止,只是一时间还没有想到可行的办法, “恐怕,我要找机会与周尚景接触一下了,他的顾虑应该与我一致,与他合作的话,或许能够办法解决此事……” 赵俊臣暗暗想到。 ***** 除了梁辅臣的事情之外,还有另一件事情引起了赵俊臣的注意。 那就是南京吏部尚书王保仁的事情。 早在南巡之前,德庆皇帝就已是透出了风声,要将王保仁调任回京、接任太子太师的位置、辅佐太子朱和堉。 然而,当德庆皇帝南巡结束之后,却并没有顺势带着王保仁回京,反倒是借口王保仁尚有一些私事要解决,继续将王保仁留在了南直隶。 当时,德庆皇帝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尚还可以理解,毕竟苏州倭寇之乱的事情,本来就是王保仁暗中通知德庆皇帝的,可以说就是王保仁一手促成了德庆皇帝与周尚景的争斗!在德庆皇帝与周尚景明争暗斗的时候,王保仁更是竭尽所能的攻讦周尚景,这样一来,当德庆皇帝与周尚景暂时和解之后,德庆皇帝为了安抚周尚景、表示诚意,将王保仁留在南直隶一段时间也可以理解。 然而,连续两次大朝议结束了,德庆皇帝对于王保仁的事情依旧是只字不提,就这么让王保仁尴尬的留在南直隶苦苦等待着消息,这般情况就值得推敲了。 当初,德庆皇帝打算将王保仁召回京城,是想让王保仁辅佐太子朱和堉,但如今德庆皇帝却是刻意的忽略了此事,再也没有将王保仁召回京城的意思,这是不是意味着……德庆皇帝终于下定了决心,不再有任何犹豫,决定要彻底放弃太子朱和堉了? 这般情况,同样是引人深思。 ***** 除了梁辅臣与王保仁的事情之外,还有一件事情牵动着赵俊臣的心神。 相比较前两件事情,这件事情却是与赵俊臣的关联更紧密一些。 那就是,在今天的大朝议期间,突然有几位御史弹劾了南直隶巡抚苏长畛贪污受贿、祸害百姓的罪名! 不过,出于某些考虑,德庆皇帝却是将这件事情压了下去,并没有让百官们继续讨论,而百官们的注意力皆是集中在其他更重要的事情上面,并没有投以太多的关注。 毕竟,御史们闲着无事弹劾某些官员,也是常事,几乎每天都会发生,只是被弹劾的主角有所不同罢了,并不值得特意关注。 然而,对于这几位御史弹劾苏长畛的事情,赵俊臣却是隐隐感到了一些蹊跷。 因为,按照这几位御史的说法,他们之所以要弹劾苏长畛,乃是因为他们几乎是同时间收到了匿名的举报信,里面详细的罗列了苏长畛的许多翔实罪证,让人不得不信,所以他们才会在今天的大朝议上弹劾苏长畛。 根据这些情报,赵俊臣却是隐隐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而且,赵俊臣还大约猜到了这个阴谋的幕后推动者,那就是——泾国公陈佑之女陈芷容! …… PS:码字到一半,作者后台崩溃了,让这一章丢失了千余字,虫子很无奈,只能先上传半章,还请大家见谅。 但明天的章节字数会更多些。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七十章格局变动下 …… …… 关于御史们弹劾苏长畛的事情,让赵俊臣嗅到了阴谋的味道,并且第一反应就联想到了泾国公陈佑之女陈芷容,认为此女很有可能就是幕后之人。 说起来,在南巡之前,赵俊臣与苏长畛之间并没有任何的交情与关联,苏长畛对于赵俊臣而言也只是一位寻常的封疆大吏罢了,固然需要拉拢,但未必就要深交。 然而,南巡之前,或许是出于笼络的目的,德庆皇帝眼见赵俊臣到了年纪却一直未婚,就主动做媒,将前阁老崔勉的孙女崔倩雪、南直隶巡抚苏长畛之女苏秀宁、以及泾国公陈佑之女陈芷容这三女介绍给了赵俊臣。 德庆皇帝主动做媒,可谓是屈尊纡贵、给了赵俊臣一个天大的恩荣,但也正因为如此,出于对德庆皇帝的尊重,赵俊臣也就失去了自主选择的余地,只能在这三女之中挑选一位迎娶为正妻——否则,若是赵俊臣挑选了其他的女子成为妻子,就是驳了德庆皇帝的颜面、就是大不敬、就会引来德庆皇帝的愤怒。 在这三女之中,对于自己未来正妻的人选,赵俊臣一直是不置可否,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倾向。 这是因为,赵俊臣对于这三位女子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虽然她们三人皆是名门闺秀、才貌双全、各有优点——崔倩雪天真任性,但她与赵俊臣并非是一路人,价值观完全不同;苏秀宁乃是一位才女,可谓是端庄贤淑,可惜赵俊臣与她并不投缘;陈芷容倒是有心机、有手段、甚至还有一些女子不应有的野心,与赵俊臣可谓是臭味相投,但赵俊臣却是压根不信任她。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利益方面的考虑——这三位女子的出身背景,对赵俊臣而言各有利弊,却也让赵俊臣一时间难以抉择——崔倩雪的祖父崔勉乃是清流中的魁首人物,赵俊臣若是娶了崔倩雪,或许可以改善名声,但除此之外,却无法带给赵俊臣任何实质性的帮助;而苏秀宁的父亲苏长畛乃是朝廷的封疆大吏,可谓是权高位重,但他同样是一位声名狼藉的大贪官,赵俊臣若是迎娶了苏秀宁,固然可以增强人脉权势,但今后恐怕会受到苏长畛的牵连;至于陈芷容乃是泾国公陈佑的小女儿,而泾国公陈佑的大女儿则是七皇子朱和坚的未婚妻,赵俊臣若是迎娶了陈芷容,好处是可以与七皇子朱和坚加深联系,甚至还可以趁机刺探朱和坚的底细,但坏处则是赵俊臣从此就要与朱和坚绑在一起了,自己的势力也容易被朱和坚渗透。 这样一来,利弊难测之下,对于德庆皇帝的说媒,赵俊臣就一直拖着,迟迟没有做出决定。 与此同时,这三位女子对赵俊臣的感觉也各有不同,崔倩雪对赵俊臣的感觉大约只是好奇罢了,而苏秀宁则是迫于父亲苏长畛的压力不得不接近赵俊臣,却唯有陈芷容这位心性与众不同的女子,出于各种考虑,竟是十分期望自己可以嫁给赵俊臣,并为此而不断努力着。 事实上,陈芷容乃是一个实干家,很快就做出了行动。 陈芷容很清楚,赵俊臣选择正妻的时候,主要还是考虑着利益因素,所以她也是从这方面下手,想方设法的削弱崔倩雪与苏秀宁的优势,依陈芷容想来,只要崔倩雪与苏秀宁二人无法带给赵俊臣明确的好处,那么赵俊臣就不会娶她们为妻了,到了那个时候,陈芷容也就成为了赵俊臣正妻的唯一候选人,能够理所当然的嫁给赵俊臣,成为赵府的女主人——从某方面而言,赵俊臣确实是一个利益至上者,所以陈芷容的想法并没有错。 于是,在南巡开始之前,陈芷容先是利用流言设计陷害了崔倩雪,让崔倩雪的名声扫地,最终前阁老崔勉迫于舆论压力,也只好将崔倩雪以及崔倩雪的父亲崔俞二人赶出了崔家家门,断绝了崔家与他们的联系,这样一来,赵俊臣即使迎娶了崔倩雪,也不可能改善自己的名声,所以赵俊臣迎娶崔倩雪的可能性也就极小了。 也正因为有了这个前科,所以赵俊臣看到有人刻意的收集证据、并暗中鼓动御史们弹劾苏长畛之后,马上就联想到了陈芷容,下意识的认为陈芷容就是幕后之人。 这般做法符合陈芷容的利益,也符合陈芷容的思路——只要苏长畛倒台了,那么赵俊臣即使迎娶了苏秀宁,也无法增强自身的权势,反倒会受到苏长畛的连累,这样一来,以赵俊臣利益至上的秉性,又如何还会迎娶苏秀宁? 等到了那个时候,出于各方面利弊的考虑,赵俊臣也就剩下迎娶陈芷容这么一个选择了——这大概就是陈芷容的如意算盘。 ****** “怪不得,当初南巡船队到了南直隶的时候,陈芷容竟是一反常态,不再纠缠于我,当时我还以为她明白我在那段时间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所以就知趣得没有打扰我,但如果御史们弹劾苏长畛的事情当真是她在幕后推动的话,那么她在那段时间恐怕也没有闲着,而是在四处收集苏长畛的罪证,说不定比我还要忙碌,自然是没时间找我了……” 暗思之间,赵俊臣的眉头轻皱。 说实话,对于陈芷容的种种小动作,赵俊臣可以理解,但并不喜欢。 赵俊臣同样是一个不折手段的人,但终究还有些底线,办事之际总是会尽量避免牵连无辜,但陈芷容则不同,为了达到目的,她之前已是毁掉了崔倩雪的家庭,如今还想要毁掉苏秀宁的家庭——虽然,苏长畛确实是一个贪官,被毁掉也算是罪有应得,但苏秀宁总是无辜的。 想到这里,赵俊臣微微摇头,轻声叹息。 赵俊臣很清楚,以陈芷容的心机手段,她只要想毁掉苏长畛父女,那么今天的御史弹劾就只是一个开始罢了,今后必然还有其他的动作,若是让陈芷容的一系列计划顺利的施展下去,那么苏长畛必然会迎来大麻烦。 所以,赵俊臣却是有些犹豫,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出手拉苏长畛一把。 苏长畛与赵俊臣的关系只是一般,若是寻常时候,赵俊臣并不会刻意出手帮他,但如今关系到赵俊臣未来正妻的选择,赵俊臣却也不愿意让陈芷容太过如意了。 ****** 如今,赵俊臣在“赵党”内的威望渐深,当赵俊臣离开皇极殿的时候,虽然有左兰山、童桓、秦怀远等“赵党”官员相随,但他们看到赵俊臣正在皱眉思索的时候,却是完全不敢出声,生怕会打扰到赵俊臣的思绪,只是亦步亦趋的安静相随。 而就在这个时候,在赵俊臣的身后,突然有人扬声呼唤,打断了赵俊臣周围的安静氛围。 “赵大人,请留步!” 听到呼唤之后,赵俊臣转身一看,却发现霍正源与陈东祥二人,正领着几位“黄党”官员快步向自己走来。 见到霍正源这般明目张胆的与自己接触,完全不担心会引来猜忌,赵俊臣就知道,自己吞并“黄党”的计划马上要开始下一阶段了。 果然,来到赵俊臣身前之后,霍正源说道:“赵大人,下官与朝中的一些亲近同僚今晚将会在城南的福寿阁内聚宴,那些同僚们一向仰慕赵大人,希望能够与赵大人加深交情,所以就委托下官来邀请赵大人一同赴宴,却不知赵大人可否愿意赏脸?” 显然,这场聚会并不简单,而是霍正源刻意制造的机会——让赵俊臣与那些“黄党”官员们私下碰面的机会——借着这场聚会,赵俊臣可以趁机笼络“黄党”官员,“黄党”官员们也可以向趁机赵俊臣表明心迹。 可以说,今后究竟会有多少“黄党”官员投靠赵俊臣,很大程度上就要看这场宴会的结果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赵俊臣自然不会拒绝霍正源的邀请,却是笑道:“原来如此,既然各位同僚这般看得起本官,那么本官今晚一定会准时前往福寿阁,也趁机与各位同僚亲近一二。” …… PS:大家也知道,这段时间以来,虫子家中有事,具体情况不愿多说,否则就有博取同情之嫌——而且在这件事上,虫子也不希望得到同情。 只不过,今天晚上,家人们找虫子谈话,认为虫子兼顾家事与公事之余,每天晚上还要抽出时间码字,往往要凌晨之后才能睡觉,担心虫子的身体受不住;最重要的是,这本书很难写,却压根不赚钱,反而会耽误事情,所以家人们希望虫子有所取舍。 于是,虫子思考了一下,决定还是要继续码字,但可以放弃自己廉价的矜持心、以及原本就不多的休息时间。 在此之前,虫子的更新一直不给力,所以虫子也不好意思向大家索要订阅和打赏之类。 但从今天开始,恳求大家给予虫子一些实际的支持,让本书的收入稍微可以入眼,这样虫子才可以顶住家庭方面的压力,继续安心写书。 当然,与此同时,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之下,更新也会加速。 谢谢大家!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七十一章暗棋上 …… …… 当赵俊臣回府之后,刚刚下了轿子,门房就向赵俊臣通报,说是西厂的指挥使魏槐已是在府中等候赵俊臣多时了。 当初,在赵俊臣奉旨组建西厂之际,魏槐就出力不少,可记首功;当西厂成立之后,魏槐也一直都是赵俊臣在西厂事务方面的左膀右臂,因为魏槐的存在,赵俊臣几乎没有特别操心过西厂的事务,一切皆是被魏槐处理得井井有条,对于赵俊臣所吩咐的任务,魏槐也一向是处理得当。 如今,西厂虽然是即将要归还内廷了,但赵俊臣对于魏槐的重视却没有任何改变。 所以,听到魏槐正在府中等待自己之后,赵俊臣马上就向着书房方向走去,同时吩咐府中下人带领魏槐前往书房见自己。 当赵俊臣在书房中见到魏槐之后,发现他依然是老样子,坐在轮椅上面被人推着,身材枯瘦却双目炯炯,面色苍白且眼神阴鸷,隐隐带给人一种莫名的冷意。 “赵大人。” 来到书房之后,魏槐坐在轮椅上面向赵俊臣躬身行礼。 赵俊臣挥了挥手,推轮椅的西厂番子就躬身告退了。 然后,赵俊臣向魏槐笑着问道:“魏先生,今天的大朝议之上,陛下的那些决定你可听说了?西厂马上就要归还给内廷了。” 魏槐点了点头,用一贯的沙哑声音回答道:“听说了,所以卑职才会第一时间求见大人。” 赵俊臣轻轻摇头,说道:“果然正如你我所料,南巡结束之后,陛下会收回西厂之权从,对于此事,早在南巡开始之前,我就已是让你秘密准备了,如今五个月时间过去了,我想知道你准备得如何了?” 对于赵俊臣开门见山的询问,魏槐并不感到意外,只是从怀中抽出一封密信,双手递给了赵俊臣,说道:“这是第二批名单,总计一百三十七人,皆是可以信任,他们将完全听命于赵大人,再加上第一份名单里的二百一十三人,如今西厂内部已是有近半人完全受大人您的控制……所以,西厂依然会是赵大人您手中的西厂,它今后依然只会听从赵大人您的命令。” 说到后面,魏槐的语气有些意味深长。 正如魏槐所说,这已是他交给赵俊臣的第二份名单了——早在南巡之前,魏槐就已是交给了赵俊臣一份类似的名单。 赵俊臣接过名单之后,展开细细审阅,发现里面罗列着大量的人名,人名后面则是密密麻麻的备注,这些备注皆是名单内众人的把柄罪证,也正因为这些把柄罪证,赵俊臣才可以控制名单里的众多人物。 当初,魏槐受命挑选西厂人员的时候,就是反其道而行,利用筛选时的调查之权,找到了许多表面上看似忠心耿耿,但私下里却做过许多欺君枉法之事的锦衣卫、禁卫军与内廷太监,并把他们调到了西厂任职,又趁机掌控了这些人的罪证把柄,然后魏槐再利用这些把柄罪证对他们威逼利诱,最终这些人自然是只能选择效忠于赵俊臣了。 自从西厂组建之后,这件事一直都是魏槐最主要的任务。 将名单细细审阅了一遍之后,赵俊臣点了点头,说道:“很好,这两份名单加起来,足有近四百人,其中既有最低级的番子,也有高层的千户百户,遍布了西厂各阶层,还皆是西厂内的骨干,有了这些人的投效,西厂即使交还给了内廷,却依然掌握在咱们手中……” 说话之间,赵俊臣的表情间闪过了一丝思索。 说起来,西厂拥有侦缉之权,一直都是赵俊臣手中最强大的力量,但赵俊臣却从未私自使用过西厂的力量为自己办事,哪怕是赵俊臣遇到难题与危机的时候,也一直是对西厂的力量敬而远之。 因为,赵俊臣很清楚,西厂乃是德庆皇帝的御用力量,自己若是私下使用,就会引起德庆皇帝的不满与猜忌,这是其一;西厂的力量代表着皇权的独断,一向受到百官的抵触,利用西厂的力量即使可以得利一时,今后也必然会迎来百官的排挤与反弹,不利于长远发展,这是其二;厂卫在朝野的名声极差,赵俊臣若是与西厂联系得太紧密的话,对赵俊臣扭转自身声誉的计划不符,所以赵俊臣也一直在刻意淡化自己乃是西厂厂督的事实,这是其三。 所以,除非是得到了德庆皇帝的吩咐,否则赵俊臣从不会动用西厂的力量,在赵俊臣的刻意淡化之下,西厂也一向表现低调,经常会被朝野忽视。 不过,像是西厂这般强大的力量,明明掌握在手中,却又从不使用,却也有些浪费了。 如今,在表面上,德庆皇帝已是收回了赵俊臣手中的西厂之权,与此同时,赵俊臣通过诸般准备,却依然保持着对西厂的控制力——这样一来,对赵俊臣而言却是一件好事,因为赵俊臣表面上已是与西厂摘清了关系,德庆皇帝的猜忌、百官的排挤、朝野的敌视,皆是不会牵连到赵俊臣身上,这也就意味着赵俊臣今后终于可以随意的使用西厂的力量了!既可以得到西厂庞大力量的好处,却也不会受到西厂的牵连! 此外,通过自己对西厂的暗中掌控,赵俊臣也可以利用西厂反过来渗透帝党与内廷…… 暗思之间,赵俊臣脑中已是浮现了一系列的计划。 不过,在魏槐面前,赵俊臣并没有将自己的思绪表现出来,只是向魏槐叹息道:“幸苦魏先生了……只可惜,我将西厂交还给内廷之后,你依然要留在西厂帮我暗中掌控局势,但新任厂督为了掌控西厂的大局,恐怕会想方设法的打压你,到时候就更要委屈你了。” 魏槐表情平淡的说道:“这也是卑职自己做出的选择,所以并不觉得委屈。” 见魏槐这般模样,赵俊臣无奈摇头。 接着,赵俊臣沉思片刻后,突然说道:“说起来,趁着西厂尚未确认新任厂督的人选,还需要你为我办一件事情。” “还请大人吩咐。” ***** 与此同时,就在赵俊臣与魏槐密谈的时候,内廷却是一片欢腾景象。 十二监、四司、八局的大太监们,此时也是齐聚一堂,皆是一副欢喜模样。 …… PS:感谢大家的支持,并恳请大家正版订阅! 另,明天会有爆发!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七十二章暗棋中 …… …… 在今天的大朝议期间,德庆皇帝宣布从赵俊臣手中收回西厂与内承运库的权柄,并且将这两个衙门重新交回内廷。 这样一来,内廷方面得到了消息之后,自然是欢呼声一片。 不论西厂还是内承运库,皆是权柄极大且又油水十足的衙门,原本就应该由内廷来负责,奈何德庆皇帝并不信任内廷太监们的办事能力,竟是全部交由赵俊臣这个外臣负责。 偏偏,赵俊臣确实是能力出众,他接手了内承运库之后,原本周转不良的内帑很快就渐有盈余,并且还增加了许多财路,像是日进斗金的香胰生意,如今就由内承运库在垄断着,除了赵俊臣的悦容坊之外,大明朝的商人们若是想插手香胰生意,就必须要从内承运库买货;而赵俊臣组建了西厂之后,更是屡建功勋,许多时候甚至还压倒了老招牌的东厂。 这样一来,内廷的大太监们感到脸上无光之余,却也只能违心赞颂德庆皇帝的“慧眼识人”,完全不敢向德庆皇帝提及将这两个衙门归还内廷的事情,只觉得内廷短时间内恐怕是很难将这两个衙门收回来了——至少在赵俊臣倒台之前,是收不回来了。 所以,内廷的大太监们原本已是熄了对西厂与内承运库的心思,却没想到局势变化之下,竟是平白走了好运,西厂与内承运库突然回到了他们的手中。 对于这般情况,内廷的大太监们自然是幸喜若狂。 其中,西厂虽然有侦缉之权,乃是帝王之亲信爪牙、令外朝百官敬畏,但在内廷的众位大太监眼中,西厂的重要性却远远比不上内承运库! 无他,内承运库乃是皇帝内帑,油水最是丰厚,并且如今的内承运库经过赵俊臣的苦心经营之后,更是颇有盈余,还得到了许多生财之路,内廷的大太监们得到了内承运库的权柄之后,只要稍动手脚,就能得到无尽的好处。 无论什么时候,为自己谋取好处都是最重要的,对于内廷的太监们而言,就更是如此了。 所以,得到了消息之后,内廷的大太监们很快就聚在了一起。 接手了西厂与内承运库之后,有许多事情都需要处理,最重要的是,西厂与内承运库的诸多利益,究竟应该如何分配,也需要他们认真研究一下。 ***** 在内廷司礼监的大堂之中,十二监、四司、八局的大太监们,此时齐聚一堂,皆是一副欢喜模样,兴致勃勃的讨论着他们未来的光明前景。 司礼监乃是内廷十二监之首,全权负责皇城内一切事宜,管理着数以万计的宦官,专掌机密奏章,有票拟与批红的大权,东厂也受其辖制,最是权势强盛。 司礼监现在的掌印太监,名叫吴信泉,年纪大约五旬上下,此人身材瘦长、面白无须、相貌儒雅、神色沉稳,若是让不知情的人见到他,恐怕会误以为他是一个学术有成的儒生,却很难相信他是一个太监,还是大明朝数万宦官的首领。 事实上,这位看似儒雅温和的老太监,手段却是很不寻常,此时内廷众位大太监在他面前皆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显然吴信泉掌管司礼监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已是在内廷中树立了威信。 此时,在大堂之中,吴信泉坐在主位右首的位置上,笑着向众位大太监说道:“各位想必已是知晓了消息,在今日的早朝上,陛下已是将西厂与内承运库两大衙门从赵俊臣手中收了回来,交还到了咱们内廷的手中,这可是一件大喜事啊。” 吴信泉的话声刚落,就见内官监的掌印太监朱金荣连连点头,大声说道:“是啊,尤其是内承运库掌管内帑的收支,一向是咱们内廷的命脉所在,这个衙门回到手中之后,咱们这些人今后就不用再受赵俊臣的掣肘了。” 朱金荣是一位矮胖太监,一向都是吴信泉的应声虫,但他如今的态度,却不仅仅只是附和吴信泉而已。 内官监一向负责采买与建造之事,往年内承运库还在内廷手中的时候,这内官监通过虚报账目、捏造损耗等手段,每年都能捞取大量的好处,但自从两年前德庆皇帝将内承运库交给赵俊臣管理之后,内官监的好日子就到头了,无论采买还是建造,所需的花费都会受到严格的审核,所以内官监的油水也因此而减少了大半,日子也幸苦了许多——但另一方面,内承运库的周转情况却是顿时好转了许多。 如今,内廷收回内承运库的权柄之后,最高兴的就是内官监的掌印太监朱金荣了。 吴信泉看了朱金荣一眼之后,并没有搭话,只是表情平淡的继续说道:“这固然是一件好事,但咱们也不能只顾着高兴,却又怠慢于事,如今的当务之急,就是尽快组织人手将这两个衙门交接过来,让这两个衙门顺利运转下去,绝不能出现什么乱子,否则咱们丢了颜面之余,也不好向陛下交代……其中,西厂还好说,可以从东厂那边调一些熟悉相关事务的宦官过去,相信很快就可以掌控局势,但关键是内承运库,赵俊臣经营了两年时间之后,这内承运库已是完全脱离了咱们的掌控,对于内承运库的如今形势,咱们也不甚了解,却需要费些心思。” 顿了顿后,吴信泉继续说道:“我的想法是,咱们的十二监、四司、八局,皆要将各自手下最擅长理财算账的宦官送到内承运库,尽快熟悉内承运库的情况、将内承运库的局势稳定下来,与此同时,咱们虽然从赵俊臣那边接手了内承运库,但咱们却也不能就此撇开了赵俊臣,反而要进一步加深与他的联系……这样吧,咱们也准备一批贵重礼物,今晚就送到赵俊臣的府上,向赵俊臣表达一下诚意。” 听到吴信泉的想法之后,在场的众位大太监刚开始还接连点头,但听到吴信泉最后的吩咐之后,却皆是一愣。 虽然,内廷与赵俊臣存在着合作关系,赵俊臣也时常会给这些大太监一些好处,但众位大太监对于赵俊臣却是普遍好感不佳,不仅是因为赵俊臣曾从他们手中夺走了西厂与内承运库这两个衙门,也是因为赵俊臣对待他们的态度颇是强势,时不时就会敲打他们一番。 就在年初,德庆皇帝的寿辰过后不久,只因为内廷的太监们稍稍违背了赵俊臣的心意,赵俊臣就抓住内廷贪污的把柄穷追猛打,险些造成了内廷的一次大清洗,最后还是内书房的大太监刘清亲自出面向赵俊臣求和,并且保证下不为例之后,赵俊臣才放了内廷一马。 所以,在场的大太监们皆是不大喜欢赵俊臣,甚至隐隐有些敌视——虽然赵俊臣的好处他们依然会照收不误。 其实,赵俊臣也正因为看穿了这些大太监的白眼狼秉性,所以才会制定了渗透内廷的计划。 于是,听到吴信泉的吩咐后,那御马监的掌印太监徐盛问道:“咱们接手西厂与内承运库,乃是陛下的旨意,那赵俊臣绝不敢违背,既然如此,咱们又何必讨好赵俊臣?从前,那赵俊臣仗着自己兼管着内承运库,对咱们时有威胁之举,如今咱们收回了内承运库,已是再也不受他的掣肘,完全可以将赵俊臣抛到一边……” 与吴信泉一样,这御马监的掌印太监徐盛的相貌气质,看起来也不像是一个太监,此人身材高大、满脸横肉、态度蛮横,反倒是像个屠夫。 然而,徐盛的话还没说完,吴信泉就已是打断道:“抛开赵俊臣?鼠目寸光!愚蠢之举!” 说话间,吴信泉的表情一冷,终于展现了他司礼监掌印太监的威势。 听到吴信泉的评价之后,徐盛不由一窒,眼中闪过了一丝怒意,但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说道:“还请吴督指教。” 吴信泉见徐盛服软,表情稍稍缓和了一些,解释道:“陛下固然是下了圣旨,让赵俊臣将西厂与内承运库转交到咱们手中,赵俊臣固然也不敢违背圣意,但你们以为咱们只要把这两个衙门接手之后就完事了吗?哼!若是没有赵俊臣的配合,咱们即使接手了这两个衙门,也只是接手了一个空壳罢了!” “空壳?”听到吴信泉的解释,徐盛反倒是愈加疑惑了,问道:“难不成赵俊臣还敢将内帑的积存侵吞干净不成?若是那样,咱们只要向陛下讲出实情,陛下绝不会饶了他的!毕竟内帑与户部国库不同,内帑的银子可都是陛下的私银,赵俊臣就是再贪,又如何敢动陛下的私银?” 吴信泉冷哼道:“如何不敢?那赵俊臣最是擅长理财做账,他掌管内承运库两年余时间,除了他之外,没人清楚内帑这两年以来的收支情况,只要他在账目中稍动手脚,咱们接手的内帑就会损失大笔的存银,而且还任谁都挑不出毛病……” 听到吴信泉的解释之后,众位大太监皆是皱眉。 在众位大太监想来,吴信泉所说的情况确实是极有可能出现,若是他们要将手中的油水衙门交给别人,也会事先在账目中做些手脚,趁着离职之前侵吞一些好处,只是做账的手法不能像赵俊臣一般高明罢了。 在场的大太监们以己度人,自然是认为赵俊臣也会这么做——事实上,这些大太监确实没有猜错,赵俊臣也确实有这方面的想法与准备。 顿了顿后,吴信泉继续说道:“若只是如此,也还罢了,今日虽然损失了一批银子,但只要掌控了内帑,这些银子迟早都会收回来,但各位可还记得,就在两年之前,赵俊臣尚未接手内承运库的时候,内承运库的情况如何?如今得内承运库又是情况如何?” 随着吴信泉的话声落下,众位大太监微微一愣之后,更是眉头紧皱、表情沉凝。 两年之前,内承运库的情况众位大太监皆是清楚,收不抵支、亏损严重、周转困难、难以为继,甚至连宫内诸位娘娘的用度支出都拿不出来,也正因为如此,德庆皇帝才会将内承运库交给善于理财的赵俊臣负责。 而赵俊臣负责之后,内承运库的情况大为好转,虽然德庆皇帝与后宫的用度渐多,但内帑的银钱反倒是日渐充盈,德庆皇帝也再不用担心自己的银子不够用了。 两相对比,自然是天上地下,但也显得内廷太监们太过无能了。 众位大太监沉默之余,吴信泉又说道:“然而,只不过是短短两年时间,内帑的形势为何会发生这般巨变?依我看来,赵俊臣的手段说穿了其实也简单,不过是开源节流罢了,一方面为内承运库开辟新的财源,另一方面则是削减了咱们这些人私下里的好处……” 说到这里,吴信泉面色再次一冷——赵俊臣掌管了内帑之后,他吴信泉虽然是内廷之首,但得到的好处也同样是减少了许多。 不过,转瞬之间,吴信泉已是收拢了心中思绪,继续说道:“赵俊臣的手段确实管用,咱们接手了内承运库之后,也要照搬下去,否则若是没过两年内帑又变得糜烂了,咱们恐怕就要迎接陛下的震怒,然而,节流也就罢了,但开源这方面,咱们又如何能绕开赵俊臣?众位别忘了,赵俊臣虽然为内帑开辟了几条财路,但这几条财路一直掌握在赵俊臣手中,若是赵俊臣只是将内承运库交给咱们,却将那几条财路留在自己手中,那咱们接手的内承运库也只是一个空壳与烂摊子罢了,迟早都会恢复到两年前的形势!所以,咱们虽然要接手内承运库,但赵俊臣也绝不能得罪了,反而还要愈加的交好,咱们若是想要顺顺利利的经管内帑,今后还离不开赵俊臣。” 听到吴信泉的这些解释之后,众位大太监虽然有些无奈,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毕竟,吴信泉所说皆是属实,就拿内承运库所垄断的香胰生意来说,这门生意看似是被内承运库垄断了,满天下的商人皆是要找内承运库买货,但那些制造香胰的工匠们,却至始至终都是“悦容坊”的人,也就是说,内承运库其实只得到了香胰生意的经营权,但生产权却依然在赵俊臣的手上,只要赵俊臣愿意,那么他随时都可以让内承运库的这项财源大幅缩水。 所以,正如吴信泉所说,内廷虽然接手了西厂与内承运库这两大衙门,但依然是离不开赵俊臣的帮衬,反而还要愈加的求着赵俊臣才行。 另一边,见众位大太监皆是同意自己的说法,吴信泉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转头向内官监掌印太监朱金荣说道:“朱掌印,这些年来,你与赵俊臣接触最多、也最是熟悉,等礼物准备好了之后,就由你亲自送到赵府吧,到时候对赵俊臣态度谦卑些,若是赵俊臣提出了什么要求,你也要尽量答应下来,哪怕是感到了为难,也不要马上拒绝,可以回来找我商议。” 朱金荣的表情依旧有些为难,但还是点了点头表示答应。 接下来,吴信泉又吩咐了众位大太监几句之后,又将西厂与内承运库的诸般利益仔细的分配了一下,在场的众位大太监皆是有所收获。 等一切结束之后,吴信泉的表情突然变得恭敬了一些,转头向一位坐在主位左首的老太监问道:“刘师,我的诸般决定您可还满意?若是不恰之处,还请刘师指教。” 这位老太监年纪苍老,身材佝偻枯瘦、看起来已是有七旬左右,白发稀疏、满脸的皱纹与老人斑,已是垂垂老矣,仿佛一条腿已是迈入了棺材,在众位大太监商议期间,这位老太监也是一言不发,只是一副精力不济、昏昏欲睡的模样。 此外,看这位老太监的服饰,他的品阶也不高,比之在场的众位大太监皆是要低一些。 然而,吴信泉向他询问的时候,态度却是颇为恭敬,而随着吴信泉的询问,在场的大太监们也皆是一副垂首听训的样子,对于这位垂垂老矣、品阶不高的老太监,众人皆不敢有任何怠慢。 这位老太监,正是内书房的总管太监刘清! 在内廷,表面上的身份最高的人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吴信泉,圣眷最隆的人是德庆皇帝的随身太监张德,但事实上,内廷的真正决策人,一直都是内书房的总管太监刘清。 内书房虽然是司礼监的下属机构,看起来权势也不大,只是传授太监们读书识字罢了,但也正因为如此,如今的内廷十二监、四司、八局的实权太监们,却是有超过三分之二的人出身于内书房、是刘清的学生,并且他们皆是因为刘清的推荐,才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这样一来,刘清对内廷的影响力,可谓是根深蒂固、极其深远,即使是历任的司礼监掌印太监,也完全不敢违背刘清的态度。 说起来,当初赵俊臣敲打内廷的时候,还是刘清亲自出面与赵俊臣达成了协议,所以赵俊臣才放过了内廷,如此一来,刘清与赵俊臣也算是相识。 虽然,刘清的年纪渐老,如今已是不大管事了,但威望依然不减,所以吴信泉做出了决策之后,依然会询问刘清的意见。 听到吴信泉的询问之后,刘清先是轻轻咳嗽了两声,然后颤巍巍的说道:“你的想法很好,就按你说的来办吧……不过,内承运库经过赵俊臣的经营之后,形势颇佳,可谓是珠玉在前,你们接手之后,却不可搞砸了,一定要用心办事,否则陛下说不定就会将它再次交给赵俊臣,到了那个时候,咱们这些人就又要受制了。” 刘清的话声刚落,包括吴信泉在内,所有的大太监皆是起身答应。 刘清在内廷之中的威信,由此可见一斑。 ***** 却说,会议结束之后,那御马监的大太监徐盛回到自家衙门的时候,神情颇是郁闷。 在今天的会议上,徐盛说话忘了分寸,竟是质疑了吴信泉的决定,虽然吴信泉当时并没有什么表示,但徐盛还是发现了吴信泉对自己的不满。 事后,当众位大太监瓜分西厂与内承运库的好处的时候,徐盛所得到的利益也远远没有达到期望。 这样一来,徐盛自然是有些郁闷。 说起来,御马监也是一个内廷中的实权衙门,与兵部及各地督抚共执兵柄,还要管理草场和皇庄、经营皇店,曾两度设置的西厂,也由御马监提督,与司礼监提督的东厂分庭抗礼。 不过,御马监的权势终究还是比不上司礼监,而徐盛的心机手段也比不上吴信泉,所以御马监也就愈加被司礼监比下去了,处处受到司礼监的压制。 当徐盛回到自家衙门之后,众位御马监的太监见到徐盛表情不快,皆是小心翼翼,在徐盛面前大气也不敢出。 当徐盛来到御马监大堂坐下之后,在一片静宜之中,却有一位年轻宦官出列,向徐盛问道:“徐督您表情不快,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这位年轻宦官,初入内廷不久,但他善说话、会来事,本身也读过诗书、很有才学,所以他很快就得到内廷的重视,并将他调到御马监做事,此人来到御马监之后,更是很快就得到了徐盛的赏识,甚至还成为了徐盛的义子,颇受徐盛的宠信。 如今这般时候,却也唯有此人敢开口向徐盛询问缘由了。 这位年轻宦官,名叫李如安! 另一边,徐盛正生着闷气,听到李如安的询问之后,更是狠狠一拍桌子,大声骂道:“那个吴信泉羞辱于我,实在是欺人太甚!” …… PS:嗯,三合一大章节! 明天更新的字数还会更多! 诚求大家继续正版订阅!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七十三章暗棋下 …… …… 在赵俊臣的安排之下,李如安进入了内廷之后,可谓是顺风顺水、平步青云,靠着自身的出众才华、以及赵俊臣的暗中推动,他很快就引起了内廷的重视,不过是短短三个月时间,作为一个初入内廷的年轻宦官,他竟是得到进入内廷十二监的机会,引来了无数宦官的羡慕嫉妒。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李如安得到了进入内廷十二监的机会之后,他最终所选择的衙门竟然不是权势最盛的司礼监,而是御马监。 御马监虽然同样是颇有权势,但比之司礼监毕竟是差了不止一筹,现如今的御马监掌印太监徐盛的心机手段,也远远比不上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吴信泉,再加上近些年来大明境内少有战事出现,这就让御马监的声势愈加比不上司礼监了。 此外,御马监主要是负责武事军务,不似司礼监一般负责奏章朝务,以李如安的才学本事,若是去了司礼监,说不定很快就可以大放异彩,但他若是去了御马监,却是浪费了自己的一身学问。 然而,李如安最终还是选择了御马监,并且他也有自己的理由。 司礼监固然是权势鼎盛,但内部竞争也非常激烈,此外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吴信泉的心机手段皆是高明,李如安若是进入了司礼监,恐怕很难冒头,也难以施展拳脚,他的才学虽然出众,但吴信泉却未必看得上,若是稍有疏忽,说不定还会被吴信泉发现破绽。 御马监则不同,御马监的内部竞争虽然同样是非常激烈,但像是李如安这般才学出众之辈却是少见,所以李如安进入御马监之后,很快就能显出自己的与众不同,此外御马监的掌印太监徐盛的心机手段只是一般,正需要才智之辈辅佐,所以李如安很容易就可以引起重视,也容易得到自由发挥的空间。 事实证明,李如安的选择是正确的。 当他进入了御马监之后,很快就引起了徐盛的重视,而且徐盛也相对容易糊弄,李如安只是稍稍施展手段,就得到了徐盛的信任,到了今日,徐盛已是将李如安视为亲信了,甚至还将李如安收为义子,这样一来,李如安在内廷的品阶虽然不高,但他在御马监内却是炙手可热,如今徐盛生闷气的时候,也唯有李如安敢向徐盛询问原因。 ***** 却说,徐盛听到李如安的询问之后,则是狠狠一拍桌子,大声骂道:“那个吴信泉屡屡欺辱于我,实在是欺人太甚!” 说完,徐盛怒意更甚,说道:“西厂一向是咱们御马监的下属衙门,西厂重归内廷之后,按理说也应该交由我御马监管辖,但那吴信泉却是联合了其他十二监的大太监一同向我施压,说什么利益均沾、由十二监衙门一同管辖西厂,这分明就是在打压御马监!还有那内承运库,咱们御马监在十二监之中仅次于司礼监,按理说分到的好处也应该仅次于司礼监,但吴信泉却是屡屡排挤咱们御马监,最终咱们御马监分到的好处竟然还比不上内官监……这吴信泉,实在是欺人太甚,早晚有一天,我要他好看!” 司礼监与御马监作为内廷中权势最强盛的两个衙门,一向都存在着竞争关系,只可惜现任的御马监掌印太监徐盛远远比不上司礼监掌印太监吴信泉,两个衙门的均势已是被打破,到了现在,司礼监更是完全的压制了御马监,今日的情况就是明证,面对吴信泉的排挤,徐盛虽然愤怒异常,但也是无可奈何。 另一边,听到徐盛的解释与发泄之后,李如安先是沉吟了片刻,说道:“徐督不必生气,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吴信泉的所作所为,咱们绝不能就此罢休,但如今吴信泉的权势正盛,咱们还需要暂且忍耐、静待机会。” 徐盛冷哼一声,说道:“却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李如安笑道:“正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吴信泉的心机手段虽然还算高明,但他终究只是陛下手中的棋子罢了,咱们只要能够保全自己,迟早会看到他权势衰弱的那一天,如今正是局势变幻之际,却也未必会等待太久。” 听到李如安的宽慰,徐盛的面色稍稍缓和了一些,但依然难看。 眼见如此,李如安又说道:“此外,吴信泉虽然是想方设法的排挤咱们御马监,但依我看来,吴信泉的动作稍显急切了一些,最终必然会失败,该是咱们的好处,终究还会是咱们的。” 徐盛眼睛一亮,问道:“哦?怎么讲?” 李如安详细解释道:“徐督您想,内廷收回了西厂的权柄之后,吴信泉为了排挤咱们御马监,提议利益均沾,也赢得了十二监众掌印太监的支持,如此一来,咱们无法违背众意,也只好暂时退让一步,但如今司礼监在十二监之内实力最强、一枝独秀,这西厂看似由内廷十二监一同管理,但迟早都会落入司礼监的手中……这却是一件好事。” “西厂明明应该由咱们御马监管辖,若是落入了司礼监的手中,咱们御马监就要被司礼监彻底压下去了,又怎会是一件好事?”徐盛脸上的横肉挤成一团,皱眉问道。 李如安笑道:“徐督,您难道忘了?司礼监如今已是拥有一个东厂了,西厂的存在原本就是为了制衡东厂,若是东厂与西厂一同落入司礼监的手中,这西厂又如何能制衡东厂?陛下他又岂会同意这般情况出现?所以,咱们不妨顺水推舟、再退一步,不再与司礼监竞争西厂,任由司礼监得到西厂的权柄,等司礼监完全控制了西厂之后,咱们再设法让陛下注意到此事……到了那个时候,也无需咱们做任何事,陛下他自然会为咱们御马监作主,这西厂也很快就会回到徐督您的手中。” 听到李如安的献策之后,徐盛先是一愣,接着则是大喜,站起身来连连拍着李如安的肩膀,大笑道:“好小子,还是你聪明!好,本督就暂且退让一步,依你的计策行事!” 眼见徐盛采纳了自己的建议,李如安想到了自己昨晚收到的消息,却是趁热打铁,再次向徐盛建议道:“此外,咱们既然是打算暂时放弃西厂,却不妨以此为交易,向吴信泉换取内承运库的部分利益!这样一来,咱们日后不仅能收回西厂,内承运库那边也同样是收获不菲,也算是稍稍算计了吴信泉一把。” 徐盛笑得愈欢,连连点头,说道:“好主意,正是如此,就按你说得来办!” 眼见徐盛并未起疑,李如安又说道:“若是徐督信得过我,那么内承运库那边的事情,不妨交由我来负责,我一定会为咱们御马监争取到最多的好处。” 原来,在昨天晚上,赵俊臣突然派人秘密联系了李如安,让李如安想办法进入内承运库任职,然后赵俊臣就可以帮助李如安、让李如安屡屡立功、并逐步成为内承运库的负责人,这样一来,内承运库就依然是赵俊臣的掌控之物。 虽然因为德庆皇帝的旨意,赵俊臣要将西厂与内承运库交还于内廷,但赵俊臣却并不打算彻底放弃这两个衙门,不论是西厂还是内承运库,赵俊臣皆是留下了许多布置,而李如安就是赵俊臣设下的暗棋之一。 此外,通过内承运库,在赵俊臣的帮助下,李如安也可以逐步成为内廷的核心人物,这是赵俊臣渗透内廷计划的关键一步。 对于这些事情,徐盛并不清楚,听到李如安的毛遂自荐之后,他也并未起疑,只是稍稍犹豫了片刻之后,就点头道:“正好,那吴信泉让内廷十二监尽遣各自衙门里擅长账目的宦官进入内承运库,以尽快掌控内承运库的局势,而你一向机灵,这件事若是由你去办我也放心,接下来你就在御马监内挑选一些可靠的人手,带着他们驻入内承运库吧,等内承运库那边的局势稳定了,我再把你要回来。” 听到徐盛的决定之后,李如安连忙行礼道:“多谢徐督信任,小人一定誓死以报!” ***** 与此同时,就在徐盛与李如安商议的时候,那内官监的掌印大太监朱金荣,也按照吴信泉的吩咐,带着一大批的贵重礼物前往赵府求见赵俊臣。 此时,天色已是渐渐昏暗,赵俊臣正准备前往福寿阁赴宴、并趁机与那些打算投靠自己的“黄党”官员见面。 刚刚准备妥当,赵俊臣就得到了朱金荣求见的消息。 稍稍犹豫了一下之后,赵俊臣还是在客厅中接见了朱金荣。 别看朱金荣在内廷聚会的时候表现出一副不愿意交好赵俊臣的模样,但当他真正见到赵俊臣的时候,却是笑容可掬、态度谦卑。 刚刚见到赵俊臣,朱金荣就将礼单送给了赵俊臣,并且说道:“赵大人,这份礼单,乃是我们内廷的一点小心意,还请赵大人笑纳。” 赵俊臣接过礼单之后,稍稍看了一眼,发现这份礼单内的诸般礼物总价值恐怕不下万两白银,却是摇头笑道:“这份礼单之丰厚,可不是什么小心意……” 说话间,赵俊臣转手将礼单交给了身边的许庆彦,然后转头向朱金荣问道:“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朱掌印突然求见本官,又送来了丰厚礼物,恐怕是有什么事情吧?还请直说就是。” …… PS:家里突然停电,只好在网咖码字,环境嘈杂、输入法也不熟悉,所以字数不多,只有三千余字,还请大家见谅。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七十四章条件 …… ……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朱金荣马上说明了来意,表示内廷方面想要与赵俊臣加深合作关系,并且希望赵俊臣与内廷交接西厂与内承运库这两个衙门的时候不要私下刁难,尽量与内廷方面相配合,让内廷方面可以顺利完整的接手,而内廷方面今后也一定会有所报答。 虽然,朱金荣啰啰嗦嗦讲了一大堆,但总结起来就这么几句。 听到朱金荣的解释之后,赵俊臣略有沉吟。 不论是西厂、还是内承运库,赵俊臣都不打算轻易放弃,虽然因为德庆皇帝的旨意,赵俊臣必须要将这两个衙门交还给内廷,但暗中进行一些布置也是理所当然的,赵俊臣至少要保证自己今后能够对这两个衙门保持一定的影响力与控制力。 而魏槐、李如安等人,就是赵俊臣暗中控制这两个衙门所布置的暗棋。 如今,听到朱金荣的请求之后,赵俊臣也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计划。 不过,若只是凭借几句敷衍的谎言,就可以趁机从内廷方面敲到一些好处的话,赵俊臣却也不会错过机会。 毕竟,在赵俊臣心中,对于内廷的那些宦官,自己完全不必讲究“诚信”二字,相比较切实的利益,诚信之类的品格虽然高贵,却也并不值钱。 于是,装模作样的考虑了片刻之后,赵俊臣缓缓说道:“内廷方面的诚意,本官也感受到了……其实,即使没有朱掌印的拜访,本官领了陛下的旨意之后,也会将西厂与内承运库这两个衙门完完整整的交还于内廷,奉旨办事、秉公处理,这一向是本官的做事原则,所以内廷方面也不需要担心什么。” 说话之间,赵俊臣在“完完整整”这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这意味着,不论是内帑的存银,还是内帑的诸般财源,赵俊臣皆会全部交给内廷,不会暗动手脚、也不会私下截留。 另一边,听到赵俊臣的暗示之后,朱金荣却是大喜,说道:“咱家代表内廷十二监、四司、八局、总计二十四衙门,以及内廷上下数万宦官,在这里多谢赵大人您的宽厚与体谅,还请赵大人放心,内廷如今的权势影响虽然远远比不上天启朝以前,但一些影响力还是有的,今后必然会厚报于赵大人,绝不会让赵大人感到失望。” 然而,朱金荣的话声刚落,赵俊臣已是顺杆子往上爬了,说道:“说起来,我确实有一件事希望内廷方面帮忙。” 见赵俊臣这么说,朱金荣微微一愣,知道正如吴信泉所猜测的那般,赵俊臣趁机向内廷方面提出了要求。 于是,朱金荣连忙说道:“哦?不知何事?还请赵大人明说,只要是我内廷能力范围之内,就绝不让赵大人您失望。” 赵俊臣轻轻一笑,用很不经意的语气说道:“听说,近两年来,朝中有不少官员向陛下上密疏弹劾本官,可有此事?” 赵俊臣乃是一个声名狼藉的贪官,却偏偏又势力庞大,乃是朝中的几位权臣之一,这样一来,朝中某些官员向德庆皇帝密奏弹劾赵俊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朱金荣虽然不是司礼监的太监,但毕竟是内廷的核心人物之一,对于这些事情也有所耳闻,再加上这些事情也不必要隐瞒赵俊臣,所以就点头道:“近几年来,确实有些不长眼的官员向陛下上密疏弹劾赵大人,不过陛下他对赵大人您信任有加,对于这些官员的弹劾皆是压了下去,并没有进行理会,那些弹劾密疏也皆是留中不发。” 听到朱金荣的解释之后,赵俊臣轻轻一笑,隐隐有些讥讽。 …… 确实,对于那些弹劾赵俊臣的密疏,德庆皇帝皆是留中不发、并没有理会,但德庆皇帝这么做的原因却不是因为他信任赵俊臣,而是打算将这些弹劾密疏留作后手,准备等到今后抛弃赵俊臣的时候再一同使用。 设想一下,等到将来的某一天,德庆皇帝突然抛出一大堆密疏,内容皆是弹劾赵俊臣,涉及了赵俊臣的诸多罪状,并且皆有实证,到了那个时候,自然是朝野震动,而赵俊臣也自然是百口莫辩,只能乖乖俯首了。 其实,这也是帝王们的一贯手段,当帝王收到了弹劾某位臣子的密疏之后,往往会留中不发,就这么积存着,让类似的弹劾密疏越来越多,作为自己的杀手锏,等到帝王们今后某一天想要整治这位臣子的时候,再将这些密疏一口气全部抛出来,到了那个时候,这位臣子自然是再无回天之力了。 在今年的殿试期间,试子李纯臣所提出的“磨剑论”,提议降低官员上呈密疏的资格要求,减少官员上呈密疏的程序,甚至还可以“风闻言事”,其实就是这般帝王手段的强化与深入,所以才会引起赵俊臣、周尚景等朝臣的警惕。 ***** 所以,德庆皇帝留在手中的那些弹劾赵俊臣的密疏,对赵俊臣而言不啻于悬梁之剑,自然是让赵俊臣感到日夜难安,所以趁着这次内廷有求于自己的机会,赵俊臣却是想趁机了解一下这柄悬梁之剑究竟有多么锋利,也可以尽早的防范一二。 于是,赵俊臣叹息一声后,向朱金荣说道:“本官自从进入庙堂之后,就一直是尽心尽力的为陛下办事,一向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自己会办了错事,损害陛下与百姓的利益,没曾想还是有这么多官员私下里弹劾本官,看来本官依然是做得不够好。” 说了一番冠冕堂皇的话语之后,赵俊臣突然话锋一转,提出了自己的要求,道:“所以,本官为了勉励自己、也是为了三省自身,本官却是想要拜托内廷司礼监,让他们将那些弹劾本官的密疏皆是抄写一份送给本官,这样一来,本官也好知晓自己这些年来究竟办了哪些错事,却不知道内廷方面愿不愿意帮本官这么一个小忙?” 听到赵俊臣的要求之后,朱金荣顿时吓了一跳! 说起来,那些弹劾赵俊臣的诸多密疏,确实是保留在司礼监的手中! 但既然是密疏,就只有皇帝才有权力阅览,司礼监若是将那些密疏私下泄漏给赵俊臣,可是杀头大罪,若是这件事泄露了出去,那么整个内廷都会迎来一次大规模的清洗。 所以,下意识的,朱金荣就要拒绝赵俊臣的要求。 不过,话到嘴边,朱金荣又突然想起了吴信泉的叮嘱,让他千万不要随意拒绝赵俊臣的要求,即使感到为难,也要先回来商议之后再做决定。 于是,朱金荣犹豫了一下之后,却是向赵俊臣说道:“赵大人,这件事涉及到了司礼监,又事关重大,咱家需要询问一下司礼监的意见,然后才能给您答复。” 听到朱金荣的答复,赵俊臣并不介意,只是笑着点头道:“这是当然,不过还希望内廷方面能够尽快给出答复,毕竟,现在本官还要与内廷交接西厂与内承运库,这件事还是尽早处理了为好。” 感受到了赵俊臣隐隐的威胁,朱金荣只好再次向赵俊臣保证道:“还请赵大人放心,三日之内,不论最终结果如何,内廷方面一定会有所答复,绝不会刻意拖延。” 然后,因为急着回去找吴信泉商议赵俊臣的条件,朱金荣很快就向赵俊臣告辞离开了。 看着朱金荣离去的背影,赵俊臣轻轻一笑,却是信心满满,认为内廷方面必然会答应自己的要求。 事实上,只要内廷方面愿意考虑赵俊臣的条件,那么这件事的结果就已是注定了。 内廷的那些大太监,皆是自私自利之辈,西厂与内承运库关系到他们的切身利益,而德庆皇帝的那些密疏则只是关系到德庆皇帝与朝廷的利益,经过一番考虑之后,这些太监们最终会如何取舍,却是很明显的事情。 ****** 当朱金荣离开了赵府之后,赵俊臣也就不再耽搁,马上启程前往城南的福寿阁赴宴了。 半路上路过詹府的时候,赵俊臣还汇合了詹善常,并且领着詹善常一同赴宴。 赵俊臣之所以要与詹善常一同赴宴,也是有原因的。 毕竟,詹善常乃是投靠赵俊臣最久的“赵党”官员之一,所以赵俊臣给他的好处也最多,前些日子詹善常被黄有容罢了官职之后,赵俊臣更是立马为詹善常撑腰出头,很快就平反了詹善常的罪名、让詹善常官复原职,维护之心任谁都能看到。 所以,詹善常可谓是赵俊臣的“千金马骨”,赵俊臣这次领着詹善常前去赴宴,也是为让詹善常现身说法,让“黄党”官员们看看詹善常跟随赵俊臣之后究竟得到了多少的好处,如此也能够进一步增强这些“黄党”官员投靠赵俊臣的决心与信心。 很快的,赵俊臣与詹善常已是来到了城南的福寿阁。 在那里,大学士霍正源领着一众“黄党”官员已是等待赵俊臣多时了。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七十五章砸场 …… …… 福寿阁位于京城城南,向来以鲁菜闻名,虽然是环境优雅、酒菜上佳,但在京城内众多奢华酒楼之中,却也只是寻常档次,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不免有些处境尴尬,所以经常会被人忽视,很少有官宦富贵之人选择在这里设宴款待客人。 今日,“黄党”众人选在福寿阁宴请赵俊臣,不免有些掉价,但好处是可以减少朝野各方的关注、降低这场聚宴的影响。 从这般情况来看,“黄党”众人对于投靠赵俊臣的事情依然有些犹豫,尚没有下定决心,所以不希望今天这场宴请引起太多的关注。 不过,虽然尚有些犹豫,但“黄党”众官员依然是一个不缺的来到了福寿阁,准备趁机与赵俊臣见面——对于这些投机者而言,任何机会都是不容错过的。 当赵俊臣领着詹善常来到福寿阁的时候,霍正源已是领着一众“黄党”官员在福寿阁门外等待多时了。 ***** 却说,赵俊臣与詹善常下了马车之后,霍正源、陈东祥二人马上领着“黄党”众人迎了上来,口中诸多客套与恭维,自是不提。 而赵俊臣则是满脸的和煦笑容,向“黄党”众官员拱手笑道:“本官早就该来的,无奈临时有事耽搁了,让各位久候于此,实在抱歉。” 见赵俊臣态度亲切,并没有任何的倨傲表现,众“黄党”官员皆是眼睛一亮,然后纷纷表示自己等待赵俊臣再久也是心甘情愿云云。 而霍正源作为“黄党”一众官员的代表,也是笑道:“赵大人客气了,咱们约定的时间是傍晚酉时一刻,而现在不过是刚刚过了酉时,您并未迟到,只是我等来早了而已。” 说话间,霍正源侧身伸手一引,又说道:“因为今日赴宴人数较多,又有赵大人大驾光临,所以我等特意包下了福寿阁的二楼,这福寿阁只有两层,二楼倒也清静,正适合我等与赵大人您详谈,还请赵大人移步赴宴,咱们接下来不妨边吃边谈。” 听到霍正源的话之后,赵俊臣点了点头,并且在霍正源的带领下,与众人一同向着福寿阁内走去。 一路上,霍正源趁机向赵俊臣介绍周围的“黄党”官员——赵俊臣与这些“黄党”官员同朝为臣,其实也不需要霍正源的刻意介绍,而霍正源此举却是为了向赵俊臣引见这些“黄党”官员,让赵俊臣趁机与这些“黄党”官员单独聊上几句,加深相互间的印象。 对于霍正源的引见,赵俊臣依然是一副平易近人的和煦模样,与每位“黄党”官员皆是亲切交谈,没有任何的架子,言语之中更是隐含了一些暗示。 而一众“黄党”官员则是表现各异,一部分“黄党”官员的表现颇是热切,态度颇是谦卑,言语之间的投靠之意任谁都看得明白,显然这部分“黄党”官员已是打定主意要投靠赵俊臣了;而另一部分“黄党”官员的态度则较为冷淡疏远,言语之间隐含着试探,显然他们对于投靠赵俊臣的事情依然是有些疑虑——这部分“黄党”官员的数量要更多一些,而霍正源今日摆宴的目的,就是为了打消这部分人的心中疑虑,让尽量多的“黄党”成员投靠赵俊臣。 对于霍正源的想法,赵俊臣自然也明白,但赵俊臣对于这部分心存疑虑的“黄党”官员并没有另眼相待,对待所有“黄党”官员的态度皆是相同——恰到好处的亲切与热情、隐隐约约的好处暗示,但也仅此而已,并不会反过来求着“黄党”官员们投靠自己。 毕竟,现在是“黄党”官员们走投无路想要投靠赵俊臣,虽然赵俊臣只是他们的选择之一,但主次尊卑绝不可颠倒,否则只会让“黄党”众官员小觑。 事实上,有些话赵俊臣虽然不方便表达,但赵俊臣身旁的詹善常却可以,这也是赵俊臣领着詹善常前来赴宴的原因之一。 而詹善常的表现也没有让赵俊臣失望。 当众人来到福寿阁二楼之后,赵俊臣先是与一众“黄党”官员说了些场面客套话,又相互敬酒几轮之后,詹善常就渐渐活跃了起来,甚至一度成为了众人的瞩目核心。 随着宴会的进行,在推杯换盏之间,詹善常不断向“黄党”众人大肆吹嘘着赵俊臣的好处——先是表示赵俊臣待下真诚、慷慨大度,并且详细说明自己跟随了赵俊臣之后究竟获得了多少好处;然后又表示赵俊臣眼光高明、能力出众、前途不可限量,并且详细描述了近年来赵俊臣的崛起经过,诸多政敌皆是被赵俊臣玩弄于股掌之间;最后还重点描述了赵俊臣对自己人的重视与庇护,并且以自己举例,表示赵俊臣当初还只是户部侍郎的时候,为了庇护自己就不惜与阁老温观良闹翻,最终反倒是温观良被赵俊臣整垮了,而这几日又为了自己被黄有容罢官的事情而殚心竭虑,最终也成功让自己摘脱了罪名、恢复了官职,所以只要投靠了赵俊臣,就绝不会受到委屈云云…… 詹善常的口才确实不错,听到他的这些描述之后,那些原本已是决定要投靠赵俊臣的“黄党”官员们对待赵俊臣的态度变得愈加热切了,而那些心中尚有疑虑的“黄党”官员,态度也进一步的倾向于赵俊臣。 而就在这个时候,霍正源则是抓住时机,在一众“黄党”官员的面前,领着工部侍郎陈东祥、太常寺少卿林有伦、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司徒翰、通政司左通政使王邖等人,当众向赵俊臣表明了投靠之意,而赵俊臣自然是没有拒绝之理,不仅很痛快的接受了霍正源等人的投靠,并且还许诺了好处若干。 在霍正源等人的带头表明立场之下,众“黄党”官员更是心思活络、态度热切。 然后,又陆续有一些“黄党”官员向赵俊臣表明了投靠之意,而赵俊臣同样是痛快的接纳了他们,也同样许诺了一些好处。 就这样,渐渐地,越来越多的“黄党”官员愿意投靠赵俊臣了。 但就在这时,眼见着局势向着有利于赵俊臣的方向发展,福寿阁的一楼却突然传来了阵阵的喧哗之声,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然后,福寿阁内突然有人扬声唤道:“内阁首辅沈大人、协同内阁黄阁老、礼部尚书林大人、少傅张大人、少保赵大人等诸位大人驾临福寿阁!” 听到这道声音之后,在场的所有“黄党”官员——包括霍正源、陈东祥等人——皆是面色大变! ***** 如今,黄有容垮台在即,赵俊臣与沈常茂在争抢黄有容的政治遗产。与此同时,在霍正源等人的鼓动之下,“黄党”官员们的立场虽然是渐渐倾向于赵俊臣,但依然有些举棋不定,他们今晚选在福寿阁这个不起眼的酒楼宴请赵俊臣,就是不想让这件事引起太多的关注——尤其是沈常茂、黄有容的关注——这样会让他们身上打上“赵党”的烙印,然后他们就失去了再次选择的机会。 没想到,沈常茂、黄有容等人依然是及时发现了这里的情况,并且在第一时间亲自赶到了这里! 一些“黄党”官员听到呼喝之后,马上起身向着一楼看去,发现情况果然如此,此时正有一群人鱼贯进入福寿阁内,为首者正是新任内阁首辅沈常茂,而阁老黄有容、礼部尚书林维、少傅张诚、少保赵正和等人也纷纷跟在沈常茂的身后,每个人都是表情严肃,隐隐带着一丝兴师问罪的神色。 沈常茂等人进入了福寿阁之后,并没有丝毫迟疑,皆是向着福寿阁的楼梯处走去,显然他们的目标正是福寿阁的二楼! 见到这般情况,众“黄党”官员的面色不由再变,皆是有些慌乱。 在众人之中,却唯有赵俊臣的表情未变。 赵俊臣早就知道,自己想要吞并黄有容的政治遗产,就要面临沈常茂的竞争,绝不会是一帆风顺,尤其是沈常茂的性格一向刚绝,向来是睚眦必报的作风,自己昨天撬了他的墙角,那么他今天亲自来砸自己的场子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很显然,沈常茂今晚亲自来到福寿阁,就是来砸场子的,他想要当面压制赵俊臣、给赵俊臣难堪,进而影响众“黄党”官员的选择。 不过,赵俊臣虽然明白沈常茂的想法,但并不如何畏惧,在众人面色大变的同时,赵俊臣却依旧是表情平静,只是缓缓说道:“众位大人,既然沈首辅、黄阁老他们驾临了福寿阁,咱们却也不能避而不见,否则难免会失了规矩礼仪,就随我一同去拜见一下吧。” 说话间,赵俊臣已是站起身来,当先向着福寿阁二楼的楼梯处走去,迎上了沈常茂、黄有容等人。 见到赵俊臣的这般态度,场上众人又是面色纷纷一变,知道赵俊臣这是要与沈常茂当面争锋了。 稍稍犹豫了一下之后,像是詹善常、霍正源、陈东祥等人,亦是纷纷起身,紧随在赵俊臣身后,却也彻底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但更多的“黄党”官员,虽然也同样随着赵俊臣起身迎接沈常茂等人,但却是刻意的放慢了动作脚步,与赵俊臣稍稍拉开了一些距离。 随着赵俊臣来到楼梯口,而沈常茂等人则是拾阶而上,很快的,赵俊臣与沈常茂等人碰面了。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七十六章争锋上 …… …… 当赵俊臣见到沈常茂与黄有容等人之后,依然是态度亲切、神情和煦,就仿佛自己暗中撬他们墙角的事情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只见赵俊臣嘴角带笑,用一种恰到好处的恭敬态度,向着沈常茂等人躬身行礼道:“下官见过沈首辅、黄阁老、以及诸位大人。” 赵俊臣的态度无可挑剔,但他行礼的时机却大有问题。 此时,赵俊臣正站在福寿阁二楼的楼梯口处,而沈常茂等人正在拾阶而上,所以赵俊臣虽然是恭敬行礼,但他所站位置却是居高临下,似恭实倨的态度任谁都看得出来。 另一边,见到赵俊臣的这般姿态之后,周围众人纷纷面色微变。 尤其是那些“黄党”官员,他们万万没想到,赵俊臣对待沈常茂这位内阁首辅竟是如此的不客气。 至于沈常茂、黄有容、赵正和等人,更是面含怒意,险些失了风度。 奈何,从表面上看,赵俊臣的举止却是让人挑不出毛病,所以他们也不能指责什么。 尤其是,看到赵俊臣略略行礼之后,不待自己回复,就自顾自的站直了身体,却是让沈常茂的面色更加难看了。 原本,沈常茂打算见到赵俊臣之后就马上给赵俊臣一个下马威——按照沈常茂的计划,当赵俊臣向自己行礼之际,自己迟迟不让赵俊臣免礼,就这么让赵俊臣一直保持着躬身的姿势,趁机让赵俊臣在“黄党”众人面前丢尽颜面,显示一下自己内阁首辅的威风。 没想到,赵俊臣根本没有给他机会,稍稍行礼之后,就自行站直了身体。 无可奈何之下,沈常茂只能冷哼一声,并且快步走到赵俊臣的身前,用阴鸷的眼神不住盯着赵俊臣。 在沈常茂的身后,黄有容、林维、张诚、赵正和等人,也皆是相似的神情。 见到沈常茂等人的神情,赵俊臣身后的那些“黄党”官员们愈加紧张了。 只可惜,赵俊臣心机深沉、脸皮也厚,在沈常茂等人的阴鸷目光注视之下,依旧是神色平静,只是笑着问道:“好巧,今日下官与几位同僚来到福寿阁相聚,没想到竟是遇到了沈首辅、黄阁老、以及诸位大人,难道各位前辈也要在福寿阁聚宴?” 沈常茂又是轻哼一声,说道:“是啊,好巧,老夫与黄阁老等人来到福寿阁相聚,却没想到遇到了赵大人……以及这么多的朝中同僚……” 说话间,沈常茂阴沉的目光向着赵俊臣身后一扫。 包括霍正源在内,所有“黄党”官员皆是不敢接触沈常茂的目光,纷纷垂首躲避,哪怕是“赵党”的詹善常,也同样如此。 毕竟,沈常茂担任阁老多年,如今又成为了内阁首辅,可谓是积威甚重,并不是每个人都敢向赵俊臣一般不将他放在眼里。 更何况,“黄党”众人私下接触赵俊臣的事情,既是背叛了黄有容、也是得罪了沈常茂,难免会感到心虚。 眼见如此,赵俊臣又是一笑,再次说出了一番让众人震惊无比的话语:“原来如此,沈首辅与黄阁老等人聚会,想必是要商议朝廷大事,我等却是不敢打扰,只可惜这福寿阁的二楼已是被我等包了下来,所以还请诸位前辈另寻他处相聚吧。”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黄党”众人愈加震惊,而沈常茂等人的面色也愈加惊怒。 众人万万没想到,听到沈常茂的表态之后,赵俊臣不仅没有邀请他们入席,反而毫不客气的让他们离开这里! 但正如之前的情况,赵俊臣的表态虽然无礼至极,但偏偏让人挑不出毛病。 沈常茂怒极反笑,说道:“不用,难得这里有这么多同僚相聚,老夫与黄阁老等人就在这里与众位同僚一起聚宴好了。” 说完,沈常茂也无视了赵俊臣的意见,径自走过了赵俊臣的身旁,毫不客气的坐在了赵俊臣原先的位置上。 而黄有容、林维、张诚、赵正和等人,也同样是无视了赵俊臣,纷纷随着沈常茂落座。 期间,黄有容、林维、张诚等人路过赵俊臣身旁的时候,还纷纷瞪了一眼赵俊臣身后的霍正源,眼神皆是恨意十足,而霍正源的性格有些偏软,面对黄有容、林维、张诚等人的瞪视,依然是垂首不敢直视。 就这样,对于赵俊臣的无礼,沈常茂等人也开始了反击。 对此,赵俊臣却是毫不在意,只是笑容不变的坐在了沈常茂、黄有容等人的下首处。 只可惜,除了赵俊臣之外,场上其余众人见到这般火药味十足的场面,却是心中惊慌,迟迟不敢落座,就这么尴尬的站在一旁。 对于众人的尴尬与惊乱,赵俊臣恍若未觉,只是挥了挥手,招来了伺候在一旁的许庆彦,并且在许庆彦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 听到赵俊臣的吩咐之后,许庆彦先是一愣,然后闪过了一丝笑意,并匆匆离去了。 见到赵俊臣的这般动作,场上众人皆是将目光集中在了赵俊臣的身上,不知道赵俊臣究竟向许庆彦吩咐了些什么。 发现众人的疑惑目光之后,赵俊臣笑着解释道:“我是让长随去楼下找福寿阁的伙计讨要碗碟酒杯去了。” 听到赵俊臣的解释之后,众人一时间也没有怀疑,毕竟沈常茂、黄有容等人来到之后,确实应该为他们添加新的碗碟酒杯。 此外,因为赵俊臣与“黄党”众人秘密议事的缘故,此时的福寿阁二楼并没有酒楼伙计伺候,也只能让许庆彦这样的长随前去讨要。 很快的,许庆彦已是快步回到了福寿阁二楼,他的手上端着一副崭新干净的碗碟酒杯,然后将这副碗碟酒杯尽数摆在了赵俊臣的面前。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原来,许庆彦竟是只为赵俊臣一人讨要了碗碟酒杯,却完全没有理会沈常茂、黄有容等人,却是打算让沈常茂、黄有容等人使用那些赵俊臣等人用过的碗碟酒杯。 见到这一幕之后,众人再次的目瞪口呆。 尤其是沈常茂等人,他们兴冲冲的赶到了福寿阁,只是为了砸赵俊臣的场子、设法羞辱赵俊臣,没想到他们尚未有行动,就遭到了赵俊臣的屡屡羞辱! ***** 其实,对于赵俊臣而言,这般态度也是理所当然的。 说起来,赵俊臣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不论对敌对友,一向是态度谦和,即使是明争暗斗、刀光剑影之际,也从不会主动羞辱对手。 但如今,既然明知道沈常茂打算羞辱自己,赵俊臣却也不会选择唾面自干、任由沈常茂所为,该强硬的时候赵俊臣也会强硬,自然要反击——而且,不仅要反击,还要争取主动! 此外,赵俊臣的诸般举动,却也是为了让“黄党”众人看明白一个事实,那就是——别看沈常茂是内阁首辅,但他毕竟不是周尚景,若是自己不卖他面子,那么他对自己也是无可奈何,根本没有办法! 此外,赵俊臣吞并了“黄党”的残余势力之后,对沈常茂而言不啻于虎口夺食,再加上双方如今正因为商税之事而政见迥异,今后必然会是敌非友,所以赵俊臣也不必刻意给沈常茂留面子。 最重要的是,沈常茂虽然是内阁首辅,但如今的赵俊臣,却也完全不惧怕他。 事实上,赵俊臣的目的也基本达成了,经过赵俊臣的诸般举动,场上的“黄党”众人对于沈常茂的敬畏之心,已是悄然间消散了许多。 与此同时,他们对于赵俊臣也凭空多了一些信心,认为赵俊臣既然敢不将沈常茂放在眼里,那么今后自然也能够庇护他们万全。 于是,沈常茂等人出现之后,“黄党”众人投靠赵俊臣的想法,反倒是愈加坚定了。 ***** 在沈常茂一行人之中,却要数少傅张诚的脾气最火爆、城府最浅薄,眼见自己等人羞辱赵俊臣的行动尚未施展,就被赵俊臣结结实实的羞辱了好几次,一副完全不将他们放在眼中的样子,那张诚却是再也按捺不住,突然狠狠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怒斥道:“赵俊臣!你好大的胆子!” 随着张诚的怒斥,场上的“黄党”皆是下意识的身体轻轻一颤——张诚在“黄党”内部积威已久,如今看他怒气冲天的模样,“黄党”众人依然是忍不住心中敬畏。 面对张诚的怒斥,赵俊臣的神色依然从容,只是摆出了一副疑惑的神情,向张诚反问道:“晚辈的胆子一向很小,甚至是出了名的欺软怕硬……却不知晚辈做错了什么事情,竟是让张少傅这般震怒?” 反问之际,赵俊臣稳稳地坐在座位上,连起身都欠奉,却哪里有惧怕的意思? 与此同时,赵俊臣自称“欺软怕硬”,却是在暗中讽刺沈常茂、黄有容等人不够份量,完全不足以让自己心生敬畏了。 另一边,听到赵俊臣的反问之后,张诚却是语塞。 确实,赵俊臣的所作所为,虽然是非常的失礼,但也仅只是失礼罢了,若是硬要追究起来,却也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 而就在张诚语塞之际,一旁的沈常茂脸色已是阴沉至极,终于缓缓开口道:“赵俊臣你年少得志,果然轻狂,竟是谁也不放在眼里,但你真以为老夫拿你没办法吗?!” …… PS:病了,见谅!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七十七章争锋下 …… …… “赵俊臣你年少得志,果然轻狂,竟是谁也不放在眼里,但你真以为老夫拿你没办法吗?!” 听到沈常茂的冷声质问之后,赵俊臣依然是神色如常,只是笑道:“沈首辅何出此言?您如今是内阁首辅、百官领袖,最是尊贵无比,下官对您自然是心怀敬畏的。” 赵俊臣的这一番话,看似没有毛病,但在场众人谁不是官场中的老狐狸?自然能听明白赵俊臣的言中深意。 赵俊臣的这一番话,特意强调了沈常茂内阁首辅的尊位,隐含之意很明显,那就是“若不是内阁首辅的尊位,我根本不会将你放在眼里!” 不过,也正因为所有人都听得明白,所以赵俊臣看似恭敬的一番话,却不啻于对沈常茂当面打脸了。 沈常茂睚眦必报的性子,听到赵俊臣的这一番话之后,自然是愈加震怒,不过他好歹是沉浮宦海多年,一些城府还是有的,冷哼一声之后,亦是毫不客气的反击道:“赵大人你这些年来最是擅长讨取陛下欢心,只凭借着无边圣眷,甚至无需到地方上历练,就破格成为了户部尚书,年纪轻轻就取得这般成就,还是我朝数百年以来的首例,满朝上下不知有多少官员对你妒恨不已,但赵大人你一向是不屑一顾,这般情况下竟然还对老夫这个内阁首辅心怀敬畏,当真难得。” 沈常茂的这一番话,自然是讽刺赵俊臣乃是一个弄臣,只是凭借着对德庆皇帝的阿谀奉承才取得了如今的成就。 此外,沈常茂强调赵俊臣没有地方上的历练,则是在暗示赵俊臣根基不稳,接着又暗示赵俊臣年少轻狂,在朝中树敌众多——而这些暗示,自然是针对那些“黄党”官员了,想让“黄党”众人看清楚赵俊臣的劣势所在。 对于沈常茂的暗示与讥讽,赵俊臣依旧是面容含笑,缓缓说道:“首辅大人您说下官善于讨取陛下欢心,倒也没错,我朝钱粮周转一向困难,陛下也一直是忧心不已,下官承蒙陛下信任,这些年来兢兢业业的管理户部,总算是稍有成绩,让国库与内帑渐渐充盈了一些,为君分忧之下,确实是讨了陛下的欢心……” 说到这里,赵俊臣又面露遗憾之色,轻轻摇头道:“只可惜,下官近年来虽是稍有成就,但身上担子也重,朝廷目前的钱粮状况依然是不容乐观,下官也只能如履薄冰、小心操持,万不敢辜负圣望……说起来,下官也想找些人为自己分担一二,奈何朝中善于理财的同僚实在是太少了,所以这些担子依然是只能由下官独力承担,内中之幸苦,实是不足为外人道也,却不似沈首辅您一般德高望重,如今只需在内阁掌控大局就可以了。” 毫无疑问,赵俊臣的这一番话,依然是对沈常茂的回击,暗示自己之所以能有今日地位,却不仅仅只是因为拍马屁的功夫,更是因为自己对朝廷财政的经营之功,与此同时,满朝百官却无一人能够代替自己,所以自己对于德庆皇帝而言,是不可或缺的,只要德庆皇帝依然在位、只要朝中财政没有发生根本性的改善,那么自己的地位就不会轻易发生动摇。 与此同时,赵俊臣表面上夸赞沈常茂“德高望重”,但在此时的语境之下,“德高望重”四字却相当于讥讽沈常茂除了资历深厚之外就一无是处了。 ——我赵俊臣对朝廷而言不可或缺,朝廷没了我钱粮就会周转困难,所以地位稳固,而你沈常茂呢?若是没了你,朝廷大局又会有什么根本性的变化?你沈常茂固然是地位尊、资历深、声望高,但若论根基稳固,就别来自取其辱了。 赵俊臣的语气依然温和、态度依然谦卑,但隐含的深意,却是如此的直接。 听到赵俊臣的话后,即使老辣如沈常茂,也是不由微微一窒、不知该如何反驳。 确实,赵俊臣虽然是德庆皇帝身边的马屁精,但他对朝廷财政方面的贡献却是实实在在、有目共睹,人们只可以无视,却不能否定。 相比较而言,沈常茂能有今日之地位,却有些熬资历的嫌疑,本身并没有什么显赫功业,尤其是他成为内阁首辅的事情,只是趁着德庆皇帝与周尚景争斗之际在后面捡漏罢了,只因为机缘巧合而已,若是平常时候,内阁首辅这样的尊位根本轮不到他。 于是,沈常茂虽然是受到了羞辱,一时间却也无法回击,竟是在这场言语争锋之中落了下风。 这样一来,沈常茂的表情愈加阴沉,稍稍沉默片刻之后,却是冷笑道:“官场之上,没谁是不可或缺的,太自信了可不是一件好事,赵俊臣你若是不信,咱们大可以走着瞧!” 说完,沈常茂突然起身,竟是再也不看赵俊臣一眼,直接离开了。 而黄有容、林维、张诚、赵正和等人,此时正在组织语言准备反击赵俊臣,见到沈常茂的动作之后,皆是不由一愣,没想到沈常茂竟是放弃了争锋、直接离开了。 不过,他们如今皆是以沈常茂马首是瞻,见到沈常茂的动作之后,却也不能多呆,也皆是连忙起身相随。 当然,在离开之前,他们还不忘狠狠瞪了赵俊臣一眼,眼神中皆是隐含报复之意。 只可惜赵俊臣城府深沉、脸皮极厚,完全没有理会他们的瞪视,只是笑嘻嘻的恭送他们离开。 沈常茂等人刚刚出现的时候,皆是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结果他们找赵俊臣的麻烦不成,反倒是暗中受到了许多羞辱,最终也没能拿赵俊臣怎样,所以他们离去的时候,却是有些灰溜溜的意思。 ****** 却说,当沈常茂领着黄有容、赵正和等人离开了福寿阁之后,那赵正和身为沈常茂的亲信,眼见自己等人此行不仅没有达成目的,还平白受了许多羞辱,自然是有些不服气,却是向沈常茂问道:“首辅大人,那赵俊臣骄横跋扈、目无尊长,咱们难道就这么离开了?” 沈常茂回头看了一眼福寿阁,却是冷声说道:“还能如何?那赵俊臣牙尖嘴利,若是他铁了心要与老夫为难,难不成老夫就要放下身段与他一直争辩下去不成?” 说完,沈常茂的神色愈加阴鸷,咬牙说道:“不过,牙尖嘴利终究只能逞一时之快,最后终究还要靠自身的手段实力,到了明日早朝之上,老夫自然会让他好看!” 说完,沈常茂也不再多说什么,直接向着自己的轿子走去。 不过,沈常茂此时的心情,却要比想象中愈加的阴沉。 与赵俊臣相比,沈常茂的权柄势力不占优势、手段心机也不占优势,唯有地位尊贵,可以压赵俊臣一头。 他今日兴冲冲的赶来福寿阁,就是想凭借自身的尊贵地位,强行压制与羞辱赵俊臣,让赵俊臣难堪。 却没想到,赵俊臣竟是不按常理出牌,完全无视了地位上的差距,不仅寸步不让,反而还主动出击,沈常茂羞辱赵俊臣不成,反而受到了赵俊臣的羞辱。 与此同时,沈常茂性格刚烈,一向不擅长辨术,仅凭借言语争锋,却也奈何不了赵俊臣。 不过,更让沈常茂心冷的是,他突然发现,自己如今虽然已是贵为内阁首辅,但除了言语交锋之外,却也没有太多手段可以对付赵俊臣。 从某方面而言,赵俊臣的暗讽之语并没有说错,沈常茂虽然已是成为了内阁首辅,但他并没有相匹配的实力与威望。 这般情况的危险性,沈常茂自然很清楚。 “若是今日来这里的是周尚景,那赵俊臣可还敢如此的嚣张骄横?若是周尚景受到了今日的羞辱,又岂会对赵俊臣毫无办法?老夫的实力依然是远远不够,却还要继续想办法扩充……否则……” 暗思之间,沈常茂扩张自身权势的决心也是愈加坚定! 不过,沈常茂一向是睚眦必报的性格,绝不会隐忍丝毫,他已是下定了决心,到了明日早朝之上,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回击赵俊臣! ***** 却说,当沈常茂等人离开了福寿阁之后,“黄党”众人眼见一场纷争结束,皆是有些心惊胆战、余悸不散。 毕竟,对于沈常茂这位内阁首辅,赵俊臣敢无视,但其他人却不敢。 于是,许多“黄党”官员皆是下意识的想要远离这个是非之地,不过是片刻之后,他们就纷纷找理由告辞离开了。 一时间,福寿阁二楼之内,只剩下了赵俊臣、詹善常、霍正源、以及一些铁心要投靠赵俊臣的原“黄党”官员。 这样一来,这场聚宴,不免有些虎头蛇尾的味道。 对此,赵俊臣并不在意,当那些离开的“黄党”官员冷静下来之后,再回想今晚的事情,就会渐渐发现沈常茂的虚有其表、外强中干,虽有内阁首辅之尊,却没有相匹配的权势声望,这样的人根本无法掌控庙堂局势,迟早都会摔跟头。 当他们发现这一点之后,自然会做出正确的选择,或迟或早而已。 于是,赵俊臣依然是神色如常,只是在霍正源、陈东祥等人的配合之下,继续对那些留下来的官员许诺好处、收买人心,进一步强化他们投靠自己的决心。 面对沈常茂的时候,赵俊臣颇是态度轻狂,但面对这些原“黄党”官员的时候,赵俊臣反倒是神色亲切、态度温和。 最终,当这场宴会结束之后,赵俊臣已是初步吞并了黄有容的一部分人脉权柄,自身的势力影响也得到了进一步的提升。 像是都察院副都御史司徒翰、太常寺少卿林有伦、通政司左通政王邖等人,在这场宴会结束之际,已是彻底的改头换面,成为了“赵党”成员了。 此外,当宴会结束之际、赵俊臣离开福寿阁的时候,又特意邀请了霍正源同行,却是有些事情想要与霍正源密谈。 …… PS:连续三天输液,身体总算是好了些,感谢大家这段时间以来的支持! 接下来会稳定更新。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七十八章解惑 …… …… 坐在马车之中,赵俊臣倚靠在厢壁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也不知正在考虑什么事情。 在赵俊臣的对面,霍正源则是正襟危坐,静静等待着赵俊臣讲话——他知道赵俊臣突然邀请自己同车而行,必然是有事情要与自己商议——与此同时,看着眼前的赵俊臣,霍正源眼中隐约有疑惑之色闪过。 依据霍正源对赵俊臣的了解,知道赵俊臣最是善于隐忍、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不论待敌待友,表面上皆是态度和善,从不会恶语相向,更不会刻意羞辱对方——说是伪君子也好,说是有涵养也罢,但这般情况才是赵俊臣的常态。 然而,今天的情况却是大有不同,面对内阁首辅沈常茂,赵俊臣竟是主动挑衅、刻意羞辱,那轻狂骄横的态度,即使是从前的赵俊臣也大有不及。 虽然,任谁都能看出来沈常茂的来意不善,若是赵俊臣稍退一步,就会被沈常茂穷追猛打,但赵俊臣主动羞辱沈常茂的情况,依然是出乎霍正源的意料之外,以赵俊臣往常的表现来看,赵俊臣的惯用手段应该是以退为进、婉转反击才对。 依霍正源的猜测,赵俊臣绝不是轻狂之辈,他今日的轻狂表现,必然是另有深意。 霍正源是一个聪明人,向来喜欢揣摩他人的想法,更何况赵俊臣如今乃是他的背后靠山?所以霍正源自然是认真思索赵俊臣的深意,只是在短时间之内,即使是霍正源也无法猜到赵俊臣的全部想法,所以他自然是难掩疑惑之色。 * 就在霍正源不住猜测之际,赵俊臣也终于结束了自己的思索,抬头看了一眼霍正源,见到霍正源的疑惑神色之后,突然轻轻一笑,问道:“霍大学士你是不是正在猜测,我今晚的表现为何会大异于往常,竟是咄咄逼人、主动羞辱那沈常茂?”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霍正源不由一愣,但很快就点头承认道:“确实如此,赵大人您今晚的表现,与往日大有不同,态度略有轻狂不说,更是彻底与沈首辅撕破了脸面,想必是自有深意,下官自然是想要揣摩一二。” 见到霍正源的坦然承认,赵俊臣眼中闪过了一丝欣赏。 说实话,在“赵党”之中,似霍正源这般的聪明人实在是少了些。 于是,赵俊臣笑着问道:“那么,霍大学士可有猜到些什么?” 霍正源犹豫了一下之后,却是向赵俊臣试探着问道:“赵大人您的此举……可是为了让陛下安心?” 赵俊臣眼中赞赏之色更甚,抚掌笑道:“霍大学士果然是一位明眼人!确实如此,本官得到了商税整顿的权柄之后,虽然只是一家试点船行罢了,但陛下他向来了解我的为人,知道我必然会趁机大干一场,到了那个时候,我的权势究竟会扩张到何种程度,却是任谁也无法准确猜测,所以陛下他必然是要制衡一二,于是今日的早朝之上,陛下从我手中收回了西厂与内承运库之权……不过,若是我整顿商税的计划一切顺利的话……” 说到这里,赵俊臣眉头轻轻一皱。 霍正源则是接口道:“赵大人您有些担心,陛下他收回西厂与内承运库的权柄之后,依然会有些不放心,还要进一步的进行制衡!所以,赵大人你就主动与沈首辅彻底撕破脸面,刻意制造矛盾,这样一来,有了沈首辅的制衡,陛下他也就放心了,也就不会进一步的制约于您?” 说到这里,霍正源却是有些皱眉,说道:“赵大人的考虑,固然有道理,但霍某却以为,赵大人您的这般举动有些得不偿失,您如今与沈首辅固然是有些矛盾,但未必是无法化解,如今只是为了让陛下安心,就彻底与沈首辅敌对,今后的麻烦恐怕会有不少,沈首辅他向来是睚眦必报的性子,心性颇是刚烈,如今又是内阁首辅之尊,还利用商税之事收获了许多声望,却不似温观良、黄有容一般好对付。” 发表观点之际,霍正源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赵俊臣的神色。 自从加入“赵党”之后,这还是霍正源第一次反驳赵俊臣的想法,虽然赵俊臣看起来并非是刚愎自用之辈,但霍正源难免会有些小心谨慎。 另一边,见到霍正源的表情变化之后,赵俊臣笑着摇头,说道:“霍大学士你就是性子太谨慎了,你的想法虽然与我不同,但毕竟是为我考虑,我也并非是固执己见的性子,如今更只是私下密谈,大可不必这般小心。” 说完,赵俊臣表情稍稍严肃了一些,又说道:“我今晚故意与沈常茂撕破脸面,理由总共有三:让陛下安心,只是我的理由之一;向那些‘黄党’官员们展现强硬,让那些‘黄党’官员对我产生信心,则是我的理由之二;但理由之三,也是最重要的原因,则是为了接下来的商税整顿!” “商税整顿?”霍正源先是一愣,但他向来聪慧,很快就想明白了赵俊臣的深意,却是面露钦佩之色,赞叹道:“赵大人您的眼光长远,霍某不及也。” * 确实,对于朝廷整顿商税的事情,赵俊臣与沈常茂的立场完全相反,可谓是政见迥异,赵俊臣不仅是商税整顿的最大支持者,还是商税整顿之事的具体负责之人,而沈常茂对于商税整顿之事则是秉持着反对态度,甚至还是朝中所有反对商税整顿官员的精神领袖,从这方面而言,两人之间的矛盾注定是无法调和的。 与此同时,赵俊臣整顿商税的具体计划,乃是联合一批有实力的商人组建一家规模庞大的船行,再给予这家船行一定的优惠政策,最终利用规模与政策的优势,彻底垄断京杭大运河的航运生意。 但因为沈常茂的带头反对,朝中阻挠商税整顿的力量十分庞大,那些徽商浙商人们看到这般形势之后,心中难免会打退堂鼓,这无疑会严重干扰赵俊臣的计划。 所以,赵俊臣今日的强硬立场,也是为了让那些徽浙商人们明白——赵俊臣足以与沈常茂相抗衡,也完全不惧怕沈常茂的威势。 这样一来,徽浙商人们对赵俊臣产生了信心之后,才会依照赵俊臣的计划行动。 想到这些,霍正源只觉得赵俊臣目光长远、思虑全面,虽然年纪不大,但深谋远虑已是不逊色于那些朝中老臣,一举一动皆是蕴含深意,不由心生钦佩,对于赵俊臣的未来前途,也增添了许多信心。 所以,霍正源此时的钦佩神色,却也是真心实意,并非只是为了讨好赵俊臣。 * 另一边,见到霍正源的钦佩神色,赵俊臣并没有多少骄傲之色,只是说道:“霍大学士过誉了,有些事情并非是你想不到,而是你我所站位置不同、看待事情的角度不同罢了。” 听到赵俊臣的谦逊,霍正源摇了摇头,却并没有当真。 只是,考虑了片刻之后,霍正源又说道:“不过,赵大人您虽然是思虑周全、眼光长远,但这般做法依然是有利有弊,抛开沈常茂的敌视不谈,今晚的事情落入那些‘黄党’官员眼中,恐怕会有不少人认为赵大人您性格轻浮、四处树敌,不是一个稳妥选择,并且会弃您而去,这样一来,咱们吞并‘黄党’的计划,却也无法克竟全功。” 对于霍正源的忧虑,赵俊臣并不在意,只是淡然说道:“这世上,不论是何种做法,都不可能占尽好处,你我的种种选择,往往都只是权衡利弊之后的两害取其轻罢了,今日我的表现若是软弱了一些,任由沈常茂欺辱于我,就恐怕会有更多的‘黄党’官员认为我软弱不可靠,同样会弃我而去,相比较而言,如今已是最好的选择,些许损失也可以接受,只要能兼并大部分的‘黄党’官员,咱们在朝中的势力就会突飞猛进,今后也完全不虚沈常茂,却也不必奢求更多。” 听到赵俊臣的解释之后,霍正源略略点头表示赞同,又再次说道:“除此之外,赵大人您今晚刻意的羞辱了沈常茂,以沈常茂那睚眦必报的性格,到了明天早朝之上,必然会有反击,咱们也应该早做准备才是。” 见霍正源不断为自己出谋划策、查漏补缺,赵俊臣的笑意愈浓,只觉得自己得到了霍正源的投靠之后,今后在朝廷党争方面恐怕能够省心不少。 不过,这一次赵俊臣依然是摇了摇头,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关于沈常茂的报复,却是不用担心,若是沈常茂当真是想要报复于我,也无需我做些什么,陛下他自然会亲自出手阻止……至少在短时间之内,陛下决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霍正源略一思索之后,也同样是点头认同。 确实,对于赵俊臣与沈常茂之间的相互敌视,德庆皇帝自然是喜闻乐见,但在短时间之内,德庆皇帝却是绝不会允许“赵党”与“沈党”发生冲突,毕竟因为商税的事情,如今的朝廷局势已经是暗流汹涌、混乱异常了,德庆皇帝好不容易才稍稍控制住了局面,这个时候他又如何会允许沈常茂与赵俊臣添乱? 所以,沈常茂明日早朝之上若是想要攻讦赵俊臣,却也不必赵俊臣亲自应对,德庆皇帝自然会抢先出手阻止。 至少在朝廷局势稳定之前,德庆皇帝绝不会允许大规模的党派冲突发生。 另一边,赵俊臣见霍正源再也没有疑虑,却是话锋一转,突然说道:“关于沈常茂的话题,就暂且告一段落,我邀请霍大学士同车而行,却是为了另一件事。” 经过刚才的谈话,霍正源愈加不敢小觑赵俊臣的智慧,见赵俊臣此时表情严肃,以为有什么重要事情,连忙说道:“哦?不知何事?还请赵大人吩咐就是。” …… PS:恩,今天第一更!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七十九章自己投对人了 …… …… 对于霍正源的询问,赵俊臣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先认真打量了霍正源几眼。 就在霍正源心生疑惑的时候,赵俊臣说道:“说起来,我记得霍大学士你乃是德庆三年的榜眼出身,在你高中榜眼那一年,不过是二十一岁?” 这件事乃是霍正源生平最得意的事情之一,听到赵俊臣突然提及之后,自然是闪过了一丝得色,说道:“正是如此,没想到赵大人您竟然也清楚此事,不过,霍某记得赵大人参加殿试那年也同样是二十一岁,还被陛下钦点为状元,却又要比霍某更强了许多。” 赵俊臣摇头道:“我当初能够成为状元,也只是机缘巧合罢了,却是无法与你相比……说起来,我还听说,霍大学士你高中榜眼之后,又在翰林院呆了八年时间,还一度成为了翰林院经筵讲官,曾数次为陛下讲解经义?” 这依然是霍正源的人生得意事,于是霍正源依然是点头笑道:“确实如此,霍某初次为陛下讲解经义的时候,年纪尚不足三十,我朝数百年以来,这般情况亦是少见。” 赵俊臣却是突然摇头叹息,道:“这样说来,若论资历,霍大学士你绝不逊色于沈常茂、黄有容等人,若论才智,你更在沈常茂、黄有容等人之上,如今你已是脱离了‘黄党’,从此也不必再仰人鼻息、看黄有容的眼色行事……既然如此,我却是不明白,当沈常茂与黄有容他们来到福寿阁的时候,你又为何会畏怯退缩,不仅不敢发言,甚至都不敢与他们对视?” 听到赵俊臣的这一番话之后,霍正源终于明白了赵俊臣与自己同车密谈的原因——原来,赵俊臣是不满意自己面对沈常茂、黄有容等人时的表现,认为自己太过软弱了。 于是,霍正源连忙解释道:“还请赵大人见谅,只是霍某终究是主动离弃了黄阁老,心中难免有些愧疚,今晚见到黄阁老前来兴师问罪之后,却是有些不由自主……” 然而,霍正源的解释还未说完,就被赵俊臣打断道:“只是因为心中有些愧疚吗?只怕未必吧?在此之前,霍大学士你一向是‘黄党’之中的智胆、是黄有容最为倚重的谋士,但往日‘黄党’与其他党派发生冲突的时候,却极少见到霍大学士你亲自表现,只是隐藏在幕后为黄有容出谋划策,行事最是低调不过……依我看来,究其根底,霍大学士你只是不愿意得罪人、怕出风头吧?” 听到赵俊臣的结论之后,霍正源却是沉默不语,但也没有反驳。 确实,别看霍正源足智多谋、颇有心计,但他总是缺乏魄力决断,性格有些偏软,只能因人成事,却很难独当一面。 否则,以霍正源的心智与资历,如今的内阁未必没有他的位置。 见霍正源没有反驳,赵俊臣再次摇头,说道:“霍大学士,你若是没有野心,只是想隐藏在幕后为他人出谋划策,那么你的诸般表现,倒也不能说错,但当初在陛下南巡之际,我与你一同前往淮安查案,当时看你也不乏野心,得到陛下的夸奖之后也颇是欢喜,显然也想要成就一番功业,但既然有野心,又如何可以缺乏决断与魄力?难不成霍大学士你今生只想当一个纯粹的智胆,却不想独当一面,成为真正的朝廷重臣?” 听到赵俊臣的接连质问之后,霍正源沉默良久之后,终于苦笑解释道:“说起来,也怪自己当初跟错了人,霍某离开了翰林院之后不久,却是阴差阳错的得罪了当时朝中的一位重臣,为了自保,只好投靠了黄阁老,然而霍某与黄阁老的关系,却不似林维、张诚一般密切,而霍某当初又过于锋芒毕露了,表现出了太多的心机,引起了黄阁老的忌惮,所以黄阁老他这些年来虽然很看重霍某的谋略计策,但也时常会进行敲打与压制,这样一来,却是渐渐磨平了霍某的菱角,到了现在,霍某已是将谨慎视为首要之务,再也不敢轻易冒头,更没有当年的意气风发……” 说完,霍正源表情黯然,连连摇头。 赵俊臣同样是轻轻摇头,叹息道:“确实,黄阁老他是出了名的贪权,心胸也没那么宽广,霍大学士你投到他的门下,必然会引来猜忌,确实是有些屈才了。” 说到这里,赵俊臣再次话锋一转,又说道:“不过,今时不同往日,霍大学士你已是无需再看黄有容的眼色,你对于我为人处事的风格,也应该有些了解,我与黄阁老不同,圣眷对我而言已是足够,却不会有独揽圣眷的想法,虽然不敢说是心胸宽阔,但一些容人之量还是有的,我从来不担心身边人的野心太大,与我亲近的官员若是得到了圣眷、又或是提升了权柄地位,在我眼中却是一件好事,可以更好的襄助自己,所以霍大学士你也不必似往日一般小心翼翼。” 说着,赵俊臣的表情愈加严肃,用一种推心置腹的语气,继续说道:“当然,我也不会强求于你,若是霍大学士不愿意改变,那么你大可以继续低调谨慎下去,只要隐藏在幕后为我出谋划策即可,对我而言你的心智计谋同样是十分重要,我也绝不会因此而小觑了你……不过,你若是不甘心自己只能成为别人的谋士,依然还有独挡一面的野心,那么你从今往后的行事风格就要变一变了,如今我得到了商税整顿的权柄,今后会有许多重要事情需要处理,以霍大学士你的声望与心智,正可以独当一面,为我分担许多,而霍大学士你也可以趁机立功不少,从此由幕后走向台前,今后未必不能成就一番功业……” 听着赵俊臣的建议,霍正源却是沉默不语,但他的目光却是不住闪动着。 * 当赵俊臣的马车来到霍府之后,稍稍停留了片刻,让霍正源下了马车,然后就再次离开了。 而霍正源站在霍府门口,却是无视了自家门房的殷勤讨好,只是静静目视着赵俊臣的马车缓缓离去。 良久之后,霍正源突然一笑,开口自语道:“赵俊臣虽然年轻了一些……但自己这次算是投对人了……” 说话之际,已经熄灭已久的野心,在霍正源的心中渐渐燃起。 * 到了第二天的早朝,意料之中的,大量的“沈党”官员纷纷出列弹劾赵俊臣,说是赵俊臣“目无尊长”、“羞辱重臣”、“骄横跋扈”等等。 此外,还有一些“沈党”官员拿赵俊臣贪污受贿、户部账目来说事。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面对“沈党”官员对赵俊臣的攻讦,“太子.党”众人竟是完全没有参与其中。 而另一边,也正如赵俊臣的预料一般,对于“沈党”的突然发难,赵俊臣尚未应对,就被德庆皇帝亲自出手解决了。 面对“沈党”众人对赵俊臣的攻讦,德庆皇帝的态度很坚决,认为“沈党”众人的弹劾皆是“小题大做”、“牵强附会”、“借题发挥”,并且还狠狠训斥了那些弹劾赵俊臣的“沈党”众人,丝毫不留情面。 当然,对于赵俊臣,德庆皇帝也说了些警示之语,但并未深究下去。 与此同时,周尚景与德庆皇帝早有默契,这段时间要帮助德庆皇帝稳定朝廷局势,所以他也出列发言,对德庆皇帝的观点表示赞同,当周尚景表明了观点之后,一众“周党”官员自然也是纷纷出列附和。 就这样,沈常茂以及“沈党”众官员对赵俊臣的反击才刚刚开始,就碰了一鼻子灰。 而“沈党”与“赵党”之间的冲突,更是因此而无疾而终,面对德庆皇帝的强硬态度,以及周尚景的随声附和,即使是沈常茂也不敢抗拒,只能强自忍耐。 事实上,对于这般情景,赵俊臣已是早有预料。 所以,对于沈常茂的反击,赵俊臣至始至终都没有投入太多的关心。 相比较沈常茂的反击,还有另一件事更加值得赵俊臣关注。 那就是,那些对赵俊臣整顿商税计划感兴趣的徽浙商人们,已是陆续进京了。 当这一天的早朝结束之后,这些徽浙商人们更是联名向赵俊臣送上了拜贴,想要与赵俊臣详细商谈联合船行的具体事宜。 这也就意味着,赵俊臣整顿商税的计划,马上就要付诸于实际行动了。 不过,在整顿商税的计划正式开始之前,赵俊臣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那就是——再次与赵山才见面,并且再次确认赵山才的未来选择。 若是赵山才依旧是铁了心想要辅佐太子朱和堉,那么赵俊臣也只好放弃赵山才,将赵山才交给七皇子朱和坚处理了。 …… PS:恩,今天第二更。 逐渐调整了时间与状态,从今天开始,更新开始加速,每日两更会成为常态,并且尽量三更。 其实,若不是突然生病一场,虫子从上个月底开始就可以每日两更了。 另,继续诚求大家正版订阅,若有打赏与月票,则更好。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八十章.邀请. …… …… 这一天,早朝结束之后,太子东宫之中。 太子朱和堉、阁老程远道、都察院左都御史吕纯孝、礼部侍郎鲍文杰等人,尽是汇聚一堂,而赵山才丢了官职之后,如今被太子朱和堉收留,成为了太子东宫的宾客,同样是坐在一旁。 几天前,赵山才因为私下脱离南巡队伍的事情,让人抓住了把柄,被德庆皇帝罢去了官职与功名,数十年的寒窗苦读、一生的仕途希望,因此而一朝尽丧。 这样的沉重打击要是放在其他人身上,若是心理素质稍差一些,寻死觅活也是常事,即使是心性坚韧之辈,也极有可能会从此一蹶不振。 然而,此时的赵山才,则是一如既往的俊雅淡然,眼神也依旧是明亮睿智,似乎对于这件事情完全没有在意。 对于赵山才而言,功名与官职并非就是全部,只是他实现自身目标的一种途径罢了,若是此路暂时堵住了,那么另寻它途即可,却也无需太过在意。 在赵山才看来,自己被夺去了功名与官职之后,或许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首先,他从此就没了俗务缠身,可以全心全力的辅佐太子朱和堉;其次,这件事也让太子朱和堉对他心怀愧疚,一心想要补偿,却是愈加的看重赵山才了,这几日以来,太子朱和堉对于赵山才的诸般建议,可谓是言听计从——这段时间以来,“太子.党”在庙堂之中的低调行事,也皆是源自于赵山才的建议。 最重要的是,只要太子朱和堉今后能够顺利登基,那么赵山才如今所失去的官职与功名,到时自然可以收到十倍百倍的回报。 所以,这样的打击不仅没有击垮赵山才,反倒是激发了赵山才的斗志与傲气。 这几日以来,赵山才已是搬入了太子东宫居住,成为了太子宾客,一方面为太子朱和堉出谋划策,另一方面则是全力整合着太子朱和堉以及“太.子党”的所有力量。 赵山才相信,自己的潜伏只是暂时的,当他再次出现在庙堂之际,就是庙堂局势天翻地覆之际! ***** 此时,太子朱和堉神色之间满是无奈,向众人说道:“在今日早朝之上,‘沈党’众官员群起而弹劾赵俊臣,声势颇是浩大,本来是一次大好机会,我等若是趁势配合、见机行事,未必不能动摇赵俊臣的根基,奈何赵先生认为我们现在应该低调行事、静待时机变化,所以我也就暂时忍耐了,却是错过了一次良机。” 听到太子朱和堉的隐隐抱怨,赵山才轻叹一声后,说道:“还请殿下暂且忍耐一二,如今的朝中局势对咱们不利,不仅满朝文武尽数盯着咱们的一举一动,连陛下心中对咱们也颇有不满,这般情况之下,咱们可谓是多做多错、少做少错,唯有按兵不动、低调行事,才是上上之策。” 顿了顿后,赵山才又说道:“此外,太子殿下您别看沈常茂如今乃是内阁首辅,但‘沈党’并没有动摇赵俊臣根基的能力,最多也只能给赵俊臣添些麻烦罢了,即使再加上咱们的力量,恐怕也是无济于事,所以今日‘沈党’弹劾赵俊臣的行动,看起来固然是声势浩大,但并不会产生任何作用……更何况,陛下与周尚景如今正在全力稳定朝野局势,也绝不会允许‘沈党’与‘赵党’之间发生激烈冲突。” 随着赵山才的话声落下,吕纯孝也附和道:“殿下,赵先生所说有理,您看‘沈党’众人弹劾了赵俊臣之后,马上就遭到了陛下的训斥,咱们若是一同弹劾赵俊臣,恐怕会再次引来陛下的不满,所以殿下您还是听从赵先生的建议,一动不如一静,静待形势变化为好。” 这几日以来,赵山才的才智与品格,早已是让“太子.党”众人暗自心服,所以他虽然年纪尚浅,如今也只是白身,但不论是太子朱和堉还是“太子.党”众官员,却皆是以“赵先生”称呼赵山才,以示对赵山才的尊敬与重视。 太子朱和堉摇头道:“我倒不是质疑赵先生的建议,只是看着朝中那些奸臣贪官们为所欲为,自己却只能束手旁观,心中难免有些郁闷与不耐,却也不知要忍耐到什么时候。” 见太子朱和堉的烦闷模样,赵山才暗暗摇头。 这位太子殿下,平日里倒也是纳谏如流的样子,能够虚心听从别人的建议,但唯独遇到与赵俊臣有关的事情之后,就会变得急躁固执。 从某方面而言,太子朱和堉在赵俊臣身上屡屡受到挫败之后,赵俊臣已是成为了他的心魔与破绽,今后说不定就会被人利用。 “这般情况可小可大,却是不容忽视,今后还是要想办法慢慢化解才是。”赵山才暗暗思索到。 不过,对于自己的心中想法,赵山才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表情平静的向太子朱和堉解释道:“还请殿下安心,咱们绝不会等待太久,那赵俊臣信心满满的领了整顿商税的差事,接下来必然会大干一场,不论他最终是成是败,朝中局势都必然会再次发生变化,到了那个时候,自然会有许多机会。” 听到赵山才的解释之后,太子朱和堉似乎有些无奈,但还是点头表示认同。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太子少师郭汤突然开口道:“其实,老夫昨天派人联络了七皇子殿下,而七皇子殿下的想法也与赵先生相同,同样认为咱们现在应该耐心等待形势变化,淡化此前诸事的影响,等到赵俊臣商税整顿的行动开始之后,再寻找时机、重新行动。” 听到郭汤转述了七皇子朱和坚的观点之后,场上众人皆是点头,即使是太子朱和堉,脸上的不耐神情也稍稍淡了些。 赵山才与七皇子朱和坚的才智眼光,“太子.党”众人皆是信服,既然他们两人的想法一致,想来就不会有错,所以“太子.党”众人也只能耐心等待时机了。 不过,听到郭汤的讲诉之后,赵山才却是眉头轻轻一皱。 这几日以来,赵山才渐渐发现,不论是太子朱和堉,又或是“太子.党”众官员,对于七皇子朱和堉的依赖与信任,已是达到了根深蒂固的地步。 然而,赵山才因为先师何明的警告,对于七皇子朱和坚却是不大信任,一直是暗中提防,所以他一直在设法淡化七皇子朱和坚对“太.子党”的影响力。 于是,赵山才突然开口道:“郭前辈,您今后还是不要私下联系七皇子殿下了,外朝臣子私自联络皇子,乃是我朝的大忌讳,目前的形势又有些敏感,这般情况若是让人发现了,您恐怕就会受到御史们的弹劾,到时候又是一场麻烦……此外,听闻七皇子殿下这些日子病情有些反复,咱们还是让他安心休养身体为好。” 另一边,考虑到朱和坚的身体情况,太子朱和堉亦是叹息一声,并且赞同道:“确实,七弟他近几日身体状况不佳,咱们还是不要让他劳心费神了,等他身体稍好之后再说吧。” 见朱和堉这么说,郭汤也只好点头同意。 就在这时,突然有一位东宫太监快步进入客厅,手中持着一份帖子,向太子朱和堉禀报道:“殿下,户部尚书赵俊臣的府上送来了一份请帖。” 听到这位东宫太监的禀报之后,场上所有人皆是一愣。 赵俊臣乃是太子朱和堉的眼中钉、肉中刺,如今却向太子东宫送来了请帖,情况不免有些怪异。 太子朱和堉皱眉道:“赵俊臣送来了请帖?他究竟打着什么主意?将帖子拿来让我看看。” 伸手接过请帖之后,太子朱和堉展开一看,却又是一愣,然后将目光转向了赵山才,说道:“这张请帖虽是送到了东宫,但赵俊臣想要邀请的人却不是我,而是赵先生你,说是邀请赵先生今日午时在天海阁相聚。” 说话间,太子朱和堉将赵俊臣的请帖递给赵山才。 赵山才双手接过请帖之后,稍稍看了一眼,然后露出了深思之色。 与此同时,太子朱和堉说道:“赵先生,那赵俊臣向来是诡计多端、居心叵测,他今日邀请你相聚,恐怕也是不安好心,依我看来,大可不必理会。” 随着太子朱和堉的话声落下,场上的“太子.党”众人也是纷纷表示赞同。 在他们看来,不论赵俊臣的用意如何,与赵俊臣这样的贪官私下相聚,本身就是有损声誉的事情,自然是要尽量避免。 然而,赵山才考虑了片刻之后,却是说道:“殿下,我想还是去见一见赵俊臣比较好,看看他究竟有何用意,并且还可以趁机打探一下他整顿商税的具体计划,这对咱们今后也有好处。” 见赵山才还是想要与赵俊臣见面,太子朱和堉眉头轻皱了一下,但最终还是说道:“既然赵先生自有考虑,那我也不好阻拦,只是希望赵先生千万不要中了赵俊臣的陷阱才是。” 其实,赵俊臣将邀请赵山才的请帖送到太子朱和堉的手上,恐怕也有离间朱和堉与赵山才之间的关系的用意,然而太子朱和堉的固执性格却也有好处,那就是他对于自己信任的人从来都不会疑心,所以赵俊臣的居心叵测自然是白费了。 另一边,赵山才也想到了这一点,心中暗暗叹息一声,却也不知道太子朱和堉对身边人的过于信任究竟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口中则是说道:“还请殿下放心,我自有应对,绝不会让赵俊臣找到可趁之机。” …… PS:恩,第一更。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八十一章.劫数(一). …… …… 此时的赵府之中,赵俊臣正坐在书房之中,思索着今日早朝上的事情。 昨晚,霍正源得到了赵俊臣的建议之后,隐藏已久的野心受到了激发,行事风格果然发生了转变。 在今天早朝之上,面对“沈党”众人对赵俊臣的攻讦,霍正源一改往常的低调态度,却是表现得极为活跃,当众反驳许多“沈党”官员对赵俊臣的弹劾,言语措辞颇是激烈,并且旗帜鲜明的表达了自己支持赵俊臣的立场。 此外,霍正源还一改往日的软弱性格,即使是与礼部尚书林维、少傅张诚、少保赵正和等人当面冲突,也是寸步不让。 而霍正源的表态,也马上就得到了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司徒翰、太常寺少卿林有伦、通政司左通政王邖等新晋“赵党”成员的支持,反倒是许多“赵党”老人反应慢了一拍。 经此一事,满朝上下,却是任谁都知道霍正源带领着一批原“黄党”官员投靠到赵俊臣门下了,如此一来,“赵党”在朝中的势力影响也会进一步的扩张。 这般情况,自然是引起了百官的极大震动,所有人都暗中猜测着庙堂局势的今后变化——赵俊臣在无声无息之间就兼并了“黄党”很大部分的人脉权柄,却是让朝中百官对于赵俊臣愈加不敢小觑了。 与此同时,对于霍正源的活跃表现、强硬态度,也引起了朝中百官的惊疑与侧目,却也不知道霍正源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变化,行事作风竟是与往日完全不同。 如此一来,霍正源在今天的早朝之上,可谓是出尽了风头,而且看得出来,霍正源颇是享受这种受人瞩目的感觉。 对于霍正源的变化,赵俊臣心中颇是满意。 如今,赵俊臣即将要展开商税整顿的行动,正是用人之际,像是霍正源这样的聪慧机敏之人,在赵俊臣的手下只是极少数,若是只让他隐藏在自己身后出谋划策,却是有些浪费了。霍正源的性格转变之后,却已是足以独当一面,到时候赵俊臣也能够轻松不少。 此外,赵俊臣刻意让霍正源强硬活跃起来,也是为了制衡工部尚书左兰山。 毕竟,若是赵俊臣的计划一切顺利的话,那么左兰山就会填上黄有容的空缺,成为新一任的内阁阁老,到了那个时候,左兰山身为“赵党”的二把手,地位反而会高于赵俊臣,如此一来,赵俊臣或许就无法压制左兰山,而“赵党”也会出现分裂的隐患。 赵俊臣为了防患于未然,却也是暗中布置了许多,而霍正源就是其中一环——以霍正源的资历、声望、以及心智,又得到了那些原“黄党”官员的支持,完全可以抗衡左兰山的崛起,两人相互制衡之下,赵俊臣也可以进一步增加自己对“赵党”的影响力与控制力。 如今,赵俊臣一直在暗中进行着“新赵党计划”,着重培养曾炜、柳子岷这些年轻“赵党”成员,并且让他们刻意与老“赵党”成员们保持距离,省得他们被那些贪官污吏们带坏,等到这批相对而言更加廉洁能干的“赵党”官员成长起来之后,赵俊臣也就可以彻底扭转自己的劣势了。 不过,“新赵党计划”还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实现,在此之前,赵俊臣却不能失去对“旧赵党”的控制力。 所以,霍正源今后的表现,对赵俊臣而言就十分重要了。 到目前为止,赵俊臣对于霍正源的表现还是比较满意的。 ***** 就在赵俊臣暗思之际,许庆彦推门而进,并且向赵俊臣禀报道:“少爷,我已是派人将你的请帖送到太子东宫了。” 赵俊臣抬眼问道:“哦?那太子东宫方面可有答复?” 许庆彦答道:“那赵山才答应了少爷的邀请,说是今日午时一定会准时前往天海楼与少爷见面。” 赵俊臣又问道:“仅此而已?” 对于赵俊臣的态度,许庆彦有些疑惑,说道:“是啊,赵山才并没有多说什么,同意了少爷的邀请之后,就让咱们的人离开了。” 赵俊臣似笑非笑,说道:“哦?咱们的太子殿下竟是没有任何表示?看来我的离间计失败了,他对赵山才还真是信任有加……” 说到这里,赵俊臣摇头叹息,又说道:“其实,太子殿下的优点有不少,但绝非是一位良主,赵山才若是跟随了太子,不仅浪费了自己的一身才学,他的最终下场也是堪忧,只希望他与我见面之后能够改变主意,否则……连我却也无法救他。” 许庆彦则是有些愤愤不平,说道:“少爷你三番两次的招揽赵山才,又为赵山才考虑了如此之多,已经是诚意十足了,若是那赵山才依旧是不识抬举,那么活该他倒霉,少爷你又何必为他担心?” 听到许庆彦的话语,赵俊臣摇头失笑。 但从某方面而言,许庆彦的这一番话倒也没错。 ***** 而就在这时,书房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然后又传来了楚嘉怡的声音:“老爷,茶点已是准备好了,要不要我送进来?” 听到楚嘉怡的声音之后,许庆彦马上是闭口不言,神色间闪过了警惕之色。 毕竟,楚嘉怡可是太子朱和堉安插在赵俊臣身边的密探,在她面前,许多事情都不适合深谈。 与此同时,赵俊臣的眼中则是闪过了思索之色。 对赵俊臣而言,通过楚嘉怡向太子朱和堉传送了错误情报之后,自己已是连续两次坑害了太子朱和堉,这样一来,楚嘉怡已是失去了利用价值——毕竟,太子朱和堉就算是再愚蠢,连续因为楚嘉怡的情报栽跟头之后,恐怕也不会再信任楚嘉怡的情报了。 更何况,太子朱和堉如今已是有了赵山才这样的谋士,以赵山才的智慧,自然是一眼就可以看穿楚嘉怡被赵俊臣利用的事情。 这样一来,楚嘉怡在赵俊臣心中的定位,却是有些尴尬。 虽然,楚嘉怡很漂亮,是一位难得的美人,甚至不逊于陈芷容,看起来赏心悦目,但赵俊臣却也不会因此就让她继续留在自己身边。 如今,赵俊臣还没有想好要如何处置楚嘉怡,只是逐渐让楚嘉怡远离了自己的书房,并且让楚嘉怡前去陪伴寄居在赵府中的崔倩雪。 不过,楚嘉怡目前依然负责着赵俊臣的日常茶点,也依然有机会接触赵俊臣的机密。 而现在,则是赵俊臣每天的第一次茶点时间。 ***** 诸般想法,在赵俊臣的脑中一闪而过。 但赵俊臣的声音则是依旧平静,让人听不出任何异常,只是说道:“送进来吧。”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楚嘉怡已是推门而入,低垂着头,手中捧着茶点。 当她将手中茶点摆在赵俊臣的手边之后,楚嘉怡却并未离去,反倒是露出了迟疑之色。 见到楚嘉怡的这般模样,赵俊臣问道:“怎么?还有事情?” 楚嘉怡拧了拧秀眉,似乎有些矛盾,但最终还是说道:“老爷,崔倩雪小姐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有些闷闷不乐,说起来她自从来到咱们赵府之后,您已是很长时间没有与她单独相处过了……所以,您可不可以带她出去散散心?” 赵俊臣并非是感情愚钝之人,但他对于男女之事投入的心神却是极少,在这方面难免会有些反应迟钝。 所以,赵俊臣并不知道自己当初救下崔倩雪之后,崔倩雪对待自己的感情已是发生了变化。 这些日子以来,崔倩雪在赵俊臣面前的表现颇是奇怪,总是会刻意的躲避赵俊臣,但赵俊臣以为这只是崔倩雪被赶出家门之后的自我封闭,并没有往深处想。 然而,楚嘉怡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陪伴着崔倩雪,自然是了解崔倩雪的心思。 崔倩雪娇憨烂漫,让楚嘉怡颇是喜欢,不忍心看到崔倩雪闷闷不乐的样子,所以才会有了刚才的请求。 不过,另一方面,赵俊臣却是楚嘉怡的仇人,所以楚嘉怡的心情也有些矛盾。 另一边,听到楚嘉怡的请求之后,赵俊臣心中颇是奇怪,不知道楚嘉怡为何要让自己前去陪伴崔倩雪。 不过,想到崔倩雪被赶出家门之后确实可怜,这件事与自己也或多或少有些关系,让她整日闷在赵府之中确实不好,出去散散心也有利于崔倩雪舒缓心情,而崔倩雪如今寄居在赵府之后,自己也应该稍微对她负责一些…… 于是,略一思索之后,赵俊臣已是点头道:“今天下午,我没有太多事情,倒是可以陪她出去散心,只是时间不会太长。” 听到赵俊臣的保证之后,楚嘉怡的神色有些矛盾,似喜似忧,但还是说道:“崔小姐知道这件事之后,一定会很开心的,我这就去转告崔小姐。” 说完,楚嘉怡就转身离开了。 听到楚嘉怡的话语,赵俊臣微微一愣,终于发现了些许端倪。 难道…… …… PS:恩,今天第二更,继续诚求大家正版订阅,订阅是一本书的根基,也是作者坚持下去的动力。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八十二章.劫数(二). …… …… 对于赵山才,赵俊臣的想法很复杂,既有忌惮、也有欣赏,所以赵俊臣出手对付赵山才的时候,往往会留有一线余地,并不会下死手,并且还十分期望赵山才能够辨明形势、改变想法,从此抛弃太子朱和堉、投靠到自己门下。 但七皇子朱和坚则不同——他本身就是心狠手辣之辈,而赵山才的眼光手段皆是高明,又是铁了心要辅佐太子朱和堉,严重阻碍了朱和坚争夺储位的野心,所以朱和坚对于赵山才的想法只有忌惮,却没有任何的欣赏,只欲除之而后快。 朱和坚是一个行动派,发现了赵山才的威胁之后,马上就展开了针对赵山才的行动,指使朝中御史李俞然趁着德庆皇帝整顿朝纲风纪的机会弹劾了赵山才私自离开南巡队伍的罪名,让赵山才丢掉了官职与功名,这样一来,赵山才就成为了一介平民,朱和坚再出手对付赵山才,就不会引起太多的关注与影响,可以让赵山才无声无息的消失在这个世上。 本来,按照朱和坚的计划,赵山才刚刚被罢去官职与功名不久,人们对他的关注尚在,却还不是自己出手除掉他的最佳时机,还需要再耐心等待一段时间,等到赵山才的影响力渐渐淡去之后,再施展最后的手段了。 不过,当朱和坚发现赵山才这几日正在“太子.党”内部设法淡化自己的影响力之后,原先的想法就顿时改变了。 赵山才的这般举动,不仅是再次阻碍了朱和坚争夺储位的计划,而且也代表着赵山才心中对朱和坚充满了忌惮与警惕,意味着赵山才或许已是发现了朱和坚的真面目……这样一来,赵山才对朱和坚的威胁愈加大了。 所以,朱和坚担心迟则生变,也就修改了自己的计划,决定不再等待,要尽早出手除掉赵山才! ***** 就在“太子.党”众人聚在东宫议事的同时,朱和坚也正在秘密进行着自己的计划。 此时的七皇子府邸之内、书房之中,只见朱和坚站在书桌后面,正在神色专注的练习书法,临摹着王羲之的书帖《兰亭集序》。 片刻之后,秦曦推门而入,来到了朱和坚的身前静静等待。 见到秦曦出现,朱和坚放下了手中的紫毫,抬头问道:“除掉赵山才的人手……可找好了?” 询问之际,朱和坚的表情似乎平静、又似乎阴沉。 秦曦点头道:“已经找好了,此人名叫张威,外号叫做张麻子,乃是太行山上的积年马匪出身,向来是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这个人经验老道、手法干净利落,这件事若是交由他去办,定然不会失败。” 顿了顿后,秦曦又补充道:“此外,张威初到京城,没人知道他的底细,而且属下一直是通过中间人与他联络,他并不知道咱们的存在,所以这件事没有留下任何破绽,还请七皇子殿下放心。” 朱和坚眉头轻轻一皱,说道:“未虑胜、先虑败,若是要行大事,就一定要准备周全……那么,张威得手之后,又要如何处置?” 秦曦脸上闪过了一丝杀意,说道:“属下已是通过中间人与张威说好了,只要他能够杀掉赵山才,就会给他五百两银子,并且已是预付给了他一百两银子,等他杀掉赵山才之后,再到预定地点领取剩下的四百两银子……到时候,属下会准备一壶毒酒,以及一队装备了强弩与鸟铳的人马,等到张威与中间人现身之后,就将他们二人一同除去!如此一来,线索就会断去,赵山才被杀之后,即使是引起了渲染大波,也断然查不到咱们身上,绝不会留下任何把柄!” 听到秦曦的详细解释之后,朱和坚思索了片刻,然后点头说道:“若是如此的话,倒也算是思虑周全……” 顿了顿后,朱和坚用十分平淡的语气吩咐道:“既然如此,就让那个张威尽快行动吧,何明师傅在地府之中十分寂寞,也该是让他们师徒团聚了……与何明师傅一样,这个赵山才,是一个大麻烦,若是再拖延下去,说不定就会坏我大事……” 朱和坚的语气虽然平淡,但眼神中那一闪而过的冷厉,却是让秦曦心中一寒。 于是,秦曦垂头道:“属下马上去办,还请七皇子静候佳讯。” 说完,秦曦就转身离去了。 朱和坚依旧留在书房之中,仿佛只是决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继续神色平静的练习书法。 讽刺的是,朱和坚此时正在临摹王羲之的《兰亭集序》,刚刚写到了第三行的最后一句,即“死生亦大矣岂不痛哉”…… (注:“死生亦大矣,岂不痛哉!”的意思是,人之生死乃是一件大事,怎么能不让人感到悲痛呢?) ***** 不谈七皇子朱和坚针对赵山才的暗杀计划。 却说,这一天临近午时的时候,赵俊臣离开了赵府,按照他与赵山才的约定,乘坐马车向着天海楼而去。 当赵俊臣来到天海楼外、下了马车之后,却发现赵山才已是在那里恭候自己多时了。 赵俊臣微笑着向着赵山才迎去,同时认真打量着眼前的赵山才,见到赵山才并没有因为丢掉官职功名的事情而产生任何颓丧情绪之后,赵俊臣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激赏。 这个赵山才,说他是心志坚韧也好,说他是心性洒脱也罢,但仅凭他遇到挫折之后的表现,就完全值得赵俊臣的重视。 另一边,赵山才见到赵俊臣出现之后,也是快步向着赵俊臣迎去,并且抢先向赵俊臣行礼道:“学生赵山才,见过赵大人。” 赵俊臣伸手扶住赵山才的双臂,意味深长的笑道:“这几日未见,颇是挂念,但看到山才你依然是精神如旧,我也就放心了。” 赵山才笑道:“多谢赵大人的关切,山才感激不尽。” 然而,就在赵俊臣与赵山才相互问候的时候,他们却不知道,此时正有两个人隐藏在暗处、不断的观察着他们。 …… PS:今天依然两更,这是第一更。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八十三章.劫数(三). …… …… 张展堂乃是京城中的一位流氓头子,向来是坑蒙拐骗无一不精、吃喝嫖赌样样俱全,身边聚拢了十几个意气相投的泼皮无赖,平日里无恶不作、惹人嫌厌。 不过,张展堂倒也并非是一无是处,他能够成为流氓头子,倒也有些手段。 首先,张展堂“仗义豪爽”,向来不重视钱财,与其他人出入酒楼娼馆之际,总是抢着结账,若是有熟人向他借银子,张展堂更是连欠条都不会索要。 其次,张展堂交友广阔,三教九流皆有人脉,甚至还和一位顺天府的衙役拜了把子,平日里不论遇到什么事情,他都有办法解决。 最后,张展堂性子之中自有一股狠劲,平日里的冲突斗殴,他都是冲锋在前、下手狠辣。 也正因为这些优点,张展堂才能够在京城中站稳脚跟,并且成为这个流氓团伙的头目。 不过,张展堂这些年来看似光鲜得意,但他心中也有自己的烦恼,那就是——缺钱!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因为他平日里总是表现出一副“仗义豪爽”的模样,所以他自然是花钱如流水;又因为他交友广阔,所以需要他花钱的场合也就略多了些;再因为他性格冲动,斗殴时总是冲锋在前、下手狠辣,所以他花在自己与别人身上的医药费也就多了。 这样一来,张展堂何止是缺钱?甚至还欠了一屁股的债。 对此,张展堂也时常会暗自发愁,但他除了坑蒙拐骗之外,却也没有其他的生财之路,虽然债主们越逼越紧,但他也是无可奈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过,近段时间以来,张展堂的运气倒是不错。 这是因为,他的远房堂兄张威突然来京城投靠他了。 对于堂兄张威的底细与过往,张展堂倒也有些了解,知道张威与自己在京城中的小打小闹不同,张威在太行山一带乃是积年的马匪,干得是烧杀抢掠的大事,只不过前段时间官府逼得紧,大张旗鼓的四处追捕,所以张威才来到京城投靠张展堂,顺便躲避风头。 张展堂乃是滚刀肉的泼皮性格,对于堂兄张威的过往不仅不以为意,反倒是洋洋得意,觉得自己与有荣焉,甚至还四处宣扬此事,希望能够借着堂兄张威的威名为自己壮壮声势。 事实上,张展堂的宣扬确实有了效果,因为张威的出现,他在京城中的地盘也扩张了许多。 这样一来,张展堂的收入也提升了许多。 只可惜,张威来到京城之后,被花花世界迷乱了双眼,四处寻新鲜,同样是花钱如流水,张展堂的财政状况不仅没有缓解,反倒是愈加窘迫了。 不过,同样因为张威的出现,张展堂也引起了有心人的关注。 就在昨天,突然有神秘人联系了张展堂,要借张威之手办一件“湿活”! 所谓“湿活”,就是沾血的任务,轻则断手断脚、重则要人性命! 对于这件事情,张展堂本来还有些犹豫,但对方出价五百两银子之后,张展堂咬了咬牙,还是决定干了! 五百两银子对他而言,乃是一个天文数字,不仅能让他还完债务,而且还足以让他潇洒挥霍很长一段时间。 虽然,这件“湿活”颇为敏感,是要张威杀死今科榜眼赵山才,显然是非同小可,但依据张展堂所收到的情报,赵山才如今已是被夺去了官职与功名,显然是不受朝廷待见,这种人就算是突然失踪了也未必就是什么大事。 更何况,有五百两银子的报酬,已是足以让张展堂铤而走险了。 至于张展堂的堂兄张威,原本就是亡命之徒,从张展堂口中得知了这件事情之后,知道有五百两银子的报酬,更是没有任何犹豫。 今天,张展堂收到神秘人的消息,得知赵山才将会现身于天海楼之后,就连忙领着张威赶来,进行“踩点”、辨明目标。 当初,赵山才高中榜眼之后,曾在京城百姓面前亮相,张展堂也趁机见过赵山才的模样,赵山才的相貌气质皆是出众,张展堂也是印象深刻,却也不会认错。 当张展堂与张威赶到天海楼附近之后,正好看到了赵俊臣与赵山才相见的一幕。 ***** 此时,天海楼外,街道拐角处,张展堂与张威二人正在打量着不远处的赵俊臣与赵山才二人。 那张威乃是马贼出身,手上沾了不少鲜血,身材矮壮、膀大腰圆、满脸横肉,眼中凶光四溢,让人望而生畏。 只听他粗声粗气的问道:“展堂老弟,这两个人哪个是咱们要出手对付的赵山才?” 周围人来人往,张展堂也不敢用手指,只是说道:“就是那个穿着青色长衫、相貌俊雅的年轻公子……嘿,这个赵山才当真是招人妒,不仅学问好,还生了一副好皮囊……” 张威定神一看,却是不满的说道:“你说清楚点,这两个人都是公子哥打扮,也都是青色长衫,模样也都娘里娘气的,我哪知道究竟是哪个?可别搞错了!” 原来,巧和之下,赵俊臣与赵山才二人今日所穿的衣衫竟是有些相似,再加上两人皆是相貌俊雅的年轻男子,所以仅凭着张展堂的解释,张威也无法辨明目标。 经过张威的提醒,张展堂才发现赵俊臣竟也是类似的模样装扮,不由眉头一皱,转头向张威再次解释道:“就是身材更高的那个人。” 然而,世间之事,往往总是巧和。 巧和之下,既有可能会出现天降惊喜,也有可能会发生无妄之灾! 原本,赵山才的身材确实要比赵俊臣稍高一些,不过,就在张展堂转头解释之际,赵俊臣与赵山才二人已是向着天海楼内走去。 赵俊臣乃是户部尚书,身份无疑要比赵山才尊贵许多,所以两人进入天海楼的时候,赵山才也稍稍后退一步,让赵俊臣走在前面。 与此同时,天海楼的门口处是有台阶的。 这样一来,赵俊臣先行迈上了台阶,落在不远处的张威眼中,却还以为赵俊臣要比赵山才更高半头。 于是,机缘巧合之下,张威竟是将赵俊臣误认为了赵山才! 所以,他也就将自己的目标,锁定在赵俊臣身上! 此时的赵俊臣,却还不知道自己将会遭遇无妄之灾,只是一心想着赵山才的事情! 静静注视着赵俊臣与赵山才二人进入天海楼之后,张威眼中闪过了杀意,向张展堂说道:“这种湿活你从来没干过,接下来就别参与了,由我一个人来办就好……我在这里等着,趁机摸一摸这个赵山才的行踪,看看今天有没有机会。” 张展堂虽然是个流氓头子,却也不敢亲自杀人,听到张威的吩咐之后,暗暗松了一口气。 然后,张展堂略有些不放心的说道:“堂兄,这里是京城,可不比山西那边,咱们虽然要赚银子,但你也不能闹出太大动静!” 张威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说道:“我当然明白,放心吧,我绝不会在人多的地方动手,等他到了周围没人的地方我才会办事,这样处理尸体也方便,若是一切顺利的话,官府根本发现不了他的下落。” 听张威这么说,张展堂稍稍放心了些,却是终于离去了,只留下了张威在天海楼外等候。 …… PS:恩,第二更!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八十四章.劫数(四). …… …… 赵俊臣并不知道,在机缘巧合之下,自己已经被一个亡命之徒给盯上了。 讽刺的是,这个亡命徒的目标原本是赵山才,而赵俊臣今天正是为了拯救赵山才的性命,才特意与赵山才见面的。 现在的赵俊臣,一心只想着自己接下来应该如何说服赵山才,让赵山才能够“弃暗投明”,抛弃太子朱和堉、转投到自己门下,却完全不知道危险的渐渐临近。 * 却说,当赵俊臣与赵山才进入天海楼之后,在天海楼掌柜的殷勤招待之下,直奔到二楼雅间。 赵俊臣也算是天海楼的老主顾了,经常在这家酒楼内宴请朝廷官员,再加上赵俊臣本身也是身份尊贵,所以天海楼的掌柜伙计们完全不敢怠慢,当赵俊臣与赵山才进入雅间之后,诸般菜肴酒水很快就已是齐备。 赵俊臣略略点头表示满意,然后挥了挥手,许庆彦以及天海楼的掌柜与伙计们就知趣的离开了。 一时间,房间内只剩下了赵俊臣与赵山才两个人。 赵俊臣与赵山才坐在桌前,刚开始谁也没有说话,只是相互打量。 赵俊臣的目光,带着一些审视,而赵山才的目光,则满是平静。 良久之后,赵俊臣突然叹息一声,说道:“陛下回京之后,你马上就受到御史的弹劾,丢掉了官职与功名,我原本还担心你会大受打击,从此一蹶不振,但如今看你完全没有受到影响,与往日相比竟是没有太多的变化,我也就放心了……” 赵俊臣的语气,饱含着关切之意,若是寻常人听到,恐怕会心生感动也说不定。 然而,赵山才依然是神色平静,说道:“大人您高估学生了,初闻消息之后,学生也同样是茫然失措了许久,只是事情既然已是发生,哪怕是哭天喊地、寻死觅活,也注定无法挽回,只会让人小看,那么学生也只好接受现实,并且另寻他途、重新来过……” 赵俊臣笑道:“山才过谦了,‘接受现实’四字说起来轻松,但真正做起来却不容易,能够在接受现实之后还愿意重头开始,则更是难上加难……我若是遇到了山才的挫折,恐怕现在已是混吃等死了,却是不如山才远矣……” 从某方面而言,赵俊臣的这一番话倒也不是自谦。 若是他有一天突然失势,那么就代表着德庆皇帝已经抛弃了赵俊臣,赵俊臣也已是彻底失去了抵抗之力,这般情况之下,赵俊臣完全就是一只待宰的肥羊,随时都会迎来抄家问斩的结局,到了那个时候,赵俊臣若是表现出一副混吃等死、束手就擒的态度,反倒还能有一线生机,反之,若是赵俊臣表现出了越挫越勇、不甘失败的优良品质,那仅存的一线生机也就彻底失去了。 对于这些,赵俊臣在很久之前就认真考虑过了。 然后,不等赵山才说话,赵俊臣又说道:“不过,二十年的寒窗苦读,如今却是一朝丧尽,虽然山才你愿意重头再来,但毕竟是幸苦困难……所以,山才你若是愿意的话,我这里倒是有一条捷径,可以让你在短时间内恢复自身的官职与功名,甚至还可以得到更多……却不知山才你愿不愿意接受?” 显然,赵俊臣的这一番话,是在利诱赵山才了。 听到赵俊臣的劝诱之后,赵山才则是淡然一笑,说道:“捷径往往意味着崎岖小路,而学生更喜欢大道坦途,大人的好意,学生只能心领了。” 得到赵山才的回答之后,赵俊臣再次摇头一叹。 其实,赵俊臣也明白,“利诱”这种手段是很难打动赵山才的,赵山才也绝不是那种会被名利驱使的俗人,但赵俊臣却是一个真真正正的俗人,所以事到临头,还是会忍不住尝试一下这种手段。 想明白这些之后,赵俊臣摇头叹息之际,却是说道:“刚才,我见到山才你遇到挫折之后并没有发生太多变化,心中还有些幸喜,觉得山才你果然心性不凡,但如今我却又希望山才你会因为这些打击而心灰意冷、意志颓丧了,这样的话,我今天想要说服你也容易一些。” 确实,赵山才若是因为自己失去功名官职的事情而大受打击,那么就说明他十分看重自己的官位与功名,乃是一位重视名利之辈,这样一来,赵俊臣想要将他收到门下,无疑会容易许多。 不过,赵山才若当真是一位重视名利的庸俗之辈,赵俊臣却也未必会费尽心思的招揽他了。 世事之矛盾,由此可见一斑。 另一边,听到赵俊臣的感叹之后,赵山才又是一笑,说道:“大人您对学生的看重,学生感激不尽,但还请大人见谅,有许多东西,学生即使失去了也不会太在意,但又有些东西,学生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的。” 顿了顿后,赵山才似乎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却是突然话锋一转,又说道:“不过,在大人您眼中,学生这段时间以来变化不大,但在学生看来,大人您却是正好相反,自从您得到了整顿商税的权柄之后,却是性格大变,竟是不再收敛自己的心中傲气,行事之际颇是飞扬,甚至还寸步不让的与沈首辅发生了冲突,让沈首辅颇是难堪……” 说话间,赵山才用一种下结论的语气向赵俊臣询问道:“难道,赵大人您就这般自信,通过商税整顿之事,您可以从此一飞冲天,甚至还可以摆脱陛下的束缚?依学生看来,商税整顿之事,无论最终成败,对您而言都是有弊无利,其中,这件事若是失败了,也就罢了,大人您最多就是损失一些圣眷与权势罢了,但商税整顿之事若是成功,那么大人您就即将要面临灭顶之灾,以大人您的眼光,必然也知道这些,既然如此,大人您又为何会如此自信?” 听到赵山才的反问,赵俊臣眼中闪过了一丝惊讶。 赵山才的眼光智慧,果然是非同凡响,竟然还能够看到这一点。 …… PS:今天家事繁重,累了整整一天,到了晚上九点之后才稍有空闲,同时头脑昏沉欲睡,所以只勉强写了一个小章节,见谅!但明天会小爆发一下,会有三更!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八十五章.劫数(五). …… …… 世人皆是以为,商税之事对于赵俊臣而言,既是一场机遇,也是一场危机。 此事若是成功了,就代表着赵俊臣解决了明朝百余年以来的一大顽疾,自然是功勋卓著,到时候朝野各方即使再是恨赵俊臣入骨,却也无法否认赵俊臣对大明朝的贡献,即使再厌恶赵俊臣的贪官身份,也不得不承认“此人虽贪,但他确实有功劳有能力”,到了那个时候,赵俊臣的权势扩张之余,风评也会悄然发生变化。 然而,此事若是失败了,赵俊臣不仅会迎来德庆皇帝的责怪,还会白白得罪无数的利益既得者,并且会面临这些利益既得者的疯狂反扑与报复,他的能力也会备受质疑,到了那个时候,赵俊臣无论声势还是实力,皆是会大幅衰弱。 所以,在很多人看来,赵俊臣主持商税整顿之事,完全就是一场冒险,收益虽高,但风险也大。 然而,只有少数明眼人能够看得明白,赵俊臣接手了商税之事以后,无论最终成败如何,下场都不会很好。 甚至于,对赵俊臣而言,商税整顿之事一旦成功了,带来的坏处还要更大一些。 毕竟,赵俊臣会受到德庆皇帝的重视,全仗着他一身出众的理财本事,明朝的钱粮周转,也全靠着赵俊臣的勉力维持,近些年来大明朝需要银子的时候,赵俊臣或是开源、或是节流、或是挪用挤压、又或是闲置资源再利用,总能够想到办法解决一些,极大缓解了朝廷的钱粮困窘局面,所以德庆皇帝也一直离不开赵俊臣,对赵俊臣诸般枉法行为也是多有纵容。 然而,商税整顿一旦成功了,就意味着明朝的财政状况大为缓解,户部国库也会渐渐宽裕,到了那个时候,赵俊臣一身理财本领的重要性就会大大降低,这也就意味着赵俊臣对于德庆皇帝而言不再是那么不可或缺了。 简而言之,赵俊臣整顿商税的行动一旦成功了,就相当于他亲手毁掉了自己最大的依仗与优势,再加上赵俊臣在朝中树敌众多,德庆皇帝对赵俊臣的定位也十分敏感,说不定就会迎来鸟尽弓藏的结局。 对于这般情况,以赵山才的智慧,自然是看得明白。 与此同时,赵山才也从来不敢小觑赵俊臣的眼光,认为赵俊臣定然也明白这些道理,所以赵山才不免有些心中疑惑,不明白赵俊臣为何会鼎力支持朝廷整顿商税,并且还亲自揽下了这个差事。 隐约之间,赵山才觉得,赵俊臣整顿商税的时候必然会有大动作,但这些大动作也只是赵俊臣的一种掩护罢了,在整顿商税的表层之下,必然是隐藏着赵俊臣的真正计划,而赵俊臣的真正计划,则一定是十分惊人,以至于赵俊臣宁愿冒着自己优势尽丧的危险。 今天,赵山才之所以愿意赴约见赵俊臣,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打探赵俊臣的真正计划。 ***** 另一边,听到赵山才的试探之后,赵俊臣心生赞赏之余,也是眉头轻轻一皱。 自己今日特意与赵山才见面,是为了招揽赵山才为己用,却不是为了让赵山才趁机试探自己的未来计划。 事实上,赵俊臣来自于后世,自然有许多开源之策可以改善大明朝的财政,但赵俊臣皆是没有使用,正是为了维持自己的优势与依仗,他如今会愿意出手整顿商税,也只是因为相比较风险,整顿商税带来的收益更高罢了,而且赵俊臣在整顿商税之余,也确实有一系列的隐秘计划会逐步施展。 不过,这些隐秘计划,赵俊臣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透漏给赵山才的。 所以,对于赵山才的试探,赵俊臣则是避而不谈,只是将话题重新绕了回去,说道:“哦?我与沈首辅昨晚才发生了冲突,没想到山才你竟然也了解详细,听闻你投入太子东宫之后,太子殿下就十分看重于你,甚至将自己的诸般资源尽数交由你来整合,如今看来,你也没有辜负太子的厚望,不过是短短几天时间,东宫收集情报的能力就得到了显著的提高,当真是好手段……” 说话间,赵俊臣先是面露赞赏之色,但很快又摇头叹息道:“不过,一辆驶错方向的马车,拉车的马匹越是强壮健硕、赶车的马夫越是技巧娴熟,准备的钱粮越是充分万全,就越是背道而驰、渐行渐远……这样的道理,难道山才你不明白吗?以太子的秉性,即使你为他筹备了再强大的力量,他也只会伤着自己,你筹备的力量越强大,他也就自伤越重……太子他并非良主,在陛下南巡前后,你应该看得十分清楚才是,你一心想要辅佐太子,但太子偏偏听不进良言,最终不仅他自己招惹了无数麻烦,还连累你丢掉了官职与功名,你难道就没有心怀怨气?” 顿了顿后,赵俊臣用前所未有的郑重语气警告道:“山才,并非是我危言耸听,太子他如今所面临的局势远远不是看上去那般简单,你若是继续辅佐于他,丢失官位功名也只是一个开始罢了。” 赵俊臣并不知道赵山才已是对七皇子朱和坚产生了怀疑,他出于各种考虑,也并没有向赵山才透漏朱和坚的狼子野心,只是言语隐晦的警告了赵山才,期望赵山才能够改变主意。 然而,从某方面而言,赵山才愿意辅佐太子朱和堉,或许也是因为他们二人秉性相投,皆是同样的固执难改。 所以,听到赵俊臣的劝告之后,赵山才稍稍沉默了片刻,又突然一笑,说道:“赵大人,您所选的道路未必就是正确的,太子殿下所选的方向也未必就是错误的……其实,您最大的缺点,就是有时候太自信了,前路漫漫、尽头未知,而你我皆只是边走边探罢了。” 说到这里,赵山才的眼睛明亮,似乎是愈加的坚定了自己的选择,又说道:“更何况,与大人的道路相比,学生认为太子殿下的道路才是正确的……至少,太子所选的道路虽然难行,但前方还能够看见绿洲,而大人您所选的道路,前方所见则尽是荒漠。” 这就是赵山才不愿意投靠赵俊臣的根本原因了。 在赵山才看来,赵俊臣借助贪官之势而崛起,若是赵俊臣最终能够成功上位,那么大明朝必然会迎来贪官把持朝野的糜烂状况,到了那个时候,本来就举步维艰的大明朝恐怕就要走向末路了。而太子朱和堉虽然有各种各样的缺陷,但他有原则有立场,或许还可以肃清朝廷的乌烟瘴气,让百姓们看到希望。 见到赵山才的态度,赵俊臣遗憾摇头。 但赵俊臣依然没有放弃,接下来或是诱之以利、或是动之以情、或是讲辨局势、或是隐隐威胁,使尽了各种手段。 可惜,不论赵俊臣如何劝说,赵山才就是不为所动,反而会时不时试探赵俊臣的计划与目的,让赵俊臣颇感无奈。 最终,见赵山才依然是铁了心的想要辅佐太子朱和堉,赵俊臣心中暗暗叹息一声,也终于放弃了自己的劝说。 对于赵山才,赵俊臣出于惜才之心,已是尽心尽力,奈何赵山才就是不愿意改变想法。 既然如此,赵俊臣为了自己的将来考虑,却也只能放弃赵山才,任由七皇子朱和坚辣手摧才了。 或许,眼前这位惊才艳艳的赵山才,很快就会突然失踪了…… 想到这里,赵俊臣心中惋惜之余,看向赵山才的眼神也闪过了一丝怜惜。 不过,赵俊臣却不知道,原本是针对赵山才的亡命之徒,竟是认错了人,将目标定在自己的身上。 所以,赵俊臣此时的怜惜情绪,却是充满了讽刺的意味。 从某方面而言,在机缘巧合之下,赵俊臣虽然没有改变赵山才的想法,但他确实是救了一次赵山才的性命——在无意之间、用赵俊臣绝不愿意接受的方式、以自己的安危为代价。 ***** 当赵俊臣与赵山才离开天海楼的时候,时间却已是未时三刻。 这次的见面,不论是赵俊臣、又或是赵山才,皆是没有达到目的,赵俊臣没能让赵山才改变主意,赵山才也没能打探到赵俊臣的真实计划。 对于,两人皆是有些心中不甘。 在天海楼的门口,赵山才向赵俊臣行礼告别,而赵俊臣静静打量了赵山才片刻之后,却是说道:“既然如此,好自为之!” 说完,赵俊臣就向着自己的马车位置走去了,并没有再看赵山才一眼。 反倒是赵山才,静静注视了赵俊臣的背影许久。 当赵俊臣来到自己的马车之前,许庆彦却已是在那里等待多时了。 见到赵俊臣的遗憾神色,许庆彦脸上闪过怒意,问道:“少爷,那赵山才还是不识抬举?太不像话了,他以为他是谁?” 赵俊臣摇了摇头,并没有接话。 对赵俊臣而言,既然赵山才铁了心不愿意投靠自己,旁边又有七皇子朱和坚的虎视眈眈,那么赵山才的结局就已是注定了。 虽然令人惋惜,但从此之后,赵俊臣已是不需要再特别关注赵山才了。 所以,赵俊臣只是进入马车之中,然后向许庆彦吩咐道:“时间不早了,已是快到申时,咱们还是去西市吧,崔倩雪应该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见赵俊臣不愿多说,许庆彦向着赵山才的方向狠狠瞪了一眼,但也没有继续说话,只是坐在车辕之上,吩咐车夫驾车向西市而去。 按照约定,赵俊臣将会在京城西市与崔倩雪碰头,并且相约散心。 不过,却没有任何人发现,当赵俊臣的马车缓缓向着西市方向驶去之际,竟是有一个亡命之徒暗暗相随。 …… PS:恩,今天第一更,还有两更!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八十六章.崔倩雪的提问. …… …… 西市,乃是一处大型的混合市场,位于京城西北角,内中店家云集,贩卖着各式各样的商品,并且商品价格大都不菲,针对的客源主要是那些达官贵人,近年来在京城中的名气渐大,愈加热闹。 顺便一提,赵俊臣的“悦容坊”总店也位于这里,并且还是西市内生意最好的店家。 因为楚嘉怡的请求,赵俊臣特意邀请了崔倩雪一同前往西市散心,得知消息之后,崔倩雪似喜似忧、隐隐还有些莫名紧张,但总算是一改往日的郁郁寡欢,顿时活跃了许多,在自己的房间内又是梳洗、又是换衣、又是抹粉,忙碌个不停,连午饭也没赶上吃,却是想要将自己最漂亮的一面展现在赵俊臣眼前——女为悦己者容,大约就是如此。 当崔倩雪终于决定了自己的衣装打扮之后,却发现时间已是到了未时过半——虽然赵俊臣与她约定的时间是下午申时,时间尚且充裕,但崔倩雪知道赵俊臣乃是朝廷重臣、如今又要处理商税的事情,最是任务繁重,能抽出时间来陪自己散心已是十分难得,却也不愿意让赵俊臣等待自己、耽搁时间,所以她装扮完毕之后,就匆忙赶到了西市路口,提前在这里等待赵俊臣的出现。 不得不说,经历了诸多事情之后,崔倩雪的性格转变了许多,她原先是天真烂漫的娇憨性子,从小被家人捧在手心,又一直受到同龄人的恭维与关注,虽然本性不坏,但总有些以自我为中心的样子,只是因为些许不如意就屡次离家出走。 但现在的崔倩雪,则是成熟了许多,已是学会了为别人着想——至少学会了为赵俊臣着想。 崔倩雪的模样俊俏,雪白无暇的鹅蛋脸、乌黑有神的大眼睛、精致端正的五官,却是一副标准的小美女模样,虽然她年纪不大、又是处子之身,但身材发育很好,体态虽然娇小但又不失妖娆,再加上她今天又特意打扮过,站在西市的路口处,在来来往往的人潮之中尤其惹眼,引得路人频频注目。 这样一来,在路人们的不断注视之下,崔倩雪颇是有些不适,心情却是愈加紧张了。 幸好,赵俊臣并没有让她等待太久,很快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 当赵俊臣下了马车之后,看着不远处的崔倩雪,却是微微一愣。 原来,今天的崔倩雪,穿着一身青色苏绣长裙,挽着坠马鬟,竟是与赵俊臣初次见她时的装扮一模一样。 说起来,赵俊臣与崔倩雪颇是有缘,当初德庆皇帝安排两人相亲的时候,崔倩雪因为心中不情愿,竟是离家出走,偏偏又在民间偶遇到了赵俊臣本人,还被赵俊臣略略戏耍了一下。 那个时候,崔倩雪就是眼前这幅装扮。 只可以,装扮虽然相同,但已是物是人非,当初的崔倩雪总是一副娇憨烂漫的模样,虽然是不知世事,但也没什么心眼,赵俊臣与她相处之际也颇是轻松。但如今的崔倩雪,却已是不复从前的活泼,看起来似乎娴静了许多,但眉目之间总有一股自怨自艾的敏感积绪,虽然会惹人怜惜,但也会让人与她相处的时候变得小心翼翼。 虽然周围人一直在隐瞒消息,但赵俊臣认为崔倩雪一定已经知道了自己被祖父崔勉赶出家门的事情,所以气质之间才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对此,赵俊臣心中有些怜惜,也想要宽慰一二,却又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 看着崔倩雪比往日消瘦了的脸庞身材,赵俊臣心中暗暗叹息一声,但也知道自己不擅长劝慰他人,勉强劝慰只会适得其反,所以赵俊臣也就收敛了劝解崔倩雪的心思,只是带着一脸微笑向着崔倩雪走去。 “崔姑娘,久等了吗?”来到崔倩雪身前,赵俊臣问道。 崔倩雪轻轻摇头,轻轻抬头瞄了赵俊臣一眼,然后又快速垂下了眼帘,轻声说道:“并没有等很久,我也只是刚到。” 见崔倩雪一副既有些期盼又有些放不开心扉的模样,赵俊臣保持着微笑,并且让自己的态度尽量亲和一些,说道:“咱们这就去逛逛西市吧,说起来,早就听说这里颇是热闹,里面的店家所卖的东西也皆是珍奇有趣,可惜我每次都是来去匆匆,也来不及细逛,好在今天有些空闲时间,又有崔姑娘相伴,倒是可以好好逛逛这里。” 说完,赵俊臣伸手一引,已是领着崔倩雪向着西市内部走去。 崔倩雪轻轻点头,也是静静相随。 进入西市之后,发现西市内果然是店家林立、商品琳琅满目,赵俊臣与崔倩雪一路上逛了不少,不论是古玩店、珍宠店、胭脂店、丝绸店,只要赵俊臣产生了兴趣,又或者赵俊臣认为崔倩雪会产生兴趣,两人就会进去逛一圈。 期间,赵俊臣也为崔倩雪买了许多小礼物——西市的商品虽然昂贵,但赵俊臣自然不会放在眼里——而崔倩雪虽然不会主动向赵俊臣索要礼物,但赵俊臣送给她的礼物她也不会拒绝,皆是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 而且,看得出来,不断收到礼物之后,崔倩雪似乎是开心了一些,只是她大部分时间依然是沉默不语,只是静静跟在赵俊臣的身边,让两人间的气氛有些尴尬。 说实话,相比较眼前的崔倩雪,赵俊臣更加喜欢从前那个天真娇憨、做事不经脑子的崔倩雪。 所以,赵俊臣渐渐有些后悔自己领着崔倩雪出来散心了,有种自找麻烦的感觉。 就在气氛渐渐沉闷之际,一直沉默不语的崔倩雪突然开口说话了。 “说起来,赵大人当初将我从贼人手中救下,这段时间又一直将我收留在府中,但我却一直没来得及亲自感谢你。” 说话之际,崔倩雪的声音很低,赵俊臣需要认真听才能够听清楚。 听清崔倩雪的话后,赵俊臣先是一愣,然后笑道:“没什么,你我既然是相识一场,我自然要尽力帮你,再说这些事情对我而言也不算什么,所以你也不必一直挂念着……” 经过楚嘉怡的提醒之后,赵俊臣终于发现了崔倩雪对待自己的感情变化。 回想起来,崔倩雪对赵俊臣的感觉最初只是好奇罢了,但自从赵俊臣将崔倩雪从贼人手中救下之后,崔倩雪对待赵俊臣的感情就渐渐发生了变化,只是赵俊臣直到现在才迟迟发现。 另一边,崔倩雪摇了摇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只是继续说道:“那些袭击我的贼人,也不知究竟是何来历,父亲担心我的安全,就让我一直住在大人府中,但这段时间以来迟迟没有贼人的消息,父亲他也就渐渐安心了些……所以,他前几日和我说,要我从大人府中搬出去,和父亲他一起到外面居住。” 说完,崔倩雪抬头看着赵俊臣,但一双眸子却隐约有些闪躲,好似鼓起了巨大的勇气,问道:“大人你……想让我搬出去吗?” 对赵俊臣本人而言,他对崔倩雪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崔倩雪究竟是否要搬出去居住,自然是秉持着无所谓的态度。 不过,看着眼前崔倩雪既期盼又闪烁的明眸,赵俊臣却又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开口。 …… PS:实在抱歉,三更小爆发延迟到明天,临时出了一点小状况,等解决了之后发现时间已经不够用了,又不想水字数,所以今天只能写两章。 另,祝天下学子高考顺利。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重要公告! 昨天,起点突然抽风,虫子上传了新章节《第四百八十六章.崔倩雪的询问》之后,竟是同时间更新了两次! 这样一来,有很多读者订阅了两章相同的内容,蒙受了损失!虫子深感抱歉! 现在,虫子已经将重复章节进行了修改,换成了新章节内容,标题依然是第四百八十六章(标题无法修改,但内容变成了《第四百八十七章.挡刀》 所以,请大家放心订阅就是! 再次抱歉,躬身! 另,今天共有三更,第一更已上传完毕!(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额,起点抽风了! 如题,上传了新章节,却现重复更新了两次! 有很多读者反复订阅了两次新章节,实在抱歉! 虫子接下来会想办法更新一次免费章节,以弥补大家的损失!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八十八章.逃命. …… …… “啊!!” 当崔倩雪挡在赵俊臣面前的下一瞬间,匕首已是刺入了崔倩雪的身体。 幸好,崔倩雪的身材娇小,原本是刺向赵俊臣胸口的匕首,却是刺入了崔倩雪的肩头,崔倩雪的身体要害并没有受伤。 然后,崔倩雪大声痛叫,声音中满是痛楚、惊恐与无助。 而那个矮壮汉子见到这般场景之后,也是微微一愣,手中动作也稍稍一顿。 与此同时,崔倩雪的几滴鲜血,溅在了赵俊臣的脸上,却是终于让赵俊臣惊醒了过来,身体也终于不再僵硬迟钝、恢复了活动能力。 “快跑!快跑!趁着崔倩雪挡住这个人的时候,我要快点跑!崔倩雪还没有被他刺死,不论这个矮壮汉子为何要刺杀我,他都要先杀崔倩雪灭口,等他杀了崔倩雪,我已经可以跑好远了,或许可以保住一命!” 惊醒之后,赵俊臣心中闪过了这样的想法。 然而,这样的想法虽然充斥着赵俊臣的内心,但不知为何,在下意识之间,赵俊臣的身体动作却是截然相反。 趁着矮壮汉子发愣的机会,赵俊臣没有转身逃跑,反倒是伸手抓住了崔倩雪的衣襟,将崔倩雪拽到自己的身后,并且狠狠抬腿,向着矮壮汉子的两腿之间踹去! 与此同时,赵俊臣向着崔倩雪大声喊道:“快跑!” 只可惜,那矮壮汉子马上就反应了过来,并且稍稍侧身,用腰胯挡住了赵俊臣的这一脚,与此同时,矮壮汉子的匕首也再次向着赵俊臣刺来! 这矮壮汉子反应敏捷、处惊不乱、出手狠辣,防御的同时还不忘继续刺杀赵俊臣,显然是厮杀经验丰富的亡命徒。 另一边,赵俊臣乃是读书人出身,虽然并不算是手无缚鸡之力,但也强得有限,他一脚踹到矮壮男子的腰胯之后,只觉得自己踹到了一棵树上,不仅没有踹倒矮壮男子,在反作用力之下,赵俊臣反倒是失去了身体平衡,险些后仰摔倒,但也正因为如此,赵俊臣与矮壮男子拉开了距离,再次避过了矮壮男子的必杀一刀,险之又险。 见到赵俊臣再次闪过了自己的必杀一刀,矮壮汉子的一双凶眼闪过了恼怒之意——不过是杀死一个身体瘦弱的书生罢了,竟然连续两刀落空,自己还被反踹了一脚,这让矮壮汉子感到了羞辱。 于是,矮壮汉子再次扬起匕首,向着赵俊臣脖颈处刺去。 这个矮壮汉子自然就是马贼出身的张威,他杀人经验丰富,之前他连续刺向赵俊臣的胸口,是为了干脆利落的杀死赵俊臣,如今他改变了目标、向着赵俊臣的脖颈处刺去,是因为张威知道人类被刺中脖颈之后,并不会马上死去,还要苟延馋喘一段时间,但苟延馋喘的同时,却也无法大声呼叫——这是张威心生羞怒之下,想要让赵俊臣好好体验一下死亡的感觉,心思极为残忍。 然而,张威的动作再次被打断了,一颗石头猛地砸中了张威的头部,虽然这块石头不断大,扔石头的人力气也小,但头部猛地被石头砸了一下,即使是张威身体强壮,却也免不了疼痛和晕沉之感。 见到这般情况,赵俊臣不用回头也知道,崔倩雪不仅没有趁机逃跑,反倒是用石头砸了眼前的矮壮汉子。 心中感动之余,赵俊臣经过刚才的交手,也知道自己与眼前的矮壮汉子实力差距太大,哪怕现在有了可趁之机,也不可能扭转局势。 所以,赵俊臣并没有趁着张威被石头砸中头部的机会反击,而是马上转身跑到崔倩雪身旁,来不及查看崔倩雪的情况,只是匆忙拉着崔倩雪一同狂奔而逃! 与此同时,想到刺杀自己的亡命徒或许是为了钱财而来,赵俊臣又从怀中掏出了大把大把的银子与银票,不断向着身后的天空撒去。 赵俊臣的身家不菲,怀中的银票自然是数量多、面额大,随着赵俊臣的动作,小巷中顿时飘扬着大量的银票,就好似下了一场银票雨! 那张威回过神来,刚准备继续追杀赵俊臣,却突然见到了满眼的银票飞舞,不由又是一愣。 这些银票,面额小的也价值五十两,面额大的更是价值一千两,此时小巷中到处都是银票飘扬,全部算下来恐怕会价值数万两银子! 而且,这些皆是民间私营票号所发行的银票,可以足额的兑换白银,而不是已经彻底失去信誉的明朝宝钞! 要知道,张威刺杀眼前“赵山才”的报酬,也不过是区区五百两银子罢了! 于是,张威一时间竟是有些犹豫,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继续追杀赵俊臣,还是应该留在这里捡银票。 就这么一犹豫的功夫,赵俊臣已是拉着崔倩雪跑出了好远。 * 却说,用银票拖延住了张威之后,赵俊臣拉着崔倩雪不断奔跑着。 不过,在狼狈逃命之际,赵俊臣并没有失去理智,也没有慌不择路,一方面向着闹市区方向跑去,想要到人多的地方呼救,另一方面也稍稍绕了几个弯,却是不想让张威轻易猜出自己的逃跑路径,从而拦截自己。 不过,赵俊臣的考虑虽然周全,但依然是忽略了一些问题。 那就是崔倩雪的伤势! 崔倩雪虽然只是被刺中了肩头,但伤口很深、血流不断,被赵俊臣拉着不断跑动之际,在激烈运动之下血流更多,如今已是染红了她的全部衣裙。 失血过多的情况之下,崔倩雪不仅疼痛异常,而且身体也渐渐失去了力气,只觉得脚步沉重、头脑昏沉。 但看着眼前的赵俊臣一副专心逃命的模样,崔倩雪却也不愿意拖累赵俊臣,所以也一直咬牙跟在赵俊臣的身后,竟是完全不提自己的情况。 等赵俊臣与崔倩雪二人马上就要跑到闹市的时候,赵俊臣只觉得自己身后的崔倩雪越跑越慢、脚步也越来越沉重,于是转头一看,顿时面色大变。 此时的崔倩雪,因为失血过多,脸上已是彻底失去了血色,苍白得可怕,一身青色衣裙更是染成了血色,虽然她凭借着心中毅力以及赵俊臣的拉扯,依然勉强跟在赵俊臣的身后,但脚步已是蹒跚虚弱,一双眸子也是黯淡无光,随时都有可能会昏过去。 崔倩雪一向是娇生惯养,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坚持到现在的。 见到崔倩雪的这般模样,赵俊臣不由自责,连忙说道:“我来抱着你跑!” 说话间,赵俊臣就要揽腰抱住崔倩雪。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阴鸷的声音传入了赵俊臣的耳中。 “不用跑了,你们两个人就一起留在这里吧!” …… PS:恩,第二更! 另,有手机端读者朋友反应重复章节的内容没有变化,虫子问了一下,似乎是需要刷新一下才能显示出新内容,但也不确定,虫子已是向编辑咨询了这个问题,但目前还没有得到答复,等虫子得到答复之后会马上通知大家,不过电脑端的内容已经更新,实在不行大家可以先在电脑上看,不过好像也需要刷新一下。 此外,因为到处询问这个问题,虫子耽搁了一些时间,所以第三更恐怕要延迟到凌晨之后了,不过并不会延迟太长的时间。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八十九章.你一定要考虑清楚了!. …… …… “不用跑了,你们两个人就一起留在这里吧!” 听到这道声音,赵俊臣又是身体一僵,然后抬头看去。 只见张威不知何时已是追到了自己身后不远处,他右手依然握着匕首,匕首上还沾染着崔倩雪的血迹,而左手则捏着几张赵俊臣丢下的银票。 见到张威再次出现,赵俊臣连忙将崔倩雪护在自己的身后,同时脑中急转,思索着保命之策。 很快,张威已是来到了赵俊臣的身前,见赵俊臣没有再逃跑,他也停下了追跑脚步,却是冷笑道:“你倒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这么点距离根本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不过你留在这里等死,也是愚蠢至极,你难道以为你丢下这些银票之后,我就会放过你吗?” 说话间,张威的脸色十分阴沉,眼中凶光四射。 张威这些年来纵横山西,不论是烧杀抢掠,皆是极少会失手,如今只是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罢了,竟是接二连三的失手,反倒是自己的腰胯被踢了一脚、头部被石头砸了一下,这样一来,张威自然是恼羞成怒。 羞怒之下,张威当然是不想轻易放过眼前的“赵山才”,也一改自己原先一言不发就下死手的策略,而是不断的发言威胁着赵俊臣,想要看到赵俊臣惊恐求饶的样子。 张威已是决定,等到赵俊臣跪下求饶之际,自己马上就杀死赵俊臣,让赵俊臣刚刚泛起希望就彻底绝望,到了那个时候,赵俊臣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另一边,见张威开始说话,赵俊臣稍稍松了一口气。 只要张威肯开口说话,赵俊臣就有机会。 于是,赵俊臣强自镇定着,缓缓问道:“你要杀我也行,但不要让我做一个糊涂鬼,至少你要告诉我……你为何要杀我?” 见赵俊臣竟然还能镇定下来,张威眼中闪过了一丝意外。 没有看到赵俊臣惊恐求饶的场景,张威不免有些失望,冷哼道:“有人雇我杀你,至于雇主是谁,我也不知道,所以你只能当一个糊涂鬼了。” 说完,张威就扬起匕首,决定不再拖延,马上杀死眼前的赵俊臣。 毕竟,这里已是离闹市不远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人出现,到时候被人发现了自己杀人的场景,就又是一场麻烦。 然而,张威刚刚扬起匕首,就听赵俊臣问道:“对方出了多少银子雇你杀我?十万两?二十万两?还是更多?” 赵俊臣并不知道张威要杀的人其实是赵山才,还以为真有人要暗杀自己,心中恼怒之余,却是询问了自己性命的价钱,想要花十倍的价钱收买眼前的张威,让他放过自己一命。 同时,依赵俊臣看来,自己乃是堂堂的户部尚书,朝中几位权臣之一,自己的一举一动,皆是可以对庙堂局势造成深远影响,若是自己被杀,那更是天下震动的大事,朝廷必然会严力追查,绝会不放过凶手! 所以,赵俊臣认为,自己的性命至少价值十万两以上,否则没有哪个亡命徒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刺杀自己。 另一边,听到赵俊臣的话后,张威一愣,扬起的匕首也稍稍一顿,说道:“十万两?你的性命哪有这么值钱?不过是五百两银子而已!” 与此同时,张威也略有些奇怪,刚才赵俊臣逃命之际,为了拖延自己的脚步,却是毫不犹豫的抛下了上万两银子的银票,拥有这般身家之人的性命,确实不应该只值区区五百两银子。 一时间,张威觉得自己的报酬似乎有些少了。 另一边,听到张威的答复之后,赵俊臣则是一愣,有些不可思议,反问道:“五百两?我赵俊臣的性命只值区区五百两银子?” 然后,张威也是一愣,终于发现自己搞错了什么,问道:“你不是赵山才?” 同时,张威又觉得赵俊臣的名字有些熟悉,片刻之后他身体一震,脸上闪过了不可思议的神情,用匕首指着赵俊臣问道:“赵俊臣?你是朝廷的户部尚书赵俊臣?!” 说起来,赵俊臣因为在潞安府扑灭蝗灾的事情,他在山西境内的名气很高,张威虽然只是一介马贼,向来不关心国事,但也听说过赵俊臣的名声。 看到张威的反应,赵俊臣很快就想明白了事情的前后经过,不由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神情。 原来,眼前之人要杀的人是赵山才,而自己被认错了身份,遭遇了无妄之灾…… 与此同时,赵俊臣大约已是猜到了张威的雇主身份! 毫无疑问,如今迫不及待的想要暗杀赵山才的人,只有七皇子朱和坚! “朱和坚……虽然只是因为一场意外,但你终究是让我险些丢掉性命,这场恩怨,咱们日后慢慢清算!” 暗自下定决心之际,赵俊臣正要想说服眼前的张威放过自己,却突然发现,此时的张威眼中,正泛着前有所有的杀意! 得知了赵俊臣的真实身份之后,张威先是有些慌乱,毕竟刺杀朝廷大员的罪名实在是太大了,即使张威是个亡命之徒,却也承担不起;但恨快,张威就已是决定,眼前的赵俊臣无论如何都必须要死,他让赵俊臣这般狼狈,还险些伤了赵俊臣的性命,哪怕是他现在放过赵俊臣,今后也一定会面临报复,还不如一了百了,就在这里杀掉赵俊臣,然后马上逃出京城,到时候朝廷未必能追查到他身上!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张威的心中杀意已是前所未有的强烈! 看到张威的表情变化,赵俊臣哪里还不明白张威的此时想法? 于是,趁着张威主意未定,赵俊臣马上说道:“你现在放我离开,我保证不会追究你刺杀我的责任,对此我可以向天发誓,但你若是想要杀人灭口,你可要想清楚后果!我是朝廷的户部尚书,在朝中有无数党羽,我若是一旦被杀,朝廷一定会集中所有力量追查此事,到时候,京城会马上戒严,六扇门会挨家挨户的排查所有人的底细,所以你是绝对逃不掉的!” 听到赵俊臣的威胁之后,张威稍稍有些犹豫,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赵俊臣的保证。 见到张威的犹豫之后,赵俊臣连忙又说道:“你不要觉得自己没有留下任何破绽就心存侥幸,我看你出手狠辣、经验丰富,恐怕是个惯犯,你若是杀了我,等到朝廷追查此事的时候,你在京城里的踪迹马上就会引起六扇门的注意,六扇门只要继续追查,就一定会发现你的蛛丝马迹,到了那个时候,你真以为你能逃掉?” 赵俊臣脑中急转,极力思索着说服理由,又说道:“还有,派你刺杀赵山才的雇主,恐怕也是一位有权有势、心狠手辣之辈,当他发现你杀错了人,被杀之人还是朝廷大臣之后,你认为他会怎么做?定然会杀你灭口!到了那个时候,你只会更加危险!” “还有,你为了刺杀于我,必然是尾随了我许久,这般情况未必没有被人注意到,到时候在朝廷悬赏之下,一定会有人提供线索!” 找到了张威的诸多漏洞之后,赵俊臣用肯定的语气说道:“所以,你若是杀了我,你就一定会被朝廷抓捕!相反,你若是放我一马,赌我会遵守誓言,你最终无事的可能性反而更大一些,我虽然在朝野的名声不好,但一向是信守承诺,世人认为我有千般恶迹,但其中可有背信的传闻?利弊选择,你一定要考虑清楚了!” …… PS:恩,第三更! 另,多谢读者“剑风的飞舞”、“东西没地方”、“-无奈的看透”等几位读者的提醒,让虫子找到了解决办法——手机端无法显示新内容的读者朋友们,只要长按目录里的章节,重新下载就行了!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九十章.风波(一). …… …… 虽然接触不多,但赵俊臣的眼光何等敏锐?见到张威屡次想要杀死自己,却又屡次犹豫不定,赵俊臣就知道,眼前的这个亡命徒虽然是心狠手辣,但并非是立场坚定之辈,很容易受人影响、改变主意。 对赵俊臣而言,这是一个可趁之机。 若论打斗搏杀,赵俊臣远不如眼前的亡命徒,但若论辩论分析,眼前的亡命徒就远不如赵俊臣了。 哪怕是无法说服眼前的亡命徒改变主意,但稍稍拖延一下时间,却已是足够了。 另一边,听到赵俊臣的分析与威胁之后,张威的脸色变幻不定,心中十分犹豫,一会觉得自己应该杀死赵俊臣以绝后患,一会又觉得杀死赵俊臣的话引来的后果太严重。 片刻之后,张威冷声说道:“我岂会相信你这个贪官的保证!” 话虽这么说,但张威终究没有出手。 见到这般情况,赵俊臣心中略略一定,又说道:“那么,只要你放了我,我事后再给你十万两银子,如何?像你这种人,一向为了银子而不惜性命,那么十万两银子,可足够你冒着风险放我一马?” 赵俊臣提出的条件,可谓是极高。 只是,这些条件的实现前提,却依然是赵俊臣能够遵守承诺。 但正如赵俊臣刚才所说,张威乃是亡命之徒,一向是为了银子而不惜性命,这么多的银子,已是足以让他冒险了,所以张威听到赵俊臣的条件之后,却是愈加的犹豫。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尖叫,张威转头看去,却发现正有两个人向着远处仓皇逃去。 显然,这两个人偶然路过这里,见到了手持匕首的张威、以及满身是血的崔倩雪,生怕会受到波及,于是就慌忙逃走了。 见自己拖延时间的目的终于达到了,赵俊臣心中长出了一口气,知道自己终于得救了,有了目击者的出现,张威必然不敢再刺杀自己! 这附近的几处小巷虽然僻静,但终究是人口稠密的京城,自己拖延了这么长时间,也该有人出现了。 与此同时,目击者出现之后,赵俊臣趁着张威心神动摇之际,连忙说道:“事到如今,利弊已经很清楚了!你要杀我的事情已经被人发现了,所以你即使杀了我,也必然会被朝廷发现,到时候罪名更重!但你若是不杀我,我出于誓言,不仅不会追究此事,还会帮你遮掩,所以你放我一马,才是对你最有利的选择!”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补充道:“还有,你必须马上做出决定,逃走的那两个人见到这里的情况之后,一定会向官府报案,六扇门的人马上就要来了,你若是迟迟不做决定,等到六扇门的人出现,连我也救不了你!” 正如赵俊臣所观察的那样,张威智慧不高,并不是一个有主意的人,原本想要马上杀死赵俊臣,但听到赵俊臣的利弊分析之后,却反而是渐渐被赵俊臣说服了。 此时,听到赵俊臣的催促之后,张威一咬牙,向赵俊臣说道:“我可以放你一马,但你还没有对天发誓!……还有,你说要给我十万两银子保命,这笔银子你打算怎么给我?” 听到张威的回答,赵俊臣心中彻底放松了,知道自己算是保住了性命! * 崔倩雪失血过多、又受了惊吓,张威再次出现的时候,她就彻底的昏迷了过去。 当赵俊臣抱着满身是血的崔倩雪从小巷子里窜出来之后,顿时是引起了来往路人的阵阵惊呼,甚至还有人转身就跑。 赵俊臣并没有理会路人们的反应,此时的崔倩雪因为失血过多,身体已经渐渐有些发冷,昏迷之下,不论赵俊臣如何呼叫也没有反应,所以赵俊臣心中有些着急,想要尽快医治崔倩雪,否则崔倩雪就会有性命之忧。 崔倩雪为赵俊臣挡了一刀,赵俊臣自然要尽全力的救护她。 于是,赵俊臣完全无视了周围人的反应,也顾不上身体的疲惫,只是闷声抱着崔倩雪向着西市路口处狂奔去。 当赵俊臣抱着崔倩雪来到西市路口的时候,已是气喘吁吁,正在那里等候的许庆彦与赵府车夫见到赵俊臣的情况,皆是大吃一惊,慌忙迎了上来。 崔倩雪的血迹沾在了赵俊臣的身上,好似赵俊臣也受了重伤一般,这让许庆彦极为惊慌,连声问道:“少爷,你、你怎么了?是谁伤了你?” 赵俊臣快步来到自己的马车前,并且将崔倩雪抬入马车车厢之中,然后才喘息着向许庆彦急声说道:“快点去最近的医馆,我没事,但崔倩雪被人刺伤了!还有,派人将府里的章德承请来!” 然后,赵俊臣也快速爬入了马车,并且连声催促车夫快些驱车赶路。 * 当马车开始行驶之后,赵俊臣坐在车厢之中,因为激烈的运动,却是不住喘息着。 与此同时,看着眼前昏迷中的崔倩雪,回想着自己险些丧命的惊险经历,赵俊臣的脸色阴沉、眼神冰冷。 见到赵俊臣的这般模样,即使是许庆彦也是身体一颤,不敢打扰。 遇到了前所未有的生命威胁之后,赵俊臣的心情也是前所未有的震怒。 不过,虽然是震怒异常,但赵俊臣并没有失去理智,反而是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认真思索着自己今后的行动。 自己被刺杀之事,幕后主使者显然是七皇子朱和坚,虽然朱和坚的本意并非是暗杀自己,只是他所雇佣的亡命徒找错目标了而已。 不过,这件事很难追查下去——自己虽然可以推断出朱和坚的意图,但那个亡命徒显然只是受人雇佣,并不知道朱和坚的存在,即使最后能够抓捕到这个亡命徒,也很难追查到朱和坚身上。 此外,现在也不是报复朱和坚的时候,赵俊臣还需要朱和坚帮着自己扳倒太子朱和堉! 所以,赵俊臣思索片刻之后,很快就按下了报复朱和坚的想法,并且换了一个思路,开始考虑另一件事情。 那就是,接下来,当自己被刺杀的事情传播出去之后,必然会引起朝野间的渲染大波,而自己应该如何应对?又应该如何利用这件事,以获取最大利益? 真正的政客,可以利用一切机会为自己谋取利益,而赵俊臣今日被人刺杀的事情,显然也存在着运作空间。 赵俊臣已是一个合格的政客,当他冷静下来之后,出于心中的政客本能,更是马上就想到了这个问题! 在后世,有一位政客的声誉极差,甚至还要超过今日的赵俊臣,当他与政敌竞争总统位置的时候,自然是处于劣势!眼看着总统之位就要落入政敌手中,这位政客棋走险招,竟是派人暗杀自己,最终自然是“暗杀失败”,但这位政客也借着这场表演扭转了局势,反败为胜,夺得了总统宝座!(陈水.扁) 而赵俊臣的今日经历,若是运作得当的话,是否也可以达到类似的效果? 暗思之间,赵俊臣眼神有些波动。 思考了片刻之后,赵俊臣终于再次开口,向许庆彦吩咐道:“今日有人刺杀于我,乃是一个操着山西口音的矮壮汉子,年纪大约三十左右,右脸上有一颗黑痣……等一会到了医馆,你马上去西厂衙门,将这些特征告诉西厂的魏槐,让他尽快将这个凶徒秘密逮捕!记住,是秘密抓住,不要惊动其他衙门!……此外,我说的这些事情,也不要告诉其他人。” 说完,赵俊臣看了一眼依然昏迷的崔倩雪,冷声说道:“我确实发了誓,不会因为自己被你刺杀的事情报复你……但崔倩雪被你刺伤的事情,我可没有答应要宽恕你!” …… 恩,这算是今天第一更!不出意外的话,今天依然三更!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九十一章.风波(二). …… …… 宝杏馆,乃是京城西市附近的一家医馆,规模不大、名气不高,坐馆医生的水平也只是寻常,勉强可以治些小病,但若是遇到了重症病人,往往就会束手无策,所以这家医馆的生意向来是不温不火,也很少会引起他人关注。 然而,这一天,默默无闻的宝杏馆却是突然成为了整个京城的关注焦点,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这天下午、申时过半,突然有一辆马车急匆匆的赶到了宝杏馆门外,然后就见一位青年男子抱着一位浑身是血的少女下了马车、奔入了宝杏馆内,少女似乎受了伤,此时已是陷入昏迷。 后来,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时候,宝杏馆竟是一副兴师动众、如临大敌的模样,不仅休医已久的老馆主亲自出马,还将医馆内的其余客人通通赶了出去,自老馆主以下的所有人皆是围在受伤少女的周围,态度殷勤至极。 再后来,又有一位身材佝偻的老者急匆匆的赶到了宝杏馆,自称是天下闻名的名医章德承,却是受人之招亲自来为受伤少女疗伤,而且这位章神医的脾气很大,他来到宝杏馆之后,马上就鸠占鹊巢、反客为主,似乎是认为这里的大夫水平太低,只会给自己添麻烦,竟是将宝杏馆内的几位大夫全都赶了出去,只留下了宝杏馆的老馆主为自己打下手。 又后来,顺天府的府尹、府丞、通判等官员匆匆赶到了宝杏馆外,他们一出现之后,就指挥衙役将宝杏馆周围看热闹的人群尽数驱散,然后他们又进入了宝杏馆内,似乎想要慰问伤者、咨询情况,但还没一盏茶的功夫,他们就同样被赶了出来,似乎是他们妨碍了章德承的治疗。 最后,三法司与六扇门的官员赶到了、锦衣卫与东厂探子赶到了、京城禁军的将领们赶到了、工部尚书左兰山与大学士霍正源等等一众朝廷大员同样是赶到了,一时之间,宝杏馆外竟是百官云集,声势不下于每日的朝廷早朝! 这些官员,一个个都是表情凝重,仿佛遇到了天大的事情,他们出现之后皆是想要进入宝杏馆内慰问探望,但因为顺天府府尹被赶出来的先例,他们却也不敢进入添乱——若是他们同样被赶出来,不免会大丢颜面——所以只能候在宝杏馆外焦急等待。 与此同时,京城出现了戒严、城门出入受到了限制,顺天府的衙役、六扇门的捕快、厂卫的番子,也都是尽数出动、四处搜查。 这般兴师动众的情况,自然是引起了京城内所有人的目光。 京城人士,向来喜好夸夸其谈、八卦传闻,见到这般大的动静,自然是议论纷纷、猜测不断,也不知究竟是发生了怎样的大事,竟是将朝野各方势力尽数惊动了。 很快的,已是有消息灵通之士传出了真实情况,却原来是朝廷二品大员、户部尚书赵俊臣,在闲游西市期间遭遇了刺杀!最终,赵俊臣虽然是险险逃掉了性命,但赵俊臣的同伴女子却是受了重伤,如今已是性命垂危! 这般消息传了出来之后,顿时是震惊朝野,引起了轩然大波!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朝廷的二品大员竟是在天子脚下的闹市附近遭遇刺杀、险些丧命,这般情况可谓是千古少见、天下奇谈! 恐怕,因为此事的发生,朝廷会迎来一场地震,庙堂局势也会或多或少的发生变化! 所以,朝廷百官、各方势力,听闻这个消息之后皆是有些忧心忡忡。 不过,赵俊臣在京城内的名声依然狼藉,所以这个消息落到许多清流与百姓的耳中之后,竟是造成了一副弹冠相庆的喜庆景象。 甚至于,有许多清流认为这场刺杀代表着赵俊臣如今已是万夫所指、天怒人怨,所以才会有“义士”出手、为民除害。 是的,有许多人已是将刺杀赵俊臣的刺客定性为“义士”,迫不及待的想要为这件事盖棺定论了! 却也不知道,作恶多端的张威得知自己竟然也会被人追捧为“义士”之后,心中会做何感想! ***** 此时,宝杏馆内。 经过大半个时辰的等待,崔倩雪的急救终于结束了。 静室之外,赵俊臣看到章德承出现之后,马上迎了上去,问道:“章神医,崔姑娘的情况如何了?” 赵俊臣的表情依然平静,但稍显急切的语气,却显示了他此时的真实心情。 章德承的神色略有些疲惫,说道:“还请赵大人安心,崔小姐的情况已是渐渐稳定、趋于好转……其实,崔小姐肩头受伤之后,虽然伤口很深,但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救治不及时,让她失血过多,当时又消耗了许多体力,却是大损了元气,再加上她受了惊吓、心存积忧,造成了邪气入体,所以才会昏迷至今……有些麻烦的是,崔小姐的身体现在太虚弱,却是虚不受补,虽然是渐渐稳定了下来,但若是想完全康复、不留后患,还需要慢慢调养很长一段时间。” 听到章德承的答复之后,赵俊臣心中松了一口气。 慢慢调养不怕,再珍贵的药材对赵俊臣而言也只是寻常,只要崔倩雪没事就好。 想到这里,赵俊臣向章德承说道:“既然如此,今后就麻烦章神医您多多费心一下了,务必要让崔姑娘彻底康愈才是。” 听到赵俊臣的吩咐,章德承的脸上闪过了不满之色。 他原本是游走民间、医治万民的“万家香火生佛”,一向是喜贫嫌富,从不愿意曲眉折腰侍奉权贵,但自从他来到京城、住入赵府之后,他或是要为赵俊臣的子孙后代操心,或是因为赵俊臣的关系要为七皇子朱和坚疗养身体,如今又要为赵俊臣医治崔倩雪的伤势……如此种种,他简直就快要成为赵俊臣的专属医生了。 对于这般情况,章德承自然是心存不满。 不过,想到赵俊臣所承诺的那家医学院,章德承最终还是压下了心中的不满,点头表示答应。 由此可见,人心一旦产生了欲望,就会出现破绽、受人利用,想当初章德承无欲无求的时候,他可以肆无忌惮的说话,也从不会对赵俊臣摆好脸色,但自从他有求于赵俊臣之后,却只能任由赵俊臣驱使了。 这世间之中,无欲无求的人终究只是少数,绝大多数人心中皆是存着各式各样的欲望,所以像是赵俊臣这样善于投其所好的小人,也注定会大行其道。 看着章德承的表情变化,赵俊臣心中闪过了这样的感慨。 然后,赵俊臣换了一副严肃深沉的表情,向着宝杏馆外走去。 经过自己的不断拖延之后,朝廷的各大势力想必已是等待得无比焦急了。 ***** 与此同时,宝杏馆外。 那顺天府府尹薛贵的面色有些苍白、神色更是急切不安,再也看不到往日的意气风发。 京城之内,各方势力盘根错节,高官勋贵无数,随便发生点事情就会牵扯到方方面面的利益关系,所以顺天府府尹的位置向来是一个火山口,并不好坐。 然而,薛贵却已是在顺天府府尹的位置上安安稳稳的呆了八年时间,至今也依然是位置稳固,这除了他本身心性沉稳、手段圆滑、富有谋略之外,也是因为他的靠山乃是周尚景!凭借着周尚景的支持,再麻烦的事情也可以顺利解决;与此同时,薛贵坐稳了顺天府尹的位置之后,周尚景也可以轻易的掌控京城内的一举一动。 不过,自从得知了赵俊臣被刺杀的事情之后,薛贵就再也不见了往日的沉稳模样,一方面紧急命令顺天府的所有力量追捕凶徒,另一方面则是匆忙赶到了宝杏馆,探望慰问赵俊臣,也顺便向赵俊臣询问案情经过。 只可惜,赵俊臣当时根本没心情应付他,只是略略交谈了几句之后,就将薛贵“请”了出去。 似乎,遭遇了刺杀之后,赵俊臣也有些迁怒于薛贵这位顺天府尹,再也没了往日的客气模样。 隐约之间,薛贵觉得,因为这件事情,自己顺天府尹的位置恐怕是坐不稳了,光天化日之下,京城内竟然有凶徒刺杀朝廷大员,这件事情的性质太严重了,薛贵必然要承担一些责任,到了那个时候,恐怕连周尚景也无法保全薛贵。 不过,薛贵如今依然是心存侥幸,觉得自己若是可以尽快抓捕到那名刺杀赵俊臣的凶徒的话,或许还可以将功补过、保全官位。 于是,在宝杏馆外焦急等待之际,见赵俊臣迟迟没有出现,薛贵耐不住心中烦躁,再一次向身边的顺天府府丞张保问道:“派出去的那些衙役捕快们可有查到什么消息?刺杀赵大人的凶徒可有发现踪迹?” 短短半个时辰之内,这已是薛贵第十一次向张保询问这个问题了。 张保苦笑摇头道:“府尹大人,京城范围太大、人口太多,赵大人他如今只是挂念着崔倩雪姑娘的伤势,完全不愿意与咱们深谈,所以咱们也压根不知道这名凶徒的详细特征,衙役与捕快们如今虽然是四处搜捕,但也是大海捞针,如今又是时间尚短,咱们虽然已是尽力了,但依然没有查到任何消息。” 听到张保的回答之后,薛贵面现怨色,却是有些埋怨赵俊臣不知轻重缓急,完全不向自己说明详情情况,这样一来,若是耽误了破案的时机、让凶徒趁机逃跑,可又如何是好?到了那个时候,自己顺天府尹的位置,又如何可以保住? 不过,赵俊臣权高位重,如今又是众人瞩目的受害者,薛贵自然是不敢埋怨赵俊臣,只是愈加着急的连连摇头、来回度步。 其实,赵俊臣之所以不愿意向薛贵、张保他们交代详情,一来是想要拖延时间,为西厂争取先机,让西厂可以先一步抓捕到张威,将这个关键人证掌握在自己手中;二来是为了表现自己的愤怒态度,进一步扩大自己遭遇刺杀之事的影响。 薛贵当然猜不到赵俊臣的心思,他焦急等待了片刻之后,却又再次向府丞张保问道:“周阁老那边可有什么新消息?” 这个问题,薛贵同样是问了张保整整十遍了。 对于薛贵的反复询问,张保有些无奈,但还是回答道:“周阁老那边并没有新吩咐,只是让咱们尽快破案、耐心等待。” 听到张保的回答之后,薛贵摇头长叹,只觉得事不由己、万般为难。 …… 就在顺天府尹薛贵的心情愈加焦急的时候,一众“赵党”官员们也尽数聚在宝杏馆外,讨论着赵俊臣遭遇刺杀的事情。 得知了赵俊臣遭遇刺杀的事情之后,自工部尚书左兰山、大学士霍正源以下,所有的“赵党”官员皆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宝杏馆——毕竟,赵俊臣乃是他们的靠山,若是赵俊臣被人暗杀了,他们这些人也会失去依仗,所以“赵党”众人对于这件事尤为关心。 幸好,赵俊臣并无大碍,但这也是“赵党”众人向赵俊臣表现忠心的大好机会! 所以,此时得宝杏馆外,“赵党”官员们齐聚一堂、无一人缺席,相比较其他官员,“赵党”众官员的表情更加严肃,也更加关心这件事情的真相。 “霍大学士,你认为刺杀赵大人的幕后真凶究竟是谁,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于闹市之中刺杀赵大人?这个人难道就不怕会引起百官众怒吗?” “赵党”众人聚在一起之后,左兰山向霍正源问道。 在“赵党”之中,最关心赵俊臣安危的人无疑就是左兰山了,因为赵俊臣若是被杀的话,那他就会彻底失去入阁的希望,所以左兰山的脸上满是震怒之色。 相比较左兰山,霍正源的表现更加冷静一些,听到左兰山的询问之后,霍正源目露沉思之色,缓缓答道:“据我所知,在满朝的文武百官之中,没有谁有这般胆量,会做出这种蠢事!毕竟,赵大人若是被杀,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刺杀朝廷大员之事太过敏感,必然会引起百官的同仇敌忾,到时候朝廷严查之下,所有力量动员起来,幕后主使就算是隐藏再深,也一定会被揪出来,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庙堂之中,自是存在着一些潜规则,得到了百官的共同认同,其中之一就是绝不能使用刺杀手段对付政敌,哪怕是使用了这般手段,也绝不能让人察觉!毕竟,在庙堂之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政敌,每个人也都是别人的政敌,若是都使用刺杀手段解决矛盾,那么不用几天朝廷就没人了,而朝廷百官们出于自身安危考虑,也皆是极为反感这种手段。 今日,赵俊臣遭遇刺杀之事,显然是有人挑战了这条潜规则,也逾越了朝廷百官们的底线,必然会引起百官们的同仇敌忾,哪怕是太子朱和堉、又或者是首辅沈常茂,虽然他们与赵俊臣矛盾极深,但这个时候也一定会站在赵俊臣这边! 所以,霍正源却是想象不到,究竟有谁会这般的胆大愚蠢,竟敢与整个官场为敌! 听到霍正源的回答之后,左兰山目光闪动,突然轻声问道:“昨晚,赵大人与沈首辅发生了冲突,让沈首辅屡次下不来台,颇是丢了颜面,而沈首辅一向是睚眦必报的性格,今天早朝之上,他指示‘沈党’官员弹劾赵大人,却皆是被陛下挡了回去,以沈首辅的性格恐怕绝不会善罢甘休……霍大学士,你说这件事会不会与沈首辅有关?” 随着左兰山的询问,周围的“赵党”皆是身体一震,或是震惊、或是兴奋。 若当真是沈常茂派人刺杀赵俊臣的话,那么赵俊臣只要找到证据,就可以顺利扳倒沈常茂!这样一来,“赵党”在朝中也会少了一个大敌,“赵党”今后整顿商税的行动,也会顺利许多! 但霍正源很快就摇头否定了左兰山的猜测,说道:“绝不可能会是沈首辅,沈首辅虽然与赵大人有矛盾,但他深知官场规则,如今也不是逼不得已的时候,虽然他向来是性格刚烈,但也绝不会采用这种手段……” 然而,话到一半,霍正源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却是中断了自己的讲诉,并且话锋一转,又说道:“事实上,刺杀赵大人的幕后主使究竟是谁,这件事咱们说了不算,其他人说了不算,哪怕是幕后主使亲自站出来承认也不能算……最终,还是要看赵大人的态度!” “赵大人的态度?”左兰山微微一愣,反问道。 霍正源点了点头,嘴角隐约间带着一丝冷笑,说道:“赵大人是受害者,也是目前唯一的证人,他的指证自然是至关重要,若是赵大人指证某个人是幕后主谋,哪怕是没有切实证据,这个人也一定会惹上一身腥臊!……所以,接下来,就要看赵大人是想要追查真相,还是让谁来背黑锅了!” 刚才,霍正源正准备否定左兰山的猜测,但他突然想到,以赵俊臣的性格来看,他若是最终将这个黑锅丢到沈常茂头上,也是大有可能!毕竟,这样一来,赵俊臣就能够得到最大的利益,而利益向来都是赵俊臣办事之际的唯一考虑因素! 若是幕后真凶被发现之后无法为赵俊臣带来明显的好处,那么赵俊臣就一定会为幕后真凶辩护,哪怕这位幕后真凶险些杀了他——这就是赵俊臣! 而就在霍正源解释的时候,突然有人高呼道:“赵大人出来了!赵大人出来了!” …… PS:恩,二合一大章节,五千字!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八十七章.挡刀 第四百八十七章.挡刀. …… …… 对于崔倩雪,赵俊臣感情有些复杂。 当初,德庆皇帝向赵俊臣介绍了崔倩雪、陈芷容、苏秀宁三女,虽然赵俊臣对三女皆没什么特殊的感觉,但若是抛开利益的考量,让赵俊臣硬要选择一位的话,那么赵俊臣毫无疑问会选择崔倩雪。 无他,崔倩雪天真烂漫、没什么心机,也不会刻意向赵俊臣索求什么,与她相处的时候赵俊臣会感到很轻松,让赵俊臣在庙堂上勾心斗角之余也能够放松一下心神。 在那个时候,赵俊臣对于崔倩雪其实是心存好感的。 不过,那只是当初的崔倩雪。 对于现在的崔倩雪,赵俊臣心存怜惜,再加上崔倩雪如今的处境也算是受了赵俊臣的连累,所以赵俊臣有机会的话也愿意补偿一二,但当初那种轻松相处的感觉再也找不到了,反倒是多了一种小心翼翼的压力。 再加上,崔倩雪如今已是被前阁老崔勉赶出了家门,赵俊臣迎娶崔倩雪的话,在政治方面也得不到任何的帮助,这样一来,赵俊臣是不可能选择崔倩雪的。 如此,当赵俊臣能够接受崔倩雪的时候,崔倩雪对赵俊臣并没有任何好感,当崔倩雪对赵俊臣心生好感了,但赵俊臣已是不愿意接受现在的崔倩雪了。 世间之无奈与矛盾,大约就是如此。 * 此时,听到崔倩雪的询问,看着崔倩雪闪烁且又期盼的眼神,赵俊臣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尤其是,平日里没有利益算计的时候,赵俊臣也算是一个负责任的人,如今他既然不能给予崔倩雪肯定的承诺,就无法向崔倩雪保证什么,省得让崔倩雪心存幻想、从此耽误了自己。 别看赵俊臣在官场斗争之际总是机智百出,但在个人感情之上,赵俊臣的表现就要逊色一些了。 于是,听到崔倩雪的询问,赵俊臣犹豫了片刻之后,竟是不答反问,道:“崔姑娘你想要留在赵府吗?” 问完之后,赵俊臣就有些后悔了。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蠢问题。 崔倩雪如今想要得到赵俊臣的答复,而赵俊臣的反问,则是逼她自己做出选择。 原本,赵俊臣以为崔倩雪听到自己的反问之后,不会有任何回答,两人之间会再次恢复到之前的沉默气氛。 却没想到,崔倩雪轻轻咬了一下樱唇,又稍稍犹豫了一下,竟是鼓起勇气、轻声说道:“若是赵大人想让我留下的话,我就留下。” 听到崔倩雪的回答之后,赵俊臣微微一愣。 与此同时,见到崔倩雪鼓起勇气的模样,赵俊臣又隐约有些感动。 毕竟,崔倩雪这算是主动向赵俊臣表明心意了。 不过,犹豫了一下之后,赵俊臣却是绕开了话题,说道:“崔姑娘,你还记得咱们二人初次见面的情景吗?” 崔倩雪隐约有些失望,但还是轻轻点头,说道:“记得,当时祖父逼我与你相见,我不愿意,就离家出走,没想到反而提前遇见了你,当时我并不知道你的身份,而你则向我讲了许多道理,说我根本不懂什么是善恶正邪,所表现的正直与嫉恶,也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而已,还说我一心只想着自己,完全没有考虑家人,是自私的表现……那时候我很生气,但也没办法反驳你。” 说到后面,崔倩雪竟是多了一些笑意,又有些羞涩,继续说道:“后来,我随着祖父他参加宫宴,才发现原来你就是赵俊臣本人……我当时很讨厌那个向我说教的你,也很讨厌传说中的贪官赵俊臣,但当我发现这两个人原来是同一个人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反而不觉得讨厌了。” 赵俊臣轻轻一叹,说道:“但我现在反倒是后悔向你讲那些东西了,从某方面而言,也正因为我当初的那些话,才让你面临如今的境遇。” 听赵俊臣这么说,崔倩雪有些疑惑。 赵俊臣解释道:“就因为那一番话,让你对我产生了好奇心,所以你第二天才会想要与我私下见面,并且再次离家出走,所以才发生了后面的那些事情。” 崔倩雪的表情有些黯然,但并没有责怪赵俊臣的意思,只是说道:“但赵大人你当初的那一番话,并没有说错,你只是想要改变我的幼稚想法而已,至于后面的那些事情,却是任谁也想不到的。” 赵俊臣却是摇头说道:“不,对我而言,你的想法究竟幼稚与否,我其实并不关心,也完全不想改变,如果你不是崔阁老的孙女的话,我压根就不会浪费口舌,我当时的那些话,只是因为那场宫宴对我而言很重要,我不希望出现任何的意外,所以才会劝你回到崔阁老的身边、乖乖跟着崔阁老参加宫宴罢了……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哪怕是摧毁你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彻底改变了你的性格,我也不会觉得有任何不妥。” 说着,赵俊臣也不管崔倩雪的表情变化,又继续说道:“此外,我当时的那一番话,也并非真理,善就是善、恶就是恶,两者黑白分明、天差地远,而我刻意的混肴了黑白善恶,也只是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让你不再那么排斥赵俊臣这个传说中的贪官罢了。事实上,那一番话也只能骗骗你这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若是让朝中那些清流们听到,却只会引来他们的嘲讽与反驳。” 说到这里,赵俊臣用一种很平静的语气,说出了自己的结论:“你看,我的所作所为,皆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自私自利、不折手段、也不惜牺牲别人,从前的我就是如此,现在的我还是如此,将来的我依然会是如此……所以,崔姑娘你切不要因为我当初的那些话就错以为我是一个好人,事实上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好人,近年来我办了许多事情,但大都是损人利己,不知有多少清官好官因为我而蒙受冤屈,也不知有多少家庭因为我而妻离子散,所以,世人对我的评价并没有错,我就是一个祸国殃民的贪官、一个自私自利的小人罢了,对此我也无法有任何的辩解,因为这是事实!” 赵俊臣的这一番话,却是想要打破崔倩雪对自己的幻想,让崔倩雪彻底认清自己的本质,这样一来,崔倩雪对自己的好感自然就消失了。 所以,说完之后,赵俊臣向着崔倩雪看去,想要看一看崔倩雪此时的反应。 然而,崔倩雪此时的表情,却是与赵俊臣想象中不同,不是羞恼、不是失望、甚至也不是坚定,而是一副惊骇欲绝的模样,一双眸子瞪着大大的,眸子中满是惊恐,仿佛遇到了什么可怕至极的事情。 见到崔倩雪的表情,赵俊臣心中有些疑惑,这不是自己所希望的反应,而自己的那一番话,也不应该造成这样的反应。 然后,赵俊臣突然反应了过来,发现崔倩雪的眼睛并没有盯着自己,而是盯着自己身体的另一侧方向。 于是,赵俊臣转头看去,却顿时是面色大变。 原来,就在赵俊臣的身侧不远处,正有一个满脸横肉、目露凶光的矮壮汉子,手持着一柄锋利匕首,向着赵俊臣冲来! 之前,因为西市之中人来人往、环境嘈杂,赵俊臣与崔倩雪二人的谈话内容又有些私密,再加上崔倩雪的声音有些低,在嘈杂的环境之下有些听不清楚,所以赵俊臣与崔倩雪在边走边谈之际,皆是下意识的向着较为清静的方向走去。 不知不觉间,赵俊臣与崔倩雪已是进入了一处不见人迹的小巷,与繁华的西市距离渐远。 所以,此时面对这个意欲行凶的汉子,赵俊臣即使是高声呼救,却也来不及了! 惊骇之下,等到赵俊臣好不容易反应过来,这个矮壮汉子已是冲到了赵俊臣的身前,手中匕首更是向着赵俊臣的胸口处刺去! 此时的赵俊臣,慌乱之下,身体有些迟钝僵硬,压根没有任何闪避的能力,眼看着匕首就要刺入赵俊臣的心脏…… 就在这时,突然有一道身影挡在了赵俊臣的面前! 这道身影,穿着青色长裙、挽着坠马髻……是崔倩雪! …… PS:今天第一更.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九十二章.风波(三). …… …… “赵大人出来了!” 随着这道呼喊声的响起,顿时是引起了一阵骚动,宝杏馆外的各方势力皆是将目光集中到了宝杏馆门口处,果然是发现了赵俊臣的身影出现。 然后,不论是“赵党”官员,还是薛贵、张保等顺天府官员,又或者是六扇门、锦衣卫的官员,纷纷是向着赵俊臣涌来,并且怀着各种各样的想法与目的,纷纷向着赵俊臣慰问示好。 “赵大人受惊了!” “听闻赵大人遭遇歹徒刺杀,下官也跟着担心受怕,如今看到赵大人您无事,下官也就安心了。” “竟然有凶徒在光天化日之下于闹市之中刺杀赵大人,实在是胆大包天,还请赵大人放心,下官已是下令严查此事,那凶徒绝对逃不了的!” “赵大人……” 听着眼前一众官员对自己的“关心”问候,赵俊臣的脸色却完全不似往日一般和煦亲切,而是前所未有的严厉肃穆,冷着脸、抿着嘴角、眼中泛着寒意,让人望而生畏。 这一刻,一向是以温和形象示人的赵俊臣,终于展现了自己身为朝中权臣所应有的威严! 见到赵俊臣的这般神态,众官员皆是有些心惊,声音也越来越低,到了最后,众人心惊于赵俊臣的态度,场面竟是安静了下来。 待众人无声之后,赵俊臣终于缓缓说话了,声音冰冷:“谢谢众位大人对本官的关心慰问,但本官并不是伤者,所以并不需要你们的关心慰问,真正受伤的人是崔倩雪崔小姐,需要你们关心慰问的人也是她!” 顿了顿后,赵俊臣继续说道:“崔倩雪姑娘身受重伤、性命垂危、至今未醒!本官虽然已是派了神医章德承尽力救护,但也不知道最后能不能救得回来!……事实上,若不是崔姑娘替本官挡了这一刀,本官现在也就不可能站在这里与你们说话了……” 说话之间,为了进一步扩大此事的影响力,赵俊臣也刻意的夸大了崔倩雪的伤势。 另一边,听到赵俊臣的描述之后,许多相关衙门的官员——比如顺天府、六扇门、厂卫等等——脸色皆是隐隐有些发白,这件事越是后果严重,他们需要承担的责任也就越大。 更何况,崔倩雪的身份虽然远远比不上赵俊臣,但她毕竟是前阁老崔勉的亲孙女,连德庆皇帝也是亲自见过她的,如今崔倩雪的伤势这般严重,他们这些官员无论如何也逃不脱干系,必然会受到责备。 唯一的自救希望,就是尽快抓捕到那名行刺赵俊臣的凶徒了。 于是,虽然赵俊臣现在明显是心情不好,但顺天府尹薛贵急于破案,还是壮着胆子向赵俊臣说道:“还请赵大人安心,我顺天府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凶徒捉拿归案,让赵大人您消气,只不过……如今崔姑娘依然昏迷,却只有赵大人您一人见过凶徒的模样,所以下官希望赵大人您能够提供一下凶徒的相貌特征,这样一来顺天府也可以更快破案!” 随着薛贵的询问,场上众人皆是露出了关注之色。 只是,赵俊臣脸上闪过了一丝嘲讽,反问道:“安心?光天化日、天子脚下、闹市附近,本官身为朝廷大员,竟然也会遭遇歹徒行刺,京城治安已是糜烂到何种程度?隔了这么长时间,你们顺天府竟然连歹徒的基本特征都查不到,办事能力之低下,简直是令人发指,如此一来,你让本官如何安心?” 听到赵俊臣的讽刺,薛贵脸色一白。 赵俊臣的这一番话若是传了出去,他的官位恐怕就要愈加不稳了。 事实上,这番话一定会传出去,他的政敌们是不放过这个机会的。 不过,薛贵还是强忍着心中怨气,再次向赵俊臣说道:“刚才,周阁老特意派人叮嘱了顺天府上下,让我等一定要尽快破情、捉拿凶徒,还请赵大人看在周阁老的面子上,能够体恤一二,为下官详细描述凶徒特征!” 显然,薛贵这是拿周尚景来施压赵俊臣了。 赵俊臣自然是听明白了薛贵的隐含之意,不过现在他确实不愿意得罪周尚景,眼前的薛贵乃是周尚景的重要亲信,若是自己一直打压薛贵,说不定就会引起周尚景的误解,让周尚景以为赵俊臣这是向他宣战了。 更何况,赵俊臣已是为西厂争取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以魏槐的能力,又有了这么长时间的先机,西厂应该可以最先捕捉到行刺自己的凶徒。 于是,赵俊臣冷哼一声后,最终还是说道:“那名凶徒身材矮壮,相貌凶恶,脸上有颗黑痣,操着山西口音,看他的样子,应该是一位惯犯!薛大人,得到了这些情报之后,还望你尽快破案,不要再让本官失望!” 听到赵俊臣的讲诉之后,薛贵心中松了一口气之余,也隐隐有些奇怪,不知道赵俊臣为何要当众公布凶徒的特征,似乎有些不妥。 不过,见到赵俊臣的神色不善,薛贵终究没有提出异议,只是连连点头,说道:“一定一定,下官绝不让赵大人失望。” 说完,薛贵带着一众顺天府官员匆忙离去了,自然是想要尽快破案。 和薛贵同时间离去的,还有六扇门、东厂、锦衣卫的官员们,他们皆是想要抢在其他衙门之前首先破案,到了那个时候,他们不仅无过、反而有功! 看着这些人匆忙离去的背影,赵俊臣眼中闪过了沉思之色。 他当众说出凶徒特征,乃是有意为之,是为了敲山争虎,让七皇子朱和坚知晓消息,毕竟张威刺杀他的事情充满了巧合,若是赵俊臣没有主动提醒的话,朱和坚或许也无法猜到这件事与他的关联。 等朱和坚得知自己派出的杀手竟是险些误杀了赵俊臣之后,一定会产生慌乱,到了那个时候,赵俊臣就有了可趁之机。 而就在赵俊臣暗思之际,突然有几匹快马向着宝杏馆的方向奔来。 领头骑马之人,竟是德庆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张德! 见到张德骑马奔来,恐怕是带着德庆皇帝的旨意,周围官员自然是纷纷避让。 那张德策马来到赵俊臣身前之后,很快就翻身下马,并且向赵俊臣说道:“陛下有旨,召户部尚书赵俊臣尽快入宫觐见!” …… PS:回了一趟老家,这里没有电脑和网络,虫子只能通过手机码字,所以今天只有一更,见谅!到了明天或者后天,就会恢复到每日两更、偶尔三更的速度!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九十三章.风波(四). …… …… 皇宫之中,御书房之内。 德庆皇帝坐在御案后面,一边翻阅着奏章、一边等待着赵俊臣的觐见,神色有些心不在焉,暗暗考虑着赵俊臣被人行刺的事情。 刚刚听闻此事的时候,德庆皇帝十分震怒,马上就下令厂卫严查,毕竟德庆皇帝现在还离不开赵俊臣,若是赵俊臣被人刺杀了,那么德庆皇帝就相当于伤了一条臂膀,就会面临诸多不便;此外,德庆皇帝如今正在全力稳定朝野局势,又要借赵俊臣之手整顿商税,这种恶劣事件的发生,无疑是严重阻碍了德庆皇帝的计划。 不过,德庆皇帝在政治方面的敏感性向来很高,在震怒过后,他马上就想到了更深一层——是谁指派凶徒刺杀赵俊臣?他的目的是什么?这场刺杀行动的真正目标,是否就是为了破坏自己的计划? 不得不说,这场充满巧合的行刺行动,产生了太多的后续影响,而德庆皇帝一向多疑,更是马上就想岔了方向。 因此,德庆皇帝愈加重视此事之余,更是马上就派人召唤赵俊臣觐见,想要向赵俊臣详细询问这件事的前后经过、诸般细节。 在赵俊臣出现之前,德庆皇帝更是一直在思考着这件事,颇是有些疑神疑鬼的味道。 ***** 暗思之间,时间飞速流逝,很快就见大太监张德进入了御书房内,向德庆皇帝禀报道:“陛下,赵大人已是来到了御书房外面等候召见,您是不是现在就见他?” 听到禀报之后,德庆皇帝的面色愈加严肃,说道:“让他进来见朕!” 与此同时,德庆皇帝稍稍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换上了一副关心抚慰的表情,想要向赵俊臣表现一下自己的爱护之心,趁机收买人心。 然而,德庆皇帝却不知道,此时的赵俊臣也同样正在调整着自己的表情,刚才他面对百官时的赫赫威风再也看不见了,反倒是换上了一副可怜兮兮、心有余悸的表情,却是想要趁机博取德庆皇帝的同情与支持。 从某方面而言,这君臣二人之间虽然是充满了尔虞我诈、相互算计,但此时倒也算是默契十足了。 得到德庆皇帝的召唤之后,赵俊臣快步进入御书房之后,不待德庆皇帝说话,就已是跪伏下来、语带哭音,颤声道:“陛下,臣今日竟是险些被歹徒刺杀于闹市,幸得陛下庇佑,才侥幸逃了一命,否则臣从今往后就再也无法为您尽忠了……陛下,有人想要杀臣,您一定要为臣做主啊……” 赵俊臣的表演与倾诉,仿佛是蒙受了天大的委屈,足以令人动容。 而德庆皇帝的表现也毫不逊色,他先是让赵俊臣起身,然后用关切的目光详细打量了赵俊臣几眼后,长长叹息道:“听闻你遭遇歹徒刺杀,朕也跟着牵心挂肚,若是你发生了意外,朕岂不是会痛失良臣?如今见你安然无事,身上也没有受伤,朕也算是松了一口气!俊臣你且放心吧,朕已是下了严旨,命令厂卫、六扇门、以及顺天府全力捉拿凶手,必然会给你一个交代,绝不让你白白受了惊吓!” 一时间,御书房内上演了一出君臣相和的戏码。 表演之间,德庆皇帝又安慰了赵俊臣几句之后,也终于问到了正题:“俊臣,那歹徒行刺于你的目的究竟为何,可是受人指使?你心中是否有猜测?那歹徒在行刺之际,可有透漏什么线索?” 听到询问之后,赵俊臣面现迟疑之色,仿佛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将实情告诉德庆皇帝。 不过,赵俊臣也刻意让德庆皇帝看到了自己的表情。 见到赵俊臣的矛盾表情之后,德庆皇帝果然上钩,追问道:“这里只有你我君臣二人,又有什么不能说的?说吧!不论是何人指使歹徒行刺于你,朕都一定会为你做主!” 赵俊臣再次犹豫了片刻之后,终于说道:“那歹徒倒也没有泄露他的幕后指使者的身份,只是在行刺为臣的时候,曾说了一句‘你要讨好皇帝也不能挡了所有人的财路”……” 话到一半,赵俊臣已是闭口不言,只是为德庆皇帝留下了充分的想象空间。 这些线索,自然是赵俊臣编造出来的,但他不仅是受害人,还是唯一的目击证人,所以德庆皇帝也不得不信。 而赵俊臣所提供的线索虽然只是只言片语,并且有些含糊不明,但德庆皇帝何等的心机敏锐?自然是马上就想到了这些线索的隐藏内容。 赵俊臣为了讨好德庆皇帝,曾做了许多事情,而最近要做的事情则是整顿商税,也唯有整顿商税的事情,才会触犯百官的利益,“挡了所有人的财路”! 难道,是有人不愿意看到朝廷整顿商税,所以才会派了刺客暗杀赵俊臣? 似乎,这种情况确实很有可能发生。 毕竟,明朝商税涉及到了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从中央到地方,所有的官员商人几乎都是这个利益集团的成员,这般庞大的利益集团,连德庆皇帝也会感到棘手,派人行刺赵俊臣的事情虽然是后果严重,但这个庞大的利益集团未必就会畏惧。 从某方面而言,刺杀赵俊臣的事情,未必不是这个利益集团对德庆皇帝的警告…… 想到这里,德庆皇帝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寒光,只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衅,心中已是暗暗下定了决心,不论事实如何,他抱着宁错不放的原则,接下来都要出手狠狠打压这个利益集团,展现一下自己身为帝王的威严! 另一边,注意到德庆皇帝的表情变化之后,赵俊臣微微低头,遮掩了自己眼中的得计之色。 赵俊臣自然知道,行刺自己的歹徒乃是受了七皇子朱和坚的指使,期间充满了巧合因素。 不过,赵俊臣并不会告诉德庆皇帝真相,毕竟赵俊臣即使向德庆皇帝指证朱和坚,德庆皇帝也未必就会相信,而赵俊臣手中并没有切实证据,就更加无法奈何朱和坚了。 相比较而言,将脏水泼给那些反对整顿商税的朝中大臣们,鼓动德庆皇帝出手打压这些人的声势,却可以让赵俊臣顺利的进行下一步的计划,得到最多的利益! 所以,这是一道很简单的选择题。 至于七皇子朱和坚,今后的时间还长,赵俊臣有的是机会进行报复! …… PS:恩,回家了,明天恢复更新速度!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九十四章.风波(五). 第四百九十四章.风波(五). …… …… 不谈德庆皇帝与赵俊臣的心思变化。 却说,就在德庆皇帝召见赵俊臣的时候,朝中各大势力也纷纷打探到了赵俊臣遇刺的详细情况。 对此,朝中各大势力也是各有心思与准备。 * 周府。 自从周尚景失去了内阁首辅之位、行事愈加低调、并且这些日子以来总是一味的配合德庆皇帝表态之后,周尚景的府邸已是渐渐有些冷清了,不再似从前一般车水马龙的热闹景象,许多墙头草官员也不似从前一般时常前往周府跑动、向周尚景请安讨好,反倒是不远处的沈常茂府邸日渐热闹。 周尚景的声势,看起来似乎是冷清了许多,但明眼人皆是看得出来,周尚景虽然失去了首辅位置,但他权势未降、“周党”的核心成员们也依旧是对他忠心耿耿,他此时的低调态度,也只是一种暂时的潜伏罢了。 这一天,周尚景原本正在文渊阁内处理朝务,得知了赵俊臣遇刺的事情之后,周尚景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件事将会产生的种种后续影响,就马上派人全力调查这件事的真相,自己也回到府中坐镇、密切关注局势变化。 赵俊臣遇刺的详细情报传开之后,刑部尚书张伯崇很快就求见了周尚景,并且向周尚景禀报了案情的最新进展。 “阁老,按照赵大人的说法,行刺他的人乃是一名操着山西口音的矮壮汉子,右脸上有颗黑痣,行事熟练、出手凶狠,似乎是惯犯出身,刑部收到消息之后,马上就进行了调查,已是在案宗之中找到了此人的身份,这名凶徒名叫张威,原本是军户出身,后来他聚拢了一些青皮无赖,成为了太行山附近的马贼,烧杀抢掠作恶无数,只是他办事警惕、行踪不定,所以地方衙门也一直奈何不了他,直到前些日子才发现了他的踪迹,并且派了驻军剿灭,可惜这个张威只身逃脱、并未落网,从此失去了踪迹,却没想到他竟是来到了京城,并且还出手行刺了赵俊臣大人……” 书房之内,张伯崇向周尚景详细禀报道。 周尚景听完了张伯崇的禀报之后,一张老脸却是没有任何的表情波动,只是语气平淡的摇头说道:“凶徒的具体身份、过往经历,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老夫也并不关心,老夫只想要知道这名凶徒的幕后指使者的身份!在这方面,你们刑部要多多费心,此外……” 说到这里,周尚景看了张伯崇一眼,语气略有缓和,又说道:“刑部在捉拿凶手之际,要多多配合一下顺天府,若是可以先一步捉到凶徒,不妨将这场功劳让给顺天府,因为赵俊臣遇刺的事情,薛贵身为顺天府尹,恐怕会面临许多刁难,却也需要这场功劳稳固一下位置,你我也需要多多帮衬他一下……伯崇你以为如何?” 张伯崇目光微微一闪,却是有些不情愿。 毕竟,赵俊臣遇刺之事影响极大,破案后的功劳也高,若是他能够带领刑部破案,他这位新任的刑部尚书也能够迅速树立威信、彻底坐稳刑部的位置,反之,若是要将这场功劳割让给顺天府,张伯崇就要花费很多精力安抚刑部官员,利弊选择,一眼尽知。 不过,张伯崇毕竟是顾全大局之辈,也知道顺天府对周尚景的重要性,所以他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垂首道:“下官谨遵阁老吩咐,刑部接下来一定会全力配合顺天府查案。” 周尚景敏锐的察觉到了张伯崇的不情愿,却是说道:“老夫也知道伯崇你的为难之处,不过事有轻重缓急,这次就暂且要委屈你一下了,不过,薛贵担任顺天府尹多年,在京城内人脉最广,你若是可以帮助薛贵挺过难关,想来薛贵也会有所回报,有了薛贵的支持,你今后在京城内办事也会方便许多,却也不必过份计较眼前的利益得失。” 张伯崇连忙说道:“周阁老您言重了,我与薛大人都是您的门人,相互扶持也是应该的,下官自然不会斤斤计较。” 说完,张伯崇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突然低声说道:“阁老,下官听到一种说法,说是赵大人遇刺的事情与朝廷的商税整顿有关,似乎是有人不愿意看到赵俊臣整顿商税,所以才派人刺杀……而首辅沈常茂一向是朝中反对商税整顿的领袖人物,因为争夺‘黄党’官员的事情,他昨天晚上更是与赵俊臣当众发生了冲突,以沈常茂的性子,必然是深恨赵俊臣……” 说到这里,张伯崇的语气神秘,试探道:“阁老,您说咱们在查案之际,要不要略施手段,把案情牵扯到沈常茂身上?这样一来,沈常茂的首辅之位就会动摇,或许就会回到您的手中……” 听到张伯崇的试探之后,周尚景看似昏花的老眼微微一闪,似乎也有些意动。 事实上,听闻了赵俊臣遇刺的事情之后,周尚景第一时间就产生了这般想法。 不过,周尚景最终还是摇头道:“争权夺势、党派倾轧的事情,暂且还是先放一放吧,如今朝廷局势不稳,咱们这些人也不能光顾着相互算计,身为朝廷大臣,当务之急还是帮着陛下稳定局势,若是朝廷局势一乱再乱,最终不可收拾,对咱们这些人而言也没有长远好处……” 说着,周尚景的老眼之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继续说道:“更何况,老夫将内阁首辅的位置让给沈常茂,却也是刻意为之,如今的局势颇是复杂,商税整顿的事情又会引发一连串的变动,这般情况之下,内阁首辅的位置未必好坐,一旦出现了变故,也最是容易背黑锅,说它是一个烫手山芋也不为过,也唯有沈常茂看不清形势,才会急不可耐的抢到手中,还自以为捡了一个便宜……等这个山芋没那么烫手之后,老夫自然会收回来,但现在的时机还不成熟……” 听到周尚景的解释之后,张伯崇眼中闪过了一丝敬佩,既是敬佩周尚景的长远眼光,也是敬佩周尚景的为臣之道。 别看周尚景是朝中权臣,这些年来争权夺利、打压异己、结党营私之类的事情皆是做了许多,但与朝中的其余几位权臣不同,周尚景一向是顾及着朝廷大局,做事也一向都有底线,更懂得将自身利益与朝廷利益结合到一处,这或许就是周尚景这些年来一直能够掌控朝野局势的真正原因! 而就在张伯崇恭声答应之际,周尚景却又说道:“不过,老夫虽然不会刻意利用此事针对沈常茂,但赵俊臣就说不定了,以他的性子,必然会借着这次机会兴风作浪、闹出一番大动静……罢了,这件事咱们不用参与,任由赵俊臣对付沈常茂就好,却也不能让沈常茂在首辅位置上太顺利了……” 说着,周尚景的表情渐渐慎重,向张伯崇认真叮嘱道:“所以,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不论朝廷局势如何变化,你都不要理会,只要专心查案就好,一定要将这件事彻底查清楚!老夫总觉得,赵俊臣遇刺之事,绝不是那般简单,隐藏在幕后的真相,或许要比沈常茂的事情更加重要!” 近段时间以来,周尚景总觉得朝中有一股隐藏势力在暗暗涌动,似乎图谋不小,但周尚景却是一直查不到这股隐藏势力的根底,这也让周尚景的心中愈加警惕。 如今,周尚景隐隐觉得,赵俊臣遇刺之事或许就与这股隐藏势力有关系! * 而就在周尚景向张伯崇面授机宜的同时,七皇子朱和坚也收到了赵俊臣遇刺的详细消息。 依然是在七皇子府的书房之中,朱和坚却已是彻底失去了练习书法的心情,只是冷冷盯着眼前的秦曦,眼中隐隐有杀机涌动。 只是,秦曦此时正垂首跪在朱和坚的身前,却是看不到朱和坚的神色变化。 “根据最新消息,刺杀赵俊臣之人是一个操着山西口音的矮壮汉子,在他刺杀赵俊臣之前,赵俊臣曾与赵山才私下碰面……有趣,我记得你找来暗杀赵山才的那个刺客,名叫张威,乃是太行山的马贼出身?也是身材矮壮,右脸上有一颗黑痣?真是巧,竟然完全一样!” 盯了秦曦片刻之后,朱和坚终于开口了。 听到朱和坚的询问,秦曦的身体微微一颤,知道自己不仅办砸了差事,还给七皇子朱和坚招惹了天大的麻烦,所以他再也没有了往日里的沉稳冷静,心中颇是有些慌乱。 不过,虽然是心中慌乱,但秦曦还是向朱和坚详细禀报了自己所知的消息,答道:“殿下,刺杀赵俊臣的凶徒特征,确实与张威完全相符,得知此事之后,属下也连忙派人联系了张威,想要向他询问究竟,只是张威以及中间人张展堂皆是突然间失去了踪迹……恐怕,这件事确实是张威所为,应该是张威认错了人,在他暗杀赵山才的时候,却是错将赵俊臣误认为是赵山才,并且暗中尾随进行刺杀,所以才引发了如今的事情。” 朱和坚怒极而笑,说道:“你向我保证过,刺杀赵山才的事情将会是万无一失,这就是你所说的万无一失?刺杀赵山才之事,何等重要?你寻找人手的时候,就不能找些有眼睛的?” 朱和坚很愤怒,但他的语气依旧是缓慢低沉,却进一步增加了话语中的压迫力。 听到朱和坚的斥责,秦曦身体微微一颤,却也不敢反驳什么,只是垂首听训。 见到秦曦这般模样,朱和坚对他愈加不满意了。 似乎是认为自己训斥秦曦只是浪费时间,朱和坚的表情愈加冰冷之余,却是换了话题,问道:“事到如今,你打算怎么挽回局势?” 秦曦连忙答道:“属下已是让人暗中搜索张威与张展堂的踪迹,发现了他们之后,属下就马上杀他们灭口,绝不会让他们落入官府手中。” 见秦曦终究还明白当务之急,朱和坚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说道:“这件事,你亲自领人去办!不要再出纰漏了!” 听到朱和坚的吩咐,秦曦暗暗松了一口气,连忙保证道:“还请殿下再信任属下一次,属下这次绝不会再有纰漏!” 说完,秦曦向朱和坚行礼之后,就起身离开了朱和坚的书房,却是准备亲自领人办事。 看着秦曦离去的背影,朱和坚的眼神愈加冰冷。 突然,朱和坚开口道:“贾伦!” 随着朱和坚的声音落下,一名年轻太监推门而入,垂手站在朱和坚的身前,表情恭敬,但眼神冷漠。 这名年轻太监其貌不扬,却已是贴身服侍了朱和坚多年,名叫贾伦,一向负责朱和坚与内廷方面的联络事宜,乃是朱和坚的真正亲信。 “这个秦曦、还有秦曦手底下的那些人,当然还有那个名叫张威的亡命徒,都不能留了,通知内廷方面,让他们帮着解决此事!”朱和坚开口吩咐道。 贾伦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头表示知道,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太子朱和堉一向不待见内廷,认为历朝历代皆有阉人祸国,明朝数百年来这般情况尤为严重,所以他对待内廷的态度颇是苛刻,而朱和坚则是趁机下手,在内廷中笼络了许多有权势的大太监,经过多年经营之后,已是初步得到了内廷的支持,连内书堂的刘清对于此事也秉持着默许态度。 尤其是东厂,很大程度上已是受到朱和坚的掌控,朱和坚有许多见不得光的事情,皆是有东厂帮忙遮掩,甚至是由东厂亲自在办,也正因为如此,朱和坚的诸多行动才一直没有被人察觉。 只不过,朱和坚一向心性谨慎,从不会在势力盘根错节、遍布各方眼线的京城内轻易动用这股力量。 然而,事到如今,为了掩盖自己的破绽,朱和坚却也只能动用东厂的力量了。 若是不出意外,不论是秦曦还是张威,皆是很快就会彻底消失。 只不过,朱和坚依然是隐隐有些不放心,总觉得自己虽然是当机立断的做出了决定,但这件事还会有后续等待着自己。 所以,朱和坚坐在书房之中,表情颇是深沉,不断考虑着后续的变化。 朱和坚觉得,自己应该再留一条后路备用! …… PS:二合一大章节,明天会更新更多。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九十五章.风波(六). …… …… 文渊阁,位于紫禁城东部,规模不大,装潢也很朴素,看起来并不显眼。 然而,这处地方却是明朝的权力核心,是内阁阁老们平日里进行议政票拟的地方,有无数官员将进入文渊阁视为自己一生之中的最高志向。 沈常茂自从担任了内阁首辅之后,就一直喜欢在文渊阁内办公议政,总是来得最早、走得最晚——他很迷恋这种成为文渊阁主人的感觉,这让他有一种天下局势尽在自己掌控之中的错觉——每当他在文渊阁内主持着众位阁老议政,看着一件件关系到无数人命运的政令由自己亲笔票拟,看着权倾朝野的周尚景也需要事事征询自己的意见,看着无数官员唯自己马首是瞻,沈常茂就会得到无尽的满足,并且沉溺在这种满足感之中无法自拔。 正所谓“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这就是权力的诱惑,效果更强于毒瘾。 所以,当赵俊臣遇刺的消息传来之后,内阁方面同样是颇有震动,周尚景马上就离开了文渊阁、回到了自己府中坐镇,程远道也离开了文渊阁、匆忙赶往东宫向太子朱和堉禀报消息,却唯有沈常茂依旧留在文渊阁内迟迟不愿离开,而黄有容如今对沈常茂惟命是从,自然也留在了文渊阁内。 * 文渊阁位于宫中,通传消息多有不便,对于赵俊臣遇刺之事,沈常茂虽然是同样密切关注着,但他收到消息的时间不免会晚人一步,反应也就慢了一拍。 “这么说,赵俊臣虽然遇刺了,但并未丧命,甚至都没有受伤?” 文渊阁内,沈常茂收到详细消息之后,得知赵俊臣安然无事,神色间不免闪过了一丝失望。 一旁,黄有容也同样是类似的表情。 得知了赵俊臣遇刺的事情之后,沈常茂与黄有容刚开始还有些兴奋,觉得赵俊臣若是死了,他们就少了一个心腹大患,今后也就少了许多阻碍,表面上虽然是一副严肃表情,但心中皆是有些幸灾乐祸。 不过,当少保赵正和将赵俊臣遇刺的详细消息禀报给他们二人之后,发现赵俊臣竟然是安然无事,沈常茂与黄有容自然是心中失望,只觉得“祸害遗千年”。 赵正和见到沈常茂的失望表情之后,也是叹息道:“听说,是前阁老崔勉的孙女崔倩雪替赵俊臣挡了致命一刀,所以崔倩雪的伤势颇是严重,但赵俊臣则是毫发无损。” 黄有容轻哼一声,说道:“崔勉这个老家伙,一向是自命清高,没想到他的孙女会与赵俊臣这种人纠缠不清,甚至还愿意为赵俊臣挡刀替死,真不知道崔勉他平日里是怎么教育子孙的!” 沈常茂也是摇头:“赵俊臣这个人,倒是命大,孤身遇刺之后竟然还可以逃命,否则……” 说话之间,沈常茂的神色愈加遗憾。 见沈常茂与黄有容二人只是一味纠结着赵俊臣的生死,却是丝毫不在意这件事的细节,甚至完全不关心凶徒的身份底细,赵正和不免有些着急,连忙提醒道:“沈首辅、黄阁老,依下官看来,如今这件事的重点已经不是赵俊臣的生死了,而是赵俊臣遇刺之后,市井之间突然出现的一则谣言!” 见赵正和表情凝重,沈常茂眉头一皱,问道:“哦?什么谣言?竟是让你这般重视?” 赵正和稍稍抬头看了沈常茂一眼,然后用小心翼翼的语气说道:“在赵俊臣遇刺之后,京城各处突然有谣言四处传播,说得有鼻子有眼,引得朝野议论纷纷……按照谣言之中的说法,行刺赵俊臣的凶徒,乃是受到了沈首辅您的指使,是因为您与赵俊臣政见不和,昨日又遭到了赵俊臣的刻意羞辱,今天早朝上想要报复赵俊臣不成,反倒是受到了陛下的斥责,于是您在恼羞成怒之下,就派了刺客刺杀赵俊臣……” “什么!?”听到赵正和的解释之后,沈常茂顿时站起身来,面色大变。 这道谣言,太过恶毒,若是任由它四处传播,那么自己就当真是“裤裆上沾黄泥,不是屎也是屎”了。 更可怕的是,这则谣言的内容九真一假,颇有迷惑性——沈常茂确实是与赵俊臣政见不和,并且两人在昨日也确实发生过冲突,至于沈常茂睚眦必报的性子更是世人皆知——恐怕会让不少人信以为真! 然而,若是愈来愈多的人相信这则谣言,那么沈常茂必然会声誉大跌、引起百官敌视,德庆皇帝也会心生猜忌,到了那个时候,沈常茂就要在朝堂中举步维艰了。 一旁,黄有容也连忙提醒道:“沈首辅,如今必须要做些什么了,绝不能任由这种流言蜚语到处扩散,否则就会后患无穷了!” 沈常茂的表情凝重,向赵正和吩咐道:“马上以内阁的名义,督促顺天府以及三法司全力捉拿凶手、尽快破案,同时,让咱们的人全力调查谣言真相,一定要找出传播谣言的幕后之人……” 待赵正和答应之后,沈常茂又犹豫了一下,却是再次站起身来,说道:“还有,赵俊臣乃是朝廷重臣,遭遇刺杀之后,想必是心有余悸,老夫身为内阁首辅,也理应前去探望慰问,并且趁机表明立场,以自身行动破解谣言……” 说完,沈常茂扭头看了一眼黄有容,问道:“黄阁老可要与老夫同去?” 黄有容知道,沈常茂单独去见赵俊臣,却是有些拉不下脸,所以才要自己作陪。 说实话,黄有容极度仇视赵俊臣,实在是不愿意假惺惺的前去慰问赵俊臣,但他如今也不敢违背沈常茂的意见,所以他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点头道:“自然是同去!” 就这样,沈常茂终于是离开了让他恋恋不舍的文渊阁,前去寻找赵俊臣了。 * 就在沈常茂等人离开文渊阁的同时,在太子东宫之中,“太子.党”众人也正在讨论着赵俊臣遇刺之事。 “太子.党”向来是标榜公正、追求秩序,但他们遇到事情的时候,却难免会奉行双重标准。 比如,他们向来鄙夷阴谋算计的举动,认为朝廷官员就应该光明磊落,阴谋算计那都是贪官权臣们的专属,然而,在德庆皇帝南巡期间,他们得到七皇子朱和坚的帮助之后,同样是施展阴谋、四处算计,让黄有容焦头烂额、进退失据,在那个时候,他们不仅不以为耻,反倒是兴高采烈、得意洋洋,还美名其曰“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再比如,他们向来自诩为大公无私、品性高洁,认为结党营私、争权夺利完全违背了臣子之道,但在党派攻讦之际,他们同样是毫不退让、处处相争,只是披了一件“为国为民”的漂亮外套,认为他们的结党争权乃是造福百姓,而别人的结党争权就是祸国殃民了。 在不同的标准之间,“太子.党”众人转换得如此自然,从来都没有察觉任何不妥。 其实,不论是阴谋算计、还是结党争权,都只是一种手段罢了,并没有正义与邪恶的区别,但自古以来,清流们因为不擅此道,为了防止别人使用这些手段,却硬是为这些手段贴上了邪恶的标签,但他们在排斥鄙夷之余,却也无法出淤泥而不染,又为了自圆其说,在使用这些手段之际还要为自己寻找了许多冠冕堂皇的借口,不免就引人发笑了。 如今,也同样如此。 光天化日之下,朝廷重臣于天子脚下的闹市附近遭遇刺杀,这种事情的性质极为恶劣,若是往常时候,“太子.党”众人早就是义愤填膺、要迫不及待的声张正义了……但若是遇刺之人乃是“太子.党”的政敌、声名狼藉的贪官赵俊臣,“太子.党”众人则就是另一种心情了。 所以,得知了赵俊臣遇刺的详细情况之后,发现赵俊臣遇刺之后竟是毫发无损,“太子.党”众官员的心情与沈常茂、黄有容有些相似,皆是认为老天不开眼,像赵俊臣这样的贪官竟然会逃过一劫,实在是大大的不幸! “由此可见,赵俊臣这个贪官如今已是万夫所指、民怨载道了,所以才会有民间义士出手,想要为民除害!只可惜功亏一篑,最终竟是让赵俊臣逃得性命,不免让人扼腕长叹!” 说话之间,吕纯孝满脸的遗憾之色,却已是迫不及待的为赵俊臣遇刺之事定性了。 随着吕纯孝的话声落下,阁老程远道也是说道:“是啊,若是赵俊臣这个贪官没能逃过此劫、遇刺丧命,那么朝廷局势必然是为之一清,咱们今后为朝廷办事、为百姓请命之际,也能够顺利许多,确实是可惜了。” 陈东祥则是冷笑道:“不过,赵俊臣经此一事之后,见识到了百姓们的怨怒,定然是心惊胆战,从此就要惶惶不可终日了。” 听到陈东祥的猜测之后,“太子.党”众人皆是会心一笑,想到赵俊臣担心害怕的模样,他们皆是觉得心中怨气得到了纾解。 然而,听到“太子.党”众人的评论之后,一旁的赵山才却是眉头一皱。 赵山才得知了赵俊臣遇刺的事情之后,同样是大吃一惊,没想到赵俊臣与自己分开之后,竟会遭遇到这般事情。 不过,任是赵山才的才智卓绝,却也不会想到内中的诸多巧合,更不知道赵俊臣其实是替他挡了一劫,只是心中隐隐觉得这件事另有隐情罢了。 相比较“太子.党”众人,赵山才的立场则要中立客观许多,听到“太子.党”众人的评论之后,赵山才更是马上就察觉到了不妥之处。 原本,赵山才只是沉默着,并没有打断“太子.党”众人的兴奋讨论,但当他看到太子朱和堉也同样是点头表示认同之后,终于是按耐不住,起身说道:“太子殿下,诸位前辈,还请听学生一言。” 随着赵山才的发言,众人的目光皆是集中到了赵山才身上。 赵山才的表情严肃,缓缓说道:“学生认为,众位前辈的这些话语,在这里说一说也就算了,却千万不能四处宣扬,毕竟朝廷自有法纪,我等身为朝廷重臣,更应该以维护朝廷法纪为首要之务,如今有凶徒行刺朝廷大员,不论这名朝廷大员是忠是奸、是清是贪,这般行为皆是违背了朝廷法纪,咱们不仅不能为凶徒辩解,更还要秉公办事,全力维护朝廷法纪,如此才能体现咱们的一片公心,否则咱们这些人今后也难以让人信服,甚至还会引起百官的反感!” 说话间,赵山才将目光转向了太子朱和堉,又说道:“尤其是太子殿下,您乃是半君半臣,对陛下而言您是臣子,对百官而言您是未来的皇帝,而赵俊臣更是您的臣子,如今臣子遭遇刺杀,您更是要表明立场与态度,不仅要严厉谴责,更还要督促相关衙门尽快破案,这样一来,百官才会信服于殿下,陛下见到殿下的态度之后,也必然会心生欣慰。” 听到赵山才的建议之后,太子朱和堉稍稍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头道:“赵先生说得对,赵俊臣虽然是个贪官,但我等也不能忘了朝廷法纪,到了明日的早朝之上,我自然会依照先生的建议办事。” 虽然有些勉强,但太子朱和堉还是采纳了赵山才的建议。 毕竟,太子朱和堉虽然是十分敌视赵俊臣,但秉公办事与朝廷法纪更是朱和堉的基本底线。 见太子朱和堉点头答应,赵山才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担心“太子.党”众人在兴奋激动之下,会在明日早朝上为刺杀赵俊臣的凶徒辩解,若是那样的话,“太子.党”就要彻底失去立足之地了。 然后,赵山才略略考虑了片刻,却是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静静退到一旁。 在赵山才看来,赵俊臣遇刺的事情充满了诡异,也会产生许多深远的影响,然而以“太子.党”如今的处境与实力,却不适合过多参与,否则就容易被人利用。 不过,在这件事情上,“太子.党”同样有利益可图。 比如,顺天府尹的位置! 这个位置至关重要,太子朱和堉若是想要顺利登基,就必须要将这个位置掌控在手中,而如今正是大好机会。 只是,“太子.党”一旦图谋顺天府尹的位置,就必然会与周尚景为敌,想要不着痕迹的夺到这个关键位置,却也需要时机与准备。 所以,赵山才心中虽然是闪过了许多谋划,但他并没有向在场众人说明,只是暗暗独自考虑着。 * 就这样,得知了赵俊臣遇刺的事情之后,朝中各方势力皆是有着不同的心思与图谋。 然而,在这件事情上,所有势力皆是下意识的忽略了身受重伤的崔倩雪。 毕竟,崔倩雪并不是朝廷大员,她的受伤也不会影响到朝廷局势,在这场事件之中,崔倩雪的受伤只是微不足道的注脚罢了。 然而,在朝廷各大势力眼中,崔倩雪虽然是微不足道,但在崔倩雪的亲人眼中,崔倩雪的受伤却是天大的事情! 尤其是赵俊臣为了扩大自己遇刺之事的严重性,也刻意的夸大了崔倩雪的伤势,向外宣称崔倩雪如今已是性命垂危,这般传闻落入崔倩雪的亲人耳中,自然是引起了极大的震动。 此时,前阁老崔勉的府中,已是乱成了一团。 那崔勉的夫人崔郭氏,向来是疼爱崔倩雪这个宝贝孙女,当初崔勉将崔倩雪赶出家门之后,崔郭氏更是与崔勉大吵了一场,至今也没有给过崔勉好脸色。 这一天,听到崔倩雪身受重伤、性命垂危的消息之后,崔郭氏当场就昏了过去,让崔家众人一阵忙乱。 而崔倩雪的众位叔叔婶婶、兄弟姐妹,也皆是愁容满面、暗暗着急。 至于前阁老崔勉,知晓了崔倩雪的情况之后,也同样是暗暗担忧、心情急切! 崔勉对崔倩雪的疼爱,并不比崔郭氏少,当初他为了家门名声,被迫将崔倩雪赶出家门,但他心中的痛苦、无奈、以及愧疚,实在是难以向他人表诉。 如今,听闻了崔倩雪性命垂危的消息之后,崔勉第一反应就是前去探望与陪护崔倩雪,然而他当初亲自将崔倩雪赶出家门,双方已是断绝了关系,若是他这个时候再去探望崔倩雪,难免会引人非议,他之前为了维护家门名声所作出的种种努力,也会尽数作废。 只是,若是他依旧弃崔倩雪于不顾,却也耐不住心中的担忧与折磨。 所以,崔倩雪性命垂危的消息传来之后,崔勉就一直将自己关在书房之中,心中充满了矛盾,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如何选择。 最终,想到崔倩雪如今的种种遭遇,自己也有着莫大责任,若是再有犹豫,自己恐怕就连崔倩雪的最后一面也见不到了,从此就要抱憾终生,崔勉一咬牙,也终于下定了决心! 只见崔勉快步走出书房,并且高声唤道:“马上备轿,老夫要去宝杏馆!” …… PS:依然是二合一大章节,五千字!状态逐步恢复中,明天依然会更新更多!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九十六章.交涉(上). …… …… 却说,赵俊臣出宫之后,再次前往宝杏馆探望了崔倩雪的情况,见崔倩雪虽然是依旧昏迷不醒,但情况已是趋于好转,并且还有章德承、楚嘉怡等人在一旁照料,也就略略安心,回到了自己府中。 虽然,赵俊臣很担心崔倩雪的情况,也想要一直陪护着崔倩雪,直到崔倩雪清醒过来,可惜现在是非常时期,赵俊臣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处理。 因为赵俊臣遇刺的事情,此时的赵府同样是慌乱一片,方茹虽然是强自镇定着掌控大局,但看得出来,在赵府众人之中,其实还要数方茹的心情最是惶恐,当赵俊臣回到府中之后,方茹见到赵俊臣安然无事,眼眶顿时红了。 赵俊臣花了很长的时间宽慰方茹的情绪,并且向方茹详细讲诉了自己遇刺的经过。 只不过,方茹的性格一向有些偏激,遇到与赵俊臣有关的事情,就更加容易反应过激,所以赵俊臣并没有向方茹透漏七皇子朱和坚就是幕后指使者的事情,只是稍稍提及了自己打算将这件事的脏水泼到那些反对商税整顿的朝中大臣身上,借机扫除自己下一步计划的障碍。 听到赵俊臣的想法之后,方茹的美眸中却是杀意连闪,说道:“老爷,将脏水泼到那些反对商税整顿的大臣们身上,固然是可以得到最大的好处,对老爷接下来的计划也大有裨益,不过茹儿认为,真正的幕后指使者也绝不能放过!此人竟敢派人行刺老爷,咱们就必须要进行报复,否则此人必然会心存侥幸,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再次派人暗杀老爷!只有斩草除根、将此人彻底铲除,才能够一劳永逸、永无后患!否则,茹儿不仅恨意难消,今后也会日夜难安!” 说完,方茹又向赵俊臣请示道:“老爷,茹儿马上吩咐下去,让咱们的人马上动员起来,尽快找到幕后指使者,然后茹儿会亲自解决此人,绝对要让他无比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说话间,方茹的语气带着一种咬牙切齿的味道,显然他对于刺杀赵俊臣的幕后指使者已是恨到了极点。 赵俊臣却摇头道:“暂且不用这样,如今因为我遇刺的事情,京城之中已是乱成一团,各大衙门、各方派系、乃至于厂卫禁军,皆是派出了大量的眼线与探子,四处追查此事的真相,在这个时候,形势最是复杂,虽然容易浑水摸鱼,但也容易暴露咱们的实力底细,所以还是先缓一缓,等这件事风头过了再说吧。” 对于赵俊臣的吩咐,方茹向来不愿意违背。所以她听到赵俊臣的意见之后,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接下来,赵俊臣与方茹又谈了几句之后,方茹就离开了。 因为赵俊臣遇刺的事情,需要方茹处理的事情也同样有不少,方茹虽然不愿意离开赵俊臣,但这个时候也只能以正事为重了。 ***** 当方茹离开之后,赵俊臣坐在书房之中,考虑着自己接下来的计划。 尤其是,德庆皇帝的态度,这段时间以来似乎发生了些微妙的变化。 “崔倩雪是个好姑娘,肯为你挡刀替死,实在难得。说起来,她当初会被崔勉赶出家门,朕与你都有一些责任,想她一个年轻姑娘,被赶出了家门之后孤苦无依,她的名声已是与你纠缠不清,如今又是性命垂危,实在可怜……所以,你莫要辜负了她。” 这句话,是赵俊臣离开御书房的时候,德庆皇帝看似无意间所说得。 仿佛,德庆皇帝只是出于对崔倩雪的怜惜,所以才说出了这样的话。 然而,帝王心术,高深莫测,一举一动皆是蕴含深意,德庆皇帝看起随意的一句话,赵俊臣却也不敢小觑,还需要反复揣摩。 当初,德庆皇帝主动为赵俊臣说媒搭线,除了笼络赵俊臣之外,也未尝没有试探赵俊臣心意的想法。 这一点,从崔倩雪、苏秀宁、陈芷容三女的家族背景方面就可以窥探一二。 其中,崔倩雪的祖父崔勉乃是前任阁老、曾经的清流领袖,如今依然对清流拥有一定的影响力,如果赵俊臣选择崔倩雪为妻,那么就代表着赵俊臣想要转变方向、扭转声誉,逐渐摆脱自己的贪官形象,乃是稳妥发展的道路。 而苏秀宁的父亲,乃是天下督抚之首、南直隶巡抚苏长畛,有权有势有人脉,只可惜他与赵俊臣一样是一个大贪官,甚至他的名声还要比赵俊臣更差一些,赵俊臣若是选择了苏秀宁,则代表着赵俊臣一心只想要扩张权势,要在贪官结党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至于陈芷容,乃是泾国公陈佑的女儿,而泾国公一脉虽然是权势不彰,但在勋贵集团之中颇有人脉,赵俊臣若是迎娶了陈芷容,则代表赵俊臣想要与勋贵集团进行合作,虽然在权势方面得不到太多帮助,但可以通过根基深厚的勋贵集团稳固地位、谋求自保。 所以,通过赵俊臣的最终选择,德庆皇帝也可以试探到赵俊臣的日后计划与心中图谋。 只可惜,赵俊臣迟迟没有做出选择,德庆皇帝的试探也一直得不到结果。 事到如今,却已是时过境迁,庙堂形势发生了极大的变化,赵俊臣的权势影响越来越强,并且还得到了商税整顿的权柄,可以预见的将来,赵俊臣的权势影响还会得到进一步的提升。 这样一来,德庆皇帝的态度也发生了悄然转变,已是顾不得继续试探赵俊臣的未来方向,反倒是产生了压制赵俊臣权势扩张的想法。 毕竟,赵俊臣太年轻了,如今还未入阁,就已是成为了朝中仅次于周尚景的权臣,甚至足以与首辅沈常茂相抗衡,若是再任由赵俊臣继续发展下去,谁也不知道赵俊臣究竟会走到哪一步,德庆皇帝自然是要防患于未然。 从赵俊臣手中收回西厂与内承运库的权柄,只是其一,预防赵俊臣通过联姻的方式进一步扩张权势、人脉、以及影响力,则是其二。 如此一来,若是再让赵俊臣迎娶了苏秀宁或者陈芷容,让赵俊臣得到苏长畛或者勋贵集团的支持,对德庆皇帝而言就是下下之策了。 相比较而言,崔倩雪已是被崔勉赶出了家门,无法为赵俊臣提供任何帮助,赵俊臣迎娶崔倩雪之后,哪怕是崔勉将崔倩雪收回家门,最多也只是出现一些清流为赵俊臣说好话、让赵俊臣的名声得到一些扭转罢了,但赵俊臣在政治方面并不会得到任何的好处,也无法进一步的扩张权势,对于德庆皇帝而言,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德庆皇帝才会突然说出“莫要辜负崔倩雪”的话语,看似怜惜的态度,实际上只是为了影响赵俊臣的最终选择。 当然,以赵俊臣现在的地位,即使是德庆皇帝也无法完全干涉赵俊臣的婚姻选择,德庆皇帝所能做的事情也只是旁敲侧击的影响罢了。 不过,德庆皇帝的态度,依然给赵俊臣敲响了警钟。 “看来,这段时间以来,我的势力扩张太快了,已是引起了德庆皇帝的警觉,甚至已是渐渐逼近了德庆皇帝的心中红线,所以德庆皇帝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设法压制……恐怕,德庆皇帝将商税整顿的权柄交到我手中,也是出于迫不得已,若是朝中另有合适人选,德庆皇帝无论如何也不会将这个权柄交给我,哪怕是整顿商税会让我得罪一个庞大的官商集团…… ……这样的话,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我就要尽量低调一些了,除了商税的事情之外,其余时候就尽量不要再有什么大动作了,否则只会引起德庆皇帝进一步的警觉与压制……也好,我正好可以专心致志的进行我的商税整顿计划,顺便稳固一下根基,毕竟权势扩张太快了也并非只有好处……” 思考着德庆皇帝的态度,赵俊臣暗暗想到。 与此同时,又想到德庆皇帝想要促成自己与崔倩雪的婚事,赵俊臣的心情颇是复杂。 经过崔倩雪为自己挡刀的事情之后,赵俊臣对崔倩雪充满了感激,也愿意尽力的弥补崔倩雪,但婚姻则是另一回事了。 再加上,赵俊臣本身是一个现实动物,对利益的追求已是成为本能,只是想通过婚事为自己谋取政治利益、为自己日后增加保命本钱,而迎娶崔倩雪显然已是无法带来任何好处,所以在赵俊臣的眼中,自己迎娶崔倩雪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对自己、对崔倩雪皆是如此。 “罢了,再看今后的形势变化吧,反正我在这个时代已经是超龄了,也不怕再耽搁一段时间,想来德庆皇帝也不会在这件事情上过份逼迫于我……此外,给茹儿一个名分的事情也必须要提上日程了……” ***** 就在赵俊臣暗暗思考着德庆皇帝的态度变化之际,许庆彦突然推门而入,表情带着一些诧异,向赵俊臣禀报道:“少爷,首辅沈常茂以及阁老黄有容前来府中拜访,说是听闻少爷遇刺之事后,心中挂念,想要探望少爷……少爷你要不要见他们?” 也难怪许庆彦表情有些怪异,毕竟赵俊臣与沈常茂、黄有容二人如今已是彻底撕破了脸面,双方的关系说是势同水火也不为过。赵俊臣昨天晚上才刻意羞辱了沈、黄二人,而沈、黄二人今天早朝上也同样派人弹劾了赵俊臣,再加上双方如今的冲突不仅仅只是争权夺利,政见方面同样是截然相反,这般情况下沈常茂与黄有容二人会亲自前来赵府拜访赵俊臣,自然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不过,对于沈常茂与黄有容二人的突然拜访,许庆彦虽然会感到奇怪,但赵俊臣并不会感到奇怪。 事实上,市井间突然出现的那些流言蜚语,原本就是出于赵俊臣的暗中指使,所以赵俊臣也能猜到沈常茂与黄有容二人突然拜访自己的原因,不外乎就是用自身行动反击那些“沈常茂派人行刺赵俊臣”的流言罢了。 宦海之中,没有永恒的敌友,只有永恒的利益,昨日才拔刀相见的政敌到了第二天就把酒言欢密切合作也是常事——只要能够得到好处,所有政客都是胸襟宽阔的厚道人。 更何况,沈常茂与黄有容二人此次拜访自己,只是为了做一场戏罢了,更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所以,听到许庆彦的禀报之后,赵俊臣的表情依然淡定,只是问道:“哦?他们二人亲自前来府中拜访?倒也难得!他们的态度如何?” 许庆彦想了一下之后,说道:“还算客气。” 赵俊臣略略考虑了一下,觉得自己可以配合沈、黄二人演戏,而且借着这个机会,赵俊臣也可以与他们进行一场交易,实现自己的某些目的。 于是,赵俊臣站起身来,向许庆彦说道:“首辅与阁老亲自来府中拜访,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切不可怠慢!吩咐下去,让人大开正门,摆足声势,我要亲自出门相迎!” 听到赵俊臣的吩咐之后,许庆彦又有些诧异,但也没有多问什么,只是连忙去安排了。 随后,赵俊臣也马上离开了书房,快步向着府门方向走去。 许庆彦的动作还算利索,当赵俊臣来到府中前门的时候,一切皆已是准备妥当,赵府正门大开,府中的管事们分列两旁,甚至还有人准备了鞭炮锣鼓,声势颇是隆重浩大。 然后,当赵俊臣走到府外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阶下的沈常茂与黄有容。 此时的沈常茂,一改往常的严肃冷厉,竟是硬挤出了一丝看似温和的笑意,而旁边的黄有容,也有些恢复了往日的笑面虎模样,同样是笑容亲切。 见到两人之后,赵俊臣略略调整了面色,摆出了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向着他们快步迎去,高声说道:“没想到沈首辅与黄阁老一同前来拜访,赵府今日当真是蓬荜生辉!” 沈、黄二人见到赵俊臣的态度之后,表情也有些满意,同样是面带笑容、快步向着赵俊臣走去。 只看这一幕,又有谁能猜到他们三人其实是势同水火的朝中政敌? 官场如戏场,果真如此。 …… PS:昨天下午,虫子住的地方下了一场冰雹雨,声势很猛烈,每颗冰雹都有鸭蛋大小,十分吓人。与此同时,家里也是损失惨重,太阳能热水器被砸坏了,厨房玻璃被砸碎了,屋里进了水,车子的后视镜也被砸裂了。 今天,虫子需要处理这些事情,耽搁了许多时间,所以只有四千字,大家见谅。但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会有三更!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九十七章.交涉(下). …… …… 沈常茂是内阁首辅、黄有容是内阁阁老,虽然沈常茂的首辅位置有些名不符实,黄有容即将要倒台的事情更已是众所周知,但在表面上,他们二人的地位依然要比赵俊臣更高许多。 所以,当沈、黄二人来到赵府的时候,赵俊臣非常隆重的招待了他们,将他们迎入赵府客厅之后,赵俊臣更是将沈、黄二人奉上主位,而自己则是自觉的坐在客位下首处,表现出了应有的恭敬。 看得出来,对于赵俊臣的恭敬态度,沈、黄二人皆是感到满意、又隐隐有些诧异——他们这次前来拜访赵俊臣,原本只是想要摆出一种姿态、反击“沈常茂派人刺杀赵俊臣”的谣言罢了,并不期望赵俊臣会主动配合他们,更没指望赵俊臣会给他们摆好脸色,毕竟赵俊臣近段时间以来越来越“猖狂”了,也从来都没有将他们二人放在眼里。 所以,赵俊臣的表现颇是出乎了他们的预料,所以在最开始的时候,三人之间的气氛还算是融洽。 * “听闻赵大人遇刺,老夫心中颇是挂念,也顾不得在文渊阁内继续处理朝务,就匆忙赶来探望,如今见赵大人你安然无事,才知道是虚惊一场,老夫也就安心了。” 赵府客厅之中,沈常茂坐在首位,因为逢场作戏的缘故,他老脸上的关切表情显得有些僵硬。 一旁,黄有容很清楚沈常茂带着自己前来赵府的原因,所以也连忙开口帮腔道:“是啊,沈首辅一向最是爱护青年才俊,也一向最是欣赏赵大人,还曾屡次说过,内阁之中早晚都会有赵大人的一席之地,今日得知赵大人遇刺的事情之后,沈首辅更是勃然大怒,已是责令相关衙门尽快捉拿凶徒破案,这一切,尽是沈首辅对赵大人你的关爱之心,赵大人你可一定要放在心里。” 很显然,黄有容的演技要比沈常茂强上不少,虽然心中有些不甘愿,但依然是表情认真、语气诚恳,自有一种感染力会让人信以为真。 而赵俊臣的演技虽然要稍逊于黄有容,但也要远强于沈常茂,听到两人的一唱一和之后,马上就摆出了一副感动不已的神情,说道:“沈首辅对下官的关爱,下官感激不尽,永不敢忘!” 说完,赵俊臣还站起身来,向着沈常茂深深鞠躬行礼。 一番交流下来,双方似乎已是关系亲密了。 虽然,在场三人皆是知道,这一切都只是假象与演戏罢了。 不过,见事情进展顺利,赵俊臣也颇是配合,沈常茂的表情也再次一缓,又说道:“赵大人你年纪轻轻,就蒙受皇恩担任了户部尚书,这些年来也将户部经营得有声有色,可谓是前途无量,早晚都会是国之柱石一般的人物,老夫身为内阁首辅,为朝廷关护后进也是应有之意。” 一旁,黄有容又再次帮腔道:“是啊,沈首辅的一片公心,可谓是天地可鉴!赵大人你与沈首辅之间虽然是政见不同,但皆是为了朝廷大局考虑,只是想法不同罢了,所以沈首辅不仅是不以为忤,反倒是愈加欣赏赵大人了……” 说到这里,黄有容突然摇头一叹,并且话锋一转,说道:“只可惜,这朝野之中,总是有诸多小人,他们居心叵测、不似沈首辅与赵大人一般一心为公,竟是趁着赵大人遇刺之际,兴风作浪、挑拨离间,四处传播谣言,妄图挑起沈首辅与赵大人之间的冲突,自己坐收渔翁之利,实在是心思歹毒!不过,以赵大人的智谋眼光,想来是绝不会相信那些漏洞百出的谣言的!” 说完,沈常茂与黄有容二人,皆是拿眼看着赵俊臣,等待着赵俊臣的回复,表情隐隐带着一丝紧张。 黄有容所暗示的事情,自然是市井间所流传的关于“沈常茂派人刺杀赵俊臣”的谣言了,却是想要趁机打探赵俊臣的态度。 毕竟,赵俊臣是当事人、是受害者,若是他能够站出来旗帜鲜明的表明自己不相信这个谣言,那么这个谣言自然就会不攻自破,反之,若是赵俊臣误信了谣言,并且因此而紧咬住沈常茂不放,那么沈常茂身上的嫌疑也就愈加难以洗清了。 其实,正如前文所说,沈常茂这次来拜访赵俊臣,只是想要摆出一种关心赵俊臣安危的姿态,以此来反击谣言罢了,原本并没有奢望太多,但他们看到赵俊臣竟是十分配合之后,就有些得陇望蜀了,想要再得到赵俊臣的明确表态,这样一来,效果却又要比单纯的一些姿态更强许多。 然而,在沈常茂与黄有容的注视之下,赵俊臣却是沉默不语。 良久之后,赵俊臣抬头看着沈、黄二人,说道:“黄阁老所说的谣言,可是指沈首辅派人刺杀下官的传闻?下官倒也曾听人提及过。”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沈、黄二人皆是眉头一皱。 官场之中,遣词用字皆是非常考究,什么情况之下该用什么词句也皆有规矩,官员们在这方面也皆是小心翼翼,生怕会造成误解。 比如现在,对于“沈常茂派人刺杀赵俊臣”的流言,黄有容将它称之为“谣言”,意思就是完全不可信,乃是有心人居心叵测的造谣生事,而赵俊臣则是将其称之为“传闻”,隐藏意思就是赵俊臣并不否认这个流言的可能性。 所以,听到赵俊臣的用词之后,沈、黄二人皆是心生警惕,而三人之间原本还算融洽的气氛,也顿时冷场了。 尤其是沈常茂,更是眼中泛着冷意,觉得赵俊臣想要趁机攻讦自己,心中暗暗考虑着应对之策。 在沈、黄二人的警惕注视之下,赵俊臣轻轻叹了一声,再次讲诉了一遍自己胡编乱造的证据:“不瞒沈首辅与黄阁老,其实下官遇刺之际,那行刺下官的凶徒曾说过一句,‘你要讨好皇帝也不能挡了所有人的财路’……” 说到这里,赵俊臣突然闭口不谈。 另一边,听到赵俊臣的开口,沈、黄二人更是面色一变。 他们皆是聪明人,皆是从这句之话中推断出许多结论。 难道,真是有人因为商税整顿的事情刺杀赵俊臣?那样的话,若是这件事传了出去,在真凶落网之前,沈常茂身为反对商税整顿的朝廷官员领袖,岂不是嫌疑更大了? 虽然,沈、黄二人并不相信赵俊臣所提供的证词,但赵俊臣乃是唯一的当事人,又是受害者,沈常茂与黄有容也无法指责赵俊臣胡编乱造。 于是,黄有容吃惊之下,连忙问道:“关于这件事,赵大人可有向其他人透漏?” 赵俊臣先是摇头、然后又点头,说道:“这件事颇是敏感,所以下官并没有透漏给各个衙门,生怕会造成庙堂的局势混乱,只是在陛下询问之际,下官不敢欺君,向陛下详细说了一次,除此之外,应该再没有其他人知道了。” 听到赵俊臣的回答之后,沈常茂的表情愈加阴沉了。 只要德庆皇帝知道了此事,以德庆皇帝的性格,接下来就必然会有激烈反应,自己也必然会有大麻烦,那么其他人知道不知道又有什么区别? 良久之后,沈常茂缓缓说道:“老夫与赵大人你虽然是政见不合,相互间的关系也谈不上和睦,但老夫身为内阁首辅,沉浮宦海三十余年,办事自有底线,如今也不是你死我活的矛盾,所以赵大人遇刺的事情,绝对与老夫无关……老夫话尽于此,若是赵大人不相信,老夫也无法强求!” 说完,沈常茂恢复了往常的冷厉表情。 恐怕,赵俊臣接下来若是再透漏出任何怀疑沈常茂的意思,那么沈常茂马上就会起身离开,双方今后就要再次手底下见真章了。 若是其他官员,遇到这般情况,恐怕还会继续试探几句,甚至会想办法拉拢赵俊臣为自己说话,但沈常茂则不同,他的性格一向决绝,办事风格也一向激烈,他虽然会尽量避免麻烦,但并不惧怕麻烦,若是过于逼迫他的话,那么他往往就会制造出更大的麻烦。 也正因为如此,沈常茂一向是很少有人敢招惹,即使是赵俊臣,若不是遇到现在的特殊局势,也绝不会轻易的招惹沈常茂。 此时,沈常茂见赵俊臣完全不信任自己,又隐隐有将脏水泼到自己身上的意思,却是再次犯了脾气,压根没有继续试探的意思。 见沈常茂这般模样,赵俊臣心中暗暗叹息一声,却是主动退了一步,说道:“其实,下官也相信,沈首辅您是绝不会办出这种事情的,您乃是内阁首辅,又一向是品性高洁,岂会做出这么下作的事情?正如黄阁老所说,市井间的那些流言蜚语,必然是有小人想要挑拨离间,下官是绝不会相信的,为了沈阁老的声誉,到了明日早朝之上,下官也愿意亲口表明立场。” 沈常茂见赵俊臣主动退让了一步,先是一愣,接着又眉头一皱,等待着赵俊臣继续说下去。 以沈常茂对赵俊臣的了解,知道赵俊臣一向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若没有一定的好处,他绝不会帮助沈常茂摆脱这场麻烦,所以赵俊臣接下来一定还会提出交易条件! 事实上,沈常茂还真是猜对了。 赵俊臣很清楚,若是没有切实证据,自己很难利用这件事对沈常茂造成真正的打击,最多也只是给沈常茂制造一些麻烦罢了,但或迟或早,沈常茂总能够解决掉这些麻烦。 而且,赵俊臣从一开始的目标,就只是为了打击那些反对商税整顿的朝中大臣,让自己的商税计划可以顺利施展,而并不是单独针对沈常茂,只要能够实现这个目标,那么顺水推舟的帮助沈常茂一次又如何?还可以趁机向沈常茂要挟一些好处! 于是,赵俊臣又笑着开口道:“刚才,黄阁老说沈首辅是爱才之人,下官深以为然,听闻临清知府张继之,向来是能力不俗、声誉颇佳,可担当大任,山东布政使李立德已是向朝廷大力举荐了他,想推荐此人担任兖州知府,帮着朝廷掌控航运重镇台儿庄的局势,下官也觉得很合适,只是李立德的举荐奏章送到内阁之后,就再也没有了下文,却让本官颇是奇怪,以沈首辅的爱才之心,原本应该支持此事才对,必然不会压下去,难道是哪个环节出错了?” 显然,这就是赵俊臣的条件了,让沈常茂不反对赵俊臣门下的张继之担任兖州知府,而赵俊臣就会帮助沈常茂摆脱嫌疑。 听到赵俊臣的条件之后,沈常茂略略有些犹豫。 毕竟,台儿庄乃是京杭大运河的咽喉位置,如今的繁华程度已是不逊于苏杭等地,不仅是商税整顿的成败关键,也同样是一个油水十足的位置,最是重要无比,所以沈常茂才会将李立德的举荐张继之的奏章压下去,就是想派自己人控制这个位置,既是聚敛钱财,也是为将来的商税之事做准备。 如今,只是为了摆脱自己身上的嫌疑,就放弃对这个重要位置的争夺,值得吗? 更何况,嫌疑只是一时的,只要各个衙门可以抓到那个刺杀赵俊臣的凶徒,并且查出真正的幕后主使,那么自己身上的嫌疑自然就洗清了,何必为了急于一时,就送给赵俊臣这么大的好处? 所以,沈常茂觉得赵俊臣要价太高,犹豫了片刻之后,就打算驳回赵俊臣的提议与条件。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件突然发生的事情,顿时就让沈常茂改变了主意! 事实上,就在赵俊臣刚刚回府的时候,西厂方面因为提前得到了赵俊臣的情报,在各大衙门之中抢占了先机,经过半天时间的搜捕之后,也终于发现了刺杀赵俊臣的凶徒张威的行踪! 于是,一场蕴含着阴谋的围捕,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开始了! …… PS:无语中!生活里的意外,总是接连不断,今后再也不敢保证什么了,只用行动说话!实在抱歉!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九十八章.阴谋与围捕(上). 第四百九十八章.阴谋与围捕(上). …… …… 有人的地方就会出现阶级,在封建社会,不同阶级之间的鸿沟尤其明显。 不同阶级的人物,身份地位与生活水平相差太大,自然是不愿意混居在同一区域,所以京城之中才会有了“东富西贵、南贫北贱”的说法。 正如这句俚语的含义一般,京城北部聚集了大量社会地位低下的居民与职业者,有以乞讨为生的乞丐、有举止粗鲁满身汗臭的苦力、有出卖身体的暗娼与兔爷、还有见不得光的小偷盗贼,甚至还有一些被通缉的罪犯隐藏在这里,可谓是鱼龙混杂,是京城中秩序最混乱、环境最危险的区域。 但即使是在京城北部之中,阉人巷也是最混乱、最危险的所在,让所有人都避之不及。 阉人巷的形成原因,前文已是讲过,这里汇聚了大量的无法入宫成为宦官的“自宫者”,他们受到世人鄙夷之余,也皆是自暴自弃、心理阴暗、行为卑劣,为了活下去、也为了等待着下一次的宦官选拔,他们大都是不折手段,用尽了一切合法或非法的手段,有乞讨的,有当相公的,有坑蒙拐骗的,其乌烟瘴气之处,自是不用多提。 而张威放弃了刺杀赵俊臣的行动之后,虽然是得到了赵俊臣不予追究的承诺,但他依然是不敢大意,马上就找到了自己的堂弟张展堂,准备带着张展堂一同逃离京城。 可惜,因为赵俊臣遇刺之事影响太过恶劣,京城各大衙门皆是表现出了极为少见的迅速反应,很快就封锁了城门、戒严了京城内的各大区域,完全堵死了张威与张展堂的逃亡之路。 无奈之下,张威与张展堂二人就来到了阉人巷附近隐藏起来,期望借着阉人巷的混乱局势躲过朝廷的抓捕。 在刚开始的时候,因为赵俊臣的暗中拖延、刻意的不配合,各大衙门完全不知道张威的体貌特征,抓捕行动也不啻于海底捞针,在这般情况之下,张威与张展堂的躲避行动还算是轻松,尤其是张威,发现朝廷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具体特征之后,还真以为赵俊臣恪守诺言没有向朝廷举报他,心中隐隐有些放松,觉得等这阵风头过去之后,自己就安然无事了。 放松之下,张威的警惕心也略有下降,却不知道赵俊臣已经将他的体貌特征暗中通知了西厂,而西厂也很快就通过某个渠道发现了张威的踪迹。 就在赵俊臣刚刚回到赵府的时候,魏槐已是亲自带领着一批西厂亲信,来到了张威与张展堂躲藏之处的周围,秘密控制了附近的局势,对张威与张展堂展开了监视,并且随时准备抓捕。 * 张威与张展堂的躲藏之处,是阉人巷附近的一处不显眼的老房子里,这处老房子面积不大,并且破败不堪,但胜在视野宽阔,可以第一时间发现周围情况,附近也有许多暗巷,可以让张威在逃跑之际摆脱追捕。 这处老房子的主人,名叫蒋青,也同样是一个自宫者,只不过他在阉人巷中算是混的比较好的,不仅在一家暗娼馆中担任龟.公,还会经常亲自兼职兔爷的工作,所以他手中有些闲钱,能够拥有一间破败的老屋单独居住。 此外,蒋青与张展堂之间也有交情,算是狗肉朋友,张展堂带着张威躲避衙门搜捕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蒋青,而蒋青的表现也没让张展堂失望,不仅马上就收留了张展堂与张威,还帮着两人遮掩行踪、打探消息。 此时,张威正站在窗口前观察着老房子周围的情况,表情隐隐带着一丝凝重。 不知为何,老房子周围的陌生人渐渐多了一些,这让张威暗暗心中有些警惕。 就在张威考虑着要不要临时更换躲藏地点的时候,突然有人推门而入。 听到响动之后,张威先是猛地转身、紧张探望,当他发现进门之人是蒋青之后,表情又略略放松了一些。 一旁,同样紧张不已的张展堂连忙起身问道:“蒋兄弟,外面的情况如何了?官府那边可有传出新消息?” 在今天之前,张展堂对于蒋青可没有这么客气,因为蒋青的阉人身份,张展堂心中难免会有一些轻视,总是直呼其名,但如今他受到蒋青的庇护,却是悄然间态度恭敬了许多,对蒋青的称呼也变成了“蒋兄弟”,隐隐带着一些讨好的味道。 与此同时,听到张展堂的询问之后,张威也流露出了关切神色。 而蒋青自然明白张展堂最担心的事情是什么,于是他连忙宽慰道:“两位张兄不要担心,官府现在虽然还在四处抓人,但他们依然没有具体的情报,明显不知道该抓谁,更不知道两位张兄的事情,就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所以两位张兄只要没有暴露踪迹,就绝不会有麻烦!” 听到蒋青的说法之后,张威与张展堂皆是长出了一口气——他们现在最担心的事情,就是官府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底细,那样的话,他们困在京城之中,再怎么躲藏也只是苟延残喘罢了,但只要官府还不知道他们的底细,那么等到这场风波结束之后,他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离开京城,再也不需要担心什么。 张威眼中闪过了一丝安心,低声喃喃自语道:“还好,看来那个人终究是遵守了承诺,没有透漏消息,官府也只能瞎猫碰死耗子,等风声过去之后,就彻底安全了。” 说完,张威遍布横肉的脸上,也挤出了一丝笑意,向蒋青拱手说道:“多谢蒋兄弟了,你愿意收留我们,就说明你是个重义气的汉子,从今往后咱们就是朋友了!还请蒋兄弟放心,我们兄弟也不会让你白冒风险,等这场风波结束之后,我与堂弟必然会再有重谢!” 说话之际,张威颇有底气,毕竟他追杀赵俊臣之际,得到了许多赵俊臣刻意洒落的银票,加起来足有几千两银子,对于张威而言,这笔银子足够他挥霍很长一段时间了,如今为了自身的安危,分给蒋青一部分也可以接受。 之前,为了让蒋青愿意冒险收留他们,张威已是给了蒋青两百两银票,并且约定事后还会再给蒋青三百两。 随着张威的话声落下,张展堂脸上闪过了一丝肉痛之色,但也是连声说道:“就是,蒋兄弟的义气,我和堂兄都看在眼里,今后绝不会亏待了蒋兄弟,我堂兄这次做成了一笔大买卖,咱们今天有难同当、今后有福同享!” 另一边,蒋青眼中满是贪婪之色,笑嘻嘻的说道:“多谢张大兄弟,不愧是干大事的豪杰,出手就是阔绰,还请张大兄弟放心,你们只要安心躲在这里,官府保证发现不了!” 听到蒋青的保证之后,张威突然想起了正事,却连忙将蒋青拉到窗口处,指着窗外问道:“蒋兄弟,我看周围怎么突然间多了好些个陌生人?这些人可是经常在附近出现?不会有古怪吧?” 蒋青看了一眼窗外,然后不以为然的说道:“张大兄弟不必紧张,这些人都不是外来的陌生人,你看街口那几个青皮,他们就住在附近,经常到处晃荡收保护费,偶尔也会找外来人的麻烦,但都算是我的熟人,没啥可担心的;还有对面那两个乞丐,他们外出乞讨之后,每天晚上都会回到这里落脚,毕竟附近有几处废弃屋子,可以遮挡风雨;至于那边那个汉子,则是附近卖肉的屠夫,成天拿死猪肉糊弄人,还四处捉杀野狗卖钱,他住的的地方就在咱们斜对面……” 听到蒋青的详细解释之后,见周围突然出现的陌生人皆为蒋青所熟悉,张威也就安心了。 再一想,张威也觉得自己神经过敏了,若是这些陌生人当真是官府中人所伪装的,那么就代表着官府已是发现了自己的踪迹,早就强行抓捕自己了,何必神秘兮兮的隐藏在周围? 这样一来,张威心中的最后一丝疑虑也就顿时消散了。 而蒋青向张威、张展堂二人通报了最新消息之后,又说要为他们准备食物,很快就再次离开了。 张威与张展堂已是初步信任了蒋青,对此并没有怀疑,只是在老屋中商量着日后的打算,心情还算乐观,毕竟他们从赵俊臣手中得到了一笔横财,而官府也完全不知道他们的底细,等风声过去之后,迎接他们的将是纸醉金迷的日子。 至少,张威与张展堂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张威与张展堂二人却不知道,蒋青离开了老屋之后,并没有去为他们准备食物,而是转身进入了街角处的另一间老屋之中。 * 这间老屋,面积要比蒋青的老屋更大一些,里面有几个面容威严、身材壮硕的汉子已是等待他多时了。 然而,这几个汉子虽然皆是威势不凡,一看就是平日里执掌生杀大权的大人物,但他们却是对一位坐在轮椅上的残疾中年男子毕恭毕敬,甚至隐隐有些畏惧。 这位残疾中年男子身材枯瘦、面带病容、穿着一身灰色麻布衣裳,看起来并没有太多的异常之处,但一双眼睛阴鸷至极,就好似毒蛇一般,让人不敢直视。 这位残疾男子,正是赵俊臣的亲信、西厂掌班、锦衣卫千户——魏槐! 见到魏槐之后,蒋青露出了一副谦卑至极的讨好模样,麻利的下跪说道:“魏大人,小人按照您的吩咐,刚才已经回去打探清楚了,张威与张展堂如今还留在小人的屋子里,只要大人您一声令下,那两人马上就可以手到擒来!” 魏槐表情冷漠,并没有太多的神色变化,只是问道:“那张威乃是马贼出身,一向警惕多疑,他可有怀疑什么?” 蒋青连连摇头,邀功道:“他们现在根本不知道外面的消息,在小人的刻意隐瞒之下,他们还以为官府依然不知道他们的底细,所以并没有太多警惕,那张威见到屋子周围的探子之后,也曾有些警惕怀疑,但皆是被小人敷衍过去了,在小人离开的时候,张威与张展堂还商议着等风声过以后他们要去江南逍遥呢,完全没有任何怀疑!” 魏槐点了点头,缓缓说道:“很好,你主动向西厂通报了消息,让西厂找到了这两名凶徒的行踪,并且还帮着西厂稳住了他们,可谓是大功一件,等这件事结束之后,必有重赏!西厂如今即将要重归内廷,到时候说不定还可以将你安排入宫!” 听到魏槐的承诺,蒋青大喜,连连叩首道谢。 然而,蒋青大喜之余,却没有发现魏槐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 西厂这次的行动,颇是隐秘,也并不仅仅只是为了抓捕张威与张展堂,还有更多的目标,而蒋青知道的事情则太多了…… 西厂这次的行动,乃是赵俊臣的秘密吩咐,魏槐带领的西厂众人,也皆是赵俊臣的铁杆亲信,得知行刺赵俊臣的凶徒就在不远处的老房子里之后,他们皆是蠢蠢欲试、立功心切。 于是,听完蒋青的禀报之后,魏槐身边的一位西厂领班马上建议道:“魏大人,那两名凶徒现在毫无戒备,咱们要不要马上抓捕他们?” 魏槐脸上闪过一丝阴冷的笑意,缓缓说道:“不急,那两个凶徒,只是鱼饵罢了,大鱼还没有现身,咱们也不必打草惊蛇,再耐心等待一段时间……吩咐下去,让番子们继续监视周围的动向,一旦有所发现,马上向我禀报。” 说完,魏槐一双阴鸷的眼睛再次看向了蒋青,问道:“你,可愿意再为西厂办一件事?” 蒋青连忙说道:“还请大人吩咐,小人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魏槐脸上的笑意愈加阴冷,说道:“倒也不必你上刀山、下火海,只是要你将那两名凶徒的行踪,再通报给另一拨人知晓就好。”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九十九章.阴谋与围捕(中). …… …… 当秦曦带着手下匆匆赶到阉人巷附近的时候,一名身材壮硕的汉子快步向着秦曦迎来,并且低声禀报道:“秦先生,就是这个人,他说他知道张威与张展堂的下落,并且准备到顺天府报案,但被咱们守在顺天府门口的兄弟拦住了,还从他口中得知了张威与张展堂的确切下落,他们就躲藏在这附近的一间老屋子里。” 说着,这名汉子侧身一指。 秦曦顺着汉子手指的方向看去,却见一名面容白净但神情猥琐的男子正被两名汉子控制在街角处,这名男子似乎有些不知所措,表情隐隐有些惊恐。 这名男子,自然就是蒋青了。 见到这一幕之后,秦曦看似冷漠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得意与轻松。 秦曦派人暗中寻找张威与张展堂二人之际,有感于京城范围太大、人口太多,自己能够动用的力量也大有不足,想要找到张威与张展堂二人不啻于大海捞针,进度绝对要落后于京城各大衙门,盲目寻找绝不是办法。 于是,秦曦灵机一动,却是派手下守在顺天府、厂卫、三法司等等衙门的附近,密切关注各大衙门的动静,若是有人想要向各大衙门禀报相关方面的消息,就将他们提前拦下来。 如今,秦曦的“守株待兔”计划,果然是收获了成效,截获了顺天府的情报,并且赶在各大衙门之前发现了张威与张展堂的下落。 这样一来,秦曦就只剩下了杀人灭口的工作了。 所以,秦曦得意之余,也感到了一丝放松。 近些日子以来,秦曦敏锐的察觉到了七皇子朱和坚对自己能力的渐渐不信任,在秦曦想来,若是自己能够干净利落的解决此事,或许就可以重新赢得七皇子朱和坚的信任了。 暗思之间,秦曦表面上依旧是一副不动声色的冷漠模样,只是轻轻点头之后,快步向着蒋青走去。 剩下的事情不多,但动作一定要快,绝对要赶在各大衙门发现前杀掉张威与张展堂! * “你叫什么名字?与那两名凶徒是什么关系?” 来到蒋青身前,秦曦用一种不容置疑的态度,直接问道。 然而,蒋青却没有配合秦曦的询问,而是战战兢兢的反问道:“你、你们是什么人?我要去衙门报案,你、你们为何要抓我?” 秦曦眉头一皱,心中隐隐有些不耐,但考虑了一下之后,想到自己还需要眼前之人的配合,于是搬出了东厂的名头,蒙骗道:“我们是东厂的人,这件案子我们东厂也有参与,放心吧,只要你能够协助我们抓到凶徒,让我们东厂赶在其他衙门之前破案,好处绝对少不了你的……现在,回答本官的问题!你叫什么名字?与那两名凶徒是什么关系?” 东厂的名头很大,所以蒋青表现出了应有的敬畏,态度也配合了许多,连忙说道:“小人、小人名叫蒋青,一直在阉人巷居住,认识一个叫做张展堂的青皮,但还望大人明鉴,小人与他的交情只是一般,也绝不知道他的任何事情,没想到张展堂今天突然领着他的堂兄鬼鬼祟祟的躲到了小人那里,还给了小人一笔银子,要小人帮着他们躲过官府的追捕,但小人向来都是良民百姓,又哪里肯帮他们与朝廷作对?所以小人只是假装同意了他们、取得了他们的信任,然后又借口准备食物离开了他们,匆忙跑到顺天府报官,但还没进顺天府的大门,就被大人您的手下拦住了。” 其实,蒋青的这一番话思路太清晰了,与他的形象完全不符,这种反应也绝不是一个普通百姓初次接触东厂时应有的表现,只是秦曦此时一心只想要杀掉张威与张展堂灭口,却并没有察觉到这处破绽。 所以,秦曦只是问道:“这么说,那两名凶徒如今就躲在你的屋子里?” 蒋青连连点头。 秦曦沉吟片刻后,突然冷笑道:“你要为他们准备食物?正好!” 说着,秦曦转头向身边一位汉子吩咐道:“去找些吃食过来,不要太好了,就是寻常百姓的食物。” 得到秦曦的吩咐之后,汉子点了点头,马上就去准备了。 没过多久,汉子已是拿着两包食物回来,正如秦曦的吩咐一般,只是寻常的粗粮馒头与烧饼,还搭配了一些粗陋小菜。 然后,只见秦曦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小的青色瓷瓶,将瓷瓶打开之后,又小心翼翼的将瓷瓶内的白色粉末洒入小菜之中,并且将小菜重新搅匀。 做完,蒋青转头看着蒋青,命令道:“现在,你就将这些食物送给那两名凶徒,一定要让他们吃掉这些加料的小菜,为了取信他们,你可以先吃几口,放心吧,我加入里面的东西不是毒药,只是寻常的迷药罢了,毕竟东厂还要活捉他们,所以你吃了也没事,这种迷药大约一盏茶之后会发挥效果,等你亲眼见到他们吃下去之后,就随便向窗外扔些东西做为暗号,我们等药效发作之后,马上就会进屋抓人,而你帮着我们东厂抓捕凶徒,自然是大功一件,到时候缺不了你的好处!” 理所当然的,秦曦再次欺骗了蒋青,他洒入小菜里的粉末乃是“牵机散”,最是剧毒无比,秦曦早就为张威与张展堂准备好了,原本是想要等到张威杀掉赵山才之后再使用,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却要在这个时候使用。 依照秦曦的如意算盘,若是一切顺利的话,他不仅可以悄无声息的杀掉张威与张展堂,还顺便可以灭口眼前的蒋青,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自己杀人灭口的任务,不留下任何痕迹。 听到秦曦的吩咐之后,蒋青不由有些迟疑,眼神闪烁不定,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但犹豫片刻之后,终于还是一咬牙答应了。 最终,秦曦又向蒋青详细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并且暗暗警告了几句之后,就让蒋青按自己的吩咐办事去了。 而秦曦则带着一众手下隐藏在附近,密切关注着蒋青老屋子里的形势变化,考虑到蒋青或许会办砸事情,秦曦还让手下们准备好了匕首短刃,一旦发现情况不对,他就会带领手下们冲入蒋青的老屋之中,由毒杀变成强袭! 另一边,在秦曦的密切监视下,蒋青提着食物,缓缓向着自己的老屋走去,面色变幻不定。 魏槐吩咐他办的事情,他都已经按吩咐办完了,但如今情况有了新变化,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做,蒋青心中有些茫然。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章.阴谋与围捕(下). …… …… 在秦曦的监视之下,蒋青提着食物,缓缓向着自己的老屋走去,脚步有些迟疑,神色也有些变幻不定,心中完全拿不定主意。 在此之前,蒋青按照魏槐的吩咐,先是假意去顺天府报案,又故意泄露了自己的底细,然后果然如魏槐的预料一般,蒋青还未进入顺天府大门,就被秦曦的手下挟持了。 再然后,蒋青顺水推舟的将张威与张展堂的下落告诉了秦曦,原本以为自己的任务就此结束了,却没想到秦曦竟是往食物里下了“迷药”,还让他亲自将这些加料的食物送给张威与张展堂二人。 但是,这般情况完全不在魏槐的计划之中,所以蒋青也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究竟要不要按照秦曦的吩咐办事,若是破坏了魏槐的原先计划,可又该如何是好? * 就在蒋青拿不定主意、并且即将要回到老屋的时候,一位站在不远处的汉子突然冲着蒋青大声喊道:“蒋青你这个泼赖,欠老子的银子到底要什么时候还?!” 说着,这名汉子已是快步来到蒋青的身旁,伸手拽住蒋青的衣领,一副凶神恶煞的债主模样。 见到这名汉子的出现,蒋青的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无他,这名汉子正是魏槐安排在附近的西厂番子。 于是,蒋青很配合的高声说道:“虎爷,您再宽裕两天,过两天我一定还您银子。” 只见“虎爷”满脸冷笑,似乎完全不信蒋青的保证,并且用胳膊环住了蒋青的脖子,两人的脑袋也因此抵在了一起,似乎是要进一步的威胁蒋青。 但实际上,趁着两人脑袋凑在一起的机会,“虎爷”低声问道:“怎么回事?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了?那些凶徒的同党为何没有跟来?” 蒋青不敢怠慢,连忙将秦曦的吩咐向“虎爷”详细禀报了一遍。 听到蒋青的解释之后,“虎爷”冷冷一笑,说道:“嘿,看来那个主事的人还有点脑子,没有自己动手,反倒是骗你下毒!” 蒋青身体一颤,问道:“下毒?那人说加入菜里的东西只是迷药……” “虎爷”依然冷笑道:“迷药?动动你的脑子,他们只想要尽快杀掉两名凶徒灭口,哪里会下迷药?当然是下毒了!这样一来,还能顺手将你也灭口了!” 蒋青慌慌张张的问道:“那、那怎么办?要不您向魏槐大人请示一下,咱们直接将他们所有人都抓住得了,不、不必再冒险了……” “虎爷”摇了摇头,说道:“不行,现在就抓住他们所有人,就得不到确凿证据了,不过魏槐大人早有预料,也有了预备的计划……接下来,你也不必多想,就按他们的吩咐去办!张威与张展堂他们哪怕是吃下了剧毒,我们西厂也完全有把握将他们救回来!当然,你若是不放心的话,自己可以不用吃……不过,你要提前向他们发出信号,在张威与张展堂吃下毒药之前,就向窗外扔东西,让他们提前行动,不能将时间拖得太久!” 听到“虎爷”的吩咐之后,蒋青连连点头表示清楚,得到了西厂的吩咐之后,他心中也终于有了底。 将一切吩咐清楚之后,“虎爷”松开了蒋青,又伸手拍了拍蒋青的脸,仿佛在刻意羞辱蒋青一般,然后用威胁的语气大声说道:“看在咱们是邻居的份上,我就再宽限两天,若是两天之后你还是拿不出银子,你这间老屋子就归我了!” 说完,“虎爷”就一摇三晃的离开了。 而“虎爷”离开之后,蒋青则是提着食物匆匆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 与此同时,见到“虎爷”与蒋青的接触,躲在街角处的秦曦则是心中有些警惕,隐隐觉得事情或许没那么简单。 于是,秦曦马上就派手下去附近寻找知情者打探“虎爷”的底细,若是一有发现不对,秦曦就会马上离开这里。 然后,秦曦的手下很快就打探清楚了“虎爷”的底细,说是“虎爷”确实是这附近的居民、并且“虎爷”与蒋青确实有债务关系,而秦曦听到禀报之后,也就暂且放心了。 但实际上,周围的形势早已是被西厂暗中控制了,出现在附近的闲杂人等也皆是西厂的番子所假扮的,所以他得到的消息,自然也都是假的。 只可惜,秦曦并不知道这些,只是放松了警惕之后,继续密切监视着蒋青老屋的情况,却不知道他自己同样被西厂密切监视着。 没过多久,当秦曦见到老屋的窗口处丢出了一块破布之后,顿时是精神一振,以为屋内的张威、张展堂、以及蒋青三人皆已是吃下了毒药。 又等了半刻钟之后,见蒋青的老屋再也没有任何动静,秦曦也不再有任何迟疑,马上带领着一些手下向着蒋青的老屋走去,想要确认老屋内的情况。 为了避免引起太多人的注意,秦曦只带了三名手下前往蒋青的老屋,但这三名手下皆是身强力壮、武艺娴熟之辈,依秦曦想来,有了这三名手下的跟随,哪怕是张威依然未死,也足以解决任何麻烦了。 很快的,秦曦已是领着三名手下来到了蒋青的老屋门外,然后也没有敲门,而是直接破门而入! 房门被撞开之后,秦曦的两名手下抢先闪身进入了老屋之中,秦曦也跟随而入,至于最后一名手下,则是守在屋外监视周围状况。 进入了老屋之后,秦曦放眼看去,只见张威与张展堂此时已是浑身抽搐的倒在地上,面部表情皆是痛苦无比,显然已是中毒,并且命不久矣。 而蒋青则是缩在了屋角,满脸惊恐的看着眼前一切。 显然,蒋青并没有吃下那些加了毒药的小菜。 不过,对于这种小意外,秦曦并不在意,只是确认了张威与张展堂的身份之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然后,秦曦抬头向蒋青说道:“你做的很好,放心吧,该给你的好处,我马上就会给你!” 用话语麻痹着蒋青之余,秦曦暗暗向两名手下示意,得到秦曦的暗示之后,两名手下也是心领神会,皆是握着袖子里的匕首短刃,慢慢向着蒋青靠近。 毒死张威与张展堂之后,蒋青也就失去了利用价值,自然也要被灭口了。 然而,见到这一幕之后,蒋青竟是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满是警惕与防备,不仅伸手抓过一张凳子护在身前,还大声喊道:“你们别过来!” 看到蒋青的表现,秦曦眉头一皱,不知道蒋青为何会如此警惕,似乎完全不信任自己等人。 不过,在秦曦眼里,这依然只是小意外,像蒋青这种人,显然不可能有任何的还手之力。 于是,秦曦再次向手下示意,让他们不再伪装,马上就将蒋青杀死灭口!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突起! 没有任何预兆的,老屋的房门突然间被人撞开,守在屋外的手下跌跌撞撞的进入了屋中,神色之间满是惊恐,挥舞着双手想要对秦曦说些什么,只可惜,他的喉咙上插了一根弩箭,刺破了气管与声带,已是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然后,还没等秦曦反应过来,这名手下就突然间倒下了,在他的后心处,不知何时也同样被人射入了一根弩箭,在弩箭的威力之下,这名身手娴熟、武艺高强的手下,竟是就这样被人轻易杀死了! “有诈!这里是陷阱!” 见到这一幕之后,秦曦马上就反应了过来。 不过,秦曦惊恐之余,却依然保持着一些理智,知道眼前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马上向屋内的两名手下吩咐道:“快!快将他们全部杀死,绝不能留下任何活口……” 然而,秦曦还未说完,就听到屋外响起了纷杂的脚步声。 接着,老屋的窗户被人砸碎了,并且伸进来两把强弩。 与此同时,又有两名汉子闪身进入了老屋之中,并且同样是手握强弩,威胁着屋内众人。 然后,这几名手持强弩的汉子皆是大声喊道:“都不要动!束手就擒!” 秦曦的两名手下,皆是秦曦为七皇子秘密培养的死士,见到这般情况,不仅没有退缩,反倒是动作愈加决绝,马上就掏出了袖子里的匕首,一人向着蒋青扑去,一人向着地上的张威与张展堂扑去,只想要完成秦曦的命令,竟是完全无视了弩箭的威胁。 可惜,他们虽然是不顾性命的死士,但出现在屋子里的西厂番子也皆是精锐,反应迅速、训练有素,见到两名死士的动作之后,更是没有任何迟疑,马上就射出了弩箭! 只听弩箭发射声接连响起,只是下一瞬间,两名死士就被射成了刺猬,当场亡命! 见到这一幕,秦曦顿时是面色惨白! 到了这般时候,秦曦已是知道,自己被人算计了,不仅没有杀人灭口,反倒是自己一旦被捉住,就会成为七皇子朱和坚的破绽与把柄! 秦曦一向是以七皇子朱和坚的心腹自居,也随时准备着为七皇子朱和坚效死,所以他见到这般情况之后,知道自己绝不能落入别人手中,马上就从怀中掏出了青色瓷瓶,趁着两名死士被杀之际,就已是打开了瓷瓶,准备将里面的毒药要吞入口中。 然而,就在秦曦即将要吞入毒药的时候,突然有人用阴鸷的声音说道:“‘死无对证’这四个字的意思,你可知道?” 随着这道声音的响起,秦曦吞毒药的动作猛地一顿。 接着,只见门口处的两位西厂番子侧身闪到一旁,让开了道路,而魏槐则是坐着轮椅,被人缓缓推入房间之中。 刚才的声音主人,显然正是魏槐。 魏槐进入房间之后,阴冷的目光先是打量了一下房中的情景,然后他的目光又移到了秦曦握着毒药瓶子的手上,冷冷笑道:“你想死容易,但你死了之后,你的尸体依然会留下,你的身份也依然会被查明,到了那个时候,这件事的真相如何,就只能任由我们来编造了,这样一来,你幕后的主子,恐怕会遇到更大的麻烦。” 秦曦并不算笨,所以他听到“死无对证”四个字之后,马上就明白了魏槐的意思,也就中止了吞毒自杀的举动。 确实,正如魏槐所说的那样,秦曦就算是吞毒自杀,但尸体留下之后,他作为七皇子府文案的身份也依然会被查明,到了那个时候,正是死无对证的局面,七皇子朱和坚也很难解释清楚秦曦毒杀张威与张展堂的理由,这样一来,七皇子朱和坚的野心恐怕就要彻底暴露了。 所以,秦曦不仅不能死,还要继续活着,设法摘脱七皇子朱和坚与这件事的关系! 想明白这些之后,秦曦的脸色愈加惨白,才发现自己竟是想死也不能,捏着毒药的手也缓缓垂下。 然后,有两名西厂番子快步来到秦曦身边,将秦曦手中的毒药夺走,并且控制住了秦曦的双臂。 秦曦并没有任何挣扎,只是抬眼向着魏槐看去。 魏槐的特征十分明显,又是赵俊臣的亲信,一向受到七皇子朱和坚的暗中关注,所以秦曦马上就辨认出了魏槐的身份,涩声说道:“魏槐?是你!这一切都是西厂布下的陷阱!?” 见到秦曦的动作之后,魏槐并没有回答秦曦的问题,只是冷哼一声:“还不算太蠢,虽然你就算是吞毒自杀,我也有办法将你救回来,但你若是能想清楚利弊,倒也让大家少费一些手脚。” 说完,魏槐轻轻一挥手,就见几名西厂番子快步进入房中,他们端着稀释了胰粉的盐水,来到中毒倒地的张威与张展堂身旁,先是用竹管撬开了他们的嘴巴,然后将稀释了胰粉的盐水灌入二人嘴中,最后又用手指按压他们的舌根处,让他们再将肚子里的胰粉盐水呕吐出来…… 反复几次之后,张威与张展堂就已是将肚子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虽然是神情愈加萎靡无力了,但他们的表情也不再似之前一般痛苦不堪。 一旁,见到这般情况之后,秦曦神情有些呆滞——明明已是中了剧毒的张威与张展堂,难道就这么被救回来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秦曦的心中疑惑,又似乎是为了进一步的打击秦曦的信心,魏槐见到秦曦的表情之后,突然又开口解释道:“这种方法可以清洗人的肠胃,将体内的毒素排出来,若是中毒未深之人,用这种方法也可以捡回一条性命……当然,这两个人中毒时间有些长了,这种手段未必能够完全救回他们,恐怕会留下一些隐患与病根,但这些都是无足轻重的小事情,只要他们被救之后依然可以开口说话、提供证词,对我而言也就足够了。” 听到魏槐的解释之后,秦曦知道大局已定、再难扭转,先是沉默片刻,然后突然开口道:“我要见西厂厂督赵大人!” 发现这一切都是西厂的陷阱之后,秦曦心中绝望之余,却也隐隐松了一口气。 毕竟,赵俊臣对于七皇子朱和坚的野心早有察觉,这件事被赵俊臣发现总比被其他人发现要好,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虽然,赵俊臣一旦发现刺杀他的人与七皇子朱和坚有关,必然会勃然大怒,但这件事总能够解释清楚,只要张威与张展堂还活着,就可以证明七皇子朱和坚原本的目标是赵山才,一切都只是巧合罢了,而赵俊臣一向都是唯利是图的性格,只要七皇子朱和坚能够割让一部分利益,也许就可以平息赵俊臣的怒火。 所以,秦曦马上就提出了要见赵俊臣的要求。 另一边,听到秦曦的要求之后,魏槐依然冷笑,说道:“当然,你很快就会见到的。” 说完,见张威与张展堂在洗胃的手段之下已是保住了性命,情况也暂时稳定了,魏槐向西厂众人吩咐道:“将这些人全部带走!” 说完,魏槐就让人推着轮椅,率先离开了屋子。 事情到了这一步,看似已经尘埃落定了,但魏槐的表情依然有些严肃。 因为魏槐知道,这件事还远远没有结束。 接下来,按照赵俊臣的计划,自己还要表演一场大戏!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零一章.沈常茂的妥协. …… …… 赵府,正堂之中。 因为“沈常茂派人刺杀赵俊臣”的谣言四处传播、越演越烈,沈常茂亲自带领着黄有容前来赵府拜访,希望以自身行动反击谣言,并且还希望赵俊臣可以主动站出来帮助沈常茂澄清谣言。 然而,沈常茂终究还是小觑了赵俊臣的贪婪与野心,趁着沈常茂有求于自己之际,赵俊臣竟是狮子大开口,直接提出了交易条件,让沈常茂不再反对他门下的张继之担任兖州知府的位置! 要知道,台儿庄就位于兖州境内,乃是京杭大运河的咽喉重镇,繁华程度也丝毫不逊于苏杭,不仅是商税整顿的成败关键,也同样是一个油水十足的位置,最是重要无比。 仅仅只是为了摆脱一些无中生有的谣言、以及谣言所带来的种种麻烦,就要将这么重要的位置拱手让给赵俊臣,在沈常茂看来,未免有些得不偿失。 最重要的是,依沈常茂想来,在朝廷各大衙门的全力追捕之下,刺杀赵俊臣的凶徒很快就会被抓获,派人刺杀赵俊臣的幕后主使也很快就可以查明,到了那个时候,谣言自然是不攻自破,自己只需要耐心等待就好,又何必只是为了急于一时,就白白向赵俊臣割让这么大的好处? 所以,沈常茂自然不会同意赵俊臣所提出的交易。 就在沈常茂打定主意要拒绝赵俊臣的提议之时,刚准备开口说话,却突然看到赵俊臣的长随许庆彦急匆匆的进入赵府正堂之中,表情颇是严肃,并且快步来到赵俊臣身旁,弯身在赵俊臣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听到许庆彦的禀报之后,赵俊臣也同样是表情凝重,略略沉吟之后,向许庆彦吩咐道:“这件事情太过恶劣,正好沈首辅与黄阁老两位都在,你再向两位阁老汇报一遍吧。” 见到这般情况,沈常茂与黄有容相互对视了一眼,神色皆是有些惊疑,难道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另一边,许庆彦听到赵俊臣的吩咐之后,先是转身向沈常茂、黄有容躬身行礼,然后说道:“两位阁老大人,刚刚收到消息,就在不久前,西厂终于发现了刺杀我家赵大人的凶徒张威的踪迹,并且已是将张威以及张威的几位同党缉捕归案……” 听到许庆彦的禀报之后,沈常茂顿时是面现喜色。 依沈常茂看来,只要刺杀赵俊臣的凶徒被抓捕归案,那么谣言就会不攻自破,自己的清白也很快就可以得到证明了。 然而,沈常茂的心中刚刚冒出一些喜意,就听到许庆彦继续说道:“然而,就在西厂押着张威返回西厂衙门的半路上,却是突然遇到了埋伏,有二十余名来历不明的黑衣人突然出现,皆是手持军用强弩,袭击了西厂押送凶徒的队伍,西厂在措不及防之下,也是损失严重,有两名西厂番子被强弩射死了,还有一位西厂的档头受了重伤,最重要的是……那些黑衣人明显是为了杀人灭口,刺杀我家赵大人的凶徒张威、以及张威的几位同伙,还有一位名叫蒋青的证人,在此期间皆是被杀!” “什么!?” 随着许庆彦的话声落下,沈常茂与黄有容皆是面现惊骇之色,齐齐站起身来! 尤其是沈常茂,原本以为谣言就此破灭,自己身上的嫌疑也就要洗刷干净了,却没想到竟是出现了这般变故! 刺杀赵俊臣的凶徒被杀,也就意味着派人刺杀赵俊臣的幕后真凶将会迟迟无法查明,在谣言越演越烈的情况下,沈常茂身上的嫌疑也就会越来越重,这样一来,沈常茂将会遇到多少的麻烦?声望又会受到多大的打击?德庆皇帝与朝中百官,又会如何看待自己? 一时间,沈常茂只觉得心乱如麻。 黄有容毕竟是旁观者的身份,此时也稍稍冷静一些,马上向许庆彦追问道:“竟然有人敢袭击西厂、截杀罪犯?!实在是胆大包天!那些袭击西厂的黑衣人究竟是什么来历?西厂可有抓获他们?” 许庆彦摇头道:“这些黑衣人突然出现,用强弩射杀了张威等人之后,就马上四散而退,行动极为利落,而西厂受袭之后,难免会有些慌乱,等西厂众人好不容易稳住了阵脚之后,那些黑衣人已是全部不见了踪影,所以西厂也没能抓到他们,更没有获得任何证据,所以也无法辨出他们的来历。” 听到许庆彦的回答之后,沈常茂狠狠一拍桌子,也不顾赵俊臣如今依然还是西厂厂督,怒声骂道:“西厂太过无能!” 另一边,赵俊臣则冷声说道:“看来,朝中反对商税整顿的势力,却要比想象中更加的肆无忌惮、无法无天,不仅派人行刺本官,当行刺本官的凶徒被捉之后,他们更是派人袭击西厂、杀人灭口……哼,本官倒要看看,他们到底能嚣张到几时!即使本官奈何不了他们,但难道陛下也会任由他们为所欲为吗?” 听到赵俊臣的话语之后,沈常茂又突然反应了过来——按照赵俊臣的说法,凶徒张威刺杀他的时候,曾说过一句“你要讨好皇帝也不能挡了所有人的财路”,这样一来,赵俊臣的遇刺,显然是因为朝廷整顿商税的事情! 如今,凶徒张威好不容易被抓住了,但还没来得及被审问,就又被人半路埋伏、杀人灭口了,这件事的幕后主使,显然也同样是来自于朝中反对商税整顿的势力! 如此一来,随着这件事的愈演愈烈、性质越来越严重,沈常茂作为百官中反对整顿商税的魁首人物,岂不是麻烦更大了? 可以想象,先是赵俊臣遇刺,然后又是西厂遇袭,这些事情已是完全触碰了德庆皇帝的逆鳞,所以德庆皇帝接下来必然会是雷霆大怒、反应激烈,杀鸡儆猴、震慑朝野也必然会是德庆皇帝的手段之一! 在这般情况之下,沈常茂的当务之急,就是将自己从这件事情之中摘脱出来,否则他就很有可能就会成为德庆皇帝发泄怒火的首要目标! 想明白这些之后,沈常茂再也坐不住了,马上就站起身来向赵俊臣告辞,打算回去准备应对之策。 不过,沈常茂在离去之前,却是突然向赵俊臣说道:“刚才,赵大人认为张继之乃是兖州知府的最好人选,老夫考虑了一下,也是深以为然,到了明日,老夫会亲自向陛下举荐张继之担任兖州知府之位!” 显然,在形势愈加严峻之下,眼见自己的清白又迟迟无法得到证明,为了尽快摘脱自己与赵俊臣遇刺之事的干系,沈常茂终于同意了赵俊臣的条件,打算用兖州知府的位置换取赵俊臣的支持,让赵俊臣主动帮助沈常茂澄清谣言。 听到沈常茂的话语之后,赵俊臣微微一笑,马上是投桃报李,说道:“沈首辅果然是爱才之人,由此看来,市井间的那些谣言果然是小人的挑拨离间,还请沈首辅放心,在明日早朝之上,下官必然会严厉斥责谣言,全力维护沈首辅的清誉!” * 赵俊臣站在赵府之外,亲自恭送了沈常茂与黄有容离开之后,看着两位阁老所乘坐的轿子越行越远,突然转头向许庆彦问道:“魏槐来了?” 说话之间,赵俊臣的表情颇是淡定,似乎完全不在意西厂受袭的事情。 另一边,许庆彦点了点头,答道:“魏大人正在书房内等待少爷。”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零二章.赵俊臣的计划. …… …… 赵俊臣迈步进入书房的时候,魏槐已是等待多时了。 见到魏槐之后,赵俊臣并没有任何的客套与寒暄,而是直接问道:“计划可一切顺利?” 询问之际,赵俊臣的表情淡然,似乎并不是特别在意,只是不经意的一问,但赵俊臣的眼神却是十分认真,隐隐带着一些严厉与冷酷。 魏槐依旧是万年不变的阴沉模样,似乎完全没有因为一场阴谋的成功而发生任何的情绪变化,只是点头答道:“一切顺利。” 然后,也许是觉得赵俊臣应该得到更详细的信息,魏槐又说道:“依照大人您的计划与情报,西厂成功抓获了刺杀大人的凶徒张威,并且以张威为鱼饵,还抓到了幕后主使派来灭口的几位杀手,如今我已经将他们秘密控制起来,只等着大人您亲自审讯;此外,按照大人您的吩咐,这件事已是被属下掩盖了下来,即使是在西厂内部,也只有极少数人知晓此事……不过,这些杀手被抓之后,为首之人似乎与赵大人相识,提出要与赵大人您亲自见面……” 赵俊臣眉头一扬,问道:“哦?那人与我相识?” 魏槐点了点头,说道:“那人自称名叫秦曦,但除此之外,他不愿意再透漏任何事情,说是一切等他见到大人您之后再说,没有大人您的命令,属下还未对他用刑逼供。” “秦曦?是他?”赵俊臣若有所思,但并不感到意外,只是说道:“这样看来,这次计划的收获要比我想象中更大一些……不过,如今我刚刚遇袭,朝野各方势力皆是盯着我的一举一动,所以我现在还不能见他,你先将他秘密关押着,也不必用刑逼供,等再过几日.我自然会亲自见他……只是,秦曦就这样消失了,恐怕他的幕后之人会无比着急,说不定还会有进一步的动作,你要小心一些。” 顿了顿后,赵俊臣的眼神愈加严肃了,但语气则是愈加的漫不经心,又问道:“那么,后续的计划呢?” 魏槐眼中闪过一丝精芒,答道:“在押送这些人返回西厂衙门的路上,属下也同样依照大人您的吩咐,自导自演了一场遇袭的好戏,秘密安排了一批可靠人手袭击了西厂押送凶徒的队伍,趁机将凶徒张威、张展堂、以及一个名做蒋青的证人全部杀掉灭口,与此同时,属下还趁机除掉了几名无法收买控制的西厂人员,为大人您暗中控制西厂的计划进一步扫除了障碍。” 赵俊臣轻轻点头,依然是用不经意的语气问道:“没留下什么破绽吧?” 魏槐摇了摇头,说道:“计划一切顺利,属下也反复查过,并没有任何破绽留下,即使有人想要追查此事,有西厂的暗中遮掩,他们也绝对查不到任何端倪,还请大人放心。” 对于魏槐的忠心与能力,赵俊臣似乎是信任异常,只是略略询问了几句之后,赵俊臣已是笑眯眯的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 若是此时还有其他人听到了魏槐的禀报内容,一定会感到十分震惊,任谁也不会想到,西厂遇袭之事竟然会是赵俊臣自导自演的一场好戏! 其实,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站在赵俊臣的立场之上,张威必须要赶在被朝廷审问之前死去,也必须要死在赵俊臣的安排之下,这不仅仅是为了泄愤出气、又或者是为了给崔倩雪报仇,也是为了掩盖赵俊臣的一个谎言——那就是,张威在行刺赵俊臣之际,曾说过一句“你要讨好皇帝也不能挡了所有人的财路”!——这自始自终都是赵俊臣的谎言! 政客们总是擅长利用一切机会为自己争取利益,而赵俊臣遇刺之后,马上就制订了一系列的计划,并且制造了这句谎言,将自己遇刺的脏水泼到那些反对朝廷整顿商税的大臣们身上,就是为了进一步的扫平自己今后整顿商税时的重重阻碍。 所以,这个谎言是赵俊臣许多计划的基础,绝不能被拆穿;所以,张威等人就必须要赶在被朝廷审问之前灭口;所以,西厂在押送犯人的时候,就一定要遭遇袭击,并且还要损失惨重! 不过,赵俊臣搞出这么大的动作,杀人灭口只是最基本的目标罢了,除此之外,赵俊臣还有许多更加深远的目标。 进一步扩大这件事的恶劣影响,也进一步的给政敌们泼脏水,让那些反对商税整顿的朝廷大臣们彻底失去立足之地,也让自己站在道德高地之上,只是赵俊臣的目标之一; 利用谣言的传播与局势的变化,与沈常茂进行一场交易,逼迫沈常茂让步,趁机得到兖州知府这个至关重要的位置,则是赵俊臣的目标之二; 以张威为鱼饵,引诱七皇子朱和坚出手,趁机抓住朱和坚的把柄,然后再利用西厂遇袭之事,将这件事的痕迹掩盖下去,则是赵俊臣的目标之三; 这三项目标,皆是非常重要,与赵俊臣接下来的计划息息相关,但赵俊臣最重要的目标,则是利用西厂遇袭之事,再次挑战德庆皇帝的底线、反复撩拨德庆皇帝的怒火,逼迫德庆皇帝亲自出手,用前所未有的严酷手段去打压那些反对商税整顿的朝廷大臣们! 毕竟,赵俊臣很清楚,德庆皇帝之所以要让自己负责商税整顿之事,除了自己善于理财之外,也是为了让自己背黑锅、吸引那些既得利益集团的怒火与敌意,而德庆皇帝则是坐收渔翁之利,既是得到了整顿商税的好处,也不会被利益既得者们仇视。 然而,赵俊臣如今势力已成,却是绝不会傻乎乎的为德庆皇帝背黑锅,赵俊臣如今所制定的计划,就是为了激怒德庆皇帝、拖德庆皇帝下水,让德庆皇帝不得不亲自出手对付那些反对商税整顿的大臣们,这样一来,德庆皇帝就等于明着支持赵俊臣整顿商税了,而那些既得利益者的怒火与敌视,也就不会集中在赵俊臣一个人身上! 这样一来,赵俊臣身上的压力,自然可以减轻许多! 如今,已是夕阳西下,等今夜过去之后,就是第二天的早朝了。 先是赵俊臣遇刺,然后又是西厂遇袭、刺杀赵俊臣的凶徒被灭口,这些事情的性质之恶劣,再怎么描述也不为过,而且在赵俊臣的暗中策划之下,这些事情的脏水皆是泼到了那些反对商税整顿的利益集团身上,如此一来,德庆皇帝自觉权威被挑衅之后,到了明天早朝之上究竟会出现怎样的激烈反应? 对此,赵俊臣很期待!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零三章. …… …… 第二天,清晨卯时,午门之外。 在早朝开始之前,当赵俊臣下轿现身之后,顿时是引起了百官们的纷纷侧目。 目光之中,蕴含的情绪各有不同,有担心、有审视、有幸灾乐祸、也有意味深长。 毕竟,就在前一天,赵俊臣遇刺之事震动朝野,而行刺赵俊臣的凶徒好不容易被西厂抓获了,竟然又在半路上被人截杀灭口,这件事更是让朝野各方瞠目结舌、只觉得匪夷所思。 大明朝数百年来,类似的恶劣事件屈指可数,而赵俊臣身为这件事的主角,自然是备受瞩目。 在百官们的瞩目之下,赵俊臣的神色依然平静、举止依然从容,近乎与往日没有任何区别,仿佛完全没有受到昨天那场刺杀的影响。 对于赵俊臣的表现,朝中各方势力也是反应各有不同。 * 与往常一样,“太子.党”官员们纷纷聚拢在太子朱和堉的周围。 远远看着赵俊臣的平静表现,阁老程远道冷声说道:“装模作样!故作镇定!” 礼部侍郎陈东祥也是说道:“这个赵俊臣,一贯就会装神弄鬼!” “太子.党”众人原本以为赵俊臣遭遇刺杀之后,必然会是一副惶惶不可终日的模样,他们还期望能在今天早朝上看到赵俊臣的笑话,却没想到赵俊臣依然是平静如常,所以“太子.党”官员们感到失望之余,也纷纷认为赵俊臣的平静镇定只是伪装出来的。 毕竟,他们扪心自问,若是自己遭遇了刺杀、险险逃掉一命,却绝对无法像赵俊臣这般镇定从容,但既然自己这样不畏强权的清流都无法做到的事情,像是赵俊臣这样卑劣的贪官小人又如何可以做到?所以,赵俊臣的平静镇定一定是、也只能是装出来的。 对于这个观点,“太子.党”众人深信不疑,毕竟,如果否认了这个观点,就等于是承认他们还不如赵俊臣这个贪官了! 所以,听到程远道与陈东祥的言论之后,“太子.党”官员们也都是纷纷附和。 在“太子.党”众人的围拢之下,太子朱和堉刚开始似乎也想要表示赞同,但他随后突然想到了赵山才前些日子对自己的规劝,却是沉默着没有说话。 “若是太子殿下您将赵俊臣视为大敌,那又为何不愿承认赵俊臣的诸般优点,对赵俊臣总是不屑一顾?若是太子殿下您对赵俊臣不屑一顾,认为赵俊臣只是一个卑劣无能的贪官,那又何必对赵俊臣这般执念?太子殿下,您若是真想要扳倒赵俊臣,就必须要承认赵俊臣的强大,并且还要清楚赵俊臣到底强大在哪些方面,否则您只会做出错误的评估,永远也无法实现目标……” 对于这些话,太子朱和堉刚开始并没有放在心上,但此时却不知为何突然回想了起来,所以他并没有附和其他“太子.党”官员们的观点,反倒是看着赵俊臣的目光凝重了许多。 不得不说,虽然成效有些缓慢,但赵山才确实是在一点一点的改变着太子朱和堉的固有观念。 * 另一边,阁老周尚景看到赵俊臣的表现之后,却是隐隐有些赞赏,点头道:“赵俊臣的城府心志,倒是愈加出色了……仅凭这一点,我朝其余的那些青年才俊们,就远远无法与他相提并论,老夫只希望他能将自己的才智用到正确的地方,有些时候,赵俊臣的做法有些过激了,也不知是福是祸……” 周尚景的这一番话,似乎是意有所指,却是引起了周围几位“周党”官员的注意。 吏部尚书宋启文小心翼翼的问道:“阁老您的意思是……?” 周尚景看似昏花的老眼微微一闪,轻声说道:“你们说,赵俊臣遇刺之事的前后,究竟是谁得到了最大的好处?” 周尚景的周围几人,皆是“周党”的核心官员,自然都不是笨人,听到周尚景的提示之后,先是暗暗思索了片刻,然后皆是面露惊骇之色。 刑部尚书张伯崇的眼神闪烁不定,缓缓问道:“阁老您是说,赵俊臣遇刺之事、乃至于西厂遇袭之事,有可能是赵俊臣的故意为之?” 就在昨天,因为赵俊臣遇刺与西厂遇袭的事情,张伯崇身为刑部尚书,可谓是忙得头昏脑涨、四脚朝天,吃也没吃好、睡也没睡好,可惜依然是迟迟没有收获任何进展,到了今天,张伯崇更是暗暗担心,生怕自己会受到德庆皇帝的斥责,但张伯崇本身并没有太多的怨言,毕竟这都是他的职责所在……然而,若是这一切都是赵俊臣自导自演的一场戏的话,那么张伯崇岂不是被赵俊臣肆意玩弄了?对此,张伯崇自然是心中暗怒。 另一边,顺天府尹薛贵更是面露恨意,毕竟因为赵俊臣遇刺与西厂遇袭的事情,他的官位已是岌岌可危了。 然而,周尚景却是摇了摇头,说道:“老夫也只是一猜,仅是一种可能罢了,倒也未必是故意为之,至少赵俊臣遇刺的事情不像是作伪,但老夫看昨日京城里的风起云涌、形势变化,赵俊臣必然是趁乱下手、顺水推舟、将局势引导向了他所希望的方向……只是,遭遇凶徒刺杀之后还能冷静的分析形势、设法为自己争取好处,这个赵俊臣,未免有些冷静过头了,也有些过于不择手段了……” 得到周尚景的回答之后,张伯崇与薛贵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一些,只是他们的眼神依旧闪烁着,皆是一副思索模样。 宋启文跟随周尚景时间更久,也更加了解周尚景的做事风格,听到周尚景的回答之后却是心中有些疑惑。 在此之前,周尚景一向最是谨慎,从不会将这种无法证实的推测观点说给自己等人,但今天为何会一反常态,不仅是恶意的揣测了赵俊臣的图谋动机,还将这些观点说给了自己等人?这样一来,像是张伯崇、薛贵等这些“周党”官员,今后必然会暗中敌视赵俊臣,难道周尚景就不担心“周党”与“赵党”从此会逐步走向敌对? 要知道,到目前为止,“周党”与“赵党”并没有太明显的利益冲突,反倒是利益合作之处更多一些。 据宋启文所知,周尚景与赵俊臣已是准备联手整治南京六部,也准备在商税的事情上进行合作,在这个时候,周尚景为何要鼓动“周党”官员对赵俊臣的敌视情绪? 疑惑之间,宋启文偷偷观察着周尚景的神情变化,希望自己能够察觉到周尚景的一些真实心思。 然而,周尚景依旧是一副古井不波的模样,只是静静的看着远处的赵俊臣,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刚才一番话究竟造成了怎样的影响。 “难不成,周阁老也和陛下一样,随着赵俊臣的权势增加,开始对赵俊臣心生警惕了?也对,赵俊臣吞并了‘黄党’势力之后,他的实力已是足以对周阁老造成威胁了……更何况,赵俊臣这次的事情,还直接连累了薛贵,而薛贵一向是周阁老的重要亲信,顺天府尹的位置也十分重要,周阁老有些迁怒赵俊臣,倒也说得过去……” 宋启文暗暗猜测着周尚景的真实心思。 但实际上,宋启文的猜测与周尚景的真正想法,可谓是南辕北辙,完全没有搭边。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零四章.周尚景的变化. …… 无语了,刚刚修改了一遍,电脑突然过热重启,只剩下了半章多一点,还都是干巴巴的描述文字,大家先将就着看看吧! …… 吏部尚书宋启文,乃是周尚景的铁杆朋党、得意门生、亲信中的亲信,这些年来一直为周尚景牢牢把控着吏部,帮着周尚景培养了无数的门人党羽,乃是“周党”内自周尚景以降最为重要的人物。 在“周党”官员之中,宋启文追随周尚景的时间最长、关系最亲近,所以他一向是最了解周尚景的过往作风。 但也正因为宋启文太了解周尚景了,所以他完全误判了周尚景的真实意图。 因为,宋启文所了解的那位周尚景,乃是从前的周尚景,乃是那位屹立在庙堂权势之巅、一家独大、雄心犹在的周尚景,那时候的周尚景,牢牢把控着庙堂大势,从不会与任何人分享权柄,也绝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挑战自己的地位。 近二十年来,每当庙堂内出现了有能力挑战周尚景地位的人物,往往是刚刚冒头,就被周尚景打压排挤了,比如南京吏部尚书王保仁,就是其中的代表人物;而能够在周尚景打压与排挤之下进入内阁的人选,则往往都是些资历声望虽然足够、但心机手段略有不足的人,比如温观良、黄有容、沈常茂等等,这些人再是如何折腾,也绝无法挑战周尚景的地位,而周尚景会让他们进入内阁,也只是不想让朝廷变成自己的一言堂罢了,那样就等于是逼着德庆皇帝下狠手了——毕竟,德庆皇帝一旦选择来硬的,出动了厂卫与禁军的力量,哪怕是周尚景也应付不来。 可以说,从前的周尚景,对权力的占有欲十分强烈,看似内敛,实则霸道! 但如今的周尚景,却已是年近古稀,随着年纪的渐渐增大、身体也渐渐变差,眼看着自己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撒手归天,周尚景心中的想法也渐渐发生了转变! 从前的周尚景,总是期望自己可以永远站在权力之巅,而如今的周尚景,则更加希望自己的权势与家族可以永远的传承延续下去。 前些日子,德庆皇帝在南巡之际,利用周尚景的长孙周素海来算计周尚景,而周尚景明明知道这是德庆皇帝的陷阱,却依然是义无反顾的跳了下去,虽然最终的结局并不算坏,但周尚景为了保住长孙周素海,终究是损失了许多声势——若是往日的周尚景,是绝不会做出这种选择的——而周尚景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就代表着在周尚景的内心之中,“传承”二字的意义已是大于“权力”二字了! 但很可惜,这些年来,周尚景与德庆皇帝之间总是争斗不断,偏偏周尚景从来都没有让德庆皇帝占过便宜,所以周尚景已是变成了德庆皇帝的心病;更加可惜的是,周尚景的年纪要比德庆皇帝更大许多,身体也不似德庆皇帝一般健康,很难熬过德庆皇帝,而“周党”除了周尚景之外,也再没有其他人可以与德庆皇帝相抗衡,所以周尚景很担心自己过世之后,德庆皇帝就会马上出手铲除自己的党派与家族,到了那个时候,周尚景多年以来的心血与付出也就断了传承,全都会付诸于流水! 所以,近几年来,周尚景的表现愈加低调,若非万不得已,就绝不会与德庆皇帝为难,这般做法正是想要缓解他与德庆皇帝之间的关系! 但周尚景也很清楚,仅只是低调与顺从,很难化解德庆皇帝的心中怨气,自己想要与德庆皇帝化敌为友,最好的办法还是让德庆皇帝发现一位更加值得重视的敌人,而且这个敌人的威胁还要更强于周尚景,这样一来,德庆皇帝也就顾不上周尚景了,甚至还会主动借助周尚景的力量,到了那个时候,周尚景的势力与家族才能够继续延续下去…… 而这个人选,周尚景选择了赵俊臣! 赵俊臣很年轻,不似周尚景一般已是日薄西山,赵俊臣也很有野心,不似周尚景一般还懂得遵守臣子底线,所以赵俊臣的权势一旦达到了某种程度,那么他必然就会成为德庆皇帝的心腹大患,在德庆皇帝的眼中,赵俊臣的威胁也将会远远超过周尚景…… 这些日子以来,周尚景眼看着赵俊臣的权势渐渐增强,也表现出了不可小觑的手段心机,若是往常的周尚景,早已经开始出手打压与排挤赵俊臣了,但如今的周尚景心中想法已是发生了转变,不仅没有打压与排挤赵俊臣,反倒是对赵俊臣多有纵容,时不时还会出手相助、暗中指点,除了偶尔会设法挑拨德庆皇帝与赵俊臣之间的关系之外,就再也没有任何动作了,这就是为了让赵俊臣尽快成长,早日变成德庆皇帝的“心腹大患”! 所以,宋启文的猜测完全错了,如今的周尚景并不会因为赵俊臣的权势增长而心生忌惮,反倒是希望赵俊臣的权势能够更大更强一些! 可以说,赵俊臣的权势能够达到如今的地步,固然有他自己努力经营的因素,但环境使然的因素则要更重要一些,先是德庆皇帝的明面扶持,又是周尚景的暗中纵容,再加上赵俊臣遇到的对手又都是温观良、黄有容、沈常茂之流,尽是些周尚景完全看不上眼的人物,所以赵俊臣才能够一步一步的走到如今这一步! 如今,赵俊臣已是兼并了黄有容的势力,权势已是渐渐逼近了德庆皇帝心中的警戒线,在周尚景看来,自己种下的果实已是渐渐就要成熟了! 接下来,周尚景还会在商税整顿、南京六部、以及京察等等方面与赵俊臣进行合作,但明面上说是合作,实际上就是进一步的设法增加赵俊臣的实力罢了,毕竟在这些合作之中,赵俊臣得到的好处会更大一些,等这些事情结束之后,德庆皇帝就会猛然发现,赵俊臣的权势已是远远脱离了自身掌控,到了那个时候,德庆皇帝的注意力就会集中到赵俊臣身上,不仅无法兼顾周尚景,反倒是还要联合周尚景一同打压赵俊臣,如此一来,周尚景与德庆皇帝就有望“化敌为友”了,周尚景的“传承计划”,也就会变得容易许多! 不过,眼看着自己种下的果实即将要成熟,周尚景也需要未雨绸缪了。 逐步在“周党”内部培养敌视赵俊臣的氛围,并且在将来设法让德庆皇帝注意到这种敌意,就是周尚景的准备之一!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零五章.做戏与哭诉(上). …… …… 周尚景,明朝数百年以来眼光最长远、城府最深沉、手段最高明的权臣。 周尚景的计划,也总是深远、全面、且又隐蔽,在取得必胜把握之前,他从不会冒险行事,也从不会过早暴露自己的真实意图,总是耐心、细致、且又低调的完善与准备着,并且静静等待着最佳时机的出现;当周尚景终于开始付诸于行动之际,就往往意味着周尚景的计划已是临近成功,然后就会是百官束手、风云变色的景象。 近二十年来,这般情况屡次发生,从无意外。 近些日子以来,赵俊臣的城府手段虽然已是成长了许多,但终究还是比不上周尚景的老谋深算、经验丰富,所以赵俊臣自然也猜不到周尚景想要利用自己“养贼自重”、“祸水东引”的心思。 不过,赵俊臣乃是小人,心中满是卑劣想法,也最善于以己度人,从不相信政客之间会存在无缘无故的善意,周尚景对他的暗中照顾与另眼相待,赵俊臣也一向是心中猜疑、暗暗警惕,对于周尚景的居心叵测,赵俊臣也并非是毫无戒备。 所以,哪怕是周尚景突然间图穷匕见,赵俊臣也绝不会毫无还手之力的束手就擒。 当然,有准备是一回事,最终能否斗过周尚景,就是另一回事了。 此时,赵俊臣并不知道周尚景的暗中挑唆,也不知道“周党”官员们的心思变化,只是察觉到周尚景对自己的静静关注之后,远远向着周尚景躬身致敬,态度颇是恭敬。 而周尚景依然是面带赞赏之色,向着赵俊臣点头致意。 然后,两人就再无交流。 * “赵大人,您受惊了!” “赵大人,听闻您遇刺的消息之后,下官就一直是忧心不已、寝食不安,如今看您平安无事,下官也就安心了!” “下官听说,行刺赵大人的凶徒被西厂抓住之后,竟是在半路上被人截杀灭口……却也不知道幕后主使究竟是何人,实在是胆大包天!这般肆无忌惮,眼中可还有朝廷法纪?” “还请赵大人放心,下官已是责令三法司尽快查明真凶、抓出幕后主使,这件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赵大人……” 午门之外,当赵俊臣出现之后,百官们先是稍稍安静了片刻,但很快就有许多官员纷纷涌到赵俊臣的面前,或是语气关切的慰问、或是义愤填膺的斥责,短短片刻之间,赵俊臣的身周已是聚集了十余位官员,场面颇是热闹。 许多“赵党”官员原本也想要靠近赵俊臣,向赵俊臣询问今日早朝上的注意事项与各自任务,但因为这般情况,“赵党”官员们一时间竟是挤不到赵俊臣的身边。 对于这些官员的热切表现,赵俊臣则是有些反应冷淡,只是不咸不淡的回应着。 因为,眼前这些官员,皆是朝廷整顿商税的反对者,并且立场极为坚定!换句话说,他们皆是赵俊臣的朝中政敌!如今,他们的种种表现,也绝非是想要讨好赵俊臣、或者是想要投靠赵俊臣,而是他们皆是听到了一些消息,知道赵俊臣遇刺之事与朝廷整顿商税有关,所以他们生怕自己会受到牵连,与沈常茂一样,他们也想找机会表明自己的立场、减轻自己的嫌疑。 然而,他们毕竟不是沈常茂,赵俊臣也不会有求于他们,而且赵俊臣故意将自己遇刺之事与朝廷整顿商税之事联系在一起,也正是为了对付眼前这些人,所以赵俊臣自然不会给他们摆好脸色——毕竟,眼前这些官员,皆是赵俊臣遇刺案的“嫌疑人”! 见到赵俊臣的冷淡且又疏远的态度之后,这些官员很快就悻悻离开了。 然后,一众“赵党”官员很快就接替了他们的位置,纷纷聚拢到赵俊臣的身旁,向赵俊臣询问今日早朝的对策,而赵俊臣向“赵党”众人吩咐了几句之后,却是趁着早朝尚未开始,突然离开了“赵党”众人的拥簇,向着不远处的沈常茂走去。 见到赵俊臣的动作,百官们皆是一惊! 毕竟,赵俊臣与沈常茂不仅是政敌关系,而且按照市井间的谣言,沈常茂正是派人刺杀赵俊臣的最大嫌疑人! 这个时候,赵俊臣为何要与沈常茂私下会面? 事实上,受到谣言的影响,沈常茂今日所受到的关注,并不比赵俊臣低多少,有许多官员皆是对着沈常茂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让沈常茂感到颇不自在。 而沈常茂见到赵俊臣的动作之后,也是微微一愣。 但很快,沈常茂就反应了过来,知道赵俊臣这是想要履行两人之间的交易,趁机表明自己对沈常茂的信任态度,而沈常茂也可以趁机表明自己的立场,以此来反击市井间的谣言。 于是,沈常茂也同样离开了“沈党”众人的拥簇,向着赵俊臣迎去。 两人碰面之后,皆是面带笑意、神色亲热,低声交谈之间,更是态度密切,仿佛两人的关系不仅不是政敌,反而是关系紧密的铁杆盟友一般。 但实际上,两人的看似亲切的会面交谈,仅只是一种姿态罢了,虽然是引起了百官们的密切关注,但两人的谈话并没有任何的实质内容,只是虚伪客套罢了。 * 虚假的客套,一向是政客们的必修课,可惜赵俊臣与沈常茂皆是不擅此道,想要不带重复的说些没有实际内容的场面话,其实也需要很大的本事,所以赵俊臣与沈常茂很快就词穷无语了。 幸好,就在赵俊臣与沈常茂二人即将要无话可说之际,午门之上响起了钟鼓之声,然后紫禁城的宫门缓缓打开,却是今日的早朝终于要开始了。 与此同时,百官们皆是精神一振! 昨日,先是赵俊臣遇刺,后又是西厂遇袭,刺杀赵俊臣的凶徒也被灭口,这件事情震惊了朝野,德庆皇帝也必然是惊怒异常! 所以,今天的早朝,也必然会是一副风起云涌的景象! 却也不知道,最终会是谁倒霉?又会是谁得利? 或是期待、或是担忧,百官们心思各异之下,纷纷进入了紫禁城,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格局变化! * 正如百官们的预料,德庆皇帝对于今日的早朝十分重视。 当百官们进入皇极殿之后,并没有等待太久,德庆皇帝就已是现身驾临,神色间的怒意任谁都能看得出来。 百官跪迎之际,也不待大太监张德高声呼喝“有事早奏无事退朝”,德庆皇帝就已是冷哼一声,并且抢先怒声说道:“昨日,户部尚书赵俊臣遇刺,让朕既是惊怒、又是心寒!天子脚下的闹市附近,并且还是光天化日之下,竟也会发生如此恶劣的事件!京城的治安究竟恶劣到了何种地步?又究竟是何人,会这样的无法无天,竟是敢如此的藐视朝廷法纪?顺天府、三法司、京城二十六卫,竟是任由这种事情发生,事前毫无防备、事后束手无策,又是渎职无能到何种地步?!” 随着德庆皇帝的大声怒斥,顺天府、都察院、大理寺、刑部、五军都督府的相关官员们,皆是诚惶诚恐,纷纷出列下跪请罪,并且齐声高呼“臣有罪”! 看到这些官员们的表现,德庆皇帝不仅没有息怒,反倒是怒意愈加高涨,继续大声斥责道:“有罪?你们当然有罪!你们昏聩无能,平日里不思为朝廷尽忠,却只知道争权夺利,使得朝廷纲常沦丧、民间法纪败坏,朝廷的百年威信,因此而一朝尽丧!你们何止有罪?你们有大罪!” 说完,德庆皇帝眼中精光一闪,快速看了周尚景一眼之后,饱含怒意的双眼突然盯住了顺天府尹薛贵以及刑部尚书张伯崇! 这两人,皆是周尚景的铁杆亲信、重要朋党!京城治安、朝廷法纪,也正是他们二人的职责范围,所以赵俊臣遇刺之事,他们二人也会受到最多的牵连。 德庆皇帝与周尚景如今虽然是暂歇了争斗,正处于合作阶段,但若是可以借助赵俊臣遇刺之事正大光明的铲除薛贵与张伯崇二人,趁机削弱周尚景的势力影响,德庆皇帝也绝不会错过机会。 所以,德庆皇帝上朝之后,并没有先寻找遇刺的主角赵俊臣谈话,而是摆出了一副异常震怒的模样,正是想要借题发挥,趁着周尚景以及“周党”官员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抢先罢免薛贵与张伯崇的官职,将这件事先确定下来。 然而,周尚景与德庆皇帝明争暗斗多年,可谓是知根知底,自然已是猜到了德庆皇帝的想法。 所以,德庆皇帝正准备找薛贵与张伯崇问罪,周尚景却已是抢先出列,向德庆皇帝禀报道:“陛下,老臣要弹劾顺天府尹薛贵、刑部尚书张伯崇的失职失察之罪!” 听到周尚景的出列发言,包括德庆皇帝在内,满朝上下皆是一愣。 薛贵与张伯崇乃是周尚景的铁杆亲信、重要朋党,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周尚景为何会抢先弹劾二人?难道周尚景已是有了大义灭亲的觉悟了? …… PS:近段时间电脑死机情况频繁,找人修了一下,原来是风扇积灰严重,已经彻底不转了。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零六章.哭诉与做戏(中). …… …… 德庆皇帝与周尚景争斗多年,也同样对周尚景知根知底,知道周尚景弹劾薛贵与张伯崇的举动绝不是那般简单,恐怕只是以退为进、欲擒故纵的手段。表面上是弹劾薛贵与张伯崇,但实际上则是暗中为两人开脱,若是任由周尚景继续说下去,在周尚景的巧妙辩解之下,恐怕薛贵与张伯崇很快就要“罪责难掩、情有可原”了,这样一来,薛贵与张伯崇的最终处罚自然是雷声大、雨点小。 于是,德庆皇帝依然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根本不给周尚景详细解释自己想法的机会,而是直接问道:“失察失职?这个罪名可小可大,惩处也是可轻可重,即可以罚俸了事,也可以罢官夺职……那么,依周阁老看来,薛贵与张伯崇究竟应该是罚俸了事?还是应该罢官夺职?” 德庆皇帝的这句反问,可谓是大有讲究,他利用如今的局势,装出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只给了周尚景两个选择,一是罚俸、二是罢官,而赵俊臣遇刺、西厂遇袭的事情,性质极为恶劣,薛贵与张伯崇二人受到牵连之后,显然不可能只是罚俸了事,否则也无法让朝野各方心服,这样一来,周尚景就只剩下一个选择了。 对于德庆皇帝的语言陷阱,周尚景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只见他苍老的面庞上满是严肃的表情,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缓缓说道:“正如陛下所说,昨日先是户部尚书赵俊臣遇刺,然后又是西厂遇袭,刺杀赵尚书的凶徒也被人截杀灭口,此事之性质恶劣,可谓是百年少见,朝廷的威望也因此受损许多,而薛贵乃是顺天府尹,京城境内出现了这般大案,完全是他的失职,若不严惩于他,也无法展现朝廷的决心,所以臣认为应该夺去薛贵的顺天府尹之职,但念在他这些年来还算勤勉的份上,可暂任顺天府同知之职,让他辅佐新一任的顺天府尹,毕竟薛贵已是担任顺天府尹八年时间,最是熟悉京城状况,如今又是非常时期,昨日的几件大案必须要尽快侦破,新任的顺天府尹初来乍到,恐怕会耽误许多时机,还需要借助薛贵的经验。” 顿了顿后,周尚景话锋一转,又说道:“不过,刑部尚书张伯崇的情况则有些不同,他担任刑部尚书之职不过五月有余,期间还有四个月时间跟随陛下南巡,连刑部的详细情况都来不及熟悉,就更别说是掌控刑部了,若是硬要追究他的责任,恐怕有些不妥,老臣认为只需要罚俸警告就好。” 听到周尚景的建议之后,德庆皇帝略略有些沉吟。 似乎,周尚景这是想要与德庆皇帝进行一场交易,以放弃顺天府尹这个重要位置作为代价,来保全张伯崇的刑部尚书之位。 对此,德庆皇帝稍稍考虑了片刻之后,觉得这场交易还是可以接受的。 毕竟,也正如周尚景所说,张伯崇接任刑部尚书之位的时间尚短,若是强行追究张伯崇的责任,恐怕难以让百官们心服,在周尚景的全力维护之下,德庆皇帝也很难罢免张伯崇的官职,放过张伯崇一次也未尝不可。 相比较而言,顺天府尹的位置虽然不像刑部尚书一般显赫耀眼,但这个位置可以及时掌控与参与京城内的所有变动,而且顺天府还有承接全国各地诉状的资格,相当于一个小刑部,重要性却是毫不逊色,能够趁机夺去薛贵的顺天府尹之位,让周尚景失去对顺天府的掌控,却也算是一个不错的结果了。 虽然,德庆皇帝原本是想要将张伯崇与薛贵的官职全部罢免,但那只是最理想的结果,在周尚景有所防备之下,能实现一半目标德庆皇帝也勉强可以接受。 于是,德庆皇帝轻轻点头,并且问道:“那么,顺天府尹的位置应该由谁来接任?” 周尚景答道:“顺天府尹的位置,颇是重要,究竟应该由谁来接任,自然应该由陛下您圣心独断,老臣不敢干涉。” 听到周尚景的回答之后,德庆皇帝眼中闪过了一丝满意,觉得周尚景还算是知进退。 然后,德庆皇帝的目光向着百官扫去,想要在百官之中寻找下一任顺天府尹的人选,并且等待着各位重臣的推荐。 然而,在德庆皇帝的目光扫视之下,百官们一个个皆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全都是沉默不语,好似完全不知道德庆皇帝的心意一般,不仅没有官员毛遂自荐,甚至也没有朝廷重臣推荐自己的门人。 一时间,皇极殿内,突然陷入了安静沉默之中。 若是平时,朝中出现了一个三品实权空缺,必然会是各大派系互不相让、朝中百官拼死相争的景象,但今天的情况,则是截然相反,对于顺天府尹的位置,各大派系与朝中百官不仅没有争抢,反倒是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一个个皆是缩着脑袋,生怕德庆皇帝会注意到自己,进而让自己担任这个位置。 见到这般情况,德庆皇帝微微一愣,但转念之间就已是想明白了百官们的心思。 京城之内,向来是局势复杂,各方势力盘根错节,随便一件小事情,就会牵扯出许多权贵,所以顺天府尹的位置虽然重要,但向来是一个火山口,稍有不慎就会得罪人,稍有失误就会引起无数的关注与指责,若是能力不足、靠山不硬,顺天府尹反倒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位置,甚至还会影响自己的仕途、人脉、以及声誉,百官们自然是避之不及。 若只是如此的话,考虑到顺天府的重要性,百官们虽然会避之不及,但朝廷各大势力依然会进行争抢。 但今时不同往日,赵俊臣遇刺与西厂遇袭的案件扑朔迷离,似乎牵连甚广,破案之日看起来遥遥无期,不论是谁一旦坐到顺天府尹的位置上,就必须要接手这个案件,若是无法侦破案情,就依然会受到德庆皇帝的斥责,到了那个时候,顺天府尹的官位还未坐热,恐怕就要再次换人了。 这样一来,顺天府尹的位置就变成了影响仕途的代名词,百官们皆是趋利避害的“聪明人”,又如何会进行争抢? 事实上,周尚景也正因为看清楚了这一点,才会主动放弃了顺天府尹的位置。 而德庆皇帝虽然明知道顺天府的重要性,但得到了顺天府尹的空缺之后,也依然没有任命自己的亲信,反倒是在百官之中寻找合适人选,也正是抱着同样的心思,想等到这个烫手山芋稍稍冷却之后再吃入口中,否则只会烫坏舌头。 然而,德庆皇帝却没有想到,百官们皆是想到了其中的利弊关键,竟是没有一人愿意当这个冤大头。 这样一来,气氛不免有些尴尬。 德庆皇帝眼中闪过一丝恼怒,只觉得百官之中无一人能够为自己分忧。 而就在德庆皇帝准备强行指派之际,赵俊臣突然向着大学士霍正源打了一个眼色。 然后,霍正源突然出列,说道:“臣霍正源毛遂自荐,愿担任顺天府尹之位!”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零七章.哭诉与做戏(下). …… …… 德庆皇帝也知道霍正源如今已是投靠了赵俊臣,见到霍正源的毛遂自荐之后,顿时就猜到了这是赵俊臣的主意,却是不动声色的用眼角扫了赵俊臣一眼,但并没有发表意见,似乎是有些态度迟疑不定。 与此同时,皇极殿内,许多官员听到霍正源的自荐之后,皆是面色大变。 毕竟,根据传闻,赵俊臣遇刺乃是因为商税之事,虽然还不知道幕后主使者的具体身份,但以赵俊臣的性格,恐怕是绝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猛烈报复,并且还会迁怒所有反对商税整顿的朝廷官员。 如今,像是刑部侍郎秦怀远、都察院左佥都御史顾全、右副都御史司徒翰等人,皆是赵俊臣的亲信,所以赵俊臣在三法司内部的影响力不容小觑,此外,西厂乃是赵俊臣一手所建,如今还尚未与内廷正式交接,所以赵俊臣对西厂依然拥有着强大掌控力…… 至于顺天府,控制着京城内的所有动向,更是侦破赵俊臣遇刺案与西厂遇袭案的主力,若是再让赵俊臣控制了顺天府,再加上三法司衙门以及西厂衙门的协助,赵俊臣就可以很大程度上操纵案件的侦查方向与审案结果,到了那个时候,赵俊臣若是想要趁机报复,就必然是牵连甚广,朝中所有反对商税整顿的大臣,也都会遇到麻烦,随时面临着赵俊臣的刻意报复与设计陷害…… 所以,对于这些大臣而言,任何人、任何势力都可以得到顺天府,他们也不会刻意的干涉反对,但唯独赵俊臣不行! 于是,霍正源的话声刚刚落下,就顿时遇到了许多朝臣的反对。 都察院右都御史关文清,看似清廉自守,但他背后的家族却是控制着一家大型走私船行,每年都可以通过走私获取数以十万计白银的巨利,所以关文清本身最是反对商税整顿——事实上,在反对朝廷整顿商税的众多官员之中,他的声势仅次于沈常茂以及“沈党”内部的几位核心人物。 换而言之,关文清是赵俊臣整顿商税的挡路石,也是赵俊臣必须要打倒的政敌之一。对此,关文清本身也是心知肚明! 如今,听到霍正源的毛遂自荐之后,关文清生怕赵俊臣会借机整治自己,马上就出列反驳道:“陛下,臣认为霍大学士并不适合担任顺天府尹的位置,霍大学士虽然是学问极佳,也是德高望重,但他已是多年未有治理地方、或是担任衙门首官的经验,也从不擅长审案之道,而顺天府衙门治理天子脚下,情况最是复杂,如今又有几件重案需要尽快侦破,正是需要经验丰富、擅长审案的官员担任此职,而霍大学士并非是最佳人选,还请陛下明鉴!” 随着关文清的话声落下,那吏部左侍郎马尚德也同样出列,说道:“陛下,霍大学士地位尊崇、才智高绝,乃是朝廷重臣,由他来担任顺天府尹的位置,未免有些大材小用,还望陛下能够另择贤能。” 马尚德乃是周尚景的门人,只是他向来不受周尚景的重视,与关文清一样,马尚德的家族每年都可以通过走私偷税获取大量的好处,所以朝廷自从要整顿商税之后,马尚德就罔顾了周尚景的指示,不似其他“周党”官员一般低调行事,却是旗帜鲜明的反对朝廷整顿商税。 事实上,在朝廷各大派系之中,不论是“周党”、“沈党”、“赵党”、还是“太子.党”,像是马尚德这样的官员并不在少数,他们平日里虽然是对各自的靠山惟命是从,但那只是因为他们的靠山可以为他们争取利益好处罢了,若是靠山们的意图与他们的利益相违背的时候,这些人就未必会忠心耿耿、惟命是从了。 像是沈常茂,他本身未必是真心想要反对朝廷整顿商税,毕竟这样一来他就要站在德庆皇帝的对立面了,而他之所以要反对朝廷整顿商税,除了这样的立场能够为他带来极高的声势之外,也是因为沈常茂本身即没有周尚景一般的高明手段,也没有赵俊臣以利诱导的能力,更不似太子朱和堉一般态度坚定,若是不表明这样的立场,他门下的众官员就要与他离心离德了。 * 闲话少提,却说,随着关文清与马尚德的反对,那些反对商税整顿的大臣们,也纷纷是出列表明了观点,皆是不赞同霍正源担任顺天府尹的位置,各有理由若干。 “陛下,臣也赞同关大人与马大人的观点,霍大学士并非是顺天府尹的适合人选……” “陛下,霍大学士精力有限,他如今不仅要负责翰林院的事情,而且还有辅佐内阁之职责,若是再让他担任顺天府尹的位置,难免会精力不逮,还望陛下明鉴……” “陛下,霍大学士主动请缨,固然是忠心可嘉,但霍大学士的性子向来谦和,恐怕不适合顺天府尹的位置……” “陛下……” 面对众官员的反对,赵俊臣的眉头微微一皱,然后用眼色向“赵党”众官员暗示,得到了赵俊臣的暗示之后,“赵党”众官员也是纷纷出列进行反驳。 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司徒翰向来与霍正源关系亲近,此时也不顾关文清乃是自己的顶头上司,马上出列说道:“关大人此言差矣,您若是认为霍大学士不适合担任顺天府尹之职,那么关大人可有合适的人选推荐?或者,关大人您亲自兼任顺天府尹的位置,也未尝不可!但若是关大人您并没有合适的人选推荐,本身也不愿意亲自兼任,那又为何要反对霍大学士的主动请缨?这岂不是伤害了霍大学士的热忱之心?关大人,您虽然是都察院的都御史,但若是没有可行之策,却只会一味的反对他人之策,就未免有些不合适了。” 听到司徒翰的反驳之后,关文清顿时是面色阴沉,可惜顺天府尹的位置如今就是个烫手山芋,关文清若是推荐旁人担任此职,就等于陷害这个人,对方也未必愿意,至于让他本人兼任此职,那就更不可能了,所以对于司徒翰的反驳,关文清一时间也是无话可说。 另一边,户部侍郎詹善常则是将目标对准了吏部侍郎马尚德,也同样出列说道:“陛下,霍大学士虽然是地位尊崇,担任顺天府尹的位置或许会有些屈就,但臣认为如今正是非常时期,顺天府正需要一位德高望重的朝中重臣担任此位,而霍大学士显然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然后,在司徒翰与詹善常的带领下,“赵党”官员们尽数出列,纷纷发表观点,皆是鼎力支持霍正源担任顺天府尹之位。 只是,朝中百官大多数皆是反对朝廷整顿商税,如今他们生怕自己今后会遇到赵俊臣的无端报复,皆是不愿意看到霍正源担任顺天府尹的位置,所以相比较“赵党”众人的支持声音,却还是反对霍正源担任顺天府尹的声音更大一些。 可惜,“赵党”众人对此早有准备,不似对手一般措不及防、各自为战,所以在争辩之间并没有落入下风,形势暂且只是僵持,两种观点谁也奈何不了谁,只是不断的激烈辩论着。 在百官争辩之际,赵俊臣并没有发表观点,只是他的目光不断在德庆皇帝、周尚景、沈常茂等人身上扫视着。 在这般情况之下,霍正源究竟能否担任顺天府尹之位,终究还是要看这几位的意见。 果然,眼看着形势僵持,德庆皇帝也不再沉默,怒声道:“肃静!皇极殿内,尔等皆是朝廷重臣,不顾身份的大声争吵,成何体统?!” 待百官们安静下来之后,德庆皇帝的目光转向了沈常茂,问道:“沈首辅,对于此事你怎么看?” 沈常茂自从担任了内阁首辅之后,愈加重视身份,自然不会随着百官们一同争吵,等到德庆皇帝亲自询问之后,沈常茂才缓步出列,说道:“陛下,老臣也同样认为霍大学士的经验、性格、身份等等,皆不适合担任顺天府尹之位……” 沈常茂与赵俊臣的合作,仅限于赵俊臣帮着沈常茂反击谣言,而沈常茂默认赵俊臣门下的张继之得到兖州知府的位置罢了,除此之外,两人依然是政见不同的政敌,所以沈常茂自然不会支持霍正源担任顺天府尹。 表明立场之后,沈常茂又稍稍迟疑了片刻,说道:“老臣推荐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叶文康担任此位,叶大人在都察院任职多年,乃是三法司不可或缺的干将,向来善于断案之道,也不缺治民经验,乃是最合适的人选。” 听到沈常茂的推荐的之后,反对霍正源担任顺天府尹的众官员皆是精神一振,在如今的形势之下,只要有人愿意与霍正源竞争顺天府尹的位置,一切就好办了! 然而,包括沈常茂在内,他们皆是忽视叶文康的想法。 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叶文康原本是“黄党”官员,如今已是跟随黄有容投靠了沈常茂,乃是少数没有投靠赵俊臣的原“黄党”官员之一。 此人与黄有容性格相似,一向最是贪权,对于影响仕途的事情,也向来是敬而远之。 而前文已是说过,在如今的形势之下,顺天府尹的位置就是一个烫手山芋,稍有不慎就会影响仕途,叶文康又如何愿意担任此位? “好个沈常茂,昨天还说要对新老门人一视同仁,但今天就要过河拆桥了!根本没有问过我的想法,就要把顺天府尹这个烫手山芋丢到我手上!你的那些老门人之中,也有好几人适合担任顺天府尹的位置,为何偏偏要推荐我?还不是欺负我是‘黄党’出身、新近投靠于你?嘿!我才不会吃这个哑巴亏!大不了一拍两散,我和其他人一样,也同样投靠赵俊臣去!” 暗思之间,叶文康突然出列,向德庆皇帝说道:“陛下,臣自然愿意为陛下分忧……只是,臣近些日子以来身体不适,时常会精力匮乏,如今正在调养之中,仅只是处理都察院的事情,就已是臣的极限了,而顺天府的事情远要比都察院更多,如今又是非常时期,臣担心自己精力不济,会耽误事情,若是辜负陛下的信任,臣万死难辞其咎……” 随着叶文康的话声落下,沈常茂的脸色更是顿时难看了起来。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叶文康竟是敢反驳自己的意见! 其实,沈常茂推荐叶文康担任顺天府尹的位置,并没有什么私心,只是因为叶文康最为合适罢了,然而沈常茂刚刚吞并了“黄党”的部分势力,对于叶文康不甚了解,却是忽略了叶文康的自私性格、敏感心思、以及摇摆态度。 另一边,听到叶文康的回答之后,德庆皇帝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目光转向了周尚景,问道:“周爱卿,你的想法又是如何?” 周尚景再次出列,说道:“陛下,霍大学士乃是朝廷重臣,一向以机智著称,能力也不缺乏,若是没有其他的适合人选,霍大学士又是主动请缨,倒不妨让他试一试。” 听到周尚景的意见之后,德庆皇帝再次沉吟了片刻,终于点头道:“既然如此,就暂且由大学士霍正源兼任顺天府尹之位!霍大学士,如今的形势你也是知道的,你上任之后,一定要全力督促顺天府,尽快侦破赵俊臣遇刺的案子,切不可怠慢了!……不过,如今朝野局势有些复杂,你办案的时候也一定要尽量谨慎,切不要引起太大的混乱与动荡。” 其实,德庆皇帝也不想让霍正源担任顺天府尹的位置,毕竟赵俊臣的权势实在是不适合再有增加了,而且德庆皇帝在赵俊臣的误导之下,虽然也想要出手整治朝中反对商税整顿的利益集团,但并不想朝廷局势再次出现太大的动荡。然而霍正源一旦担任了顺天府尹之后,赵俊臣或许就会趁机搞出大动作,到时候朝廷局势就会再次混乱起来,这与德庆皇帝的原先计划不符。 所以,德庆皇帝在任命霍正源的时候,也就留了一个后手,只是让霍正源“暂且”兼任顺天府尹,这样一来,若是日后形势不对,德庆皇帝就可以马上纠正。 听到德庆皇帝的旨意之后,霍正源马上是领旨谢恩,道:“臣遵旨,还望陛下安心,臣不敢辜负圣望,一定会竭尽所能、尽快破案,也一定会谨慎办事,绝不给陛下添麻烦!” 得到霍正源的保证之后,德庆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 然后,德庆皇帝的面色突然间严肃了起来,眼光转向了赵俊臣,并且说道:“顺天府尹的任命,暂且到此为止!现在,也该说一下正事了!赵俊臣!” 赵俊臣马上出列,应道:“臣在!” 德庆皇帝怒哼一声,说道:“你现在就将自己遇刺的前后经过,向百官们详细讲诉一遍!” “臣遵旨!”赵俊臣躬身答应之际,表情同样严肃。 不过,当赵俊臣再次起身之际,却已是面现悲容。 然后,在百官面前,赵俊臣将自己昨日遇刺的前后经过详细解释了一遍。 当然,赵俊臣并没有忘记自己杜撰的那些谎言! “……那凶徒趁着臣不注意,已是逼近到臣的身旁,并且掏出一把匕首,向着臣心口刺去,口中还大声呼喊道‘你就算是想要讨好皇帝也不该挡了所有人的财路’,臣乃是读书人出身,向来不善武艺,当场就惊呆了,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眼看着就要被凶徒刺死,幸好臣身旁的崔小姐有情有义,舍身为臣挡了一刀,否则臣今日就见不到陛下了……只可惜,臣虽然是侥幸逃了一命,但崔小姐却是身受重伤,至今昏迷未醒……” 说话间,赵俊臣或许是感到后怕、又或许是担忧崔倩雪的情况,眼眶已是渐渐红了。 然后,赵俊臣用衣袖擦了擦眼角——衣袖上已是事前沾了姜汁——于是赵俊臣垂下衣袖之后,却是愈加的“泪流满面”了…… 接着,赵俊臣“扑通”一声跪在德庆皇帝面前,哭诉道:“陛下,臣不明白,朝廷商税的糜烂状况,已是尽所周知,朝廷的钱粮周转困难,也从来都不是什么秘密,我朝的商税现状必须要进行整改,这也是百官的共识!臣只是一心要为朝廷办事,臣只是一心要为陛下尽忠,为何、为何偏偏会有人容不下臣,自从臣奉命整顿商税以来,不仅遇到了百般的阻挠刁难,昨日更是遭遇了刺杀,险些丢掉性命……陛下,您可一定要为臣做主啊!” 赵俊臣的哭诉,可谓是凄厉可怜,让百官们皆是闻之变色。 而德庆皇帝有感于自己的皇权威信受到挑衅,此时更是面色阴沉,缓缓说道:“你为朝廷办事、为朕尽忠,这些朕皆是看在眼里,若是有人因此容不下你,那么他们自然就是不愿意为朝廷办事、也不愿意为朕尽忠了!” 说话之间,德庆皇帝已是将赵俊臣遇刺的事情定性了。 …… PS:恩,二合一大章节,五千字!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零八章.承诺(上). …… …… “你为朝廷办事、为朕尽忠,这些朕皆是看在眼里,若是有人因此容不下你,那么他们自然就是不愿意为朝廷办事、也不愿意为朕尽忠了!” 听到德庆皇帝的一番话,皇极殿内的大部分官员,皆是面色大变。 德庆皇帝的这一番话,可谓是份量极重,尤其是德庆皇帝的话中深意,更是让某些心中有鬼的官员心生寒意。 德庆皇帝为赵俊臣遇刺之事的性质盖棺定论也就罢了,百官们并无意见,毕竟派人刺杀赵俊臣的幕后主使者确实是坏了官场规矩,给所有人都带来了麻烦,即使是那些反对朝廷整顿商税的大臣们,对于这种行刺手段也皆是十分反感。 但与此同时,德庆皇帝的这一番话,并不仅仅只是针对赵俊臣遇刺的事情,更还针对着朝廷整顿商税的事情,却是旗帜鲜明的表明了支持赵俊臣的立场,好似所有阻挠赵俊臣整顿商税的朝中大臣,就皆是不忠不义的奸邪之徒,这打击范围不免有些太广了。 然而,在封建王朝,“不忠”二字可是极重的罪名,任谁也承担不起,若是臣子遭到了这般评价,罢官夺职也是轻的,说不定就要入狱问罪、大难临头、牵连九族! 所以,有了德庆皇帝的定性,在赵俊臣将来整顿商税的时候,百官们若是再想要暗中阻挠作祟,恐怕就要好好思量一番了,德庆皇帝从前态度不偏不倚,并没有明言支持商税整顿,他们暗中阻挠的事情就算是被发现了,最多也就是被训斥几句、罚掉一些俸禄,对百官们而言只是不疼不痒,但有了德庆皇帝今天的这一番话,他们今后若是再要暗中阻挠赵俊臣整顿商税,需要承担的风险就会大幅提升,若是一旦被人发现,恐怕就是仕途尽毁的结局!哪怕是某些官员胆大妄为,愿意冒险行事,他们的动作也绝不会太大,但这样一来,他们的暗中阻挠也不会产生太大的影响。 可以说,仅只是因为德庆皇帝的这一番话,赵俊臣今后整顿商税之际,所面临的压力与阻力至少可以减少一半! 而这,也正是赵俊臣这一系列计划的真正企图! * 此时,随着德庆皇帝的话声落下,百官们各有所思、表情各异,皆是沉默不语,一时间皇极殿内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而德庆皇帝却是完全不在意皇极殿内的气氛变化,只是语气严肃的继续说道:“赵俊臣所言不差,我朝商税的糜烂状况,乃是世人皆知的事情,我朝钱粮的周转困难,更不是什么秘密,朝廷每年因为缺银少粮,究竟耽误了多少事情,你们也皆是心知肚明,为了江山社稷、百姓民生,商税的糜烂现状必须要扭转!这关系到我大明朝的百年大计,朕也是异常重视!赵俊臣不怕艰阻,愿意为朝廷承担此重任,朕更是十分欣慰!然而,朝中有些官员,虽是食君之禄,受天下百姓供养,却不思为朝廷百姓办事,也不思为朕尽忠,反倒是因为一己之私,屡屡暗中阻挠,刻意与朝廷为难!这般不忠不义的臣子,自私自利、祸国殃民,朕又如何还能留在朝中?!从今往后,若是再让朕发现这般情况,朕绝不轻饶!” 说话之际,德庆皇帝的语气愈加重了,表情也十分的阴沉认真,让百官们不得不认真考虑。 另一边,听到德庆皇帝的表态之后,赵俊臣的心中略略有些得意,暗暗想道:“终于将德庆皇帝拖下水了!今后的商税整顿若是遇到了麻烦,有了今天的伏笔,德庆皇帝无论如何也不能袖手旁观了!而百官们因为商税整顿而产生的怨气,也不会只集中在我一人身上!……不过,这还远远不够!” 暗思之间,赵俊臣的脸上则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仿佛是深受感动,也再次向德庆皇帝叩首,声音哽咽道:“臣……多谢陛下!” 顿了顿后,赵俊臣语气渐渐坚定,再次说道:“有了陛下您的这一番话,臣就算当真被人刺死,却也觉得值了!不过,臣还没有为陛下整改商税、朝廷的国库还没有充盈,百姓也尚未安康,所以臣还不能死!其实,臣也明白,我朝之商税,涉及到了太多人的私利,臣如今出手整顿,虽然有利于国民,但也会招来无数人的怨恨,正所谓万夫所指、无疾而终,昨日的遇刺,也只是一个开始罢了,自从臣决心要整顿商税开始,就没期望过自己能有好下场!不过,若是臣最终能够成功的整顿商税,让朝廷的国库充盈,让民间的百姓安康、让陛下您不再为钱粮烦心,到了那个时候,哪怕是得罪了再多的人、哪怕是遭到了猛烈的报复,哪怕是不得好死,臣也心甘情愿、万死不悔!” 说完,赵俊臣再次用衣袖擦了擦眼角,然后就再次“泪流满面”了,却是一副大义凛然、慷慨赴死的模样。 看到赵俊臣的神情、听着赵俊臣的话语,在场的百官皆是有些神情怪异。 谁能想到,像是赵俊臣这样一个只懂得计较利益得失的大贪官、大奸臣,竟然也会说出这么一番正气凛然、视死如归的话语,眼前这个赵俊臣,当真是他们所熟知的那个赵俊臣吗? 但实际上,赵俊臣说出这番话语,也正是想要趁机扭转自己的声誉,逐步转变自己的形象。 在此之前,赵俊臣扭转声誉的计划已是有所成效,他在民间的声誉已是从“声名狼藉”逐步变成了“毁誉参半”,但这般变化也只限于民间罢了,在庙堂百官眼中,赵俊臣依然是那个自私自利、贪得无厌的大贪官赵俊臣,最多只是增加了一些诸如“城府深沉”、“心智高绝”、“深不可测”之类的前缀罢了。 如今,趁着今日的难得机会,赵俊臣自然要表演一番,也趁机扭转一下自己在庙堂中的形象。 只要赵俊臣在庙堂中的形象也像民间一般,能够从“声名狼藉”逐步变成“毁誉参半”,那么赵俊臣今后招募人才、扩充势力之际,就同样可以事半功倍。 不过,扭转自己在庙堂中的形象,也只是赵俊臣计划中的一部分罢了。 赵俊臣的这一番表演,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想要逼迫德庆皇帝向自己做出一个承诺! 一个关系到赵俊臣未来生死存亡的重要承诺!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零九章.承诺(下). …… …… 赵俊臣的种种表诉,看似凄凉悲惨,仿佛只是为了表明决心、讨好皇帝,但实际上则隐藏着一个德庆皇帝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观点,那就是“我赵俊臣的忠心办事,最终只能换来一个不得好死的结局”!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尸骸,这般情况本来就是世间常态,善人与恶人在命运面前绝对平等,好人未必会长命,忠臣也未必能够善终! 然而,这种观念绝不能当众宣扬! 封建王朝也有封建王朝的“主旋律”,那就是“皇帝永远都是圣明睿智的,所有的错事坏事都是奸臣们瞒着皇帝私下干的,百官们只要忠心耿耿,就一定会得到圣明皇帝的庇护,善始善终、遗泽后人。”——对于这种观点,人们可以不认同,但绝对不能明着反驳。 毕竟,臣子忠心耿耿、全心全意的为朝廷、为皇帝、为百姓办事,最终却只能落得一个不得善终的下场,岂不是太让人心寒?如此一来,百官们又如何愿意继续效忠皇帝?若是皇帝得不到百官的效忠,又如何可以治理天下、统治江山? 简而言之,“好人会长命、忠臣得善终”这种伪真理,虽然会让人们嗤之以鼻,但它实际上则关系着帝王们的“公信力”,最是重要不过! 而赵俊臣,却是趁着今天的机会,公然在百官面前质疑了德庆皇帝庇护忠心臣子的能力与决心,挑战了封建王朝延续千年的“主旋律”,看似可怜凄惨的表诉,实际上则是居心叵测、其心可诛! 偏偏,在如今的形势之下,德庆皇帝也无法指责赵俊臣什么,为了维护自己的“公信力”,还必须要当众给予赵俊臣某些承诺,否则德庆皇帝的皇权基础就会发生动摇! * 此时的皇极殿内,听到赵俊臣凄凉悲观的话语之后,众人表情各异。 对于赵俊臣话语中的隐藏含义,百官们大都听不出来,只觉得赵俊臣今天的表现有些反常,与赵俊臣的往日形象完全不符,但德庆皇帝、周尚景、沈常茂等人又如何听不出来? 所以,德庆皇帝、周尚景、沈常茂等人皆是面色微变! 然后,德庆皇帝略略有些沉默,表情也愈加深沉了起来,而周尚景、沈常茂二人的眼神,则是紧紧盯在了德庆皇帝的身上,等待着德庆皇帝的回应! 沉默了片刻之后,德庆皇帝的眼中似乎闪过了一丝无奈,但最终还是缓缓开口道:“赵爱卿,难道在你的眼中,朕乃一个昏聩帝王、连忠心臣子都无法庇护不成?若是你忠心耿耿的为朕办事,最终却是不得善终,那么朕今后又要如何统御百官?百官如何看朕?百姓如何看朕?那史书工笔又要如何描述朕?朕的大明江山,难道是暗无天日不成?” 听到德庆皇帝的反问之后,赵俊臣”终于发现”了自己的失言,马上摆出了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连忙请罪道:“臣心情激荡之下,竟是口不择言,臣惶恐、臣有罪!还请陛下责罚!” 在如今的形势之下,赵俊臣乃是一位“忠心耿耿的受害者”,德庆皇帝自然不能责罚赵俊臣。 所以,听到赵俊臣的请罪之后,德庆皇帝并没有继续责备赵俊臣,反倒是面色稍稍温和了一些,并且终于开口说出了一个承诺:“朕乃天子,统御百官,自然不会让任何一位忠臣受屈,今天在百官的面前,朕也向你保证,只要你能成功的整顿商税、扭转朝廷财政的困难,那么你就是朝廷的大功臣,朕也必然会全力庇护于你,若是将来有人因为商税的事情报复于你,那么朕就一定会为你做主,绝不会让你受到任何委屈!” 就这样,在赵俊臣的趁机逼迫之下,德庆皇帝终于给予了赵俊臣一个承诺! 这就意味着,在商税整顿的事情方面,德庆皇帝不仅要帮着赵俊臣分担百官们的心中怨气,而且百官们若是因为商税整顿的事情设法报复赵俊臣,德庆皇帝也必须要出手庇护赵俊臣! 就这样,利用自己遇刺之事,赵俊臣经过诸般谋划之后,终于彻底将德庆皇帝拖下了水,德庆皇帝想让赵俊臣冲锋在前、吸引众怒,而自己则是坐收渔利、独善其身的想法,也彻底的破产了!从今往后他只能摆明立场、全力以赴的支持赵俊臣! 此外,得到了这个承诺之后,赵俊臣只要利用好了,还能得到更多的利益! 首先,德庆皇帝已是承认,只要赵俊臣能够成功的整顿商税,那么赵俊臣就是朝廷的“大功臣”,有了这么一句话,赵俊臣就可以大做文章,为自己营造声势,进一步扭转自己的声誉! 其次,如今的明朝官员,绝大部分都在利用走私偷税谋取利益,或是入干股坐收红利、或是直接组建商行参与其中,所以赵俊臣今后与政敌党争之际,只要对方存在这样的背景,赵俊臣就可以诬告对方“因为商税的事情报复自己”,逼着德庆皇帝因为今日的承诺而出手相助! 最后,则是可以增加“赵党”众官员对未来前景的信心,坚定他们支持赵俊臣整顿商税的立场,增强“赵党”内部的凝聚力,这样一来,赵俊臣也就不用担心某些“赵党”官员会摇摆不定、蛇鼠两端了! 简而言之,因为德庆皇帝的这句承诺,赵俊臣将会收获无数的利益,赵俊臣的未来发展也得到了极大的裨益! 至此,赵俊臣遇刺之后所制定的一系列计划,也全部获得成功! 所以,赵俊臣听到德庆皇帝的承诺之后,眼中闪过了一丝狂喜,但脸上则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再次叩首道:“臣……多谢陛下,陛下圣明!” * 另一边,听到德庆皇帝的承诺之后,不论是周尚景、还是沈常茂,再次面色微变。 他们皆是清楚,因为德庆皇帝的这句承诺,赵俊臣将会收获何等巨大的利益,赵俊臣的未来发展形势,也必然会出现极大的改观! 如果说,曾经的赵俊臣,虽然是年少得意,但注定是前途堪忧的话,那么赵俊臣得到了德庆皇帝的这些承诺之后,他的未来命运已是渐渐出现扭转了! 不过,形势逼人之下,德庆皇帝不得不做出这样的承诺,而周尚景与沈常茂二人,也难以出手阻止! 于是,周尚景的眼神之中,少见的出现了凝重之色——他原本以为自己已是尽可能的重视了赵俊臣,但通过今日之事,周尚景发现赵俊臣的成长还要比预想中更快许多,自己对赵俊臣的重视还远远不够! 与此同时,沈常茂的想法则要更加复杂一些。 “这个赵俊臣,当真是好手段、好心机,遇刺之后不仅没有恐慌惊乱,反而借着这个机会,冷静的制定计划,从容的逐步实施,环环相扣之下,利用了所有的因素,实现了一个又一个的目标,既是打压了朝中政敌、又逼着陛下表明了立场、还稍稍扭转了自己的声誉,并且还让我拱手让出了兖州知府这个重要位置,更还很大程度上扭转了自己今后的艰难形势,让自己成为了最大的受益者……除此之外,恐怕还有许多隐藏目的不为人知,当真是一箭多雕……” 沈常茂暗暗总结了赵俊臣的计划与收获之后,心中隐隐有些惊骇。 然后,沈常茂突然发现,自己虽然是内阁首辅、朝中老臣,但不论是城府、眼光,还是手段、心机,竟然都比不上赵俊臣! 至少,若是遇刺之事放在沈常茂身上,沈常茂绝对无法做到像赵俊臣这样出色,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因素,谋取到所有可以谋取的好处! 如今,沈常茂与赵俊臣乃是政敌关系,相互间可谓是势同水火!在可以预见的未来,这种势同水火的关系还会继续持续下来,并且越演越烈! 原本,沈常茂已是下定决心,自己绝不会放过赵俊臣,要彻底的击垮赵俊臣才能解气! 但因为今天的事情,沈常茂心中突然浮现了一些悲观想法,觉得自己虽然是内阁首辅之尊,但未必就是最终的获胜者! 从前,沈常茂也是自视甚高,认为自己仅仅只是不如德庆皇帝与周尚景罢了。 但现在,沈常茂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在沈常茂的潜意识里,这份名单之中已是添加了赵俊臣的名字!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一十章.风暴伊始(上). …… …… 即使在庙堂之中,真正的聪明人也只是少数。 这一天的早朝上,除了德庆皇帝、周尚景、沈常茂、以及赵俊臣等人之外,很少有人能够马上想明白德庆皇帝的承诺究竟意味着什么!又会对今后的朝堂形势造成怎样的冲击! 却说,在沈常茂与周尚景的默许之下,赵俊臣帮着张继之争到了兖州知府的位置之后,这一天的早朝终于是结束了。 对于绝大多数官员而言,这一天的早朝颇有些虎头蛇尾的意思。 依照他们原本的猜想,因为赵俊臣遇刺之事以及西厂遇袭之事,德庆皇帝必然会勃然大怒,也必然会施展雷霆手段,杀鸡儆猴、威慑百官!不仅是顺天府尹薛贵、刑部尚书张伯崇等人要倒霉,连带着许多反对朝廷整顿商税的大臣也要受到无辜牵连,会被德庆皇帝杀一儆百! 然而,最终的结果,却是让百官们大吃一惊! 薛贵固然是被罢免了官职,但张伯崇只是被罚了一些俸禄而已,最重要的是,德庆皇帝安抚了赵俊臣之后,虽然也找理由惩处了几位反对朝廷整顿商税的官员——像是都察院右都御史关文清、吏部侍郎马尚德等人,皆是被德庆皇帝找理由训斥了几句,此外还有几位官员被德庆皇帝勒令停职反省了——但德庆皇帝的动作并不大,牵连范围远没有想象中广,倒霉的官员也远没有想象中多,惩处力度也只是不轻不重罢了。 除此之外,德庆皇帝竟是再也没有其他动作了,想象中天翻地覆、庙堂震荡、大量官员遭遇无妄之灾的场景完全没有出现,就好似这件事至此已是告一段落! 这般情况,与百官们的设想完全不同,以至于许多官员皆是暗中猜测,认为赵俊臣是不是已经失去了圣眷,以至于赵俊臣遇刺之后德庆皇帝竟是反应冷淡,虽然也说了些安抚之言,但几乎没有任何的实际动作! 然而,这些人并不知道,在今天的早朝上,赵俊臣所得到的东西,远远要比他们预想中的更多!德庆皇帝的几句“安抚之言”也绝不是那么简单!对于赵俊臣而言,这几句“安抚之言”的意义,也远要比几位政敌的倒霉更为重要! 事实上,德庆皇帝就是觉得自己给予赵俊臣的东西已是太多了,所以才没有大动作的整顿朝纲、帮着赵俊臣整治政敌,就是怕赵俊臣得到更多的好处,从此更难抑制! * 越是猛烈的风暴,在刚开始的时候往往就越是平静。 说起来,德庆皇帝回京之后,赵俊臣马上就领到了整顿商税的差事。 然而,距今已是好几天时间过去了,但赵俊臣却是迟迟没有任何动作,就好似他已经完全忘记了这件事情一般! 对此,百官们同样是各有猜测,大都是认为赵俊臣终于意识到了商税之事的复杂性与严重性,发现自己一旦整顿商税,就必然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也必然会得罪无数的利益既得集团、遭来无数的阻挠与报复,不免是心生畏惧,所以才迟迟不敢有任何动作。 百官们最是擅长“以己度人”,皆是觉得这个猜测可靠,所以他们这些日子皆是在暗中耻笑着赵俊臣,认为赵俊臣当初夸夸其谈、不知天高地厚的领了商税整顿的差事,等他看明白了形势之后却又吓得完全不敢动弹,实在是可笑至极! 有不少官员,甚至还抱着看笑话的心思,等着赵俊臣接下来的出丑! 然而,百官们并不知道,整顿商税一直是赵俊臣的既定之策,也是赵俊臣未来发展的关键一步,即使再是如何艰难,赵俊臣也绝不会轻易放弃,只是赵俊臣从不打无把握之仗,之前赵俊臣准备不足,并没有必胜把握,自然是不会有任何动作。 但经过了今天的早朝之后,赵俊臣已是彻底将德庆皇帝拖下了水,也得到了德庆皇帝的承诺,终于是准备万全,也取得了获胜的把握! 所以,从今天开始,赵俊臣就要真正出手整顿商税了! 而百官们即将要看到的场景,也绝不是赵俊臣的出丑与笑话,而是朝廷局势的天翻地覆、以及赵俊臣的一飞冲天! 却说,早朝结束之后,赵俊臣并没有理会百官们的各异目光,而是自顾自的领着“赵党”众人快速离开了紫禁城。 来到午门之外,赵俊臣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身向一众“赵党”官员宣布道:“各位,本官前几日向你们布置的种种任务,等各位回到各自衙门之后,就可以马上实施了!在此之前,百官们皆是小瞧咱们,认为咱们的商税整顿只是空喊口号罢了,但从今天开始,咱们就要让朝野所有人全都大吃一惊!今天早朝上,陛下的那番话各位也听到了,若是商税整顿的事情可以成功,那么本官与诸位就皆是可以建立不世之功,名留青史也只是等闲,哪怕是遭遇报复与阻拦,也自然有陛下与本官担着!……所以,各位也无需担心什么,只要放心大胆去干就好……也是时候让世人见识到咱们的手段与实力了!” 说话之际,赵俊臣的声音不高,语气也很平淡,但“赵党”众人听到赵俊臣的这一番话之后,却纷纷是精神一振,许多人更是露出了迫不及待的神色! 不世之勋、名留青史之类,“赵党”众人或许并不会太过在意!然而,“赵党”众人皆是清楚,在他们整顿商税的过程之中,究竟可以获取多么庞大的利益! 所以,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赵党”众人纷纷躬身应是,齐声说道:“谨遵赵大人之命!下官等人一定会全力以赴!绝不让赵大人您失望!” 赵俊臣轻轻一笑,说道:“还请各位放心,只要按照本官的吩咐办事,最终的结果也一定不会让各位失望!咱们的未来前景,也远要比各位想象中更加光明!” 说完,赵俊臣就告辞了“赵党”众人,独自向着自己的轿子走去。 接下来,不论是赵俊臣还是“赵党”众官员,皆是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忙,所以赵俊臣也不愿意再说废话、耽误时间! ——该安排的事情早就安排好了,接下来只需要按部就班的实施下去罢了! * 却说,赵俊臣告辞了“赵党”众人之后,就快步来到了自己的轿子前。 在那里,许庆彦已是等候多时了。 在许庆彦的伺候之下,赵俊臣弯身坐入轿中,同时向许庆彦问道:“今晚的事情,全都安排好了?” 许庆彦答道:“全都安排妥当了!” 赵俊臣点了点头,然后喃喃自语道:“前后布置了这么久,耗费了这么多的心血,也终于要开始了!”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一十一章.风暴伊始(中). …… …… 如今,赵山才乃是太子朱和堉的东宫宾客、首席幕僚,太子朱和堉也非常重视赵山才的韬略才智,所以太子朱和堉回到太子东宫之后,就马上招来了赵山才,向赵山才详细讲诉了早朝上的情况。 听到太子朱和堉的讲诉之后,赵山才眼神不住闪烁着,但他并没有任何的表示,只是再次叮嘱太子朱和堉一定要谨慎行事,继续静观其变,切不要轻易参与其中,然后就告辞离开了。 离开了太子朱和堉的房间之后,赵山才的表情马上就严肃了起来。 与周尚景、沈常茂等人一样,赵山才也看明白了今日早朝的深远影响,心情颇是凝重。 “赵俊臣绝不仅仅只是一个简单的贪官权臣,这一点我早就知道,但如今看来,我过去终究还是小看了他,没想到他的手段心机还要比想象中更加可怕,尤其是他敏锐发现机会、以及精准把握局势的能力,恐怕已是完全不逊于周尚景了……只可惜,太子殿下与赵俊臣是敌非友,必然还会继续冲突,到时候我也必须要愈加的谨慎小心,绝不能留给赵俊臣任何的可趁之机,否则一旦让赵俊臣抓到破绽,就一定会被穷追猛打、彻底失去优势、再也难以翻盘……” 暗思之间,赵山才摇头轻叹。 这段时间以来,赵山才越是了解赵俊臣,就越是觉得赵俊臣可怕,也就越是不愿意与赵俊臣为敌。 如今的赵山才,空有满腹的谋略才智,但受到种种原因的约束——比如“太子.党”众人的固执秉性、又比如七皇子朱和坚的隐患、再比如朝中各派系对“太子.党”的敌视情绪——让他很难有施展拳脚的空间。 所以,这段时间以来,赵山才并没有任何动作,只是说服了太子朱和堉与“太子.党”众人暂且低调行事,趁机潜移默化的改变着“太子.党”众人的心中观念、逐步的清除七皇子朱和坚在“太子.党”内部的影响力,并且渐渐的降低朝中各派系对“太子.党”的敌视与警惕。 时至今日,赵山才已是收获了一些成效,但“太子.党”内忧外患的局面并没有出现根本性的扭转,在这般情况之下,若是“太子.党”再次与赵俊臣发生冲突,即使是赵山才也完全没有任何的获胜把握。 所以,得知了早朝上的事情之后,赵山才并没有将自己的推测告诉太子朱和堉,毕竟太子朱和堉太过敌视赵俊臣了,最是见不得赵俊臣得到好处,一旦让他发现赵俊臣的收获之后,说不定就要再次冲动行事,到时候“太子.党”这段时间以来的低调姿态,也会被太子朱和堉亲自打破。 想到这里,赵山才的心中有些无奈。 “不过,赵俊臣一向最是谨慎,看他往日里的种种表现,此人从不打无把握之仗,唯有准备充分、拥有了必胜把握之后,他才会出手行动……前几日,赵俊臣领了商税整顿的差事之后,却是迟迟没有动作,恐怕也是因为准备尚有不足的缘故,但经过了今天早朝之后,赵俊臣得到了陛下的承诺,已是准备万全,接下来必然会有大动作!……只是,若是赵俊臣当真是成功的整顿了商税,那么他的声誉、权势、影响等等,就都会得到极大的提升,到了那个时候,哪怕是我解决了太子.派系的内忧外患,对付赵俊臣的胜算也依然不大……除非,太子殿下愿意一直低调下去,直到他顺利的继位登基,然后才能够立于不败之地,只可惜太子殿下终究还是欠缺了一些城府,让他暂且低调行事就已是极限了,却无法让他一直低调下去……” 想到这里,赵山才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了深思之色。 “所以,还是需要未雨绸缪、提前准备,却不能仅仅只是低调行事、静观其变……” * 与此同时,七皇子朱和坚也收到了消息,得知了早朝上的详细情况。 与赵山才一样,七皇子也同样是敏锐察觉到了未来局势的变化,也愈加忌惮赵俊臣的城府手段。 书房之中,七皇子朱和坚靠坐在椅背上,喃喃自语道:“赵俊臣、赵俊臣……此人若是不为我所用,就必是心腹大患……只可惜,秦曦办事不利,明明是刺杀赵山才,却是险些误杀了赵俊臣,如今赵俊臣恐怕已是知道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必然会心生怨恨,我再想要拉拢他,却是愈加困难了,恐怕还要先平息他的心中怒气才行……” 在七皇子朱和坚面前,他的随身太监贾伦依旧是沉默不语,只是静静等候着朱和坚的吩咐。 朱和坚喃喃自语了片刻之后,突然抬头问道:“可发现了秦曦的下落?” 贾伦摇了摇头,说道:“根据东厂的情报,秦曦应该是被西厂抓住了,只是西厂防范甚严,内廷尚未正式接手西厂,也无法干预西厂的行动,所以秦曦的下落还没有查明,也不知生死。” 朱和坚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咬牙道:“秦曦这个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亏我从前还一直重用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坏我大事!先是刺杀赵山才的事情出现了意外,然后又是灭口不成被人抓了现行!这样一来,赵俊臣已是抓住了我的把柄,让我彻底陷入了被动……” 说话之间,朱和坚眼神不住波动着,但片刻之后,朱和坚已是发泄了情绪,再次恢复了冷静,并且向贾伦吩咐道:“让东厂继续追查秦曦的下落,此人知晓了太多的秘密,绝不能留着……此外,让内廷方面马上答应赵俊臣的条件,赵俊臣不是想要父皇留中的那些弹劾他的密疏吗?可以给他一部分!让内廷方面一定要尽快接手西厂与内帑,这两个衙门不能一直留在赵俊臣的手中……还有,通知泾国公,让陈芷容这几日找机会接触一下赵俊臣,探探赵俊臣的态度,西厂抓住了秦曦之后,不仅没有公开此事,反而将所有知情者灭口,想来赵俊臣也不愿意与我彻底决裂,这件事还有回旋余地……” 听到朱和坚的吩咐之后,贾伦依旧是寡言少语,只是点头表示明白。 然后,贾伦就打算离开书房,按照七皇子朱和坚的吩咐办事。 只是,贾伦刚刚转身,就听到朱和坚突然开口问道:“还有,赵山才的威胁太大,绝不能留,前一次的行刺虽然失败了,但也不能就此放弃……这一次,这件事由你亲自负责,必要时甚至可以动用东厂的力量,总之,我要尽快得到结果!……现在,朝廷局势即将要发生变化,这个时候没人会关注赵山才的生死,所以你大胆去办就好!” 贾伦再次点头,然后终于离开了书房。 而朱和坚依然是靠坐在椅背上,双目微闭,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良久之后,朱和坚睁开了双眼,缓缓自语道:“幸好,秦曦并不知晓我最重要的秘密,否则,我就真要遇到大麻烦了……” * 此时,周尚景也回到了周府之中。 回府之后,周尚景马上招来了周府的管事周璐。 前文已是讲过,周璐表面上只是周府内的一位寻常管事,但实际上则是周尚景的心腹亲信,暗中掌控着周尚景的情报网络,是周尚景的臂膀之一。 招来周璐之后,周尚景的表情严肃,吩咐道:“从今天开始,你要全力打探关于赵俊臣的一切消息,至于赵俊臣的身边亲信、以及‘赵党’内部的那些重要官员,也皆是要重点关注,不论巨细轻重,你都要全力打探清楚,并且要第一时间通报老夫,绝不能有任何的疏漏耽搁!” 听到周尚景的吩咐之后,周璐则是微微一愣。 周璐乃是周尚景身边的老人,已经跟在周尚景身边二十余年了,除了德庆皇帝之外,他从未见过周尚景如此重视一个人。 要知道,即使是周尚景经营多年的情报网络,实力也终究是有限的,若是全力的追踪打探赵俊臣以及“赵党”众官员的消息,那么在其他方面就难免会出现疏漏了。 赵俊臣竟是值得周尚景如此重视? 周璐心中暗暗有些不解。 不过,周璐从来都不会质疑周尚景的决定,所以他虽然是心中疑惑,但还是遵从了周尚景的命令。 然后,周璐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开口道:“老爷,说到赵俊臣,我刚刚收到消息,赵俊臣今晚会在天海楼内宴请徽浙商帮的那些大商人,按照老爷您的吩咐,与咱们关系亲近的几位徽浙商人也皆是参与其中。” 周尚景轻轻点头,缓声说道:“很好,向那些商人说清楚,不论赵俊臣打算干什么,他们都要全力支持,这既是为了保证日后的利益,也可以趁机取得赵俊臣的信任……” 周璐垂首答应道:“我这就将您的意思告诉他们!” * 就这样,眼见着赵俊臣的布局已成,即将要出手整顿商税了,朝廷各方势力也皆是随之而动,或明或暗之间,各有各的企图与计划。 一时间,朝野之间暗流涌动。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一十二章.风暴伊始(下). …… …… 在成年人的世界,从没有哪件事情是可以轻松办成的,因为成年人总是需要承担方方面面的压力,也总是需要考虑方方面面的想法,无法只为自己活着。 而官场之中,就更是如此了。 官场从来都没有“共赢”的说法,因为一个人只要身在官场之中,不论你愿或不愿,你总会挡着别人的路,你手中的资源总会让人眼红,你的表现也总会让人猜忌,所以官场之中也从来都没有“损人不利己”的说法,对于绝大多数官员而言,别人的失败就等于是自己的机会,何乐而不为? 所以,不论古今中外,也不论朝代更替,党派倾轧才是官场上的常态,扯后腿与内斗更是每天都会发生的事情,尤其是到了赵俊臣这般地位,一举一动而是会引发无数的瞩目与猜测,每时每刻都会面临着数不尽的敌视与觊觎。 也正因为如此,官场从来都不是与世无争的桃源乡,也从来都没有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办事”二字说起来简单,但真正做起来却不容易,不论你是想要“为国为民”、还是想要“以权谋私”,都必须要花费很大一部分精力用在勾心斗角、利益妥协等方面。 如今,赵俊臣自然也知道,随着自己开始出手整顿商税,朝中各方势力必然会有所行动,或是趁机渗透、或是暗中阻挠、再或是伺机破坏,皆是居心叵测、不可不防。 对于这些或明或暗的小动作,赵俊臣虽然重视,也做了不少防范,但并没有投入过多的关注。 因为,赵俊臣为了今天,早已是暗中筹备了许久,也早已经做足了充分准备。 在赵俊臣看来,勾心斗角、利益妥协固然是官场上必不可缺的一部分,但绝不能沉溺其中!无论是什么事情,若是想要获得最终的成功,首先还是要做好自己的份内之事,而不是瞻前顾后、一味考虑其他人的想法与做法,唯有自己的份内之事做好了、计划顺利展开了,才能够奠定成功的基础,至于旁人的阻挠、破坏、以及非议,遇到之后见招拆招也就是了。 也正因为有了这样的觉悟,赵俊臣才敢接手商税整顿的事情! 所以,就在朝中各派系开始算计赵俊臣的时候,赵俊臣虽然是心知肚明,但也没有太过紧张,只是一如既往的按照自己的计划办事,此时正呆在户部的办公房间之中,认真阅览着今天晚上会用到的资料。 资料很多,厚厚一大沓,摞起来足够六七寸之高,也不知道需要花费多长时间才能够全部看完,但赵俊臣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耐烦, 正如周璐所收到的消息,今晚赵俊臣会在天海楼内宴请那些徽浙商帮的巨贾富商们。 依照赵俊臣的计划,这次的商税整顿计划是“自下而上”的变革,这些巨贾富商们乃是赵俊臣计划之中至关重要的一部分。 而赵俊臣正在阅览的资料,也正是这些巨贾富商们的详细情况,不论是背景、立场、现状、家庭、喜好等等,皆是一应俱全。为了收集这些资料,并且保证资料的详细与可靠,赵俊臣暗中花费了很大的心思。 其实,早在兖州的时候,赵俊臣就已是与徽浙商帮的林云璞、白明宇、戴逢福等人约定好了,等到朝廷决定要整顿商税之后,双方就要在京城之中再次见面、详细商议合作细节。 等朝廷做出决定之后,林云璞、白明宇、戴逢福等人也是反应迅速,很快就来到了京城之中,并且还在昨晚摆宴邀请了赵俊臣。 可惜,赵俊臣昨日突然遭遇了刺杀,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自然就没能赴宴,而林云璞等人也纷纷是表示理解,并且表示隔几日之后还会再次宴请赵俊臣。 不过,赵俊臣为了展现自己对徽浙商帮的重视,并没有让对方等待太久,而是在今晚主动摆宴邀请了徽浙商帮众人。 依照赵俊臣的想法,朝廷与徽浙商帮一同组建联合船行的事情,就要在今天晚上正式确定下来。 所以,今晚的宴会,极为重要,赵俊臣自然是要准备充分,对于这些愿意与自己合作的徽浙商人们,赵俊臣也必然是要充分了解,绝不会疏漏任何一人。 翻阅资料之际,赵俊臣颇是认真,不断持笔在资料上勾画着,将其中需要重点关注的内容全都一一标注了出来。 与此同时,赵俊臣每当看完一份资料之后,就会将这些资料分别罗列——背景立场确定没问题的徽浙商人的资料放在一处,背景立场存疑的徽浙商人的资料放在另一处,背景立场明显有问题的徽浙商人的资料又是另放一处。 其实,赵俊臣如今已是组建了可靠的幕僚团队,这些事情完全可以交由幕僚去办,但赵俊臣还是希望自己能够亲自过手一遍,然后才能够心中有数。 等赵俊臣将所有资料全部认真阅览了一遍之后,不知不觉已是过去了一整天时间,天色渐晚,窗外夕阳西下。 放下了手上的最后一份资料,赵俊臣长吁了一口气,然后摇了摇头、伸展了一下身子,稍稍缓解了身心的疲惫。 接着,赵俊臣目光转向了那些背景立场存疑以及背景立场有问题的徽浙商人的资料,嘴角却是露出了一丝冷笑。 “果然,随着我开始出手整顿商税,牛鬼蛇神就纷纷出现了……相比较在兖州的时候,如今表态要与我合作的徽浙商人数量明显增加了一些……不过,在这些徽浙商人之中,皆是存在着各式各样的复杂背景,甚至还有很多人只是摆在台面上的傀儡罢了,像是这个史可松,他的后台就是阁老周尚景,还有这个张成,曾经就是兵部尚书王寿的府中人……嘿,没想到连太子的人都出现了,这个李相如竟然是太子少师郭汤的远亲,还有这个许昌德,却是与首辅沈常茂关系匪浅,听说他商行的红利每年都有三成半要分给‘沈党’官员……” 喃喃自语之间,赵俊臣神色间的讥讽愈加明显。 “这些人,究竟是真心想要与我合作?还是为了刺探消息?又或是为了潜伏起来搞破坏?再或者……是想要架空我、摘桃子?”赵俊臣轻声说道:“不过,不论你们是何种背景,既然来了,我就收着,但若是你们居心叵测,我也早有预防,到时候若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也是你们自找的……” 就在赵俊臣暗思之间,办公房间的房门突然被人推开,然后就看到许庆彦进入房间,向赵俊臣禀报道:“少爷,赴宴的时间到了,咱们该走了。” 赵俊臣点了点头,伸了一个懒腰之后,已是再也不见任何的疲惫之态,起身说道:“走吧,也该开始了!”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一十三章.成立(上). …… …… 虽然,今晚是赵俊臣主动宴请徽浙商帮的众位富商,但赵俊臣却是姗姗来迟了,当赵俊臣来到天海楼外的时候,徽浙商帮的众位富商巨贾们已是在那里恭候赵俊臣多时了。 身为宴会主人,赵俊臣反倒是最迟出现,不仅没有招待宾客,反倒是让宾客们迎接自己,不免有些失礼。 不过,对于赵俊臣的表现,徽浙商人们却是毫不在意,见到赵俊臣出现之后,他们皆是摆出了最为热切谦卑的表情,纷纷涌到了赵俊臣的身前,争先恐后的向赵俊臣问安示好,只希望自己能够在赵俊臣的心中留下印象,这样一来,等到将来联合船行成立的时候,他们也可以争取到更多的好处。 一时间,赵俊臣的面前可谓是客套话不断、恭维声如潮! 对于这般情况,赵俊臣早已是习惯,也早已是应付自如,只是面带笑意的向众位徽浙商人点头示意。 最终,一阵混乱之后,林云璞、白明宇、戴逢福三人作为徽浙商帮的代表,终于是挤到了赵俊臣的身前,他们与赵俊臣多次见面,相互间已是熟悉,却不像其他人一般失态急切,只是不疾不徐的向赵俊臣行礼问安。 见到林云璞、白明宇、戴逢福三人之后,赵俊臣也终于含笑开口道:“本官身为宴会主人,反倒是来迟了,让众位久候于此,实在是失礼,只是衙门里的事情太多,本官也是朝务缠身、不得空闲,直到现在才有了时间,若有怠慢之处,还望各位一定要见谅一二!” 林云璞连忙说道:“大人您哪里的话,您愿意屈尊主动宴请我等,我等徽浙商人就已是受宠若惊了,又哪里敢埋怨什么!更何况,大人您也没有迟到,只是我等心急来早了!” 另一边,戴逢福也连忙说道:“听闻大人您昨日遭遇歹人行刺,我等皆是心急如焚、担心不已,如今见到大人您安然无事,我等也就放心了!还望大人您知道,我等向来仰慕大人,得知大人您遇刺的事情之后,也准备了一些小礼物为您压惊,不成敬意,只是聊表心意,如今这些小礼物已是送到您的府上,还望大人您一定要收下!” 与此同时,白明宇也一改从前的傲慢模样,恭维道:“大人您遇刺之事,可谓是震惊朝野,听闻西厂抓住了行刺凶徒之后,正准备押送待审,竟是被人半路截杀灭口了,由此可知幕后主使者的实力强大、心狠手辣,再想到此贼依然是对大人虎视眈眈,我等就皆是夜不能寐、心忧不已!然而,大人您身处险境之中,却依然不忘我等,并且还主动宴请我等,这足以表明大人您的胸怀胆略,让我等既是感动、又是敬佩!” 赵俊臣却是一副淡然模样,仿佛完全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只是摇头道:“整顿商税、组建联合船行,乃是朝廷如今的既定国策,也是本官现在最为重视的事情!而各位更是这件事的成败关键,本官自然是不能怠慢各位!如今,虽然还有一定的危险存在,但是与组建联合船行的事情相比,本官的安危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本官自然是以各位为重!” 听到赵俊臣的表诉之后,在场的徽浙商人们自然是趁机恭维不断。 与此同时,通过赵俊臣的这一番表诉,众人也明白了赵俊臣组建联合船行的坚定决心,纷纷是精神一振,对于未来的联合船行的成立,也愈加的期待了! 然后,赵俊臣眼见天色不早了,而天海楼外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所以也不再与众人客套,只是主动迈步向前,领着徽浙商人们进入了天海楼内。 说起来,在京城之内,天海楼并不算是最奢华、最拔尖的酒楼,而赵俊臣所宴请的徽浙商人,则一个个皆是财大气粗、一掷千金之辈,在这样的酒楼宴请他们,未免有些小气,显得不够档次。 不过,赵俊臣近年来屡屡在天海楼内宴请宾客,却也是另有深意,乃是想要通过自己的这般举动,向世人暗示自己的念旧性格! 而性格念旧的人,往往就不会轻易抛弃自己的盟友与合作伙伴。 如今,赵俊臣依然在天海楼内宴请徽浙商帮的众位富商巨贾,自然也是一种暗示。 对于赵俊臣的暗示,赵俊臣相信徽浙商人们一定会明白的! 即使他们没有想到这些,在赵俊臣现身之前,天海楼的掌柜伙计们也一定会主动提醒他们。 这也是赵俊臣迟来一步的原因之一! * 天海楼内,经过了一番客套与推让之后,赵俊臣与徽浙商人们依照各自的地位实力分别落座,因为前来赴宴的徽浙商人很多,所以足足坐满了五张酒桌。 酒宴正式开始之后,只见赵俊臣站起身来,举起酒杯扬声说道:“各位皆是徽浙等地的大商人、大财主,愿意千里迢迢的赶到京城与本官见面,就足以证明众位的诚心,也足以证明众位对本官的信任,本官也倍感荣幸,在此敬众位一杯,希望咱们今后能够合作愉快!” 说完,赵俊臣已是仰头饮尽了杯中酒,颇是爽快干脆。 另一边,看到赵俊臣的表现之后,一众徽浙商人们亦是纷纷起身举杯,各自说了些恭维话之后,也同样是一饮而尽。 然后,众人安静了下来,目光集中在赵俊臣身上,等着赵俊臣接下来的话语。 只见赵俊臣依然站着,用双眼扫视了众人一圈之后,又缓缓说道:“说起来,我与众位并不熟悉,即使是林云璞林老板、白明宇白老板、戴逢福戴老板这三位,本官与他们也只是接触了三四次罢了,至于在场的大多数朋友,本官只是在兖州府台儿庄的时候见过一面,更还有一些朋友只是与本官初次相见……” 在众人瞩目之下,赵俊臣轻轻一笑,然后说道:“所以,趁着这次机会,本官先自我介绍一下!” 听到赵俊臣的话语之后,在场的众位徽浙商人皆是一愣。 赵俊臣乃是朝廷重臣、二品大员、户部尚书,名满天下、毁誉参半的大贪官、大权臣,众人对于赵俊臣早已是闻名已久,不可能不认识赵俊臣,赵俊臣也完全不需要自我介绍,如今又为何还要多此一举? 赵俊臣并没有理会众人的疑惑,只是自顾自的说道:“本官名叫赵俊臣,承蒙陛下信任,如今乃是朝廷的户部尚书,掌管着天下的税赋钱粮,对于这些事情,众位应该已是非常了解了,本官也就不再多说了……而本官想要说的是,本官自从担任了户部尚书之后,就一直受到同僚们的非议,他们认为本官贪财市侩、重利忘义、浑身充满铜臭味,不似一位朝廷大员,反倒像是一个商贾……那么,众位觉得,朝中同僚们对本官的评价可正确?” 随着赵俊臣的讲诉,众位徽浙商人愈加疑惑了,不明白赵俊臣为何要讲这些事情。 不过,在表面上,众位徽浙商人们一个个皆是面色严肃、表情愤慨,一副深为赵俊臣感到不平的模样。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众位徽浙商人更是争先恐后的发言,纷纷为赵俊臣叫屈正名。 “赵大人您的品格与操守,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些评价自然是荒谬至极!” “是啊,赵大人您乃是状元出身,才华学问皆是首屈一指,又岂能与我等商贾相提并论?” “赵大人,这些评价皆是胡说八道,对于您的为人秉性,我等徽浙商人一向都是最为敬佩的!” “世人皆知,赵大人您乃是朝廷不可或缺的贤臣、能臣,也是陛下深为倚重的左膀右臂,赵大人您的功绩,更是让世人敬佩,某些大臣会诽谤大人,只不过是心中嫉妒罢了,对于那些流言蜚语,大人您大可不必理会!” “赵大人……” 听到众位徽浙商人言不由衷的愤慨叫屈,赵俊臣脸上的淡定笑容并没有丝毫变化。 只等到众位徽浙商人全部表演结束之后,赵俊臣才缓缓说道:“多谢众位对本官的看重与赞誉,不过,本官却认为,同僚们对本官的评价并没有错!本官虽然是朝廷官员,众位虽然是民间商贾,但本质上咱们并没有任何的区别,甚至说是同行也没有错,自从本官入主户部之后,就一改户部的过往规矩,用做生意的手段来经营户部钱粮,倒买倒卖、以钱生钱,与众位没有什么不同!唯有不同的是,各位是用各自的身家财富来做生意,而本官则是用朝廷的钱粮来做生意,仅此而已!各位皆是神通广大、消息灵敏之辈,也应该知道,本官所说的这些,并没有任何虚假!” 听到赵俊臣的这些话,在场的徽浙商人们皆是神情怪异、沉默不语,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赵俊臣。 * 他们当然知道,赵俊臣的这些话语,绝没有任何的虚假,事实上还谦虚过头了! 赵俊臣哪里只是做生意而已?若是较真起来,自从赵俊臣入主户部之后,户部就已是成为了大明朝影响力最为强大的市场操控者!实力最为雄厚的高利贷幕后操手!以及数一数二的走私集团!户部的生意规模之庞大,也要远远超过在场的众位徽浙巨商! 户部掌控着明朝各地的粮仓,自从赵俊臣入主户部之后,这些粮仓就成为了各地粮食市场最是举足轻重的影响因素,每当粮价较低的时候,各地的户部粮仓就会趁机收入大量的低价粮食,每当粮价较高的时候,各地的户部粮仓又会将低价收来的粮食高价卖出去,这一买一卖、一进一出之际,就代表着数以万计的白银收入! 也就是说,绝不可轻动的国库存粮,在赵俊臣手中却变成了赚银子的资本,户部每年都依靠这门生意赚取近百万两银子!这还是账面上的收入!实际上的收入还要更多一些,只是其中很大一部分银子都被户部官员们瓜分了! 不过,也正因为这门生意的缘故,近些年来大明朝的民间粮价一直没有出现太大的波动,每当粮价过高的时候,赵俊臣就会大量贩卖各地粮仓的存粮,然后粮价也就很快降低了,也因为户部的这般举动,大明朝这些年来很少听说有人因为买不起粮食而饿死的,倒也算是赵俊臣的意外功德! 所以,自从赵俊臣入主户部之后,说户部是大明朝影响力最为强大的市场操控者,绝不算夸张! 只不过,清流们从来都看不到这门生意的好处,只是一味的弹劾赵俊臣倒卖国库粮食、以权谋私、贪污受贿,类似的弹劾每年都有几十次,然而德庆皇帝也同样因为这门生意而收获了极大的好处,自然是将这些弹劾全部驳回了。 此外,户部还是明朝实力最雄厚的高利贷商人,官员们想要走门路、找靠山,但没钱送大礼?没关系,找户部借钱就好!看在大家都是同僚的份上,仅收你三分利!只不过你辖境内的税收就暂且由户部全部接手了,除了必要的开支之外,其他的税收全部都要用来还债!商人们做生意缺本钱?没关系,同样找户部借钱就好,看在你会说话、会来事的份上,也仅收你三分利,不过需要你的房产田地作为抵押! 而且,户部的高利贷,只投放给那些七品以上的实权官员、以及实力雄厚的商人地主,所以生意数量虽然不多,但每单生意都是收益极大,也不怕收不回成本! 还有,户部掌管着漕粮运送,但每年往返南北的漕粮运输船,可不仅仅只是运输漕粮而已!船内往往还暗中夹带着大量的其他商货,不论是南方的茶叶丝绸,还是北方的皮毛药材,只要是能够卖钱的货物,漕粮船上可谓是应有尽有,而漕粮船每年往返之际,就意味着户部增加了数以十万计的银子收益! 至于漕粮的亏缺?只要户部赚了银子,大可以在京城附近直接购买,自然有商人愿意接手这笔生意! 如此种种,皆还只是户部众多生意之中的一部分罢了! 自从赵俊臣入主户部之后,就充分利用了户部的资源与权力,创造了许多的赚钱门路,而赵俊臣与户部官员们赚得钵满盆满之余,户部国库的钱粮竟然也渐渐宽裕了许多,从某方面而言,倒也算是贪官与国家之间的共赢之道! 所以,从赵俊臣的所作所为来看,说赵俊臣是一个商人并不为过!他的种种做法,皆是商贾们的惯用做法,在赵俊臣的经营之下,如今的户部已是一个影响力遍布朝野所有角落的大型商行,而赵俊臣正是这个商行的大掌柜,至于户部的官员们,如今更已是成为了赵俊臣手下忠心耿耿的伙计长工!毕竟赵俊臣给他们发放的工钱要远远高于朝廷的俸禄,所以户部官员们自然是只知道赵俊臣而不知道朝廷了! * 在场的众位徽浙商人,皆是消息灵通、见多识广之辈,对于户部的所作所为也皆是心知肚明,只是他们却不知道,赵俊臣为何要在这个时候突然讲起这些事情?甚至不惜拿自己与民间商贾相提并论? 所以,众位徽浙商人心中疑惑之余,也不敢轻易讲话,只是用疑惑的目光打量着赵俊臣,等待着赵俊臣继续讲下去。 他们相信,赵俊臣的这些话,必然是另有深意! …… PS:恩,二合一大章节。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一十四章.成立(中). …… …… 赵俊臣如今已是深悉权术之道,一举一动皆是蕴含深意,自然不会无缘无故的废话连篇。 在徽浙商人们的疑惑与注视之下,赵俊臣笑眯眯的继续说道:“本官自从着手经营户部以来,倒也算是卓有成效,在本官入主户部之前,国库每年大约只有四千七百万两银子的收入,抛去俸禄、军费、水工、营建、日常开销等方面的支出,每年往往只能剩下不到两百万两银子的结余,看似数目不少,但我朝江山辽阔,只要朝野有哪里稍稍出现意外,不论是民间出现灾情、还是边疆出现变故,这两百万两银子就会瞬间消耗殆尽,所以户部钱粮一向是周转困窘、入不敷支,每年都会出现亏缺!但到了今日,户部的局面已是大有改观,国库每年的收入已是增加到了五千三百万两,经过本官的整顿之后,国库的支出也降低了一些,每年的结余已是高达七百余万两白银,不仅是逐渐补上了历年来的亏空,而且朝廷的钱粮周转也渐渐游刃有余了,哪怕是朝野出现了意外状况,朝廷也不再似往年一般束手无策。” 赵俊臣的这些话,颇有些自吹自擂的意思,而徽浙商人们自然也纷纷配合的表现出了应有的敬佩。 不过,徽浙商人们的敬佩之意,倒也并非纯粹只是为了讨好赵俊臣,赵俊臣经营户部的成绩,确实是非常了不起。 毕竟,赵俊臣掌控户部的时间尚短,距今也不过是三年多时间罢了!仅仅只是短短三年多的时间,就能让户部的收入提高近两成,结余更是提高了三倍有余,这般成绩绝不是任谁都能做到的。 毕竟,在此期间,明朝的经济基础并没有发生变化,户部的收入提升,全是凭借着赵俊臣的开源节流与理财本领! 此外,官场与商场终究不同,官场上会受到方方面面的掣肘,利益关系更是无比的复杂,下面的官员一个个只会敛财而不懂办事,在这般环境之下,能做出这般成绩,就更加难得了。 最重要的是,赵俊臣所列举的一系列数字,都还只是表面上的数字,如今任谁都知道,户部早已是明朝最大的贪污集团,国库的每年收入,有很大一部分都被赵俊臣以及户部官员暗中侵吞掉了,若是户部账面上的每年结余已是高达七百余万两银子,那么户部实际上的每年结余恐怕还要再翻一番! 这也就意味着,自从赵俊臣入主户部以来,国库的实际收入至少提升了三成有余,实际结余更是至少提升了七八倍! 这种成绩,就更为惊人了! 在场的徽浙商人们虽然皆是商场老手,每人都拥有着非凡的理财本领与经营手段,但他们扪心自问,却绝无一人可以做到赵俊臣这样的成绩! 于是,赵俊臣的自吹自擂,也让在场的徽浙商人们突然意识到了一个被他们忽略掉的事实,那就是——赵俊臣除了是满朝上下最知名的贪官、最年轻的权臣之外,也还是德庆皇帝钦定的“理财之术冠绝天下”! 从赵俊臣的实际成绩来看,德庆皇帝的评价并没有任何的夸张之处! * 暗思之际,在场的徽浙商人们皆是若有所思,许多人隐约间已是猜到了赵俊臣这一番话的隐含深意。 与此同时,徽浙商人们也皆是抓住机会纷纷恭维赵俊臣,大肆夸赞赵俊臣的本领与功绩,一时间又是恭维如潮的景象。 “赵大人的功绩,实在是彪炳青史、千年少见,恐怕唯有春秋时期的管仲圣人可以相提并论了!” “陛下认为赵大人的理财之术冠绝天下,如今看来,这般评价绝对是恰如其分!吾等徽浙商人在理财方面虽然也算是稍有心得,但与赵大人您相比,却不啻于云泥之别,相差甚远、自愧不如!” “朝廷离不开国库,而国库离不开赵大人,由此可知,赵大人您乃是是国之柱石,朝廷可以一日无内阁,却不能一日无赵大人呀!” 就这样,在他们的恭维讨好之下,赵俊臣已是成为了明朝数百年来的第一能臣、首席功臣、不可或缺的擎天柱石…… 类似的恭维,赵俊臣早已是听过无数次,也早已是习以为常,此时听到徽浙商人们的恭维讨好之后,赵俊臣依旧是神情淡然,并不见任何的得色。 只等徽浙商人们的恭维讨好告一段落之后,赵俊臣才缓缓说道:“多谢各位的赞誉,但本官实在是愧不敢当,户部能有今日的成绩,其中固然有本官经营方法得当的缘故,但最主要的原因,却还是陛下的圣明睿智、朝廷的鼎力相助,以及户部的资源与底蕴,若是没有陛下的识人之明,本官也无法掌控户部,若是没有朝廷的政策相助,户部的发展也不能顺风顺水,若是户部没有税赋之权、国库积存,本官也只能白手起家,更不会有今日之政绩,如此种种,也皆是本官经营户部之际的优势所在!” 赵俊臣所说的这一番话,也依然是事实,所以徽浙商人们微微一愣之后,诧异于赵俊臣的谦虚表态之余,也皆是若有所思。 然后,赵俊臣再次话锋一转,面带笑意的说道:“不过,各位赶来京城与本官相见,就说明各位已是愿意与朝廷合作,与户部一起组建联合船行!等到联合船行正式成立之后,本官曾经的种种优势,不论是陛下的支持、还是朝廷的优惠政策、再或者是户部的丰厚资源,就同样会成为咱们联合船行的优势!再加上各位皆是商界的行家能手,只要能够同心协力、群策群力,本官坚信,在座各位的每年红利,也将会像国库结余一样连年增长、数倍翻番,并且增长幅度还将要远远高于户部,到了那个时候,在座各位的身家也必然是数以倍增!” 说完,赵俊臣的神情变得意味深长,总结道:“所以,各位一定要把握机会才是!” 听到赵俊臣的发言,在场的众位徽浙商人皆是精神一振! 与此同时,徽浙商人们也终于明白了赵俊臣所有的言中深意! 首先,赵俊臣以商贾自居,自称与徽浙商人乃是同类,甚至将户部描述成了一个大型商行,就是暗示户部与徽浙商人的合作将会是平等的商业合作,赵俊臣也不会仗着朝廷欺压徽浙商人,双方商议合作细节的时候,大可以讨价还价,完全不必担心赵俊臣会店大欺客,以此来缓解徽浙商人们的心中顾忌。 其次,赵俊臣详细讲诉了自己经营户部的功绩,更是向徽浙商人们暗中提醒——我赵俊臣虽然是朝廷官员,但要是论商业眼光、经营手段、理财之术,却还要更强于你们这些徽浙商贾,所以今后双方合作的时候,你们也不要想着欺骗本官、暗中搞小动作,户部的生意经营遍布大明江山,本官都能够管理得井井有条,如今只是区区一个联合船行罢了,本官又如何会无法控制?——这无疑是消除了某些人的侥幸心思。 最后,赵俊臣更是向徽浙商人们提醒了朝廷支持的重要性,并且以户部举例,表明了一家商行若是得到了朝廷的全面支持之后,将会有怎样的大发展,前景又是如何的美好,以此来坚定徽浙商人们对于联合船行未来前景的信心! 就这样,赵俊臣看似与主题无关的讲话,竟是隐含着如此多的深意,偏偏又皆是以事实为依据,让人们不得不信,又在短短几段话语之间,既是消除了徽浙商人们的心中顾虑,又是压制了某些徽浙商人的不良企图,更还坚定了徽浙商人们对未来前景的信心,可谓是一箭三雕,这般春风化雨的手段,也让在场的众位徽浙商人不得不服。 所以,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天海楼内顿时响起了徽浙商人们的阵阵叫好之声。 * 等徽浙商人们的情绪平复了下来,赵俊臣也终于进入了正题! “各位不远千里的赶来京城,自然是为了与朝廷合作、组建联合船行的事情。所以,本官也不再多说废话,直入正题!组建联合船行之事,主要是为了改变朝廷的商税糜烂现状,乃是由本官主动提议,也得到了陛下的恩准与支持,本官将会全权负责此事,拥有便宜行事之权!也不瞒各位,如今在朝廷内部,有许多官员对联合船行心存敌意,他们为了阻挠此事,甚至不惜派人刺杀本官!然而,刺杀吓不住本官,反倒是坚定了本官的决心!本官也向各位保证,只要本官依然还在朝中为官,那么联合船行的相关政策就绝不会发生改变!本官还年轻,陛下也信任本官,所以咱们将会是长时间的长远合作,本官的立场不会变,朝廷也绝不会朝令夕改,等到联合船行成立之后,本官就是各位的靠山、朝廷就是各位的靠山、陛下就是各位的靠山,所以各位尽管放心就是!” 在一片掌声之中,赵俊臣结束了开场白之余,也进一步的坚定了徽浙商人们的信心。 然后,赵俊臣又说道:“既然朝廷已是同意了联合船行的事情,而各位也愿意与朝廷合作,那么组建联合船行的事情就已是势在必行!本官今晚宴请各位,就是想要与各位商讨联合船行的一些细节问题!对此,本官已是有了一些不成熟的想法,就趁着今天的机会说出来与各位讨论!若是各位有不满意的地方,咱们也可以进一步的商议修改!”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在场的众位徽浙商人皆是集中了精神,安静等待着赵俊臣详细说明。 毕竟,所有的合作,重点总是隐藏在细节之中! 今天,众徽浙商人与赵俊臣见面的主要目的,也正是为了商议双方合作的细节!对此,他们皆是存在着许多疑虑,想要得到赵俊臣的详细解答。 然后,在众人瞩目之下,赵俊臣将自己关于组建联合船行的设想再次讲诉了一遍。 与上一次在兖州台儿庄的时候相比,内容并没有太多的不同。 只见赵俊臣不疾不徐的讲到:“朝廷商税的糜烂状况,各位皆已是很了解了,而在座各位虽然都是富可敌国的巨贾,但各位的身家财富究竟是如何得来的,每个人都是心知肚明!若是追究起来,我朝商税的糜烂现状,各位也都是‘功不可没’!所以,数百年来,我朝每一次的整顿商税、整治走私的时候,就会有许多徽浙商人受到波及,不仅幸苦积攒的万贯家财要被查抄,甚至连性命也保不住,各位虽然是富可敌国、家财万贯,但实际上则是行走在悬崖峭壁之上,表面上光鲜亮丽,实则命如危卵……而本官组建联合船行的想法,既是为了扭转朝廷的商税现状,却也是为了各位的前景考虑!” 听到赵俊臣这一番话,徽浙商人们虽然是早有心理准备,甚至许多人在台儿庄的时候已是听赵俊臣讲过类似的发言,但他们此时依然是面色纷纷变化,或是尴尬、或是怪异、甚至还有一些愤怒,但偏偏无法反驳。 赵俊臣并没有理会徽浙商人们的神色变化,只是条理清晰的继续说道:“而组建联合船行的重点,在于朝廷与各位的协力合作!其中,朝廷提供优惠政策,而各位则是提供船只、人力与财力,然后凭借政策与规模的优势,联手一同垄断京杭运河与长江航道的生意!本官也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这种合作的本质,就是将各位的走私活动合法化!然后再将各位平日里收买官员、打通关节所支出的银子,变成朝廷的商税收入与红利分成…… 这样一来,各位也就成为了朝廷的合作者,有了朝廷的优惠政策之后,各位表面上的收益虽然略低了一些,但也省去了打点关系、收买官员的支出与精力,实际上的收益反倒是增加了!而且这还只是初期收益,等咱们垄断了航运之后,收益必然还会成倍的增加!与此同时,朝廷通过联合船行,也可以得到大量的商税收益与红利分成,以弥补国库的不足!所以,这种合作乃是共赢之道,对朝廷而言,增加了国库收入、改善了商税现状!对于各位而言,从今往后再也不必担心朝廷时不时的整顿商税,却也不失为一个长远的立足之道……” 顿了顿后,见徽浙商人们皆是若有所思,赵俊臣又说道:“朝廷为各位提供的优惠政策,想来林会长已是向各位讲过,那就是除了最基本的货物税、船钞与门摊税之外,其余的繁杂税捐,像是抽分、过路税、临时捐献等等,一律全免!此外,仿照我朝初期之例,若是运送百姓的基本生活物资、以及农耕用具的话,连最基本的货物税也可以免征!还有,这家船行得到朝廷支持之后,也可以避免地方衙役的私下为难、克扣卡罚,减少许多麻烦与成本!所以,各位的利益,绝对可以保证,完全不必担心!…… 而具体的合作手段,也并不是将各位的船行彻底整合在一起,各位的船行只是在名义上成为联合船行的分支,平日里也是利益一致、共同行动,但实际上各位依然是自家船行的决策者,只是与其他船行结成了同盟、用了同一个名字、并且得到了朝廷参股罢了!所以各位也不必担心自己会失去对自家船行的控制权!此外,依本官的设想,这家联合船行每隔三年都会选出七位执事股东,对联合船行的事务进行统合、管理、制定经营方向,在这七位执事股东之中,也会只会有一位执事股东代表朝廷!简单的说,朝廷只负责提供优惠政策、并且坐收红利罢了,经营的事情还是由各位负责!…… 至于股份收益的分配,则要视具体情况而定!各位提供的船只、人力与资金越多,那么占有的股份也就越高,分红自然也就越多!理论上,朝廷对各家船行的控股不会超过四成!此外,各位若是有额外功劳的话,那么朝廷也会给予额外优惠,进一步增加各位的股份分红!……” 林林总总,赵俊臣将自己的构想全部讲诉了一遍。 然后,赵俊臣向在座的徽浙商人们问道:“本官的构想,大致就是这些了,各位若是还有疑问之处,尽管向本官提出来,本官必然会知无不答!” 而赵俊臣的话声刚刚落下,就见到一位徽浙商人站起身来,说道:“赵大人,鄙人有些疑问,还望赵大人能够指教!” …… PS:恩,依然是二合一大章节! 另,有鉴于这段时间以来,不断有读者询问《逆臣》的事情,虫子在这里特意说明一下,大约在今年年末之际,虫子就会把《摄政》完本,然后就会继续更新《逆臣》! 总而言之,自己亲手挖了坑,即使成绩不好,也要全部填完!(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一十五章.成立(下). …… …… 开口询问之人,名叫史可松,相比较林云璞、白明宇、戴逢福等人,此人的声势财富还要更强一些,乃是江南境内首屈一指的富商巨贾。 史可松的品相极佳,身材修长、气质儒雅、相貌端正,在众多的徽浙商人之中,可谓是鹤立鸡群,相比较市侩商贾,反倒是更像一位饱读诗书的中年儒生。 史可松开口询问之际,语气颇是温和、姿态也非常谦逊,仿佛只是单纯想要与赵俊臣进行探讨,完全没有任何的恶意。 然而,听到史可松的开口询问之后,赵俊臣的眼中却是闪过了一丝凝重。 因为,眼前这个史可松乃是周尚景的在野亲信,是“周党”内部的几位“财神”之一!他所经营的“广发商行”,每年都会向周尚景以及“周党”提供大量的钱财! 所以,史可松的表态,某种程度上也代表着周尚景的意志! “这个史可松,原以为他会低调行事,尽量不引起我的注意,只是不动声色的加入到联合船行之中,然后再伺机行事,却没想到他竟是会抢先站出来表态发言……却不知,这是周尚景的态度?还是史可松的个人意愿?他此时的发言,究竟是想要暗中搞破坏?还只是纯粹想要探讨?” 暗思之际,赵俊臣表面上不动声色,只是笑着点头道:“原来是广发商行的史老板,久仰大名了!听闻史老板一向是人脉深厚、见多识广,本官也一向是十分敬佩的!如今联合船行的成立还只是筹划阶段,一切尚未定论,史老板若是心中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出来就是,咱们也可以相互讨论。” 史可松见赵俊臣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身份,又说自己“人脉深厚”,显然是对自己的背景来历了若指掌,表情之间也同样是闪过了一丝慎重。 向赵俊臣躬身行礼之后,史可松缓缓说道:“多谢赵大人的抬举,史某不过是区区一介商贾罢了,见识浅薄,不敢与大人讨论,只是心中有几处疑问,希望能够得到大人您的解答。” 赵俊臣再次点头,说道:“请讲!” 史可松说道:“依鄙人看来,与朝廷合作组建联合船行的事情,对于我等商人而言,本质上就是一门生意而已!然而,做生意之前,我等商人总会进行一系列的评估,估算这门生意的收益、投入、以及风险,此乃惯例,也是必然!” 说完,史可松抬头看了赵俊臣一眼,见赵俊臣点头认可之后,又继续说道:“如今,联合船行的收益已是可以预期,确实是令人心动,所需要的投入也大致可以估算,也都在我等的承受范围之内,然而这门生意的风险,却依然是一个未知之数!依鄙人看来,这门生意最大的风险,无疑就是朝廷的政策变动!大人您刚才讲过,组建联合船行之事,乃是朝廷的既定国策,赵大人您的立场绝不会动摇、朝廷也绝不会朝令夕改,鄙人对此也是深信不疑!然而,为了以防万一,鄙人还是希望赵大人您能够预先讲清楚,若是有一天朝廷的政策发生了变动,决定要解散联合船行,到了那个时候,我等投入的财力、人力与物力,又该如何处理?” 听到史可松的疑问之后,在场的徽浙商人们先是微微一愣,然后又皆是点头认同,并且纷纷将目光集中在赵俊臣身上。 确实,联合船行一旦组建之后,徽浙商人们所投入的人力、物力、财力,究竟算是个人资产还是朝廷资产,就有些说不清道不明了,若是朝廷突然反悔,又坚称联合船行的所有一切皆是朝廷的财产,那么他们的投入岂不是就要血本无归了? 对于史可松的疑问,赵俊臣也同样是早有准备,在众人的注目之下,赵俊臣不疾不徐的回答道:“首先,本官要再次声明一点,联合船行的组建乃是陛下金口玉言的承诺,所以众位绝不用担心朝廷的政策会发生变动!其次,为了让各位安心,在联合船行正式成立之际,本官也愿意与各位定下契约,若是将来联合船行解散,那么各位所投入的人力、物力、财力等等,皆可以全部收回,朝廷绝不会截留阻拦!事实上,各位加入联合船行之后,对各自的船行依然拥有决策权与控制权,朝廷只是派驻了一些户部官员监察账目罢了,所以各位完全不需要担心什么!”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继续说道:“此外,联合船行正式成立之后,各位的加入与退出,也全凭自愿,以史老板为例,你加入联合船行之后,可以与户部签订一份契约,以两年为合作期间,两年之后,若是史老板不愿意再与户部继续合作,就可以退出联合船行,史老板所投入的人力、物力、财力,也可以根据契约里的数字全部收回!” 听到赵俊臣的解释之后,在场的众位徽浙商人也就进一步的安心了。 根据赵俊臣的说法,他们加入联合船行之后,所投入的财力、物力、人力并不会打水漂,再差也可以收回本钱。 所以,对于赵俊臣的解释,徽浙商人们皆是没有反对,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并且纷纷称赞赵俊臣的思虑周全! 在徽浙商人们看来,赵俊臣的提议,完全有利于他们,不仅是给予了他们极大的自由,也彻底保证了他们的利益不受侵犯,显然是诚意满满! * 然而,看到徽浙商人们的满意态度,赵俊臣的心中却是不断冷笑着。 两年的合作期限,实际上是赵俊臣处心积虑设计的一处陷阱! 如今,因为联合船行尚未正式成立,固然是赵俊臣有求于徽浙商人,为了说服徽浙商人们加入联合船行,赵俊臣又是利诱、又是威胁、又是讲道理,可谓是使尽了浑身解数! 然而,等到联合船行正式成立之后,很快就会彻底垄断京杭大运河与长江航道的航运生意,到了那个时候,联合船行的惊人收益就会让在场的徽浙商人们欲罢不能! 再等到两年的合作期限结束之后,徽浙商人们为了继续留在联合船行之中,也为了扩大自己在联合船行内的份额,就变成了他们有求于赵俊臣了! 然后,赵俊臣就可以趁机施压,眼前的这些富商巨贾们也只剩下了两个选择,或者是臣服于赵俊臣、任由赵俊臣驱使,又或者是被赵俊臣赶出联合船行、彻底失去联合船行的利益! 商人们一向是将逐利视为本能,绝大部分人的最终选择,也是可想而知! 最终,联合船行这个规模庞大、资金雄厚的庞然大物,就将会彻底成为赵俊臣的掌控之物! 如今,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朝廷各大派系的力量纷纷加入了联合船行,但赵俊臣却是完全不担心,就是因为赵俊臣还有这么一招后手! 所以,赵俊臣的解释,看似对徽浙商人们有利,甚至是一种退让,但实际上则是赵俊臣套在他们脖子上的枷锁! 然而,在这个时代,拥有长远目光的商人终究只是极少数,包括史可松在内,所有的徽浙商人们皆是贪图眼前的一些好处,对于赵俊臣的解释,也皆是没有反对,只是任由赵俊臣将枷锁套上了他们的脖子!等他们终于察觉之时,一切就已经无法扭转了! * 赵俊臣的心中想法颇是阴暗,但表面上则依然是一副谦和温良的模样,见徽浙商人们皆是满意自己的解释之后,就再次向史可松问道:“史老板可还有其他疑问?” 史可松点了点头,说道:“还有一处疑问,希望赵大人您能够不吝指点!” 赵俊臣依然是点头说道:“请讲。” 史可松缓缓说道:“按照赵大人您的说法,我等加入联合船行之后,依然拥有各自船行的控制权与决策权,各自的生意也依然是由自己负责,只是名义上成为了联合船行的一部分、得到了朝廷的优惠政策、内部驻扎了户部官员监察账目罢了,除此之外,与往日并也没有任何不同!” 赵俊臣说道:“确实如此!” 史可松问道:“然而,若是有一单生意,鄙人想要得到,另一位加入了联合船行的商人也同样想要得到,相互争夺之下,岂不是伤了内部和气?甚至还会造成联合船行的分裂?到了这个时候,又该如何解决?” 赵俊臣却是摇头道:“这种时候,你们往日是如何解决的,今后就如何解决,相互竞争就是了,内部的良性竞争,也有助于各位的发展!只要是正常的竞争手段,联合船行的七位执事就不会干涉!也绝不会造成联合船行的分裂!不过,若是有人使用了不正当的竞争手段,一旦被发现了,就会严惩!不仅要罚银子,情节严重者还会被赶出联合船行,甚至是交由相关衙门处理!” 赵俊臣的这般解释,也同样是得到了徽浙商人们的认同。 其实,在场的这些徽浙商人们,一个个皆是世人口中的“黑心商人”,他们为了聚敛钱财、打压对手,一向是不折手段!然而,即使是黑心商人,也绝不会拒绝一个公平有效的秩序,毕竟在这样的环境之下,他们至少不会吃亏! 另一边,得到了赵俊臣的解释之后,史可松点头道:“既然是这样的话,鄙人也就安心了!赵大人思虑周全,鄙人佩服不已!还望大人放心,对于联合船行的事情,鄙人今后一定会鼎力支持、全力合作!” 说完,史可松再次向赵俊臣躬身行礼之后,就坐回了自己的座位,显然他的询问已是全部结束了。 与此同时,在场的徽浙商人们见史可松连续提出了关键问题,也皆是对史可松另眼相看。 在此之前,徽浙商人们皆是被赵俊臣所描绘的美好前景迷花了双眼,完全没有发现史可松所提出来的种种隐患,而史可松的连续提问,也证明了他高人一等的见识与眼光,让在场的徽浙商人们皆是心生敬佩。 或许,这就是史可松抢先发言、活跃表现的真正原因——他想要趁机提升自己的声望!如此一来,再加上史可松本身的雄厚实力,等到联合船行正式成立之后,他就必然能够成为联合船行的七位执事股东之一,甚至还会成为徽浙商人们的领袖人物,到了那个时候,在联合船行的内部,史可松或许就能够与赵俊臣分庭抗礼也说不定! 而这些,大概就是史可松、以及史可松背后靠山周尚景的如意算盘了! 对此,赵俊臣自然也是心知肚明,不过赵俊臣早就准备了后手,却是毫不担心。 所以,等到史可松落座之后,赵俊臣依然是表现平静,只是再次问道:“在座众位之中,若是还有谁心中有疑问,尽管提出来,本官依然是知无不答。”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又有一位徽浙商人站起身来,说道:“赵大人,许某心中也同样有一些疑问,希望能够得到赵大人您的解释!” 见到此人之后,赵俊臣的眼中闪过了一丝讥讽。 此人名叫许昌德,他的背后靠山乃是当朝首辅沈常茂!甚至他本人还是沈府内的管事出身,所以许昌德对于沈常茂绝对是忠心耿耿! 考虑到沈常茂的政见与立场,许昌德的意图很明确,他就是来趁机捣乱的! 对此,赵俊臣也同样是心知肚明。 但表面上,赵俊臣依然是神色谦和,说道:“哦?原来是许老板,你有什么疑问,请讲就是!” …… PS:怪我没说清楚,“今年年末”是指农历,也就是说本书距离完本还有半年的时间,然后在春节期间,虫子会重温一遍《逆臣》,并且恢复《逆臣》的更新。 此外,大家也不用担心本书会烂尾,大家应该也发现了,这本书所有的铺垫、布局、设定等等,如今已是全部写完,所以接下来的情节进展也会逐步加快,绝不会仓促完本。 恩,今天依然是二合一大章节!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一十六章.开始了(上). …… …… “哦?原来是许老板,你有什么疑问,请讲就是!” 说话之际,赵俊臣的神态谦和,十分客气。 虽然,赵俊臣明知道许昌德是来刺探情报、暗中捣乱的,但许昌德毕竟是徽浙商帮的一员,表面上也愿意与赵俊臣合作、加入联合船行,如今正是赵俊臣拉拢徽浙商人的关键时期,若是赵俊臣刻意给许昌德难堪,恐怕就会物伤其类,让在场的徽浙商人们产生不好的想法,所以赵俊臣还需要暂且隐忍一二。 此外,对于许昌德的存在,赵俊臣也不似史可松一般重视。就像是周尚景与沈常茂的差距一样,根据赵俊臣所收集到的情报,眼前这个许昌德无论是财富、声势、还是手段、眼光,皆是远远不如史可松。 甚至,赵俊臣都能够猜测到许昌德找自己麻烦的具体手段。 果然,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许昌德已是扬声说道:“赵大人,我等徽浙商人确实是大都依靠走私赚钱,关于这一点无须讳言,但我等走私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毕竟近些年来,朝廷的苛捐杂税实在是太多了,不仅州府、县城、军镇、皇庄皆是设有收税关卡,还需要时不时缴纳许多额外的捐献,并且各地官吏也时常会私下刁难,需要许多银子贿赂,如此一来,往往价值一千两的货物,运到目的地之后仅只是纳税就要超过一千两银子,我等商人若是按照合法途径做生意,恐怕现在已是血本无归、家财尽销了!如今,朝廷愿意为我等商人提供优惠政策,除了最基本的货物税、船钞与门摊税之外,其余的繁杂税捐一律全免!这自然是一件大好事,有了这样的条件,我等自然也不愿意继续违法走私!只不过……” 说到这里,许昌德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了一丝不怀好意,继续说道:“只不过,在场的众位商人虽然是愿意与户部合作、组建联合船行、从此只做合法生意,但若是其他人依然是通过走私牟利,却又应该如何抑制?甚至,据许某所知,大人您手下的户部,就一直参与着走私生意,而且规模极大,每年往返南北的漕粮船,皆是暗载着大量的私货,又因为是漕粮船的缘故,连最基本的货物税、船钞与门摊税都不需要缴纳,如此一来,户部的走私成本,甚至要比拥有免税政策的联合船行还要更低一些!然而,明明是户部与我等商人联手组建了联合船行,用意是为了抑制走私,但户部在这方面本来就不干净,等到联合船行成立之后,与户部也存在着竞争关系,到了那个时候,我等徽浙商人又该如何自处?” 说完,许昌德眼中闪过了一丝得意,自以为抓住了赵俊臣的痛处,但表面上则是一副严肃秉直的模样,又再次向赵俊臣躬身道:“许某的话并不好听,但确实是许某的真心想法,还请大人您能够指教一二!” 听到许昌德的表态之后,在场的徽浙商人们皆是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等待着赵俊臣的回答。 * 确实,组建联合船行的事情,赵俊臣乃是提议之人,也是牵头之人,理由更是冠冕堂皇,说是为了抑制走私、扭转朝廷商税的糜烂现状,但户部本身就是明朝最大的走私集团之一,如今却又要与徽浙商人们合作组建联合船行,想让徽浙商人们抛弃走私生意,从今往后合法赚钱,这种截然相反的立场,徽浙商人们自然是难以信服。 事实上,对于许昌德的表态,在场的徽浙商人或多或少都有类似的想法,只是碍于赵俊臣的权势正盛,并且他们加入联合船行之后也确实能够提高收益,所以才强忍着没说罢了,但户部的走私生意,也确实是他们心头的一根刺。 如今,听到许昌德竟是大胆的直接挑明了这一点,在场的徽浙商人们暗暗心惊之余,也皆是将目光集中到了赵俊臣身上,等待着赵俊臣的回答。 若是赵俊臣的回答不当,恐怕联合船行的事情就会徒增许多阻碍,在场的徽浙商人们的热情也必然会受到打击——这恐怕就是许昌德的如意算盘! * “果然,许昌德是想要通过户部参与走私的事情来找麻烦!当真是毫无新意,这么明显的破绽,我又如何会毫无防备?” 暗思之际,赵俊臣嘴角闪过了一丝讥讽的笑意,但转瞬间已是神色肃穆,缓缓说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关于这个道理,本官自然明白!从前,为了扭转国库的困窘状况,户部确实是暗中参与了一些不合法的生意!但如今,本官身为户部尚书,奉圣命整顿商税,又如何还会明知故犯?” 说完,赵俊臣转头向着林云璞、戴逢福、白明宇三人看去,开口问道:“林老板、戴老板、白老板,说起来,关于组建联合船行的事情,本官是最先向你们三位提议的,如今在场的众位徽浙商人,也皆是你们三位招来的,可是如此?”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林云璞、戴逢福、白明宇三人皆是起身,答道:“大人您说得没错,正是如此!” 赵俊臣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么,三位可还记得,自从本官向三位提议联合船行的事情至今,已是过去了多长的时间?” 林云璞沉吟了片刻之后,答道:“大人您是三月底、四月初的时候,首次向我等三人提及了联合船行的事情,距今已是过去了两个多月的时间!” 赵俊臣再次点头,说道:“说起来,每年从四月份开始,就是朝廷的漕粮运船开始大规模运送漕粮的时候……各位皆是消息灵通、人脉宽广之辈,更是熟知京杭运河的一切状况,只要各位愿意打探,恐怕任何事情都瞒不过各位的耳目,所以各位大可以去打探消息,自从本官提议了联合船行的事情之后,户部的漕粮运船可还有暗载私货的现象?” 顿了顿后,赵俊臣扬声说道“趁着今日的机会,本官也向各位通报一声,自从本官提议了联合船行的事情之后,户部就已是全面停止了走私活动!如今的漕粮运船,也仅仅只是在运送漕粮罢了,已是再没有暗载私货!从此往后,户部将会与各位一样,彻底放弃走私生意,全心全意投入到联合船行的生意之中!关于这一点,本官也愿意接受各位的监督!”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在场的徽浙商人们也再次是精神一振! 既然赵俊臣如此的信誓旦旦,想必户部全面停止走私生意的事情就必然不是虚言,如此一来,赵俊臣再次表明了诚意之余,也再次坚定了徽浙商人们对联合船行的未来信心!而徽浙商人们的心头暗刺,也因为赵俊臣的这一番话彻底消散不见了。 然后,赵俊臣又迎来了一阵恭维声,徽浙商人们纷纷称赞赵俊臣“大公无私”、“光明磊落”云云,自是不提。 另一边,听到赵俊臣的表态之后,许昌德的面色微微一变! 他没想到,赵俊臣竟是有如此大的魄力,要知道户部每年都能够通过漕运走私来获取数以百万计的银子,而赵俊臣为了联合船行的事情,竟是说放弃就放弃了! “仅凭这份魄力与果断,赵俊臣就无愧是沈首辅最为重视的政敌!”惊骇之余,许昌德暗暗想道。 事实上,许昌德并不知道,赵俊臣之所以愿意放弃户部的走私生意,只因为联合船行能够为赵俊臣带来更大的好处罢了,与魄力无关,仅只是利益的取舍,唯此而已! 就这样,许昌德的如意算盘落空了,在徽浙商人们纷纷恭维赵俊臣的时候,许昌德神色尴尬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只是,赵俊臣却不打算就这样放过许昌德。 等到徽浙商人们的恭维结束之后,赵俊臣再次将目光转向了许昌德,说道:“许老板,关于本官的解释,你可还满意?” 许昌德面色尴尬的站起身来,连连点头道:“满意,自然满意。” 赵俊臣笑道:“其实,许老板的顾虑很有道理,我等既然要放弃走私生意了,却不能让其他人继续走私,否则就是对我等的不公平,朝廷的商税现状也不能彻底扭转,对此,本官倒是有些想法!” …… PS:今天有事,只有一个三千字小章节,见谅!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一十七章.开始了(中). …… …… 对于赵俊臣睚眦必报的性格,许昌德也有些了解! 如今,见自己暗中破坏赵俊臣的计划不成,反倒是让赵俊臣盯上了自己,言语之间似乎暗藏深意,许昌德心中隐隐出现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不过,许昌德依然是强自镇定着,向赵俊臣问道:“哦?不知大人您有何想法?还请明示。” 赵俊臣笑眯眯的说道:“正如许老板刚才所讲的那样,等到联合船行正式成立之后,就会与京杭运河、长江航道的走私商人相竞争!虽然,凭借着朝廷的政策支持、以及规模上的优势,联合船行迟早都会垄断京杭运河与长江航道的航运生意,但见效终究还是慢了一些!所以,走私活动必须要得到遏制,唯有如此,联合船行的生意份额才能够尽快提升!” 说完,赵俊臣再次向许昌德含笑点头示意,又说道:“如今,得到了许老板的提醒之后,本官突然有了一些想法,在座各位从前皆是走私生意的行家能手,对京杭运河与长江航道的情况也是知根知底,所以本官也愿意让各位监督户部,有各位在旁边盯着,本官也不必担心户部的下面官员会阳奉阴违、依旧是暗自走私,但各位既然可以监督户部,又为何不能监督其它的走私商人?” 然后,赵俊臣挥手一招,就见许庆彦快步走到赵俊臣身旁,将一本厚厚的账册递给了赵俊臣。 赵俊臣拿到账册之后,翻开稍稍看了一眼,然后抬头说道:“说起来,在座的各位,虽然是来历背景不同、身家财产也有差异,但有一点情况则是相同的,那就是各位从前皆是参与了走私生意,并且规模不小,都拥有至少十艘五百石以上的大船、至少三十艘一百石以上的中等船、至于一百石以下的小船更是不计其数,而众位之中实力最雄厚的那一位,甚至拥有七十三艘大船,两百余艘中等船,当真是令人惊叹不已……” 听到赵俊臣的讲诉之后,在座的徽浙商人们皆是面色微变。 他们没想到,赵俊臣对于他们的底细竟是如此的了解! 与此同时,史可松更是面色沉凝——赵俊臣所暗指的那位实力最雄厚的走私商人,明显就是在说他! 然后,众位徽浙商人的目光纷纷汇聚在赵俊臣手中的账册之上,暗暗猜测着这本账册之内究竟记载了多少内容! 赵俊臣的笑容愈盛,继续说道:“就在刚才,本官算了一下,在座各位共有三十七人,但据本官所知,参与走私活动的众多商人之中,实力不下于在座各位的,总计还有五十二人!关于这五十二人,既然他们今晚没有出现在这里,就是没有将朝廷、本官、以及在座各位放在眼里,显然已是态度很明确了,他们明知道朝廷要整顿商税、整治走私,却依然是心存侥幸,还打算继续与朝廷对抗、依然要通过走私牟利!然而,本官的耐心一向有限,对于这些人也不打算再争取了,既然他们做出了错误的决定,那么他们最终的自食苦果,也就怨不得咱们了!” 说到这里,赵俊臣的表情突然冷了下来,用不可置疑的语气缓缓总结道:“也就是说,这五十二人,就是咱们联合船行今后的主要竞争对手,也是咱们必须要打倒的敌人!只要打垮了他们,联合船行就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得到最快的发展,朝廷的走私现象也可以得到最大程度的遏制,而在座各位的未来收益,也可以得到最大幅度的提升!各位,一场关于航运的战争,已是势在必行了!如今,咱们拥有朝廷的支持,也拥有实力上的优势、还站在了道德与法纪的制高处,不论是天时、地利、人和,皆是对咱们有利,所以,这场战争的最终结果,也必然将会是咱们的大获全胜!” 顿了顿后,赵俊臣双眼一眯,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依照本官的想法,联合船行成立之后,股份收益的分配,将要视具体情况而定!各位提供的船只、人力与资金越多,那么占有的股份分红也就越高!理论上,朝廷对各家船行的控股不会超过四成!此外,各位若是有额外功劳的话,那么朝廷也会给予额外优惠,进一步增加各位的股份分红!而所谓的‘额外功劳’,就是指各位在这场战争之中的表现! 接下来,本官将会全力惩治那些那些没有加入联合船行的走私商人!而各位从前皆是走私行业里的大家能手,对于曾经同行们的状况,自然是了如指掌!这些人的走私手段、走私时间、走私规模等等,也皆是逃不过各位的耳目!若是各位能够提供他们的罪证把柄,让朝廷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那么各位自然是有功于朝廷,到时候朝廷也会在收益分红方面做出让步!”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在场的众位徽浙商人的表情皆是热切了起来!纷纷是眼中冒光、干劲十足,准备收集同行们的罪证,以此来增加自己今后的利益! 毕竟,在座的各位徽浙商人,与那些不愿意加入联合船行的走私商人们原本就是竞争对手,相互间关系并不算好,若是可以打击对手之余,还能够增加自己的利益,他们又如何不愿意?——事实上,哪怕是相互间关系良好、友谊深厚,在绝对的利益面前,该出卖的时候他们也绝不会有任何犹豫! 不过,赵俊臣还是嫌众人的情绪不够热切,又继续说道:“各位一旦立功之后,除了收益分红方面的让步之外,朝廷还会另有奖赏!走私商人被各位成功举报之后,他的身家财产就必然会被朝廷查抄!到了那个时候,他所拥有的大小船只,朝廷也会酌情拿出一部分来作为奖赏,赐予举报之人!这部分奖赏,暂且就定在三成左右!还有,这位走私商人的家产被查抄之后,朝廷还会拍卖他的田地房产等等,而提供了切实证据的人,则可以优先购买其中一部分!”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在场的徽浙商人们顿时是一片哗然! 赵俊臣所提出的赏赐,实在是太丰厚了! “若是自己能够成功的举报三名走私商人,那岂不是代表着自己没有投入任何本钱,就可以将手下的船队规模扩大了至少一倍?此外,按照赵俊臣的说法,自己手下的船队规模扩大之后,再投入到联合船行之中,那么自己在联合船行的股份分红也可以得到增加!再加上成功举报之后,朝廷还会在收益分红方面再次做出让步……这样的话,不仅是自己的船队规模扩大了许多,收益分红也可以一增再增!再加上可以优先购买对方的田地房产……这门生意,怎么算都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干!绝对要干!” 顿时间,在场的所有徽浙商人的脑子里,皆是闪过了这样的想法。 哪怕是一向镇定从容的史可松、以及心怀鬼胎的许昌德,在这一刻也皆是心动不已,暗暗思考着自己可以向赵俊臣提供哪些走私商人的关键罪证,将这些走私商人整垮之后,自己又能够收获多少的好处…… 暗暗计算了片刻之后,他们不仅没有冷静下来,反倒是愈加的心动了! 至于其他的徽浙商人们,就更别提了。 * 一时间,对于赵俊臣的“开战”决定,所有人皆是争先恐后的表达了全力支持的态度! “赵大人所言极是!为了朝廷的商税、也为了联合船行的未来发展,走私活动必须要得到遏制!对于那些冥顽不灵、负偶顽抗的走私商人,咱们也无需客气,必须要严厉惩治他们!” “赵大人英明!还请赵大人您放心,鄙人一定会按照您的吩咐,全力收集那些走私商人的罪证,这些走私商人一向猖狂,也确实该整治一下了!” “赵大人的决策,小人一定会全力支持,必然与那些冥顽不灵的走私商人势不两立、决战到底!绝不让任何一个走私商人逍遥法外!” “赵大人……” 一时间,在场的徽浙商人们纷纷踊跃发言,一个个皆是慷慨激昂、大义凌然。 在这一刻,他们皆是忘记了自己原本的身份与立场,已是彻底变成了朝廷商税的坚定维护者,这种转变是如此的突然,也是如此的自然,但所有人皆是理所当然,没有任何人会感到不妥! 甚至,就连居心不良的许昌德,也暂时忘记了自己的原本立场,觉得自己或许可以真心实意的加入联合船行,毕竟赵俊臣许诺的利益实在是太诱人了。 然而,许昌德虽然是暂时忘记了自己的原本立场,但赵俊臣并没有忘记。 赵俊臣提出这样的构想,固然是为了“驱狼吞虎”、调动在场众人的积极性,让他们主动成为朝廷整治走私的急先锋,但同时也是为了趁机报复许昌德的暗中捣乱,也顺便给许昌德背后的沈常茂添些麻烦! 于是,当众人的踊跃表态告一段落之后,赵俊臣的脸上再次浮现了笑意,并且再次将目光转向了许昌德,缓缓说道:“说起来,本官能够想到这个方法,还多亏了许老板的提醒,若是没有许老板的秉直发言,本官也不会想到各位在监督走私方面的用处,所以在这件事情上,许老板可谓是功不可没!将来,朝廷成功遏制了走私活动之后,本官的请功名单之上,一定会有许老板的名字!到时候,在股份分红方面,许老板也会得到朝廷的奖赏!” 说完,赵俊臣含笑向许昌德点头示意,表现出了一副很欣赏许昌德的模样。 此时,许昌德正有些摇摆不定,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及时转变立场、暂且支持一下赵俊臣的计划,至于沈常茂的那些吩咐,比如暗中给赵俊臣捣乱、伺机破坏联合船行等等,大可以延后再执行。 听到赵俊臣的表态之后,许昌德更是大为惊喜,虽然他并不知道赵俊臣为何要“以德报怨”,但凭空出现的好处,许昌德自然是不会放弃。 于是,许昌德连忙站起身来,向赵俊臣躬身致谢,与之前相比,许昌德此时的态度也变得谦卑了许多。 然而,许昌德却不知道,这一切都是赵俊臣给他布下的陷阱! “驱狼吞虎”之计,赵俊臣很早之前就已经想到了,甚至当初在兖州台儿庄的时候,赵俊臣就已是提及了一些。但如今,赵俊臣却是将其中一部分功劳送给了许昌德!看起来是平白无故的送给了许昌德极大好处,但实际上许昌德在接受赵俊臣“善意“的同时,就已是卷进了一场天大麻烦之中! 按照赵俊臣的计划,接下来会有大量的走私商人要被打倒,到了那个时候,走私商人们发现赵俊臣的计划皆是源自于许昌德的提醒,又会如何的仇视许昌德?许昌德又将要迎来怎样的报复? 此外,明朝绝大部分走私商人皆是有朝廷重臣作为靠山,而这些朝廷重臣们对于朝廷整顿商税的事情,也皆是秉持着反对立场,至于首辅沈常茂,则正是这些人的领袖! 当大量的走私商人被打倒之后,这些朝廷重臣们发现这一切皆是源自于许昌德的主意,而许昌德的幕后靠山却是他们的领袖沈常茂,到时候就必然会有人站出来质疑沈常茂的真实立场,反对朝廷整顿商税的大臣们也将会内部分裂,最终,不仅是沈常茂的声势会遭遇严重打击,赵俊臣整顿商税的阻力,也同样会降低许多。 所以,赵俊臣从来都不是以德报怨的烂好人,对于沈常茂的暗中指使、以及许昌德的暗中捣乱,赵俊臣皆是要数以倍计的报复回去! 只可惜,面对赵俊臣的报复举动,许昌德却是毫不知觉,还以为自己捡了便宜、得了好处! 看着许昌德那喜不自禁的模样,赵俊臣眼中闪过了一丝讥讽! 再过不久,许昌德恐怕就要乐极生悲了! …… PS:恩,依然是二合一大章节,四千字!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一十八章.开始了(下). …… …… 接下来的时间里,在天海楼内,针对联合船行的组建事宜,赵俊臣与徽浙商人们又陆续敲定了许多细节方面的问题。 在此期间,赵俊臣也多次做出了“重大让步”,向徽浙商人们退让了更多的利益。 一时之间,徽浙商人们只觉得自己的收获要远远高于预期,惊喜于赵俊臣的“慷慨”与“诚意”之余,他们对于联合船行的成立也就愈加的迫不及待了。 等全部细节问题皆是敲定完毕之后,时间已是晚上亥时,窗外夜色渐深、月挂枝头。 双方认真商讨之下,不知不觉之间,竟已是过去了两个时辰的时间! 至此,双方关于联合船行的所有分歧与疑虑,也终于是全部商议妥当。 虽然,在场的徽浙商人们还没有与户部正式签订契约,但双方的意向已是明确,分歧也全部消失,在赵俊臣看来,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自己设想中的联合船行就已是正式成立了,所欠缺的只是几份无关紧要的手续罢了。 而联合船行的出现,将必然会为朝野格局带来极为深远的影响! 对此,赵俊臣已是布置了许久,并且坚信不疑! * 事实上,联合船行所产生的影响,还要比赵俊臣预想中来得更快! 在赵俊臣抛出的利益诱惑之下,那些愿意加入联合船行的徽浙商人们已是全部疯狂了! 这一天的晚上,赵府的值班门房彻底失去了睡觉的时间,虽然已是夜色浓郁,但赵府门前却依然是一副客来客往、车水马龙的景象,不断会有徽浙商人前来赵府敲响大门,并且留下了各自名帖、贵重礼物、以及大量的账册与信件——而这些账册与信件,自然全都是徽浙商人们用来揭发走私罪行的资料证据! 赵俊臣许诺的好处实在是太诱人了,所以宴会结束之后,徽浙商人们就皆是急匆匆的赶回到了各自居所之中,然后疯狂的收集着所有可以用来揭发走私罪行的证据,不论是明确已知的情报,还是尚未确定的猜测,他们皆是尽数收集起来,并且以最快的速度整理成册,然后也不顾夜色已晚,就马上送到赵俊臣的府中,只希望赵俊臣能够尽快看到自己的揭发材料。 毕竟,正如赵俊臣所说的那样,这些徽浙商人们从前皆是走私生意里的行家能手,他们对于长江航道与京杭运河的状况可谓是了若指掌,对于同行们的近况也皆是知根知底,许多看似重要的罪证,在他们眼中只是“公开的秘密”,每位走私商人都是心知肚明,所以他们生怕自己的举报会晚到一步,让别人占去功劳与奖赏,自然是不敢懈怠。 所以,联航船行虽然还没有正式成立,但那些意欲加入联合船行的徽浙商人们就已是开始迫不及待、争先恐后的揭发自己曾经同行们的走私罪行了! 事实上,若不是天色实在是太晚了,徽浙商人们皆是以为赵俊臣已经入睡了,他们恐怕还会亲自拜会赵俊臣、趁机与赵俊臣密谈。 就这样,因为徽浙商人们的不断打扰,赵府的门房这天晚上完全没能入睡。 不过,对于这般情况,赵府门房并没有任何的不满,反倒是欣喜若狂——徽浙商人们皆是富可敌国、一掷千金之辈,他们为了自己所准备的举报资料可以尽快交到赵俊臣手中,也皆是表现得极为大气,每个人都塞给了赵府门房一份份量十足的红包,总计三十七份红包全部加起来,足足有数千两白银! 虽然,按照赵府的规矩,这些红包的大部分都要上缴给赵府账房,还要再分出一部分交给赵府的那些管事们,但剩下的银子依然是足足有三五百两,对于赵府门房而言,这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了! 所以,对于徽浙商人们的打扰,赵府门房不仅没有厌烦,反倒是期望这种情况每晚都会发生!对于赵府门房而言,用几百两银子换取一晚上的睡眠,不管怎么算都是一笔大赚特赚的买卖! 而且,赵府门房接过红包的时候,也确实是心安理得,因为他的确是按照那些徽浙商人们的请求,将他们送来的名帖、举报证据、以及贵重礼物等等,优先交给了赵俊臣,绝没有任何的耽搁。 因为,虽然已是夜色浓郁,但赵俊臣依然没有休息! …… 就在徽浙商人们争先恐后的向赵俊臣举报昔日同行的时候,此时的赵府书房之中,赵俊臣的幕僚们也同样是忙碌不堪。 毕竟,徽浙商人们虽然是表现踊跃,但因为他们的举报过于仓促的缘故,完全没有任何的提前准备与详细调查,虽然是数量很多、内容丰富,但也过于凌乱杂琐,完全是想到什么就加入什么,不论是真实情况还是心中推测,皆是混杂在一起,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此外,在这些举报资料之中,也存在着许多相互重复、甚至是相互矛盾的内容,更是让人看得头痛不已! 于是,在赵俊臣的指示之下,所有的举报资料皆是被幕僚们分门别类的整理出来,并且汇总到了一处,在诸多举报资料的相互补充之下,诸多的证据线索也渐渐的清晰明确了起来。 这样一来,那些被举报的走私商人们的家产收入、走私规模、走私渠道、背后靠山、关系网络等等,也就皆是一目了然了。 就在幕僚们忙碌整理资料的同时,赵俊臣则是满脸疲惫的靠坐在椅背上,时而端着茶盏慢慢饮茶,时而闭目养神积蓄精力。 毕竟,赵俊臣已是忙碌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期间没有片刻的休息!尤其是与徽浙商人们商讨交涉的时候,足足两个多时辰的时间,赵俊臣一直在转动大脑、思考对策、并且一直没有歇过口舌,到了现在自然是疲惫不堪、身心俱倦、并且口干舌燥。 所以,趁着幕僚们整理举报资料的同时,赵俊臣也稍稍歇息了片刻。 不过,赵俊臣如今的幕僚团队已是非常能干,办事效率也高,赵俊臣并没有休息太长的时间。 这天晚上,子时刚过,所有的举报资料就已是汇总完毕,并且送到了赵俊臣的面前。 这份资料是如此的重要,直接关系到赵俊臣未来的成败,所以赵俊臣没有任何的耽搁,也不顾身心的疲惫,马上就翻开册子,详细审阅。 良久之后,赵俊臣终于将厚厚一本册子看完,将册子合上之后,赵俊臣的嘴角挂上了一丝笑意。 “如履薄冰的经营了这么长时间,终于……”赵俊臣喃喃自语道:“我终于掌握了自己的未来命运……” * 事实上,赵俊臣之所以要让那些徽浙商人们揭发曾经同行们的走私罪行,快速扩张联合船行的市场份额、尽快遏制民间走私活动等等,都只是表面上的目的! 而赵俊臣的真正目的,却是想要通过这些走私商人的罪证,借机掌握那些走私商人收买各路官员的罪证! 到了那个时候,将会有无数官员贪污受贿、参与走私的把柄落入赵俊臣的手中,而赵俊臣得到了这些罪证之后,自然就可以“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了! 明朝的走私现象猖獗,绝大部分朝廷官员都暗中与走私商人有牵连,或是接受了走私商人的贿赂、又或是直接参与了走私活动,所以赵俊臣趁着这次的机会,就可以掌握绝大部分朝廷官员的罪证把柄。 然后,以这些罪证把柄为基础,赵俊臣更是可以掌控半数朝廷官员的命运!到时候,赵俊臣的权势影响就会迎来飞跃式的发展,足以与周尚景相并肩,甚至就连整个庙堂的局势走向,都要受到赵俊臣的暗中操控! 所以,赵俊臣才会说,自己终于掌握了自己的未来命运! 当赵俊臣达到这一步之后,即使是德庆皇帝将来想要过河拆桥、即使是面对周尚景的居心叵测、即使是沈常茂的强烈敌视,赵俊臣也不再会是毫无反抗之力了! 现在,虽然还只是掌握了其中一部分,但赵俊臣的诸般计划,却已是可以开始了!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一十九章.冷静. …… …… 就在赵俊臣暗暗思考着未来计划的时候,李传文作为幕僚团队的魁首人物,也开口向赵俊臣总结道:“赵大人,经过了我等的详细整理之后,徽浙商人们所提供的检举情报已是全部汇总完毕,仅仅只是今天一晚上的时间,那三十七位徽浙商人全都向咱们府里送来了举报密信,他们总计举报了八十二位走私商人的走私罪行,并且还涉及到了二百八十四位朝廷七品以上官员,提供了三百七十一条可信的罪证与线索,另有一百三十三条尚还需确定的情报,有了这些罪证、线索、以及情报,咱们只要确认了这些情报的真实性之后,再稍稍布置一下,就可以将其中八十一位走私商人一网打尽,那些与走私商人有关联的朝廷官员,也全都要大难临头!” 说到这里,即使是李传文曾经辅佐过许多位朝廷的封疆大吏,已是见惯了大风大浪,这一刻也依然是忍不住面色潮红、表情激动。 至于李传文身后的诸位幕僚们,也同样是类似的表情。 此刻,他们的眼睛皆是紧紧盯着赵俊臣手中的那份厚厚册子——这份册子是他们亲自整理出来的,所以他们也非常清楚这份册子里的内容究竟拥有着怎样的威力!而得到了这份册子之后,赵俊臣又拥有了怎样的影响力! 只要赵俊臣愿意将这份册子里的内容曝光出去,那么整个朝野局势都将会在一瞬间天翻地覆! 不过,赵俊臣并没有这个想法。 缓缓抚摸了一下册子的封皮之后,赵俊臣却是将这份册子再次递给了李传文,说道:“接下来,还是要幸苦各位一下,依本官想来,这份册子里的内容还需要重新整理一次,要将里面的诸般罪证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商人们走私逃税的罪证,另一部分则是朝廷官员们收受贿赂、参与走私的罪证,再并分别单独记录成册!等你们再次整理完毕之后,再将这三份册子全部交给我……此外,各位今后也要管好自己的嘴巴,关于今晚的事情,尤其是本官掌握了诸多朝廷官员切实罪证的事情,绝不能说出去!” 听到赵俊臣的吩咐之后,经验丰富的李传文顿时已是明白了赵俊臣的用意。 赵俊臣要求将册子里的罪证与情报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关于那些走私商人们的,另一部分则是关于朝廷官员的,并且还要让众位幕僚守口如瓶,不能泄露官员部分的罪证,显然是赵俊臣并不打算同时对付这两者,而是想要先利用这些证据除掉那些走私商人,对于涉案的朝廷官员们则是徐徐图之。 赵俊臣的这般选择,也让李传文暗暗松了一口气。 原本,他还十分担心赵俊臣会年轻气盛、忍不住诱惑,打算将这本册子里的内容一口气全部曝光出去,意欲将所有涉及了走私活动的商人与官员一网打尽,到了那个时候,赵俊臣的举动固然会震动朝野,但最终会倒霉的人,却绝不会是那些参与走私活动的商人与官员,而将是赵俊臣本人! 毕竟,赵俊臣手中掌握的种种证据,虽然是威力巨大,但因为涉及人数太多了,也容易引起百官们的忌惮与敌视! 此外,还有一个不可忽视的现象,乃曰“法不责众”,若是赵俊臣一口气弹劾了二百八十四位朝廷七品以上官员,哪怕是证据确凿,德庆皇帝也绝不会出手惩处这些官员,毕竟人数太多了,若是全部惩处,德庆皇帝又要去哪里寻找这么多的接替人选?这么多官员倒台,也必然是天下震动,到时候朝廷的声誉又会损失多少?所以,若是赵俊臣当真这么做了,那么最终的结果很可能会是二百八十四位贪官在铁证面前被德庆皇帝判定无罪,而赵俊臣这位举报之人反倒会因为扰乱朝廷、诬告同僚、打压异己等等罪名受到德庆皇帝的惩处——毕竟,相比较二百八十四位贪官,惩处赵俊臣要容易得多、影响也要小得多,哪怕赵俊臣的弹劾乃是一片公心——类似的事情,历史之中已是发生过许多次了。 如此一来,赵俊臣若是想要将这份册子里的内容全部曝光,自然就是寻死之道,白白浪费了一手好牌! 幸好,赵俊臣虽然得到了这份册子作为武器,但并没有忘乎所以,依然能够保持冷静与理智,还知道徐徐图之的道理,却也省去了李传文等人的一番劝告。 另一边,见到李传文等人的表情之后,赵俊臣也顿时就明白了他们的心中想法。 轻轻一笑之后,赵俊臣缓缓说道:“各位不必担心,本官并不会将这些罪证全部曝光,本官目前仅只是要对付那些走私商人罢了,至于那些涉案的朝廷官员,本官还不打算动他们,甚至不会将自己掌握他们罪证的事情传扬出去,只当自己并不知道他们的罪责,留到日后再逐一对付……” 说完,赵俊臣微微一叹之后,感慨道:“虽然,在这件事上,咱们乃是代表着朝廷大义,乃是正义的一方,但本官也知道,自古以来,胜者往往并不是正义的一方,而是实力更强大的一方!所以,本官在拥有足够实力之前,并不会轻举妄动!” 听到赵俊臣的这番言论之后,众位幕僚皆是表露出了钦佩之色,既是钦佩赵俊臣的理智与冷静,也是钦佩赵俊臣能够讲出这么一番道理。 于是,众幕僚以李传文为首,纷纷向赵俊臣躬身应是,也趁机称赞恭维了赵俊臣几句。 心中的担忧消散之后,李传文突然想到了一件正事,向赵俊臣请示道:“大人,按照您的构想,徽浙商人们举报了走私罪行之后,就可以得到这名走私商人手下三分之一的船只,但如今,大部分走私商人都是被多人同时举报,却不知这般情况应该如何处理?那些奖赏是交给最先提供罪证情报的徽浙商人?还是所有提供了罪证情报的徽浙商人一同平分这些奖赏?” 赵俊臣没有任何犹豫,说道:“自然是所有提供罪证情报的徽浙商人一同平分奖赏!我的那些提议,只是想调动那些徽浙商人的积极性,让他们踊跃检举自己曾经的同行,但我也并不希望他们之中的某个人得到太多的好处、实力扩充太快,否则就容易尾大不掉了。” 李传文点了点头,依然赞同赵俊臣的想法,答道:“属下明白了!” * 接着,众位幕僚就打算按照赵俊臣的吩咐,继续去整理资料了。 然而,赵俊臣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开口问道:“对了,李老先生你刚才说,今晚总计收到了八十二名走私商人的罪证情报,但最终只能抓捕其中八十一名走私商人,却为何还有一名走私商人无法抓捕?” 李传文答道:“回大人的话,这名走私商人名叫李泽全,乃是苏州境内一位小有名气的商贾,此人一向是谨慎小心、少有破绽,咱们收到的诸多罪证情报之中,与他有关的总共有十一条,然而全都只是尚未证实的猜测,并非铁证,所以咱们若是想要定他的罪,恐怕会有些麻烦。” “哦?走私商人之中,竟还有这样办事谨慎的人才?三十七位同行,竟是无一人可以提供他的切实罪证?……李泽全,这个名字似乎有些耳熟。”赵俊臣缓缓说道。 李传文点了点头,说道:“大人听过此人的名字,也许是因为他儿子的缘故,此人的儿子名叫李纯臣,在江南境内颇有才名,乃是今科殿试的二甲进士。” “李纯臣?”赵俊臣若有所思,轻声说道:“原来如此,确实是虎父无犬子……” 事实上,对于李纯臣此人,赵俊臣一向是十分重视。 当初,李纯臣参加殿试的时候,所写的那份试题可谓是吓了赵俊臣一大跳,此人竟是建议德庆皇帝开启“风闻言事”之策,不仅要降低朝廷官员上呈密疏、弹劾朝臣的标准,而且官员们从今往后弹劾朝中大臣,也不再需要切实证据,更不必为自己的弹劾奏疏负责。 若是德庆皇帝当真是采纳了李纯臣的建议,那么朝中百官马上就会迎来“朝中何人不被参,朝中何人不参人”的局面,到了那个时候,德庆皇帝手握朝中百官的无数罪证,自然是皇权大增。 所以,对于李纯臣的建议,德庆皇帝自然是心动了,只因为这般建议必然会受到百官抵制,所以德庆皇帝还没有切实行动罢了。 自从殿试结束之后,李纯臣就一向是表现低调,德庆皇帝似乎也早已经忘记了他,但赵俊臣却知道,德庆皇帝只是在冷处理李纯臣罢了,但早晚都会重用于他! 只是,赵俊臣却没想到,自己竟是会在这个时候再次听到了李纯臣的消息、 显然,不论是李纯臣,又或是李纯臣的父亲李泽广,都不是简单的人物,需要赵俊臣暗中留意。 …… PS:求订阅!求动力!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二十章.各派. …… …… 就在赵俊臣与幕僚们进行商议的同时,朝中各大派系的探子们也纷纷将赵俊臣宴请徽浙商人的详细情报告知于各自的幕后靠山。 周府之内,听到史可松的汇报之后,周尚景的老脸之上满是赞赏之色,缓缓道:“这个赵俊臣,当真是好心机、好手段、好野心,虽然还不知道赵俊臣的全部计划,但窥一斑而知全豹,等到联合船行组建之后,赵俊臣的权势影响恐怕就要一飞冲天、再难抑制,至于那沈常茂,恐怕也就要倒霉了……” 听到周尚景的感叹之后,史可松有些犹豫的请示道:“那么,周阁老您看咱们是不是要暗中破坏赵俊臣的计划?若是任由赵俊臣窜得太快的话,将来恐怕就会是一个威胁。” 与沈常茂手下的许昌德不同,史可松对周尚景更加忠心,虽然联合船行对他而言确实是一个机会,但为了周尚景的大局,史可松依然愿意忍痛放弃这个机会!却不似许昌德一般会摇摆不定。 然而,周尚景则是轻轻摇头,淡然道:“庙堂局势已是许久没有发生过大变化了,却也是无趣的很,既然赵俊臣愿意打破这个沉闷局面,那就让他放手而为就是……接下来,你也不必暗中捣乱,顺着赵俊臣的计划办事就可,这对你而言,暂且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听到周尚景的吩咐之后,史可松暗暗松了一口气,觉得周尚景的这般态度对自己更加有利。 与此同时,史可松见周尚景一副坐视赵俊臣不断壮大的态度,已是完全无法猜到周尚景的真实想法,却是愈加觉得周尚景高深莫测了。 * 与此同时,许昌德也向沈常茂汇报了赵俊臣的诸般构想。 刚开始,得知赵俊臣想要联合三十七位实力强大的徽浙商人一同组建联合船行的事情之后,沈常茂的表现还算镇定,冷笑道:“老夫就知道,赵俊臣的计划绝没有那么简单,说什么只是挑选一家船行进行试点,但所谓的‘一家船行’却是三十七家规模庞大的船行联合到了一处!有了这样的惊人规模,再加上朝廷在政策方面的支持,恐怕是很容易就能做大……只不过,赵俊臣未免有些太自以为是了!三十七位徽浙商人联合起来确实是实力庞大,但也是人心纷杂、各有所求,只要暗中稍稍撩拨一下,这家联合船行恐怕很快就要陷入内斗之中,然后就会分崩离析了……到时候,赵俊臣的如意算盘,也必然就会落空!” 另一边,许昌德连忙说道:“首辅您明鉴千里,赵俊臣那个毛头小子,自然不会是您的对手。” 沈常茂得意的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再后来,那赵俊臣又说了些什么?” 听到沈常茂的询问之后,许昌德又连忙将赵俊臣许以重利、引诱徽浙商人们举报走私罪行的事情详细讲诉了一遍。 这一次,沈常茂则是面色大变,良久之后才缓缓说道:“这个赵俊臣,当真是无知者无畏,胆子倒是够大,竟是意欲将所有的走私商人一网打尽,但他难道就不怕自己的做法会激起那些走私商人们的同仇敌忾之心,也得罪了那些走私商人的朝中靠山,平白为自己树立一个大敌吗?” 但转念一想,沈常茂已是明白了赵俊臣的想法,又说道:“也对,在赵俊臣接受了商税整顿的差事之后,就已是那些走私商人、以及相关朝廷官员的心腹大患了,却也不怕得罪更狠……不过,赵俊臣的这个计划,却是绝不能任由他进行下去,否则他必然会掌握无数官员的罪证把柄,到时候他的权势影响就会更加难以抑制了!” 听着沈常茂的喃喃自语之后,许昌德这一次却是沉默着没有答话。 毕竟,许昌德绝不能告诉沈常茂,自己在宴会结束之后,先是回到府中收集了同行们的诸多罪证,并且亲自将这些罪证送到赵府之后,才匆匆赶到沈府向沈常茂汇报消息的——毕竟,赵俊臣许诺的好处实在是太诱人了,即使是许昌德也难以割弃——而沈常茂因为许昌德的私心,为了等候具体情报,却是苦等了大半夜的时间。 沈常茂并不知道许昌德的小心思,只是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破坏赵俊臣的企图。 沈常茂花白的眉头皱成一团,暗暗想道:“或许,可以将这件事情宣扬出去,并且制造一些流言,向外宣称赵俊臣已是掌握了大量官员的参与走私、包庇走私的罪证,让朝廷官员们人人自危,也激起他们同仇敌忾的心思……不过,这样一来,稍有操作不当的话,就会沉重打击己方士气,或许还会让某些立场不坚的人临阵倒戈……却是一定要慎重行事!” 暗思之际,沈常茂继续向问道:“除此之外,可还有什么事情?” 稍稍犹豫了一下之后,许昌德摇头道:“除此之外,就没什么事情需要注意了。” 暗自考虑了片刻之后,许昌德并没有将赵俊臣对自己“以德报怨”、许诺好处的事情说给沈常茂听,毕竟这件事容易引起沈常茂的猜忌,甚至沈常茂还会勒令自己拒绝赵俊臣的好处,但这是许昌德绝对无法接受的。 然而,许昌德并不知道,自己一时的私心隐瞒,在将来究竟会为沈常茂、为他自己带来了多大的麻烦! * 在此之前,赵俊臣一直以为,在赴宴的三十七位徽浙商人之中,有四人并不是真心想要合作,而是朝中除“赵党”之外的那几个派系偷偷派来的探子。 其中,史可松的后台乃是周尚景,自然是周尚景派来的探子。 许昌德的幕后靠山乃是沈常茂,自然也就是沈常茂派来的探子。 还有一位徽浙商人名叫张诚,乃是兵部尚书王寿的府中人,而王寿则是“帝党”的中坚成员,所以张成自然就是德庆皇帝派来的探子。 另有一位徽浙商人名叫李相如,与太子少保郭汤乃是远亲关系,而郭汤又是太子朱和堉的支持者,所以李相如自然就是太子朱和堉派来的探子了。 然而,有一点赵俊臣却是猜错了,那位名叫李相如的徽商,确实是太子少保郭汤的远亲,并且也确实是受到郭汤的指派前来刺探赵俊臣的计划,但郭汤之所以会这么做,却并不是因为太子朱和堉的命令,而是因为七皇子朱和坚的建议! 事实上,自从七皇子朱和坚开始参与“太子.党”的诸般决策之后,郭汤与七皇子朱和坚的关系,就越来越紧密了。 许多时候,相比较太子朱和堉的坚定立场,郭汤竟是更愿意信任七皇子朱和坚的计谋策划! 并且,在“太子.党”之中,类似于郭汤这样的成员,如今已是不在少数!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二十一章.阁老之位(一). …… …… 不得不说,七皇子朱和坚渗透“太子.党”的计划很成功,自从他参与了“太子.党”的内部决策之后,就轻易博取了“太子.党”众人的信任与依赖,甚至还有许多“太子.党”官员心中产生了“若是七皇子与太子能够互换一下位置该有多好”之类的想法。 而太子少保郭汤,就是其中的代表性人物。 如今,虽然因为诸般原因,朱和坚已是暂时退出了“太子.党”的决策圈,但郭汤依然会时不时与朱和坚暗中联络,将“太子.党”内部的诸般情况尽数告知于朱和坚。 甚至,在郭汤看来,他的做法完全是为了太子朱和堉考虑,毕竟七皇子朱和坚的才智谋略对太子朱和堉大有裨益之处,而且朱和堉与朱和坚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弟,相互间之关系至亲,想来朱和坚也不会出卖朱和堉。 今日,听闻赵俊臣要宴请徽浙商人的消息之后,朱和坚就建议郭汤遣派李相如加入其中打探消息,而郭汤则是一如既往的信任朱和坚,马上就依计行事了。 那李相如不仅是郭汤的远亲,而且李相如的生意规模能够有现在这么大,很大程度上也是靠着郭汤的关系,所以李相如自然是不敢违背郭汤的命令。 所以,这天晚上,通过郭汤与李相如的途径,朱和坚也收到了这场宴会的详细情报。 只不过,朱和坚与郭汤并非是从属关系,李相如自然不会亲自向朱和坚禀报消息,所以朱和坚所收到的情报,只是郭汤送来的一封密信罢了。 密信之中,记载着赵俊臣宴请徽浙商人的详细经过,朱和坚收到密信之后,已是反复细读了数遍,神色之间若有所思。 良久之后,朱和坚的神色间闪过了一丝无奈,摇头道:“实在是可惜了,这些年来我虽然是苦心经营,但毕竟是以谨慎隐秘为先,不敢有任何的大动作,生怕会引起瞩目与猜忌,所以实力发展缓慢,也没什么富商巨贾投靠自己,如今想要收集赵俊臣的情报,却还要借助郭汤之手,实在是不方便!呵呵,也怪我只是一位体弱多病的皇子,自然是不受人待见。” 喃喃自语之间,朱和坚眼神冰冷至极。 在内心深处,朱和坚颇是怨恨朱和堉,凭什么朱和堉就是太子储君,而自己则只是一位多病皇子?凭什么自己拥有这般高明的才智手段,却只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暗中经营,需要历经千辛万苦、百般谋划才能够稍有发展,而朱和堉莽撞固执、有脑无谋,却能够轻而易举的获得一切? 不过,转瞬之间,朱和坚已是压下了心中怨念。 朱和坚很清楚,心中的怨恨只是自己的动力罢了,但绝不能沉溺其中,否则只会坏了大事。 然后,朱和坚的眼神再次转向了自己手上的密信。 密信里的内容虽然还算详细,但郭汤写这封密信的时候,显然不明白重点在哪里,也缺乏最基本的条理与逻辑,有很多需要重视的情报,郭汤完全没有描写清楚,这让朱和坚很难准确的把握如今的情况、以及今后的形势变化。 朱和坚很讨厌这种情况,每当这个时候,朱和坚就会痛恨自己的身份限制,也会痛恨上天的不公平。 不过,虽然如此,但朱和坚的才智眼光是何等高明?虽然情报并不详尽,却也足以让朱和坚推断出很多有用的事情了。 “联合三十七位徽浙富商联合组建一家船行,意欲垄断京杭运河与长江航道的航运生意,还通过利诱的手段,鼓动徽浙商人们举报走私罪行,想要借机掌控走私商人以及相关官员的罪证……赵俊臣的野心果然很大,绝不是一位‘纯臣’,手段也算是高明,只不过……” 暗思之间,朱和坚的目光停留在密信的最后一页。 在这一页里,郭汤罗列了一份名单,里面皆是今夜赴宴的徽浙商人们的姓名来历。 而朱和坚的注意力,则是放在了其中一个名字之上。 张诚!——此人曾经是兵部尚书王寿的府中管事,他如今能够成为一位知名的徽浙巨贾,也全凭借着王寿的扶持!而王寿则是德庆皇帝的亲信! 所以,德庆皇帝也必然能够通过王寿与张诚的途径,打探到赵俊臣的所有计划! “只不过,赵俊臣意欲收集罪证、掌控百官的野心,实在是太明显了,竟是毫无遮掩,我能够看明白,父皇又如何会看不明白?父皇或许有各种各样的缺点,但他的帝王心术却是十分不凡,又如何会任由赵俊臣的权势毫无限制的不断发展?满朝上下,有一个周尚景就已经足够了,父皇又如何会眼睁睁的看着另一个周尚景出现?” 暗思之间,朱和坚摇了摇头,又想道:“以赵俊臣的心智眼光,应该早就发现自己的权势发展已是渐渐逼近父皇的底线了,他如今的举动,看似高明,但实则是欠缺考虑,只会引来父皇的猜忌与打压,到时候反倒会栽跟头……或许,我从前一直都高估赵俊臣了……” 想到这里,朱和坚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不过,赵俊臣没有想象中聪明,也是一件好事,否则还真不容易控制!” * 正如朱和坚所料,此时的德庆皇帝通过王寿与张诚的途径,也收到了赵俊臣宴请徽浙商人的详细情报。 并且,德庆皇帝也发现了赵俊臣想要利用走私罪证掌控百官的野心! 所以,看到王寿送来的密疏之后,德庆皇帝的表情就颇是严肃,眼神也颇是阴沉。 “原以为,从赵俊臣手中收回西厂与内帑的权柄之后,可以平衡一下赵俊臣的权势增长,却没想到赵俊臣还有后招,竟是打算借着商税整顿的机会收集百官之罪证,若是让他成功了,恐怕就再难抑制了……” 想到这里,德庆皇帝的神情有些为难:“不过,赵俊臣的这个计划,也是为了打击走私,朕也不能暗中破坏,否则朝廷的商税现状,就要继续糜烂下去了……幸好,朕还有其他手段,可以控制赵俊臣的权势!” 暗思之际,德庆皇帝的目光一转,向着御案的右下角看去。 在那里,摆放着厚厚一沓密疏。 这些密疏,皆是工部尚书左兰山这些日子以来暗中呈给德庆皇帝的,里面的某些内容,颇是引起了德庆皇帝的兴趣。 简单的说,在这些密疏之中,左兰山隐约透漏了自己对赵俊臣的不满之意! 想来也是,左兰山的资历远远要比赵俊臣更深,如今他表面上是“赵党”的二号人物,但实际上与其他“赵党”官员没有任何区别,即没有任何的决策权,也没有任何的自主权,只能按照赵俊臣的吩咐办事,甚至他手下的工部也渐渐的“只知赵俊臣而不知左兰山”了,如此一来,左兰山会对赵俊臣心怀不满,也是理所当然的。 而左兰山的不满,在德庆皇帝眼中就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因素。 若是利用好了,或许还可以轻而易举的分裂“赵党”,如此一来,赵俊臣的权势自然是得到了控制! “说起来,黄有容的阁老之位已是名不符实,也该换人了……” 德庆皇帝喃喃自语道。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二十二章.阁老之位(二). …… …… 然而,德庆皇帝并不知道,左兰山近些日子以来之所以会屡屡向自己呈送密疏,又在密疏之中隐隐透漏了自己对赵俊臣的不满,全都是源自于赵俊臣的授意。 整顿商税、组建联合船行、借机掌控百官罪证,固然是的赵俊臣的计划之一,将左兰山捧入内阁、借机插手内阁事务,也同样是赵俊臣的计划之一;在赵俊臣看来,两个计划既是相互独立、互不干涉,也是相辅相成、环环相扣! 赵俊臣很清楚,自己想要借机掌控百官罪证的事情,绝对瞒不过德庆皇帝的眼睛,也一定会引起德庆皇帝的心中忌惮。 然而,德庆皇帝若是真心想要扭转商税糜烂现象,却也并不会出手阻拦赵俊臣——这同样违背了德庆皇帝的初衷——尤其是德庆皇帝在赵俊臣的暗中逼迫之下,如今已是旗帜鲜明的表明了支持商税整顿的立场,若是赵俊臣的商税整顿最终失败了,德庆皇帝的颜面也不好看。 在这般情况之下,德庆皇帝唯有另寻方法来抑制赵俊臣的权势增长。 德庆皇帝的手段与实力皆是极为强大,如今的赵俊臣依然是大计未成,并没有太多的抵抗能力,德庆皇帝哪怕是不干涉赵俊臣的计划,也依然有许多方法可以达成目的。 所以,赵俊臣所要做的事情,就是暗中引导德庆皇帝的目光,让德庆皇帝使用赵俊臣所希望的方式来对付赵俊臣自己,如此一来,局势也会向着赵俊臣所期望的方向发展。 于是,回到京城之后,赵俊臣就暗中指使左兰山向德庆皇帝呈送密疏,并且在密疏中隐隐透漏出了不满赵俊臣的态度,德庆皇帝见到左兰山的密疏之后,就必然会心生兴趣,再看到赵俊臣的权势增涨太快之后,也极有可能会通过左兰山来分裂“赵党”——毕竟,这是最好的手段,成功可能性最大、投入与风险最低,只要手段隐蔽一些,也不会引起赵俊臣的不满。 不过,左兰山的实力不足,完全没有与赵俊臣分庭抗礼的底气,即使他与赵俊臣公开决裂,最终的结果也只会是“赵党”失去了一位失去实权的工部尚书罢了,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所以,德庆皇帝若是想要借助左兰山之手分裂“赵党”、抑制赵俊臣的权势增长,首先还需要增强左兰山的实力与声望! 左兰山如今已是朝廷的二品大员,若是要继续增强他的实力与声望,却唯有让他更进一步、成为内阁阁老了! 恰好,如今的内阁之中,黄有容的地位已是名不符实、岌岌可危,也需要找人替换…… 如此种种,赵俊臣已是为德庆皇帝罗列了所有的条件,德庆皇帝最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也就可以想象了! 而这些,就是赵俊臣的一系列计划——先是暗中鼓动太子朱和堉整顿商税,捅出一个天大篓子,最终太子朱和堉受到百官敌视之余,黄有容也会受到牵连,失去阁老之位;然后赵俊臣则是趁机接手商税整顿的任务,收集百官罪证、增强自身的权势与影响之余,顺便拉拢徽浙商人成为助力;最后,眼见赵俊臣的权势将要无法抑制,德庆皇帝必然会心生猜忌,赵俊臣再借助左兰山的态度,引发德庆皇帝分裂“赵党”的想法!最终,德庆皇帝为了分裂“赵党”,就必须要增强左兰山的实力,帮着赵俊臣将左兰山捧入内阁! 这一系列计划,可谓是环环相扣、相辅相成,足足让赵俊臣布置了近一年的时间,也耗费了赵俊臣无数的心血与精力!若是能够全部实现,那么赵俊臣不仅可以打击朝中政敌、增强自身实力,还可以立下不世功勋、顺便插手内阁事务! 到了如今,赵俊臣的连环计已是实现了大部分,已是只剩下了最后一步! 至于左兰山入阁之后,是否会假戏真做、当真是激发了独立门户的野心,这就要看赵俊臣今后的手段了! * 因为赵俊臣宴请徽浙商人的事情,这一夜有许多人彻夜未眠。 到了第二天,许多大臣纷纷是一副神情困顿的模样,显然是休息不足。 不过,哪怕是精神再如何困顿,百官们也依然是强打精神,密切关注着这一天的早朝局势。 毕竟,赵俊臣昨晚宴请徽浙商人的事情,颇是影响深远,今天早朝期间必然会有所反应,以沈常茂为首的那些反对朝廷整顿商税的大臣们,也一定会设法阻拦赵俊臣的计划,到时候不免又是一番明争暗斗。 对此,百官们皆是拭目以待、暗中准备着。 然而,这一天的早朝正式开始之后,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的发生,却是转移了百官们的注意力! * “有本早奏,无事退朝!” 百官恭迎之下,德庆皇帝来到皇极殿之后,大太监张德上前一步,扬声呼喝道。 随着张德的话声落下,在沈常茂的暗中示意之下,几位“沈党”官员就打算出列弹劾赵俊臣。 毕竟,赵俊臣昨晚宴请徽浙商人之际,有太多把柄可抓了,首先是玩弄文字游戏,明明说好了朝廷的优惠政策只会给予一家船行进行试点,然而赵俊臣却是将三十七位实力雄厚的船行联合到了一起;其次是赵俊臣在宴请徽浙商人的时候,竟是当众承认了户部暗中参与走私的事情,这种言论自然是引起了朝中政敌的兴趣;最后则是赵俊臣越权行事,没有经过朝廷同意,就私自给予了徽浙商人大量的好处与特权…… 如此种种,皆是可以大做文章,让赵俊臣狠狠栽一个跟头! 然而,几位“沈党”官员还没有来得及发言,就见兵部尚书王寿已是抢先一步,表情严肃的向德庆皇帝禀报道:“陛下,臣有本奏!” 德庆皇帝点了点头,说道:“讲!” 在众位重臣之中,王寿一向是最为低调,如今见他抢先发言,并且表情严肃,似乎有什么大事,百官们也纷纷转移了注意力,将目光集中在了王寿身上。 只见王寿缓缓说道:“陛下,当初您南巡之际,委派内阁阁老黄有容留京辅国,然而黄有容辜在留京辅国期间,却是辜负了陛下的信任,既是昏庸无为,不能控制朝野局势,致使朝野局势多有动荡;又是结党营私、打压异己,编造证据陷害大臣,致使多位朝中同僚蒙冤,待陛下您回京之后,百官愤恨于黄有容祸国之举,已是连续多日弹劾!时至如今,黄有容已是声名狼藉、声誉尽丧……” 说到这里,王寿的声音一扬,用极为坚定的语气说道:“所以,臣认为黄有容已是不适合再担任内阁之位,哪怕是陛下您顾念黄有容乃是老臣不忍责罚,此事也不能再拖延下去,还请陛下罢免其职,并且另择贤能进入内阁!” 随着王寿的话声落下,皇极殿内顿时是肃静了片刻。 在此之前,眼见着黄有容即将要失势了,百官们纷纷是兴高采烈的痛打落水狗,不断的弹劾黄有容的诸般恶迹,奈何沈常茂一力维护,德庆皇帝与周尚景也迟迟没有表明立场,所以黄有容虽然是看起来岌岌可危,但硬是没有倒台,这件事就一直拖延着。 如今,王寿这位“帝党”核心成员突然现身表态,要求德庆皇帝罢免黄有容的阁老之位,是不是意味着德庆皇帝终于拿定了主意,黄有容也终于要倒台了? 其实,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随着赵俊臣正式出手整顿商税,黄有容对德庆皇帝而言已是彻底失去了利用价值,自然就要被抛弃了。 一位阁老的倒台失势,绝对是一件震动朝野的大事,朝野局势也会发生很大的变动,到时候自然是有无数机会出现。 于是,百官们纷纷兴奋了起来。 然而,或许是嫌百官们不够兴奋,当王寿的话声落下之后,吏部尚书宋启文也出列附议道:“陛下,臣也赞同王尚书的观点,黄阁老如今的情况,已是不适合再留在内阁之中,还望陛下您能够尽快确定黄阁老留京辅国期间的功过是非,并且确认新的阁老人选。” 接着,刑部尚书张伯崇也出列道:“陛下,臣也认为,黄阁老如今的情况,若是继续留在内阁之中,对朝廷已是百害而无一利,还望陛下明鉴!“ 随着宋启文与张伯崇的话声落下,百官们又是心中一振。 毕竟,宋启文与张伯崇乃是阁老周尚景的亲信,自然是代表了阁老周尚景的态度。 接着,赵俊臣也出列发言了:“陛下,内阁乃是庙堂核心,关系到朝廷的正常运转,最是重要不过,但据臣所知,自从陛下回京之后,黄阁老受到百官弹劾,已是声望尽损,本身也丧了志气,再也无法履行过内阁阁老之职责,已是不适合继续留在内阁之中,还请陛下另择贤能!” 赵俊臣的话声刚刚落下,工部尚书左兰山也随声附和,说道:“陛下,臣也赞同王尚书、宋尚书、张尚书、以及赵尚书的观点,还望陛下另择声望、经验、能力足够的贤能重臣接替黄阁老的位置,否则内阁的声望受损,对朝廷的威信也有不利。” 赵俊臣与左兰山的发言,倒是在百官的意料之中,毕竟黄有容与“赵党”之间的敌对关系乃是世人皆知的事情。 不过,随着赵俊臣与左兰山的发言,在朝中六位尚书之中,已是有五人表明了同样的观点,除了“沈党”的礼部尚书林维之外,皆是认为黄有容已是不适合继续留在内阁了。 黄有容这段时间以来虽然是不断受到百官弹劾,但像是今日这般盛况,却是前所未有的——哪怕是德庆皇帝尚未拿定主意,见到这般情况之后,也会认真考虑一番,更何况德庆皇帝似乎已是拿定了主意? “黄有容……终于要倒台了!” 这一刻,百官们的心中皆是闪过了类似的想法。 然后,自然又是一副墙倒众人推的局面,百官们纷纷出列附和五位尚书的发言,期间还有许多官员再次列举了黄有容的诸般恶迹,却是他们不仅想要看到黄有容倒台,更还想要看到德庆皇帝出手责罚黄有容! 另一边,林维、张诚等人作为“黄党”旧人,如今虽然已是改庭换面成为了“沈党”成员,但他们对于黄有容依然是残留着一定的忠心,眼见黄有容受到了百官的围攻,皆是有些按耐不住,就想要出列为黄有容说话。 哪怕是黄有容终究要离开朝廷,但林维、张诚等人还是希望黄有容离开的时候能够保留着一定的尊严。 然而,他们刚准备出列发言,就发现首辅沈常茂正表情冷厉的盯着他们,似乎是警告他们不要轻易表态。 如今,“黄党”大部分官员皆是投靠了赵俊臣,而林维、张诚等人也投靠了沈常茂,可以说“黄党”势力已是被赵俊臣与沈常茂二人瓜分干净了,所以对于沈常茂而言,黄有容同样已是失去了利用价值,在这般情况之下,沈常茂又如何愿意违背朝廷大势继续维护黄有容? 事实上,在沈常茂看来,自己没有落井下石,就已是顾念了往日情分了。 而林维、张诚二人见到沈常茂的暗中警告之后,即将要迈出去的脚步微微一顿,又相互对视了一眼之后,皆是暗暗叹息一声,并且收回脚步,也放弃了对黄有容的维护。 如今,林维与张诚二人已是投入了沈常茂的门下,自然要顾及到沈常茂的态度,他们对黄有容虽然忠心,但也要为自己的未来考虑,这就是现实。 就在这般情况之下,在百官的围攻之中,已是在朝堂上沉默多日的黄有容终于是缓缓出列了。 似乎是面无表情,又似乎是凄凉黯淡。 然后,黄有容竟是向德庆皇帝行了大礼,跪伏在德庆皇帝面前,埋首道:“陛下,老臣在留京辅国之际,辜负了陛下的信任,不仅是无法控制朝野局势,还办了许多错事,实在是愧对皇恩,如今老臣已是无颜继续留在庙堂,还请陛下罢免老臣的官位,恩准老臣告老还乡!” 显然,黄有容也不愿意继续留在朝中坐蜡,趁着今日的机会,黄有容也终于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然而,听到黄有容的发言之后,赵俊臣则是暗暗摇头。 德庆皇帝看似宽容,实则苛刻,在他的眼里,朝中的贪官就是自己圈养的肥猪,只等着养肥了再宰,当初的温观良就是一个例子!而黄有容为官数十年来,自然也不干净,如今只是认错几句,就想要平安无事的离开朝堂?怎么可能! 果然,听到黄有容的发言之后,德庆皇帝的眉头一皱,却是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转向了赵俊臣。 …… 恩,二合一大章节。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二十三章.阁老之位(三). …… …… 黄有容虽然已是失去了利用价值,但德庆皇帝并不打算就这么放他轻易的离开庙堂、告老还乡。 赵俊臣大约可以猜到德庆皇帝的心中想法。 在德庆皇帝眼中,自己乃是天子、是大明江山的主人,这天下间所有的财富都是自己的,而官员们代天子牧民,就相当于自己手下的佣人,只是帮着自己处理杂事罢了,其中贪官们是手脚不干净的佣人,清流们则是不懂眼色的佣人…… 而黄有容自然是一位手脚不干净的佣人,如今想要告老还乡、辞职不干了,但他这些年私下窃取主人的财物,在离开之前也必须要物归原主! 当初,温观良为了能够顺利的告老还乡,可是将自己一生所贪墨的绝大部分钱财都“捐”给了内帑,总计高达九百万两银子,然后德庆皇帝才放任温观良离开庙堂,没有追究他的诸般罪行。 黄有容不似温观良那般贪财,家财自然也不似温观良一般惊人,但三五百万两银子还是有的,在德庆皇帝的眼中,这些银子全都是自己的东西,如今自然是要让黄有容全部吐出来。 此时,见黄有容如此的不识趣,只是告罪几句,没有任何的表示,就打算离开庙堂,德庆皇帝自然不会答应。 不过,黄有容毕竟是老臣子了,如今可怜兮兮的想要辞官归乡,德庆皇帝却也不能明着刁难,否则就会影响帝王形象了。 于是,德庆皇帝下意识的找到了赵俊臣——这个恶人角色需要赵俊臣来扮演。 * 见德庆皇帝的眼神放在了自己身上,赵俊臣暗暗叹息一声。 不过,赵俊臣如今还没有反抗德庆皇帝的实力,还需要继续忍耐下去,所以稍稍沉默了一瞬之后,赵俊臣再次出列道:“陛下,臣以为,黄阁老的年事已大,既然他已是下定决心要辞官归野了,朝廷也不可强求,否则难免就有不体恤老臣之嫌!所以,陛下您还是恩准了黄阁老的恳求,并且尽早考虑接替人选才是。” 说着,赵俊臣抬头看了黄有容一眼,又说道:“此外,黄阁老入阁多年,可谓是劳苦功高、颇多建树,只可惜到了即将要致仕之际,却是有始无终、功亏一篑,办了许多的错事,一世英名也毁于一旦,实在是有些可惜。” 说完,赵俊臣还满脸遗憾的摇头叹息了一声。 看到赵俊臣竟是在为黄有容感到惋惜,皇极殿内的百官皆是一愣之后,又纷纷觉得赵俊臣此举乃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但实际上,赵俊臣这只猫不仅是假慈悲,甚至还要将黄有容这只死耗子连皮带骨的吞干净! 虽然,赵俊臣这么做也是因为后面还有一只老虎在逼迫他。 在百官的诧异注视之下,赵俊臣继续说道:“也正因为如此,黄阁老这些日子以来,颇是受到了许多非议,许多官员忽视了黄阁老的诸多功绩,只是盯着黄阁老的几件错事穷追猛打,仿佛黄阁老纯粹只是一位昏庸无能的官员,黄阁老的一生清名,也是因此而毁于一旦!但臣以为,这般评价实在是有失公道,黄阁老为官一生,还是有不少功绩的,陛下您也不可能任命一位昏聩碌碌之辈担任阁老重位,对于黄阁老这样的老臣子而言,为朝廷操劳一生却只换来了身败名裂的下场,也实在是有些不公,所以,臣认为朝廷在黄阁老正式致仕之前,应该让百官们各自上奏,商议与总结黄阁老这些年以来的功过是非,让世人看明白黄阁老的功过孰大,也趁机为黄阁老正名、以全善终!” 说话之际,赵俊臣满脸的善意,仿佛是真心为黄有容考虑一般。 然而,听到赵俊臣的这番“善意表态”之后,黄有容顿时是面色一变,眼中闪过了一丝难以抑制的怨恨与惊恐。 与此同时,像是林维、张诚等人,更是猛地转头恶狠狠的盯着赵俊臣,恨不得将赵俊臣生吞了! 毕竟,赵俊臣虽然说得好听,但如今黄有容已是墙倒众人推的局面,在这个时候总结黄有容的功过是非,实际上就是鼓动朝中百官继续弹劾与攻讦黄有容,到了最后,黄有容得到的评价只会是“过大于功”,甚至还会牵扯出许多重大罪名,那时候黄有容就绝不可能平安无事的告老还乡了,说不定还会落得一个祸及家人的结局。 所以,赵俊臣表面上是想要为黄有容正名,但实际上则是想要借机清算黄有容! 见黄有容明明已是打算要离开庙堂了,但赵俊臣依然是不打算放过,竟是打算往死里整治黄有容,黄有容、张诚、林维等人又如何不怒? 另一边,沈常茂也是眉头一皱。 黄有容虽然已是失去了利用价值,但沈常茂曾经向黄有容保证过,会庇护黄有容平安无事的离开庙堂,赵俊臣如今的阴险表态,无疑会让沈常茂失信于黄有容,到时候林维、张诚等人的立场说不定就会发生变化。 与此同时,许多官员见到赵俊臣的表态之后,也是心中一寒,只觉得赵俊臣心胸狭隘、报复心太强。 只是,不待他们反驳赵俊臣的观点,德庆皇帝已是抢先说道:“赵爱卿所说有理,黄阁老这些年来劳苦功高,确实应该予以正名,就按赵爱卿的提议来办吧。” 说完,德庆皇帝的目光转向了黄有容,神色间同样是“饱含善意”,说道:“黄阁老你是老臣了,既然你如今想要告老还乡,朕也不强留你,只是你这些年来一直为朕尽心尽力的办事,却也不能就让你饱受争议的离开朝廷,所以你还是暂且多留在京城一段时间,等朕收到百官奏疏、并且向天下公布了你的功过是非之后,再让你告老还乡,这也是为了你的后世清名考虑。” 听到德庆皇帝的决定之后,黄有容面色灰败,但也知道事情无法扭转,只好再次向德庆皇帝行大礼,俯首道:“老臣……遵旨。” * 看着黄有容落魄的背影,赵俊臣的眼神之间闪过了一丝羡慕。 是的,黄有容如今虽然是异常的落魄,但赵俊臣却是十分羡慕他的境遇。 毕竟,德庆皇帝并不是真心想要整治黄有容,只是想要让黄有容将他这些年贪墨的万贯家财吐出来而已。 所以,若是不出意料的话,再过几日,黄有容就会痛下决心,乖乖向德庆皇帝奉上自己的大半家产与积蓄,换取一个“功大于过”的定论,并且平安无事的告老还乡,从此远离了京城中枢这个是非之地,也远离了宦海的算计争夺,成为一个无足轻足的富家翁。 这般结局,对黄有容而言固然是惨淡至极,但却是赵俊臣梦寐以求的结果。 若是赵俊臣只需要奉上自己的大半家财,就可以远离庙堂算计、摆脱德庆皇帝对自己的定位,从此成为一个平凡无奇的富家翁,那么赵俊臣就一定会这么做的。 只可惜,德庆皇帝对赵俊臣的定位与黄有容完全不同,黄有容只是一个手脚不干净的佣人罢了,而赵俊臣却还要为德庆皇帝背黑锅、还要为德庆皇帝吸引民怨、还要为德庆皇帝处理一些不方便让世人知晓的事情,更还是德庆皇帝留给下任皇帝的可怜公鸡——用来杀鸡儆猴的公鸡! 所以,赵俊臣哪怕是献上自己的大半家财,德庆皇帝也绝不会放任赵俊臣离开,赵俊臣只能在宦海之中继续争夺下去。 更何况,赵俊臣的诸多计划进行到了如今这一步,却也同样是身不由己、停不下来了。 * 就这样,黄有容固然是失去了阁老辅臣的位置,可惜他依然无法如愿的离开庙堂,还要继续坐蜡一段时间。 不过,在今天的早朝上,黄有容的境遇只是一道微不足道的开胃菜罢了。 真正重要的事情,则是黄有容的接替人选! 空缺的阁老之位,任谁都会眼红,朝中各派系也是各有打算,会引发无数的利益变动,自然是受到了百官们的瞩目。 于是,随着德庆皇帝的一句询问,百官们就纷纷转移了注意力。 只见德庆皇帝开口问道:“既然黄有容已是致仕,内阁就空出了一个位置,对于这个接替的人选,朝中九卿可有合适的人选推荐?” 德庆皇帝的话声落下之后,皇极殿内先是迎来了片刻的沉默。 然后,就仿佛是一颗巨石被丢入了平静的湖面,瞬间又掀起了无数的明浪暗涌,朝中各大派系纷纷开始推荐自家的人选。 在明朝,官员们想要入阁,主要有两种方法,分别是特简和廷推。 特简就是皇帝直接指定某位大臣入阁,内阁最初只是为了辅助皇帝处理政务的机构,自然是皇帝一句话就定了,但随着内阁权势影响渐大,这种方式已是越来越少出现了。 廷推则是由九卿(明朝九卿乃是指六部、都察院、通政司、大理寺这九个衙门长官的俗称,与秦汉九卿不同)和都察院派驻在六部十三道的监察官共同协商推举人选。各主要衙门都有发言权,但由吏部主持,其中都察院参会的人最多,除了左右都御史之外,还有六科给事中、十三道监察御史等人。 最后的结果,则是由吏部汇总,经过通政司通报于内阁票拟,并呈由皇帝批红最终生效,此外通政司还会将讨论过程抄送给翰林院、国子监进行公共舆论监督。 如今,即使是德庆皇帝,也只能通过廷推来确定内阁辅臣,这其间的权力博弈就不是一般的复杂了。 当初,德庆皇帝之所以能够扶持“太子.党”的程远道进入内阁,除了赵俊臣的表态之外,也是因为“太子.党”当时还掌控着都察院,而都察院一向是廷推的最主要力量。 但现在,“太子.党”的声势屡屡受挫,已是无法继续控制都察院,而新空缺的阁老位置究竟会落入哪家党派手中,就要看各大派系的手段高低、利益取舍了。 可以预见的是,一场精彩至极的政治博弈,即将要展开了。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二十四章.阁老之位(四). …… …… “陛下,臣举荐少保赵正和入阁成为内阁辅臣,赵少保这些年来功绩卓著,能力与经验皆是足够,在百官之中一向是声望极高,是众望所归的最佳人选……” “臣举荐大学士李和,李大学士的经验、能力、声誉皆是上上之选,曾经也有过入阁的经历,只是因为老母过世的缘故回家乡丁忧了三年,但他在入阁期间的表现也是有目共睹的,如今再次让他入阁,也是理所当然……” “陛下,臣认为工部尚书左兰山乃是入阁的极佳人选,如今内阁中的几位阁老皆已是垂垂老矣,正应该补充一些年富力强、精力充沛的朝中重臣,而左尚书刚过知天命之年,却已是经验丰富、功绩过人,正是入阁的合适人选……” “臣支持大学士霍正源入阁辅政,霍大学士学富五车、机敏过人、熟知古今的法纪政令,正是内阁的极佳补充……” “陛下,臣举荐户部尚书赵俊臣……” “陛下,臣认为……” 随着短暂的沉默结束之后,皇极殿内马上就掀起了无尽的明浪暗涌,朝中各大派系纷纷开始举荐各自的人选。 * 事实上,各党派围绕着内阁席位的政治博弈,很早之前就已是悄然展开了。 毕竟,赵俊臣、周尚景、沈常茂等人皆是百官之中的拔尖之辈,当黄有容出现了垮台的苗头之后,他们几人马上就预见到了今日的局势变化,并且也纷纷做出了针对性的布置。 所以,听到德庆皇帝的询问之后,各大派系皆是准备充分,大都是集中力量推举了各自派系之内最有希望的人选,并没有太多的分歧。 其中,“沈党”自沈常茂以下,皆是大肆为少保赵正和造势,想要推举赵正和进入内阁,而赵正和的声誉人望,也确实是一个较为合适的人选。 “周党”众人在周尚景的带领之下,则是纷纷举荐了大学士李和,而李和的声望资历,却还要比赵正和更高一些,支持他入阁的声音也更多一些。 相比较之下,近些日子以来表现最是活跃的“赵党”,此时则是有些沉寂,甚至表现出了极大的意见分歧:像是户部侍郎詹善常、右佥都御史顾全、吏部侍郎刘长安这些资历较深的“赵党”官员大都举荐了工部尚书左兰山;像是太常寺少卿林有伦、右副都御史司徒翰、左通政王邖这些刚刚投入“赵党”的官员,则是纷纷举荐了与他们出身相似的大学士霍正源;甚至还有一些“赵党”官员一心想要拍赵俊臣的马屁,也不怕引来耻笑,竟是极力举荐了资历声望皆是严重不足的赵俊臣…… 这样一来,“赵党”成为了唯一一个没有统一内部意见的朝廷党派,表现堪称拙劣。 事实上,“赵党”此时的拙劣表现,也全都是赵俊臣的故意为之。 毕竟,赵俊臣若是从一开始就率领“赵党”众人旗帜鲜明的支持左兰山入阁,就代表着左兰山深受赵俊臣的信任,或者赵俊臣完全有把握控制左兰山,所以一点也不介意左兰山进入内阁,也完全不担心左兰山的地位会高过自己一头! 这样的话,德庆皇帝一定会重新审视自己利用左兰山分裂“赵党”的计划,到时候为了防止“赵党”进一步的强大、开始插手内阁事务,说不定就会反对左兰山入阁了,这样一来,左兰山入阁的难度将会数以倍增! 所以,赵俊臣故意没有统一“赵党”内部的意见,让“赵党”在德庆皇帝面前表现出了极大的分歧,这一切就是为了暗示德庆皇帝——赵俊臣并不是十分信任左兰山、也担心左兰山入阁之后会失去控制,所以才会迟迟拿不定主意,并且造成了“赵党”内部的意见分歧——见到这一幕之后,德庆皇帝也会进一步坚定自己利用左兰山分裂“赵党”的信心,他支持左兰山入阁的可能性也就更大了。 虽然,这样一来,呼吁左兰山入阁的声势就会降低许多,但只要骗到德庆皇帝、让德庆皇帝支持左兰山入阁,一切就都是值得的!至于“赵党”内部的分歧,只要赵俊臣愿意表明态度,很快就可以统一,到时候左兰山的声势自然会大涨! 反正,这场围绕内阁席位的政治博弈,绝不是短时间就会尘埃落定的,左兰山在短时间的声势较弱,也并不会影响长远,反倒会让其他几个派系心生大意。 * 果然,见到“赵党”内部的意见分歧之后,德庆皇帝眼中闪过了一丝满意之色,觉得自己分裂“赵党”的计划大有可为。 并且,德庆皇帝还暗中观察了赵俊臣与左兰山此刻的神情变化。 在赵俊臣的吩咐之下,左兰山沉默着没有表态,只是神色间故意流露出了一丝怨态,似乎十分不满“赵党”内部没有全力支持自己。 官场如戏场,左兰山也是一位老戏子了,所以他此时的表演可谓是惟妙惟肖,德庆皇帝并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 而赵俊臣则是表现出了明显的迟疑,偶尔看看左兰山、偶尔看看霍正源、偶尔又低头沉思,似乎依然是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支持谁入阁。 赵俊臣的演技同样不错,也同样瞒过了德庆皇帝。 所以,见到左兰山与赵俊臣的表现之后,德庆皇帝想要利用左兰山分裂“赵党”的想法,也愈加的强烈坚定了。 * 赵俊臣并没有抬头观察德庆皇帝的表情变化,生怕会露出破绽。 事实上,在德庆皇帝暗中观察赵俊臣的时候,赵俊臣演戏之余,也在暗中观察朝中其余几大派系的表现。 其中,“沈党”与“周党”的态度颇是明确,他们所推举的人选也在赵俊臣的意料之中。 然而,“太子.党”与“帝党”的态度,却是引起了赵俊臣的注意与警觉。 在朝中各大派系纷纷推举自家人选的时候,“太子.党”的表现出乎意料的低调,并没有争抢这一个内阁空位。 当然,这也是可以想象的事情,毕竟自从程远道入阁之后,“太子.党”内部已是没有合适人选可以竞争内阁位置了,或是能力不足、或是声望不够,即使是勉强推荐,也绝不可能获得百官认同。 再加上这些日子以来“太子.党”的表现一向低调,所以他们此时沉默低调的表现也是可以预计的。 然而,出于赵俊臣意料的是,“太子.党”的沉默与低调只是暂时的。 当某些“帝党”官员开始举荐三边总督梁辅臣入阁之后,“太子.党”众人的态度就突然一变,也不再沉默,而是纷纷出列发言,同样是举荐梁辅臣入阁辅政! 见到这一幕之后,赵俊臣若有所思:“有趣,‘太子.党’的立场主动向‘帝党’靠拢吗?恩,这应该是赵山才的计划了,确实是一个妙计……此外,‘帝党’官员举荐三边总督梁辅臣,这可是德庆皇帝的意思?”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二十五章.博弈(一). …… …… 明朝建立之后,明太祖朱元璋就废除了宰相制度,将所有大权集于皇帝一身,臣权遭到了极大的削弱、皇权也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那个时期,皇权达到了巅峰,臣权也跌落到了低谷,这般此消彼长之下,臣权已是完全无法与皇权相抗衡,皇帝对朝廷大臣们有着生杀予夺之权,哪怕是资历深厚、德高望重的一品大员,朱元璋也是说杀就杀了,百官完全没有反抗之力! 然而,正所谓“百官代天子牧民”,臣子们虽然会与皇帝争夺权势与利益,但也同样会为皇帝分担压力与工作,乃是相互依赖的关系,朱元璋严力打压臣权的结果就是,臣子们完全失去了自主之权,所有政务都需要皇帝亲自做主,于是皇帝所面临的压力与工作量自然是骤然增加了数十倍! 大明江山疆域广阔,政务何其之多?若是每件政务都需要皇帝亲自处理,恐怕明朝的皇帝们全都要活活累死了,也并非是每位皇帝都能够像明太祖朱元璋或者崇祯皇帝那样勤政爱民、精力充沛。 事实上,哪怕是朱元璋本人,也完全承受不了这样的压力与工作量,曾写诗抱怨道:“百僚未起朕先起,百僚已睡朕未睡;不如江南富足翁,日高丈午犹披被。” 所以,皇权大幅提升的后果之一,就是皇帝成为了天底下最为幸苦劳累的工作。 明太祖朱元璋出身于草根,机敏睿智、果断坚毅、精力充沛,尚且无法承受这样的幸苦,更何况那些锦衣玉食、娇生惯养、完全受不了幸苦的后世皇帝? 于是,明成祖朱棣继位之后,很快就承受不住了,于是他设立了文渊阁,建立了内阁制度,要求内阁辅臣们帮着皇帝研究奏章,并且批上自己的意见,也就是所谓的“票拟”,这样皇帝的工作就轻松多了,不必再仔细的研究与调查,只需大致看一眼内阁辅臣们的意见,然后再决定同意与否,这就是所谓的“批红”。 在这个时期,内阁依然是权柄不彰,只是辅佐皇帝处理政务罢了,内阁的诸般事务也需要与皇帝共同商议,只相当于皇帝的私人秘书。 但随着明朝皇帝们愈来愈依赖于内阁的票拟之后,内阁自然是成为了一个不可或缺的机构,权柄也就越来越重了,到明世宗时期,内阁的地位已是极为尊崇,可以压制六部。 而内阁能够成为真正的朝廷核心,还因为明英宗的一道旨意,大意就是“从今往后,皇帝不会再到文渊阁与内阁辅臣们共同议事,诸般政务由内阁自主研究之后票拟给皇帝即可,至于皇帝如何批红,内阁也不可过问。” 明英宗乃是一位很具传奇色彩的皇帝,他先是由皇帝变成囚徒,再由囚徒变成了太上皇,最终又从太上皇变成了皇帝。这样一位皇帝,自然是深谙权术之辈,其帝王心术的造诣之深,恐怕还在如今的德庆皇帝之上。 然而,明英宗也和德庆皇帝一样,过于沉溺于权术,却是办了一件蠢事,他本意是想要与内阁拉开距离,独揽决策之权,再一次的扩张皇权,压制渐渐坐大的内阁,但他下了这道旨意之后,内阁固然是无法干涉皇帝的批红,但皇帝同样也无法干涉内阁的票拟了。 至此,皇帝与内阁彻底脱离了干系,而这也是明朝皇权由盛转衰的拐点。 但前文已是讲过,到了这个时期,明朝皇帝已是十分依赖内阁的票拟,若是离开了内阁的票拟,皇帝迟早都要累死,面对内阁的票拟建议,明朝皇帝绝大多数时候只是批复一句“同意”罢了,所以内阁已是相当于明朝的决策核心,而明英宗的这道旨意,就相当于自己将皇权排斥出了决策核心之外,内阁也就成为了权臣们的自留地,皇帝再也无法插手。 如此一来,内阁的权柄自然越来越重,内阁的阁老们已是相当于实质上的宰相,而皇帝的批红决策之权,反倒是成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手续,皇权从此再也无法压制臣权。 甚至于,到了明宪宗时期,内阁票拟已是成为了朝廷推行政令之际必不可缺的一个要素,重要性已是远远超过了皇帝的批红,若是官员们得到了一份圣旨,里面只有皇帝的批红而没有内阁的票拟,则只能算是皇帝的私人信件,又称之为“中旨”,若是“中旨”与朝廷现行诏令相违背,官员们完全可以拒不接受,事后自然有内阁为他撑腰,皇帝也是无可奈何。 可以说,到了这一步,若是抛开兵权的因素,臣权反倒是压倒了皇权。 时至今日,内阁已然成为了公认的朝廷决策核心,明朝皇帝们虽然是屡屡想要再次插手内阁、又或是打压内阁权势,但他们的行动大都以失败告终。 哪怕是这个世界的崇祯皇帝乃是一位手段高明的“中兴圣君”,但他也只是推动了“内阁阁老不可兼任六部实职”、以及“扩大大学士名额”这两道政令来稍稍限制了一下内阁的声势,让皇权与臣权重新持平罢了,但臣权依然是可以与皇权相抗衡。 到了现在,德庆皇帝更是一位好大喜功、贪恋权势的皇帝,和前任的那些明朝皇帝一样,他同样是野心勃勃的想要打压内阁、插手内阁事务。 而如今,内阁席位出现了空缺,也正是德庆皇帝实现自己野心的大好机会。 * 此时,回想着内阁的权势变动过程,赵俊臣暗暗想道:“这几位‘帝党’官员出声支持梁辅臣入阁辅政,恐怕是源自于德庆皇帝的暗中示意!而德庆皇帝想要将梁辅臣安插进入内阁,倒也是可以预见的事情,毕竟如今的内阁正是最空虚的时候,周尚景失去了首辅之位,号召力大损;沈常茂虽然是首辅之尊,但能力手段略有不足;至于另一位阁老程远道,更是庸庸无能之辈!而梁辅臣为任三边总督期间,可谓是功勋卓著、声望极高,若是德庆皇帝全力捧他进入内阁,即使是大学士李和也很难竞争……这样一来,德庆皇帝就可以通过梁辅臣来插手内阁事务,皇权也随之大增……” 想到这里,赵俊臣的眉头一皱,又想道:“只是,德庆皇帝的这般想法,却是让左兰山入阁的难度大增……难道,我先后布置了这么多伏笔,却依然无法促使德庆皇帝产生利用左兰山分裂‘赵党’的想法?还是说德庆皇帝打算同时支持左兰山与梁辅臣,让他们二人一同进入内阁?” 猜测之际,赵俊臣终于抬头暗暗观察了德庆皇帝一眼,想要通过德庆皇帝的表情变化来推测德庆皇帝的具体心意。 然而,德庆皇帝此时却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只是静静观察着百官们的争执,完全没有透漏任何情绪变化,也没有表明任何的倾向,颇是高深莫测。 内阁席位关系到朝廷核心政策的制定,最是重要不过,朝中各派皆是各有主张,并且谁也不愿意退让,短时间内自然是争执不定,不论是“周党”、“沈党”、“赵党”、又或是“帝党”与“太子.党”,只要某个党派提出了自己的人选,就一定会遭到其它党派的集体抵制,这样一来,哪怕是“周党”势大,也无法轻易达成目标。 所以,此时的皇极殿内,依然是一片激烈争执之声,完全无法达成共识。 在这个时候,德庆皇帝的态度就显得十分重要了,但偏偏德庆皇帝竟是没有任何表态,似乎是另有计划。 “看来,针对今日的局势变化,德庆皇帝同样是蓄谋已久了,如今的沉默或许只是为了蓄力等待时机罢了,等到他表明态度之际,恐怕庙堂局势又会发生剧变……” 想到这里,赵俊臣已是将打探德庆皇帝的计划视为自己接下来的首要任务。 毕竟,德庆皇帝的态度对赵俊臣的计划影响太大了。 不过,既然是无法猜透德庆皇帝的心意,此时的赵俊臣也就没有一味强求,只是将目光转向了另一边的太子朱和堉,暗暗考虑着“太子.党”众人的想法。 此时,太子朱和堉同样是静静站在那里,并没有表明态度。 但“太子.党”众人的陆续发言,却已是表明了“太子.党”的立场,那就是全力向德庆皇帝靠拢、毫无保留的支持德庆皇帝的计划! 虽然,“太子.党”恐怕并不知道德庆皇帝的具体计划究竟是什么。 不过,“太子.党”的表现看似盲目,实则是一招妙棋!毕竟太子朱和堉如今最大的危机就是他已是渐渐失去了德庆皇帝的信任与支持,而“太子.党”如今全力支持德庆皇帝的举动,既是可以挽回德庆皇帝对太子朱和堉的信任,也可以增强德庆皇帝的权势,让德庆皇帝可以更好的庇护太子朱和堉,还可以趁机重振“太子.党”的声势,让朝中各派系见识到“太子.党”的影响力。 “就凭‘太子.党’众人的秉性,恐怕是想不到这种计划的,他们受程朱理学的影响甚深,一向是以卖直沽名为乐,这般全无保留的向德庆皇帝靠拢的计划,应该是出自于赵山才的手笔了。”赵俊臣皱眉想道。 “太子.党”自从有了赵山才的辅佐之后,却是比以前难对付了。 而就在赵俊臣打量着太子朱和堉的时候,朱和堉也正在暗暗回想着前一天晚上赵山才对自己的建议。 “殿下,到了明日早朝上,咱们当以两个原则为先!一是全力支持陛下的立场,二是极力将庙堂局势进一步搅浑!”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二十六章.博弈(二). …… …… “支持父皇的立场、并且将庙堂局势搅混?” 当时,听到赵山才的建议之后,太子朱和堉心中有些不解。 “殿下您如今最大的隐忧,就是与陛下之间的关系不睦,而如今内阁席位出现空缺,陛下一定会有所图谋,这也正是您与陛下缓和关系的大好机会!此外,当初程阁老就是在陛下全力支持下入阁的,如今太子您也需要对陛下投桃报李才是!最重要的是,如今臣权渐彰,陛下以一己之力,并没有压服几位朝中阁老的把握,唯有在庙堂局势僵持混乱的时候,陛下的表态才最能够彰显作用,太子您将庙堂局势搅混,其实也是帮助陛下达成目标的一种手段,而陛下的实力增强之后,也可以有效的压制周尚景、赵俊臣等人的小动作,从各方面考虑,这都是太子您如今的最佳选择。” 和许多时候一样,赵山才并没有将自己所有的想法全部告诉太子朱和堉,比如臣权与皇权明争暗斗的部分,赵山才就暗中隐瞒了下来——朱和堉是太子,也是未来的皇帝,此时帮助德庆皇帝增强皇权,对朱和堉将来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但这些内容太子朱和堉未必可以接受——所以赵山才只是讲诉了一些朱和堉可以接受的理由。 得到赵山才的解释之后,太子朱和堉犹豫了片刻之后,终于还是同意了。 然而,就在这时,一件突然而来的变化,引起了太子朱和堉的注意。 只见赵山才的话声刚落,面色就突然变得惨白,双手捂住了肚子,冷汗瞬间就布满了额头。 原来,不知为何,自昨天开始,赵山才就会时不时的感到腹部绞痛,刚开始还不明显,但到了今天晚上的时候,绞痛感就已是渐渐变得非常明显了,偶尔出现一次,就会让赵山才疼出一身冷汗。 见到赵山才这般模样,太子朱和堉心中一惊,连忙问道:“赵先生怎么了?可是身体有哪里不舒服?” 赵山才先是缓了一会儿,待胃部绞痛感过去之后,又犹豫了片刻,终于点头答道:“或许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自从昨日开始,肚子就有些不舒服,最初还好,但现在已是有些难以忍受了。” 听到赵山才的解释之后,太子朱和堉的关切之色愈加明显,说道:“赵先生你也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既然从昨天开始就已经不舒服了,又为何完全没有向我提及?可有找大夫查看过?” 赵山才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并且轻轻摇头道:“原本以为只是小事情,情况并不严重,就没有向太子殿下提及,也没有找大夫诊断,只以为今天就会好转,却没想到情况愈加有些严重了。” 太子朱和堉神色之间满是自责,摇头道:“这哪能行?我马上就找御医为赵先生诊断……却也怪我,赵先生身体不舒服,但我不仅没有发现,还一直让先生劳心劳力,实在是心中有愧,这样吧,赵先生这几日就暂且将手头上的事情放下,先休息一段时间,等御医治好了先生的身体之后,再操劳也不迟。” 对于太子朱和堉请御医为自己诊断身体的建议,赵山才并没有拒绝,他虽然不知道后世有一句“身体是革命本钱”的名言,但相关道理也是懂得,他本人更并非是一个不懂得珍惜身体的盲目操劳之辈。 不过,对于太子朱和堉希望自己休息一段时间的建议,赵山才却不打算接受,缓缓说道:“御医的事情,就要麻烦太子殿下了,还请太子殿下放心,山才一向惜身,并非是不爱惜身体,只是这次有些大意了,今后自然会更加注意,如今太子殿下您的大业未成,山才自然不会让自己的身体拖了后腿。” 说到这里,赵山才的情况明显已是好转了一些,面色也渐渐恢复红润,之前的腹部绞痛,仿佛只是一阵错觉。 感觉身体恢复如常之后,赵山才的心情反而愈加凝重了。 自昨天以来,类似的情况已是发生了七八次了,腹部反复绞痛之余,痛感已是越来越明显,持续时间也越来越长,赵山才本人也略通歧黄之术,隐约觉得自己的情况似乎要比想象中更加严重一些。 只是,虽然心情有些凝重,但赵山才表面上却是一副轻松之色,又说道:“不过,如今的庙堂局势十分复杂,像是阁老换位、商税整顿、赵俊臣遇袭案等等重要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可谓是明浪暗涌无数,我是太子殿下的幕僚,这个时候正是需要我出谋划策之际,又如何可以休息?岂不是会坏了大事?但还请太子殿下安心,山才对自己的身体情况心中有数,绝不会勉强自己就是。” 见赵山才态度坚定,太子朱和堉犹豫了一下,终究是没有勉强,只是反复叮嘱赵山才一定要注意身体,并且派人去宫中请来御医为赵山才诊断。 此外,想到赵山才的情况有可能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太子朱和堉还特意亲自去了东宫厨房,叮嘱厨子们一定要注意赵山才的饮食,并且还更换了为赵山才做饭的厨子。 如此种种,足以证明太子朱和堉对赵山才的看重,而赵山才见到太子朱和堉的种种表现之后,也是愈发的心中感动,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尽早治好身体、全心全意为太子朱和堉出谋划策。 * 皇极殿之内,太子朱和堉并没有在意朝中各派系的争吵辩论,只是回想着自己与赵山才之间的谈话,心中颇是有些担忧。 赵山才这两日以来腹部不断有绞痛之感,但类似的病症十分常见,并非是什么很严重的事情,宫中御医为赵山才诊断之后,也认为赵山才只是寻常的胃病罢了,只要认真疗养、注意休息,很快就可以恢复如常。 然而,或许是太子朱和堉太过于看重赵山才了,自从他发现了赵山才的身体状况之后,心中总是隐隐有些不祥的预感,只觉得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所以,此时太子朱和堉站在皇极殿内,并没有过于关注朝中各派围绕内阁空缺的争夺——反正这个空缺还轮不到“太子.党”插手——只是不断思考着赵山才的事情,表情隐隐有些忧虑。 而太子朱和堉神色间的忧虑,自然是落入了正在暗暗观察他的赵俊臣眼中。 见到太子朱和堉的表情变化之后,赵俊臣也是微微一愣,不知道太子朱和堉究竟在担忧什么。 “似乎,除了陛下的计划之外,太子这边也发生了某些我不知道的情况,否则太子也不会面露忧色,也不知对我而言是否重要,却也同样需要派人打探清楚……”赵俊臣暗暗想道。 * 在无尽的争吵辩论之中,这一天的早朝终于结束了。 朝中各大派系皆有所图、谁也不愿意让步,像是德庆皇帝、周尚景、赵俊臣、朱和堉、沈常茂等人更是各有不同的隐蔽计划,皆是有意无意的没有明确表态,更没有阻止百官们的争吵辩论,这样一来,关于内阁空缺的廷推自然是没有结果,只能推后再议。 并且,可以想象的是,在几位核心人物们的计划准备完全之前,类似于今天早朝上的争吵与辩论还要一直持续下去。 虽然,百官们的辩论与争吵只是这场廷推的前菜罢了,虽然是必不可少的点缀,但也没有那么重要,各派魁首都在利用百官们的立场为自己人预热造势,也都在利用百官们的争吵拖延时间、等待机会,虽然百官们争吵得无比激烈,自以为他们的表态足以影响最终的结局,但相比较各大派系的魁首们,百官们只是被利用的棋子而已。 不过,对赵俊臣而言,百官们的激烈争吵还是有些作用的。 至少,沈常茂以及“沈党“官员们被这场激烈辩论吸引了注意力,等到早朝结束之后,他们才发现他们忘记了自己本来的意图——那就是弹劾赵俊臣宴请徽浙商人之际的种种罪名——然后自然是懊恼不已。 对于“沈党“众人的懊恼,赵俊臣并不在意,事实上就算是“沈党”众人当真弹劾了赵俊臣,赵俊臣也毫不畏惧,自有办法解决。 事实上,等到早朝结束之后,赵俊臣根本看也不看“沈党”众人一眼,只是急匆匆的离开了紫禁城,向着户部衙门赶去。 今天的早朝之上,有太多事情引起了赵俊臣的注意,需要赵俊臣打探清楚,也需要赵俊臣尽早安排。 此外,今天还是那些徽浙商人与户部衙门正式合作、签订契约的日子,这件事也需要赵俊臣亲自赶回户部衙门坐镇。 …… PS:从昨天到今天,虫子可谓是霉运不断,这一章是在网吧码的,环境嘈杂,输入法也不熟悉,还无法有效区分左引号与右引号,所以这一章的某些引号或许会出现问题,只能等到事后再修改,大家见谅~!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二十七章.博弈(三). …… …… 近段时间以来,“太子.党”的势力声望连连受损,本身也没有合适的人选可以竞争内阁空位,在这场围绕着内阁空缺的政治博弈之中,“太子.党”的态度更多是以看热闹与捣乱为主。 “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不要想轻易得到”——这样的想法虽然有些小人,但也是人之本性,“太子.党”内部的诸多君子们也同样不能免俗。 所以,对于赵山才的建议,“太子.党”众人并没有太多的反感,很轻易就接受了,今日早朝上的廷推之所以会混乱异常、完全无法达成共识,“太子.党”众人的不断捣乱与拖后腿也是主要原因之一,这种事情正是他们最擅长的,不需要任何的建设性意见,只需要动动嘴皮子反对而已,却也是得心应手。 与“太子.党”的想法一样,七皇子朱和坚也完全不在意这场博弈的最终结果,朱和坚如今的实力还远远不如太子朱和堉,完全没有参与其中的资格,而朱和坚本身又是一位隐忍之辈,自然也不会好高骛远。 所以,这天早朝结束之后,朱和坚虽然是通过内廷方面获得了这场廷推的详细消息,但朱和坚并没有特别在意,只是神情间隐隐带着一丝讥讽。 “有趣,所有人都盯上了内阁的空位,各施手段、各有计划,每个人都算计着别人,每个人也都被别人算计着,当真是精彩至极,却也不知最终的胜者究竟是谁,是蓄谋已久的父皇?是老谋深算的周尚景?是野心勃勃的赵俊臣?又或是风头最劲的首辅沈常茂?……” 说话之间,朱和坚将手中的情报放到了一旁,神色间满是沉思,似乎是在暗中推演这场博弈的最终结果。 但很快,朱和坚已是摇了摇头,将诸多想法抛出大脑,不愿再多想——这场博弈实在是太复杂了,诸多参与者的心机手段也丝毫不逊于朱和坚,朱和坚虽然也是一位心机高绝之辈,却也无法推演出这场博弈的最终结果。 只是,放弃之余,朱和坚神色间的讥讽之色愈加明显了。 在朱和坚的身前,随身太监贾伦则是一如既往的沉默不语,尤其是这个时候,听着朱和坚的喃喃自语,贾伦更是没有任何要插嘴的意思。 贾伦跟随朱和坚多年,对朱和坚的性情十分了解,所以贾伦也十分清楚,朱和坚此时神色间的讥讽,并非是针对朝中各派的魁首们,而是在讥讽自己的弱小与自不量力。 朱和坚一向沉溺于权术之道,这场蕴含了无数阴谋算计的政治博弈,对朱和坚而言就像是罂粟一般诱人,奈何朱和坚如今的实力太过弱小了,完全没有参与的资格,这正是朱和坚的内心痛苦之处。 所以,贾伦自然不会妄加评论,这样只会加重朱和坚的内心痛苦,只是静静等待着朱和坚下一步的指示。 在贾伦的沉默等待之下,朱和坚闭目沉默了片刻,很快已是平复了心中思绪,神情也再次恢复了往常的平静冰冷。 “如今,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内阁的空位,也正是咱们实施计划的大好机会。”说话之间,朱和坚抬头看着贾伦,缓缓问道:“针对赵山才的暗杀计划,进展如何了?” 贾伦答道:“一切进展顺利,东厂前些日子收到一种少有人知的奇毒,看上去只是一颗透明的石头,名曰金刚石,此石璀璨华丽、颇是好看,又质地坚硬、极难切割,但这种石头的粉尘乃是一种慢性奇毒,一旦被人长期服食,就会造成肠胃的大量出血,最终自然是死于非命,但从表面上来看,却很像是死于胃病,即使是经验丰富的刑部法医,也绝对无法察觉到任何的异常之处,此外,通过服用份量的控制,还可以很大程度上控制对方的死亡时间,正是投毒暗杀的绝佳之物。” 顿了顿后,贾伦继续说道:“听说东厂拥有此物之后,我就向东厂方面索要了过来,您让我暗杀赵山才之后,我就买通了太子东宫的帮厨,让他每日都在赵山才的食物中加入金刚石的粉尘,根据我所收到的消息,赵山才服入此毒之后,刚开始并没有任何的异常之处,但不过两天时间,胃部就已是渐渐感到绞痛,显然毒药已是发挥作用,这件事如今已是引起了太子的关注,而且太子还寻来宫中御医为赵山才诊断身体,但御医完全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以为赵山才只是得了寻常的胃病而已。” 说到这里,贾伦一向是毫无波动的眼睛,却是闪过了一丝难耐的兴奋之色,并且总结道:“显然,此毒之奇妙,完全没有任何的夸张之处,赵山才服用此毒之后,很快就会丧命了!当然,若是七皇子您认为时间拖得太长了,我也可以加大份量,让赵山才提前丧命。” 有什么样的主人,就会有什么样的下人。 朱和坚乃是一位隐忍冷酷之辈,做事之际向来是不折手段,而贾伦显然也同样是一位心狠手辣的残忍之辈,向来是沉默寡言的他,谈及暗杀之事的时候却是滔滔不绝,一向是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庞也隐隐流露出了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显然贾伦对于这种事情感到了极大的兴趣,甚至有些沉溺其中。 另一边,朱和坚也十分了解贾伦的性情,对于贾伦的表现也没有感到任何的诧异。 不过,贾伦所提及的奇毒,却是引起了朱和坚的兴趣。 这样一种不会留下任何痕迹,看上去只是死于胃病、还可以控制死亡时间的奇毒,对于朱和坚这样一位不折手段的政客而言,作用实在是太大了! 拥有此物之后,只要利用得当,就不会有任何人可以挡住朱和坚的野心! 于是,朱和坚眼中精光一闪,问道:“哦?世间还有这种奇毒?你如今可有随身携带?” 贾伦知道,自己只要提及此毒的存在,朱和坚就一定会感兴趣,也一定会亲自查看,所以他自然是随身携带着。 听到朱和坚的询问之后,贾伦点了点头,并且从怀中掏出一颗璀璨美丽的透明菱形石头,递给了七皇子朱和坚。 此时,窗外的阳光射入房间,照在这颗透明石头之上,却是泛出了七彩光芒,迷目且美丽。 “好美丽的石头,又有谁能想到,这颗石头的粉尘,竟会是一种致人死命的奇毒呢?” 朱和坚接过这颗石头之后,面露迷醉之色,似乎是震撼于这颗石头的华丽。 不过,说话之际,朱和坚的眼神却是不断波动着,显然他正在考虑着这颗石头今后的用途。 然而,若是南京户部侍郎曹文斌见到这颗石头之后,就一定会大吃一惊。 这颗金刚石,不正是当初徐州“荣发船行”的吴家父子为了向赵俊臣赔罪,而送给赵俊臣的赔罪礼吗? 但为何,它如今又通过东厂落入了朱和坚的手中? 这件事的因果,除了赵俊臣之外,恐怕不会有任何人能够知晓详细。 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件事的背后,一定是隐藏着赵俊臣的一个极大阴谋!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二十八章.博弈(四). …… …… 七皇子朱和坚所得到的这颗金刚石,自然是赵俊臣刻意送给他的。 只不过,朱和坚向来是心性多疑,为了避免引起朱和坚的怀疑,赵俊臣还特意多转了几道手,先是将这颗金刚石卖给某位与东厂有密切联系的晋商,然后再通过这位晋商之手交给东厂,最终又通过东厂转交给朱和坚。 当初在徐州的时候,赵俊臣得到了这颗金刚石之后,马上就联想到了金刚石粉尘在害人方面的用途。 明朝并不生产金刚石,对金刚石的特性也不熟悉,所以在这个时代,用金刚石粉尘毒害他人可谓是万无一失,而且被发现的可能性也极低,正如贾伦的评价一般:“此物乃是投毒暗杀的绝佳之物”! 不过,有许多事情,赵俊臣并不方便亲自出手去办,即没有那种不折手段的狠绝,也不愿意承担这些事情的莫大风险,但朱和坚一向是无所顾忌、不折手段,某些事情若是借助朱和坚之手去办,却是最好不过。 尤其是,赵俊臣与朱和坚的政治敌人很大程度上是重合的,目前太子朱和堉是他们二人共同的敌人,将来朱和坚若是侥幸可以成为新任储君的话,那么德庆皇帝就会成为他们共同的敌人…… 以朱和坚的胆大妄为,说不定就会使用金刚石粉尘毒害他们。 最重要的是,朱和坚一旦这么做了,这个天大把柄就会落入赵俊臣的手中,赵俊臣也随时都可以公布于众、让朱和坚身败名裂、众叛亲离,如此一来,哪怕是朱和坚即将要身登大宝,最终也只能是折戟沉沙、功败垂成了! 到时候,若是赵俊臣的其他计划同样进展顺利,那么赵俊臣的权势大涨之余,还能够借着朱和坚之手除掉了所有的朝中政敌,朱和坚这个心狠手辣的阴谋家也会身败名裂,最终赵俊臣就会成为唯一的获胜者,朝堂将会迎来赵俊臣一家独大的局面…… 当然,赵俊臣的这项计划还是存在风险的,毕竟赵俊臣本身也是朱和坚的潜在政敌之一,若是朱和坚当真要使用金刚石粉尘毒害对手,那么赵俊臣也必然会是朱和坚的毒害目标之一。 不过,这项计划的收益很大,远远超过了风险,所以赵俊臣还是决定要冒险行事,更何况赵俊臣对金刚石粉尘的特性十分了解,即使是真的服入了金刚石粉尘,也自有办法可以化解。 只可惜,赵俊臣的算计虽然十分高明,但他终究只是一个凡人,而不是一个算无遗策的神灵,所以赵俊臣就万万没有想到,这颗金刚石落入七皇子朱和坚的手中之后,首位受害者竟是自己一直很欣赏的赵山才! 要知道,赵俊臣之前为了保护赵山才,阴差阳错之下险些将自己的性命搭进去。 但如今,赵俊臣将金刚石送给了朱和坚,朱和坚又打算使用金刚石毒害赵山才,从某方面来说,也算是赵俊臣亲手毒害了赵山才,却是命运弄人。 不过,这件事情,就算是赵俊臣知晓了详细情况,却也绝不会出手挽回,否则就会破坏赵俊臣的整体计划。 赵俊臣固然是十分欣赏赵山才,但为了自己的最终目标,赵俊臣也只能无动于衷、并且对赵山才的命运表示惋惜了。 说到底,赵俊臣只是一个自私的政客,在政客的眼中,为了大局考虑,某些必要的牺牲是值得的。 当然,政客眼中的大局,往往代表自己,政客眼中的牺牲,往往代表着他人。 这是取舍,这是现实,这是人之本性。 * 如今,赵俊臣尚还不知晓朱和坚的谋划、以及赵山才的命运。 在朱和坚把玩着金刚石的时候,赵俊臣已是赶回了户部衙门。 此时的户部衙门,颇是热闹非凡,赵俊臣昨晚宴请的那三十七位徽浙商人,在赵俊臣的鼓动之下已是下定决心要加入联合船行,为了尽早与户部签订合作契约,他们皆是一大早就赶到了户部衙门,向户部备案、递交资料、签订契约。 虽然赵俊臣与这些徽浙商人们已是敲定了大部分合作问题,并且户部对于今日的情况也是早有准备,但毕竟还有许多琐碎事情需要处理,所以赵俊臣赶到户部衙门的时候,这些徽浙商人们依旧没有离去。 此外,户部乃是明朝钱粮税赋的管理衙门,直接影响着徽浙商人未来的兴衰成败,这些徽浙商人好不容易遇到一次可以深入了解户部的机会,自然不会轻易放弃,也想要趁机在户部内部建立一些人脉。 所以,当赵俊臣来到户部的时候,所见到的情况颇是喜庆,就仿佛是一场小型集市一般,户部衙门可谓是热闹非凡,户部官员与徽浙商人们勾肩搭背、称兄道弟,徽浙商人们也充分发挥了他们长袖善舞的本领,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讨好户部官员的机会,一时间户部衙门内可谓是气氛热闹、宾主尽欢。 远远见到这么一副场景之后,赵俊臣的眉头微微一皱。 他组建联合船行,是想要趁机控制徽浙商人,而不是让徽浙商人们趁机渗透自己的大本营。 “看来,还是要找机会暗暗敲打一下户部官员了,这些徽浙商人一向是财大气粗,收买官员的时候也一向是舍得花钱,偏偏我户部之内竟是没有一个清官,若是任由他们深入接触下去,恐怕我就要被这些徽浙商人架空了……” 暗思之际,赵俊臣眉头轻轻皱着。 不过,赵俊臣并没有马上现身打断双方的联谊,而是悄无声息的来到了户部后堂,进入了自己的办公房间。 然后,赵俊臣又派人招来蒋谦问话。 没过多久,房间外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吧。”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户部郎中蒋谦已是捧着厚厚一沓文件推门而入。 “尚书大人,这些是三十七家徽浙商人所递交的资料,里面详细罗列了他们加入联合船行后所能提供的人力、物力、财力,下官也根据他们所提交的资料,按照尚书大人所定下的规矩,敲定了他们加入联合船行后的红利分成。但还剩下了一些细节问题需要进一步的修改与磋商,只是您与两位侍郎大人都不在,下官与同僚们也不敢私自做主,还需要您亲自敲定!等您敲定了这些细节之后,户部就可以与徽浙商人们签订契约,联合船行就算是正式成立了,只差一个仪式而已。” 将厚厚一沓文件放在赵俊臣面前之后,蒋谦态度恭敬的说道。 赵俊臣伸手接过文件之后,先是粗略的翻阅了一遍,然后点头表示满意。 接着,赵俊臣抬头向着蒋谦看去。 蒋谦的年纪不大,如今只有三十七岁,算是少壮派,可惜他完全没有表现出少壮派应有的精力充沛,他身材枯瘦、面容猥琐、双眼黯淡无神、一双黑眼圈十分扎眼,总会给人一种纵欲过度、精力匮乏的感觉。 显然,这些日子蒋谦又是流连于青楼了。 注意到赵俊臣的目光之后,蒋谦连忙低头垂眉,表现出一副顺从模样。 说起来,眼前的蒋谦乃是赵俊臣真正的心腹,一直帮着赵俊臣控制着户部局势,也不缺能力与忠心,甚至不似户部其他官员一般贪财,唯有好色的毛病比较显眼,但也无伤大雅。 “这个蒋谦,已是跟随我多年了,一向是忠心耿耿、任劳任怨,不缺功劳,更不缺苦劳,虽然他总是改不掉好色的毛病,但也从来没有耽误过正事,如今户部马上就要与徽浙商人进行合作了,正是用人之际,却也应该提拔他一下了……” 赵俊臣暗暗想道。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二十九章.博弈(五). …… …… 蒋谦跟随赵俊臣时间最久,也一向忠心耿耿、办事用心,出于“千金买马骨”的考虑,也为了表现自己的待下优容,进而吸引更多人的投靠之心,赵俊臣也必须要给予蒋谦更多的优待与提携。 想到这里,赵俊臣抬头打量了蒋谦两眼,然后用看似不经意的语气问道:“说起来,蒋谦你在户部已是呆了有六七年时间了,以你的才干,再让你担任区区郎中之职,不免有些屈才……有没有想过要换个位置?” 蒋谦向来机敏,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顿时就明白了赵俊臣的深意。 显然,赵俊臣这是要提拔自己了。 只见蒋谦脸上先是闪过了一丝难以抑制的狂喜之色,但只是一瞬间之后,蒋谦的脸上已是换上了一副依依不舍的不情愿模样,假意推辞道:“下官还是想在尚书大人手下办事,大人您一向信任下官,屡屡托付重任,下官在大人手下办事也舒心……更何况大人如今还要组建联合船行,正是用人之际,下官也着实不愿意在这个时候离开户部……” 说话之际,蒋谦偷偷抬眼看着赵俊臣,眼神中隐约有些紧张。 其实,蒋谦也知道,他继续留在户部是没有前途的,像是他这样的六部中层官员,颇有些不上不下的尴尬,他在户部的地位虽然仅次于尚书赵俊臣与侍郎詹善常,并且颇受赵俊臣的信任,但说到底也只是一位区区五品郎中罢了,不似赵俊臣一般圣眷无边,又拥有天下无双的理财本领,即使是功勋卓著,也绝不可能直接升迁到户部侍郎之位,若是继续留在户部,恐怕蒋谦的官位将再也无法寸进,唯有到地方上磨练一番,积攒到足够的声望与功绩,才有可能更进一步。 此时,蒋谦虽然是满口拒绝,但也只是为了向赵俊臣表忠心罢了,心中还是颇想要换一下位置的,所以他虽然是表面推辞,但心中却颇是担心赵俊臣会信以为真,然后当真将他留在户部。 蒋谦的表情变化、真实心思,自然是瞒不过赵俊臣的眼睛。 于是,赵俊臣并没有当真,只是笑着摇头道:“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若是本官继续留你在户部,却也是耽误了你的前程,你一向是忠心耿耿,本官自然也要为你的前途考虑……不过,本官并不会马上就让你离开户部,你说得对,户部如今忙着联合船行的事情,而你一向是户部干将,若是冒然离开,本官也就失了左膀右臂,恐怕会生出许多麻烦,所以本官只是提前知会你一声,让你有一个心理准备,等到联合船行的事情结束之后,本官再放你离开……”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说道:“依本官想来,联合船行虽然是事情繁杂、千头万绪,但咱们毕竟是准备充分,那些徽浙商人也十分配合,想来只需要一两个月时间,联合船行就可以进入正轨,到那个时候,京察就要开始了,到时候本官会设法为你谋到一个上等评价,再设法将你调到一个容易出政绩的地方担任父母官,再等你在地方上磨练几年,积攒够了功绩与资历,本官再调你回户部……到那个时候,或许你就可以真正成为本官的左膀右臂了。” 说话之际,赵俊臣依然是不经意的语气,但听到赵俊臣的隐约暗示之后,蒋谦却是身体一震,心中的狂喜再也遮掩不住了。 赵俊臣乃是户部尚书,而赵俊臣的左膀右臂,自然就是户部的两位侍郎了! 显然,赵俊臣这是向蒋谦许诺了未来的户部侍郎之位。 如此一来,蒋谦又如何不喜?他虽然也知道赵俊臣看重自己,却也没想到赵俊臣会为他考虑得如此周全长远。 于是,蒋谦满是激动的向赵俊臣行了大礼,道:“尚书大人您对下官的爱护之心,下官感激不尽,无以为报,唯有忠心耿耿、竭尽全力为大人办事,生是大人您的人、死是大人您的鬼,绝不敢辜负大人您的良苦用心。” 见到蒋谦的表态之后,赵俊臣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看到你还有些野心,本官也就安心了,本官不怕你有野心,你野心越大,本官也就越是高兴,但说实话,本官此前虽然也一直想要提拔你,但还真有些担心你会一心迷恋女色,所有的雄心壮志都消磨在女人肚皮上了,若是那样的话,本官就算是全力提拔你,恐怕你也成不了大气。” 听到赵俊臣的评价,蒋谦略有些不好意思,但也并没有太过在意,只是说道:“大人您也知道,下官也就这个毛病……” 见蒋谦没有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赵俊臣的表情多了一些严肃,说道:“虽然,你贪恋女色只是私德有缺,并不算什么大毛病,但朝中的那些清流们却不这么看,这几年来,朝中某些清流以你私德有缺为理由屡屡弹劾于你,只是全都被我设法压下了……然而你外放为官之后,我却不能时时庇护于你,你的毛病太过明显,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人利用,最终就会坏了大事,到时候我也未必能护你周全,最终只会毁掉你自己的大好前途,所以你最好还是收敛一些,否则我还真不能安心放你出去。” 赵俊臣的话语之中,隐约带着一些责备,但赵俊臣的自称却是从“本官”变成了“我”,反倒是拉近了他与蒋谦之间的距离,这样一来,赵俊臣的责备也变成了关切与爱护。 所以,听到赵俊臣隐含关切的责备之后,蒋谦自然是感动莫名,犹豫片刻之后,终于是下定了决定,咬牙道:“还请大人安心,下官一定尽力改掉这个毛病!” 虽然没有保证什么,但蒋谦神色间的感动之色,却是发自真心。 见自己想要巩固蒋谦忠心的效果已是达到,赵俊臣也就没有继续强求,只是轻轻叹息一声之后,回到了今日的正题,问道:“算了,还是说正事吧,刚才我回到户部衙门的时候,见到衙门里的情况颇是热闹,嘿,这些徽浙商人一个个皆是长袖善舞、善于交际之辈,他们来到户部衙门不过短短一两个时辰时间,就已是与户部众官员称兄道弟了,当真是了不起!” 说着,赵俊臣轻轻摇头:“只是,户部官员向来最是贪银子,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偏偏这些徽浙商人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银子,也一向豪爽,为了收买朝中官员,一掷千金对他们而言也是常事,长此以往的话,户部恐怕就要成为这些徽浙商人的自家后院了……” 见赵俊臣隐含担忧之色,蒋谦微微一愣之后,很快就明白了赵俊臣的担心所在,连忙表忠心道:“大人您担心不无道理,这些徽浙商人今日来到户部衙门之后,表面上是为了联合船行的事情,但下官看他们的所作所为,却是心思全都放在收买户部同僚上面了,恐怕是不安好心!下官与几位徽浙商人接触之际,那几位徽浙商人对下官也是多有拉拢之举,屡屡暗示好处,只是下官没有得到大人您的首肯,也就没有回应他们。” 赵俊臣似笑非笑,说道:“你一向忠心,也懂轻重,我对你自然是放心的,但户部其他的官员,却不一定了。” 蒋谦表情凝重,也是点头认同,道:“是啊,户部的同僚们大都视财如命,这些徽浙商人们要送他们银子,他们又岂会拒绝?大人您近年来虽是屡有整顿,户部同僚们也渐渐有所收敛,但大笔银子就在眼前,能抵住贪心的恐怕只是极少数。” 赵俊臣冷笑道:“这正是我所担心的,我能够控制户部,只因为我手中掌控着户部官员的大部分外财,但徽浙商人一向是富可敌国,我却不一定能比得过他们,这样一来,户部某些官员若是将来背叛了我,却也不会是什么稀奇事。” 蒋谦怒哼一声,说道:“说起来,这些徽浙商人实在是得寸进尺,大人明明已是将联合船行的天大好处交给他们了,但他们竟是毫不知足,还想要趁机插手户部,实在是过份!我看他们今日收买户部同僚的举动,似乎是早有准备,并且暗中已是有了默契,未必是临时起意,更不是某个徽浙商人的单独举动!说他们是包藏祸心,也不为过!” 赵俊臣表情遗憾,摇头道:“这个世界上,谁也不是傻子,能混到他们这般地位的人,一个个更是聪明绝顶之辈,我与他们固然是合作组建了联合船行,但合作之余,却也给他们安排了许多陷阱,如今他们想要暗中反制于我,却也是题中应有之意,算不得意外。” 说起来,赵俊臣近年来制订了许多计划,无论是拉拢军镇、还是控制庙堂、又或是渗透后宫内廷、再或是将金刚石交给七皇子朱和坚、打算借朱和坚之手除去政敌,不论哪一项计划可以成功,赵俊臣都可以彻底摆脱自己的未来命运。 然而,赵俊臣如今依然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丝毫不敢大意,心中更没有任何的乐观想法,就因为赵俊臣的对手都不是笨蛋,变数实在是太多,赵俊臣的诸般计划也未必会按照赵俊臣所期望的方向前进,赵俊臣的计划虽然很多,也都算是高明隐蔽,但最终是否能够成功,连赵俊臣本人也没有任何把握。 “对手都是聪明人”这种残酷事实,或许就是赵俊臣到目前为止最大的遗憾了,哪怕赵俊臣如今只是想要算计徽浙商人,却也遭到了对方的暗中反击,更别说是德庆皇帝、周尚景、朱和坚等人了。 想到这里,赵俊臣再次叹息一声,神色间隐约有些无奈。 但转瞬间,赵俊臣已是恢复了往日的精明深沉模样,向蒋谦问道:“刚才,你说你拒绝了徽浙商人的拉拢?” 蒋谦连连点头:“若是没有大人您点头,下官又如何会接受他们的好处?自然是拒绝他们了。” 赵俊臣却是摇头道:“接下来,若是再有徽浙商人想要拉拢你,你就不必拒绝了!” 听到赵俊臣的吩咐后,蒋谦神色一动,隐隐已是猜到了赵俊臣的想法,问道:“大人您是说……反间计?” 赵俊臣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如此,在户部众官员之中,我最信任你,你也一向机敏,也唯有你能够担此重任,我要你假意受到徽浙商人的收买,帮我打探清楚徽浙商人的一举一动,还要摸清楚户部内部究竟有多少人接受了徽浙商人的拉拢,这样一来,我将来才能够预防一二。” 蒋谦略有些犹豫,说道:“下官自然是愿意为大人效力,只是我刚才拒绝徽浙商人收买的时候,态度颇是坚决,若是突然反悔的话,恐怕会引起徽浙商人的猜疑。” 赵俊臣笑了笑,说道:“没关系,你只要将我要提拔你的消息传出去,甚至还可以将我对你的诸般许诺泄露出去,那些徽浙商人收到消息之后,就必然会再次拉拢你,他们收买官员的时候一向是契而不舍,绝不会因为你拒绝了他们一次就彻底放弃的,到时候他们提出的条件一定会越来越高,而你只要表现出立场渐渐动摇的样子,也就不会引起他们怀疑了,这些徽浙商人向来是认为银子可以包办一切,你最初的拒绝,在他们眼中也只是自己开出的价码不够高罢了。”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补充道:“此外,他们不论是给予你多少好处,你都全部收着就是,但‘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之类的事情,就大可不必了,我要你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好处该拿就拿,但今后该翻脸的时候,也切不可犹豫!” 见到赵俊臣这般表态,蒋谦大喜,连连向赵俊臣保证,自是不提。 接下来,到了这一天临近傍晚的事情,联合船行的诸般细节终于是全部敲定,户部与徽浙商人也终于定下了契约。 至此,除了一场规模浩大的仪式之外,联合船行已是正式成立了。 按照赵俊臣的吩咐,所有加入联合船行的徽浙商人,都要向户部缴纳至少十万两银子的抵押金,若是该徽浙商人今后想要退出联合船行,这部分保证金也可以全部收回去,但若是徽浙商人做了不利益联合船行的事情,这部分保证金就会归于户部了。 三十七位徽浙商人,总计缴纳了接近五百万两银子的保证金,可谓是一笔巨财。 而赵俊臣拿到这笔银子之后,马上就起身离开了户部,再次前往宫中,求见了德庆皇帝! …… PS:前几天爷爷突然脑梗了,虫子一直在医院陪伴,直到观察期结束之后才回家,所以无法更新,实在抱歉,明天虫子会多写一些! 恩,二合一大章节!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三十章.博弈(六). …… …… 赵俊臣向徽浙商人们索要“保证金”的时候,表面上的理由固然是十分充分,比如这笔银子是徽浙商人的实力证明、比如要借此来规范徽浙商人的行为、再比如要拿这笔银子作为联合船行的启动资金等等。 只是,在这个时代,尚未有保证金的概念,加盟联合船行的这些徽浙商人的真实实力究竟如何,赵俊臣此前已是详细调查过,并不需要保证金来证明;徽浙商人加盟联合船行之后是否会有违规举动,也不是区区几万两银子就可以限制的;至于联合船行的启动资金,更不需要这么多银子。 说到底,诸多冠冕堂皇的理由与意义,皆是赵俊臣的胡编乱造,赵俊臣向徽浙商人们索要“保证金”的真实目的,只是想要尽快拿出一笔银子来,向德庆皇帝与朝廷百官证明自己在整顿商税方面的政绩,以此来获取更多的支持,并且堵住某些政敌的攻讦! 所以,赵俊臣向徽浙商人们索要“保证金”的举动,可谓是名不正言不顺,说是以权谋私也不为过,原以为他们会心生抗拒、不情不愿,却没想到徽浙商人们缴纳保证金的时候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不仅是如数缴纳了“保证金”,还生怕银子不够,屡屡主动向赵俊臣提出“保证金”的金额还可以进一步的提升,当他们缴纳了“保证金”之后,甚至没有向户部索要收据! 似乎,徽浙商人们错以为赵俊臣这是借着“保证金”的名义向他们索取贿赂,所以他们皆不在乎这笔银子的名义与用途,只要赵俊臣愿意收下就好,还生怕银子给少了。 不过,在联合船行的事情上,赵俊臣可谓是居心不良,打算趁机控制徽浙商人的势力,并且设下了许多陷阱,已是存了事后翻脸的心思,所有赵俊臣并不打算接受徽浙商人们太多的贿赂,否则自己的把柄就会落入徽浙商人的手中,自己的贪官信誉,也会受到损害。 是的,贪官也有贪官的底线与准则,一名合格的贪官,必须要拥有“吃人嘴短、拿人手短”的优良品质,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更是最基本的要求,“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这种事情,蒋谦这样不起眼的中层官员可以做,但赵俊臣这样的朝廷大员却是绝不可以,否则赵俊臣的贪官信誉就会彻底毁掉,今后再想要找人合作,就难上加难了。 所以,徽浙商人们虽然没有向赵俊臣询问这笔银子的名义与用途,也没有向户部索取收条,甚至还暗中将银子的数目增加了许多,但赵俊臣却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郑重其事的向徽浙商人们讲解了“保证金”的意义与具体用途,向他们分发了户部的收据,甚至还将徽浙商人们多给的银子全部返还了回去。 只可惜,面对赵俊臣的清官风范,徽浙商人们皆是表现出了明显的惋惜之情。 * 索要“保证金”的经过暂且不提。 当三十七位徽浙商人如数缴纳了所谓的“保证金”之后,赵俊臣的手中顿时拥有了接近五百万两银子的巨额财富。 收到这笔银子之后,赵俊臣并没有将这笔银子存入国库,而是马上入宫求见了德庆皇帝。 毕竟,赵俊臣虽然不打算接受徽浙商人的贿赂,但他自己贿赂德庆皇帝的举动,却是从未停止过。 而这笔银子,赵俊臣自然是要交给德庆皇帝的。 有了这么一大笔银子的存在,德庆皇帝必定会更加信任联合船行的未来前景,对赵俊臣的支持力度也会进一步加大,当沈常茂等人日后攻讦赵俊臣的时候,德庆皇帝也会积极主动的出手维护。 最重要的是,如今,内阁空位悬而未决,德庆皇帝的态度极为关键,直接影响到赵俊臣的未来计划,偏偏德庆皇帝似乎是另有计划,让赵俊臣有些拿捏不准,所以赵俊臣如今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打探清楚德庆皇帝的真实想法,而德庆皇帝收到外财之后,往往会心情很好,也很好说话,赵俊臣将这笔银子交给德庆皇帝之后,也更容易打探德庆皇帝的真实心思。 抱着这样的想法,赵俊臣马上入宫求见了德庆皇帝,也很快就得到了德庆皇帝的召见。 * “臣赵俊臣拜见陛下,陛下万岁!” 德庆皇帝依然是在御书房内召见了赵俊臣,赵俊臣迈步进入御书房之后,习惯性的戴上了一副弄臣面具,极是谦卑的向德庆皇帝行礼问安。 “平身吧,不必多礼。”德庆皇帝似乎已是猜到了赵俊臣的来意,嘴角含笑,神情温和,抬手道:“听说户部衙门如今正忙着试点船行的事情,怎么突然来朕这里了?可是因为试点船行的事情?” 赵俊臣平身之后,脸上满是讨好笑容,道:“陛下英明,明鉴万里,任何事情都瞒不过陛下您的慧眼,臣这次前来求见陛下,正是为了试点船行的事情。” 德庆皇帝问道:“哦?难不成试点船行遇到了什么问题?” 赵俊臣脸上笑意愈浓,说道:“托陛下您的洪福,试点船行的事情虽然是千头万绪、十分繁杂,但如今总算是尘埃落定了!臣已是与三十七位实力雄厚的徽浙商人签订了协议,由朝廷提供优惠政策,由他们提供银子、人手、与船只,共同组建一家联合船行,而联合船行的今后收益,则是由朝廷与徽浙商人们共同分享。” 听到赵俊臣的回答之后,德庆皇帝脸上并没有露出多少惊讶,但口中则是问道:“三十七位徽浙商人?你不是说试点船行只有一家吗?怎么会有三十七名徽浙商人?” 对于赵俊臣的小动作,德庆皇帝自然是心知肚明,自从赵俊臣奉命整顿商税、并且要挑选一家船行进行试点之后,虽然是事关朝廷大局,但德庆皇帝却是从没有私下召见赵俊臣询问进展,正是因为德庆皇帝知道赵俊臣所提出的“试点船行”绝不是那么简单,定然是想要趁机大干一场,而德庆皇帝在此期间避免与赵俊臣私下接触,这既是默许了赵俊臣的小动作,也是想要摘脱责任,省得被赵俊臣拖下水、将来还要为赵俊臣背书。 对于德庆皇帝的心思,赵俊臣自然也明白,但德庆皇帝既然是装出一副不知情的模样,赵俊臣也只能配合。 于是,赵俊臣向德庆皇帝解释道:“陛下,这三十七位徽浙商人如今已是联手成立了一家船行,这家船行实力雄厚,也愿意配合朝廷的政策,正是试点船行的最佳选择,所以臣就以这家船行作为试点了,并无任何的不妥之处。” 然后,赵俊臣将联合船行的诸般细节,向德庆皇帝详细解释了一遍。 虽然早已是得到了消息,但听到赵俊臣的解释之后,德庆皇帝心中依然有些震惊,只觉得赵俊臣的动作要比想象中更大,所产生的影响,也要远远超过预估。 不过,在表面上,德庆皇帝却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似乎十分信任赵俊臣的计划,只是失笑摇头道:“你呀,就知道耍小聪明,朕就知道你的计划没那么简单,这哪里只是挑选一家船行进行试点?分明就是三十七家船行!只是这三十七家船行在表面上变成了一家船行罢了……这件事若是让朝中百官知道了,恐怕要引起不少非议,到时候你免不了又要遭受弹劾了,真是不让朕省心。” 见德庆皇帝虽然是口中责怪,但并没有反对的意思,赵俊臣也就坦然承认了自己的小心思,道:“陛下,臣也是不得已啊,都是为了尽快扭转朝廷商税的糜烂现状,若真只是挑选一家船行进行试点,见效实在太慢了,也容易被人私下阻拦、暗中破坏,如今有了三十七家船行联合在一处,不仅见效更快,朝中那些反对商税整顿的同僚们也不容易进行刁难……” 说到这里,赵俊臣脸上的笑意愈加谄媚,又说道:“臣也知道,臣的这些小动作被百官知晓之后,一定会受到弹劾与非议,不过臣终究只是钻了空子罢了,并没有违背朝廷政令,到时候自然有理由反驳他们……更何况,还有陛下您给臣撑腰啊……” 说完,赵俊臣小心翼翼的看着德庆皇帝的神色变化,一副期待德庆皇帝会顺势答应给自己撑腰的模样。 然而,德庆皇帝并没有回应赵俊臣的期待,只是不置可否的问道:“说起来,三十七家实力雄厚的船行联合到一处,实力就更加惊人了,朝廷将免税的优惠政策交给他们,恐怕是步子迈得太大了,你全权负责此事,一定要小心操持才是,若是出了乱子,恐怕会很难收拾。” 然后,德庆皇帝又问道:“说起来,你刚才说这家船行的事情已是尘埃落定了,那你可有具体统计出这家船行的具体规模?总计有多少船只、多少人手、多少银子?” 赵俊臣从怀中掏出一份账目,通过大太监张德交给了德庆皇帝,同时说道:“那三十七位徽浙商人,皆是积极配合,将他们名下的船行全部加入了新的联合船行之中,甚至还有许多徽浙商人为了增强自己船行的实力,临时花大价钱购买了大量的船只,以扩充自己在联合船行内的份额,如此一来,这家联合船行的实力自然是极为雄厚,共有一千石以上的巨型船五十四条,五百石以上的大船六百七十一条、百石以上的中船一千六百七十七条、百石以下的小船一千一百五十二条,熟练的船手尚有不足,还需要继续扩充,共有六千余人;投入的银子倒是充足,总计有一千一百万两白银!” “竟有这么多?这般实力雄厚的船行,恐怕比起朝廷的漕运船队也不逊色多少了,再加上朝廷给予他们的免俗政策,岂不是要垄断京杭运河与长江航道的航运生意了?” 看着手中的账目、听着赵俊臣的详细汇报,德庆皇帝心中愈加震惊。 赵俊臣答道:“这正是臣的计划目标,唯有让这家船行垄断了京杭运河与长江航道的航运生意,才可以击垮那些走私船行,朝廷的商税糜烂现状也才可以得到扭转。” 德庆皇帝不动神色的点了点头,但心中则是暗暗下定决心,等赵俊臣搞出成绩之后,就要找机会将这家联合船行的事情交由某位“帝党”官员负责,这样一个庞然大物,绝不能长期落在赵俊臣手中! 心中虽然已是存着“摘桃子”的想法,但德庆皇帝表面上则是一副对赵俊臣信任备至的模样,点头道:“若是这样的话,倒也是利国利民,你一向办事认真谨慎,懂得进退与分寸,此事虽然是事关重大,但交由你来办,朕倒也安心。” 说话间,德庆皇帝已是翻到了账目的最后一页。 然后,账目上的某项数字引起了德庆皇帝的兴趣。 只见德庆皇帝问道:“这里所罗列的保证金是什么意思?怎么会有五百万两之多?而且朕看这部分银子并不是徽浙商人对船行的投入,而是单独罗列,似乎是另有用途。” 赵俊臣见德庆皇帝终于是注意到了这一点,马上解释道:“陛下,所谓‘保证金’,乃是臣特意提出来的,臣以为,这些徽浙商人与朝廷合作之后,他们的一举一动皆是关系到了朝廷的声誉,所以必须要有所抵押,所以就根据他们对联合船行的投入规模,分别向他们收取了至少十万两银子的保证金,他们唯有缴纳了这部分保证金之后,才能够证明他们拥有足够实力可以与朝廷合作,当他们今后打算退出这家联合船行的时候,这部分保证金自然会退还给他们,但他们在加入联合船行期间,若是做了什么违规的事情,朝廷不仅会将他们赶出联合船行,也会没收他们的保证金作为惩处。” 德庆皇帝点了点头,感慨道:“你倒是思虑周全,不过这些徽浙商人果然是富可敌国,五百万两银子的保证金,说拿就拿出来了,朕虽然是贵为天子,却还不如他们阔气。” 赵俊臣轻轻一笑,说道:“这些保证金,就是臣今日求见陛下的原因之一,臣以为,这家试点船行正式成立之后,户部与徽浙商人之间既是相互合作、也是相互督促,所以这部分保证金若是交由户部掌管,恐怕是有些不合适,那些徽浙商人们也未必会心服,所以臣以为这部分保证金最好还是交给陛下您的内帑掌管,陛下您乃是天下共主,信誉威望远远高于户部,这部分保证金交由内帑掌管的话,想来那些徽浙商人们也能安心,臣也知道,这样做有些不合规矩,但臣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所以也只能求陛下您来帮忙了。” 听到赵俊臣的请示之后,德庆皇帝顿时是心中大乐。 德庆皇帝知道,赵俊臣此举表面上是请自己帮忙,但实际上则是给自己的好处。 毕竟,这五百万两银子,表面上是无法动用的,但实际上徽浙商人们若是打算与朝廷长期合作下去,这部分银子根本就不会收回,若是徽浙商人们不守规矩、违规办事,这部分银子更是会被没收,到时候就会名正言顺的成为了内帑银子,所以德庆皇帝收到这笔银子之后,大可以放心使用。 赵俊臣虽然是经常贿赂德庆皇帝,但像是这么大手笔的贿赂,却也是极为少见。 于是,德庆皇帝自然是心情极佳。 只见德庆皇帝脸上满是矜持模样,仿佛他当真是在帮赵俊臣的忙,缓缓说道:“既然你如此为难,那这五百万两银子就暂时归入内帑好了。” 说到这里,德庆皇帝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这些徽浙商人能够缴纳如此之多的保证金,显然是实力雄厚,诚意也足,这样看来,通过试点船行来整顿商税糜烂现状的事情也是大有可为!俊臣你在此期间虽然是耍了一些小聪明,但毕竟是出于公心,倒也是情有可原……放心吧,将来若是有大臣因为试点船行的事情找你的麻烦,朕自然会出面维护于你。” 显然,德庆皇帝收到好处之后,也是拿人手短、投桃报李,终于是决定要在这件事情上彻底支持赵俊臣的立场。 “多谢陛下!” 赵俊臣表面上是一副欢喜模样,但心中却是暗暗觉得德庆皇帝小气。 相比较五百万两银子的好处,德庆皇帝给予的回报实在是微不足道——百官们的刁难赵俊臣自己就可以解决,德庆皇帝的支持也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当然,这五百万两银子原本就是来自于徽浙商人,赵俊臣交给德庆皇帝,其实也只是借花献佛罢了,倒也不算是太大的损失。 不过,德庆皇帝如今因为五百万两银子的外财,可谓是心情极佳,赵俊臣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接下来,赵俊臣就可以趁机打探德庆皇帝在内阁空缺方面的真实心意了。 于是,赵俊臣再次禀报道:“陛下,臣还有一件事,想要请示您的圣意。” …… Ps:恩,五千字大章节!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三十一章.博弈(七). …… …… 钱财能使鬼推磨,也能让皇帝变得通情达理。 收到五百万两银子的外财之后,德庆皇帝的心情极佳,听到赵俊臣的再次请示之后,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耐烦神色,而是神态温和的问道:“哦?还有什么事情?说吧!” 不过,德庆皇帝也担心赵俊臣会趁机提出一些过份的要求,所以他表面上虽然是一副宽容信任的模样,但心中则是隐隐有些戒备。 赵俊臣依然是一副谄媚讨好的模样,说道:“陛下,您也知道,试点船行乃是臣整顿商税糜烂现状的一次尝试,而这家船行由三十七位徽浙商人联手组建,更是实力雄厚,可以说这家船行今后的经营状况,会直接关系到未来的朝廷大局。” 德庆皇帝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并且示意赵俊臣继续讲下去。 赵俊臣继续说道:“不过,名不正则言不顺,这家船行如今虽然已是正式成立了,与朝廷的合作也确定了下来,但它尚未有一个正式名号,总不能今后就叫它试点船行或者联合船行吧?臣以为,为了表明朝廷的重视,这家船行的名号最好由陛下您来亲自命名,依臣看来,像是这般实力雄厚、意义重大的船行,也唯有陛下您才有资格命名。” 见赵俊臣只是想要请求自己为试点船行命名,德庆皇帝心情微微一松。 这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情罢了。 于是,德庆皇帝略略沉吟片刻后,说道:“这家船行实力雄厚,对民间的互通有无、物资流通颇有裨益之处,也有助于朝廷理顺商税、增加国库收入……既然如此,就叫它‘通达船行’吧。” “通达船行……立意深远、寓意极佳、形容贴切,看似直白,却又蕴含着一丝睥睨之气,当真是一个好名字!也唯有陛下您身为天子之尊,才能够想到这般好的名字!”赵俊臣连连赞叹之后,又向德庆皇帝行礼道:“多谢陛下赐名!有了陛下的赐名,相信通达船行一定会士气大振、突飞猛进,很快就能够扬名天下,一举扭转商税的糜烂现状!” 德庆皇帝脸上闪过了一丝自得之色,似乎也很满意这个名字。 但表面上,德庆皇帝则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说道:“你呀,就知道阿虞奉承,只是一个名字罢了,哪里会有那么多的神效……” 见德庆皇帝这般模样,赵俊臣自然不会将德庆皇帝的表态当真,反倒是愈加的夸赞了几句,让德庆皇帝愈加的得意了。 不过,赵俊臣请求德庆皇帝赐名的举动,只是一道前菜罢了,仅是为了放松德庆皇帝的警惕而已。 说了无数的阿谀之言后,眼见时机已是成熟,赵俊臣终于展开了自己的试探。 不过,赵俊臣从来都不敢小觑德庆皇帝,所以赵俊臣的试探依然是小心翼翼。 只见赵俊臣话锋一转,又向德庆皇帝请示道:“陛下,通达船行正式成立之后,有鉴于它的意义重大,还需要一场规模浩大的成立仪式来宣告天下,依臣看来,朝廷为了表示重视,最好能够遣派一位重臣前去主持仪式……不知陛下您觉得派谁去为好?” 德庆皇帝沉吟片刻之后,向赵俊臣问道:“说起来,这家船行乃是你一手组建的,而你本人也是朝廷的户部尚书、核心重臣,正是主持这场仪式的不二人选,又何必要请示朕的意见?” 赵俊臣答道:“还望陛下知晓,根据那些徽浙商人的意思,通达船行的成立仪式将要在扬州举行,那里是江南重镇,一向是商贾云集、贸易活跃,通达船行的成立仪式在扬州举行,也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造成最大的声势,乃是最佳的选择……” 说到这里,赵俊臣满脸遗憾的摇了摇头,叹息道:“然而,扬州距离京城太远了些,臣虽然是有心想要亲自去主持仪式,但往返千里之遥,实在是太过耽搁时间,如今京城局势变幻莫测,更有许多大臣一心想要阻碍朝廷整顿商税,对于新成立的通达船行也是充满了敌视,所以臣必须要留在京城坐镇、以防万一,绝不敢离开京城太长时间,所以这场仪式只能派其他大臣参加了。” 听到赵俊臣的解释之后,德庆皇帝略略思考了片刻,也再次点头表示认同。 除了赵俊臣所表诉的理由之外,德庆皇帝也不想看到赵俊臣对通达船行的影响力进一步提升,这样的话,德庆皇帝今后再想要从赵俊臣手中收回通达船行就更加困难了,所以这场仪式最好还是派遣其他大臣前去主持。 想到这里之后,德庆皇帝向赵俊臣问道:“哦?那你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 赵俊臣神色之间满是犹豫,似乎有些拿捏不定,但考虑片刻后,还是向德庆皇帝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道:“臣以为,工部尚书左兰山乃是一个合适的人选,左尚书乃是朝廷重臣,资历声望也要比臣更强许多,派他前去主持这场仪式,足以表明朝廷的重视!此外,工部掌管着航道水工,与通达船行的航运生意也有关联,派左尚书前去主持仪式,身份职责方面也颇是契合……” 另一边,听到赵俊臣的答案之后,德庆皇帝却是沉默不语,暗暗思考着赵俊臣的真实用意! * 如今,朝中各派正因为内阁的空位而争斗不休,而左兰山则是“赵党”内部最有希望进入内阁的人选! 在这个时候,左兰山若是离开了京城中枢,进入内阁的希望自然会降到最低,相当于被剥夺了竞争内阁席位的资格! 以赵俊臣的眼光,绝不会看不到这一点,但赵俊臣依然想要将左兰山支出京城,这代表着什么? 在德庆皇帝看来,这显然是代表着赵俊臣并不信任左兰山,生怕左兰山进入内阁之后会盖过自己的风头,甚至是取而代之,成为“赵党”的新领袖,所以,赵俊臣宁愿是放弃这次插手内阁的机会,也不愿意看到左兰山成为新任阁老,从此压在自己头上! 然而,如今在“赵党”之中,颇有许多官员支持左兰山进入内阁,赵俊臣若是强行阻止的话,就不免显得心胸狭隘了,左兰山更是会对赵俊臣离心离德,“赵党”或许就会面临着内部分裂的危险! 所以,赵俊臣索性就一不做二不休,找理由让左兰山离开京城,这样一来,左兰山自然是失去了入阁的希望,而赵俊臣借着德庆皇帝之手达成了目标,也不用担心左兰山会心生怨意! 德庆皇帝认真考虑之后,觉得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但实际上,赵俊臣的这般表态,只是一种伪装罢了,既是想要进一步麻痹德庆皇帝,让德庆皇帝错估赵俊臣与左兰山之间的关系,也是想要趁机试探德庆皇帝的真实心意,若是德庆皇帝当真想要提拔左兰山,并且打算通过左兰山来分裂“赵党”的话,就绝不会允许左兰山在这个时候离开京城!反之,若是德庆皇帝同意了赵俊臣的提议,任由左兰山离开京城,就代表着德庆皇帝并不打算通过左兰山来分裂“赵党”,而是想要扶持梁辅臣这位“帝党”官员进入内阁。 简而言之,通达船行与内阁空缺这两件事情虽然是风马牛不相及,但赵俊臣却是将两者巧妙的联系到了一起,赵俊臣见到德庆皇帝之后的种种表态,也皆是为了此时的试探做铺垫,通过德庆皇帝接下来的表态,赵俊臣可以很大程度上判断出德庆皇帝的真实心意。 * 赵俊臣的表演很出色,却是将德庆皇帝骗过了,让德庆皇帝产生了错误的判断,进一步的认为赵俊臣对左兰山的控制力不足,两人之间的关系也是貌合神离。 误判之下,德庆皇帝沉吟片刻后,终于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缓缓道:“左兰山确实是一个合适人选,但工部同样是事务繁重,离不开左兰山主持大局,此外左兰山与你一向亲近,将他留在京城,对你也大有帮助,所以朕思前想后,决定还是另派重臣前去扬州吧。” 顿了顿后,德庆皇帝已是想到了主意,说道:“这样吧,黄有容马上就要致仕了,他的家乡与扬州不远,这件事就由黄有容出面吧,朕给他下道圣旨,给他一个钦使的身份,让他代表朕前去扬州参加通达船行的成立仪式,黄有容乃是阁老出身,哪怕只是一位致仕的阁老,也是极为尊贵,再加上钦使的身份,也足以表明朝廷的重视了。” 见赵俊臣似乎想要反对,德庆皇帝又补充道:“当然,朕也知道,黄有容与你向来是政见不和,由他出面主持仪式,你难免会有些担心,不过朕到时候自然会警告黄有容,以黄有容如今的处境,想来也不会违背朕的圣意。此外,还可以派遣户部侍郎詹善常同行,到时候黄有容只是负责出面,但一切事宜皆是由詹善常具体负责,这样的话也就万无一失了。” 听到德庆皇帝的表态之后,赵俊臣似乎是有些为难,但最终还是答应了。 与此同时,赵俊臣心中则是暗暗想道:“看来,德庆皇帝并不打算让左兰山离开京城……” 暗思之际,赵俊臣展开了进一步的试探。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三十二章.博弈(八). …… …… 经过初步试探之后,赵俊臣已是可以确定,德庆皇帝是希望左兰山进入内阁的。 但仅只是这么一点信息,赵俊臣依然无法猜到德庆皇帝的具体计划与真实心意。 毕竟,在今天早朝上,有许多“帝党”官员纷纷表态支持三边总督梁辅臣进入内阁,这显然同样是出自于德庆皇帝的暗中示意,但这般情况明显与左兰山入阁相冲突,却又是为何? 要知道,以梁辅臣的功绩少有人及、声势无与伦比,一旦他加入了内阁空位的角逐,左兰山入阁的希望就要大幅降低了。 依照赵俊臣的猜想,德庆皇帝突然间将梁辅臣推出来,共有两种可能:或许梁辅臣只是德庆皇帝抛出的一个幌子、为了转移朝中各派系的注意力罢了;再或者,德庆皇帝打算毕其功于一役,想要让左兰山与梁辅臣二人一同入阁! 在这两种可能之中,后一种可能性要更大一些。 毕竟,在黄有容垮台之后,内阁看似只是出现了一个空位,但实际上,明朝从未明文规定过内阁辅臣的具体人数,自从内阁出现之后,数百年来,明朝内阁人数最少的时候只有一人,人数最多的时候则是高达七人。 也就是说,一人至七人乃是皇帝与百官们所默认的内阁人数范围。 而如今的内阁,若是抛开即将要致仕还乡的黄有容不谈,也只有沈常茂、黄有容、程远道三位辅臣罢了,哪怕是再同时增加两人,也只是五人而已,并未超过君臣们所默许的范围。 若是左兰山与梁辅臣可以同时入阁的话,德庆皇帝显然是可以收获极多好处。 首先,左兰山入阁之后,这位“赵党”二号人物的地位就会超过“赵党”一号人物赵俊臣,能够极大的增加“赵党”内部分裂的可能性,以此来限制赵俊臣的权势增涨。 其次,梁辅臣入阁之后,德庆皇帝也可以借助于梁辅臣之手插手内阁事务,瓜分内阁的权柄。 再次,借机将梁辅臣这位“帝党”重臣调回京城、委以重任,也可以极大的增强“帝党”在京城中枢的势力影响。 最后,内阁人数越多,就愈是难以团结,内斗内耗也就愈是严重,内阁的权势影响也就会受到限制,这样一来,也就等同于变相的增强了皇权。 如此种种,皆是大大有助于德庆皇帝增强皇权的目标,以德庆皇帝向来是好大喜功的性格来看,是绝不会轻易舍弃这些好处的。 所以,依照赵俊臣的猜想,后一种可能性明显要更大一些。 然而,猜想终究只是猜想,接下来的局势变化直接关系到赵俊臣最终计划的成败,赵俊臣自然是无比的慎重,绝不会凭借一时的猜想就断定德庆皇帝的想法,否则一旦是稍有偏差,赵俊臣就要迎来功败垂成的下场。 所以,赵俊臣还需要进一步的试探。 * 暗思之际,赵俊臣就打算进一步的试探德庆皇帝。 不过,为了防止德庆皇帝看出破绽,赵俊臣并没有马上试探,而是先与德庆皇帝商议了一些朝廷政务。 比如通达船行的未来前景、比如户部的近况、再比如内帑与西厂的接收事宜……赵俊臣甚至还坦然与德庆皇帝交流了关于内阁空位的看法。 然后,在“不经意”之间,赵俊臣与德庆皇帝聊到了明年户部库银的用度支出。 只见赵俊臣神色之间满是得意,向德庆皇帝禀报道:“陛下,近年以来,户部的收支状况渐渐好转,尤其是到了今年,户部的国库存银数目已是达到了近十年以来的新高,抛开必要的用度支出,仅只是今年上半年,户部的结余就达到了五十三万两白银……依照臣的预估,随着下半年通达船行进入正轨,结余数字至少还能再翻两番,或许能够达到两百万两之巨!” 说实话,户部掌管着天下税赋钱粮,一年下来能够结余两百万两银子,其实并不算多。 然而,正如赵俊臣所讲的那样,这已是户部十余年来最好的状况了,在赵俊臣掌控户部之前,户部每年别说是结余了,往往都是收不抵支的。 这一切,全是凭借着赵俊臣的手段,也难怪赵俊臣会神色得意了。 所以,听到赵俊臣的禀报、再看到赵俊臣神色间的得意之后,德庆皇帝也很配合的笑道:“是啊,见到户部的近况,朕也是心中甚慰,这一切全是赵爱卿的经营之功!” 赵俊臣连忙谦逊道:“臣不敢居功,一切全凭陛下您的英明圣断。” 虽然口中谦逊,但赵俊臣脸上的得意表情却是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住。 见到赵俊臣这般表情,德庆皇帝的眉头轻轻一皱。 在德庆皇帝眼中,居功自傲绝不是一个良好品质。 但与此同时,见到赵俊臣一如既往的城府浅薄,德庆皇帝心中对赵俊臣的防备也愈加少了一些。 说起来,赵俊臣之所以可以屡屡成功算计德庆皇帝,并不是因为德庆皇帝戒心低、城府浅、又或者是谋略不足,而是在德庆皇帝的眼中,赵俊臣只是一个有点小聪明的弄臣罢了,这般形象太过坚固,以至于德庆皇帝一直没有真正重视过赵俊臣,哪怕是德庆皇帝如今渐渐有些忌惮赵俊臣了,也只是忌惮赵俊臣的权势增涨,而不是忌惮赵俊臣的城府心机。 赵俊臣很清楚,这是自己之于德庆皇帝的最大优势,所以赵俊臣在德庆皇帝面前,总是会抓住一切机会稳固自己的弄臣形象,哪怕是装扮小丑,也是在所不惜。 如今也正是如此。 眼见德庆皇帝的戒心进一步的降低,赵俊臣终于开口问道:“陛下,眼见秋收将至,每年往往这个时候,北边的建州女真、蒙古各部就会南下劫掠,也正是朝廷为北疆各镇拨放助饷的时候,今年户部的结余较多,拨放助饷之际也不似往年那般窘迫,还请陛下示下,户部今年可还要按照往年规矩拨放助饷?得到陛下的吩咐后,臣也可以吩咐户部早做准备,省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德庆皇帝并未多想,只是沉吟片刻后,说道:“还不急,此事还是等到朕与内阁几位阁老详细商议之后再做安排吧。” “臣知道了。” 答应之际,赵俊臣的眼神闪过了一丝异色。 明朝的粮饷发放,也同样是涉及到了方方面面的利益。 其中,辽边军镇与三边军镇的粮饷,更是重中之重! 自从建州女真渐渐崛起之后,每年的辽饷就是一个天文数字,虽然辽饷实际上并不需要这么多银子,但朝中许多大臣都通过辽饷受益,所以自然是纷纷为辽边军镇说话,从这方面而言,辽饷所涉及到的利益关系,甚至是完全不逊色于京杭运河的商税! 而相比较辽饷,三边军镇统辖陕西、甘肃、延绥、宁夏等地军务,每年同样面临着异族南下劫掠的威胁,重要性丝毫不逊于辽边,但每年所得到的助饷,却是远远不如辽饷了。 但近十年来,因为三边总督梁辅臣乃是铁杆“帝党”大臣,德庆皇帝有心想让梁辅臣在三边总督任上干出一番功绩,却是想方设法的增加三边军饷的数目!时至今日,三边军饷的数目也渐渐可观了。 而赵俊臣此时的询问,看似是为了边疆军饷的事情,但实际上则是试探德庆皇帝对三边军镇的态度,若是德庆皇帝一如既往的要为三边军镇争取更大数目的军饷,就代表着三边总督梁辅臣短时间内并不会移位,但若是德庆皇帝不那么重视三边军镇的军饷了,就意味着梁辅臣即将要任满回京了,所以德庆皇帝也不愿意再因为三边军饷的事情与朝中百官反复扯皮。 如今,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德庆皇帝并没有任何的特别表态,这就意味着…… “终于可以确定了,梁辅臣果然是要回京城了,看来德庆皇帝确实是想要将梁辅臣推入内阁……这个梁辅臣,不论是心机、手段、城府,在‘帝党’之中皆是首屈一指,若是他回到京城,对德庆皇帝而言不啻于如虎添翼,这样一来,未来的中枢局势也会愈加复杂,我却也要提前做出准备了……此外,还要暗中联络周尚景、沈常茂等人,他们恐怕也同样不愿意看到梁辅臣回京,要看看他们有没有办法可以暗中阻止此事……还有,三边军镇如今颇是糜烂,也确实离不开梁辅臣的支撑,否则说不定就会出现大乱子……” 赵俊臣暗暗想到。 其实,德庆皇帝之前就已是隐约透漏了要召梁辅臣回京的想法,赵俊臣也早就准备要暗中阻止此事了,只是直到今日,赵俊臣才终于确定了德庆皇帝的想法。 * 接下来,赵俊臣与德庆皇帝继续商议了一些朝廷政务之后,就告辞离开了。 离开了御书房之后,赵俊臣返回府邸的路上颇是沉默,只是暗暗思考着自己接下来的计划。 但赵俊臣却不知道,就在他试探德庆皇帝的时候,朝中各大派系之中,有两个派系正在暗中商议着联手之事。 而这两个派系之所以会联手,只是因为他们有一个共同敌人——那就是赵俊臣!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三十三章.博弈(九). …… …… 此时的沈府客厅之内,首辅沈常茂正在接见客人。 这位客人乃是一位年轻书生,相貌俊雅、气质轩昂,然而年纪轻轻,不过是二十余岁,在沈常茂眼中属于“年少无知、办事不牢”之列,所以沈常茂打量此人的眼神满是审视与挑剔。 沈常茂向来是性格冷厉,让人心生畏惧,如今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之尊,在沈常茂的审视之下,就算是一位经验丰富、磨练多年的壮年官员,也大都会心惊胆战、不知所措,但这名年轻书生却依然是表现从容、神色淡定。 审视良久之后,即使是性情冷厉如沈常茂,眼中也不由的闪过了一丝赞赏。 说起来,这位年轻书生前来沈府求见沈常茂之后,沈常茂并没有马上接见他,而是先将他晾在府外大半个时辰,等沈常茂好不容易接见他了,却是既不赐坐、也不奉茶,只是任由此人尴尬的站在客厅下方处,甚至在此人行礼问安之后,沈常茂也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冷冷审视着。 若是寻常人,遇到这般情况,或是会恼羞成怒、或是会诚惶诚恐,再或是会进退失据,但这位青年书生却是表现自若,面对沈常茂的刻意羞辱与怠慢,神情也依旧淡定,只是不卑不亢的与沈常茂对视着。 见到青年男子的这般表现,即使是沈常茂也不由是心中赞赏——满朝上下的年轻俊杰之中,除了赵俊臣之外,或许也只有眼前之人能够拥有这般城府了。 赞赏之余,沈常茂的态度也稍稍客气了一些,终于不再沉默审视,缓缓开口道:“既然来了,就坐下谈话吧。” 不过,虽然是让年轻书生入座了,但沈常茂依然没有让命人给年轻书生上茶,怠慢之意依然是毫无遮掩。 “学生多谢首辅大人。” 听到沈常茂的表态之后,这位年轻书生表现出了应有的恭敬,再次躬身行礼之后,就在客座末位坐了下来。 沈常茂再次打量了此人几眼之后,问道:“说起来,听说你因为私自脱离南巡队伍的事情,被陛下罢掉了功名与官职之后,就住入了太子东宫之中,成为了太子宾客,并且颇受太子殿下的重视,被太子殿下视为左膀右臂、幕宾之首,一直忙得很,怎么今日会有时间拜访老夫了?可是太子殿下的意思?” 原来,前来拜访沈常茂的客人,竟然是赵山才! 对于赵山才的来历与才智,沈常茂也有些了解,所以他之前才会刻意的羞辱怠慢,就是想要试探赵山才的根底,却没想到赵山才的城府远远超过了预估,没有露出任何破绽,反倒是显得沈常茂心胸狭隘了。 此时,听到沈常茂的询问之后,赵山才轻轻一笑后,答道:“学生若是代表太子殿下而来,首辅大人您又如何会将让学生在府外苦苦等候大半个时辰?学生此次求见首辅大人,只是学生个人的想法,太子殿下并不知情。” 沈常茂轻哼一声,并没有在意赵山才的隐约讥讽,只是缓缓说道:“若是如此的话,老夫与你似乎没什么可谈的。” 赵山才轻轻摇头,道:“未必,首辅大人您刚才也说了,学生如今负责为太子殿下出谋划策、并且深受太子殿下的信任,太子殿下的许多决定,也深受到学生的影响,所以在某些事情上,学生还是可以配合首辅大人的。” “哦?某些事情?具体又是指哪些事情?”沈常茂眼中闪过了一丝精芒,问道。 赵山才再次轻轻一笑,说道:“比如说,对付赵俊臣的事情!毕竟,赵俊臣乃是首辅大人与太子殿下共同的敌人,你我双方在这件事情上是利害一致的。” “哦?”沈常茂却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反问道:“既然是利害一致,你又为何要绕过太子殿下,单独与老夫联系?” 赵山才神色坦然,叹息道:“首辅大人您也了解太子殿下的秉性,他的心性太过于正派了,许多阴谋构陷之事,太子殿下他一向是心中抗拒、不屑为之!但这世间之事,最是复杂,许多时候也必须要不折手段才能够达成目标……” 说到这里,赵山才轻轻摇头之后,又抬眼直视着沈常茂,继续说道:“如今,学生心中有一个计划,可以极大的挫败赵俊臣的发展势头,但在这个计划之中,有许多事情需要首辅大人的配合,所以学生就来求助于首辅大人了!当然,这个计划绝不是首辅大人您的孤军奋战,学生也会暗中影响太子殿下的心思,让太子殿下积极配合、主动参与,只是这个计划之中有许多阴谋构陷的部分,却是不方便让太子殿下知晓,否则太子殿下他未必愿意配合,所以学生认为,这个计划的核心部分,还是绕开太子殿下,由首辅大人与学生商议就好。” 听到赵山才的解释之后,沈常茂冷笑道:“你身为太子的亲信幕僚,反倒是要瞒着太子、利用太子,呵呵,也难得太子会如此信任于你……也是了,太子一向是贤名远播,你不愿意损害太子的名声,所以某些龌蹉阴暗之事,你就要借助老夫之手来处理,可是如此?如此一来,太子他就不必担心名声受损,只需要坐享其利,当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对于沈常茂的反问,赵山才并没有解释,但也没有反驳,似乎是就这样默认了。 确实,赵山才绕过太子朱和堉单独与沈常茂联系,除了担心太子朱和堉不能接受自己的计划之外,也是为了太子朱和堉的名声考虑,可谓是用心良苦,而沈常茂毕竟是老谋深算、眼光老辣之辈,却是一眼就看穿了赵山才的想法。 事实上,赵山才也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因为赵山才很清楚,沈常茂此人只注重实际利益,并不是那么注重自己的名声。 果然,见到赵山才的默认之后,沈常茂并不是如何在意,反倒是对赵山才所讲的“计划”产生了兴趣。 于是,沈常茂也终于不再怠慢赵山才,向身边下人吩咐道:“给赵公子奉茶!” 说完,沈常茂的目光转向了赵山才,缓缓道:“现在,老夫给你一盏茶的事情,谈一谈你的计划吧。”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三十四章.博弈(十). …… …… 随着内阁出现空缺,朝堂之中顿时就涌现了无数的明浪暗涌,各大派系皆是蠢蠢欲动。 其中,赵俊臣有赵俊臣的计划,德庆皇帝有德庆皇帝的想法,“太子.党”与首辅沈常茂开始暗中联手,至于朝中最大的权臣周尚景,当然也是不落人后、自有谋划。 在内阁席位的争夺之中,“周党”的希望全都放在了大学士李和身上。 大学士李和的年纪不过是五十有三,但已是有过担任内阁辅臣的经验,此人相貌清癯、气质内敛、颇有才智,一向是周尚景的左膀右臂,若不是六年前他的家中老母过世,因为守孝丁忧的缘故而耽误了仕途,恐怕他如今的声势还要在曾经的黄有容、温观良等人之上。 就在赵山才与沈常茂暗自商议联手之事的同时,周尚景也回到了自己府中,并招来了大学士李和、吏部尚书宋启文、刑部尚书张伯崇三人议事。 在周府客厅之中,周尚景坐在主位之上,神色之间满是感慨,缓缓道:“早在六年之前,李和你就已是内阁辅臣,并且在内阁众位辅臣之中,就数你的年纪最轻,可谓是前途无量,在你的相助之下,老夫也可以轻松掌控内阁局势,可惜你家中老母过世,不得已而回乡丁忧,并且一走就是三年时间……这样一来,老夫在内阁之中也就失去了援助,只能孤军奋战、勉力支撑,若不是当时的几位内阁辅臣像是温观良、黄有容、沈常茂等人皆是庸碌无能之辈,老夫也未必还可以掌控内阁形势,但即使如此,老夫近几年来依然是耗费了许多心力、颇是幸苦……” 说话之间,周尚景连连摇头,又说道:“更加可惜的是,陛下他一直是处心积虑的想要削弱我等的势力影响,此事也让陛下抓住了机会,等你好不容易丁忧期满、回到庙堂之中,却已是失去了内阁辅臣之位,只能担任一个有名无实的大学士,我等众人在庙堂中的势力影响,也因此削弱了许多,再也无法像往年一般轻易影响庙堂政策走向……” 听到周尚景的感慨,李和满脸愧疚之色,起身行礼道:“李和实在是愧对于首辅大人!像当初,首辅大人您耗费了无数心血与精力,好不容易才让李和进入内阁,成为了朝廷核心重臣,然而李和却是辜负了首辅大人的苦心,家母过世之后不顾首辅大人与诸位同僚的挽留,坚持要回乡守孝三年,最终因小节而失大局,毁掉了首辅大人您苦心经营的大好局势……李和实在是心中有愧。” 一如既往的,在私下场合的时候,“周党”官员会坚持称呼周尚景为“首辅大人”,因为他们坚信周尚景迟早会夺回内阁首辅之位,而现任的内阁首辅沈常茂在他们眼中只是一个跳梁小丑罢了,根本不足为惧。 另一边,见到李和向自己请罪,周尚景摇头道:“我等读书之人,最是讲究忠孝仁义四字,你的老母含辛茹苦将你养大,又供你识字读书,当初你没有守在床边尽孝送终就已是不妥,在她仙逝之后,老夫又如何还会阻碍你回乡守孝?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也无需愧疚,一切只是因为时机不巧罢了。” 见周尚景如此理解自己,李和的脸上满是感动之色,心中更是下定决心,今后一定要誓死报效周尚景的恩情。 将李和的神色变化看在眼中,周尚景轻轻点头,但并没有任何表示,只是继续说道:“不过,如今却是一次良机,在黄有容致仕之后,虽然朝中各大派系皆是窥探这个内阁席位,并且纷纷举荐了各自的人选,但终究还是以你的希望最大,却也希望你能够把握这次良机,切不要再生波折。” 听到周尚景的吩咐之后,李和先是郑重答应,然后又神色迟疑的说道:“多谢首辅大人的信任,李和必定是竭尽全力!只是……如今有许多‘帝党’官员举荐了三边总督梁辅臣回京入阁,那梁辅臣镇守三边多年,功勋卓著、声望极高,操守能力也是首屈一指,李和与此人相争,恐怕是胜算不大。” 对于李和的心中担忧,周尚景并不在意,只是缓缓说道:“梁辅臣此人,确实是一位能臣,这些年来他镇守北疆,在三边军镇已是糜烂入骨、积重难返的情况之下,竟然还可以勉强维持住局势,确实是十分难得……不过,他的功勋再强、声势再高,但他‘帝党’的身份,就是他最大的先天不足!沈常茂与朝中众位重臣,即使再怎么明争暗斗,也绝不会允许陛下插手内阁事务,这点眼光相信他们还是有的!若是朝中各派系因为内阁空缺僵持不下的时候,梁辅臣凭借着他的功勋与声望,或许还有可能进入内阁辅政,但若是内阁的竞争者只剩下你与梁辅臣两个人的时候,除了‘太子.党’之外,朝中各大派系一定会抛弃成见、协同立场,纷纷抵制梁辅臣而一同支持于你,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 说到这里,周尚景用下结论的语气总结道:“现在,朝中各大派系皆是盯着内阁空位,纷纷抛出了各自的人选,竞争者实在是太多了,这般情况之下,不免是给了梁辅臣趁乱得利的机会……所以,咱们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淘汰掉那些不够资格的竞争者,等到朝中只剩下你与梁辅臣两人竞争的时候,也就大局已定了!” 说完,周尚景的目光转向了一旁的刑部尚书张伯崇的身上。 注意到周尚景的目光之后,张伯崇马上是起身禀报道:“首辅大人,下官这里已是准备万全,不论是赵正和、左兰山、霍正源,又或是其他的竞争者,下官皆已是准备好了他们的许多丑闻与罪证,只等首辅大人您的一声令下,下官就可以安排御史们弹劾他们,到时候他们即使可以摆脱弹劾,也需要耗费许多时间,那时候内阁空位之事早已是尘埃落定了。” 周尚景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不必着急,要等待时机,也要一个一个来,否则就会引起众怒、得不偿失,首先……从赵正和开始吧。” “是!” 随着周尚景的话声落下,李和、宋启文、张伯崇三人纷纷起身应是。 在周尚景的领导下,他们皆是信心十足,坚信“周党”会是这场内阁席位争夺战的最终胜利者。 不过,他们三人却没有发现,在他们信心十足的同时,周尚景的眼中却是闪过了一丝无奈。 * 前文已是讲过,如今的周尚景随着年纪越来越大,他的人生目标已是悄然发生了转变。 从前,周尚景希望自己能够一直屹立在权力之巅,希望自己能够权倾朝野、一家独大,所以周尚景自然是竭尽所能的争权夺势,只希望自己的权势影响越大越好。 但如今,周尚景的年纪大了,渐渐不再那么热衷于权臣之道,只希望自己的权势与家族可以延续下去,所以周尚景心中已是有了与德庆皇帝化敌为友的想法。 在这个时候,周尚景其实并不希望自己的权势进一步扩大,这样会进一步引来德庆皇帝的猜疑与忌惮,不利于周尚景与德庆皇帝的和解! 只可惜,人在庙堂,往往是身不由己,周尚景如今看似是权倾朝野,是朝中最大派系“周党”的唯一领袖,并且地位稳固,但实际上周尚景成为了“周党”领袖之后,固然是得到了“周党”所有官员的拥护,但他同时也成为了“周党”所有官员的利益代言人,必须要为“周党”所有官员争取利益、谋取好处。 若是周尚景无法为“周党”众人争取利益,甚至是反过来阻碍了“周党”所有官员的利益,那么即使是威望卓绝、地位稳固的周尚景,也很快就会被“周党”所有人抛弃掉。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即使是以周尚景的手段与智谋,也无法改变丝毫。 如今,周尚景固然是不希望自己的权势进一步增加了,但举荐李和进入内阁、增加“周党”在内阁的话语权,乃是“周党”所有人的共同心愿,所以周尚景也只能选择顺从。 这大概就是权臣们的无奈之处了,当他们走上这条道路之后,就再也无法回头了,周尚景如此,赵俊臣也如此! * 近段时间,“赵党”的发展一直是顺风顺水,赵俊臣在“赵党”内部也是一家独大,没有任何人敢挑战赵俊臣的威望。 不过,赵俊臣若是了解到了周尚景的无奈之处,也一定会感同身受。 如今,随着“赵党”权势影响越来越大,赵俊臣也是越来越感到身不由己,许多时候他必须要顾虑到手下人的想法,许多计划也因此变得复杂了许多。 比如现在,在争夺内阁空位的事情上,赵俊臣就感受到了来自于门下官员的压力。 就在“周党”众人议事的时候,赵俊臣也回到了自己的府邸之中。 刚刚进入府门,赵俊臣就得到了府中管事的禀报,称是许多“赵党”官员不约而同的前来求见赵俊臣,此时他们正聚在赵府客厅之中等候。 而且,这些“赵党”官员相互见面之后,气氛隐隐有些不睦,甚至还有些相互敌视的意思。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三十五章.内部纷争. …… …… “老爷,户部侍郎詹善常、通政司的通政使童桓、左通政王邖、都察院右副督查御史司徒翰、右佥都御史顾全、太常寺少卿林有伦等众位大人前来拜见老爷,如今他们正在府中正客厅内等候老爷。” 赵俊臣刚刚迈步进入府门,府中管事就匆忙向赵俊臣禀报道。 听到禀报之后,赵俊臣不由一愣。 这么多“赵党”官员纷纷前来拜见自己,难不成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又想到这些“赵党”官员的身份经历之间的差异,赵俊臣心中微微一动,问道:“他们可是一同来府里的?” 赵府管事摇了摇头,答道:“回老爷的话,他们是分两拨先后来府里的,詹善常詹大人、童桓童大人、顾全顾大人这三位大人是先来的,但没过多久,王邖王大人、司徒翰司徒大人以及林有伦林大人也跟着过来了……” 说完,赵府管事稍稍犹豫了一下之后,又补充道:“不过,小人觉得,这两拨人见面之后,好像关系不大融洽,言语交谈之际满是机锋针对,隐约间似乎有些相互有些敌视的样子……” “哦?相互有些敌视?”赵俊臣若有所思,神色间隐约有些讥讽的意味,并且轻声自语道:“也难怪了……内阁出现空缺之后,正是利之所在,不仅是朝中各大派系皆有想法,即使是同属于一个派系之内,也同样是人心纷乱、明争暗斗,每个人心中都有不同的想法、也都要为自己争取好处……不过,这样也好,容易制衡……” 听到赵府管事的禀报之后,赵俊臣大约已是猜到了众位“赵党”官员前来拜见自己的真实原因。 不外乎就是为了内阁空缺的事情。 * 黄有容致仕之后,内阁出现了空位,朝中各大派系皆是暗中准备充分,提前统一了内部意见,并且纷纷举荐了各自的人选,却唯有“赵党”因为赵俊臣另有计划的缘故,事先并没有统一意见,这样一来,“赵党”众人的想法自然是各有不同,在今日早朝之上,“赵党”众人也根据各自的立场,纷纷是举荐了他们心中的最佳人选。 当然,所谓“最佳人选”,其实就是对他们最有利的人选。 “赵党”内部成员复杂,来历各有不同,看似是齐心协力、精诚团结,但实际上则是可以细分为几个小派系,相互间也隐约有些矛盾。 其中,最主要的派系是以工部尚书左兰山为首,包括了户部侍郎詹善常、右佥都御史顾全、通政司通政使童桓等人,这些人皆是当初赵俊臣与内阁阁老温观良争斗之际,所收买的原“温党”官员,他们不仅人数最多、权职最强、跟随赵俊臣的时间也最长,所以在“赵党”之中,他们的话语权与影响力也最盛,许多时候连赵俊臣也必须要顾忌他们的意见。 理所当然的,在今天的早朝上,这些人不约而同的举荐了工部尚书左兰山入阁辅政。 除了这些原“温党”官员之外,“赵党”内部的第二大派系则是以大学士、新任顺天府尹霍正源为首,还包括了通政司左通政王邖、右副督查御史司徒翰、太常寺少卿林有伦等人,他们皆是黄有容垮台之后,赵俊臣所收编的原“黄党”官员,这些人刚刚投靠赵俊臣不久,人数不如前者,权柄也不似前者一般强盛,在“赵党”内部的影响力只能屈居第二。 不过,也正因为这些人刚刚投靠赵俊臣不久,所以赵俊臣还没有来得及分化他们,对他们的控制力也不强,所以这些人要比左兰山等人更加团结一些。 在今天早朝上,因为出身立场相似的原因,这些人纷纷是支持大学士、新任顺天府尹霍正源入阁辅政! 至于“赵党”内部的第三大派系,则是以吏部侍郎刘长安、刑部侍郎秦怀远等人为代表,他们原本皆是朝廷里的中立派,并没有任何的靠山与党派,只是见到赵俊臣权势渐大之后,就先后投靠了赵俊臣,这部分人虽然是人数不少,但他们没有统一的立场,官职权位也不大重要,平日里的表现也不活跃,在“赵党”内部话语权最少。 有趣的是,在今天早朝之上,这部分人或许是因为不愿意得罪前两个派系,又或许是想要讨好赵俊臣,大都是举荐了赵俊臣入阁辅政。 这样一来,在今天的早朝之上,“赵党”的表态完全是南辕北辙,竟是同时举荐了三个人入阁辅政,分别是工部尚书左兰山、大学士霍正源、以及赵俊臣本人! 内阁席位是如此的重要,“赵党”内部各派系自然是不愿意退让,相互间的矛盾也就渐渐明朗化了。 不过,明眼人皆是看得明白,“赵党”虽然是一口气举荐了三个人选,其中赵俊臣还是“赵党”内部无可置疑的领袖,但在这三人之中,却还要数赵俊臣入阁的希望最低,毕竟赵俊臣的年纪太轻、资历太浅、名声也是毁誉参半,完全没有任何的入阁可能!此外,那些支持赵俊臣入阁的“赵党”官员也只是想要拍马屁罢了,立场并不坚定。 所以,“赵党”最终的举荐人选,只会在左兰山与霍正源之间做出选择。 其实,赵俊臣早已是打定主意要让左兰山入阁了,但因为这里面涉及到了许多隐秘计划,所以赵俊臣并没有将自己的想法公布于众,但这样一来,自然是人心纷乱,詹善常、童桓、顾全等人坚定的认为左兰山乃是理所当然的人选,理应得到“赵党”的全力支持,王邖、林有伦、司徒翰等人则认为霍正源的资历、能力、才智等等还要在左兰山之上,所以霍正源要比左兰山更有资格得到“赵党”的全力支持,却也是寸步不让。 这样一来,在赵俊臣明确表态之前,他们之间的矛盾自然是难以调和,最终谁也说服不了谁之后,却是不约而同的前来赵府求见赵俊臣、想要寻求赵俊臣的支持了。 只是,当他们来到赵府之后,却发现对方也抱着同样的想法,相互见面之后,自然是气氛不睦了。 不过,对于这般情况,赵俊臣也是乐见其成的,唯有手下人有了矛盾,才能体现赵俊臣意见的重要性,若是手下人皆是立场一致、进退如一,那么赵俊臣这个“赵党”领袖也就可有可无了。 * 暗思之际,赵俊臣轻轻摇头,叹息道:“外面的事情还没有摆平,内部还要打一场官司,真是麻烦……也对,这世间之事,哪有这么简单?他们皆是聪明人,不是提线木偶,自然是各有各的想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利益,不可能只是简简单单的对我惟命是从,却也怪我故弄玄虚、没有明确表态了……” 摇头叹息之后,赵俊臣并没有前往赵府客厅会见众位“赵党”官员,而是绕路向着自己的书房走去。 对于这些人,赵俊臣打算先晾一晾他们。 不过,迈步前行之间,赵俊臣又向身边的赵府管事吩咐道:“派人去将左大人与霍大学士请到府中。两位大人来到府中之后,让他们直接到书房与我见面,注意不要让客厅里的那些人发现。” “是,小人这就去办。” 得到吩咐之后,这位赵府管事连忙答应一声,并且匆匆转身前去安排了。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三十六章.一些情报. …… …… 得知了赵俊臣回府的消息之后,方茹很快就来到书房与赵俊臣见面。 方茹如今掌控着赵俊臣手下的几个情报机构,她这般急切的与赵俊臣见面,显然是情报机构发现某些值得注意的情报需要通知赵俊臣。 所以,见到方茹之后,赵俊臣并没有谈及私情,而是直接问道:“可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另一边,方茹谈及正事的时候,一双杏眼之中满是认真的色彩,语气也颇是干练,向赵俊臣禀报道:“老爷,今天茹儿这里连续收到了许多需要关注的情报,需要老爷你来亲自定夺。” 赵俊臣一副早有准备的模样,说道:“不奇怪,内阁出现空缺之后,所有人都是蠢蠢欲动,正是风起云涌之际,朝中各大派系为了确保自己人入阁,自然会有所行动……说说吧,都有什么事?” 方茹答道:“首先是刑部尚书张伯崇的动态,他今日突然联系了许多都察院的御史,似乎是想要弹劾什么人,看起来动作不小,要闹出大声势的样子,但现在还不知晓他具体的弹劾目标。” 赵俊臣眉头一皱,缓缓道:“这应该是出自于周尚景的授意了……至于御史们将要弹劾的人,不外乎就是那几个入阁的候选人了,只希望不要是左兰山就好,否则还真有些麻烦……” 说到这里,赵俊臣轻轻摇头,语气隐约有些叹息,又说道:“周尚景的实力最强,所以他想要推举自己人入阁,也不需要什么阴谋诡计,只要堂堂正正的攻击对手的弱点,再发挥自身的强处也就足够了,以周尚景的权势影响,他若是想要弹劾谁,就一定是声势浩大,被弹劾之人也一定会遇到麻烦,就算是可以摆脱弹劾,也必然要错过入阁的时机……这是阳谋,任谁都能够看出他的打算,但也正因为如此,反倒是最难对付……” 说完,赵俊臣的眉头愈加紧皱,暗暗思索着破解之策。 但片刻之后,赵俊臣又轻轻摇头,不再考虑什么,只是示意方茹继续讲下去。 方茹继续禀报道:“还有一件情报需要密切关注,就是赵山才在今日早朝结束之后秘密拜访了首辅沈常茂,刚开始的时候沈常茂对待他的态度颇是冷淡,甚至还将赵山才晾在府外大半个时辰,但此后则是态度大变,不仅与赵山才密谈了大半个时辰,对待赵山才的态度也亲热了许多,但双方的密谈内容尚不知晓,只知道赵山才提出了某个计划引起了沈常茂的兴趣,双方隐隐有联手合作之意。” 赵俊臣双眼微微一眯,眼中闪过了一丝冷意。 不用多想,赵俊臣也知道,“太子.党”与沈常茂的合作,十有八九是为了针对自己。 这是很简单的推断,自己乃是“太子.党”与沈常茂的共同敌人,双方唯有在这件事上存在着共同立场,也只会在这件事情上进行合作! 此外,沈常茂虽然是内阁首辅,但他的实力不足,无法掌控庙堂局势,这般情况也是“太子.党”喜闻乐见的,毕竟这代表着“太子.党”有了再次崛起的机会,而赵山才作为“太子.党”的首席幕僚,对此也一定是心知肚明,绝不会任由沈常茂失去首辅之位。 但如今,赵俊臣与沈常茂在明争暗斗之际,却已是悄然间占据了上风,随时都可以寻找沈常茂的麻烦,也随时可以动摇沈常茂的首辅之位,所以赵山才也一定会在这个时候暗中拉沈常茂一把。 对于赵山才与沈常茂的想法,赵俊臣一眼就可以看透。 不过,赵山才一向是心智高绝,对于他的计划,赵俊臣依然是心中警惕。 “早知今日,当初就不应该存有惜才之心,更不应该暗中搭救赵山才,任由七皇子朱和坚除掉赵山才就好,结果我阴差阳错的搭救了赵山才的性命,期间还险些将自己的性命赔进去,结果反倒还要受到赵山才的算计,实在是自找麻烦……” 赵俊臣暗暗想道。 虽然,在搭救赵山才的事情上,赵俊臣最终是因祸得福,虽说是险些丢掉性命,但赵俊臣也抓住了机会,利用此事为自己争取了诸多好处,但如今发现了赵山才开始出手算计自己之后,赵俊臣依然是有些心中后悔。 想到这里,赵俊臣冷笑道:“原以为,‘太子.党’会继续低调下去,却没想到他们终究还是按耐不住,今天早朝上就看见他们上串下跳、颇是表现活跃,如今更是要与沈常茂暗中联手……嘿!他们若是继续要当缩头乌龟,我还真拿他们没有太多办法,但既然他们如今忍不住要主动伸出了爪子,也就别怪我出手算计他们了……” 说着,赵俊臣向方茹吩咐道:“吩咐下去,一定要全力打探清楚赵山才所提及的计划究竟是什么!此外,派人盯着‘沈党’与‘太子.党’所有人的近期动态,那赵山才乃是心智高绝之辈,他的计划恐怕没那么简单!” 方茹郑重答应之后,又说道:“此外,今日内廷方面向府里传来了消息,称他们已是基本上同意了老爷的条件,愿意交出近几年来被陛下留中的那些弹劾老爷的密疏,只希望老爷您能将西厂与内帑完完整整的交给他们。” 说到这里,方茹犹豫了一下,又加入了自己的评断,说道:“不过,茹儿却以为,内廷的那些太监们一向是见利忘义、从来都不会遵守信誉,近些年来陛下他究竟收到了多少弹劾老爷的密疏,咱们并不知晓,内廷方面恐怕也不会将所有的密疏尽数交给老爷,到时候咱们也无法确切知道陛下手中究竟掌控着多少关于老爷的罪证,也无法确切知道朝中究竟有哪些官员暗地里弹劾过老爷,却还需要进一步对内廷方面施加压力,绝不能让他们暗中留一手。” 赵俊臣却是摇头道:“这件事倒是无妨!弹劾我的密疏,陛下他每个月都会收到不少,在满朝百官之中,更是有大半官员弹劾过我,所以我并不需要知晓自己究竟有多少把柄落入陛下手中,也不需要知晓朝中究竟有哪些官员对自己心怀敌意……我向内廷方面索要那些弹劾我的密疏,暗中消除自身隐患只是顺便的目标,我最主要的目标,则是想要逼迫内廷方面让步,在他们将那些弹劾密疏暗中交给我的同时,也就将他们背叛陛下的把柄送到了我的手中,这样一来,我今后与内廷方面接触之际,也能够占据上风,这个目标如今已是达到了,却也不必奢求更多,否则内廷方面或许就会反弹……” 说到这里,赵俊臣轻轻叹息一声,又冷笑道:“从古至今,历朝历代,每一位权臣都是因为他们失势倒台了,所以才会十恶不赦、罪证确凿,而不是因为他们十恶不赦、罪证确凿,所以才会失势倒台……这里面的因果关系一定要搞清楚!我这些年来留下的把柄罪证实在是太多了,再怎么消除也消除不完,但只要我权势尚在,这些罪证把柄就全都是子虚乌有的伪证!反之,哪怕是我如同白莲花一般干净,但只要我失去了权势,我的那些朝中政敌们照样会为我罗织无数的罪名与罪证,每一件罪名罪证都会是确凿可靠、不容置疑……” 听到赵俊臣的讲诉之后,方茹沉默不语。 在庙堂博弈的事情上,方茹的眼光能力已是渐渐跟不上赵俊臣的成长了,也很难再像从前一样给予赵俊臣有效的建议。 方茹所擅长的方面乃是人心,而现在,赵俊臣已是开始从更高的层面思考问题了。 想到这里,方茹心中有些失落。 不过,方茹很快就收拢了心中思绪,再次向赵俊臣禀报道:“还有最后一件事,今天早晨的时候,崔倩雪崔姑娘终于是清醒了过来,当时老爷你正在上早朝,茹儿就代替老爷前去宝杏馆探望了崔姑娘,发现崔姑娘的伤势恢复得很好,也渐渐有了些精神……只是,茹儿在那里还见到了前阁老崔勉。” 赵俊臣点头道:“这件事我知道,崔姑娘因伤昏迷之后,崔勉也终于不再顾忌自己的名声,亲自前往宝杏馆探望,这几天以来,他倒是有大半时间都在宝杏馆呆着……说起来,崔姑娘的伤势完全是因为我的原因,我也尽量避免与崔勉见面,担心会出现尴尬场面,这几日也就没有前去宝杏馆探望崔姑娘的近况……” 说到这里,赵俊臣又向方茹问道:“你见到崔勉之后,那崔勉的态度如何?” 方茹略略迟疑了片刻之后,终于向赵俊臣禀报道:“崔勉倒是没有想象中难相处,只是让茹儿通知老爷,说他要与老爷亲自见面详谈崔姑娘的事情。” 赵俊臣神色微微一动,又沉默了片刻之后,终于点头道:“我知道了,这件事就由你来安排吧,崔勉恐怕不希望有太多人知晓他与我私下见面的事情。” 听到赵俊臣的决定之后,方茹再次迟疑了片刻,就打算向赵俊臣追问些什么。 然而,就在这时,突然有赵府下人前来禀报,称是大学士霍正源与工部尚书左兰山来到赵府了。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三十七章.敲打. …… …… 左兰山与霍正源二人被请入赵俊臣书房的时候,心中皆是有些疑惑,不明白赵俊臣为何会突然间召唤他们二人见面,事先没有任何预兆。 赵俊臣也没有解释太多,更没有谈及他们各自的拥护者目前正在自己府中争执的事情,只是与他们二人交流了彼此对目前朝堂局势的看法,并且还向他们二人讲诉了“周党”、“沈党”、“太子.党”等各方势力的最新动态。 一番交流之后,左兰山与霍正源二人皆是面色肃穆。 左兰山尤其是面带忧色,表情凝重的说道:“看样子,周尚景对于这个内阁空位已是势在必得了,可谓是来势汹汹……他失去了首辅位置之后,虽然是威望稍降,但依然是百官之首,若是他想要弹劾某人,就必然是声势浩大,被弹劾之人也一定会沾惹一身腥臊,即使最终能够摆脱弹劾、证明清白,也需要许多时间,到了那个时候,恐怕内阁的事情早已是尘埃落定了……” 左兰山知道赵俊臣这次会全力保举自己入阁,心中也是满怀期待,如今他听说周尚景打算弹劾其余的入阁候选人之后,自然是忧心忡忡、患得患失,极是担心自己会成为牺牲者、由此失去入阁的希望。 另一边,霍正源则是更加关注“沈党”与“太子.党”暗中联手的事情,神情间满是思索,缓缓说道:“此外,若是‘太子.党’与‘沈党’暗中联手了,威胁也是不容小觑,尤其是现在,正是确定内阁补位大臣的关键时期,而都察院则是廷推内阁辅臣的最主要因素,‘太子.党’在都察院的影响力一向是不容小觑,沈常茂更还是内阁首辅之尊,拥有极大的影响力,这两个派系一旦联手,恐怕会很大程度上影响内阁辅臣的最终人选,必须要非常重视才是……” 顿了顿后,霍正源又补充道:“此外,我对于赵山才这人虽然不甚了解,但他乃是前太子太师何明的关门弟子,而何老太师的手段心智,霍某一向是自愧不如的,这个赵山才只要继承了何老太师三四成的本领,他所提出的计划就一定会有莫大威胁!而且,我认为‘沈党’与‘太子.党’之间的合作,未必只是针对内阁空位,恐怕咱们也是他们的目标之一,毕竟咱们是他们共同的敌人,所以也必须要暗中防备一二……” 听到左兰山与霍正源的总结之后,赵俊臣轻轻点头表示认同,并且暗暗向霍正源投去了一个赞赏的眼神。 相比较只是担心自己能否成功入阁的左兰山,霍正源无疑要更加具备大局观念,看待问题的眼光也要比左兰山深远许多。 从这方面而言,霍正源要比左兰山更加出色。 但也正因为如此,赵俊臣才会倾向于让左兰山入阁,而不是各方面更加出色的霍正源。 毕竟,抛开左兰山在“赵党”内部资历更深的原因,也不谈赵俊臣早在霍正源投靠自己之前就已是开始为左兰山入阁的事情进行布局了,最主要的原因则是因为,左兰山入阁之后赵俊臣还有把握可以控制他,但若是换成霍正源入阁的话,一切就很难讲了。 诸般思绪,在赵俊臣的脑中一闪而过,但赵俊臣表面上依旧是不动神色,只是表情严肃的说道:“是啊,局势复杂、前景艰难,因为内阁空缺的事情,如今正是人心思动、风起云涌之际,朝中各派皆是有大动作,对我等而言,全都是不可忽视的外患,咱们想要达成目标,就更应该团结一心、群策群力,若是在这个时候,咱们反倒是内部分裂了,就是外患不息、内忧又生,咱们就必然会是一败涂地,说不定还要损及元气,从此一蹶不振。” 说到这里,赵俊臣意味深长的看向左兰山与霍正源,又追问道:“两位大人认为我所讲的这些是否在理?”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左兰山与霍正源自然是连连点头,皆是认同赵俊臣的观点。 赵俊臣又说道:“针对内阁空缺之事,早在南巡之前,我就已是开始暗中布置了,相关计划你们两位也是心中明白……但这个计划实在是不方便让太多人知晓,否则就会有泄密的风险,所以在咱们这些人之中,也唯有两位清楚我的真实计划……但也正因为如此,某些同僚看不懂形势,难免有些人心纷乱,关于这一点,还希望两位大人多多关注一下,一定要控制好同僚们的想法情绪,切不要生出什么乱子来。” 听到赵俊臣这么说之后,左兰山与霍正源再次点头表示认同。 左兰山乃是赵俊臣暗中全力支持的入阁候选人,所以他自然是知晓赵俊臣的相关计划,而霍正源当初投靠赵俊臣的时候,赵俊臣也向他讲过一些“赵党”的未来谋划,所以霍正源也很清楚赵俊臣如今正打算全力推举左兰山入阁的事情。 与此同时,想到自己乃是“赵党”内部仅有的两个知晓赵俊臣真实计划的人,左兰山与霍正源也皆是暗暗有些喜意,只觉得自己乃是赵俊臣的真正心腹、乃是“赵党”最核心的人物。 不过,在心中暗喜的同时,他们又隐隐觉得赵俊臣的话语之内另有深意,所以他们的目光全都集中在赵俊臣的身上,等待着赵俊臣的进一步解释。 然而,赵俊臣依然是没有解释什么,只是点头道:“两位大人既然是认同这些看法,就最好不过了。” 然后,赵俊臣的语气愈加平淡,说道:“说起来,今日我府里来了一些客人,但我突然间有些身体不适,却是不方便招待他们,不知道两位大人可否愿意代劳接待他们一下?” 左兰山微微一愣,问道:“若是赵大人的客人,我与左大人又如何可以代为招待?恐怕会有些不方便吧?” 另一边,霍正源似乎是察觉到了一些迹象,表情隐隐有些严肃。 赵俊臣则是笑道:“无妨,没什么不方便的,全都是自己人。” 说完,赵俊臣也不待左兰山与霍正源再次反对,就向身旁的许庆彦吩咐道:“庆彦,将两位大人带去客厅,让两位大人代替我招待众位客人。” * 对于赵俊臣的奇怪决定,霍正源与左兰山皆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所以,他们前往赵府客厅的时候,纷纷向许庆彦打探情况。 在赵俊臣的授意之下,许庆彦也没有刻意隐瞒,将事情的经过向他们详细解释了一遍。 得知是两人的支持者因为入阁人选的事情,如今已是有了冲突与矛盾,并且还纷纷来到赵府寻求赵俊臣的支持,左兰山与霍正源二人皆是面色大变! 对于左兰山而言,如今正是自己入阁的关键时期,而自己最终能否成功入阁,全要凭借赵俊臣的支持!在这个时候,左兰山不仅不能恃宠而骄,反倒是要对赵俊臣愈加恭敬一些,绝不能引起赵俊臣的猜忌之心。 如今,詹善常、顾全、童桓等人竟是纷纷来到赵府、想要逼迫赵俊臣明着支持自己入阁,这不仅会破坏赵俊臣的计划,更是在给赵俊臣难堪!若是赵俊臣将此事视为以下犯上、挟众逼迫,那么自己失去了入阁的可能也还罢了,若是还因此引起了赵俊臣的猜忌之心,自己今后又要如何在“赵党”内部自处? 另一边,霍正源同样是心中大惊、颇是惊慌。 在官场之上,最是讲究资历深浅、先来后到,左兰山的能力、心智、手段等等固然是比不上霍正源,但左兰山的资历更深、权位更重,所以左兰山在入阁的事情上就一定会得到“赵党”的全力支持,霍正源也绝无法与左兰山相竞争。 再加上霍正源在性格方面也有些软弱,所以霍正源对于内阁的位置并没有抱有太大的野心,更何况霍正源已经知道了赵俊臣的计划,明白赵俊臣早已是有了决定,如今的不表态只是一种策略罢了。 现在,王邖、司徒翰、林有伦竟是纷纷跑到赵俊臣府中,想要请求赵俊臣出面支持自己入阁,这不仅是彻底违背了赵俊臣的计划,还会让赵俊臣对于他们这些原“黄党”官员产生不好的看法,认为他们私下抱团、不受控制! 若是这样的话,赵俊臣今后会如何看待他们?又会如何看待霍正源本人? 于是,想明白了事情的关键之处,左兰山与霍正源二人也终于明白了赵俊臣的深意。 赵俊臣让他们去招待众位“赵党”官员,恐怕不仅仅是为了消除“赵党”内部的矛盾,隐隐还有一些敲打与警告他们二人的意思。 于是,也不需要许庆彦进一步解释,左兰山与霍正源马上就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也不再有任何的耽搁,皆是面色肃穆、快步向着赵府客厅走去。 “赵党”的内部矛盾,他们必须要尽快给赵俊臣妥善处理掉!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三十七章.开始进攻!. …… …… 左兰山与霍正源还是有些能力的,他们在赵府客厅见到了各自的支持者之后,马上就阻止了双方的冲突,并且反复强调了赵俊臣在“赵党”的唯一领导地位,表示赵俊臣在入阁人选的事情上早有定论,“赵党”众人只要按照赵俊臣的指示办事就好,然后又重申了目前局势的艰难以及“赵党”内部团结一致的重要性…… 总而言之,官场上的某些论调,可谓是单调无趣、千篇一律,哪怕是历经千年之后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不过,这些论调看似没有任何意义,只是假大空的套话罢了,但这些假大空的套话往往代表着政治风向的变化,其实最是重要不过,在这些假大空的套话之中发现真正有用的信息,也是一个合格官员最基本的政治素养,否则就会站错队伍、选错立场,最终自然就是结局不堪。 “赵党”众人或许是品行低下、能力不堪,但他们的政治敏感性无疑是合格的。 所以,听到左兰山与霍正源的一番发言之后,他们马上就听明白了言中深意。 首先,对于他们前来赵府逼迫赵俊臣表态的行为,赵俊臣很不满意,甚至已经有些生气了,认为他们打乱了自己的计划,所以给左兰山与霍正源二人施加了极大的压力,而左兰山与霍正源显然是在压力之下屈服了; 其次,对于“赵党”所推举的内阁人选的事情,赵俊臣并不打算与“赵党”众人商议,而是想要独断专行、自己拿主意,至于“赵党”众人只需要到时候表态支持就好,而霍正源与左兰山身为“赵党”的二三号人物,对于赵俊臣的这般做法也没有任何的反对意思; 最后,左兰山与霍正源虽然是“赵党”内部举足轻重的大佬级人物,权势影响皆是不容小觑,但他们完全不敢挑战赵俊臣的权威,赵俊臣的威望、实力、以及对“赵党”的掌控力,要远远高于众人的预想,所以他们这次逼迫赵俊臣表态的行为,无疑是捅了马蜂窝。 听明白了霍正源与左兰山的言中深意之后,不论是左兰山的支持者顾全、詹善常、童桓等人,还是霍正源的支持者司徒翰、王邖、林有伦等人,顿时就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也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像是顾全、詹善常、童桓等人,他们终于回想起了赵俊臣的心机与手段究竟是多么可怕,手中更还掌控着他们大量的把柄与利益,可以说他们未来的荣辱兴衰已是全部寄托在赵俊臣的身上,若是得罪了赵俊臣,可谓是后果不堪设想!或者,更加准确的说,他们完全没有逼迫赵俊臣的资格!在这般情况之下,他们还妄想要逼迫赵俊臣支持自己,实在是可笑至极! 至于司徒翰、王邖、林有伦等人,也同样意识到了寄人篱下的现实,他们原本就是赵俊臣的手下败将,如今更是刚刚投入赵俊臣的门下,正应该低调行事、愈加谦恭,以争取赵俊臣的信任作为首要之务,若是反过来逼迫赵俊臣退步,赵俊臣今后又会如何看待他们? 想明白了这些现实之后,这些人更是出了一身冷汗。 其实,这些事情,他们早就应该意识到的,若是寻常时候,他们也绝不会头脑发热做出这般蠢事,只是入阁的利益太过诱人了,让他们冲昏了头脑,而赵俊臣的表现又过于低调与神秘,也让他们忽视了某些绝不应该忽视的因素…… 再然后,他们就对自己这次的莽撞行为感到后悔了。 世上并没有“后悔药”卖,但终究还有“亡羊补牢”、“负荆请罪”的道理。 于是,后悔之余,他们纷纷表态希望求见赵俊臣,以乞求赵俊臣的理解与原谅。 可惜,赵俊臣并不打算轻易表态谅解他们,至少还要再晾他们一段时间,让他们更加深刻的记住这次教训,也趁机巩固一下自己的威信。 所以,面对詹善常、王邖等人的求见,赵俊臣再次以自己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 最终,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詹善常、童桓、顾全、王邖、司徒翰、林有伦等人终于是离开了赵府,但他们今晚注定是要在担忧之中辗转难眠了。 * 当“赵党”众人离开了赵府之后,左兰山与霍正源二人再次来到了书房与赵俊臣见面。 当他们二人进入书房之后,赵俊臣正靠坐在椅背之上,脸上满是思索的神色,似乎正在考虑着什么事情。 见到赵俊臣这般表现,左兰山与霍正源也不敢打扰,就这么静静站在赵俊臣的身前,一副垂手屏息的模样,等待着赵俊臣发言。 其实,他们二人表面上的官位、资历、声望等等皆不在赵俊臣之下,完全不需要这么毕恭毕敬,然而他们对于自己的谦卑表现并没有感到任何不妥——经此一事之后,他们也更加清楚了自己在“赵党”内部的定位。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赵俊臣终于回过神来,抬头看到左兰山与霍正源的表现之后,眼中闪过了一丝满意,但口中连连说道:“我刚才正在想些事情,不由有些出神,竟是没有注意到两位大人,实在是失礼了,还请坐下谈话……恩,两位大人的事情办完了?客人可都离开了?” 在赵俊臣的示意之下,左兰山入座之后,有些小心翼翼的说道:“赵大人,詹大人与司徒大人他们都已经离开了,在我与霍大学士的强调之下,他们已是消除了隔阂与矛盾,表态今后一定会团结一致、唯赵大人马首是瞻,绝不会再出现今日的情况!” 霍正源则是试探道:“赵大人,众位同僚其实也不是有意冒犯于你,实在是目前庙堂局势复杂,入阁人选的事情也确实重要,而大人你迟迟没有说明自己的想法,让他们有些焦急罢了……” 听到左兰山与霍正源的表态之后,赵俊臣抬手轻轻一挥,说道:“两位不必担心,我并没有怪罪众位同僚,我也知道众位同僚并没有刻意逼迫我就范的意思,这件事其实也怪我有些故弄玄虚了,上面的人没有明确表态,下面的人自然是人心纷乱,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说话之际,赵俊臣的表情认真,也确实是说出了真心想法:“这件事也给我提了醒,从前咱们的权势不大,亲近同僚不多,人心也容易掌控,许多计划即使是隐秘了一些,没有让其余人知晓太多情况,也照样可以实施,但随着咱们的权势影响越来越大,亲近同僚也越来越多,人心也就越来越难掌控,许多计划若再是故弄玄虚,只让极少一部分人知晓,哪怕是计划再精妙、再高明,也难免会出现许多意外状况,说不定就会受人利用,反倒坏事……也正因为如此,自古以来,只有少部分人负责实施的阴谋诡计从来都不能登上大雅之堂,唯有堂堂正正的阳谋才是正途,从前咱们总是阴谋多、阳谋少,但从今往后这般状况也该变一变了!”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说道:“此外,亲近的同僚多了,咱们也不能只顾及到自己的想法,其余人虽然官位权柄没有咱们重要,但他们的想法也同样是不能忽视,毕竟咱们能够成为众人的魁首,也是因为咱们能够为众人谋取利益,若是不重视他们的想法意向,他们又如何愿意继续追随咱们?今日我虽然是借助两位的威望妥善处理了内部矛盾,但一味的强压终究是不是持久之道,总是将下面人排除在计划之外,也会挫伤他们的积极性,所以咱们也应该注意到这一点。” 听到赵俊臣的这番感慨,左兰山与霍正源对视一眼之后,皆是齐齐向赵俊臣说道:“赵大人高见,我等佩服!” 与此同时,因为赵俊臣的这一番话,他们对于赵俊臣的心胸也就愈加心服了,之前所出现的些许裂痕,也至此而消失不见。 听到左兰山与霍正源的称赞之后,赵俊臣又是一笑,说道:“不过,我刚才并不是在想这些事情,而是在想如今的庙堂局势……我觉得,也到了咱们出手的时候了!”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三十七章.开始进攻!._580 …… …… 左兰山与霍正源二人被请入赵俊臣书房的时候,神色间隐约还有些疑惑,不知道赵俊臣为何会突然召唤他们二人,事先没有任何预兆。【全文字阅读】 赵俊臣也没有解释太多,更没有谈及他们各自的拥护者目前正在自己府中的事情,只是与他们二人交流了彼此对目前朝堂局势的看法,并且还向他们通报了“周党”、“沈党”、“太子.党”等各方势力的最新动态。 一番交流之后,左兰山与霍正源二人皆是面色肃穆。 左兰山尤其是面带忧色,声音凝重的说道:“看样子,周尚景对于内阁空位是势在必得了,可谓是来势汹汹……他失去了首辅位置之后,声势虽然降低了一些,但依然是百官之最,若是他想要弹劾某人,就必然是声势浩大,被弹劾之人也一定会沾惹上一身腥臊,即使最后可以摆脱弹劾、证明清白,也需要许多时间,到了那个时候,恐怕内阁空位的事情早已是尘埃落定了……” 左兰山知道赵俊臣这次会全力保举自己入阁,心中也是满怀期待,但他如今听说周尚景打算弹劾其余的入阁候选人之后,自然是忧心忡忡、患得患失,极是担心自己会成为牺牲者、彻底失去入阁的希望。 另一边,霍正源则是更加关注“沈党”与“太子.党”暗中联手的事情,神情间满是思索,缓缓说道:“此外,若是‘太子.党’与‘沈党’暗中联手了,威胁也是不容小觑,尤其是如今这般时机,正是确定内阁补位大臣的关键时刻,而都察院则是决定内阁辅臣的主要因素,‘太子.党’在都察院的影响力一向是不容小觑,沈常茂更是内阁首辅之尊,拥有极大的影响力,这两个派系一旦联手,恐怕会很大程度上影响内阁补位大臣的最终人选,必须要非常重视才是……” 顿了顿后,霍正源又补充道:“此外,我对于赵山才这人虽然不甚了解,但他乃是前太子太师何明的关门弟子,而何老太师的手段心智,霍某一向是自愧不如的,这个赵山才只要继承了何老太师三四成的能耐,他所提出的计划就一定会有莫大威胁!而且,我认为‘沈党’与‘太子.党’之间的合作,未必只是针对内阁空位,恐怕咱们也是他们的目标,毕竟咱们是他们共同的敌人,所以也必须要暗中防备一二……” 听到左兰山与霍正源的总结之后,赵俊臣轻轻点头表示认同,并且暗暗向霍正源投去了一个赞赏的眼神。 相比较只是担心自己能否成功入阁的左兰山,霍正源无疑要更加具备大局观念,看待问题的眼光也要比左兰山深远许多。 从这方面而言,霍正源是要比左兰山更加出色的。 但也正因为如此,赵俊臣才会倾向于让左兰山入阁,而并不是各方面更加出色的霍正源。 抛开左兰山在“赵党”内部资历更深的因素,也不谈赵俊臣早在霍正源投靠自己之前就已是开始为左兰山入阁的事情进行布局了,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左兰山入阁之后赵俊臣还有控制他的把握,但若是换成霍正源入阁的话,一切就很难讲了。 诸般思绪,在赵俊臣的脑中一闪而过,但赵俊臣表面上依旧是不动神色,只是表情严肃的说道:“是啊,局势复杂、前景艰难,因为内阁空缺的事情,正是人心思动、风起云涌之际,朝中各派皆是有大动作,对我等而言,全都是不可忽视的外患,咱们想要达成目标,就更加应该团结一心、群策群力,若是在这个时候,咱们反倒是内部分裂了,就是外患不息、内忧又生,这般情况之下,咱们就必然会是一败涂地,说不定还要损及元气,从此一蹶不振。” 说到这里,赵俊臣意味深长的看向左兰山与霍正源,又追问道:“两位大人认为我所讲的这些是否在理?” 左兰山与霍正源自然是连连点头,皆是认同赵俊臣的观点。 赵俊臣又说道:“针对内阁空缺之事,早在南巡之前,我就已是开始暗中布置了,相关计划你们两位也是心中明白……但这个计划实在是不方便让太多人知晓,否则就会有泄密的风险,所以在咱们这些人之中,也唯有两位清楚我的真实计划……但也正因为如此,某些同僚看不懂形势,难免有些人心纷乱,关于这一点,还希望两位大人多多关注一下,一定要控制好同僚们的想法情绪,切不要生出什么乱子来。” 听到赵俊臣这么说之后,左兰山与霍正源再次点头表示认同。 左兰山乃是赵俊臣暗中全力支持的入阁候选人,所以他自然是知晓赵俊臣的相关计划,而霍正源当初投靠赵俊臣的时候,赵俊臣也向他讲过一些“赵党”的未来谋划,所以霍正源也很清楚赵俊臣如今正打算全力推举左兰山入阁的事情。 与此同时,想到自己乃是“赵党”内部仅有的两个知晓赵俊臣真实计划的人,左兰山与霍正源皆是暗暗有些喜意,只觉得自己乃是赵俊臣的真正心腹、乃是“赵党”内部最核心人物。 不过,在心中暗喜的同时,他们又隐隐觉得赵俊臣的话语之中另有深意,所以他们的目光全都集中在赵俊臣的身上,等待着赵俊臣的进一步解释。 然而,赵俊臣依然是没有解释什么,只是点头道:“两位大人既然是认同这些想法,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然后,赵俊臣的语气愈加平淡,说道:“说起来,今日我府中来了一些客人,但我突然间有些身体不适,却是不方便招待他们,不知道两位大人可否愿意代劳一二?” 左兰山微微一愣,问道:“若是赵大人的客人,我与左大人又如何可以代为招待?恐怕会有些不方便吧?” 另一边,霍正源似乎是察觉到了一些迹象,表情隐隐有些严肃。 赵俊臣则是笑道:“无妨,没什么不方便的,全都是自己人。” 说完,赵俊臣也不待左兰山与霍正源再次反对,就向身旁的许庆彦吩咐道:“庆彦,将两位大人带去客厅,让两位大人代替我招待众位客人。” 对于赵俊臣的奇怪决定,霍正源与左兰山皆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所以,他们前往赵府客厅的时候,纷纷向许庆彦打探情况。 在赵俊臣的示意之下,许庆彦也没有刻意隐瞒,将事情的经过向他们详细解释了一遍。 得知是两人的支持者因为入阁人选的事情,如今已是有了冲突与矛盾,并且还纷纷来到赵府寻求赵俊臣的支持,左兰山与霍正源二人皆是面色大变! 对于左兰山而言,如今正是自己入阁的关键时期,而自己最终能否成功入阁,全要凭借赵俊臣的支持!在这个时候,左兰山不仅不能恃宠而骄,反倒是要对赵俊臣愈加恭敬一些,绝不能引起赵俊臣的猜忌之心。 如今,詹善常、顾全、童桓等人竟是纷纷来到赵府、想要*迫赵俊臣明着支持自己入阁,这不仅会破坏赵俊臣的计划,更是在给赵俊臣难堪!若是赵俊臣将这般情况视为以下犯上、挟众*迫,那么自己失去了入阁的可能也还罢了,若是还因此引起了赵俊臣的猜忌之心,自己今后又要如何自处? 另一边,霍正源同样是心中大惊、颇是惊慌。 在官场之上,最是讲究资历深浅、先来后到,左兰山的能力、心智、手段等等固然是比不上霍正源,但左兰山的资历更深、权位更重,所以左兰山在入阁的事情上就一定会得到“赵党”的全力支持,霍正源也完全没有与左兰山竞争的可能。 再加上霍正源在性格方面也有些软弱,所以霍正源对于内阁的位置并没有抱有太大的野心,更何况霍正源早已经知道了赵俊臣的计划,知道赵俊臣早已是有了决定,如今的不表态只是一种策略罢了。 现在,王邖、司徒翰、林有伦纷纷跑到赵俊臣这里,想要请求赵俊臣出面支持自己入阁,这不仅是彻底违背了赵俊臣的计划,还会让赵俊臣对于他们这些原“黄党”官员产生不好的看法,认为他们私下抱团、不受控制。 若是这样的话,赵俊臣今后会如何看待他们?又会如何看待霍正源本人? 于是,想明白了事情的关键之处,左兰山与霍正源二人也终于明白了赵俊臣的想法。 赵俊臣让他们去招待众位“赵党”官员,恐怕不仅仅是为了消除“赵党”内部的矛盾,隐隐还有一些敲打与警告他们二人的意思。 于是,也不需要许庆彦进一步解释,左兰山与霍正源马上就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也不再有任何的耽搁,皆是面色肃穆、快步向着赵府客厅走去。 “赵党”的内部矛盾,他们必须要尽快给赵俊臣妥协处理掉! …… ……(未完待续。、,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三十九章.下下之策. …… …… “我觉得,也到了咱们出手的时候了!” 听到赵俊臣的这句话之后,左兰山与霍正源皆是精神一振! 确实,眼看着朝中各大派系纷纷有了行动,“赵党”若再是迟迟没有动作,不仅会受制于人,许多人也会感到心中不安。 更何况,遇到内阁空缺的时机,正是风起云涌之际,若只是一味的以静制动、静待良机,也不免给人一种错过热闹的遗憾。 所以,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左兰山与霍正源纷纷将目光集中到赵俊臣的身上,等待赵俊臣继续讲下去。 在两人的目光注视之下,赵俊臣缓缓说道:“目前,‘沈党’与‘太子.党’开始暗中联手,似乎要谋划些什么,但他们的目标与计划尚不清楚,所以咱们也暂且不用理会他们,等到查明详情之后再做反应……相较之下,目前‘周党’打算弹劾其余的内阁候选人,而我等恐怕也会是他们的目标之一,虽是阳谋,但威胁要大得多,却是不得不防!” 见左兰山与霍正源皆是点头认同之后,赵俊臣反问道:“那么,两位大人可有办法来化解‘周党’的阳谋?”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左兰山与霍正源皆是一愣。 在此之前,他们见赵俊臣主动提及此事,还以为赵俊臣已是想到解决之策,却没想到赵俊臣反倒是询问了他们的想法。 对于左兰山与霍正源的心中疑惑,赵俊臣自然是看在眼里,于是赵俊臣又进一步解释道:“我确实是想到了一个方法,可以化解‘周党’的弹劾,但只是下下之策,需要付出一些代价,所以我在提出自己的方法之前,还是想先听听你们的建议,或许会有更好的办法也说不定。” 得到赵俊臣的解释之后,左兰山与霍正源也就明白了赵俊臣的意思,皆是点头表示理解。 他们二人终究是朝廷重臣,并不是无谋之辈,对于目前的庙堂局势,心中自然也有些计较,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倒也不会无话可说。 然后,两人经过了一番谦让之后,由左兰山先行开口道:“如今,咱们在庙堂的权势影响已是不弱于‘周党’太多,既然‘周党’要弹劾其余的内阁候选人,咱们也不能束手就擒,不妨以攻对攻,集中全力弹劾‘周党’所支持的候选人大学士李和,让李和也同样是染上一身腥臊,如此一来,所有的内阁候选人皆是受到弹劾,倒也算是公平,咱们的麻烦虽然没有解决,但至少不会处于劣势。” 听到左兰山的建议之后,赵俊臣皱眉考虑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似乎并不认同。 另一边,霍正源也不认同左兰山的想法,说道:“以攻对攻的方法看似不错,但具体实施之际,恐怕会效果不佳!近些年来,大学士李和先是回家乡守孝丁忧了三年时间,回到朝廷之后也只是担任了大学士的闲职,手中没有实权,也不需要处理太多的政务,所以他并没有太多把柄可抓,想来‘周党’也正因为看明白了这一点,才会有持无恐的弹劾其他人,完全不担心会遭受报复,就是因为大学士李和哪怕是遭到了弹劾,也麻烦不大,很容易就可以澄清,但其他候选人遭遇弹劾之后就不一定了。” 其实,霍正源还有些话没有说出来——那就是在诸位内阁候选人之中,还要数左兰山的破绽最多,遭遇弹劾之后也要以左兰山的麻烦最大,而大学士李和的情况则是完全相反,左兰山所提议的“以攻对攻”之策,实际上是以己之短攻敌之长,激化矛盾之余,也完全是自讨苦吃,说是愚蠢至极也不为过。 不过,霍正源与左兰山如今乃是同一阵营,也要顾忌到左兰山的颜面,所以这些话霍正源并没有明说。 但左兰山依然听明白霍正源的言下之意,眼中隐约闪过了一丝羞愤,却是反问道:“那么,左大人可有良策?” 霍正源苦笑摇头道:“我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周党’的计划乃是阳谋,最是难以对付,虽然在‘周党’的弹劾攻势之下,‘沈党’也会遇到麻烦,咱们与‘沈党’的立场一致,暂时联手也是一个可行的办法,但如今‘沈党’与‘太子.党’已是暗中联手了,并且企图未知,咱们再与‘沈党’合作,说不定就会受人利用……此外,与‘沈党’合作之后,也很容易会暴露咱们的真实计划,所以这个想法弊大于利,风险极多,我也很快就将它抛弃了。” 听到霍正源的讲诉之后,左兰山的表情有些复杂,却是沉默不语。 另一边,赵俊臣叹息了一声,神色有些无奈,说道:“既然如此,看来只能采用我的下下之策了。” 霍正源问道:“不知赵大人您所讲的‘下下之策’究竟是指什么?” 赵俊臣言简意骇的说道:“浑水摸鱼、添薪加柴,将目前的庙堂局势彻底搅乱,然后再请陛下出来收拾烂摊子!” 然后,赵俊臣见两人不大明白自己的意思,又进一步的解释道:“我的计划与左大人的计划有些相似,同样是以攻对攻,发动咱们的影响力弹劾其他人,但并不仅限于大学士李和,也并不仅限于那几位内阁候选人,在文武百官之中,不论是谁有把柄,咱们都要紧抓不放、穷追猛打,哪怕是首辅沈常茂、阁老周尚景,咱们也绝不放过,最终激起他们的反击,引起朝中各大派系的相互交锋,让每位官员都遭遇弹劾,也让每位官员都弹劾别人,到了那个时候,庙堂局势一定会大乱,而陛下在性格方面一向是过于求稳,见到这般情况之后……” 听到赵俊臣的描述,霍正源眼睛一亮,接口道:“到时候,陛下一定会出手稳定局势,并且颁布圣旨,实施反坐之法,对诬告者进行责罚,以限制朝中大臣们相互弹劾的局面,这样一来,即使是‘周党’也不敢轻易弹劾别人,他们的阳谋自然也就破解了!” 另一边,左兰山也是连连点头,道:“妙计!实在是妙计!有了这般妙计,咱们就不必担心‘周党’的弹劾了!不过,赵大人您为何要说这个办法是下下之策?” 赵俊臣叹息一声,解释道:“自己遇到麻烦之后,就制造更大的麻烦,并且将所有的麻烦全部抛给陛下处理,陛下即使是吃了这个哑巴亏,又将会如何看待我等?若是陛下事后报复我等,又是怎样的风险?我等又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才能够平息陛下的不满?所以,这个办法虽然可以解决问题,但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自然是下下之策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思维惯性,比如德庆皇帝的思维惯性就是“有黑锅找赵俊臣”,而赵俊臣的思维惯性就是“有麻烦就找德庆皇帝”。 遇到麻烦之后,就制造更大的麻烦,并且将所有的麻烦丢给德庆皇帝,利用德庆皇帝一心求稳的性格解决麻烦……类似的做法,赵俊臣已经是不止一次使用了,已然形成了固定套路。 然而,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赵俊臣并不想反复使用这个手段。 毕竟,德庆皇帝绝不愿意受人利用,而如今的赵俊臣,还承担不起德庆皇帝的怒火。 “确实是有些风险,也确实需要付出许多代价……”听到赵俊臣的解释之后,霍正源稍稍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说道:“但如今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赵俊臣再次叹息一声,道:“是啊,推举左大人入阁辅政,乃是咱们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关系到咱们的未来发展,所以咱们绝不能任由‘周党’发挥……所以,确实是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说到这里,赵俊臣抛开了心中的犹豫,神色渐渐变得坚定,冷声说道:“既然没有更好的选择,那么咱们也就不需要犹豫什么,只能这么做了!……吩咐下去,让诸位同僚们各自准备一下,只要‘周党’开始弹劾左大人,咱们就顺势出手,趁机大干一场!将庙堂局势搅个天翻地覆!” 见赵俊臣终于拿定了主意,态度又是如此的坚定果决,完全没有任何的犹豫,左兰山与霍正源二人皆是露出了钦佩之色! 利弊关系,很多聪明人都可以分析清楚,但利弊取舍之际,敢于直面风险、火中取栗的人终究只是少数! 所以,仅凭着这份果断,赵俊臣就要超过天下绝大部分聪明人了! 尤其是左兰山,见到赵俊臣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与代价,只是为了保证自己可以竞争内阁席位,这无疑是一个天大的恩情,所以左兰山在钦佩之余,心中更是充满了感激之情。 然后,左兰山与霍正源齐齐站起身来,向赵俊臣答道:“谨遵赵大人的吩咐!我等这就去安排,绝不让赵大人失望!” …… PS:看到有读者朋友投了六千字的催更票,恩,明天会吃下!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四十章.赵正和出局!. …… …… 正如赵俊臣的预料一般,在第二天的早朝之上,“周党”可谓是气势汹汹,表现出了一副势在必得的姿态,开始大举弹劾其余的内阁候选人。 不过,“周党”虽然是气势逼人,但终究还有些分寸,并没有同时攻讦所有的内阁候选人,而是选择了逐一攻破的方式。 让“赵党”众人感到庆幸的是,“周党”的首要目标并不是“赵党”的左兰山,而是“沈党”所全力推举的人选少保赵正和! 或许,在“周党”看来,赵正和此人一向是威望卓著、颇有政绩,入阁的可能性仅次于“周党”的大学士李和与“帝党”的三边总督梁辅臣,威胁自然是远大于满身破绽的左兰山,所以“周党”也是将赵正和视为大敌,欲除之而后快,却是有些忽略了“赵党”的左兰山。 也正因为如此,“赵党”对于“周党”的举动,最初并没有任何的反应,完全没有任何要守望相助的意思,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周党”的下一个目标就会是“赵党”的左兰山或者霍正源。 沈常茂如今虽然是首辅之尊,但他的声势影响终究是远远不如周尚景,这样一来,“沈党”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也完全没有维护赵正和的能力,最终赵正和在“周党”众人的围攻之下,自然是狼狈不堪。 * 这一天,早朝刚刚开始,就连续有十余位都察院御史出列弹劾河南府知府马熙成,表示马熙成仗着有朝中某位重臣撑腰,这些年来在地方上横征暴敛、欺压乡绅、索要贿赂、无恶不作,为了掩盖自己的恶行,马熙成每年都会大手笔贿赂朝中某位重臣,这位重臣收到贿赂之后,也屡屡为马熙成遮掩罪行,让马熙成这名贪官酷吏逍遥法外至今,而河南府境内则已是民怨沸腾。 御史们所弹劾的马熙成,乃是少保赵正和的同乡远亲,进入官场之后一向是与赵正和联系紧密,并且屡屡受到赵正和的暗中提携,所以御史们突然大举弹劾马熙成,自然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表面上是弹劾马熙成,但实际上则是暗指赵正和。 见到“周党”众位御史的表现之后,“沈党”自沈常茂以下的所有人,皆是吃惊不已。 前文已是讲过,“周党”的弹劾之举,乃是堂堂正正的阳谋,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有试图掩盖过自己的意图,而“沈党”自然也收到了消息,并且也暗中准备了应对之策。 然而,“周党”的攻势之猛烈、准备之充足、态度之坚决,依然是远远超乎了“沈党”众人的想象,不仅是鼓动了十余位御史大举弹劾马熙成,而且在御史们弹劾结束之后,更还有数十位“周党”官员陆续出列表示附议,顿时间就制造了莫大的声势,让“沈党”众人完全来不及遮掩。 与此同时,按照御史们的说法,他们之所以要弹劾马熙成,是因为近段时间以来有大量的河南府百姓前来京城告御状的缘故,这些百姓如今就在京城之内等待,随时都愿意站出来作证,而御史们眼见事态严重,也是准备充分,在今日弹劾之前,已是进行了详细的调查取证,并且寻到了大量的确凿证据,所以马熙成的诸般罪名,也同样是不容置疑。 听到御史们的讲诉,“沈党”众人更是大吃一惊! 河南府的百姓们进京告御状的事情,他们事先竟是没有收到任何消息,如此一来,面对大量的确凿证据,“沈党”在措手不及的情况下,自然是陷入了被动! 最终,在这般形势之下,德庆皇帝也不能没有任何表示,马上就下了圣旨,罢免了马熙成的官职,并且命令刑部官员将马熙成押来京城进行三司会审。 于是,“沈党”还没有任何的抵抗与反应,马熙成就突然倒台了。 然后,自然而然的,“周党”众人借着马熙成的事情,牵扯出了少保赵正和! * 随着马熙成的突然倒台,就在“沈党”众人还在茫然失措的时候,就仿佛是事前排练好了一般,那吏部尚书宋启文出列发言了。 只见宋启文的脸上满是悲痛之色,出列之后更是跪在德庆皇帝的面前,俯首道:“陛下,臣有罪!” 见到宋启文的表现之后,德庆皇帝顿时就猜到了“周党”的下一步打算,眼中更是闪过了一丝讥讽。 不过,官场如戏场,即使是德庆皇帝也只是戏子之一,虽然是察觉到了“周党”的打算,但以德庆皇帝的立场,却不能表现出来。 所以,在表面上,德庆皇帝则是一副惊讶的模样,问道:“哦?宋爱卿为何要突然请罪?” 宋启文的声音之中满是自责,答道:“陛下,臣乃是吏部尚书,负责考察官员们的政绩品德,对于马熙成这种贪官酷吏,臣竟然没有及时察觉,让他逍遥法外至今,自然是臣的失职之罪!” 德庆皇帝轻哼一声,道:“你自然是失职了!马熙成的诸般罪行若是成真,那么你吏部竟然没有任何察觉,罪责也是难逃!” 宋启文一副甘愿受罚的样子,再次叩首道:“陛下,对于马熙成的种种恶行,吏部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察觉,臣当初也听到过相关传闻,然而臣即将要严查马熙成的时候,有某位朝中重臣突然出面维护马熙成,表示马熙成的种种罪名皆只是恶意谣言罢了,这位重臣一向是声誉卓著,臣也就轻信了他,并没有进行严查,只是询问了河南巡抚与布政使的意见,而河南巡抚与布政使给予臣的答复则是马熙成乃是一位有所作为的良官,臣得到答复之后,依然是不敢大意,又派遣了吏部的考功清吏司郎中王徵亲自前去河南府查探,而牛徵回到吏部之后,也同样是宣称马熙成乃是一位品行清廉的好官,在河南府内受到了百姓们的交口称赞…… 如此一来,臣也就相信了他们的说法,并没有继续追查此事!如今回想起来,却是臣轻信了他们,所以也就没能察觉马熙成的种种恶行!这是臣的失职,臣辜负了陛下的信任,臣羞愧万分,还请陛下责罚!” 宋启文洋洋洒洒的一番表态,看似是在主动请罪,但实际上则是借机摘脱了自己的大部分责任,并且将绝大部分过错全都推给了河南官府、吏部郎中王徵、以及某位朝廷重臣。 而河南的现任巡抚张琦灵,以及吏部郎中王徵,则全都是“沈党”之人! 至于宋启文所提到的那位声誉卓著的朝中重臣,德庆皇帝也马上就猜到了此人的具体身份。 不过,德庆皇帝依然是装作一副不知情的模样,只是表情凝重的缓缓说道:“哦?你是说,河南巡抚等人在暗中庇护马熙成?吏部郎中王徵也受到了收买,向吏部隐瞒了实情?还有,你所讲的那位朝中重臣,究竟是谁?御史们说朝中某位重臣一直在包庇马熙成,可就是指此人?” 宋启文答道:“河南巡抚等人究竟有没有暗中庇护马熙成,吏部郎中王徵究竟有没有隐瞒实情,臣皆是不敢断言,还需要朝廷会审了马熙成之后才能定论!但臣如今依旧保留着他们交给臣的公文,可以证明臣所言皆是不假……至于那位帮着马熙成说情的朝廷重臣,则是少保赵正和赵大人!” 随着宋启文的话声落下,皇极殿内的众位官员皆是神情大变,目光皆是汇聚到了少保赵正和身上。 此时得少保赵正和,更是面色苍白,有些不知所措。 如今,内阁空位悬而未定,赵正和乃是候选人之一,却偏偏在这个时候与马熙成的事情产生了牵连,被人泼了一身脏水,不仅是声望大跌,在他洗清嫌疑之前,入阁的希望也就大幅降低了。 毕竟,朝廷绝不可能让一位庇护贪官的官员进入内阁辅政,至少在表面上是绝不可能的。 虽然,如今内阁里的几位阁老,所有人都在庇护朋党,而他们的朋党之中也从来都不缺乏贪官污吏,但这种事情只可以做、从不能说,是绝不能让人发现的! 更绝的是,马熙成乃是河南府的知府,而河南府与京城的距离虽然不算远,但想要将马熙成押回京城会审,也需要好几天的时间,想要案情大白,也至少需要大半个月的时间。 也就是说,赵正和哪怕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也至少需要大半个月的时间。 但可惜的是,到了那个时候,内阁空位的事情恐怕已是尘埃落定了! 所以,事情发展到了如今这一步,少保赵正和的入阁希望,已是极其渺茫了! 而这些,正是“周党”的阳谋,也就是“周党”的如意算盘! …… PS:恩,第一更! 高估了自己的码字速度,今天恐怕很难更新六千字了,但依然会有两更,加起来大约会有五千字以上!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四十一章.德庆皇帝的鄙夷. …… …… 明朝疆域广阔,知府知州级别的官员多达两百余位,其中难免会出现几位横征暴敛、剥削百姓的贪官,像是今天早朝上的事情,朝廷中枢每年都会遇到一两次,从这方面而言,这件事并不算是多么严重。 更何况,河南府与京城距离较远,河南府的百姓再是如何民怨沸腾、可怜凄惨,也只是大明江山的一隅,影响不了大局,在京城官员们眼中只是公文里的几行文字罢了,司空见惯之下,百官们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感触。 然而,这件事终究是关系到了朝廷的公信力与形象,在明面上,官员们皆是爱护百姓的,皇帝也是要愿意为百姓做主的,所以他们必须要摆出姿态、表示重视,进行调查、给百姓们一个交代,哪怕只是装模作样的敷衍! 若是寻常时候,类似的事件根本影响不了赵正和,赵正和很轻松就可以解决此事,但偏偏如今正是赵正和争取入阁的关键时期,这件事情对他的影响就极大了。 这就是政治的博弈,许多事情看似不严重,但一旦是时机不合适,就往往会产生极为深远的影响,而这种影响究竟达到了怎样的程度,也往往只有局中人才能够知晓。 至于局外人,也只是看热闹罢了,往往要时隔许久之后,才能够后知后觉,惊呼天变! * 如今,赵正和自然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自知。 在百官们的注视之下,赵正和缓缓出列,跪在德庆皇帝的面前,竟是坦诚己过,道:“陛下,臣有罪!臣当初担任四川巡抚的时候,曾经与马熙成有过一段时间的接触,那时候的马熙成严谨老练、办事公允,臣对他也颇是欣赏,这些年来更是多有提拔重用,认为马熙成值得朝廷重用!当初吏部收到马熙成的弹劾之后,臣还以为马熙成依然是当初的良官,就极力为马熙成说项,却没想到人心易变的道理……如今回想起来,却是臣的过错!” 听到赵正和的表诉之后,德庆皇帝微微一愣,却是没想到赵正和竟是没有任何的辩解,直接就承认了错误! 事实上,赵正和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也是被逼无奈。 朝中各大派系之间,为了庇护各自的朋党,经常会进行交易与让步,当初户部收到马熙成的相关罪名之后,赵正和为了庇护马熙成,也与“周党”进行了一系列的交易与妥协,最终宋启文也很好说话,并没有严查马熙成,只是向河南巡抚张琦灵询问了意见,又派了吏部郎中王徵前去调查。 当时,在赵正和看来,马熙成乃是“沈党”之人,而河南巡抚张琦灵与吏部郎中王徵也皆是“沈党”之人,宋启文在明知道这些的情况之下,依然是让“沈党”官员去调查另一位“沈党”官员,显然是同意了自己的请求,打算放过马熙成一次。 那个时候,赵正和还有些惊讶于宋启文的好说话,但如今才知道,原来“周党”对此早有布置,竟是留着这个把柄,准备在入阁的关键时候对付自己! 如今,事实俱在,宋启文手中还留着河南巡抚张琦灵与吏部郎中王徵的公文,自然也容不得赵正和抵赖! 所以,赵正和也只能干脆利落的承认此事,抛弃掉马熙成,全力保全自己! “我记得,当初我与宋启文进行交涉的时候,陛下还没有进行南巡!难不成,‘周党’在那个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黄有容倒台、而我会竞争内阁席位的事情了?若是如此的话,周尚景的老谋深算、布局长远,实在是无人可及!” 想到这里,赵正和更是心中隐隐有些发寒。 随着沈常茂成为了内阁首辅之后,赵正和心中也多了一些雄心壮志,只觉得“沈党”若是可以继续发展下去,未必就不能超过“周党”,成为朝中的最强派系! 但如今,当“周党”开始进攻“沈党”的时候,赵正和才发现自己太天真了,面对“周党”气势汹汹的进攻,“沈党”自沈常茂以下,竟是连抵抗的机会都没有,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赵正和入阁的可能性就被“周党”彻底毁掉了! 至此,赵正和为了保全自己,除了认输之外,也没了更好的选择了。 这是实力方面的差距,更还是手段眼光方面的差距! 无法逾越的差距! 认清现实之后,赵正和只觉得心中苦涩,原本的雄心壮志,也顿时是消散了大半。 * 另一边,德庆皇帝则是转眼看了首辅沈常茂一眼。 此时的沈常茂,面色阴沉得可怕,但并没有出列发言的想法。 显然,与赵正和一样,面对“周党”准备充分、来势凶猛的进攻,一向性格刚烈的沈常茂也同样认输了,眼见大局已定,也并不打算负隅顽抗。 见到沈常茂的表现,德庆皇帝眼中闪过了一丝轻藐。 德庆皇帝知道,经此一事之后,对“沈党”而言并不仅仅只是失去了赵正和入阁可能性那么简单,沈常茂成为了首辅之后,好不容易压过了周尚景一头,如今却又被周尚景干脆利落的直接击败,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这对沈常茂声望的打击是极大的。 或许,因为这件事情,沈常茂的首辅之位就要渐渐不稳了。 在这般情况下,哪怕是负隅顽抗,沈常茂也应该表明姿态,但一向是自诩刚烈的沈常茂偏偏是束手认输了……显然沈常茂的内心之中,就从来不认为自己能够赢过周尚景! “烂泥扶不上墙!想通过你来制衡周尚景,也是朕看错人了!” 德庆皇帝暗暗想道。 然后,德庆皇帝的目光又转到了赵俊臣身上。 排挤掉赵正和之后,“周党”接下来的目标,就应该是“赵党”所支持的候选人左兰山或者霍正源了! 到那个时候,赵俊臣又会有怎样的反应? …… PS:恩,第二更!今天共更新五千余字。 在上一章里,虫子觉得自己的行文太拖拉,就删掉了御史弹劾的情节,将这段情节从详述变成了概述,虽然是一口气减少了近两千字,也因此没能达成六千字的更新目标,但虫子并不后悔,否则就会影响阅读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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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赵俊臣看来,这一天早朝的最大意义,并不是赵正和彻底失去了入阁辅政的资格,而是百官们见到“沈党”在“周党”的进攻之下竟是没有任何的抵抗之力后,终于是认清了一个现实。 那就是,哪怕是失去了首辅之位,但周尚景依然还是周尚景,哪怕成为了内阁首辅,但沈常茂依然只是沈常茂! 两者的实力差距,虽不能说是天差地远,但依然是不可相提并论,并不会随着地位变化而变化,周尚景哪怕只是一位寻常阁老,但只要他愿意,依然是随时都可以彻底击垮沈常茂! 所以,沈常茂成为了内阁首辅之后,看似地位尊贵,但只是一只纸老虎罢了。 如此一来,见识到周尚景的强大实力、以及沈常茂的外强中干之后,朝中百官们也充分发挥了墙头草随风倒的优点,对待二人的态度也彻底发生了变化。 前些日子,自从沈常茂成为了内阁首辅之后,每当早朝前后,沈常茂不论出现在哪里,都会有大量的官员跟随围绕,或是恭维讨好、或是请教政务,可谓是热闹异常,显得沈常茂好不威风! 另一边,周尚景失去了内阁首辅的位置之后,周围的情况则是冷清了许多,除了几位“周党”核心重臣之外,并没有太多官员主动靠近。 然而,这一天早朝结束之后,情况则是截然相反,周尚景离开皇极殿之际,跟随在他身后的官员竟是不下于二三十位,声势之浩大,近乎不逊于当初他还是内阁首辅的时候,而沈常茂的周围则是冷清了许多,除了几位“沈党”官员之外,就再也没有任何官员跟随了! * 皇极殿内,远远见到这一幕,打量着沈常茂的阴沉脸色,赵俊臣若有所思,暗暗想道:“经过了今天早朝的事情,沈常茂的威望与号召力皆是大跌,再想要控制庙堂局势,已是绝无可能,恐怕他的首辅位置还没有坐热,就要岌岌可危了!” 暗思之际,赵俊臣的心中并没有任何的讥讽或者幸灾乐祸的情绪,只是认真思索着今后的局势变化。 毕竟,这是早已注定的事情,赵俊臣也是早有预料,并不会有太多的情绪波动。 暗思之余,赵俊臣带领着几位“赵党”官员迈步离开了皇极殿。 出了皇极殿的大门之后,赵俊臣刚准备向身旁几位“赵党”官员吩咐些什么,却发现大太监张德正快步向着自己走来。 于是,赵俊臣也就闭住了嘴巴,向着张德迎去。 来到赵俊臣的身前,张德向赵俊臣轻声宣布道:“赵大人,陛下请您到御书房觐见。” 赵俊臣微微一愣,问道:“哦?我昨日才见过陛下,怎么今日又再次召见?可是陛下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张德屡屡接受赵俊臣的贿赂,自然不会隐瞒,笑道:“陛下的心意,咱家又如何能够猜到?不过,陛下派咱家来请大人的时候,心情看似不错,应该不会是什么坏事。” 赵俊臣若有所思,只觉得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但脸上则是不动声色,只是点头道:“既然如此,还请张公公带路就是。” 接着,让“赵党”众人先行离开之后,赵俊臣就随着张德前往御书房了。 到达了御书房之后,赵俊臣很快就得到了德庆皇帝的召见。 进入御书房之后,赵俊臣先是向德庆皇帝行礼问安,然后问道:“陛下您召唤微臣前来,可是有何事吩咐?” 询问之际,赵俊臣偷偷抬眼打量德庆皇帝的神情。 正如张德所言,此时的德庆皇帝心情不错,脸上满是温和笑意——至少看上去如此。 只见德庆皇帝笑道:“朕唤你前来觐见,倒也不是有什么大事,只是朕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想要向你询问进展。” 见德庆皇帝一副漫不经意的模样,赵俊臣的心中反倒是愈加谨慎了,垂首答道:“哦?不知是何事?陛下尽管询问就是,臣一定是知无不言。” 德庆皇帝摆手道:“朕说过了,并不是什么大事,俊臣你也无需这般谨慎恭敬……朕突然回想起来,当初在南巡之前,朕曾经向你许诺过,让你在赵家之中挑选一位适龄女子,将她送入宫中,朕会给她一个妃嫔的身份,也算是朕给你们赵家的荣耀,却不知这件事你可安排好了?” 德庆皇帝刻意召唤自己前来觐见,竟只是为了这件事情? 赵俊臣心中有些疑惑,但依然是不敢怠慢,马上答道:“这是陛下您赐予臣与赵家的莫大恩荣,臣自然是竭尽全力、不敢怠慢!还望陛下知晓,臣伴驾南巡的时候,途经扬州之际,已是精心挑选了一位赵家女子,此女名叫赵颖儿,各方面条件皆是上佳,臣已是将她带到了京城,如今就暂住在臣的府中,臣近段时间正派人教她宫廷礼仪,准备等到后宫选妃的时候,再将她送入宫中。” 德庆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问道:“这个赵颖儿,如今年纪多大了?与你是什么关系?” 赵俊臣答道:“此女年方二八,乃是赵家耆老的孙女,论辈分关系的话,算是臣的堂妹。” 德庆皇帝再次点头,道:“既然是俊臣你的堂妹,倒也不必刻意等到后宫选妃的时候再送入宫中,至于宫廷礼仪嘛……只要教一些最紧要的规矩也就足够了,其余的规矩大可以等到入宫之后再慢慢学……” 听德庆皇帝这么说,赵俊臣又是一愣,问道:“陛下您是说,臣这几日就可以将她送入宫中?” 德庆皇帝依然点头,很随意的说道:“正是如此,你乃是朕的近臣,你的亲族想要入宫,自然不必讲究太多规矩。” 得到德庆皇帝的确认之后,赵俊臣一脸深感荣耀的激动,再次行礼道:“多谢陛下的厚爱,还请陛下放心,臣近几日就将赵颖儿送入宫中,让她尽心伺候陛下!” 见赵俊臣满是感激的模样,德庆皇帝也终于表露了自己的真实意图。 只见德庆皇帝的语气之中满是意味深长,缓缓道:“既然是俊臣你的堂妹,那么等到她入宫之后,俊臣你也算是皇亲国戚了,恐怕今后会有许多人称呼你为国舅也说不定……” 赵俊臣表现出了恰到好处的得意与幸喜,笑道:“这全都是陛下对臣的抬举。” 德庆皇帝抬手一挥,道:“朕愿意抬举你,也是因为你乃是朕的亲信近臣,从今往后更是会亲上加亲!有了这么一层关系,你的根基也就会愈加稳固,为朕办事之际,也更加不用担心他人的掣肘与攻讦了,若是有人刻意刁难于你,朕自然会为你做主……” 听到德庆皇帝的言语之后,赵俊臣的双眼微微一眯。 至此,赵俊臣也终于明白了德庆皇帝的深意。 今日,“周党”表现出了极为强大的实力,在他们的弹劾之下,“沈党”完全没有抵抗之力,赵正和也彻底失去了入阁辅政的资格。 并且,明眼人皆是看得明白,“周党”的行动只是刚刚开始罢了,下一个目标恐怕就是“赵党”的霍正源与左兰山! 在这个时候,德庆皇帝突然召见了赵俊臣,吩咐赵俊臣将赵家女子提前送入宫中,还宣称自己与赵俊臣乃是一家人,更又宣称赵俊臣今后遇到了刁难的话自己一定会为赵俊臣做主…… 这般时机、这般举动,德庆皇帝显然是在给赵俊臣鼓劲撑腰,让赵俊臣不要害怕“周党”的势力强大,“周党”将目标转向“赵党”之后,一定要与“周党”硬抗到底、绝不退步! “不必害怕周尚景,也不必担心后果,放手与周尚景斗法吧,朕会给你撑腰!”——德庆皇帝虽然绕了一个大圈子,态度也十分隐晦,但他的意思总结起来,大概就是如此! 而德庆皇帝这般鼓动赵俊臣的真实目的,除了想要利用赵俊臣来制衡周尚景之外,也是想要趁机试探赵俊臣如今的真实实力。 此外,这恐怕还是德庆皇帝扶持左兰山入阁的铺垫之举。 想明白了德庆皇帝的深意之后,赵俊臣脸上满是狂喜之色,连连向德庆皇帝谢恩,但赵俊臣的心中,则是冷笑不断。 德庆皇帝的如意算盘倒是很好,但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猜到,赵俊臣早就有了大闹一场的想法,接下来的动静,也将会远远超乎任何人的想象! …… PS:看到有读者投了一万二的催更票…… 明天会努力尝试一下!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四十三章.合纵连横(上). …… …… “还请陛下您放心,臣绝不会让陛下失望!” 御书房内,赵俊臣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听到赵俊臣的保证之后,德庆皇帝还以为赵俊臣听明白了自己的言中深意,于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俊臣办事,朕自然是放心。” 然后,君臣二人十分默契的同时笑了。 只不过,德庆皇帝却不知道,赵俊臣所要表诉的意思,与他想象中的意思完全不同。 此后,德庆皇帝又与赵俊臣闲谈了几句,就让赵俊臣离开了。 却说,赵俊臣离开了紫禁城之后,时间已是临近晌午。 午门之外,见赵俊臣出现之后,已是等候多时的许庆彦快步迎了上去,问道:“少爷,你总算出来了,咱们现在是回府还是去户部衙门?。” 赵俊臣点了点头,说道:“恩,早朝结束之后,陛下单独招我在御书房谈话,所以耽误了些时间。” 说话间,赵俊臣来到了自己的轿前,在许庆彦的伺候下坐入轿中之后,又说道:“派人回府向茹儿说一声,我今日晌午就不回府吃饭了,咱们也不去户部衙门,直接去天海楼!” 许庆彦不解问道:“天海楼?少爷你想去天海楼吃午饭?” 赵俊臣淡然答道:“去天海楼,自然是要宴请客人了!你再派人前去黄有容府中,请黄有容前来天海楼赴宴,就说我有要事与他商议。” 许庆彦微微一愣,忍不住再次问道:“黄有容?这个老家伙如今已经失势了,说是过街老鼠也不为过,少爷为何还要刻意宴请他?而且黄有容与少爷过往有仇,未必会答应少爷的宴请,若是这老家伙最终拒绝了少爷的宴请,咱们耽误了时间不说,颜面上也不好看……” 赵俊臣轻轻一笑,道:“黄有容目前固然是失势了,但他未必就彻底没用了,更何况,这世上从来都没有无用之人,只要利用得当,哪怕是彻底失势的黄有容,也会在某些时候发挥出关键作用……此外,黄有容目前的局势岌岌可危,沈常茂已是再也帮不了他,在这个时候他只是一心想办法自保,而我今日的宴请,对他而言就是一次机会,所以他是绝不会在意过往的那些纷争的……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派人邀请黄有容的时候向他说明白,我只在天海楼等他一个时辰,若是到了午时一刻他还没有出现,那我就不见他了,让他一定要想清楚,机会一旦错过,就再也抓不住了。” 许庆彦点头道:“明白了,我这就派人去办。” * 当初,在温观良即将要倒台失势的时候,赵俊臣就是在天海楼内宴请了温观良,劝说温观良放弃无谓的挣扎与幻想,乖乖将自己的大半家财“捐献”给德庆皇帝,然后无牵无挂的回乡养老。 那时候,赵俊臣还同时宴请了黄有容与沈常茂,当黄有容与沈常茂见到了即将要倒台的温观良之后,态度可谓是不屑一顾,轻藐之情溢于言表,甚至不愿意与温观良搭话,让温观良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讽刺的是,如今就在黄有容即将要倒台失势的时候,赵俊臣也同样是在天海楼内宴请了黄有容,甚至还是天海楼内同一间雅间。 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大概就是指这种情况了。 雅间之内,诸般菜肴酒水已是齐备,赵俊臣也一直坐在雅间内等待客人黄有容的出现。 但到了午时之后,眼看着一个时辰的时间即将过去,黄有容依旧是迟迟没有出现。 等候之际,赵俊臣的态度淡然,似乎完全没有感到着急与难耐,只是静静考虑着自己的事情,但许庆彦的耐心却是一般,眼看着赵俊臣所限定的时间就要到了,但黄有容依然没有任何要现身的迹象,许庆彦终于是忍耐不住,向赵俊臣确认道:“少爷,黄有容这个老家伙不会是真不来吧?” 赵俊臣淡然道:“耐心些,时间不是还没到吗?黄有容此人一向是在意颜面,往日早朝的时候他总是踩着钟点出现,如今他虽然是即将要倒台了,但心中的矜持恐怕还是很难抛弃,我乃是他往日的朝中政敌,如今哪怕是要出手帮他一把,但他也会顾及颜面,绝不会急匆匆的跑来见我……若是我所料不差,这一次黄有容依然会在最后一刻现身露面……他不会不来,只是会比较迟罢了,咱们再等等也就是了。” 对于赵俊臣的判断,许庆彦一向信服,听到赵俊臣的解释之后,许庆彦冷哼一声,讥讽道:“黄有容这个老家伙,不过是个落地凤凰罢了,还放不下过往的面子!也活该他要垮台!” “这种微不足道的事情,无需太过在意,也不必斤斤计较,黄有容既然想要面子,咱们就给他面子就是,只要咱们最终能够拿到实际好处也就是了……”赵俊臣神色间带着一丝讥讽,缓缓道:“其实,面子是要靠自己实力赢来的,一个人有多大的实力,就会有多大的面子,实力有了,面子自然也就有了,并不需要特别在意,那些过于在意颜面之辈,也往往是外强中干之辈,他们表面上强硬,内心则虚弱不堪,这种可怜之人,又何必与他们计较……” 许庆彦连连点头,道:“就是!黄有容如今也就剩下面子了……” 赵俊臣的猜测不错,黄有容确实是踩着时间点现身了。 许庆彦刚刚说了一句,正要再次讥讽黄有容,雅间外突然传来了天海楼掌柜的禀报声。 “赵大人,黄阁老来了!” 听到禀报之后,赵俊臣一笑,向许庆彦说道:“你看,他这不是来了?黄有容终究是曾经的阁老,他在意颜面,那我就给他面子,走!随我去房外迎接!” 说完,赵俊臣起身向着雅间门外走去,准备亲自迎接黄有容。 许庆彦有些不甘愿,但见到赵俊臣的态度之后,却也不敢违背,只是嘟囔了几句之后,就随着赵俊臣前去迎接黄有容了。 * 来到雅间门外,赵俊臣低头看去,见黄有容正在拾阶而上,缓缓向着二楼雅间走来。 此时的黄有容,再也没有往日的笑面虎模样,神色之间满是严肃,表情反倒是更加接近于沈常茂,似乎黄有容认为自己只要态度冷厉一些,就可以维持自己往日的尊严似得。 见到黄有容的这般模样,赵俊臣心中有些讥讽,但表面上则是一副谦恭模样,快步迎到黄有容的身前,主动向黄有容行礼道:“晚辈见过黄前辈,黄有容愿意前来赴宴,晚辈荣幸之至。” 见到赵俊臣的这般态度,黄有容的表情隐隐有些复杂。 似乎有些轻松,也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如今,黄有容已是被德庆皇帝彻底抛弃了,不仅是失去了阁老之位,更还遇到了大量的弹劾与攻讦,落井下石的小人无处不在,让黄有容颇是狼狈不堪。 原本,黄有容已是与沈常茂达成了交易,黄有容将自己的权势人脉尽数交给沈常茂,而沈常茂则担保黄有容可以平安顺利的致仕还乡,可惜赵俊臣横插一杠,直接收买了大学士霍正源,并且通过霍正源兼并了“黄党”的近半党羽,让沈常茂无法竟成全功,而沈常茂虽然已是内阁首辅之尊,但实力远远不如想象中强大,如今更是忙着自保,也完全没有保全黄有容的实力。 如此一来,黄有容失势之后,自然是难以脱身,心中更是有些惶惶,担心自己说不定就要晚节不保、不得善终…… 就在这个时候,赵俊臣突然宴请黄有容,黄有容马上就猜到了赵俊臣的想法,知道赵俊臣想要与自己进行一场交易,需要自己做些事情,然后赵俊臣就会帮着自己脱离庙堂浑水,顺利的致仕还乡。 虽然,黄有容并不确定赵俊臣是否会过河拆桥,也不确定赵俊臣是否有这个能力,但到了如今这个时候,赵俊臣已是成为了黄有容的救命稻草,黄有容自然不会视而不见。 所以,收到赵俊臣的邀请之后,黄有容稍稍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答应了。 不过,黄有容毕竟是担任了十余年的阁老,难免有些自尊心难以抛弃,他曾经与赵俊臣乃是政敌关系,双方势同水火,所以黄有容虽然是接受了赵俊臣的邀请,但又有些担心自己会受到赵俊臣的刻意羞辱,所以黄有容才会迟迟现身,现身之后又摆出一副严肃面孔,希望借此来挽回一些尊严。 然而,让黄有容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往日还是阁老的时候,赵俊臣对他的态度可谓争锋相对、寸步不让,但如今他落魄失势了,赵俊臣对待他的态度反倒是变得客气谦恭了。 所以,见到赵俊臣的态度之后,黄有容的心情即是有些轻松,也是有些不可思议。 心情复杂之下,黄有容竟是有些愣神了。 …… PS:恩,第一更!不出意外的话,今天会有三更!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四十四章.合纵连横(中). …… …… 若是没有特别的原因,比如激怒对手之类,赵俊臣往往并不会刻意的羞辱对手、损及对手的颜面与尊严,在赵俊臣看来,这种手段往往是损人不利己的,并没有任何的实际意义。 所以,哪怕是遇到了势同水火的政敌,赵俊臣也会保证自己最基本的礼节,倒不是说赵俊臣乃是一位尊重对方的正人君子,而是赵俊臣从来只关心实际的利益,也从不会因为羞辱他人而产生快感。 此外,有限度的尊重对方,让对方保留一些颜面,对自己而言只是顺手为之,并不需要付出什么,但对于其他人而言往往是意义重大,有时候也能够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 比如现在。 见到赵俊臣的谦恭态度之后,黄有容心情有些复杂,甚至还隐隐有一些感动。 时至今日,黄有容可谓是落地凤凰不如鸡,又还有多少人愿意对他保持谦恭态度?哪怕是黄有容明知道赵俊臣的态度只是做戏,但心中依然是对赵俊臣增加了许多好感,有那么一瞬间,黄有容甚至忘记了他过往与赵俊臣的敌对关系。 另一边,见到黄有容愣神之后,赵俊臣眉头轻轻一皱,并且轻声提醒道:“黄前辈?” 得到赵俊臣的轻声提醒之后,黄有容微微一愣,总算是回过神来。 然后,黄有容向赵俊臣点头道:“老夫府中有事耽搁,却是来迟了,还望赵大人见谅一二。” 悄然之间,连黄有容自己也没有发现,他对待赵俊臣的态度竟是稍稍亲热了一些。 赵俊臣轻轻一笑,道:“您是前辈,我是晚辈,恭候一段时间也是应该的,更何况黄前辈您完全没有来迟……哦,是晚辈失礼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黄前辈进入雅间,酒水菜肴已是齐备,咱们边吃边谈如何?” 见黄有容点头之后,赵俊臣就领着黄有容进入了雅间,待双方落座之后,许庆彦等人也知趣的离开了房间,一时间雅间内只剩下了赵俊臣与黄有容两个人。 于是,就到了双方秘密交易的时间。 黄有容终究有些心急,接受了赵俊臣的敬酒之后,直接向赵俊臣问道:“老夫如今可谓是众叛亲离、无权无势,还受到了百官弹劾、一身骚臭,说是自身难保也绝不为过……” 说话间,黄有容自嘲一笑,双眼则是紧紧盯着赵俊臣的神情变化,缓缓说道:“而赵大人你如今圣眷正隆,一手负责商税整顿之事,正是春风得意之际,与老夫的处境相比,可谓是天上地下、不可同日而语……在这个时候,赵大人你还愿意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与老夫见面,恐怕是有什么事情吧?” 顿了顿后,黄有容又补充道:“若是小事,老夫或许可以帮衬一二,但若是大事,以老夫如今的处境,恐怕就要束手无策了,赵大人最好还是另请高明才是。” 见黄有容如此坦白,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底线,省去了双方打机锋的时间,赵俊臣心中也有些轻松,同样是坦白了自己的意图,笑道:“黄前辈您乃是前任阁老,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声势影响远胜于晚辈,实在是过谦了。” 听到赵俊臣的赞誉,黄有容轻轻一哼,但并没有接话,只是等待赵俊臣继续说下去,并没有因为赵俊臣的恭维就忘乎所以、动摇立场。 见黄有容这般模样,赵俊臣轻轻摇头,又说道:“尤其是,据晚辈所知,如今的礼部尚书林维林大人,以及少傅张诚张大人,与黄前辈皆是关系紧密,他们如今虽然是投靠了沈首辅,但黄前辈您只要愿意,依然是可以说服他们做些事情的。” 听到赵俊臣这一番话,黄有容心中有些警惕,说道:“林维与张诚如今刚刚投靠了沈常茂,虽然时间不长,但沈常茂待他们二人还算不错,所以他们二人是绝不会背弃沈常茂、再转而投靠其他人的!” 显然,黄有容错以为赵俊臣今日宴请他的原因,是想让他说服张诚、林维二人再次变换门庭,转而投入“赵党”门下。 这种事情黄有容是绝不愿意答应的,不谈林维、张诚二人是否愿意投靠赵俊臣,若是黄有容真这么做了的话,那么黄有容就要面对首辅沈常茂的怒火与报复,沈常茂的实力虽然配不上首辅的位置,但想要收拾如今的黄有容还是绰绰有余的。 所以,赵俊臣刚刚开口,黄有容就直截了当的拒绝了。 然而,黄有容却是误会了赵俊臣的想法,赵俊臣并不打算通过黄有容收买林维、张诚二人,并且以林维、张诚二人的资历、性格、地位等等,“赵党”也容不下他们,若是他们当真是投靠了赵俊臣,反倒是会引来许多麻烦。 于是,赵俊臣缓缓道:“黄前辈误会了,晚辈并不打算让林维、张诚二人改变门庭立场,而是晚辈希望明日的早朝之上,林维与张诚两位大人能够做一件事情!而且,这件事情也绝不会让两位大人感到为难!” 听赵俊臣这么说,黄有容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但警觉依然不减,问道:“哦?是什么事情?” 赵俊臣答道:“如今的朝中形势,黄前辈您也是心知肚明,朝中各大派系正因为内阁空缺的事情争斗不休,到了今日早朝上,‘周党’大举弹劾了‘沈党’的少保赵正和,也让赵正和彻底失去了入阁的资格,而‘沈党’众人自沈首辅以下,竟是连还击的勇气都没有……” 听到赵俊臣的描述,黄有容依然是轻哼一声。 他对于沈常茂的表现,如今可谓是失望至极。 赵俊臣继续说道:“晚辈认为,‘沈党’的表现实在是太过怯弱了,‘周党’固然是势力庞大、无人可及,但若是连还手都不敢,‘沈党’今后又能有什么作为?所以,晚辈以为,林维与张诚两位大人到了明日早朝之上,应该大胆的站出来还击‘周党’,也趁机表现出‘沈党’的志气,想必‘沈党’上下一定会因为两位大人的举动而一扫低迷、士气大振,见到这般情况之后,沈首辅也绝不会怪罪林维、张诚两位大人的。” 黄有容的眼光心智固然是远远比不上德庆皇帝与周尚景等人,但他能够成为内阁阁老,也绝不是一个笨人。 所以,听到赵俊臣的讲诉之后,黄有容马上就猜到了赵俊臣的企图,满是戒备的反问道:“哦?没想到赵大人竟是如此关系‘沈党’的事情……不过,赵大人这么做,主要是想要借住张诚、林维二人之手,挑起‘沈党’与‘周党’的冲突吧?然后赵大人你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了……当真是好算计!只不过,‘沈党’与‘周党’一旦是产生了冲突,‘沈党’就绝不是‘周党’的对手,也一定会以惨败收场,到了那个时候,林维、张诚二人就会成为‘沈党’的罪人,这要让他们二人今后如何在‘沈党’内部立足?赵大人的这项提议,不仅林维、张诚他们不会同意,老夫也绝不会同意。” 见黄有容竟是如此维护张诚与林维二人,赵俊臣微微一愣,心中对黄有容的看法也有了一些改观。 原本,赵俊臣虽然对待黄有容颇是谦恭,但实际上赵俊臣是很看不起黄有容的。 在赵俊臣看来,黄有容此人占据优势的时候,总是喜欢摆出一副笑面虎的模样,仿佛胜劵在握、成竹在胸,但他一旦处于劣势,又会雷霆大发、迁怒旁人,完全没有丝毫的城府可言,等他到了绝境之后,更是看不到任何的志气与坚持,很干脆就向沈常茂投诚,对沈常茂马首是瞻……如此种种,“外强中干”四个字,就是对黄有容最贴切的描述。 但如今看来,黄有容还是有些可取之处的。 至少,对于张诚、林维这两个忠心耿耿的朋党,黄有容还是真心为他们考虑的。 心中稍稍感慨了一番,赵俊臣笑道:“黄前辈您又误会了,晚辈并不打算让张诚、林维二位大人挑起‘沈党’与‘周党’的冲突,晚辈说过了,林维、张诚二位大人将要办的事情,绝不会引起沈首辅的怪罪!实际上,到了明天早朝之上,首先要与‘周党’进行冲突的,并不会是‘沈党’,而是晚辈以及晚辈的一些亲近同僚!” 黄有容再次一愣,问道:“什么意思?” 赵俊臣没有任何的隐瞒,详细解释道:“以黄前辈的眼光,自然能够看得清楚,‘周党’今日早朝上大举弹劾‘沈党’的赵正和,只是一个开始罢了,而‘周党’的下一个目标,或许就是左兰山或者霍正源,而这两位大人向来与晚辈亲近,所以晚辈也绝不会坐视这两位大人被‘周党’攻讦,更不会似‘沈党’一般束手待毙!若是‘周党’当真是对这两位大人出手了,那么晚辈一定会争锋相对、寸步不让,哪怕是引起了庙堂局势大乱,也是在所不惜!” 听到赵俊臣的描述之后,黄有容似乎想到了什么,面色微微一变。 …… PS:恩,第二更!凌晨前后还有一更!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四十五章.合纵连横(下). …… …… 赵俊臣没有在意黄有容的神情变化,只是继续讲道:“不过,虽然是要与‘周党’争锋相对、寸步不让,但晚辈的声望实力皆是远远不如周阁老,最终恐怕是要以惨败收场,不过,若是‘沈党’也加入了这场交锋之中,情况就不一定了。” 得知了赵俊臣的想法之后,黄有容的眼中忍不住闪过了一丝鄙夷,道:“今日早朝上,‘周党’弹劾‘沈党’的赵正和的时候,你们‘赵党’坐视不管,完全没有出手相助‘沈党’的想法,任由赵正和失去了入阁的资格,但如今你们‘赵党’要成为‘周党’下一个目标了,却是期望‘沈党’会对你们守望相助!当真是一把如意算盘!” 听到黄有容的讥讽,赵俊臣依然是神色如常,只是淡然笑道:“晚辈相信,若是黄前辈您处在晚辈的位置上,一定会采取相同办法的!更何况,前辈您还是误会了晚辈的想法,晚辈从没有指望过‘沈党’会帮助晚辈一同抗衡‘周党’,晚辈只希望趁机将庙堂的局势彻底搅乱,让朝野的注意力皆是放在庙堂的混乱局势上,而不是‘周党’对左兰山、霍正源两位大人的弹劾之上!这样一来,‘周党’的弹劾失去了关注之后,自然也就失去了效用,所以……” 说到这里,赵俊臣的语气愈加的平静,但黄有容分明是感受到了赵俊臣平静语气下所蕴含的危险:“所以,等到晚辈与‘周党’僵持之际,晚辈希望林维与张诚两位大人可以出列表态,弹劾某些‘周党’官员,表现出一副报复‘周党’的姿态,加入这场争斗之中!当然,若只是如此的话,就当真是晚辈与‘沈党’联手对抗‘周党’了,‘周党’日后难免会报复‘沈党’,而张诚、林维两位大人也会受到沈首辅的责怪,晚辈自然不会强人所难……” 顿了顿后,赵俊臣脸上多了一些笑意,笑意中所蕴含的危险也愈加明显,继续说道:“不过,晚辈同样与‘沈党’有矛盾,所以张诚、林维二位大人在弹劾‘周党’官员之际,也大可以弹劾晚辈以及晚辈的那些亲近同僚!如此一来,‘沈党’的立场就不再是刻意针对‘周党’,而是变成了浑水摸鱼、趁乱取势,必然会引来‘沈党’所有官员的纷纷效仿,到了那个时候,‘周党’就不会刻意的报复‘沈党’,‘沈党’在混乱之中也可以取得一些好处,所以沈首辅也绝不会怪罪张诚与林维两位大人,这样岂不是皆大欢喜?” 见到赵俊臣的笑脸,黄有容心中隐隐有些发寒,忍不住质问道:“皆大欢喜?若是你们‘赵党’与‘周党’发生了激烈冲突,而‘沈党’也是趁乱参与,同时攻讦了‘赵党’与‘周党’,然后‘赵党’与‘周党’也不会善罢甘休,必然是会还击‘沈党’,而‘太子.党’一向是搅屎棍,见到这般情况也一定会参与其中,又碰上了内阁空缺的关口,正是风起云涌、人人敏感之际……到了那个时候,庙堂局势一定会混乱至极、难以抑制,朝中百官绝大部分都会被卷入其中,说是天下大乱也不为过,这般混乱局势,我朝已是有近百年没遇到过了!到了你的嘴中,竟然是皆大欢喜?” 对于黄有容的激动情绪,赵俊臣也是心中理解。 自己这次打算挑起朝中各大派系的激烈交锋,造成庙堂局势前所未有的混乱,动作实在是大了一些,也难怪黄有容会激动质问。 不过,赵俊臣脸上则是一副疑惑模样,反问道:“局势到时候确实是会混乱一些……不过,局势再是如何混乱,又与黄前辈您有什么关系呢?” 听到赵俊臣的反问,黄有容微微一愣,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对啊,自己已经是致仕了,不再是内阁阁老了,庙堂局势再是如何混乱,又与自己何干? 更何况,庙堂局势一旦乱了,朝野不仅不再关注左兰山、霍正源二人所受到的弹劾,也不再关注黄有容所受到的弹劾,这对黄有容而言,反倒是有些好处。 回想起了自己如今的立场之后,黄有容也就不再关心庙堂局势将会是如何混乱,甚至也不再关心赵俊臣的真实企图究竟是什么。 黄有容只是问了一个最为关键的问题。 至少对黄有容自己而言,这是最关键的一个问题。 只见黄有容沉吟片刻之后,缓缓问道:“若是老夫说服了林维与张诚二人,让他们按照你的吩咐去办,那么老夫又可以得到怎样的好处?” 听到黄有容的回答之后,赵俊臣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自己的计划十分大胆,赵俊臣事前一直担心黄有容不敢参与其中。 如今看来,黄有容为了他自己可以平平安安的致仕还乡,也同样是无所顾忌了。 黄有容如今询问好处,就代表他已经心动了。 于是,赵俊臣笑道:“黄前辈你也知道你如今的处境,陛下他绝不会轻易放过你,你如今只有两个选择,或者是硬抗到底,然后在百官们纷纷弹劾之下晚节不保,被陛下定下罪名;又或者是将自己这些年来幸苦积攒的万贯家财送给陛下大半,换取陛下的高抬贵手……” 黄有容再次轻哼一声,说道:“这还多亏了赵大人你的提议,让百官评点老夫的功过是非,若非如此的话,老夫又如何会这般狼狈?” 话虽是这么说,但黄有容并没有继续讥讽赵俊臣,只是等待赵俊臣继续说下去。 曾经固然是赵俊臣坑害了黄有容,但如今能出手救助黄有容的人,也同样是赵俊臣,所以黄有容也不想太过得罪赵俊臣。 另一边,赵俊臣也没有理会黄有容的指责,而是缓缓说出了自己的条件:“只要黄前辈这一次愿意帮助晚辈,那么晚辈愿意为黄前辈具体操作此事,可以让黄前辈捐献给陛下的家财数目减少一半!此外,晚辈的理财本领,黄前辈你也是知道的,只要黄前辈帮助了晚辈,那么晚辈可以设法让前辈的家产在三年之内恢复如初,如何?” 听到赵俊臣的条件之后,黄有容眼睛一亮,反问道:“当真?” 黄有容沉浮宦海数十年,如今即将要致仕还乡,他曾经最是热衷的权利地位皆是全部不在,只剩下了他幸苦积攒的万贯家财,偏偏德庆皇帝还盯上了他的家财,想要吞掉大半,若是这样的话,就意味着黄有容幸苦一生,最终什么都没有落下,黄有容自然是心中不甘。 这些日子以来,黄有容受到了无数的弹劾,就是德庆皇帝在向他施加压力,想要让黄有容彻底屈服,但黄有容硬是死扛到今日还没有屈服,就足以证明黄有容多么在乎自己的万贯家产。 如今,赵俊臣表态自己可以让黄有容的损失减少一半,剩下的损失也可以在三年之内恢复,黄有容自然是兴趣大增! 这可以是黄有容一辈子的积蓄,足足有三百万两白银之巨!黄有容又如何不在意? 所以,对于赵俊臣的提议,黄有容自然是心动不已。 见到黄有容的心动模样,赵俊臣知道这件事已经办成了,轻轻一笑,道:“自然不假!” 反正只是借花献佛罢了,也不需要自己耗费太多力气。 与此同时,赵俊臣的心中暗暗补充道。 …… PS:恩,第三更!今日总计更新近九千字! 今天虽然是吃掉了六千字的催更票,但并没有完成一万两千字的更新目标,也没有吃掉一万两千字的催更票。 不过,还是希望大家多多投催更票。 还是那句话,这给了虫子一个激励与目标,昨天以六千字为目标,虫子只更新了五千余字,以一万两千字为目标,虫子只更新了九千字,虽然都没能达成目标,但终究比往日的更新速度快了许多。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四十六章.寸步不让!(上). …… …… 如今,因为内阁空缺的事情,正是风起云涌之际,各大势力皆是各有图谋,相互博弈、相互算计、时而敌对、时而联手,百官们为了各自的利益,一个个皆是忙碌不堪、应接不暇,时间自然是过的飞快。 赵俊臣自然也是如此。 这一天,赵俊臣在早朝结束之后,先是应付了德庆皇帝,然后则是暗中买通了黄有容,接着又召集了“赵党”众官员秘密商议了明日早朝的具体计划,最后还要整理情报确认消息等等,当一切皆是结束之后,窗外天色昏沉,时间竟已是第二天的丑时了。 再稍稍休息了两个时辰,就已是寅时过半,眼看着早朝就要即将开始,赵俊臣的身心疲惫虽然是没有任何缓解,但依然是不敢有任何懈怠,用冷水洗脸稍稍振作了精神之后,就急匆匆的乘轿赶到了午门,准备点卯上朝。 这一天,注定会是波涛汹涌、天下大乱,所以赵俊臣自然是不敢稍有疏忽大意。 当赵俊臣下轿之后,抬头向着午门附近打量,却发现百官们的情况大都与自己相似,不论是自己门下的左兰山、霍正源等人,还是其他派系的那些核心重臣们,诸如宋启文、程远道等人,一个个皆是心神疲惫、休息不足、却又强打精神不敢有任何放松的模样。 显然,庙堂近几日的风云变化,让百官们皆是有些精神紧张,或是为了图利、或是为了自保,所有人皆是暗暗准备着,也没有任何人敢闲着。 另一边,见到赵俊臣出现之后,以左兰山、霍正源二人为首,“赵党”众人纷纷迎到了赵俊臣的身前。 如今赵俊臣的权势影响渐大,朋党也越来越多,众人纷纷相迎之下,聚拢在赵俊臣周围的官员竟是有二三十人之多,声势颇是浩大。 其实,赵俊臣性格一向低调,也从不会刻意的展现声势,若是往日,赵俊臣也绝不会允许“赵党”众人尽数聚拢在自己周围,这样固然是看着威风,但也会引来旁人的妒恨、敌视与忌惮。 但今日与往日不同,“赵党”官员们皆已是知道了赵俊臣要与“周党”直面交锋的决心,然而“周党”的权势之大、根基之深、积威之重,“赵党”众人也全都是心知肚明、印象深刻,所以他们心中皆是有些心中戚戚,并没有多少全身而退的信心,如今见到赵俊臣之后,也就纷纷下意识的聚拢在赵俊臣的周围,想要在赵俊臣身上寻求一些心安。 另一边,赵俊臣也能够猜到“赵党”众人的心中想法,并且也想要趁机向百官们展现自己如今的实力影响,所以也就没有阻止“赵党”众人的举动,任由二三十位“赵党”官员将自己围在中间。 然后,赵俊臣环视了“赵党”众人一圈,将“赵党”众人或是紧张或是担忧的神情看在眼中,突然轻轻一笑,缓缓说道:“诸位大人,关于今日之事,大可不必担心,本官既然敢与‘周党’交锋,自然已是有了万全准备,诸位大人到时候只需要依计行事就好,哪怕是天塌了下来,自然也有本官顶着!” “赵党”众人纷纷聚拢到赵俊臣的身边,其实也就是想听到赵俊臣的如此一番保证。 所以,听到赵俊臣的保证之后,“赵党”众人虽然不清楚赵俊臣的保证究竟是否可信,但依然是或多或少的暗暗松了一口气,只觉得心情没那么紧张了。 接着,“赵党”众人则是纷纷表态,表达了对赵俊臣的支持与信心,这些表态虽然是半真半假,大都不是真心话,但“赵党”的内部立场至少是暂时统一了。 对于“赵党”众人的态度,赵俊臣自然是心知肚明,但赵俊臣并没有强求,只是继续说道:“昨日,‘周党’大举弹劾了‘沈党’的赵正和,结果沈常茂贵为首辅,却是惧于周尚景的威势,连反击也不敢,最终任由赵正和失去了内阁资格,到了今日,‘周党’的下一个目标或许就是我们,若是我们也同样像‘沈党’一般做缩头乌龟,今后还如何能有作为?难不成一辈子都对‘周党’退避三舍?若是‘周党’今日弹劾了左大人,我等默不作声,明日攻讦了霍大学士,我等依然是俯首认输,等到‘周党’再将矛头对准自己的时候,又如何还能期望有别人为自己出头?咱们这些人走到一起,不就是为了‘守望相助’四个字吗?更何况,‘周党’固然强大,但正因为如此,他们迟早都会是咱们要迈过去的一座山头,只要咱们还有一些雄心,咱们与‘周党’之间的冲突就会是不可避免,所以众位大人也不要抱有侥幸心理与畏敌情绪,随本官放手一搏吧!此战若胜,咱们就将是海阔天空,而众位大人的前景,也就会愈加远大!” 赵俊臣的一番道理,既有利诱、也有威逼,“赵党”众人自然是纷纷答应,畏惧之心虽然还在,但心中总算是有了一些斗志。 见“赵党”众人的神色总算是振奋了一些,赵俊臣满意的点了点头。 如今的“赵党”官员,大都是些贪官污吏、奸猾蠹虫,赵俊臣也从来不指望他们能够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志气,但只要这些人能够听从自己指挥办事,赵俊臣也就很满足了。 于是,赵俊臣也总算是问到了正题。 只见赵俊臣的目光放在了左兰山、霍正源、詹善常、刘长安等几位“赵党”核心成员的身上,问道:“各位都准备好了吗?” 左兰山、霍正源等人纷纷肃声答道:“我等按照大人您的吩咐,皆已是准备妥当,保证是万无一失!” 赵俊臣再次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担心什么了。” 说完,赵俊臣的目光突然越过了“赵党”众人,看向了远处的“周党”众人。 在那里,周尚景在一众“周党”官员的拥簇之下,正与宋启文商议着什么。 赵俊臣突然微微一笑,说道:“趁着开战之前,我要与周阁老谈几句,你们就不必跟随了。” 说完,赵俊臣排开了身前的“赵党”官员,向着周尚景的位置走去。 * 此时,见到“赵党”官员纷纷聚拢在赵俊臣周围,场面颇显声势,朝中各派也是神情不一。 其中,周尚景只是淡淡瞄了一眼,并且神情不变,但‘周党’众人则是面色有些严肃;而沈常茂则是面色阴沉,见到赵俊臣似乎在刻意展现威势之后,神色隐隐有些忌恨;“太子.党”众人大都神情不屑,而太子朱和堉则是表情严肃,仿佛见到了奸邪之辈充斥朝野的可恶景象;至于以王寿为首的“帝王”官员们,则大都是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不过,当他们见到赵俊臣主动向着周尚景走去之后,又纷纷是面色一变。 午门之外,百官们也纷纷安静了下来,皆是屏住气息,暗暗留神观察。 毕竟,明眼人皆是可以看得明白,“周党”今日的目标,十有八九就是“赵党”了。 在这个时候,赵俊臣突然要与周尚景接触,百官们心中疑惑之余,也自然会受到万众瞩目。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四十七章.寸步不让(中). …… …… 见到赵俊臣向着自己走来,周尚景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了一丝意味难明的笑意。 然后,周尚景向左右众人说道:“这赵俊臣亲自来寻老夫谈话了……他向来机敏,定然已是猜到了咱们今日的目标就是他的‘赵党’,你们说,他这次是来应战的?还是来求饶的?” 刑部尚书张伯崇轻哼一声,说道:“想那沈常茂如今贵为内阁首辅,如今也算是风头正盛,被咱们弹劾了赵正和之后也一样是做了缩头乌龟,不仅是不敢反抗,还生怕咱们会趁胜追击……沈常茂身为首辅之尊,又向来是性格刚烈,尚且还是如此,这赵俊臣不过是区区一个尚书,年纪轻轻、性格谨慎,又如何敢与咱们正面交锋?他与首辅大人见面,自然是为了求和!” 另一边,吏部尚书宋启文则是轻轻摇头,道:“只怕未必,赵俊臣性格看似柔顺,但实际上则是绵里藏针、胆大心细,绝不可小觑,他如今的权势影响固然是及不上我等,但未必就会退让,与沈常茂这般色厉内荏之辈大不相同,恐怕他是来应战的。” 接着,大学士李和沉吟片刻之后,也表态支持了宋启文的说法,道:“我近些年来只是领了一份闲职,与赵俊臣接触不多,但我也知道赵俊臣当初权势未成之际,尚没有任何朋党援助,却依然敢与当时的次辅温观良正面相争,并且还彻底击败了温观良、收编了温观良的权势人脉,如今他的权势影响虽然比不上首辅大人,但差距也不似当初与温观良为敌时那般遥不可及,那时的赵俊臣尚且是寸步不让,如今又如何会妥协?依我看,赵俊臣至少也是来刺探虚实的。” 听到宋启文与李和的观点,张伯崇却是有些不服气,道:“两位大人未免太过于高看赵俊臣了,那赵俊臣往日在陛下与太子面前,就好似孙子一般任打任骂,就知道他秉性懦弱、欺软怕硬,又哪有这般志气敢与咱们相争?” 眼见几位“周党”核心成员们因为赵俊臣的态度而争论不休,周尚景轻轻一笑,道:“不必争了,见了面也就知道了……” 说完,周尚景也同样排开了身前的“周党”众人,向着赵俊臣迎去。 此时,赵俊臣已是来到了“周党”众人不远处站定,在百官们意味各异的注视之下,赵俊臣依然是神色自若,只是静静等待着周尚景的到来。 随着周尚景移步来到赵俊臣的身前,百官们愈加的神色严肃,虽然他们距离尚远,听不到赵俊臣与周尚景的声音,但依然是目不转睛的窥探着,暗暗猜测两人的交谈内容之余,竟大都是隐隐有些心情紧张。 * 百官们虽然是心情紧张,但赵俊臣与周尚景碰面之后,气氛却是出乎意料的轻松,完全没有大战将起的气氛。 当周尚景来到赵俊臣身前,赵俊臣抢先行礼道:“见过周前辈,说起来,自从南巡结束之后,晚辈忙于俗务,就再没有拜会前辈、向前辈请教,心中甚是遗憾。” 周尚景似笑非笑,道:“俊臣的天资才智,皆是远超同侪,胸中自有沟壑,又一向是心志坚定,一旦拿定了主意就不会轻易反悔,又有什么事情需要向老夫请教?天下虽大,但能够赐教于俊臣之人,恐怕只是寥寥无几,老夫自认不在此列。” 赵俊臣摇头道:“前辈谬赞了,晚辈的些许小聪明,又如何敢与前辈并称。” 周尚景同样摇头,道:“老夫所言,皆是真心话,并无虚伪。俊臣你近年来的所作所为,老夫皆是看在眼中,心中也是赞叹异常,与俊臣相比,老夫也只不过经验更加老道一些罢了。” 赵俊臣叹息一声之后,说道:“前辈如此看重晚辈,晚辈就应该不愿意与前辈为敌了,若是为敌的话,晚辈更希望前辈能够看轻晚辈,如此晚辈才能够稍有胜机。” 周尚景轻轻咳嗽了一声,也是叹息道:“其实,如今这个时候,老夫也不愿意与俊臣为敌?但老夫走到了这一步,看似威风八面、光耀无比,但许多时候也是身不由己,内阁出现空缺之后,所有人皆是虎视眈眈,老夫门下众人更是将这个位置视为囊中之物,老夫若是不取来,恐怕就要遭人埋怨了。” 听到周尚景的感慨之后,赵俊臣稍稍沉默了片刻,然后问道:“前辈岂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晚辈虽然是远不如前辈,但若是拼死抵抗的话,前辈恐怕也无法轻松取胜,期间若是让别人窥到机会,前辈与晚辈或许就要两败俱伤了。” 赵俊臣的这一番话,自然是在隐喻德庆皇帝。 赵俊臣相信,德庆皇帝昨日鼓动自己与周尚景正面抗衡,必然也存着渔翁得利的心思。 对此,周尚景自然是心知肚明。 不过,对于赵俊臣的警告,周尚景并不在意,只是说道:“若是螳螂的手段高明,黄雀未必就会得利!” 赵俊臣则是反问道:“若是蝉儿足够机敏,螳螂也未必能够捕食,到时候螳螂不仅没能达成目标,反倒是进退失据,即使是手段高明,也依然会让黄雀找到机会。” 周尚景依然是不为所动,淡淡道:“这样看来,蝉、螳螂与黄雀最终究竟是谁人得利,还是要看各自的手段了。” 赵俊臣深深看了周尚景一眼,见周尚景完全没有改变想法的意思,点头道:“是啊,终究是要手下见真章。” 说完,赵俊臣也不再多说什么,再次向周尚景行礼之后,就转身离开了。 赵俊臣虽然已是做好了万全准备,但他不到万不得已,依然是不愿意与周尚景轻易开战,他这次与周尚景提前碰面,就是想要确认一下,看看事情有没有挽回的余地。 若是周尚景的态度还有余地,那也可以减少许多损失。 如今,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对于这个答案,赵俊臣并不愿意看到,但心中已是有了准备,所以也不觉得多么失望,只是回到了“赵党”众人之前,带着平静的微笑,缓缓宣布道:“各位,刚才我过去问了一下,周阁老今天的目标果然是咱们,并且态度坚决,没有任何的挽回余地,所以咱们也不要再抱有侥幸心理了,准备开战吧。” 在“赵党”众人纷纷答应之际,赵俊臣再次转身,也再次向着周尚景看去,心中暗暗回想着周尚景无意间的一句话——“如今这个时候,老夫也不愿意与俊臣为敌”。 “周尚景既然是提到了‘如今’二字,也就是说在他的内心之中,迟早都会与我为敌吗?既然如此,他此前又为何会屡屡暗助于我?” 赵俊臣若有所思,暗暗猜测着周尚景的真实想法。 与此同时,周尚景也回到了“周党”众人之中。 只见周尚景环视了宋启文、张伯崇、李和等人一眼,然后缓缓说道:“宋启文与李和你们二人猜对了,赵俊臣确实是来应战的。吩咐下去,让下面人心中警惕一些,今日之事,可不似昨日一般轻松,那赵俊臣也不似沈常茂一般色厉内荏、容易对付,他若是激烈反弹起来,今日说不定会遇到一场大麻烦。” 随着周尚景的话声落下,“周党”众人同样是纷纷答应。 而就在“赵党”与“周党”各自下定决心之际,午门之上突然响起了雄壮钟声,午门也缓缓开启,意味着早朝即将要开始了。 百官们或是期待或是紧张,纷纷排好了队列,鱼贯进入午门之中,准备参加今日的早朝。 一场大乱的帷幕,也至此缓缓拉开。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四十八章.寸步不让(下). …… …… “陛下,臣要弹劾工部尚书左兰山,左兰山多年以来承蒙陛下看重,领工部之要职,掌管营造工程事项,最是重要不过,然而左兰山不思回报君恩,却屡屡凭借职务之便利结党营私、打压异己、贪污受贿、私自截留公帑银两为己用!诸般恶行,已是引起朝野之公愤,臣恳请陛下调集三法司会审,严查此事!” 正如赵俊臣的预料一般,这天的早朝刚刚开始,“周党”就摆出了堂堂正正的架势,完全没有任何的遮掩,大举弹劾了“赵党”的左兰山。 并且,与昨日弹劾“沈党”的赵正和相比较,“周党”今日明显要更加重视“赵党”,昨日“周党”弹劾赵正和的时候,只是鼓动了几位御史出场罢了,而今日“周党”弹劾左兰山的时候,最先出场之人,却是左都御史杜白! 杜白如今年纪刚刚过了五十,但他保养极好,看起来不过是四十岁出头,此人气质儒雅、风度翩翩、仪态极佳,乃是一副天生的君子模样,最是容易让人产生好感,如今他弹劾左兰山之际,更是面容肃穆,端的是悲天悯人、一身正气,让人不由信服。 杜白身为都察院的两位长官之一,他亲自出场弹劾的份量,自然是大为不同,顿时间就引起了百官的震动! 与此同时,见杜白竟是旗帜鲜明的站在“周党”的立场上表态,也有许多官员暗暗吃惊,只觉得不可思议。 另一边,赵俊臣见到杜白的表态之后,却没有任何的吃惊,只是面带讥讽之色,暗暗想道:“哦?杜白终于是要忍不住表露真面目了吗?原以为杜白还会继续潜伏下去,却没想到周尚景为了针对于我,竟是不惜动用了杜白这张底牌……他还真是看得起我!” * 当初,在赵俊臣与周尚景的联手算计之下,太子朱和堉在南巡筹备的事情上栽了个大跟头,不仅他自己的贤名受了损失,更是连累了都察院左都御史李成儒,让左都御史的位置落入了“周党”的杜白手中,自此以后,“太子.党”对都察院的控制力就大幅下降了。 这杜白也是一个很有决断的人物,他担任了左都御史之后,眼见都察院内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利益关系也是错综复杂,自己头顶着“周党”的标签,又是初来乍到,必然会遭到所有势力的联合抵制,所以杜白就很快当众表态,宣称“都察院主掌监察、弹劾以及建议之权职,绝不可拘泥于派系之分,否则又如何服众”,然后就断然与“周党”脱离了关系。 对于杜白的这般作态,赵俊臣是万分不信的,若是杜白在周尚景的力捧下担任了左都御史之后,又马上旗帜鲜明的背叛了周尚景,那周尚景早就开始报复他了,他又如何还能够坐稳左都御史的位置?恐怕,杜白的种种作态,只是权宜之计罢了。 然而,赵俊臣虽然不相信杜白的表态,但杜白的作态确实是骗过了不少人,也赢来了许多赞誉,这让他减少了周围敌意,也为他争取了大量的缓冲时间与施展空间,时至今日,杜白终于是坐稳了左都御史的位置,也初步拉拢了一些都察院官员的支持,所以他再也无需伪装下去,可以正大光明的回归“周党”了。 今日,杜白与“周党”其他人一同弹劾左兰山,恐怕就是他回归“周党”的开始。 * 杜白的过往经历,暂且不用多提。 德庆皇帝见到杜白的表态之后,眼中也同样是闪过了一丝讥讽,显然他对于杜白过往的种种伪装作态,也同样是洞若观火。 不过,德庆皇帝表面上则是一副惊讶模样,先是打量了一眼左兰山,然后又向杜白问道:“左尚书乃是朝廷核心重臣,你如此弹劾于他,绝不是一件小事,你可有确凿证据?” 杜白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答道:“陛下,臣深知此事之严重,事前也详细调查过,共收集到罪证总计二十一条,涉及到左兰山打压异己、贪墨公帑、索要贿赂、截留地方工银等等七项罪名,还请陛下审阅!” 说完,杜白从衣袖中掏出一份奏疏,捧在头上,呈给了德庆皇帝。 德庆皇帝拿到奏疏之后,打开详细审阅了片刻,然后抬头看向左兰山,同时也通过身边太监将杜白的奏疏交给了左兰山,神情严肃的问道:“左尚书,杜大人对你的种种弹劾,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左兰山双手接过奏疏之后,连忙是低头细读,借此来掩藏自己的惊慌神色。 事前,左兰山已是知道了“周党”今日极有可能会大举弹劾自己,但“周党”的目标毕竟也有可能会是霍正源,所以左兰山难免是抱有一些侥幸心理,希望“周党”会先行弹劾霍正源,然后在赵俊臣的反击之下,他就可以避免直接卷入这场政治风暴之中。 如今,看到杜白出列弹劾自己之后,左兰山心中的侥幸顿时是破灭了,虽然已是有了心理准备,但事到临头难免还是有些惊慌失措。 借着查看奏疏的机会,左兰山好不容易才平复了心中慌乱,也终于记起了赵俊臣的事前安排。 于是,将奏疏交回给德庆皇帝之后,左兰山同样是面色严肃,出列道:“陛下,杜大人对臣的诸般弹劾,皆是子虚乌有,臣绝不敢承认!” 说到这里,左兰山话锋一转,却是转守为攻,表现出一副慷慨激昂的模样,又说道:“而且,臣怀疑,杜大人今日的弹劾,乃是朝中某位大员想要报复于臣,杜大人或是受了利用,或是受了驱使,所以才会有今日的弹劾之事!” 随着左兰山的话声落下,皇极殿内的百官顿时哗然! 左兰山会受到“周党”弹劾,这是许多人都预料到的事情,左兰山受到弹劾之后,必然会拒不认罪,这也是百官们可以猜到的结果,然而左兰山拒不认错之后,竟是寸步不让、进行反击,不仅是宣称杜白受人驱使,还暗指“周党”内部的某位大人物报复自己,表现出了一副明火执仗要与“周党”死掐的架势,却是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要知道,哪怕是首辅沈常茂与“沈党”众人,受慑于“周党”的威势,昨日遇到“周党”的弹劾之后,也都是一副“挨打不敢还手、挨骂不敢还口”的窝囊模样,怎么今日“赵党”的态度竟是如此的激烈!? 除了德庆皇帝亲自出手之外,已是有多少年没人敢触犯“周党”的威严了? 见到这一幕,心中震惊之余,百官们则是想法不一! “周党”终于是受到了挑战!相争之后,“赵党”能否全身而退?——抱有这样想法的某些官员,皆是若有所思、神情专注! 两虎相争,有好戏看了!——抱有这样想法的某些官员,表情隐隐有些兴奋! 两派直面相争,庙堂恐怕要大乱了!——抱有这样想法的某些官员,则大都是神情忧虑。 而德庆皇帝见到这一幕之后,眼神深处则是闪过了一丝得意。 德庆皇帝还以为,左兰山今日之所以敢反击“周党”,皆是因为自己昨天暗中为赵俊臣鼓劲的缘故。 德庆皇帝也有心让“周党”与“赵党”两大派系进行交锋,所以他听到左兰山的反击之后,也不待杜白表态反驳,就十分配合的问道:“哦?左大人认为自己受到弹劾是有人报复于你?怎么回事?细细讲来!” 左兰山神色间满是肃穆,转头看了杜白一眼之后,扬声答道:“陛下,臣前些日子无意间听到一件秘闻,在京城西市之内,有一家名叫‘怀古坊’的古玩店,这家古玩店内的诸般古物,皆是不值一提的伪劣之物,最多也就价值一二百两银子,但这些伪劣之物,却皆是标价极高,往往一件仿真的宋朝古玩,在这家店内就能卖出七八万两银子的天价,竟是比真正的宋朝古物之价格还要更高许多,而且还有许多人竞相购买,却是一件奇事!” 听到左兰山的讲诉之后,德庆皇帝眼中精光一闪,缓缓道:“哦?确实是一件奇事,究竟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当真是有这么多人受到伪物欺骗?受骗之后也没有任何反应?” 左兰山答道:“臣也觉得奇怪,毕竟能够拿出数万两银子购买古玩之人,大都是身家富裕、背景深厚、并且深悉此道,绝不可能尽数都是傻子,受骗之后也绝不可能全然没有反应,于是臣就派人秘密调查此事,才发现这家‘怀古坊’的幕后主人,乃是一位权柄极大的朝廷重臣,而前往‘怀古坊’花大价钱购买那些伪物的客人,则大都是地方上的官员,他们表面上是购买古玩,但实际上则是借此来行贿于那位朝廷重臣,以谋求官场上得好处!而那位朝廷重臣也一直在利用这般伎俩收敛钱财、以权谋私!” 顿了顿后,左兰山继续说道:“臣暗查此事之余,也收集到了一些实证,但臣乃是工部尚书,只负责朝廷的工程营造,此事并不是臣的职责范围之内,所以臣就打算将这些消息与证据交给都察院,但没想到泄露了消息,臣也受到了‘怀古坊’幕后主人的威胁,宣称臣若是将此事捅到都察院,他就会报复于臣!但臣对陛下忠心耿耿,又如何会因为些许威胁就放纵大蠹?所以臣在昨日,就将自己所掌握的诸般线索交给了都察院的左副都御史司徒翰,没想到今日就受到了莫需要的弹劾,所以臣认为,此事乃是某位朝廷大员在报复为臣!还望陛下明鉴!” 听到这里,朝中百官皆是神情大变,有许多官员的眼神更是有意无意的瞄向了吏部尚书宋启文。 在众人注目之下,一向是表情淡定的宋启文则是面色严肃。 到了尚书、阁老这般层次,自然不可能像地方官员一般到处搜刮地皮,也不可能直接向别人索要贿赂,这样的做法毫无遮掩,却是格调太低,也容易招人话柄。 所以,这些朝廷核心重臣们在聚敛钱财之际,也纷纷是各施奇谋、花样百出。 这家“怀古坊”的存在,乃是官场上公开的秘密,他的幕后主人,就是吏部尚书宋启文!多年以来,宋启文一直通过这家“怀古坊”来收取贿赂、进行权钱交易!地方官员若是想走通宋启文的门路,就要事前往京城西市的“怀古坊”购买一件古玩,这也是人尽皆知的规矩! 如今,左兰山受到弹劾之后,却是突然扯到了“怀古坊”的事情,意思也很明显! 左兰山乃是“赵党”的二号人物,而宋启文则是“周党”的二号人物!“周党”既然弹劾了左兰山,那么“赵党”就要弹劾宋启文! 总而言之,这场争斗,“赵党”将会寸步不让!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四十九章.庙堂大乱(上). …… …… 德庆皇帝是一位好大喜功的皇帝,沉溺权术、疏于政务,还略有些志大才疏的嫌疑,但他绝不是一位糊涂皇帝,京城里的大小动态、明事隐情,德庆皇帝一向是了若指掌。 比如吏部尚书宋启文通过“怀古坊”聚敛钱财的事情,德庆皇帝早就知道,只是碍于庙堂形势、以及周尚景的反应,所以就一直隐忍着没有挑明罢了。 此时,左兰山的弹劾内容虽然有些隐晦不明,但德庆皇帝依然是马上猜到了左兰山的弹劾目标,随着左兰山的话声落下,德庆皇帝的眼角余光先是瞄向了周尚景,然后又瞄向了宋启文,神色间闪过了一丝犹豫。 对于“赵党”的激烈反击,德庆皇帝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即使是德庆皇帝也万万没有想到,“赵党”的反击竟是如此激烈,不仅是直指“周党”的二号人物宋启文,并且还完全不顾及同僚情面与官场潜规则,直接牵扯出了“怀古坊”之事,如此一来,“周党”与“赵党”之间的矛盾可就大了,两派冲突也将会愈演愈烈,而庙堂的局势,恐怕也会混乱许久。 想到这里,德庆皇帝心中暗暗有些欢喜,认为“赵党”与“周党”之间的激烈冲突,有利于自己的日后计划,但欢喜之余,德庆皇帝又隐隐有些担忧,认为“赵党”的动作太大,接下来的局势发展有可能会脱离自己的掌控! * 在官场之中,有许多隐藏规则存在,这些规则乃是百官们相互间的默契,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有人轻易触碰。 潜规则有许多,而其中最核心的内容,不外乎就是“点到为止”四字! 宦海之人,谁没有把柄?谁又不知道谁的把柄?就拿宋启文的“怀古坊”来说,曾有无数位官员向“怀古坊”送过银子,“怀古坊”的真正作用究竟是什么,百官们也大都是心知肚明,但哪怕是那些自诩“敢谏”的“太子.党”清流们,也从来不敢捅破“怀古坊”的事情! 为何?“怀古坊”乃是宋启文的真正把柄,这一点百官们固然是心知肚明,但宋启文同样也知晓百官们的真正把柄,若是某人揭露了“怀古坊”的事情,那么宋启文就必然会激烈反击,也同样会揭露对方的真正把柄,到了那个时候,事情就再也没有回旋余地,变成了不死不休的激烈局面,却是任谁也不愿意看到。 最重要的是,宋启文通过“怀古坊”进行权钱交易之际,宋启文只是受贿一方,另外还有大量的官员犯了行贿之罪!若是“怀古坊”的事情一旦被揭穿,那么那些向“怀古坊”送银子行贿的官员,数量足足有上百人之多,究竟要不要追查?若是追查了,将会牵连何其之广?朝野局面又将会出现怎样的动荡?若是不追查了,朝廷的颜面与信誉又在哪里? 正是因为这样的顾虑,百官们早已是有了默契,那就是百官们在庙堂争锋之际,哪怕是相互间势如水火,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就绝不能揭露对方的真正把柄,否则失去了回旋余地的同时,也会引来更多人的敌视;而朝廷为了稳定局势,往往也只会追究那些牵连不广的“孤案”,类似于“怀古坊”这样牵连极广的大案,却是慎之又慎,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主动触碰。 自古以来,越是地位显赫的大臣失势垮台,所涉及的罪行往往就越是微不足道,这并不是因为他们的罪行仅止于此,而是那些更加重大的罪行往往会被朝廷主动掩盖了下来,其中原因,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潜规则存在。 这样的潜规则,哪怕是德庆皇帝也必须要遵守,所以德庆皇帝早就知道“怀古坊”的详细情况,但一直是隐忍着没有调查,否则庙堂所有人就别想安生了。 如今,见“赵党”主动破坏了官场潜规则,直接牵扯出了“怀古坊”的事情,不论是德庆皇帝,还是朝中百官,自然是人人震惊,只觉得“赵党”的决心要远远超乎想象! 而“赵党”与“周党”的冲突,也同样会远远超乎想象。 * 闲话少提。 却说,左兰山揭发了“怀古坊”的事情之后,德庆皇帝稍稍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静观其变,任由左兰山将这场戏唱完。 只见德庆皇帝瞪了左兰山一眼,冷声道:“昨日,御史们弹劾之际,言称某位重臣包庇河南府知府马熙成,今日,你左大人又说某位重臣借着‘怀古坊’进行权钱交易……呵呵,尽是遮遮掩掩,戏弄朕不成?左兰山,不要绕圈子了,你给朕说清楚,‘怀古坊’的幕后之人究竟是谁? 听到德庆皇帝的催促之后,左兰山心中隐隐有些紧张,但神色间却是一副慷慨激昂的模样,大声回复道:“陛下,依据臣所查到的情报,这‘怀古坊’的幕后主人,正是当今吏部尚书宋启文!宋启文他罔顾君恩,这些年来一直利用吏部权职,收受贿赂、贩卖官爵、私改官员评价,还望陛下严查此事!” 随着左兰山的话声落下,只见都察院内的众位“赵党”官员纷纷出列,以右副督查御史司徒翰、右佥都御史顾全二人为首,皆是随声附和,言称他们也早就察觉此事,认为宋启文有莫大嫌疑,希望德庆皇帝可以严查“怀古坊”之事。 随着“赵党”的激烈反弹、转守为攻,一时间庙堂内的焦点亦是转移,从左兰山变成了宋启文,“周党”众人皆是面色大变。 与德庆皇帝一样,他们猜到“赵党”有可能会进行反击,但完全没有想到“赵党”的反击竟是如此的激烈与不留情面! 在“赵党”的反击之下,吏部尚书宋启文连忙出列,向德庆皇帝禀报道:“陛下,‘怀古坊’之事臣完全不知情,这家店铺与臣也完全没有任何关系,左兰山的种种弹劾,皆是子虚乌有、攻讦诬陷,还望陛下明鉴!” 随着宋启文话声落下,那都察院左都御史杜白也同样是再次出列,神色间满是激愤,道:“陛下,臣之前弹劾左兰山的种种罪行,皆是出于一片公心,绝不是受人指使,诸般罪证也皆是臣反复确认过的,绝没有任何的伪造作假,臣认为左兰山弹劾宋尚书的举动,乃是为了转移焦点、掩盖自己的罪行,还望陛下明鉴,并且追究左兰山诬陷同僚的罪责!” 然后,自然有大量的“周党”官员出列发言,支持宋启文与杜白二人的观点,并且斥责左兰山的居心叵测。 而宋启文、杜白、以及“周党”众人的观点,自然是马上就引起了“赵党”众人的再次反击,然后两派官员很快就激烈争辩了起来,一时间皇极殿内吵声一片、口水横飞。 不过,“周党”毕竟是人多势众、影响力更大,所以在争吵之中,“赵党”众人虽然是准备充分,但渐渐已是落入下风、力不从心。 与此同时,就在“周党”与“赵党”争锋之际,周尚景与赵俊臣二人作为两派的魁首人物,却是异常的低调,没有任何的举动,只是隐藏在幕后,通过各自的党羽斗法,让人们猜不到他们二人此时的真实想法。 另一边,看到“周党”与“赵党”的冲突愈演愈烈,“太子.党”众人皆是神色兴奋,觉得他们看到了一场“狗咬狗”的好戏,并且蠢蠢欲动,准备随时参与其中;“沈党”自沈常茂以降,皆是一副冷眼旁观的架势,昨日他们才吃了“周党”的亏,而“赵党”当时则是一副见死不救的态度,如今他们自然也不会出手相助任何一方,只是希望双方两败俱伤;至于“帝党”众人,则同样是一副隔岸观火的模样,但他们同时也暗暗等待着德庆皇帝表明态度与倾向。 眼见着“赵党”渐渐处于下风,而皇极殿内的局势也愈加混乱,德庆皇帝暗思许久之后,也终于表明了态度! 只见德庆皇帝先是喝止了“周党”与“赵党”之间的争辩,并且严厉斥责了几句,然后缓缓说道:“不论左兰山的弹劾究竟是否为真,也不论宋启文与‘怀古坊’究竟有没有干系,但‘怀古坊’既然存在嫌疑,就必须要严查!宣朕的旨意,顺天府马上派人查封‘怀古坊’、抓捕‘怀古坊’的所有涉及人等,然后将此案交由三法司联合会审,一定要调查清楚‘怀古坊’究竟有没有涉及朝中官员权钱交易的罪行,绝不可姑息怠慢!” 听到德庆皇帝的旨意之后,顺天府尹霍正源以及三法司的长官们纷纷出列答应。 不过,德庆皇帝的旨意虽然严厉,但百官们皆是知道,只是单独调查“怀古坊”的话,根本查不出任何事情,宋启文在创办“怀古坊”之初,就必然已是准备好了后路,所以“怀古坊”的线索一定会中断,很难真正牵扯到宋启文身上。 然而,“怀古坊”毕竟是“周党”的老招牌了,因为左兰山的弹劾被查封之后,无疑就等同于“赵党”狠狠扇了“周党”一个嘴巴,削了“周党”的面皮,若是“周党”没有任何反击,恐怕“周党”的声望也会损失不小。 所以,德庆皇帝宣布了旨意之后,百官们的目光大都是集中到了阁老周尚景身上,等待着“周党”的反应。 然后,在百官瞩目之下,“周党”的反击马上就开始了! …… PS:前几天,看了一下《摄政》近段时间以来的订阅数据,很可怜、很惨淡,心中难免有些失落,但认真想一想,全是因为自己作死,怨不得大家放弃,所以今天调节好了心情,继续更新,不论如何,既然还有读者在坚持,虫子就要给大家一个完整的交代,无关成绩,只是本心。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五十章.庙堂大乱(中). …… …… 德庆皇帝的这道旨意,可谓是大有讲究,说是用心良苦也不为过。 德庆皇帝希望“周党”与“赵党”之间的冲突可以持续下去,这样他才可以浑水摸鱼、渔翁得利,所以他并没有置评“周党”对左兰山的弹劾,让“周党”众人可以继续针对左兰山,保留了“周党”与“赵党”的根本矛盾。 与此同时,德庆皇帝又不希望“周党”与“赵党”之间的冲突太过激烈,这样的话庙堂局势就会过于混乱,局势走向也会脱离掌控,所以他很快就下达了查封“怀古坊”的旨意,中断了“赵党”的反击,在三法司查明“怀古坊”的事情之前,“赵党”就无法在这件事情上继续刁难宋启文,也就限制了“周党”与“赵党”的冲突规模, 这样一来,“周党”与“赵党”的冲突就从全攻全守的“对攻战”变成了一攻一防的“攻坚战”,而德庆皇帝也就可以最大程度上影响这场冲突的走势了。 可惜,德庆皇帝的如意算盘虽然打得好,但这场冲突的最终走势,却依然是脱离了德庆皇帝的掌控。 随着德庆皇帝的旨意落下,“周党”众人只是稍稍沉默了一瞬,然后就似火山一般爆发了。 那都察院左都御史杜白今日可谓是初战不利,这原本是他成为督查御史之后第一次为“周党”办事,但不仅没能干净利落的扳倒左兰山,反倒是在左兰山的反击之下连累了宋启文,所以杜白此时的心情难免有些憋火,当德庆皇帝的旨意结束之后,杜白一心想要洗刷耻辱,向周尚景证明自己的作用,所以他依然是迫不及待的抢先出列发言。 只见杜白再一次的快步出列,面色肃穆的禀报道:“陛下,臣依然认为,左兰山弹劾宋尚书之事,乃是左兰山转移焦点、贼喊捉贼的诡计,臣相信以陛下的睿智英明,必然是可以看透左兰山的伎俩!如今,陛下您下旨查封‘怀古坊’,在三法司的严查之下,此事定然是很快就可以水落石出,但左兰山的种种罪行,却依然是悬而未定,臣恳请陛下您下旨严查左兰山,绝不能让左兰山逃脱罪责!” 随着杜白的话声落下,“周党”众人纷纷是出列附和! 户部侍郎马森出列扬声道:“陛下,左兰山自从担任工部尚书以来,可谓是贪婪成性、胆大包天,如今已是激起了众怒与民愤,臣身在庙堂中枢,对于左兰山的种种做法也是多有耳闻,还望陛下明鉴!” 工部侍郎叶尚宏身为周尚景安插在工部的一颗钉子,此时更是当仁不让,同样是快步出列,严肃表态道:“臣承蒙陛下的看重,担任工部侍郎之职,一向是兢兢业业、不敢怠慢,但臣在办事之余,却发现工部官员多是唯左兰山马首是瞻,工部的账目与公帑也是任由左兰山一手控制,多有模糊蹊跷之处,而地方官员也时常抱怨说工部并没有足额拨放银两,致使各地的工程耽搁,所以臣认为杜大人的弹劾并非是无的放矢,还望陛下能够予以重视,绝不可怠慢姑息!” “陛下,朝野多有传闻工部糜烂,正所谓无风不起浪,臣以为趁着今日的机会,还是严查一下为好!……” “陛下,臣身为督查御史,近年来多有收到地方同僚的举报,称是工部明目张胆的向地方衙门索要贿赂,否则就不会向地方衙门拨放工银,臣如今正在详细调查此事,也愈发觉得工部大有问题,所以臣相信杜白大人的弹劾绝没有任何虚假之处,工部自左兰山以降,已是到了必须要整顿的时候了……” “陛下,臣同样也要弹劾左兰山……” “陛下……” 在杜白等人的带领下,只是短短片刻之间,就有数十位大臣出列弹劾左兰山,也再次让左兰山处在了风口浪尖之上。 * 就这样,在百官们的瞩目与期待之下,“周党”并没有辜负众望,他们的反击迅猛且又激烈。 不过,因为周尚景没有表态的缘故,他们的反击依然只是针对左兰山,并没有扩大攻击范围,将目标转向霍正源或者赵俊臣。 毕竟,赵俊臣乃是“赵党”的绝对领袖,“周党”若是将攻击目标转向赵俊臣,就意味着“周党”与“赵党”之间的冲突会进一步扩大,在没有得到周尚景明确示意之前,“周党”众人虽然有些愤愤于“赵党”的胆大妄为,但还是很谨慎的。 然而,“周党”虽然作风谨慎,但“赵党”并不这样想,依照赵俊臣的想法,这场冲突的规模越大越好、战况越激烈越好。 于是,“赵党”众人依旧是寸步不让,纷纷是立场坚定的保护着左兰山,与“周党”官员激烈争辩的,甚至是不惜直接揭露“周党”的真正意图。 在赵俊臣的暗中示意之下,霍正源首先出列发言,表达了支持左兰山的态度! “陛下,臣认为,今日弹劾左大人的几位同僚,皆是与大学士李和交好,如今内阁有了空位,而李和与左兰山皆是入阁辅政的候选之人,这些同僚们齐齐弹劾左大人的举动,恐怕是心存不良,意图打压左大人的声势,乃是他们暗助李和大学士进入内阁的举动!” 随着霍正源的出列发言,“周党”虽然只是在针对左兰山,但“赵党”的反击目标却是扩大到了大学士李和的身上。 见到这一幕,不论是德庆皇帝,还是朝中百官,皆是眉头一皱,只觉得“赵党”今日的做法太过莽撞。 然而,“赵党”众人却并不认为霍正源的发言有时考量,反倒是纷纷出列支持。 工部左侍郎陈东祥也同样出列道:“陛下,臣认为霍大学士所言有理,臣近年来一直在工部办事,对于工部的情况最是了解不过,工部的情况绝没有某些同僚所说的那么不堪,而左尚书更是兢兢业业、一心奉公,说是百官之楷模也不为过,反倒是工部右侍郎叶尚宏叶大人,自从进入工部之后,就一直是野心勃勃、到处结党,妄图架空左尚书,他今日的发言也大都是无中生有,皆是攻讦之言,还望陛下明鉴!” 随着陈东祥的话声落下,“赵党”的反击目标又多了一个工部右侍郎叶尚宏…… “陛下,臣赞同霍大学士与陈侍郎的说法,左尚书的为人,臣一向最是了解,也一向最是钦佩,臣绝不相信左尚书会做出欺君枉法、贪污受贿的事情!若是左尚书如此不堪,陛下您又如何会托付重任,让左尚书领工部之权责?还望陛下明鉴!” “陛下,臣刚刚回到中枢不久,之前一直在地方上任职,在地方任职期间,因为水工河道的事情,臣多次与工部打交道,却从未见过工部索要贿赂、克扣工银的事情,所以某些同僚对左大人的弹劾,臣实在是难以相信……” “陛下,臣认为左大人受到的弹劾实属冤枉……” “陛下……” 就这样,随着“赵党”众人纷纷出列为左兰山说话,左兰山的处境总算是好转了一些。 不过,“周党”的权势影响毕竟是更大许多,所以“赵党”众人虽然是极力维护着左兰山,但左兰山依然是一副四面楚歌、人人喊打的处境。 与此同时,因为“赵党”今日办事太过肆意,屡屡破坏了官场的潜规矩,不仅是揭发了“怀古坊”的事情,而且在“周党”有所克制的情况之下,“赵党”却是像愣头青一般四处点火,在反击之余,不仅是攻讦了吏部尚书宋启文,还陆续将反击目标扩大到了督查御史杜白、大学士李和、工部侍郎叶尚宏等人身上,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 “赵党”这般做法,却是激起了许多中立官员的反感,所以有许多中立官员也纷纷是抛弃了两不得罪的立场,皆是站在了“赵党”的对立面。 此外,见“赵党”不断的增加反击目标之后,许多“周党”官员心中愈加激愤,却终于是按耐不住,在没有经过周尚景的表态之下,就已是纷纷发言报复,也逐步扩大了“周党”的弹劾范围,除了左兰山之外,像是霍正源、詹善常、童桓等等“赵党”干将也陆续遭到了“周党”官员的弹劾。 就这样,除了赵俊臣与周尚景这两位派系魁首人物没有遭到波及之外,“周党”与“赵党”的冲突规模已是越来越大,到了后来,甚至有许多“周党”官员在脑热之下,已是忘记了“周党”今日的主要目标,开始见到“赵党”官员就进行攻讦了。 冲突规模扩大的后果就是,“赵党”愈加的力不从心、也愈加的处于下风了。 眼看着“赵党”渐渐已是坚持不住,赵俊臣身为“赵党”的领袖,却依然是低调至极,仿佛毫不担心一般。 只是,赵俊臣的眼神,却一直盯在被所有人遗忘的黄有容身上。 似乎是注意到了赵俊臣的目光注视,黄有容想起自己与赵俊臣之间的交易,心中有些急切,也连连向礼部尚书林维、以及少保赵正和二人打眼色。 在黄有容的接连催促之下,林维与赵正和犹豫许久之后,终于是出列表态了!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五十一章.庙堂大乱(下). …… …… 坐在龙椅之上,看着“赵党”与“周党”之间的激烈冲突,德庆皇帝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但他的眉头微微皱着,眼神也隐隐有些阴沉。 与百官们的观点一样,德庆皇帝也同样认为“赵党”的反应过激了,举动也实在是冲动莽撞,反倒是“周党”的表现更加克制一些,“周党”如今的激烈反击,很大程度上只是被“赵党”激怒了。 所以,德庆皇帝心中难免有些埋怨赵俊臣,只觉得赵俊臣给自己出了一个难题。 确实,朕是给了你赵俊臣一些暗示,隐晦的表达了支持态度,期望你们“赵党”与“周党”能够大干一场,但也要有个限度啊,你这样不思后果的大闹特闹、与“周党”彻底撕破了脸面,也彻底激起了“周党”的怒意,但你们“赵党”哪里是“周党”的对手?一旦形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让周尚景发狠起来,朕就算是想要帮你,怕也是无从下手啊! 确实,“周党”今日大举弹劾左兰山,乃是他们主动冒犯,但你们“赵党”见招拆招也就是了,大家来日方长,低头不见抬头见,何必刻意营造出这般水火不容的局面?难道你们“赵党”还能与“周党”一直斗下去不成?你们“赵党”有这个能力吗? 确实,内阁之位至关重要,各大派系皆是眼红,“赵党”内阁无人,更是欲得之而后快,但内阁席位再是如何重要,也不值得与“周党”彻底翻脸啊,投入与风险相差多大你考虑过吗! 总而言之,你赵俊臣将事情闹得这么大,究竟有没有考虑过后果?又让朕如何帮你收场? 暗思之际,德庆皇帝心中有些不满,看向赵俊臣的眼神也略有些阴鸷。 事有反常则为妖,德庆皇帝虽然一向都不认为赵俊臣有什么高妙的手段,但也同样不认为赵俊臣会是如此的不识进退、看不清形势。 所以,以德庆皇帝的多疑性格,想到反常之处以后,很快就开始怀疑,赵俊臣今日的种种举动究竟是冲动鲁莽、不思后果?还是利用自己、借题发挥!? 于是,眼看着“赵党”渐渐落入下风,德庆皇帝却依然是无动于衷,并没有出手相助,只是静观其变。 但是,德庆皇帝很快就后悔了。 因为,真正的混乱,才刚刚开始而已。 * 就在“赵党”与“周党”激烈冲突、并且“赵党”渐渐落入下风的时候,礼部尚书林维终究是无法抵抗黄有容的哀求眼神,面色沉重的缓步出列,开口道:“陛下,臣有话讲。” 见到林维突然出列发言,皇极殿内所有人皆是一愣,他们原本以为“沈党”今日已是打定主意要坐山观虎斗,却没想到林维突然开口表态了。 一时间,许多人的目光,纷纷是越过了林维,定在首辅沈常茂的身上,以为林维的表态乃是因为沈常茂的授意。 但实际上,见到林维出列发言之后,沈常茂心中也同样是吃惊不已,不知道林维究竟想要说些什么。 就这样,在百官的诧异瞩目之下,林维面无表情的缓缓说道:“陛下,臣认为,刚才霍正源霍大学士所讲的一番话,未必没有道理!如今内阁有了空位,包括大学士李和、工部尚书左兰山、以及少保赵正和在内,皆是入阁辅政的人选之一!但就在昨日,少保赵正和突然间遭遇弹劾,到了今日,则是左兰山左大人遭遇弹劾,而弹劾两位大人的诸位同僚,人员多有重复,并且绝大部分皆是与李和大学士交好,事情未免有些蹊跷,或许是有人想要打压异己、构陷大臣、暗中保送李和大学士进入内阁也说不定,还望陛下明鉴!” 随着林维的话声落下,皇极殿内的百官皆是面色再变。 在不知情的百官看来,林维突然间提及昨日赵正和受到“周党”攻讦的事情,显然是意味着“沈党”要联合“赵党”共同抵抗“周党”了! 然而,听到林维的表态之后,沈常茂则是面色再变,神色竟是隐隐有些慌乱。 与赵俊臣不同,沈常茂压根没有打算与周尚景进行冲突,也完全没有战胜周尚景的信心,哪怕是联手“赵党”也是一样。 所以,林维的突然表态,无疑是打乱了沈常茂的计划,让沈常茂有些乱了阵脚,一时间竟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反应! 不过,沈常茂虽然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反应,但并不代表“沈党”官员也同样不知道应该如何反应。 昨日,在“周党”的进攻之下,“沈党”没有任何抵抗,就好似缩头乌龟一般,这样的表现不仅是引来了百官耻笑,“沈党”内部的众多官员也皆是觉得心中憋火,今日看到“赵党”丝毫没有畏惧“周党”的威势,寸步不让的与“周党”相争,“沈党”众人更是感到心中羞耻。 如今,见到林维终于站出来展现了“沈党”的强硬姿态,意欲趁机报复“周党”,“沈党”众人也纷纷是感到心中畅快。 于是,在林维的带动之下,许多“沈党”官员一心只想着出气,压根没有认真考虑利弊,纷纷是出列表态,支持林维的观点! “陛下,臣认为林尚书所讲颇有道理,近两日以来,除了大学士李和之外的入阁候选人纷纷遭遇弹劾,并且弹劾罪名颇为牵强,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某些人图谋内阁的举动!” “陛下,昨日赵正和赵大人所遭遇的弹劾,如今回想起来也有颇多疑点,仅仅因为某些地方官员的不确实罪行,就突然牵连到赵大人身上,也实在是有些牵强,还请陛下圣鉴!” “启禀陛下,臣认为近几日早朝上的风起云涌,已是足以表明某些朝中重臣结党营私、打压异己的迹象,还望陛下严查……” “陛下……” 仅仅只是片刻之间,就陆续有七八位“沈党”官员出列,站在了“周党”的对立面,并且他们的表态甚至要比之前的“赵党”众人还要更加激烈许多。 另一边,“周党”有许多官员在“赵党”的反复挑衅之下,也同样是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已是彻底忘记了城府与隐忍,就好似炮仗一般一点就炸,如今见到“沈党”官员陆续出列反击“周党”,更是想也未想,马上就表态进行了反击。 “陛下,臣认为,正因为赵正和与左兰山二人皆是入阁的候选人,所以才要更加的严格审视他们的官风人品,否则岂能让一些品行不堪之辈进入内阁核心所在?” “陛下,赵正和与左兰山的种种罪名,皆是罪证确凿、不容置疑,若不严查,朝野皆是不能信服,还望陛下明鉴!” “陛下,如今有这么多官员不顾事实、为赵正和与左兰山二人强行辩护,正是表明这二人存在结党营私的作为……” “陛下……” 在“周党”的反击之下,越来越多的“沈党”官员卷入了这场冲突之中。 于是,除了“赵党”之外,“周党”又与“沈党”发生了激烈冲突,因为“周党”的声势影响皆要远高于“赵党”与“沈党”,在“周党”的强大压力之下,“赵党”与“沈党”没过多久就不自觉的联合了起来,一同抵抗着“周党”的进攻。 如此一来,虽然并非是沈常茂的本意,但“沈党”联合“赵党”共同对抗“周党”的局面,已是事实上形成了。 与此同时,眼见着局势越来越混乱,朝中几大奸臣贪官相互攻讦、热闹非凡,向来是不甘寂寞的“太子.党”官员们也一个个皆是兴奋莫名、蠢蠢欲动,只觉得眼前几只鹬蚌相争,或许自己就能化身为渔翁得利…… 当这样的想法出现之后,没过多久,就开始有“太子.党”官员出列表态,以秉正发言为名,行添油加火之实,让原本就混乱不堪的局势愈加混乱了起来。 * 眼见着皇极殿内局势瞬息万变,原本只是“赵党”与“周党”之间的冲突,但“沈党”与“太子.党”也纷纷因为各自的原因参与其中,转眼间就变成了朝中各大派系的大乱斗,不论是首辅沈常茂、还是高坐在龙椅上的德庆皇帝,皆是有些瞠目,再想要控制局势,却已是再无可能了! 尤其是沈常茂,更是觉得冤枉,他固然是怨恨“周党”毁掉了赵正和入阁的机会,但他早已经被周尚景打压惯了,并没有报复“周党”的想法,但如今在林维的领头之下,“沈党”的表现却是脱离了他的掌控,开始与“周党”硬抗上了,一想到“周党”日后的报复与反击,沈常茂心中就有些莫名惊乱。 不过,事到如今,随着越来越多的“沈党”官员卷入了这场冲突之中,沈常茂却也同样是无法脱身了。 毕竟,若是在“沈党”众人与“周党”发生冲突的同时,沈常茂身为“沈党”领袖,却再次当起了缩头乌龟,那么沈常茂在“沈党”的声望也就彻底毁了。 而德庆皇帝眼看着局势已是脱离了自己的掌控,心中同样有些急切,也终于不再是静观其变了。 “肃静!” 只见德庆皇帝突然用手大力拍打着龙椅扶手,一副雷霆大怒的模样,大声喝道! …… PS:并从没有放弃本书的想法,只是虫子现在思路有些乱,状态也有些萎靡……恩,尽量振作!明天依然会有更新!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五十二章.各有图谋,谁是渔翁?(上). …… …… 德庆皇帝毕竟是至高无上的天子,威势极重,见到他大发雷霆之后,原本争吵声不断的皇极殿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只见德庆皇帝大声怒斥之后,声音反倒是低沉了下来,只是眼中的怒火更炽,冷声说道:“你们是朝廷大臣,不是市井间的泼妇匹夫!这里是皇极殿,不是街头边的茶馆戏院!像你们这般吵成一团、歇斯底里,毫无城府风度,只知道一味攻讦,成何体统?!朕要你们何用?!又如何敢指望你们代朕牧民、辅佐朕治理天下!?” 德庆皇帝的声音不大,但压迫力十足,几位争吵最凶的官员,在德庆皇帝的怒斥之下皆是胆战心惊、垂头缩脑,再也没有之前的气势。 不过,德庆皇帝虽然是通过一顿怒斥控制住了场面,但德庆皇帝心中很清楚,局面只是暂时得到控制而已,毕竟朝中各大派系此番已是彻底撕破了脸面,相互间敌意十足,除非有某一方彻底认输,否则这场冲突绝不会轻易结束,德庆皇帝就算是可以强行压制一时,效果也绝不可能持续长久,种种矛盾只会隐藏起来,等到将来某一刻迎来更加激烈的爆发。 于是,此时的德庆皇帝,表面上是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连连斥责百官、怒声不断,也确实吓住了一些朝廷大员,但德庆皇帝的内心依然冷静,只是极速思索着眼前局面的解决之策。 然而,如今的局面之复杂、各大派系的矛盾之深,已是毫不逊色于崇祯时期东林党与阉党之间的相互攻伐,想要解决这般复杂局面,智慧、手段、时机缺一不可,又岂是德庆皇帝仓促间就可以处理的? 德庆皇帝一时间想不到解决之策,心中不由懊恼,只觉得自己之前一味的静观其变实在是失策至极,竟是任由这场混乱扩大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懊恼之余,德庆皇帝又恶狠狠的瞪视了隐藏在百官中的赵俊臣一眼。 今日早朝上,赵俊臣至始至终都是低调至极,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说过,但以德庆皇帝的智慧眼光,自然看得清楚,眼前的复杂局势全都是源自于赵俊臣的推波助澜,说赵俊臣乃是今日局势的幕后黑手也不为过! 也正因为如此,赵俊臣如今的低调伪装,落在德庆皇帝眼中就显得愈加可恨了。 因为一时间没有想到解决各派矛盾冲突的有效办法,所以德庆皇帝暗暗思索之余,口中依然是怒斥不停,这一方面是为了争取更长的考虑时间,寻找扭转局势的机会,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进一步打压群臣的气焰。 只见德庆皇帝继续怒斥道:“尔等身为朝廷大臣,朕重用你们、发给你们俸禄、授予你们权柄,乃是为了辅佐朕治理天下,绝不是为了让你们结党营私、相互攻讦!你们今日的种种表现,究竟是为了什么原因,难道真以为朕看不出来吗?!你们这般明目张胆,还有没有将朕放在眼里?!” 说完,德庆皇帝的目光转向了位于百官前列的几位核心重臣,又说道:“沈常茂何在!?周尚景何在?!程远道何在?!……赵俊臣何在?!” 随着德庆皇帝的发言,沈常茂、周尚景、程远道三位阁老以及赵俊臣纷纷出列,皆是垂首躬身答道:“老臣在(臣在)!” 德庆皇帝再次瞪视了四人一眼之后,终于将心中的怒火发泄到四人头上,讥讽道:“哦?原来你们四位都在啊!朕原本还以为你们四人今日告假没有上朝呢!但你们既然就在这里,刚才百官们激烈争吵的时候,你们四人身为朝中重臣,为何是不发一言、没有阻止!?若是只想要冷眼旁观、隔岸观火,事不关己就高高挂起,朕又要你们何用?朕还不如请几尊泥塑雕像摆在这里,至少泥塑雕像绝不会给朕添乱!” 眼见德庆皇帝少有的同时斥责了几大党派的领头人,朝中百官更加是胆战心惊,以为德庆皇帝这次是发了真火,只害怕德庆皇帝斥责了几位核心重臣之后,就会将矛头转向自己。 与此同时,百官见到德庆皇帝在怒斥的时候,竟是将赵俊臣与三位阁老摆放在同一位置,又纷纷感到意外,这意味着德庆皇帝正式认可了赵俊臣的权势与影响力,已是将赵俊臣与几位阁老摆放在同一高度了。 另一边,面对德庆皇帝的斥责,四位重臣的表现各有不同,程远道诚惶诚恐,沈常茂隐隐有些委屈,周尚景神色古井无波,似乎另有想法,而赵俊臣依然是低调至极,让人看不出任何的心思变化。 不过,听到德庆皇帝的斥责之后,四人皆是下跪请罪,表现出了应有的谦卑之意。 而德庆皇帝见到四人的表现之后,又看到百官们皆是一副噤若寒蝉的模样,眼中终于是闪过了一丝满意之色。 在德庆皇帝看来,百官们的表现证明了自己的威严依然是足以震慑朝野,这让德庆皇帝的心情稍稍舒畅了一些。 不过,德庆皇帝的怒斥虽然吓住了百官,但他对于今日的局面,一时间依然没有想到解决办法,于是德庆皇帝再次怒斥了百官几句之后,就表现出了一副厌倦心灰的模样,打算直接离开皇极殿,就这样将百官晾在这里,趁势结束早朝,进一步表明自己的愤怒姿态之余,也可以进一步争取解决问题的时间。 然而,德庆皇帝刚刚从龙椅上站起来身来,转身就要离开皇极殿的时候,某位至始至终都低调无比的人突然出列发言了。 若说这段时间以来朝中最低调的人,绝不是周尚景、也并不是赵俊臣,而是太子朱和堉。 在德庆皇帝南巡期间,太子朱和堉捅了商税的大乱子,等到德庆皇帝回京之后,又再次与德庆皇帝发生了观点冲突,所以德庆皇帝这段时间以来一直不爱搭理朱和堉。 另一边,朱和堉接受了赵山才的建议,为了减少百官们的敌意,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是少有行动,每日早朝都几乎没有发言,只是偶尔会暗示“太子.党”众人支持德庆皇帝的立场,以此来缓和父子二人的矛盾。 但就在这个时候,太子朱和堉却是突然出列发言了。 只见太子朱和堉出列之后,扬声说道:“父皇,儿臣有话要讲!” 然而,听到太子朱和堉的发言之后,德庆皇帝离开皇极殿的脚步并没有任何停顿。 在德庆皇帝看来,太子朱和堉一向是性格莽撞,说话办事也很少会考虑后果,今日“太子.党”面对混乱局势的时候,不仅没有阻止,反倒是添油加火唯恐天下不乱,这样的大局眼光更是让德庆皇帝心中不满。 所以,对于太子朱和堉的发言,德庆皇帝压根没有听完的意思,在德庆皇帝看来,太子朱和堉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好建议,这个时候不添乱就算是不错了。 然而,太子朱和堉接下来的一番话,却是让德庆皇帝大吃一惊!对太子朱和堉的看法也瞬间扭转了不少。 事实上,太子朱和堉的一番发言,不仅是顿时间止住了德庆皇帝的脚步,百官们也皆是心中震惊不已,就像是一颗巨石投入了平静湖面,引起了轩然大波。 哪怕是深沉如周尚景、低调如赵俊臣,听到太子朱和堉的发言之后,也纷纷是面色大变,只觉得庙堂局势的发展首次超乎了他们二人的预料。 见德庆皇帝离开的脚步完全没有停止的意思之后,太子朱和堉不等德庆皇帝询问,就急声说道:“父皇,近几日的早朝局势,可谓是混乱至极,百官们相互攻讦、寸步不让,若是长此以往,朝廷今后只会陷入争斗泥泞之中,再也难以脱身,这样一来,不仅朝廷的声誉会受到损失,朝中大事与诸般政务也会耽搁,说是天下大乱也不为过!” 说到这里,太子朱和堉的声音稍稍一顿,然后用更加宏亮的声音说道:“儿臣认为,今日早朝之上,百官相互争吵之余,某些大臣的说法也有些道理,近些日子以来的种种风波,大都是源自于内阁的空位,这个空缺让百官们皆是眼红,欲得之而后快,在廷推之际,自然会有无数争斗与混乱!若是想要结束这些争斗与混乱,最好的办法就是尽早确定内阁的人选!然而,用廷推之法决定内阁人选,百官们各有想法,相互间谁也说服不了谁,不仅是浪费时间,而且还会激发矛盾与冲突,今日早朝的情况就是明证,所以儿臣认为,在现如今的情况下,内阁人选已是不适合再用廷推之法决定了,还望父皇乾坤独断,改廷推为特简,绕过百官的想法各异,由父皇您亲自任命!” 随着太子朱和堉的话声落下,德庆皇帝眼中突然间闪过了一丝异色,原本即将要离开皇极殿的脚步,也顿时停了下来,转身目光炯炯的打量着太子朱和堉。 与此同时,百官则是哗然。 前文已是讲过,内阁人选的决定,总共有两种方式,一种称为“廷推”,乃是明朝九卿与都察院共同决定人选;另一种称为“特简”,则是皇帝直接任命内阁人选。 原本,在内阁成立之初,“特简”是决定内阁人选的主要方式,但随着内阁权势越来越大,皇权受到了限制,“特简”的方式已是越来越少见了,反倒是“廷推”成为了主流,也成为了明朝君臣之间的默契。 而如今,太子朱和堉的这番建议,就是要打破君臣之间的默契,将内阁人选的决定权交由皇帝决定,这无疑会很大程度上增强皇权的影响力…… 所以,德庆皇帝自然是大感兴趣,而百官们则是大为震惊! 于是,这场早朝还要继续进行下去。 只是,因为太子朱和堉突然间提出的建议,这场早朝的主题,则是从各大派系的冲突,悄然间变成了皇权与臣权之间的矛盾!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五十三章.各有图谋、谁是渔翁?(中). …… …… 随着太子朱和堉的话声落下,皇极殿内的君臣众人皆是心中一震,也顿时间引起了无数暗流汹涌。 其中,百官们自然是心中排斥,认为太子朱和堉的提议破坏了规矩、逾越了底线、侵犯了百官的权益,但因为各党派相互攻讦的事情,让德庆皇帝刚刚发了怒火、也让各党派与百官们自觉理亏在先,所以他们并没有马上就出言反驳,而是静静等待着德庆皇帝表明态度,若是德庆皇帝也同样表态支持了朱和堉的观点,他们再进行反对也不迟。 另一边,德庆皇帝却是心中一喜,只觉得朱和堉总算是在正确的场合、正确的时间办了一件正确的事情,可谓是正中自己下怀。若是太子朱和堉的提议能够顺利通过,即使不能形成惯例,但也足以让德庆皇帝插手内阁的计划顺利完成了。 此外,太子朱和堉表态的时机与方式也十分巧妙,正好是百官们办了错事、德庆皇帝气势占据上风之际,并且还将百官们的冲突域与内阁空缺联系在一起,让百官们失去了道义制高点,如此一来,德庆皇帝再想要趁机改“廷推”为“特简”,无疑是底气充足,胜算也增加了几分。 所以,德庆皇帝自然是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不过,德庆皇帝也清楚,自己若是直截了当的表态支持太子朱和堉的提议,那么百官们即使理亏,也必然会激烈反弹,毕竟内阁人选的决定方式涉及到了君臣之间的利益分配,百官们再是惧怕德庆皇帝、再是内斗不休,这个时候也一定会团结一致、愤起反抗的,到了那个时候,即使是德庆皇帝也很难以一己之力对抗百官们的集体意志。 对于德庆皇帝而言,这个时候最重要的事情并不是急匆匆的表态支持,而是稳扎稳打、营造声势,让“特简”的理由更加充沛,让百官们失去反对的依据,进一步增加胜机。 与此同时,赵俊臣则是若是所思的打量了太子朱和堉一眼。 太子朱和堉的这般举动,可谓是一招妙棋,既是讨好了德庆皇帝、重新巩固了圣眷;也同时打击了朝中各大派系、让几位权臣吃了哑巴亏;又顺便重振了‘太子.党’的声势,可谓是一箭三雕! 不过,太子朱和堉的心机智慧只是寻常,即使能够想到这样的妙策,时机把握也不会这般精准。 于是,赵俊臣的脑中闪过了赵山才的身影。 恐怕,太子朱和堉今日的表现,全都是出自于赵山才的建议。 “这个赵山才,果然是惊才艳艳之辈,虽然年纪轻轻,但他的心智眼光即使与老谋深算的周尚景相比,也不会逊色太多了,竟是能够提前猜到我今日会与‘周党’激烈冲突的事情,也推断出了今日早朝上的混乱局势,并且做出了针对性的安排,想出了这么一招妙棋,着实是让人惊叹……看来,赵山才如今已是在‘太子.党’内部站稳了脚跟、也理顺了‘太子.党’的脉络,所以他终于是不甘寂寞,开始逐步的踊跃表现、发挥作用了……从今往后,原本已是显出颓势的‘太子.党’,恐怕会成为心腹大患……” 暗思之际,赵俊臣下意识的转头,向着周尚景看去,想要窥探一下周尚景的想法。 此前,“赵党”与“周党”因为各自的利益而争斗不休,一副水火不容的架势,但如今随着太子朱和堉的提议,让德庆皇帝插手内阁的可能性大为增加,两党有了共同的对手,立场也会悄然间发生转变,或许会暂时联手也说不定。 庙堂之上,敌人与盟友的相互转变,有时候就是这么的突然。 转头打量之后,赵俊臣却发现,周尚景此时也正在打量着自己,眼神意味深长,表情也依然是高深莫测。 注意到赵俊臣的探询目光之后,周尚景似乎是猜到了赵俊臣的想法,但他并没有任何表示,只是重新变回了垂首顺眉的低调模样。 见到周尚景的表现,赵俊臣眉头轻轻一皱。 * 就这样,君臣心思各异之际,德庆皇帝转身回到了御座之上,但依然是面无表情,只是缓缓向太子朱和堉问道:“将‘廷推’改为‘特简’?你说得倒是轻松,但‘廷推’之法乃是朝廷惯例,也为历代先皇所遵循,若是说改就改,百官们又岂能心服?” 德庆皇帝的一番询问,并不是质疑太子朱和堉的提议,而是秉持着“真理越辩越明”的想法,想要通过太子朱和堉的回答,以提前破坏百官们的反对依据。 若是百官们能够想到的反对依据皆是被太子朱和堉提前驳斥了,那么百官们再想要反对太子朱和堉的提议,声势自然是要低迷许多。 当然,太子朱和堉今日的表现虽然让德庆皇帝感到惊喜,但德庆皇帝对太子朱和堉依然不敢抱有太大的希望,也并不认为太子朱和堉能够完美回答自己的询问,并且堵住百官们的悠悠之口。 依照德庆皇帝的想法,自己提问太子朱和堉只是一个开始罢了,若是太子朱和堉的回答不够完美、存在漏洞,那么德庆皇帝自然会让“帝党”官员们进行补充。 然而,太子朱和堉的表现,却再次给了德庆皇帝惊喜,让德庆皇帝顿时间对他刮目相看了。 只见太子朱和堉听到德庆皇帝的询问之后,似乎是早有准备,并没有太多的考虑,马上回答道:“父皇,以‘廷推’之法决定内阁辅政人选,固然是我朝近百年以来的惯例,但仅只是近百年而已!在此之前,‘特简’之法才是决定内阁辅政人选的唯一方式!所以,儿臣并不认为‘特简’之法就是违背了朝廷惯例!事实上,就在先皇在位期间,也多次以‘特简’之法决定内阁人选,既然先皇可以这么做,父皇又为何不可以?” 顿了顿后,太子朱和堉继续讲道:“更何况,不论是‘廷推’之法,还是‘特简’之法,都只是决定内阁辅政人选的途径罢了,依儿臣看来,途径并不重要,结果才是重要的!究竟选择哪种方法决定内阁辅政人选,终究还是要看哪种途径更加适合当时的形势,而不是固执的遵循惯例!如今,以‘廷推’之法决定内阁辅政人选,造成了百官们相互攻讦、庙堂局势无比混乱,若是持续下去,无疑是会影响大局,在这般情况之下,以‘特简’之法决定内阁人选更为合适!” 听到太子朱和堉的回答,德庆皇帝的眼中再次闪过了惊喜之色。 无疑,太子朱和堉的这番回答十分完美,让人挑不出破绽。 这样一来,德庆皇帝近段时间以来对太子朱和堉的不满情绪也顿时间消散了许多,只觉得太子朱和堉经历磨练之后,成长还是很显著的,将来依然能够成为一位合格的皇帝。 想法转变之下,德庆皇帝眼中闪过了欣慰之色,对太子朱和堉的态度也温和了许多,缓缓道:“然而,朕若是独断乾坤的决定了内阁辅政大臣的人选,只怕会有许多大臣会心中不满啊……” 太子朱和堉冷笑道:“父皇过虑了,您是一代圣君,您的决定自然是正确的,至于某些大臣会心中不服,只怕也是私心作祟!更何况,即使以‘廷推’之法选出内阁辅政人选,依然会有许多大臣心中不服,所以儿臣并不认为这是反对‘特简’的理由!” 就这样,德庆皇帝与太子朱和堉一唱一和,不断提升着‘特简’之法的合理性,并且提前堵住了百官们的反对理由,若是再让他们二人继续“问答”下去,恐怕“廷推”改为“特简”之事就要板上钉钉了。 偏偏,在这个时候,有资格打断德庆皇帝与太子朱和堉对话的几位权臣,一个个皆是沉默不语——赵俊臣依然是低调不言、周尚景依然是内敛莫测、程远道本身就是太子朱和堉的铁杆支持者、至于首辅沈常茂本质上更是色厉内荏之辈,他不敢独力对抗周尚景,自然也不敢首先反对德庆皇帝,哪怕现在德庆皇帝还没有明确表达自己的态度。 依照沈常茂的想法,周尚景在这个时候一定会首先出头反对,到时候自己跟风表态也就是了,却绝不想当这个出头鸟。 只可惜,沈常茂虽然是不愿意当出头鸟,但偏偏德庆皇帝并不愿意放过他。 只见德庆皇帝又询问了太子朱和堉几句之后,先是满意点头,但依然没有明确表态,只是转头向着沈常茂问道:“沈首辅,你是百官领袖、内阁魁首,朕也想要知道你的想法,对于太子的提议,你怎么看?” 听到德庆皇帝的询问之后,沈常茂的心中满是无奈。 不过,沈常茂也清楚,自己身为百官领袖,这个时候必须要为百官们争取利益,绝不能将内阁人选的决定权拱手让给德庆皇帝,若是自己在这个时候没有任何表现,那么自己的首辅之位就要彻底不稳了。 于是,沈常茂硬着头皮出列答道:“陛下,对于太子殿下的提议,老臣不敢认同!”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五十四章.各有图谋、谁是渔翁?(下). …… …… 德庆皇帝最先询问沈常茂的意见,其实是大有讲究的。 首先,沈常茂表面上刚硬,但其实是一个色厉内荏之辈,这些年来他早已经习惯了周尚景与德庆皇帝对自己的轮番打压,他的所有志气也全都已经消磨殆尽,即使是反对太子朱和堉的提议,态度也不会过于激烈。 其次,沈常茂与周尚景相比,不论心机手段皆是差了许多,若是能够驳倒沈常茂的反对意见,那么德庆皇帝将“廷推”改成“特简”的计划,无疑是开了一个好头;反之,若是首先询问周尚景的话,或许就会碰上硬骨头,出师不利。 最后,沈常茂毕竟是如今的内阁首辅,是百官的领头羊,若是能够让他无话可说,百官们反对“特简”的立场也会再次受到打击。 这就是德庆皇帝的高明之处,他或许没有周尚景的老谋深算,但他的一举一动,同样是蕴含深意,总是擅长利用自己的帝王身份来悄然改变庙堂局势的走向。 另一边,听到德庆皇帝的询问之后,沈常茂硬着头皮出列答道:“陛下,对于太子殿下的提议,老臣实在是不敢苟同。” 沈常茂的态度,并没有出乎德庆皇帝的意料。 所以,德庆皇帝的面色不变,只是问道:“哦?沈首辅你有何见教?” 沈常茂面色严肃,缓缓说道:“老臣认为,太子的诸般依据,看似很有道理,但实际上完全经不起推敲,因为太子殿下的所有观点全部是建立在一个颇是荒谬的前提之上,那就是百官近些日子以来的种种冲突,全都是因为内阁空位引起的!但老臣却不敢赞同!依老臣看来,朝中众位同僚皆是公忠体国之辈,否则以陛下之圣明,又为何要对他们托付重任?近段时间以来,庙堂局势确实是有些混乱,百官们相互弹劾的情况也确实多了一些,但老臣认为百官们的弹劾皆是秉公办事,是他们眼里容不得沙子、公正无私、一心为朝廷出力的表现,绝不是百官们为了争夺内阁空位的相互攻讦,太子殿下竟是这般理解百官们的行为,未免有些让人心寒。” 随着沈常茂的话声落下,顿时是一呼百应的局面。 “陛下,沈首辅所言有理,近些日子以来的种种弹劾,皆是同僚们的一片公心,绝对不是为了争夺内阁之空缺,若是以此为理由改‘廷推’为‘特简’,那么百官们今后还如何敢秉公持言?还请圣上明鉴啊!” “陛下,太子殿下这般曲解百官之行径,实在是让我等心寒啊!” “陛下,改‘廷推’为‘特简’之事,实在是关系重大,内阁乃是庙堂之根本,诸般规矩不可轻变,还望陛下从长计议!” “陛下……” 顿时间,不仅仅只是“沈党”官员马上出列表态赞同,连“周党”、“赵党”、甚至是一部分“太子.党”官员,也纷纷出列表示支持! 这并不代表沈常茂的声望当真是高涨如斯,随便几句表态就能够带动百官的意向,而是百官们确实不愿意看到德庆皇帝直接任命内阁辅臣的事情出现! 毕竟,臣权与皇权乃是相互对立、此消彼长的关系,而内阁则是臣权的最高意志体现,达到了制衡皇权的作用,不仅是百官的人生最高志向,也同样是臣权的核心利益! 在此之前,明朝的历代权臣们耗费了无数的心血,才创建了“廷推”的制度,好不容易将内阁人选的委任大权从皇帝手中夺过来,从此确定了君臣相互制衡的局面,百官们又如何能够允许德庆皇帝再次插手? 哪怕不是形成惯例,而只是一次特例,也绝对不行!这关系到百官们的原则与底线!更关系到了百官们的根本利益。 一旦涉及自身利益,百官们虽然是德庆皇帝的臣子,但也绝不会卖德庆皇子面子的。 所以,不仅仅只是“沈党”、“周党”、“赵党”众人纷纷表态支持沈常茂,就连许多“太子.党”官员也忍不住表达了同样的态度——毕竟,“太子.党”众人再是唯太子朱和堉马首是瞻,他们也首先是一位朝廷官员,“特简”之提议也同样触犯了他们的利益! 与此同时,见到百官们纷纷支持自己的场景,沈常茂眼中闪过了一丝欣慰与轻松。 他的反对立场,虽然是得罪了德庆皇帝与太子朱和堉,但就好像是他反对商税整顿的事情一样,好歹是换来了百官的支持,也再次为他增加了声望,从这方面来看,这一次的冒险并不算亏。 然而,沈常茂却不知道,这几日注定是他的“受难日”,不仅仅是周尚景要打压他、赵俊臣要利用他,“太子.党”的某些人,也在暗中算计着他。 没有首辅的实力与手段,却偏偏坐在了首辅的位置,难免会成为众矢之的。 他的窘困,才刚刚开始罢了。 * 另一边,见到沈常茂出列表态反对,百官们也纷纷赞同沈常茂的观点,德庆皇帝并不意外。 只见德庆皇帝嘴角闪过了一丝冷笑,就打算指示“帝党”的官员出列驳斥沈常茂的观点。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太子朱和堉则是再次出列发言了。 只见太子朱和堉不等首辅沈常茂归列,就快步站出来,与沈常茂形成了相互对峙的局面。 然后,太子朱和堉双目逼视着沈常茂,气势颇有压迫力,缓缓问道:“哦?沈首辅认为本太子冤枉了百官?刻意曲解了百官们相互弹劾的行为?” 事到如今,沈常茂也终于豁了出去,面对太子朱和堉的逼问,表现出了一副寸步不让的态度,答道:“未必是刻意,但太子殿下确实是误解百官了。” 太子朱和堉突然冷笑道:“那么,本太子若是能够拿出百官们为了内阁空缺的事情,相互暗中串联、密谋攻讦政敌的确凿证据,沈首辅你又要如何解释?” 听到太子朱和堉的询问,沈常茂下意识的就要针锋相对。 但还未开口,沈常茂突然间回想起了一件事情! 然后,沈常茂顿时是冷汗直流、面色苍白! * 就在几天之前,太子朱和堉的手下幕僚赵山才突然拜访了沈常茂,并且提出了一项听起来可行性极高的计划,这项计划一旦成功,就可以极大的打击赵俊臣的势力声望,而且这个计划与内阁空缺之事存在着极大的关系。 因为这个计划听起来十分诱人,针对目标又是沈常茂痛恨至极的赵俊臣,所以沈常茂认真考虑了一番之后,最终还是同意了合作。 这段时间以来,沈常茂一直在依据这个计划而秘密准备着,暗中串联之类的事情自然是有不少,又因为是合作关系,沈常茂还暗中联系了许多“太子.党”官员,如此一来,“太子.党”手中就拥有了沈常茂暗中串联的确凿证据。 事实上,在昨日早朝,沈常茂见到“周党”不断攻讦赵正和之后,竟是没有任何的反应,也是因为这个计划若是想要顺利进行,就绝不能得罪“周党”的缘故。 毕竟,面对“周党”的大学士李和、以及“帝党”的三边总督梁辅臣,赵正和的竞争力并不算大,入阁辅政的机会也十分渺茫,所以沈常茂索性就放弃了这次机会,只是全心全意的针对赵俊臣,想要侵吞赵俊臣的势力。 但如今,听到太子朱和堉的质问之后,沈常茂终于是反应了过来! 难道,“太子.党”与自己的合作,至始至终都只是一个幌子?“太子.党”的真正目标,也根本不是赵俊臣,而是自己暗中串联百官的证据?“太子.党”所做的一切事情,都只是为了今日推动‘特简”做准备? 自己,竟是被“太子.党”算计利用了? 想到这里,沈常茂的面色苍白,也彻底失去了与太子朱和堉争锋相对的气势,面对太子朱和堉的质问,竟是没有任何的回答,只是垂首沉默着。 然而,沈常茂虽然是没有任何回答,但太子朱和堉却不打算放过沈常茂。 只见太子朱和堉向德庆皇帝扬声禀报道:“父皇,儿臣的手中,如今有朝中某位重臣因为内阁空缺之事,暗中串联百官、意图构陷政敌的确凿证据,还望父皇明察!” 说完,太子朱和堉从袖中抽出了一份奏章,又通过大太监张德递交给了德庆皇帝。 见到太子朱和堉的表现,德庆皇帝眼中闪过了一丝惊喜。 既是惊喜于庙堂局势的有利转变,也是惊喜于太子朱和堉的手段变化。 不过,德庆皇帝脸上则是一副冰冷表情,轻哼道:“呵!又是朝中某位重臣!这几天到底是怎么了?每个人说话都绕着圈子?” 说话间,德庆皇帝从大太监张德手中接过奏章,但他并没有打开奏章查看,只是直接向太子朱和堉问道:“你向朕说清楚,你所讲的那位朝中重臣,究竟是何人?” 太子朱和堉干脆利落的答道:“正是当朝首辅沈常茂!” “哦?”德庆皇帝眼中闪过一丝异色,终于是打开了太子的奏章,低头详细查看。 片刻之后,德庆皇帝读完了奏章,脸上表情有些怪异,他先是深深看了太子朱和堉一眼,然后又打量了首辅沈常茂一眼,最后他的目光则是转向了低调如故的赵俊臣。 接着,德庆皇帝似笑非笑,将手中奏章递给了身边太监张德,并且吩咐道:“将太子的这份奏疏,交给户部尚书赵俊臣看一下!”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五十五章.特简!. …… …… 因为出现了太多的的争议性话题,百官们与德庆皇帝在争执与妥协之中耗费了太多的时间,当这一天的早朝结束之后,时间已是接近午时了。 有资格上早朝的官员,或者是三品以上的大员、又或者是某个衙门的魁首,除了赵俊臣这个另类、以及太子朱和堉这位储君之外,绝大部分人的年纪都已是四十五以上了,平日里又都是养尊处优,精力与体力难免有些不济,就这样折腾了他们整整一上午的时间,百官们的状况可想而知。 然而,百官们离开紫禁城的时候,却都是顾不上身心疲惫与饥肠辘辘,一个个皆是面色沉凝、表情沉重,隐隐有些忧虑。 许多官员在目光环视之间,看到沈常茂之后,神色间更是流露出了明显的不满,竟是再也没有往日的畏惧! 至于此时的沈常茂则是步伐匆忙,脑袋微垂、目光收敛,身为堂堂的内阁首辅、百官领袖,竟是不敢与其他官员对视,只是快步走到了自己的轿前,然后就乘轿离开了! 至于那些“沈党”官员,一个个更加是垂头丧气,甚至没有拥簇在沈常茂的周围,全都是一副士气低迷、无精打采的模样。 原来,在今天早朝上,沈常茂狠狠栽了一个跟头,竟是被向来不擅长谋略手段的“太子.党”轻易愚弄于股掌之间! 这天早朝上,太子朱和堉突然提议以“特简”代替“廷议”来决定内阁的补位人选,这项提议触犯了百官的利益,自然是引来了百官的反弹,但就在百官反弹最激烈的时候,太子朱和堉却是突然弹劾了内阁首辅沈常茂,宣称沈常茂利用内阁空缺的时机暗中串联百官、趁机兴风作浪、刻意构陷朝中大臣,并且还拿出了许多实质性的证据! 按照太子的说法,沈常茂暗中串联“太子.党”官员,意图陷害“赵党”的霍正源,并且牵连到赵俊臣身上,最终给“赵党”制造麻烦之余,也将顺天府尹的位置从“赵党”手中夺过来,最终沈常茂会将顺天府尹的位置交给“太子.党”,以换取“太子.党”在内阁候选人方面的全力支持! 毕竟,“太子.党”在都察院的影响力很大,是廷推决定内阁人选的关键性角色。 当然,按照太子朱和堉的说法,“太子.党”皆是奉公忠君之辈,对于沈常茂的暗中串联的行为,不仅是不屑一顾,更还是厌恶至极,所以他们没有理会沈常茂的条件,反倒是通过太子朱和堉将沈常茂的恶行捅到了庙堂之上,以此来肃正朝廷风气。 对于太子朱和堉的说法,百官们是绝对不信的,毕竟沈常茂的手段眼光虽然不算是特别高明,但也绝不是愚钝之辈——“太子.党”的秉性,早已是人所共知,这些人自诩清高、自居君子,最是厌恶朋党之风,又一向是嘴巴不严、办事不牢,即使他们愿意与你合作,但若是你的作为稍稍不合他们的心意,那么他们马上就会翻脸,可谓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与他们暗中合作,绝对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这一点,早已经百官们的共识,沈常茂又如何不知? 若不是受人蛊惑,得到了某些承诺与暗示,沈常茂是绝不会主动串联“太子.党”官员的! 显然,沈常茂是被“太子.党”暗算了!“太子.党”先是给予了沈常茂某些暗示,让沈常茂认为自己可以联合“太子.党”行事,并且还可以收获极大的收益,于是沈常茂就忍不住这么做了!但就在沈常茂付诸于行动的时候,“太子.党”则是突然翻脸,并且还将沈常茂暗中串联他们的证据公之于众,让沈常茂百口莫辩! 最重要的是,沈常茂或许是被“太子.党”往日的君子作派迷惑了,在此期间竟是没有留下“太子.党”蛊惑自己的相关证据,反倒是将自己的把柄拱手让给了对方,如此一来,自然是落入了被动挨打的局面! 不过,仅只是沈常茂被“太子.党”暗算了,那也就罢了,百官们只会躲在一旁看笑话。 但偏偏,沈常茂被暗算的时机不对、方式也不对! 就在百官们激烈反对德庆皇帝将“廷推”改为“特简”的时候,沈常茂就被“太子.党”蓄谋暗算了!让沈常茂落实了他趁着廷推之际串联百官、构陷同僚的事情,沈常茂乃是内阁首辅,自然是代表着百官,如此一来,太子朱和堉认为“廷推造成了庙堂混乱、弊大于利、应该改为特简”的说法就有了根据,而百官们再想要坚持廷推,也就失去了道义制高点,连自己也觉得理亏,最终自然是落入了下风! 事实上,在今天早朝上,德庆皇帝收到太子朱和堉的奏章之后,顿时是火力全开!期间德庆皇帝的种种手段之高明,更是让人惊叹不已! 他先是将太子朱和堉的奏章交给了赵俊臣,让赵俊臣详细知晓了沈常茂意图暗算自己的事情,以及太子朱和堉反对沈常茂的态度,让赵俊臣恼怒于沈常茂之余,也欠了太子朱和堉一个人情,这样一来,赵俊臣接下来自然不会再与沈常茂一同反对特简! 然后,德庆皇帝开始拿这件事大做文章,狠狠批评了沈常茂,但仅仅只是批评,并没有实际责罚,这样一来,沈常茂先是理亏,又担心自己再反对特简的话会让德庆皇帝抓住机会刁难,接下来也就沉默了! 接着,德庆皇帝则是摆出一副讲道理的面孔,与周尚景进行了一番深入的交流,表示廷推之事让内阁空缺迟迟不定,造成了庙堂混乱,而朝廷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已经是不能再混乱下去了,这样一番讲话,让周尚景也陷入了沉默,毕竟周尚景虽然是一位权臣,但许多时候还是以大局为重的。 最后,德庆皇帝则是突然宣布,若是将“廷推”改为“特简”的话,那么德庆皇帝有鉴于近年来内阁成员屡屡更换的情况,会酌情增加内阁人数,趁着这次内阁出现空缺的机会,德庆皇帝会扩大内阁规模,一口气补充两到三位内阁辅臣。 与此同时,德庆皇帝也做出了让步,表示自己不会随意决定内阁人选,而是让百官们先行举荐各自心目中的人选,德庆皇帝根据百官的举荐,先行划定数位朝廷大臣,然后再在这份名单之中决定内阁辅臣的人选! 这样一来,除了朝中几位权臣之外,连各派官员、以及中立派官员也纷纷沉默了,毕竟德庆皇帝的提议代表着入阁机会的增加,并且也给予了他们参与其中的权利。 随着百官们纷纷沉默,德庆皇帝终于是如愿的将内阁人选的决定权掌握在手中,也让他成为了今日早朝的最终胜利者!。 在德庆皇帝的高妙手段之下,百官们虽然是勉强接受了“特简”之法,但百官们的利益毕竟是遭遇了极大的损失,所以他们下朝之后,就纷纷是心情沉重。 与此同时,对于“罪魁祸首”沈常茂,百官们心中也产生了许多埋怨的情绪,只觉得今天若不是沈常茂拖后腿的话,德庆皇帝未必能够如愿的得到内阁人选的决定权! 而这些怨气,则代表着沈常茂的首辅之位已经是渐渐不稳了! 也正因为如此,沈常茂才会匆匆离去,而“沈党”官员们也才会垂头丧气。 另一边,就在百官们暗中埋怨沈常茂的同时,赵俊臣则是在关注另外一件事! …… PS:关于内阁空缺争夺战,在沈常茂被赵山才算计这一段,虫子在构思剧情的时候,原本设计了一个很精妙的情节收尾! 但怎么说呢,越是精妙复杂的东西,破绽也就越多! 写到一半,突然发现自己构思的情节存在一个破绽,这个破绽让原本精彩的构思变成了笑话,虫子近乎抓破了自己的头皮,也没办法把这个破绽补上! 然后,虫子又想要重新换一个构思替代原本的构思,但新的构思要不是平淡无奇,就是同样存在破绽,让虫子抓狂了好几天,但依然是没有找到可行的替代情节。 但一直拖着也不是办法,所以虫子决定先用春秋笔法带过这段情节,事后再用插叙的手法将这段情节慢慢补全! 请大家见谅!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五十六章.早朝之后(上). …… …… 此时,百官们皆是忧心仲仲,因为内阁一向是臣权的代表性机构,若是让德庆皇帝插手内阁,并且还是至关紧要的任命权,就代表着皇权的极大增强、以及臣权的极大削弱。 德庆皇帝本身就是一位作风较为强势的皇帝,也向来不大重视百官的感受,若是让德庆皇帝的权势进一步增强,那么百官们的日子就要更加难过了。 可惜,事已至此,特简已是定局,再也难以挽回,百官们只好将注意力转移到内阁候选名单上面——毕竟,按照德庆皇帝的说法,他会根据百官们的推荐来拟定一份名单,内阁辅臣的人选最终只会在这份名单之中选出。 虽然,百官们皆是心知肚明,德庆皇帝的这套说辞只是一种遮眼法罢了,毕竟“帝党”的三边总督梁辅臣一定会在这份推荐名单之中,最终德庆皇帝也会顺水推舟的将梁辅臣捧入内阁、趁机通过梁辅臣来插手内阁事务,但这份推荐名单已是百官们心中仅有的安慰了。 此外,德庆皇帝宣称这次入阁的大臣至少会有两人,这般情况也让许多自以为有资格的官员心中一动、各有想法,纷纷考虑着内阁候选名单的事情。 * 就在百官们接受事实、开始认真考虑候选名单之事的同时,赵俊臣则是考虑着另外一件事。 赵俊臣乃是一位利己主义者,他更加关心自己的利益得失——也正因为如此,此时的赵俊臣反倒是注意到了百官们没有注意到的某些细节。 那就是,随着今天早朝上的诸多事情尘埃落定,德庆皇帝与太子朱和堉的关系开始趋于缓和了! 原本,德庆皇帝与太子朱和堉虽然是名为父子,但相互间的关系并不和睦,德庆皇帝厌恶太子朱和堉的固执莽撞、也嫉妒太子朱和堉的贤名卓著,而太子朱和堉则是认为德庆皇帝不辨是非、庇护奸邪、祸害了祖宗传下来的大明江山。 所以,两人虽然既是父子也是君臣,但相互间总有些势如水火的架势,他们的政见相反、立场不同、性格迥异,经常会产生争执,已是有很长时间没有密切交流过了,尤其是近些年来,除非有必要,否则德庆皇帝绝不会单独召见太子朱和堉谈话,而太子朱和堉见到德庆皇帝之后也总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完全看不到父子间的亲情。 虽然,德庆皇帝已然会为朱和堉考虑,时不时也会出手帮助太子朱和堉,但仅只是为了江山传承考虑罢了,而太子朱和堉对德庆皇帝固然是忠心耿耿,但也只是在恪守儿臣之道而已。 在德庆皇帝面前,太子朱和堉是模范臣子,忠心耿耿、一心奉公!在太子朱和堉面前,德庆皇帝也是一位模范皇帝,遮风挡雨、多有庇护……但偏偏,两人之间绝没有任何的父子之情。 赵俊臣并不认为这样的关系会持续长久,因为两人缘于看待问题的角度不同,都认为自己在单纯付出,却得不到任何回报,时间一长他们难免会感到厌倦,到时候就是他们父子二人彻底决裂的时候了。 但今天,随着太子朱和堉主动襄助德庆皇帝得到了内阁的任命权,情况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早朝结束的时候,德庆皇帝突然召唤太子朱和堉前往御书房谈话——这种情况已是有许久未见了。 此外,德庆皇帝召唤太子朱和堉的时候,表情温和、眼神欣慰,显然是极为满意太子朱和堉今天早朝上的表现,认为太子朱和堉总算是成熟了,这样的表情也总算是有了些父亲的模样。 在这般情况之下,只要太子朱和堉不是傻子,愿意在德庆皇帝面前表现出应有的孝义与谦逊,那么两人之间关系趋向缓和就是必然的事情! 毕竟,两人是父子,只要相互退让一步,关系很快就可以缓和。 太子朱和堉虽然固执莽撞,但他绝不是傻子,他背后的幕僚赵山才更加不是傻子。 所以,德庆皇帝与太子朱和堉之间的关系会趋于缓和、“帝党”与“太子.党”之间,也会渐渐趋于合作! 这也就意味着,朝中局势还会进一步产生变化。 这样一来,赵俊臣的未来处境,也会进一步趋于恶化! “德庆皇帝对我一直是存着卸磨杀驴的主意,太子朱和堉更是恨我入股,从前他们两人关系不和睦,我还有一些施展空间,但接下来……这个赵山才,越是了解他,就越是发现自己小瞧他了!没想到他会利用内阁空缺的机会暗算沈常茂,又趁机帮助太子朱和堉讨好了德庆皇帝,挽回了两人的关系,这样一来,德庆皇帝与太子关系趋于缓和之余,德庆皇帝也会更加积极的庇护太子,并且德庆皇帝有了插手内阁的能力之后,庇护太子的能力也大为增强,让太子的储君之位稳固了许多!……真是了不起,太子原本已经是岌岌可危的局势,竟是被赵山才轻易的扭转了……此子威胁太大,幸好还有一个七皇子朱和坚的存在,否则……“ 联想到前些日子赵山才突然秘密拜访沈常茂的消息,赵俊臣自然能够推断到太子朱和堉今日的种种表现,以及沈常茂这次的摔跟头,全都是赵山才在暗中推动。 暗思之际,赵俊臣眉头紧紧皱着,认真考虑着自己今后的方向。 此时,一众“赵党”官员纷纷跟随在赵俊臣身后。 与百官们一样,他们此时更加关心百官推选内阁候选名单的事情,有心向赵俊臣讨主意,但见到赵俊臣眉头紧皱、认真思索的模样,却又不敢打扰,只是静静相随。 赵俊臣一心考虑着自己的事情,直到准备上轿回府的时候,才发现“赵党”众人正在自己身后眼巴巴的看着自己。 见到“赵党”众人的模样,赵俊臣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想道:“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当务之急还是先保送左兰山进入内阁……” 想到这里,赵俊臣转身向“赵党”众人轻轻一笑,重新换上了一副信心十足、尽在把握的表情,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诸位大人若是不介意的话,到我府上详谈如何?今日早朝之上风起云涌,今后庙堂也会发生许多变化,我等也应该详细谋划才对!” 见赵俊臣这般表现,“赵党”众人以为赵俊臣心中已是有了定计,纷纷是心中一定! 赵俊臣近年来所展现的种种手段心智,近乎是无往而不利,早已经是折服了他们,让他们产生了莫大的信任,所以赵俊臣有了决定之后,他们也纷纷觉得前途明朗了! 于是,“赵党”众人得到吩咐之后,就陆续离开、乘上了自己的轿子,随着赵俊臣向着赵府而去! * 与此同时,阁老周尚景也同样是默不发声的离开了紫禁城,准备乘轿子回府。 然而,周尚景的沉默表现,却是急坏了周尚景身后的“周党”众人。 要知道,周尚景乃是朝中最大的权臣,也是当今臣权的代表性人物,这些年来他牢牢把控着内阁,如今眼见德庆皇帝即将要插手内阁了,“周党”众人自然是心中急切,只想要尽快寻找办法扭转局势。 毕竟,内阁一旦被德庆皇帝插手,就意味着周尚景的权势会衰落许多,也就意味着“周党”要走向衰落了,到时候“周党”众人自然是落不到好处。 可惜,周尚景依然是一副不紧不慢的表现,竟是没有丝毫的急切,只是不发一言的离开了紫禁城、准备乘轿回府,“周党”众人的心情自然就更加急切了。 眼见周尚景坐入了轿中、即将要离开了,吏部尚书宋启文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拦住了轿子,弯腰向轿子里的周尚景问道:“阁老,今天早朝上的事情,您看咱们是不是到你府中详谈?” 周尚景依然是面色不便,只是抬眼向宋启文问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不用担心,陛下的手段固然高明,但他终究改变不了人心……所以咱们不会损失什么……自古以来,你见过有人给自己造反吗?不论是谁,哪怕是再忠心陛下,但他一旦进入内阁,他的立场也就悄然间转变了……若是同僚们心中有些忧虑,你就将老夫的这些话告诉他们,想必他们自然会明白的……” 说完,周尚景靠坐在轿子之中,双眼微微闭合,一副想要静心休息的模样。 周尚景的年纪大了,精力最是不济,今天的早朝时间太长、事情太多,却是让他有些疲惫了。 见周尚景这般表现,宋启文不敢再打扰,连忙闪身让开,让周府轿夫们抬轿离开。 与此同时,想到周尚景的那几句话,宋启文也是若有所思、隐隐领悟了一些什么。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五十五章.特简!._599 ,精彩无弹窗免费!…… …… 因为出现了太多的的争议性话题,百官们与德庆皇帝在争执与妥协之中耗费了太多的时间,当这一天的早朝结束之后,时间已是接近午时了。 有资格上早朝的官员,或者是三品以上的大员、又或者是某个衙门的魁首,除了赵俊臣这个另类、以及太子朱和堉这位储君之外,绝大部分人的年纪都已是四十五以上了,平日里又都是养尊处优,精力与体力难免有些不济,就这样折腾了他们整整一上午的时间,百官们的状况可想而知。 然而,百官们离开紫禁城的时候,却都是顾不上身心疲惫与饥肠辘辘,一个个皆是面色沉凝、表情沉重,隐隐有些忧虑。 许多官员在目光环视之间,看到沈常茂之后,神色间更是流露出了明显的不满,竟是再也没有往日的畏惧! 至于此时的沈常茂则是步伐匆忙,脑袋微垂、目光收敛,身为堂堂的内阁首辅、百官领袖,竟是不敢与其他官员对视,只是快步走到了自己的轿前,然后就乘轿离开了! 至于那些“沈党”官员,一个个更加是垂头丧气,甚至没有拥簇在沈常茂的周围,全都是一副士气低迷、无精打采的模样。 原来,在今天早朝上,沈常茂狠狠栽了一个跟头,竟是被向来不擅长谋略手段的“太子.党”轻易愚弄于股掌之间! 这天早朝上,太子朱和堉突然提议以“特简”代替“廷议”来决定内阁的补位人选,这项提议触犯了百官的利益,自然是引来了百官的反弹,但就在百官反弹最激烈的时候,太子朱和堉却是突然弹劾了内阁首辅沈常茂,宣称沈常茂利用内阁空缺的时机暗中串联百官、趁机兴风作浪、刻意构陷朝中大臣,并且还拿出了许多实质性的证据! 按照太子的说法,沈常茂暗中串联“太子.党”官员,意图陷害“赵党”的霍正源,并且牵连到赵俊臣身上,最终给“赵党”制造麻烦之余,也将顺天府尹的位置从“赵党”手中夺过来,最终沈常茂会将顺天府尹的位置交给“太子.党”,以换取“太子.党”在内阁候选人方面的全力支持! 毕竟,“太子.党”在都察院的影响力很大,是廷推决定内阁人选的关键性角色。 当然,按照太子朱和堉的说法,“太子.党”皆是奉公忠君之辈,对于沈常茂的暗中串联的行为,不仅是不屑一顾,更还是厌恶至极,所以他们没有理会沈常茂的条件,反倒是通过太子朱和堉将沈常茂的恶行捅到了庙堂之上,以此来肃正朝廷风气。 对于太子朱和堉的说法,百官们是绝对不信的,毕竟沈常茂的手段眼光虽然不算是特别高明,但也绝不是愚钝之辈——“太子.党”的秉性,早已是人所共知,这些人自诩清高、自居君子,最是厌恶朋党之风,又一向是嘴巴不严、办事不牢,即使他们愿意与你合作,但若是你的作为稍稍不合他们的心意,那么他们马上就会翻脸,可谓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与他们暗中合作,绝对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这一点,早已经百官们的共识,沈常茂又如何不知? 若不是受人蛊惑,得到了某些承诺与暗示,沈常茂是绝不会主动串联“太子.党”官员的! 显然,沈常茂是被“太子.党”暗算了!“太子.党”先是给予了沈常茂某些暗示,让沈常茂认为自己可以联合“太子.党”行事,并且还可以收获极大的收益,于是沈常茂就忍不住这么做了!但就在沈常茂付诸于行动的时候,“太子.党”则是突然翻脸,并且还将沈常茂暗中串联他们的证据公之于众,让沈常茂百口莫辩! 最重要的是,沈常茂或许是被“太子.党”往日的君子作派迷惑了,在此期间竟是没有留下“太子.党”蛊惑自己的相关证据,反倒是将自己的把柄拱手让给了对方,如此一来,自然是落入了被动挨打的局面! 不过,仅只是沈常茂被“太子.党”暗算了,那也就罢了,百官们只会躲在一旁看笑话。 但偏偏,沈常茂被暗算的时机不对、方式也不对! 就在百官们激烈反对德庆皇帝将“廷推”改为“特简”的时候,沈常茂就被“太子.党”蓄谋暗算了!让沈常茂落实了他趁着廷推之际串联百官、构陷同僚的事情,沈常茂乃是内阁首辅,自然是代表着百官,如此一来,太子朱和堉认为“廷推造成了庙堂混乱、弊大于利、应该改为特简”的说法就有了根据,而百官们再想要坚持廷推,也就失去了道义制高点,连自己也觉得理亏,最终自然是落入了下风! 事实上,在今天早朝上,德庆皇帝收到太子朱和堉的奏章之后,顿时是火力全开!期间德庆皇帝的种种手段之高明,更是让人惊叹不已! 他先是将太子朱和堉的奏章交给了赵俊臣,让赵俊臣详细知晓了沈常茂意图暗算自己的事情,以及太子朱和堉反对沈常茂的态度,让赵俊臣恼怒于沈常茂之余,也欠了太子朱和堉一个人情,这样一来,赵俊臣接下来自然不会再与沈常茂一同反对特简! 然后,德庆皇帝开始拿这件事大做文章,狠狠批评了沈常茂,但仅仅只是批评,并没有实际责罚,这样一来,沈常茂先是理亏,又担心自己再反对特简的话会让德庆皇帝抓住机会刁难,接下来也就沉默了! 接着,德庆皇帝则是摆出一副讲道理的面孔,与周尚景进行了一番深入的交流,表示廷推之事让内阁空缺迟迟不定,造成了庙堂混乱,而朝廷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已经是不能再混乱下去了,这样一番讲话,让周尚景也陷入了沉默,毕竟周尚景虽然是一位权臣,但许多时候还是以大局为重的。 最后,德庆皇帝则是突然宣布,若是将“廷推”改为“特简”的话,那么德庆皇帝有鉴于近年来内阁成员屡屡更换的情况,会酌情增加内阁人数,趁着这次内阁出现空缺的机会,德庆皇帝会扩大内阁规模,一口气补充两到三位内阁辅臣。 与此同时,德庆皇帝也做出了让步,表示自己不会随意决定内阁人选,而是让百官们先行举荐各自心目中的人选,德庆皇帝根据百官的举荐,先行划定数位朝廷大臣,然后再在这份名单之中决定内阁辅臣的人选! 这样一来,除了朝中几位权臣之外,连各派官员、以及中立派官员也纷纷沉默了,毕竟德庆皇帝的提议代表着入阁机会的增加,并且也给予了他们参与其中的权利。 随着百官们纷纷沉默,德庆皇帝终于是如愿的将内阁人选的决定权掌握在手中,也让他成为了今日早朝的最终胜利者!。 在德庆皇帝的高妙手段之下,百官们虽然是勉强接受了“特简”之法,但百官们的利益毕竟是遭遇了极大的损失,所以他们下朝之后,就纷纷是心情沉重。 与此同时,对于“罪魁祸首”沈常茂,百官们心中也产生了许多埋怨的情绪,只觉得今天若不是沈常茂拖后腿的话,德庆皇帝未必能够如愿的得到内阁人选的决定权! 而这些怨气,则代表着沈常茂的首辅之位已经是渐渐不稳了! 也正因为如此,沈常茂才会匆匆离去,而“沈党”官员们也才会垂头丧气。 另一边,就在百官们暗中埋怨沈常茂的同时,赵俊臣则是在关注另外一件事! …… PS:关于内阁空缺争夺战,在沈常茂被赵山才算计这一段,虫子在构思剧情的时候,原本设计了一个很精妙的情节收尾! 但怎么说呢,越是精妙复杂的东西,破绽也就越多! 写到一半,突然发现自己构思的情节存在一个破绽,这个破绽让原本精彩的构思变成了笑话,虫子近乎抓破了自己的头皮,也没办法把这个破绽补上! 然后,虫子又想要重新换一个构思替代原本的构思,但新的构思要不是平淡无奇,就是同样存在破绽,让虫子抓狂了好几天,但依然是没有找到可行的替代情节。 但一直拖着也不是办法,所以虫子决定先用春秋笔法带过这段情节,事后再用插叙的手法将这段情节慢慢补全! 请大家见谅!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五十六章.早朝之后(上)._600 ,精彩无弹窗免费!…… …… 此时,百官们皆是忧心仲仲,因为内阁一向是臣权的代表性机构,若是让德庆皇帝插手内阁,并且还是至关紧要的任命权,就代表着皇权的极大增强、以及臣权的极大削弱。 德庆皇帝本身就是一位作风较为强势的皇帝,也向来不大重视百官的感受,若是让德庆皇帝的权势进一步增强,那么百官们的日子就要更加难过了。 可惜,事已至此,特简已是定局,再也难以挽回,百官们只好将注意力转移到内阁候选名单上面——毕竟,按照德庆皇帝的说法,他会根据百官们的推荐来拟定一份名单,内阁辅臣的人选最终只会在这份名单之中选出。 虽然,百官们皆是心知肚明,德庆皇帝的这套说辞只是一种遮眼法罢了,毕竟“帝党”的三边总督梁辅臣一定会在这份推荐名单之中,最终德庆皇帝也会顺水推舟的将梁辅臣捧入内阁、趁机通过梁辅臣来插手内阁事务,但这份推荐名单已是百官们心中仅有的安慰了。 此外,德庆皇帝宣称这次入阁的大臣至少会有两人,这般情况也让许多自以为有资格的官员心中一动、各有想法,纷纷考虑着内阁候选名单的事情。 就在百官们接受事实、开始认真考虑候选名单之事的同时,赵俊臣则是考虑着另外一件事。 赵俊臣乃是一位利己主义者,他更加关心自己的利益得失——也正因为如此,此时的赵俊臣反倒是注意到了百官们没有注意到的某些细节。 那就是,随着今天早朝上的诸多事情尘埃落定,德庆皇帝与太子朱和堉的关系开始趋于缓和了! 原本,德庆皇帝与太子朱和堉虽然是名为父子,但相互间的关系并不和睦,德庆皇帝厌恶太子朱和堉的固执莽撞、也嫉妒太子朱和堉的贤名卓著,而太子朱和堉则是认为德庆皇帝不辨是非、庇护奸邪、祸害了祖宗传下来的大明江山。 所以,两人虽然既是父子也是君臣,但相互间总有些势如水火的架势,他们的政见相反、立场不同、性格迥异,经常会产生争执,已是有很长时间没有密切交流过了,尤其是近些年来,除非有必要,否则德庆皇帝绝不会单独召见太子朱和堉谈话,而太子朱和堉见到德庆皇帝之后也总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完全看不到父子间的亲情。 虽然,德庆皇帝已然会为朱和堉考虑,时不时也会出手帮助太子朱和堉,但仅只是为了江山传承考虑罢了,而太子朱和堉对德庆皇帝固然是忠心耿耿,但也只是在恪守儿臣之道而已。 在德庆皇帝面前,太子朱和堉是模范臣子,忠心耿耿、一心奉公!在太子朱和堉面前,德庆皇帝也是一位模范皇帝,遮风挡雨、多有庇护……但偏偏,两人之间绝没有任何的父子之情。 赵俊臣并不认为这样的关系会持续长久,因为两人缘于看待问题的角度不同,都认为自己在单纯付出,却得不到任何回报,时间一长他们难免会感到厌倦,到时候就是他们父子二人彻底决裂的时候了。 但今天,随着太子朱和堉主动襄助德庆皇帝得到了内阁的任命权,情况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早朝结束的时候,德庆皇帝突然召唤太子朱和堉前往御书房谈话——这种情况已是有许久未见了。 此外,德庆皇帝召唤太子朱和堉的时候,表情温和、眼神欣慰,显然是极为满意太子朱和堉今天早朝上的表现,认为太子朱和堉总算是成熟了,这样的表情也总算是有了些父亲的模样。 在这般情况之下,只要太子朱和堉不是傻子,愿意在德庆皇帝面前表现出应有的孝义与谦逊,那么两人之间关系趋向缓和就是必然的事情! 毕竟,两人是父子,只要相互退让一步,关系很快就可以缓和。 太子朱和堉虽然固执莽撞,但他绝不是傻子,他背后的幕僚赵山才更加不是傻子。 所以,德庆皇帝与太子朱和堉之间的关系会趋于缓和、“帝党”与“太子.党”之间,也会渐渐趋于合作! 这也就意味着,朝中局势还会进一步产生变化。 这样一来,赵俊臣的未来处境,也会进一步趋于恶化! “德庆皇帝对我一直是存着卸磨杀驴的主意,太子朱和堉更是恨我入股,从前他们两人关系不和睦,我还有一些施展空间,但接下来……这个赵山才,越是了解他,就越是发现自己小瞧他了!没想到他会利用内阁空缺的机会暗算沈常茂,又趁机帮助太子朱和堉讨好了德庆皇帝,挽回了两人的关系,这样一来,德庆皇帝与太子关系趋于缓和之余,德庆皇帝也会更加积极的庇护太子,并且德庆皇帝有了插手内阁的能力之后,庇护太子的能力也大为增强,让太子的储君之位稳固了许多!……真是了不起,太子原本已经是岌岌可危的局势,竟是被赵山才轻易的扭转了……此子威胁太大,幸好还有一个七皇子朱和坚的存在,否则……“ 联想到前些日子赵山才突然秘密拜访沈常茂的消息,赵俊臣自然能够推断到太子朱和堉今日的种种表现,以及沈常茂这次的摔跟头,全都是赵山才在暗中推动。 暗思之际,赵俊臣眉头紧紧皱着,认真考虑着自己今后的方向。 此时,一众“赵党”官员纷纷跟随在赵俊臣身后。 与百官们一样,他们此时更加关心百官推选内阁候选名单的事情,有心向赵俊臣讨主意,但见到赵俊臣眉头紧皱、认真思索的模样,却又不敢打扰,只是静静相随。 赵俊臣一心考虑着自己的事情,直到准备上轿回府的时候,才发现“赵党”众人正在自己身后眼巴巴的看着自己。 见到“赵党”众人的模样,赵俊臣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想道:“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当务之急还是先保送左兰山进入内阁……” 想到这里,赵俊臣转身向“赵党”众人轻轻一笑,重新换上了一副信心十足、尽在把握的表情,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诸位大人若是不介意的话,到我府上详谈如何?今日早朝之上风起云涌,今后庙堂也会发生许多变化,我等也应该详细谋划才对!” 见赵俊臣这般表现,“赵党”众人以为赵俊臣心中已是有了定计,纷纷是心中一定! 赵俊臣近年来所展现的种种手段心智,近乎是无往而不利,早已经是折服了他们,让他们产生了莫大的信任,所以赵俊臣有了决定之后,他们也纷纷觉得前途明朗了! 于是,“赵党”众人得到吩咐之后,就陆续离开、乘上了自己的轿子,随着赵俊臣向着赵府而去! 与此同时,阁老周尚景也同样是默不发声的离开了紫禁城,准备乘轿子回府。 然而,周尚景的沉默表现,却是急坏了周尚景身后的“周党”众人。 要知道,周尚景乃是朝中最大的权臣,也是当今臣权的代表性人物,这些年来他牢牢把控着内阁,如今眼见德庆皇帝即将要插手内阁了,“周党”众人自然是心中急切,只想要尽快寻找办法扭转局势。 毕竟,内阁一旦被德庆皇帝插手,就意味着周尚景的权势会衰落许多,也就意味着“周党”要走向衰落了,到时候“周党”众人自然是落不到好处。 可惜,周尚景依然是一副不紧不慢的表现,竟是没有丝毫的急切,只是不发一言的离开了紫禁城、准备乘轿回府,“周党”众人的心情自然就更加急切了。 眼见周尚景坐入了轿中、即将要离开了,吏部尚书宋启文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拦住了轿子,弯腰向轿子里的周尚景问道:“阁老,今天早朝上的事情,您看咱们是不是到你府中详谈?” 周尚景依然是面色不便,只是抬眼向宋启文问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不用担心,陛下的手段固然高明,但他终究改变不了人心……所以咱们不会损失什么……自古以来,你见过有人给自己造反吗?不论是谁,哪怕是再忠心陛下,但他一旦进入内阁,他的立场也就悄然间转变了……若是同僚们心中有些忧虑,你就将老夫的这些话告诉他们,想必他们自然会明白的……” 说完,周尚景靠坐在轿子之中,双眼微微闭合,一副想要静心休息的模样。 周尚景的年纪大了,精力最是不济,今天的早朝时间太长、事情太多,却是让他有些疲惫了。 见周尚景这般表现,宋启文不敢再打扰,连忙闪身让开,让周府轿夫们抬轿离开。 与此同时,想到周尚景的那几句话,宋启文也是若有所思、隐隐领悟了一些什么。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五十五.章.特简!. …… …… 因为出现了太多的的争议性话题,百官们与德庆皇帝在争执与妥协之中耗费了太多的时间,当这一天的早朝结束之后,时间已是接近午时了。 有资格上早朝的官员,或者是三品以上的大员、又或者是某个衙门的魁首,除了赵俊臣这个另类、以及太子朱和堉这位储君之外,绝大部分人的年纪都已是四十五以上了,平日里又都是养尊处优,精力与体力难免有些不济,就这样折腾了他们整整一上午的时间,百官们的状况可想而知。 然而,百官们离开紫禁城的时候,却都是顾不上身心疲惫与饥肠辘辘,一个个皆是面色沉凝、表情沉重,隐隐有些忧虑。 许多官员在目光环视之间,看到沈常茂之后,神色间更是流露出了明显的不满,竟是再也没有往日的畏惧! 至于此时的沈常茂则是步伐匆忙,脑袋微垂、目光收敛,身为堂堂的内阁首辅、百官领袖,竟是不敢与其他官员对视,只是快步走到了自己的轿前,然后就乘轿离开了! 至于那些“沈党”官员,一个个更加是垂头丧气,甚至没有拥簇在沈常茂的周围,全都是一副士气低迷、无精打采的模样。 原来,在今天早朝上,沈常茂狠狠栽了一个跟头,竟是被向来不擅长谋略手段的“太子.党”轻易愚弄于股掌之间! 这天早朝上,太子朱和堉突然提议以“特简”代替“廷议”来决定内阁的补位人选,这项提议触犯了百官的利益,自然是引来了百官的反弹,但就在百官反弹最激烈的时候,太子朱和堉却是突然弹劾了内阁首辅沈常茂,宣称沈常茂利用内阁空缺的时机暗中串联百官、趁机兴风作浪、刻意构陷朝中大臣,并且还拿出了许多实质性的证据! 按照太子的说法,沈常茂暗中串联“太子.党”官员,意图陷害“赵党”的霍正源,并且牵连到赵俊臣身上,最终给“赵党”制造麻烦之余,也将顺天府尹的位置从“赵党”手中夺过来,最终沈常茂会将顺天府尹的位置交给“太子.党”,以换取“太子.党”在内阁候选人方面的全力支持! 毕竟,“太子.党”在都察院的影响力很大,是廷推决定内阁人选的关键性角色。 当然,按照太子朱和堉的说法,“太子.党”皆是奉公忠君之辈,对于沈常茂的暗中串联的行为,不仅是不屑一顾,更还是厌恶至极,所以他们没有理会沈常茂的条件,反倒是通过太子朱和堉将沈常茂的恶行捅到了庙堂之上,以此来肃正朝廷风气。 对于太子朱和堉的说法,百官们是绝对不信的,毕竟沈常茂的手段眼光虽然不算是特别高明,但也绝不是愚钝之辈——“太子.党”的秉性,早已是人所共知,这些人自诩清高、自居君子,最是厌恶朋党之风,又一向是嘴巴不严、办事不牢,即使他们愿意与你合作,但若是你的作为稍稍不合他们的心意,那么他们马上就会翻脸,可谓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与他们暗中合作,绝对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这一点,早已经百官们的共识,沈常茂又如何不知? 若不是受人蛊惑,得到了某些承诺与暗示,沈常茂是绝不会主动串联“太子.党”官员的! 显然,沈常茂是被“太子.党”暗算了!“太子.党”先是给予了沈常茂某些暗示,让沈常茂认为自己可以联合“太子.党”行事,并且还可以收获极大的收益,于是沈常茂就忍不住这么做了!但就在沈常茂付诸于行动的时候,“太子.党”则是突然翻脸,并且还将沈常茂暗中串联他们的证据公之于众,让沈常茂百口莫辩! 最重要的是,沈常茂或许是被“太子.党”往日的君子作派迷惑了,在此期间竟是没有留下“太子.党”蛊惑自己的相关证据,反倒是将自己的把柄拱手让给了对方,如此一来,自然是落入了被动挨打的局面! 不过,仅只是沈常茂被“太子.党”暗算了,那也就罢了,百官们只会躲在一旁看笑话。 但偏偏,沈常茂被暗算的时机不对、方式也不对! 就在百官们激烈反对德庆皇帝将“廷推”改为“特简”的时候,沈常茂就被“太子.党”蓄谋暗算了!让沈常茂落实了他趁着廷推之际串联百官、构陷同僚的事情,沈常茂乃是内阁首辅,自然是代表着百官,如此一来,太子朱和堉认为“廷推造成了庙堂混乱、弊大于利、应该改为特简”的说法就有了根据,而百官们再想要坚持廷推,也就失去了道义制高点,连自己也觉得理亏,最终自然是落入了下风! 事实上,在今天早朝上,德庆皇帝收到太子朱和堉的奏章之后,顿时是火力全开!期间德庆皇帝的种种手段之高明,更是让人惊叹不已! 他先是将太子朱和堉的奏章交给了赵俊臣,让赵俊臣详细知晓了沈常茂意图暗算自己的事情,以及太子朱和堉反对沈常茂的态度,让赵俊臣恼怒于沈常茂之余,也欠了太子朱和堉一个人情,这样一来,赵俊臣接下来自然不会再与沈常茂一同反对特简! 然后,德庆皇帝开始拿这件事大做文章,狠狠批评了沈常茂,但仅仅只是批评,并没有实际责罚,这样一来,沈常茂先是理亏,又担心自己再反对特简的话会让德庆皇帝抓住机会刁难,接下来也就沉默了! 接着,德庆皇帝则是摆出一副讲道理的面孔,与周尚景进行了一番深入的交流,表示廷推之事让内阁空缺迟迟不定,造成了庙堂混乱,而朝廷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已经是不能再混乱下去了,这样一番讲话,让周尚景也陷入了沉默,毕竟周尚景虽然是一位权臣,但许多时候还是以大局为重的。 最后,德庆皇帝则是突然宣布,若是将“廷推”改为“特简”的话,那么德庆皇帝有鉴于近年来内阁成员屡屡更换的情况,会酌情增加内阁人数,趁着这次内阁出现空缺的机会,德庆皇帝会扩大内阁规模,一口气补充两到三位内阁辅臣。 与此同时,德庆皇帝也做出了让步,表示自己不会随意决定内阁人选,而是让百官们先行举荐各自心目中的人选,德庆皇帝根据百官的举荐,先行划定数位朝廷大臣,然后再在这份名单之中决定内阁辅臣的人选! 这样一来,除了朝中几位权臣之外,连各派官员、以及中立派官员也纷纷沉默了,毕竟德庆皇帝的提议代表着入阁机会的增加,并且也给予了他们参与其中的权利。 随着百官们纷纷沉默,德庆皇帝终于是如愿的将内阁人选的决定权掌握在手中,也让他成为了今日早朝的最终胜利者!。 在德庆皇帝的高妙手段之下,百官们虽然是勉强接受了“特简”之法,但百官们的利益毕竟是遭遇了极大的损失,所以他们下朝之后,就纷纷是心情沉重。 与此同时,对于“罪魁祸首”沈常茂,百官们心中也产生了许多埋怨的情绪,只觉得今天若不是沈常茂拖后腿的话,德庆皇帝未必能够如愿的得到内阁人选的决定权! 而这些怨气,则代表着沈常茂的首辅之位已经是渐渐不稳了! 也正因为如此,沈常茂才会匆匆离去,而“沈党”官员们也才会垂头丧气。 另一边,就在百官们暗中埋怨沈常茂的同时,赵俊臣则是在关注另外一件事! …… PS:关于内阁空缺争夺战,在沈常茂被赵山才算计这一段,虫子在构思剧情的时候,原本设计了一个很精妙的情节收尾! 但怎么说呢,越是精妙复杂的东西,破绽也就越多! 写到一半,突然发现自己构思的情节存在一个破绽,这个破绽让原本精彩的构思变成了笑话,虫子近乎抓破了自己的头皮,也没办法把这个破绽补上! 然后,虫子又想要重新换一个构思替代原本的构思,但新的构思要不是平淡无奇,就是同样存在破绽,让虫子抓狂了好几天,但依然是没有找到可行的替代情节。 但一直拖着也不是办法,所以虫子决定先用春秋笔法带过这段情节,事后再用插叙的手法将这段情节慢慢补全! 请大家见谅!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朝百五十六章.早朝之后(上). ,精彩无弹窗免费!…… …… 此时,百官们皆是忧心仲仲,因为内阁一向是臣权的代表性机构,若是让德庆皇帝插手内阁,并且还是至关紧要的任命权,就代表着皇权的极大增强、以及臣权的极大削弱。 德庆皇帝本身就是一位作风较为强势的皇帝,也向来不大重视百官的感受,若是让德庆皇帝的权势进一步增强,那么百官们的日子就要更加难过了。 可惜,事已至此,特简已是定局,再也难以挽回,百官们只好将注意力转移到内阁候选名单上面——毕竟,按照德庆皇帝的说法,他会根据百官们的推荐来拟定一份名单,内阁辅臣的人选最终只会在这份名单之中选出。 虽然,百官们皆是心知肚明,德庆皇帝的这套说辞只是一种遮眼法罢了,毕竟“帝党”的三边总督梁辅臣一定会在这份推荐名单之中,最终德庆皇帝也会顺水推舟的将梁辅臣捧入内阁、趁机通过梁辅臣来插手内阁事务,但这份推荐名单已是百官们心中仅有的安慰了。 此外,德庆皇帝宣称这次入阁的大臣至少会有两人,这般情况也让许多自以为有资格的官员心中一动、各有想法,纷纷考虑着内阁候选名单的事情。 就在百官们接受事实、开始认真考虑候选名单之事的同时,赵俊臣则是考虑着另外一件事。 赵俊臣乃是一位利己主义者,他更加关心自己的利益得失——也正因为如此,此时的赵俊臣反倒是注意到了百官们没有注意到的某些细节。 那就是,随着今天早朝上的诸多事情尘埃落定,德庆皇帝与太子朱和堉的关系开始趋于缓和了! 原本,德庆皇帝与太子朱和堉虽然是名为父子,但相互间的关系并不和睦,德庆皇帝厌恶太子朱和堉的固执莽撞、也嫉妒太子朱和堉的贤名卓著,而太子朱和堉则是认为德庆皇帝不辨是非、庇护奸邪、祸害了祖宗传下来的大明江山。 所以,两人虽然既是父子也是君臣,但相互间总有些势如水火的架势,他们的政见相反、立场不同、性格迥异,经常会产生争执,已是有很长时间没有密切交流过了,尤其是近些年来,除非有必要,否则德庆皇帝绝不会单独召见太子朱和堉谈话,而太子朱和堉见到德庆皇帝之后也总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完全看不到父子间的亲情。 虽然,德庆皇帝已然会为朱和堉考虑,时不时也会出手帮助太子朱和堉,但仅只是为了江山传承考虑罢了,而太子朱和堉对德庆皇帝固然是忠心耿耿,但也只是在恪守儿臣之道而已。 在德庆皇帝面前,太子朱和堉是模范臣子,忠心耿耿、一心奉公!在太子朱和堉面前,德庆皇帝也是一位模范皇帝,遮风挡雨、多有庇护……但偏偏,两人之间绝没有任何的父子之情。 赵俊臣并不认为这样的关系会持续长久,因为两人缘于看待问题的角度不同,都认为自己在单纯付出,却得不到任何回报,时间一长他们难免会感到厌倦,到时候就是他们父子二人彻底决裂的时候了。 但今天,随着太子朱和堉主动襄助德庆皇帝得到了内阁的任命权,情况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早朝结束的时候,德庆皇帝突然召唤太子朱和堉前往御书房谈话——这种情况已是有许久未见了。 此外,德庆皇帝召唤太子朱和堉的时候,表情温和、眼神欣慰,显然是极为满意太子朱和堉今天早朝上的表现,认为太子朱和堉总算是成熟了,这样的表情也总算是有了些父亲的模样。 在这般情况之下,只要太子朱和堉不是傻子,愿意在德庆皇帝面前表现出应有的孝义与谦逊,那么两人之间关系趋向缓和就是必然的事情! 毕竟,两人是父子,只要相互退让一步,关系很快就可以缓和。 太子朱和堉虽然固执莽撞,但他绝不是傻子,他背后的幕僚赵山才更加不是傻子。 所以,德庆皇帝与太子朱和堉之间的关系会趋于缓和、“帝党”与“太子.党”之间,也会渐渐趋于合作! 这也就意味着,朝中局势还会进一步产生变化。 这样一来,赵俊臣的未来处境,也会进一步趋于恶化! “德庆皇帝对我一直是存着卸磨杀驴的主意,太子朱和堉更是恨我入股,从前他们两人关系不和睦,我还有一些施展空间,但接下来……这个赵山才,越是了解他,就越是发现自己小瞧他了!没想到他会利用内阁空缺的机会暗算沈常茂,又趁机帮助太子朱和堉讨好了德庆皇帝,挽回了两人的关系,这样一来,德庆皇帝与太子关系趋于缓和之余,德庆皇帝也会更加积极的庇护太子,并且德庆皇帝有了插手内阁的能力之后,庇护太子的能力也大为增强,让太子的储君之位稳固了许多!……真是了不起,太子原本已经是岌岌可危的局势,竟是被赵山才轻易的扭转了……此子威胁太大,幸好还有一个七皇子朱和坚的存在,否则……“ 联想到前些日子赵山才突然秘密拜访沈常茂的消息,赵俊臣自然能够推断到太子朱和堉今日的种种表现,以及沈常茂这次的摔跟头,全都是赵山才在暗中推动。 暗思之际,赵俊臣眉头紧紧皱着,认真考虑着自己今后的方向。 此时,一众“赵党”官员纷纷跟随在赵俊臣身后。 与百官们一样,他们此时更加关心百官推选内阁候选名单的事情,有心向赵俊臣讨主意,但见到赵俊臣眉头紧皱、认真思索的模样,却又不敢打扰,只是静静相随。 赵俊臣一心考虑着自己的事情,直到准备上轿回府的时候,才发现“赵党”众人正在自己身后眼巴巴的看着自己。 见到“赵党”众人的模样,赵俊臣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想道:“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当务之急还是先保送左兰山进入内阁……” 想到这里,赵俊臣转身向“赵党”众人轻轻一笑,重新换上了一副信心十足、尽在把握的表情,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诸位大人若是不介意的话,到我府上详谈如何?今日早朝之上风起云涌,今后庙堂也会发生许多变化,我等也应该详细谋划才对!” 见赵俊臣这般表现,“赵党”众人以为赵俊臣心中已是有了定计,纷纷是心中一定! 赵俊臣近年来所展现的种种手段心智,近乎是无往而不利,早已经是折服了他们,让他们产生了莫大的信任,所以赵俊臣有了决定之后,他们也纷纷觉得前途明朗了! 于是,“赵党”众人得到吩咐之后,就陆续离开、乘上了自己的轿子,随着赵俊臣向着赵府而去! 与此同时,阁老周尚景也同样是默不发声的离开了紫禁城,准备乘轿子回府。 然而,周尚景的沉默表现,却是急坏了周尚景身后的“周党”众人。 要知道,周尚景乃是朝中最大的权臣,也是当今臣权的代表性人物,这些年来他牢牢把控着内阁,如今眼见德庆皇帝即将要插手内阁了,“周党”众人自然是心中急切,只想要尽快寻找办法扭转局势。 毕竟,内阁一旦被德庆皇帝插手,就意味着周尚景的权势会衰落许多,也就意味着“周党”要走向衰落了,到时候“周党”众人自然是落不到好处。 可惜,周尚景依然是一副不紧不慢的表现,竟是没有丝毫的急切,只是不发一言的离开了紫禁城、准备乘轿回府,“周党”众人的心情自然就更加急切了。 眼见周尚景坐入了轿中、即将要离开了,吏部尚书宋启文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拦住了轿子,弯腰向轿子里的周尚景问道:“阁老,今天早朝上的事情,您看咱们是不是到你府中详谈?” 周尚景依然是面色不便,只是抬眼向宋启文问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不用担心,陛下的手段固然高明,但他终究改变不了人心……所以咱们不会损失什么……自古以来,你见过有人给自己造反吗?不论是谁,哪怕是再忠心陛下,但他一旦进入内阁,他的立场也就悄然间转变了……若是同僚们心中有些忧虑,你就将老夫的这些话告诉他们,想必他们自然会明白的……” 说完,周尚景靠坐在轿子之中,双眼微微闭合,一副想要静心休息的模样。 周尚景的年纪大了,精力最是不济,今天的早朝时间太长、事情太多,却是让他有些疲惫了。 见周尚景这般表现,宋启文不敢再打扰,连忙闪身让开,让周府轿夫们抬轿离开。 与此同时,想到周尚景的那几句话,宋启文也是若有所思、隐隐领悟了一些什么。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五十七章.早朝之后(下). …… …… 在最开始的时候,内阁的地位并不像现在这般显赫,只是一个辅佐皇帝处理政务、提供建议的寻常机构,本身也没有太多的自主权,会因为皇帝的一句话而兴废,内阁成员的任命罢免也皆是源自于皇帝的一言而决。 可以说,在内阁在设立之初,内阁辅臣们并没有任何对抗皇权的能力,也没有任何对抗皇帝的想法——他们全都是铁杆的“帝党”官员,也全都是皇权最坚定的拥护者——否则皇帝也不会安排他们进入内阁辅佐自己。 然而,随着内阁的地位越来越高、权柄越来越强,甚至成为了明朝臣权的代表性机构之后,这般情况就悄然间转变了——随着地位、权势、影响力的不断提升,内阁辅臣成为了百官领袖、朝中各大派系的魁首人物,然后内阁辅臣们发现他们的自身利益与皇帝的利益出现了不可调和的矛盾,皇帝的许多举动都会侵犯到他们的利益,他们的追随者也不断怂恿着他们站出来对抗皇权,于是他们自然而然的就成为了皇权的天然制衡者! 最终,那些原本最是坚定拥护皇权的内阁辅臣们,全都是或主动、或被动、或不知不觉的站到了皇权的对立面,他们有了自己的利益、有了自己的立场、也有了自己的想法。 利益决定着立场,立场决定了想法,这一切都是注定的。 毕竟,当内阁辅臣们成为了百官利益代言人之后,就注定站在了皇帝的对立面,制衡皇权、为百官们争取利益,也就成为了他们的天然义务。 所以,对于德庆皇帝妄图安插三边总督梁辅臣进入内阁、并且通过梁辅臣插手内阁事务的计划,周尚景并没有任何担心。 梁辅臣如今固然是铁杆的“帝党”成员,但就在梁辅臣进入内阁的那一刻起,他的立场、利益、想法等等就会发生潜移默化的转变,他会发现自己的利益与德庆皇帝的利益出现了冲突,他会发现自己的忠心办事总会换来自身利益的损失,他会发现自己的亲信们不断怂恿他对抗皇帝……最终,梁辅臣也会像百年前的那些内阁前辈们一样,逐渐走向皇权的对立面,而德庆皇帝妄图通过梁辅臣插手内阁事务的计划,也最终会以失败告终! 若是梁辅臣进入内阁之后,依然是愚忠于德庆皇帝,没有任何自己的立场与想法,那么也就代表着梁辅臣会成为德庆皇帝的帮凶、帮着德庆皇帝不断侵犯百官权益,这样的内阁辅臣绝不会得到百官的拥护,也绝对不可能在内阁立足长久,更不可能影响到内阁的运转,到了那个时候,德庆皇帝妄图通过梁辅臣插手内阁事务的计划依然会以失败告终。 周尚景深知利益人心之道,所以周尚景认为德庆皇帝的计划与努力全都是徒劳的,或许能得到一世之利,但长远来看,这个计划必然会迎来失败。 所以,周尚景才会说出“自古以来,你见过有人给自己造反吗?不论是谁,哪怕是再忠心陛下,但他一旦进入了内阁,立场也就悄然间转变了”的道理。 和赵俊臣一样,对于德庆皇帝妄图插手内阁的企图,周尚景并不似百官一般忧心仲仲,相比较这件事情,周尚景更加关注德庆皇帝与太子朱和堉之间的关系逐渐缓和的事情! 周尚景也同样认为,这件事一定会对朝廷格局造成深远的影响。 此时,因为漫长的朝会,周尚景的神情显得有些疲惫,正靠坐在轿子中闭目假寐,但他的大脑依然是无比的清晰,正在不断的思索着。 “在此之前,陛下与太子之间充满了矛盾与误解,他们两人虽是父子,但相互牵制,皆是无法发挥自身的所有实力,朝中几位权臣皆是趁机谋利,收获了许多好处……但若是陛下与太子的关系渐渐开始缓和、甚至是走向合作的话,事情就有些麻烦了……陛下的权势手段、皇权大义,再加上太子的声誉影响,两者一旦结合,哪怕是老夫也不敢轻易触碰锋芒……” “此外,老夫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是低调行事,不仅屡屡向陛下示弱,还时常主动与陛下合作,就是想要减轻陛下的猜忌与戒备,不再将老夫视为大敌,也让老夫的家族势力可以传延下去、百年兴盛……在那个时候,陛下对太子的信心动摇,但还没有考虑好新任储君的人选,所以陛下也就不知道老夫的存在对大明江山的延续是利是弊,如此一来,老夫的策略还是有可能会成功的……但若是陛下重新坚定了扶持太子的决心,而太子又一向是视老夫如敌寇,一旦太子继位的话,就极有可能会产生冲突,这样一来,为了太子今后能够顺利登基、掌控庙堂局势,老夫的存在对陛下而言也就更加碍眼了……” “所以,陛下与太子之间的关系绝对不能和睦!他们二人最好还是继续矛盾下去……必须要想些办法……或许还要暂时与赵俊臣联手……” “此外,太子今日早朝上所展现的眼光与手段,颇是高妙,与往日大有不同,似乎背后有高人指点,这点也必须要留心一下……” 想到这里,周尚景突然坐直了身体,掀开了轿帘,向轿外相随的长随周璐问道:“听说,那个赵山才被罢免了官职、夺去了功名之后,就一直暂住在太子东宫之中?” 周璐乃是周尚景手下的情报头子,对于京城内的大小动态一向是了若指掌,听到周尚景的询问之后连忙赶到轿子旁,答道:“确实如此,根据小人所收集的消息,赵山才如今已是成为了太子东宫中的幕僚之首,并且深受太子的信任,太子殿下对他的建议无不采纳,甚至不惜以师礼相待!那个赵山才如今不过是二十六七岁,竟是能够得到太子如此的礼遇,倒也是一桩奇谈。” 周尚景听到周璐的回答之后,眼中闪过了深思之色,暗暗想道:“说起来,太子的手段作风发生转变,也正是赵山才进入东宫之后开始的,看来太子背后的高人就是赵山才无疑了……这个赵山才年纪轻轻,但心智谋略竟是如此不凡,当真是不能小看这些年轻人……” 暗思之际,周尚景缓缓说道:“切不要因为赵山才年纪轻些就小看他,那赵俊臣比之赵山才还要年轻一二岁,不是照样把黄有容、沈常茂、温观良这些老家伙玩弄于股掌之间?一个人的才智如何,与年纪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说到这里,周尚景的神情稍稍慎重了一些,又吩咐道:“接下来,你派人密切打探关于赵山才的一切消息,切不要怠慢了。” 见周尚景如此看重赵山才,周璐连忙郑重点头道:“小人明白了,回去之后马上就命人密切关注赵山才的一举一动,一旦有所发现,马上就通报老爷知晓!” 说到这里,周璐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犹豫了片刻之后,又补充到:“其实,太子东宫那边,咱们的人一直都有留意,虽然主要是留意太子殿下的举动,但对于赵山才也顺带留意着!前几日,小人就收到了一些关于赵山才的消息,只是小人当时并不是十分重视赵山才,所以也就没有及时通报老爷,还请老爷责罚!” 周尚景花白的眉毛微微一扬,问道:“哦?是什么消息?” 周璐答道:“据传,赵山才这几日以来,身体状况突然间急转直下,似乎是犯了胃病,刚开始还不明显,但到了现在已是时不时就会突然胃痛不已,颇是剧烈难以忍耐,那个赵山才听说也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但每当胃痛之际,他都会是面色惨白、身体佝偻、冷汗直流,甚至还会痛呼出来,看样子似乎很严重。” “哦?” 听到周璐的禀报之后,周尚景的老眼微微一闪,然后就放下了轿帘,靠坐在轿子中沉思不已。 周尚景经验丰富,也见识了太多的阴谋,听到周璐的禀报之后,他马上就察觉到这件事情似乎并不是那么简单。 …… 就在周尚景暗暗关注着赵山才的同时,紫禁城的御书房内,德庆皇帝与太子朱和堉也在谈论着赵山才的事情。 却说,早朝结束之后,德庆皇帝马上就在御书房内召见了太子朱和堉。 见到太子朱和堉之后,德庆皇帝先是温言夸赞了太子朱和堉几句,对太子朱和堉今日早朝上的举动深表赞许,而太子朱和堉也表现出了应有的谦逊与孝义,一时间父子二人之间出现了少有的和睦气氛。 但就在这时,德庆皇帝突然是话锋一转,问道:“你今日的表现很好,不过你的种种表态,应该不是你一个人的主意吧?可是幕后有谁给了你指点?” 正所谓知子莫若父,太子朱和堉本身的权谋手段虽然一直在进步之中,但如今只是勉勉强强,德庆皇帝自然是极为了解,所以才会有这般询问。 听到询问之后,太子朱和堉没有任何隐瞒,事实上就算德庆皇帝没有开口询问,为了赵山才今后的仕途考虑,朱和堉也会主动解释,所以朱和堉马上就回答道:“回父皇的话,儿臣今日早朝上的种种表现,确实是源自于高人指点,这位高人谋略超绝、心智无双,品性也让人佩服,乃是当世少有的奇人。” “哦?这位高人是谁?”见太子如此夸赞,德庆皇帝好奇问道。 “父皇您也听说过他,就是今科榜眼赵山才,可惜他因为一些事情,如今已是被父皇夺去了官职与功名,如今正在儿臣的东宫担任幕僚。” “赵山才?”德庆皇帝若有所思:“他不是赵俊臣的远亲吗?朕见他与赵俊臣关系亲密,此人是否可信?” 朱和堉连忙答道:“还请父皇放心,赵山才一向是品性高洁,还是太子太师何明的关门弟子,与赵俊臣绝不是一路人,他与赵俊臣倒是见过几次面,但只是为了刺探赵俊臣的虚实而已。” 德庆皇帝缓缓点头,道:“原来如此,这么说来,这个赵山才倒是可以成为你的得力臂助,朕当初对他的责罚却是有些重了……” 见德庆皇帝这么说,朱和堉心中大喜。 毕竟,有了德庆皇帝这句话,就代表着赵山才的仕途重新有了希望! 不过,太子朱和堉突然间想起了赵山才近段时间以来的身体状态,心中又不由蒙上了一层阴影。 近段时间以来,赵山才的胃疾越来越严重,已是严重影响了赵山才的身体状态,偏偏连宫中御医也束手无策,找不到任何的病因,只能一直拖着…… “或许,赵俊臣府中的那位名医会有办法……” 此时,太子朱和堉突然想到。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五十八章.朱和堉的“请求”. …… …… 自从赵山才入驻东宫、正式辅佐太子朱和堉之后,太子朱和堉在庙堂中的发展可谓是顺风顺水,不仅是从前处处受人掣肘、四面楚歌的状况逐步缓解,太子朱和堉在“太子.党”内部的声望与权威也得到了巩固,最重要的是,从前总是受人算计的太子朱和堉,竟然也可以算计别人了! 曾经,在德庆皇帝南巡的那段时间,太子朱和堉在七皇子朱和坚的出谋划策之下,也曾一度顺风顺水过,但太子朱和堉心中很清楚,七皇子朱和坚与赵山才完全没有可比性,当时的情况与如今也大有不同! 那时候,德庆皇帝离京南巡,朱和堉留京主政,朝中各大派系的主要干将也大都被德庆皇帝带走了,朱和堉在京城中枢的优势极大,至于德庆皇帝、周尚景、赵俊臣这些手段高明的政敌皆是不在京城,太子朱和堉只需要对付一个水平寻常、志大才疏的黄有容而已,并不算是特别困难。 但如今,太子朱和堉所面临的环境要比当初恶劣许多倍,因为商税整顿的事情,不仅是自身声势受到了许多损失、“太子.党”内部也出现了人心不稳的状况、德庆皇帝对他信心动摇、百官们也愈加的敌视于他……此外,周尚景、赵俊臣这些奸臣贪官们也全都在朝堂中暗中掣肘…… 然而,就是在这样的恶劣环境之下,在赵山才的出谋划策之下,朱和堉竟是一步一步的扳回劣势、重新站稳了脚跟,甚至还再次得到了德庆皇帝的信任与支持! 对于赵山才的手段权谋,朱和堉可谓是钦佩不已! 所以说,朱和堉对于赵山才的重视,更是再怎么描述也不为过!往轻了说,赵山才是朱和堉最看重的青年才俊,赵山才因为朱和堉的关系丢了官职与功名,也让朱和堉心怀愧疚,一心想要补偿!往重了说,赵山才已是朱和堉今后实现自己政治抱负的关键人物!也注定是朱和堉今后最为重要的左膀右臂! 也正因为如此,想到赵山才近些日子以来的身体状况,朱和堉的心情自然是极为担忧!尤其是想到赵山才拖着病体还要坚持为自己出谋划策、襄助政务,朱和堉的心情就更是愧疚感动,只想要倾尽全力的回报赵山才一二! * 于是,当太子朱和堉与德庆皇帝结束了谈话、离开了紫禁城的时候,朱和堉并没有马上返回太子东宫,而是吩咐向长随吩咐道:“回东宫之后,送一份名帖到赵俊臣的府邸,让他尽快来东宫见我!” 说到这里,太子朱和堉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稍稍犹豫了片刻之后,又改变了主意,再次说道:“算了,还是我亲自去赵府一趟吧……吩咐下去,咱们去赵府!”新八一中文网首发 他要去见赵俊臣! 为了赵山才的身体,朱和堉愿意向赵俊臣求助,哪怕这样会让他再次欠下赵俊臣的人情! 宫中御医们对于赵山才的病情一直是束手无策,但赵俊臣府中的那位神医章德承或许会有办法,毕竟七皇子朱和坚的病情在章德承的医治之下,这些日子以来已是渐渐有所好转了,这足以证明章德承的手段医术要比宫中御医更高许多。 所以,朱和堉只能将医治赵山才的希望放在赵俊臣府中的那位神医章德承身上。 另一边,听到朱和堉的吩咐之后,长随不由一愣,不知道太子殿下一向是视赵俊臣如敌寇,如今又为何要刻意前去赵府拜访赵俊臣。 不过,太子的性格刚直严肃,长随对他一向是敬畏有加,所以也不敢开口询问,只是连忙伺候朱和堉入轿,然后就领着轿夫们向着赵府方向走去。 * 此时,赵府之内,赵俊臣已是结束了“赵党”的内部密会,正坐在自己的书房之中,眉头微微皱着、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暗暗思考着今后的庙堂走向,神色间满是若有所思。 赵俊臣并不是神人,不可能预测到所有事情,更不可能控制他人的想法行动,所以他这段时间以来虽然是费尽心思、处心积虑,诸般计划也算是进行顺利,但庙堂的走向依然渐渐脱离了预测。 至少,太子朱和堉与德庆皇帝逐渐走向合作的事情,赵俊臣此前一直没有考虑到。 所以,赵俊臣的许多计划,乃至于未来的整体规划,都要进行或大或小的调整,以适应庙堂的局势变化。 这需要耗费许多心神,所以赵俊臣保持这样的姿势已是有很长时间了。 虽然身体渐渐有些僵硬麻痹,但赵俊臣专注思考之下,竟是完全没有察觉。 赵俊臣并不认为自己比别人更加聪明,想要成为最后的赢家,赵俊臣就必须要比其他人付出更多的精力、投入更多的专注。 这也是赵俊臣至今还算是发展顺利的真正原因。 而就在赵俊臣认真思索之际,突然有人敲响了房门。 听到敲门声之后,赵俊臣的眉头不由又是一皱。 敲门声打断了赵俊臣的思路。 在此之前,赵俊臣已是吩咐过府中众人,这段时间他要认真考虑一些事情,让府中众人不要轻易打扰他。 不过,赵俊臣很快就收敛了心中的不快,因为赵俊臣很清楚,赵府中人绝不会无缘无故的违背自己的吩咐,必然是有什么更加重要的事情发生了。 所以,赵俊臣的声音很平静,只是扬声问道:“什么事?”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许庆彦推门而入,神色间带着一些无奈与惊异,向赵俊臣禀报道:“少爷……太子来了,说要见你。” 听到许庆彦的禀报,赵俊臣也是不由一愣,问道:“太子?他来干什么?可有说明来意?” 许庆彦摇头道:“没有,太子只是说要见少爷,根本没有解释来意的意思,他是太子,府中下人也不敢追问。” 赵俊臣轻轻叹息一声,说实话赵俊臣并不惧怕太子朱和堉,但轻易也不愿意与朱和堉产生接触,毕竟这是一件非常让人头痛的事情。 不过,太子毕竟是身份尊贵,如今愿意亲自来赵府拜访赵俊臣,已是给了赵俊臣极大的面子——以太子的尊贵身份,完全可以召见赵俊臣前往东宫谈话——所以赵俊臣也不能避退。 于是,赵俊臣站起身来,快步向着府门方向走去,并且说道:“太子亲自拜访,倒也是一件稀罕事,但恐怕又是一场麻烦。” 听到赵俊臣的话,许庆彦深表赞同的连连点头,并且随着赵俊臣向着赵府正门走去。 当主仆二人来到赵府正门的时候,只见太子朱和堉正站在赵府之外,虽然他亲自前来赵府拜访赵俊臣,但压根没有进入赵府内部的意思,只是站在那里等待赵俊臣出门相迎。ァ新ヤ~⑧~1~中文網ωωω.χ~⒏~1zщ.còм<首发、域名、请记住xīn81zhōngwénxiǎoshuōwǎng 见到太子朱和堉之后,赵俊臣马上换上了一幅谦卑神色,并且快步来到太子朱和堉的身前,行礼道:“臣见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亲自来访,我赵府上下皆是感到蓬荜生辉、荣耀至极……” 虽然赵俊臣与太子朱和堉的关系极差,也不愿意与太子朱和堉见面,但该说的客套话总是不能少的。 然而,赵俊臣的客套话刚刚说了一半,就被太子朱和堉打断了。 “你府中那位神医章德承……从今往后就搬到东宫住吧!” 太子朱和堉直入主题,开口说道。 原来,太子朱和堉这段时间先是为了七皇子朱和坚、后又为了赵山才,却是屡屡因为这位神医章德承而求助于赵俊臣,也欠了赵俊臣许多人情,于是他觉得这样下去并不是办法,决定一劳永逸,直接将章德承从赵俊臣手中索要过来,这样他今后就不必再因为章德承而求助于赵俊臣了。 这也是太子改变主意,决定亲自拜访赵俊臣的原因。 依太子朱和堉的想法,既然是自己亲自开口了,赵俊臣绝对是不敢违背的。 甚至,依照太子朱和堉的看法,自己这样已经算是在请求赵俊臣、向赵俊臣低头了。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五十九章. 摄政大明! …… …… 看到太子朱和堉提出要求之后,脸上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仿佛压根没有想过赵俊臣会拒绝自己,这让赵俊臣心中暗暗叹息一声。 按照清流们的说法,“礼贤下士”、“虚怀若谷”、“体谅臣子”等等乃是朱和堉身上众多优良品质之一,太子朱和堉虽然性格刚直、不能容忍别人践踏底线,但他对待贤良臣子的态度却是十分宽和,绝没有任何的傲慢态度,更不会提出过份要求进行刁难,将来登基之后,必定是一位千古少见的圣君! 赵俊臣当然不会是朱和堉眼中的“贤良臣子”,所以朱和堉对待赵俊臣的态度一向都很恶劣,但通过太子朱和堉此时所表现出来的傲慢态度,就可以看出太子朱和堉的秉性作风绝不似清流们所宣扬的那么高尚纯粹,皇家贵胄的傲慢姿态、储君太子的自命不凡,依然是深深的印刻在他的内心深处。 身为储君太子、未来的皇帝,多年来一直受到“天命所归”的教育熏陶,拥有这种“天下万物归我所有、世间众人皆为仆下”的思想再正常不过了。 从这方面而言,太子朱和堉与德庆皇帝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只不过朱和堉还能稍稍克制一下这种倾向,在那些“贤名臣子”面前不会表现出来罢了,但他在赵俊臣这位招人厌恶的臣子面前,自然就“原形毕露”了。 当然,从某方面而言,清流们的宣扬并不算错,作为一位储君太子,朱和堉能够在绝大部分时候克制自己,就已经是难得可贵了。 想到这里,赵俊臣心中又是一声叹息,神色间则是有些沉吟,并没有回应太子朱和堉的要求。 另一边,见到赵俊臣的表现,太子朱和堉眉头一皱,再次开口道:“怎么?你不愿意?” 赵俊臣摇头道:“还望太子殿下见谅,并非是臣不愿意答应,您是储君,是未来的皇帝,这天下万物都是您的,您提出了要求,臣又如何敢拒绝?就算是您索要臣的全部家产,臣也必须要双手奉上,殿下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太子朱和堉终究是城府稍稍浅了一些,根本没有意识到赵俊臣的这一番话潜藏着怎样的险恶用心,更没有考虑到这一番话一旦传扬出去,会对他的声誉造成怎样的恶劣影响……要知道,即使是德庆皇帝听到这一番话,也是要连忙澄清的,一旦默认了这些观点,就是赤裸裸的宣布自己要侵犯百官利益了,必然会激起极大的反弹……但在太子朱和堉看来,赵俊臣这一番话只是一位奸臣习惯性的虚伪客套罢了。 所以,太子朱和堉只是轻哼一声,然后示意赵俊臣继续说下去。 见到朱和堉的表现,赵俊臣眼中闪过了一丝讥讽与遗憾,然后又继续说道:“只不过,这位神医章德承并非是臣的府中下人,而是臣以极大的诚意、好不容易才请到府里的座上宾,这位神医地位超然,在民间享有万家香火生佛的盛誉,臣将他请到府中之后只是好吃好喝的供奉着,绝不敢随意支使,如今又如何能决定这位神医的去留?所以,殿下您想要将这位神医请到东宫,还需要神医亲自同意才是。” 听到赵俊臣的解释,太子朱和堉的面色稍缓。 在朱和堉看来,自己屈尊亲自来到赵府向赵俊臣要人,就已是向赵俊臣低头、给了赵俊臣极大面子了,若是赵俊臣依然拒绝自己,那就完全是不知好歹了。 事实上,朱和堉也从没想过赵俊臣会拒绝自己,他与赵俊臣虽然是政敌对头,但近些年来,不论是南巡筹备、还是朝中政务,赵俊臣都是主动配合着他……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 于是,太子朱和堉又问道:“既然如此,就将章神医请到这里,我亲自邀请他到东宫也就是了。” 说完,太子朱和堉又摇了摇头,神色间多了一丝敬意,再次说道:“算了,就不麻烦章神医移步了,还是我亲自去请他吧,否则就失了诚意……章神医乃是杏林魁首人物,这些年来行走民间治人无数,也理应我亲自去请!此外,七弟在章神医的医治之下身体渐渐有所好转,我也应该亲自道谢!” 显然,章德承虽然不是朝中臣子,但他的医术、医德、以及万家香火生佛的名声,依然是让朱和堉将他归类到“贤良”之列,所以朱和堉对待章德承的态度与他对待赵俊臣的态度截然不同,在他谈及章德承的时候,也终于恢复了平日里的贤明作派。 听到朱和堉的决定之后,赵俊臣却是轻轻摇头,说道:“还望太子殿下见谅,章神医如今并不在赵府之中,太子殿下若是想要亲自邀请他,恐怕还要改日才行。” 见赵俊臣屡屡推脱,朱和堉觉得赵俊臣有些敷衍自己,于是眉头再次微皱,追问道:“哦?章神医如今正在何处?” 朱和堉的态度有些恶劣,但赵俊臣依然是耐心解释道:“前些日子,有人行刺于臣,幸亏前阁老崔勉的孙女崔倩雪姑娘舍生相救,才让臣保住了性命,但崔倩雪姑娘也因此而身受重伤,昏迷了好几日,直到前两天才清醒过来,在臣的请求之下,章神医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照料着崔姑娘……崔姑娘清醒之后,崔勉前辈已是将她接回到崔府疗养,而章神医则是每天都会前往崔府为崔姑娘诊断一次,如今这个时间,章神医应该正在崔府之中,若是太子殿下您尚有空闲的话,可以在臣的府中等待一会儿,大约一个时辰之后,章神医也就回来了。” 朱和堉这次来见赵俊臣,却是连赵府的大门都不愿意进,仿佛进了赵府就会沾染上贪官污吏的铜臭味,如今又如何愿意进入赵府中等待? 不过,若是就在赵府外面等待,似乎也有失体统,若是改日再来拜访章德承,朱和堉又怕赵俊臣会趁着空隙作梗,所以朱和堉稍稍犹豫片刻之后,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亲自去崔府拜访章神医……” 说完,朱和堉也、不再理会赵俊臣,转身就打算乘轿前往崔府。 对于朱和堉的反应,赵俊臣并不感到意外。 事实上,朱和堉的反应正是赵俊臣所期望看到的。 于是,赵俊臣竟也同样招呼府中人准备轿子,然后笑眯眯的说道:“此事既然与臣有关,那臣也一同前去崔府好了。” 趁着这个机会,赵俊臣就可以正大光明的与崔勉进行接触了。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六十章. …… …… 当初,因为某些缘故,崔倩雪与赵俊臣两人被牵扯到了一起,关系有些纠缠不清,朝野间也因此出现了无数的流言蜚语。 崔勉身为崔倩雪的祖父,自然也受到了连累,声誉颇是受损许多,有人说他攀附奸臣、有人说他卖女求荣,崔勉身为曾经的清流领袖,一向最是重视自身清誉,自然是无法接受这些流言,只觉得自己的一生的坚守都付诸于流水了。 最终,崔勉为了保护自身的清誉,却是将崔倩雪以及崔倩雪的父亲崔俞全都赶出了家门,甚至还公告天下,将两人从崔家族谱中除名。 然而,正所谓“虎毒不食子”,崔勉虽然是重视自身声誉,但他对崔倩雪终究还存在一些祖孙之情,当崔倩雪为了保护赵俊臣而身受重伤之后,崔勉纠结犹豫了一段时间之后,就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焦虑与担忧,终于是一改往日的冷漠态度,不仅是屡屡前往医馆探望崔倩雪,当崔倩雪从昏迷中清醒之后,崔勉更是将崔倩雪接回了崔府照顾…… 至此,崔倩雪也算是因祸得福,虽然是遭受了一场无妄之灾,但也正因为这场无妄之灾的缘故,让她得以再次回归了崔家。 与此同时,重新接受了崔倩雪之后,崔勉对待赵俊臣的态度也渐渐有所软化,似乎是认为崔倩雪与赵俊臣已是彻底纠缠在一起了……先是德庆皇帝为两人搭红线,然后则是赵俊臣派人搭救崔倩雪,并且将崔倩雪接到赵府暂住,最后又是崔倩雪为了赵俊臣舍命挡刀……如此种种,崔倩雪除了赵俊臣之外,恐怕已是再也无法嫁给别人了,其他人碍于崔倩雪的风评,恐怕也不敢娶她!所以崔勉前两日竟是派人通知赵俊臣,说要与赵俊臣见面详谈一些事情。 崔勉究竟想要详谈什么事情,赵俊臣不用想也知道,必然是要求赵俊臣迎娶崔倩雪、为崔倩雪负责云云。 抛开情义方面的考虑,赵俊臣在这件事上是占据主动的,因为崔倩雪除了赵俊臣之外已是不可能再嫁给其他人,而赵俊臣则并不是只有迎娶崔倩雪这一个选择,所以崔勉为了保证赵俊臣最终会迎娶崔倩雪,或许还会在某些方面做出让步…… 所以,对于崔勉的见面提议,赵俊臣还是很感兴趣的,但赵俊臣并没有马上与崔勉见面,反倒是一直拖延着。 这是因为,崔勉作为一位致仕多年的前任阁老,在权势方面并不能为赵俊臣提供太多的帮助,他唯一有用的地方,就是他当年身为清流领袖时所积攒下来的声誉、人脉、以及影响力。 其中,崔勉的声誉最为关键,他的人脉与影响力,全都建立在他的声誉之上。 所以,为了双方今后的合作可能,赵俊臣就必须要保护崔勉的清誉——如今赵俊臣正处在风尖浪口上,被太多势力紧紧盯着,与崔勉见面的事情很难瞒过其他人,若是赵俊臣与崔勉见面之后,没过几天就迎娶了崔倩雪,那么任谁都能猜到其中的猫腻了!如此一来,崔勉“卖女求荣”、“攀附奸臣”的流言更要坐实了,到了那个时候,崔勉的声誉毁于一旦,赵俊臣即使是迎娶了崔倩雪,在政治方面也得不到任何的好处。 所以,赵俊臣虽然也想要与崔勉见面详谈,但一直拖着,只是在等待时机。 如今,太子朱和堉的出现,却是给了赵俊臣一个机会。 若是随着太子朱和堉前往崔府,因为有太子朱和堉作为掩护,以及神医章德承作为理由,旁人的注意力也不会放在赵俊臣与崔勉身上,赵俊臣也就可以趁机与崔勉详谈一些事情了。 事实上,太子朱和堉前往崔府的决定,也正是赵俊臣刻意引导出来的,可惜太子朱和堉毫无察觉,还自以为自己的决定会乱了赵俊臣的阵脚。 却说,当太子朱和堉决定亲自前往崔府邀请神医章德承之后,赵俊臣也马上吩咐赵府中人准备坐轿,打算随太子朱和堉一同前往崔府。 听到赵俊臣的决定之后,太子朱和堉本已是迈向坐轿的脚步微微一滞,却是再次转身向着赵俊臣看去,同时皱眉说道:“你不用跟来。” 赵俊臣微微一笑,说道:“章神医乃是臣的府中客人,太子您打算邀请章神医移居东宫,不论是于情于理臣都应该一同前往,若是章神医不愿意的话,臣也能在旁边规劝两句。” 太子朱和堉的态度很刚硬,赵俊臣的态度则很委婉。 但最终,态度刚硬的朱和堉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阻止赵俊臣的能力与理由。 所以,太子朱和堉轻哼一声,没有再理会赵俊臣,只是转身向着自己的坐轿走去,却是默认了赵俊臣的跟随! * 崔勉本身就是京城人士,致仕之后也依然留在京城居住,只不过搬离了重臣云集的京城西区,在京城东部找了一处较为幽静的宅院。 崔勉为官期间颇是清廉守节,致仕之后的积蓄自然不会多,所以这间宅院不算大,只是三进三出罢了。 崔勉将崔倩雪接回崔府之后,依然将崔倩雪安排到了她往日的闺房居住,其中所蕴含意思,所有人都能猜到——在崔勉的心中,崔倩雪依然是他的小孙女,崔家也一直留着崔倩雪的位置! 简而言之,崔勉已是重新接受了崔倩雪。 若是往常,崔倩雪发现这一点之后,一定会心中狂喜,会认为自己的世界终于是回归了正常。 但这几日,崔倩雪却是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些,就仿佛是痴了傻了,每天只是呆呆的躺在床上,偶尔身体状态不错的时候则是走到窗前,愣愣的看着窗外的崔府庭院,并不是很在意自己的身体状态,哪怕是与崔勉谈话,也一直是心不在焉。 所有人都知道,崔倩雪并不是痴傻,她只是在忐忑的等待着某个人的出现。 一方面,她觉得那个人应该出现,也应该给她一个明确的交代,毕竟她为了那个人付出了那么多。 但另一方面,她也深知那人的本性,那是一个利益至上的人,崔倩雪并不确定那个人是否会在意自己的付出,更不确定那个人是否会因为自己的付出而回应自己。 与此同时,她又不敢将自己的心事说给其他人听,因为崔倩雪不确定自己的祖父是否能够接受她心中的那些情愫。 毕竟,那个人的形象在她的祖父崔勉的心中一向是极为恶劣。 所以,在最开始的时候,崔倩雪的心情,既是期待,又是忐忑,还有几分小心翼翼,颇是复杂。 但渐渐地,随着那个人迟迟不出现,崔倩雪的心情就不仅仅只是复杂了。 …… PS:好吧,我承认我不会写儿女情长的东西!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六十一章. …… …… 章德承的医术是毋庸置疑的,在他的医治之下,崔倩雪近几日以来身体已是趋于好转了。 然而,崔倩雪的伤势虽然是好转了,但因为赵俊臣的迟迟不现身,却让崔倩雪的心病逐渐严重了,整日茶不思、饭不想,完全陷入了“他会不会出现”、以及“他为什么还没有出现”的痛苦纠结之中。 崔倩雪并没有太多的心机城府,虽然她一直都在极力的隐藏心事,但又如何能够瞒过久经宦海的崔勉? 事实上,正是因为心疼崔倩雪,崔勉才会放弃一直以来的坚持,主动要求与赵俊臣见面的。 这一日,依照惯例,章德承再次来到崔府为崔倩雪诊断身体。 这段时间以来,赵俊臣迟迟没有现身,崔倩雪只觉得思绪纠结、时日难熬,唯一能够支持崔倩雪坚持下去的,也唯有章德承的出现了——毕竟,章德承是赵俊臣派来为她诊断身体的,这表明赵俊臣虽然没有亲自来见她,但依旧关心着她。 其实,这件事还有很多种解释,比如赵俊臣只是为了向天下人宣示自己有恩必报的形象、再比如赵俊臣只是单纯的想要报答崔倩雪的舍命挡刀之恩、不愿意赊欠崔倩雪什么,但崔倩雪宁愿相信赵俊臣这是在关心自己……她也只敢相信这种解释。 虽然,崔倩雪也很清楚,前两种解释其实更加符合赵俊臣的秉性作风。 * 往常,章德承来到崔府的时候,崔倩雪总是一幅欲语还休的模样,她并不是十分关心自己的身体恢复状况,也听不大懂章德承的医嘱,她更想通过章德承了解赵俊臣的近况——比如赵俊臣最近是不是很忙?比如赵俊臣为什么一只没有亲自来探望自己?又比如自己受伤期间赵俊臣是否很关心自己?再比如章德承回到赵府之后赵俊臣有没有询问自己的状况…… 总之,崔倩雪有很多问题想要询问章德承,并且这些问题皆是与赵俊臣有关。 不过,崔倩雪最终还是没敢开口询问……因为她害怕章德承的回答并不是她所期望的。 毕竟,崔倩雪还是比较了解赵俊臣的,她知道赵俊臣恐怕不会在她身上耗费太多的心思,赵俊臣或许会在意她的付出,但绝不会因为她的种种付出而损害自身的利益、更不会因为任何人影响自身的计划。 赵俊臣就是这么一个自私的人,任何的伟大人格或者优良品格都与他毫无干系,崔倩雪心里很清楚这些,但崔倩雪偏偏就是爱上了赵俊臣。 但这一天,在崔府客堂之中,当章德承为崔倩雪诊断结束之后,崔倩雪终于是再也无法忍受内心的煎熬与纠结,就在章德承收拾医箱准备离开的时候,崔倩雪突然开口问道:“章神医,请留步……” 崔倩雪身体还有些虚弱,气息本就不足,此时的声音更是微不可闻,但章德承还是听到了。 此时,章德承刚刚叮嘱了崔勉一些注意事项,正准备离开崔府,听到崔倩雪的声音之后停下了脚步,问道:“不知崔姑娘有何事?可是身体还有哪些不舒服的地方?” 另一边,见到崔倩雪既是忐忑又是期待的神情,崔勉却是隐隐意识到了什么,表情微微一变。 然而,崔勉还没来得及阻止,崔倩雪就已是鼓起勇气开口问道:“章神医,赵俊臣他……近些日子可好?” 本来,崔倩雪想问赵俊臣为什么一直没有前来探望自己,但话到嘴边,却是悄然变了样子。 对于崔倩雪与赵俊臣之间的事情,章德承也有所了解,此时见到崔倩雪的模样,心中暗暗叹息一声。 在章德承看来,这件事确实是赵俊臣做得不地道,崔倩雪为了赵俊臣连命都不要了,但赵俊臣竟是连个回应都没有,颇是有些负心汉的作派。 虽然,赵俊臣每日都会向章德承询问崔倩雪的近况,表现出了一些理所应当的关切,但与崔倩雪的付出相比,实在是不可同日而语。 略略考虑了一下,章德承挑选着语句,答道:“赵大人这几日还好,就是朝务繁多,又正值庙堂风云变幻之际,所以有些忙碌,近几日晚上都会熬到子时以后才能休息……” 听到章德承的回答之后,崔倩雪的面容多了一些喜色。 因为,章德承的这一番话,让她找到了赵俊臣一直没有来探望自己的理由……或者是借口。 见到崔倩雪的表情变化,章德承心中又是一声叹息,继续说道:“不过,赵大人虽然忙碌,但老夫每日回到赵府之后,赵大人都会特意召见老夫,向老夫询问崔小姐你的近况。” 听到这一番话,崔倩雪神色间的喜意更浓。 但就在这时,崔勉却是突然轻哼一声,冷声道:“若是他当真在意你,就不会在你受伤之后就扔下你不管了!距你清醒到现在,已是四天时间了,但那个赵俊臣连一次都没有出现……你、你究竟还要期望什么?像是赵俊臣那样声名狼藉的贪官奸臣,又有什么值得你念念不忘?” 说到后面,崔勉的语气已是充满了痛惜。 在崔勉看来,赵俊臣这种人绝不是崔倩雪的良配,若不是崔倩雪如今就像是着魔一般心里面只有赵俊臣一人,并且赵俊臣与崔倩雪的名声早已经纠缠在了一起,崔勉绝不会将赵俊臣列入考虑范围。 所以,崔勉虽然是十分心疼崔倩雪,但见到崔倩雪重新对赵俊臣泛起希望之后,崔勉还是忍不住出言打击,甚至没有顾及到一旁的章德承,只想要彻底摧毁崔倩雪对赵俊臣的幻想。 不过,崔勉终究还是有所克制,并没有将心中的所有话都讲出来,比如自己为了崔倩雪约见赵俊臣,赵俊臣却迟迟没有回应的事情;比如近几日以来泾国公家的小女儿陈芷容时常会出入赵府的事情;再比如赵俊臣马上要将方茹娶为妾室的消息…… 这些消息崔勉一直瞒着崔倩雪,因为崔勉知道这些消息会让崔倩雪受到太大的打击。 一方面,崔勉不希望崔倩雪继续对赵俊臣念念不忘,但另一方面,崔勉又不愿意崔倩雪太过伤心……身为祖父,此时的崔勉就是这样的矛盾纠结。 原本,崔勉还以为一向还算乖巧的崔倩雪还会像从前一样垂首听训。 所以,崔勉说完之后,只是摇头叹息一声,就打算招呼章德承离开。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崔倩雪突然开口说话了。 声音依然很低,但每个字都很清楚。 “爷爷,孙女当初不愿意与赵俊臣见面,是你不敢违抗圣命,逼着孙女与赵俊臣见面的,所以才有了后续种种!然后,孙女险些被强人所掠,你那时候远在天边,最终还是赵俊臣派人救了孙女,若是没有赵俊臣,孙女的命运已是难测!最后,因为这件事情,孙女的名声与赵俊臣纠缠在了一起,爷爷你爱惜羽毛,竟是将孙女与爹爹全部赶出了家门,彻底撇清了关系,当时孙女刚刚受到强人袭击,尚是安危不保,依然是赵俊臣收留了我们父女二人,他官场上庇护了爹爹,生活上照顾了女儿,说是用心良苦也不为过……” 说到这里,崔倩雪已是眸中含泪,却抬头直视着崔勉,继续说道:“爷爷,在孙女最是彷徨无依的时候,你撒手不管、冷眼旁观,可是孙女并不怨你,毕竟是孙女牵累了你的名声,但如今孙女想要寻找依靠的时候,你为何又偏偏要说这些话?” 崔倩雪的话语与神情,皆是刺痛了崔勉的神经。 当初崔勉将崔倩雪与崔俞赶出家门,虽然是迫于无奈,也耗费了颇多苦心,但毕竟是心有亏欠。 最终,崔勉沉默了片刻之后,依旧是决定长痛不如短痛,想要趁机打消崔倩雪对赵俊臣的幻想,最终还是硬着心肠说道:“说一千、道一万,自你负伤昏迷之后,赵俊臣从未现身探望也是事实,这样的薄情之人,你还是早点忘记为好!” 听到崔勉的反击,崔倩雪的身体微微一颤。 但就在这时,突然有崔府下人快步进入客堂,快声禀报道:“老爷,太子殿下突然来到府中拜访,您快去迎驾!……哦,对了,户部尚书赵俊臣赵大人也一同来了!” 随着崔府下人的话声落下,崔勉与崔倩雪皆是面色大变,但神情或欢喜或震惊,截然不同。 虽然,太子朱和堉的地位要比赵俊臣高的多,声誉也要比赵俊臣强得多,但这一刻,他们祖孙二人的脑中,却只剩下了赵俊臣的名字。 赵俊臣,终于还是出现了!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六十二章.世间之事总如此!(上). …… …… 赵俊臣来了! 赵俊臣终于来了! 赵俊臣果然还是来了! 在这一刻,崔勉与崔倩雪的心思是复杂的。 崔勉并没有预想中的怒意,心中竟是隐隐有些欢喜与轻松。 崔倩雪也没有想象中的欢喜难耐,反倒是心情愈加忐忑了。 心思复杂之下,崔勉与崔倩雪祖孙二人竟是有些呆愣,最终还是局外人章德承首先反应了过来,提醒道:“崔老,太子殿下大驾光临,您可不能愣着,还是尽快前去迎驾吧。” 说完,章德承自觉的背上医箱,并且向崔勉拱手道:“此外,若是再无他事,鄙人就告辞了,太子殿下移驾到崔老府上,崔老你接下来一定是非常忙碌,鄙人就不再打扰了,如今太子殿下应该正在贵府正门等候,鄙人不敢冲撞,还请崔老遣一位下人带领鄙人从侧门离开!”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还不知道,太子朱和堉此行的目标并不是崔勉或者其他人,而是章德承。 另一边,听到章德承的提醒之后,崔勉才迟迟反应了过来,也终于发现了太子朱和堉的驾到。 对于崔勉这位前任清流领袖而言,太子朱和堉的影响力是无法忽视的。 所以,崔勉也只能暂时将赵俊臣以及眼前的神医章德承放到一旁,匆匆向章德承拱手致歉道:“多谢章神医体谅,今日太子殿下突然驾到,老夫无瑕招待章神医,也不能亲自送章神医离开,实在是心中有愧,待明日章神医再来,老夫一定会设宴向神医致歉。” 章德承也不耽误时间,只是回礼道:“既然如此,老夫就先行告辞了。” 接着,崔勉连忙派了一位崔府仆从带领章德承离开,然后他自己也匆匆向着崔府正门赶去,打算迎接太子朱和堉……以及赵俊臣。 不过,在离开之前,崔勉稍稍犹豫了一下,又向崔倩雪吩咐道:“你先回你房间等着,现在还不是你露面的时候……你且放心,祖父一定会向赵俊臣讨个说法的。” 崔勉的这一番话,隐隐竟是认同了崔倩雪对赵俊臣的感觉,让崔倩雪不由的心中一喜。 但接下来,崔倩雪却又有些患得患失,担心崔勉与赵俊臣会产生冲突,竟是脱口道:“你……莫要太为难他,和他说清楚就好……” 听到崔倩雪的嘱咐,崔勉摇头一叹,愈加觉得自己孙女着了魔,但也不与崔倩雪争辩,只是匆匆前往崔府正门了,一时间客堂中只留下了崔倩雪站在那里患得患失、似喜似忧。 * 当崔勉匆匆赶到崔府正门之后,抬眼一看,却发现太子朱和堉已是离开了坐轿,正站在那里等候自己。 一时间,崔勉颇是有些受宠若惊,心中颇有些激动与狂喜。 毕竟,太子朱和堉乃是储君、是未来的皇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地位最是尊贵无比,完全可以坐在轿子里等候自己迎驾的,但他离开坐轿站在外面等候,就说明了太子朱和堉对自己的尊重之意。 然而,崔勉心中刚刚有些喜意,却又见到了站在太子朱和堉旁边的赵俊臣。 此时,赵俊臣站在太子朱和堉稍稍靠后的位置,正是神色自若、面带笑容的与太子朱和堉搭话,仅看赵俊臣此时的表现,完全看不出他与太子朱和堉乃是水火不容的政敌关系。 另一边,太子朱和堉却没有赵俊臣这般厚脸皮与深沉城府,面对赵俊臣的搭话,他不仅是冷着脸庞,并且完全没有回应,疏远与厌恶之意溢于表面,但偏偏赵俊臣竟是毫无察觉一般,依然是满脸笑容的不断搭话,仿佛在纯心招惹太子朱和堉一般。 见到这一幕,崔勉心中又是一声叹息。 像是这般没脸没皮的奸臣贪官,崔勉实在是接受不来,若不是崔倩雪的缘故,崔勉甚至不愿意与赵俊臣说一句话。 不过,崔勉毕竟是曾经的阁老,些许城府还是有的,所以崔勉很快就收拾好了心情,不再多看赵俊臣一眼,只是快步来到太子朱和堉的身前,行礼道:“老朽崔勉,见过太子殿下,太子您今日大驾光临,老朽倍感荣耀。” 对于崔勉这位曾经的清流领袖,太子朱和堉还是很客气的,虽然崔勉最近因为孙女崔倩雪的关系而出现了一些争议,但太子朱和堉认为这些只是家丑,与崔勉本人无关。 所以,太子朱和堉连忙向前两步,扶住了正要行礼的崔勉,表情温和的说道:“今日冒昧来访,事前也没有告知前辈,实在是打扰了,前辈您是清流领袖,你我之间志同道合,大可不必如此客气。” 听到太子朱和堉这一番话,崔勉心中愈加的受宠若惊,连称不敢。 两人相互客套了几句之后,崔勉邀请太子朱和堉入府详谈。 待太子朱和堉当先迈步之后,崔勉转头一看,仿佛是刚刚发现了赵俊臣的存在。 如今太子朱和堉就在一旁,崔勉与赵俊臣有许多话都不能明说,甚至不能表现出太多的情绪,所以崔勉只是神色冷淡的说道:“原来赵大人也来了,请进就是。” 听到崔勉的话,太子朱和堉正要迈入崔府的脚步微微一滞。 原本,按照太子朱和堉的想法,崔勉应该是不愿意与赵俊臣见面的,当他进入崔府之后,正好可以借崔勉这位主人之手将赵俊臣挡在门外,让赵俊臣吃个闭门羹,然后他也就可以毫无阻碍的将神医章德承请到东宫了。 但太子朱和堉却没有想到,如今的崔勉与赵俊臣的想法相同,都是想借着今日的机会深谈一番,又如何会将赵俊臣拒之门外? 另一边,赵俊臣却好似完全没有猜到朱和堉与崔勉的心思一般,只是向崔勉拱手笑道:“打扰崔前辈了。” 说完,赵俊臣紧随着太子朱和堉的脚步,在崔勉的带领下走进了崔府之中。 迈入崔府的一霎那,赵俊臣思绪突然有些波动。 若是今日他与崔勉谈判不顺的话,那自然是一拍两散,但若是他与崔勉谈判顺利的话,或许再过不久,他就要迎娶崔倩雪为妻了! 然后,他的终生大事,就要定下来了。 说起来,在陈芷容、苏秀宁、崔倩雪三女之中,就要数崔倩雪最不显眼,她既不如陈芷容娇艳精明,也不似苏秀宁贤惠多艺,她背后的崔勉也不似七皇子朱和坚或者南直隶巡抚苏长畛一般能够为赵俊臣带来各种各样的帮助。 可是,赵俊臣考虑许久之后,却是渐渐偏向了崔倩雪。 这与崔倩雪舍命为赵俊臣挡刀的关系不大,最重要的原因是,迎娶崔倩雪之后,赵俊臣得到的好处固然是最少,但风险与弊端也同样最低! 若是赵俊臣迎娶了苏秀宁,将来就很有可能被苏长畛的斑斑劣迹所拖累,若是赵俊臣选择了陈芷容,则自己好不容易经营的势力就有可能会被朱和坚渗透。 出于各种顾虑,赵俊臣最终还是偏向了崔倩雪。 世事多是如此,很多时候,看似最佳的选项就摆在眼前,但最终因为各种考虑,往往还是选择了风险最低的选项。 看似最好的,未必就是最合适的。 世间诸事,总是难以两全,这是一件让人遗憾的事情。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六十二章.世间之事总如此!(上)._609 …… …… 赵俊臣来了! 赵俊臣终于来了! 赵俊臣果然还是来了! 在这一刻,崔勉与崔倩雪的心思是复杂的。 崔勉并没有预想中的怒意,心中竟是隐隐有些欢喜与轻松。 崔倩雪也没有想象中的欢喜难耐,反倒是心情愈加忐忑了。 心思复杂之下,崔勉与崔倩雪祖孙二人竟是有些呆愣,最终还是局外人章德承首先反应了过来,提醒道:“崔老,太子殿下大驾光临,您可不能愣着,还是尽快前去迎驾吧。” 说完,章德承自觉的背上医箱,并且向崔勉拱手道:“此外,若是再无他事,鄙人就告辞了,太子殿下移驾到崔老府上,崔老你接下来一定是非常忙碌,鄙人就不再打扰了,如今太子殿下应该正在贵府正门等候,鄙人不敢冲撞,还请崔老遣一位下人带领鄙人从侧门离开!”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还不知道,太子朱和堉此行的目标并不是崔勉或者其他人,而是章德承。 另一边,听到章德承的提醒之后,崔勉才迟迟反应了过来,也终于发现了太子朱和堉的驾到。 对于崔勉这位前任清流领袖而言,太子朱和堉的影响力是无法忽视的。 所以,崔勉也只能暂时将赵俊臣以及眼前的神医章德承放到一旁,匆匆向章德承拱手致歉道:“多谢章神医体谅,今日太子殿下突然驾到,老夫无瑕招待章神医,也不能亲自送章神医离开,实在是心中有愧,待明日章神医再来,老夫一定会设宴向神医致歉。” 章德承也不耽误时间,只是回礼道:“既然如此,老夫就先行告辞了。” 接着,崔勉连忙派了一位崔府仆从带领章德承离开,然后他自己也匆匆向着崔府正门赶去,打算迎接太子朱和堉……以及赵俊臣。 不过,在离开之前,崔勉稍稍犹豫了一下,又向崔倩雪吩咐道:“你先回你房间等着,现在还不是你露面的时候……你且放心,祖父一定会向赵俊臣讨个说法的。” 崔勉的这一番话,隐隐竟是认同了崔倩雪对赵俊臣的感觉,让崔倩雪不由的心中一喜。 但接下来,崔倩雪却又有些患得患失,担心崔勉与赵俊臣会产生冲突,竟是脱口道:“你……莫要太为难他,和他说清楚就好……” 听到崔倩雪的嘱咐,崔勉摇头一叹,愈加觉得自己孙女着了魔,但也不与崔倩雪争辩,只是匆匆前往崔府正门了,一时间客堂中只留下了崔倩雪站在那里患得患失、似喜似忧。 当崔勉匆匆赶到崔府正门之后,抬眼一看,却发现太子朱和堉已是离开了坐轿,正站在那里等候自己。 一时间,崔勉颇是有些受宠若惊,心中颇有些激动与狂喜。 毕竟,太子朱和堉乃是储君、是未来的皇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地位最是尊贵无比,完全可以坐在轿子里等候自己迎驾的,但他离开坐轿站在外面等候,就说明了太子朱和堉对自己的尊重之意。 然而,崔勉心中刚刚有些喜意,却又见到了站在太子朱和堉旁边的赵俊臣。 此时,赵俊臣站在太子朱和堉稍稍靠后的位置,正是神色自若、面带笑容的与太子朱和堉搭话,仅看赵俊臣此时的表现,完全看不出他与太子朱和堉乃是水火不容的政敌关系。 另一边,太子朱和堉却没有赵俊臣这般厚脸皮与深沉城府,面对赵俊臣的搭话,他不仅是冷着脸庞,并且完全没有回应,疏远与厌恶之意溢于表面,但偏偏赵俊臣竟是毫无察觉一般,依然是满脸笑容的不断搭话,仿佛在纯心招惹太子朱和堉一般。 见到这一幕,崔勉心中又是一声叹息。 像是这般没脸没皮的奸臣贪官,崔勉实在是接受不来,若不是崔倩雪的缘故,崔勉甚至不愿意与赵俊臣说一句话。 不过,崔勉毕竟是曾经的阁老,些许城府还是有的,所以崔勉很快就收拾好了心情,不再多看赵俊臣一眼,只是快步来到太子朱和堉的身前,行礼道:“老朽崔勉,见过太子殿下,太子您今日大驾光临,老朽倍感荣耀。” 对于崔勉这位曾经的清流领袖,太子朱和堉还是很客气的,虽然崔勉最近因为孙女崔倩雪的关系而出现了一些争议,但太子朱和堉认为这些只是家丑,与崔勉本人无关。 所以,太子朱和堉连忙向前两步,扶住了正要行礼的崔勉,表情温和的说道:“今日冒昧来访,事前也没有告知前辈,实在是打扰了,前辈您是清流领袖,你我之间志同道合,大可不必如此客气。” 听到太子朱和堉这一番话,崔勉心中愈加的受宠若惊,连称不敢。 两人相互客套了几句之后,崔勉邀请太子朱和堉入府详谈。 待太子朱和堉当先迈步之后,崔勉转头一看,仿佛是刚刚发现了赵俊臣的存在。 如今太子朱和堉就在一旁,崔勉与赵俊臣有许多话都不能明说,甚至不能表现出太多的情绪,所以崔勉只是神色冷淡的说道:“原来赵大人也来了,请进就是。” 听到崔勉的话,太子朱和堉正要迈入崔府的脚步微微一滞。 原本,按照太子朱和堉的想法,崔勉应该是不愿意与赵俊臣见面的,当他进入崔府之后,正好可以借崔勉这位主人之手将赵俊臣挡在门外,让赵俊臣吃个闭门羹,然后他也就可以毫无阻碍的将神医章德承请到东宫了。 但太子朱和堉却没有想到,如今的崔勉与赵俊臣的想法相同,都是想借着今日的机会深谈一番,又如何会将赵俊臣拒之门外? 另一边,赵俊臣却好似完全没有猜到朱和堉与崔勉的心思一般,只是向崔勉拱手笑道:“打扰崔前辈了。” 说完,赵俊臣紧随着太子朱和堉的脚步,在崔勉的带领下走进了崔府之中。 迈入崔府的一霎那,赵俊臣思绪突然有些波动。 若是今日他与崔勉谈判不顺的话,那自然是一拍两散,但若是他与崔勉谈判顺利的话,或许再过不久,他就要迎娶崔倩雪为妻了! 然后,他的终生大事,就要定下来了。 说起来,在陈芷容、苏秀宁、崔倩雪三女之中,就要数崔倩雪最不显眼,她既不如陈芷容娇艳精明,也不似苏秀宁贤惠多艺,她背后的崔勉也不似七皇子朱和坚或者南直隶巡抚苏长畛一般能够为赵俊臣带来各种各样的帮助。 可是,赵俊臣考虑许久之后,却是渐渐偏向了崔倩雪。 这与崔倩雪舍命为赵俊臣挡刀的关系不大,最重要的原因是,迎娶崔倩雪之后,赵俊臣得到的好处固然是最少,但风险与弊端也同样最低! 若是赵俊臣迎娶了苏秀宁,将来就很有可能被苏长畛的斑斑劣迹所拖累,若是赵俊臣选择了陈芷容,则自己好不容易经营的势力就有可能会被朱和坚渗透。 出于各种顾虑,赵俊臣最终还是偏向了崔倩雪。 世事多是如此,很多时候,看似最佳的选项就摆在眼前,但最终因为各种考虑,往往还是选择了风险最低的选项。 看似最好的,未必就是最合适的。 世间诸事,总是难以两全,这是一件让人遗憾的事情。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541章.德庆皇帝的鄙夷. …… …… 明朝疆域广阔,知府知州级别的官员多达两百余位,其中难免会出现几位横征暴敛、剥削百姓的贪官,像是今天早朝上的事情,朝廷中枢每年都会遇到一两次,从这方面而言,这件事并不算是多么严重。 更何况,河南府与京城距离较远,河南府的百姓再是如何民怨沸腾、可怜凄惨,也只是大明江山的一隅,影响不了大局,在京城官员们眼中只是公文里的几行文字罢了,司空见惯之下,百官们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感触。 然而,这件事终究是关系到了朝廷的公信力与形象,在明面上,官员们皆是爱护百姓的,皇帝也是要愿意为百姓做主的,所以他们必须要摆出姿态、表示重视,进行调查、给百姓们一个交代,哪怕只是装模作样的敷衍! 若是寻常时候,类似的事件根本影响不了赵正和,赵正和很轻松就可以解决此事,但偏偏如今正是赵正和争取入阁的关键时期,这件事情对他的影响就很大了。 这就是政治的博弈,许多事情看似不严重,但一旦是时机不合适,就往往会产生极为深远的影响,至于这种影响究竟是好是坏,也往往只有局中人才能够知晓。 至于局外人,也只是看热闹罢了,往往要时隔许久之后,才能够后知后觉,惊呼天变! 如今,赵正和自然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自知。 在百官们的注视之下,赵正和缓缓出列,跪在德庆皇帝的面前,看了首辅沈常茂一眼之后, 竟是坦诚己过,道:“陛下,臣有罪!臣当初担任四川巡抚的时候,曾与马熙成有过一段时间的接触,那时候的马熙成严谨老练、办事公允,臣对他也颇是欣赏,这些年来更是多有提拔重用,认为马熙成值得朝廷重用!当初吏部收到马熙成的弹劾之后,臣还以为马熙成依然是当初的那位良官,就极力为马熙成说项,却没想到人心易变的道理……如今回想起来,却是臣的过错!” 听到赵正和的表诉之后,德庆皇帝微微一愣,却是没想到赵正和竟是没有任何的辩解,直接就承认了错误! 事实上,赵正和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也是被逼无奈。 朝中各大派系之间,为了庇护各自的朋党,经常会进行交易与让步,当初户部收到马熙成的相关罪名之后,赵正和为了庇护马熙成,也与“周党”进行了一系列的交易与妥协,最终宋启文也很好说话,并没有严查马熙成,只是向河南巡抚张琦灵询问了意见,又派了吏部郎中王徵前去调查。 当时,在赵正和看来,马熙成乃是“沈党”之人,而河南巡抚张琦灵与吏部郎中王徵也同样是“沈党”之人,宋启文在明知道这些的情况之下,依然是让“沈党”官员去调查另一位“沈党”官员,显然是同意了自己的请求,打算放过马熙成一次。 那个时候,赵正和还有些惊讶于宋启文的好说话,但如今才知道,原来“周党”早有布置,竟是留着这个把柄,准备在入阁的关键时候对付自己! 如今,事实俱在,宋启文手中还留着河南巡抚张琦灵与吏部郎中王徵的公文,自然也容不得赵正和抵赖! 所以,赵正和也只能干脆利落的承认此事,抛弃掉马熙成,全力保全自己! “我记得,当初我与宋启文进行交涉的时候,陛下还没有进行南巡!难不成,‘周党’在那个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黄有容倒台、而我会竞争内阁席位的事情了?若是如此的话,周尚景的老谋深算、布局长远,实在是无人可及!” 想到这里,赵正和更是心中隐隐有些发寒。 随着沈常茂成为了内阁首辅之后,赵正和的内心中也多了一些雄心壮志,只觉得“沈党”若是可以顺利发展下去,未必就不能超过“周党”,成为朝中的最强派系! 但如今,当“周党”开始进攻“沈党”的时候,赵正和才发现自己太天真了,面对“周党”气势汹汹的进攻,“沈党”自沈常茂以下,竟是连抵抗的机会都没有,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赵正和入阁的可能性就被“周党”彻底毁掉了! 至此,赵正和为了保全自己,除了认输之外,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这是实力方面的差距,更还是手段眼光方面的差距! 无法逾越的差距! 认清现实之后,赵正和只觉得心中苦涩,原本的雄心壮志,也顿时是消散了大半。 另一边,德庆皇帝则是转眼看了首辅沈常茂一眼。 此时的沈常茂,面色阴沉得可怕,但并没有出列发言的意思。 显然,与赵正和一样,面对“周党”准备充分、来势凶猛的进攻,一向是性格刚烈的沈常茂也同样认输了,眼见大局已定,并不打算负隅顽抗。 见到沈常茂的表现,德庆皇帝眼中闪过了一丝轻藐。 德庆皇帝知道,经此一事之后,对“沈党”的影响,并不仅仅只是赵正和无法入阁那么简单,沈常茂成为了首辅之后,好不容易压过了周尚景一头,如今却又被周尚景干脆利落的直接击败,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这对沈常茂声望的打击是毁灭性的。 或许,因为这件事情,沈常茂的首辅之位就要渐渐不稳了。 在这般情况下,哪怕是负隅顽抗,沈常茂也应该表明姿态,以期挽回声望损失,但一向是自诩刚烈的沈常茂偏偏是束手认输了……显然沈常茂的内心之中,就从来不认为自己能够赢过周尚景! “烂泥扶不上墙!想通过你来制衡周尚景,也是朕看错人了!” 德庆皇帝暗暗想道。 然后,德庆皇帝的目光又转到了赵俊臣身上。 排挤掉赵正和之后,(uukashuc)“周党”接下来的目标,就应该是“赵党”所支持的候选人左兰山或者霍正源了! 到那个时候,赵俊臣又会有怎样的反应? …… ps:恩,第二更!今天共更新五千余字。 在上一章里,虫子觉得自己的行文太拖拉,就删掉了御史弹劾的情节,将这段情节从详述变成了概述,虽然是一口气减少了近两千字,也因此没能达成六千字的更新目标,但虫子并不后悔,否则就会影响阅读感。 有催更票的读者朋友,请明天再投到六千字,让虫子再试一试! 并不是贪图催更票的收入,而是虫子想给自己寻找一个目标与动力,哪怕是最终无法更新六千字,但五千字的更新量也超过了虫子的平时水准。 以上。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542章.朕会给你撑腰. …… …… “周党”的进攻结束之后,这天的早朝又回到了往日的轨迹。 大概流程,与前几日的早朝并没有太大区别,依然是充满了算计与博弈。 某些“帝党”官员继续弹劾黄有容,向黄有容施加压力,另有些官员也跟着落井下石,在众官员的弹劾之下,黄有容的前景愈加岌岌可危——并且,看得出来,黄有容心理防线已是渐渐崩溃,再也坚持不了多久,很快就要向德庆皇帝屈服了。 此外,还一些官员弹劾了赵俊臣,指责赵俊臣在组建试点船行之际,屡屡逾规,没有经过朝廷的允许就私自给予了徽浙商人们大量的好处,严重损害了朝廷的利益,并且赵俊臣所组建的试点船行也并非只是一家船行,而是许多家船行的联合,这与赵俊臣当初的承诺完全不同,也彻底违背了朝廷的初衷云云。 可惜,对于这些弹劾,赵俊臣已是早有准备,并且在赵俊臣的贿赂之下,德庆皇帝在这件事情上也坚决的站在赵俊臣这一边,弹劾赵俊臣的主力“沈党”受到“周党”的攻击之后,正是士气低迷之际,表现出的战斗力也不强大,所以这些弹劾最终自然是不了了之。 最后,则是廷推的继续! 关于入阁辅政的人选,朝中各派系依然是各有主见,“帝党”所推举的人选依然是三边总督梁辅臣,“太子党”也依旧是全力支持“帝党”的立场,“赵党”的内部意见依然是没有统一,有些人推举左兰山、另有些人推举霍正源,但经过了赵俊臣昨日的敲打之后,这两种声音皆是弱了许多。 此外, 因为“周党”的弹劾攻势,赵正和如今饱受争议,身上有了庇护贪官的嫌疑,彻底失去了竞争内阁席位的资格,“沈党”短时间内也找不到新人选,又受到了“周党”打击士气低迷,却是变得沉默低调了许多,再也不见往日的活跃,似乎已是彻底退出了这场竞争。 就这样,在相互算计与各方博弈之中,这场早朝终于是结束了。 在赵俊臣看来,这一天早朝的最大意义,并不是赵正和失去了竞争内阁席位的资格,而是百官们见到“沈党”在“周党”的进攻之下竟是没有任何的抵抗之力后,终于是认清了一个现实。 那就是,哪怕是失去了首辅之位,但周尚景依然还是周尚景,哪怕成为了内阁首辅,但沈常茂依然只是沈常茂! 两者的实力差距,虽不能说是天差地远,但依然是不能相提并论,并不会随着地位变化而变化,周尚景哪怕只是一位寻常阁老,但只要他愿意,依然是随时可以彻底击垮沈常茂! 所以,沈常茂这位内阁首辅看似尊贵,但只是一只纸老虎罢了。 如此一来,见识到周尚景的强大实力、以及沈常茂的外强中干之后,朝中百官们也充分发挥了墙头草随风倒的优点,对待二人的态度也彻底发生了变化。 前些日子,自从沈常茂成为了内阁首辅之后,每当早朝前后,沈常茂不论出现在哪里,都会有大量的官员跟随围绕,或是恭维讨好、或是请教政务,可谓是热闹异常,显得沈常茂好不威风! 另一边,周尚景失去了内阁首辅的位置之后,周围的情况则是冷清了许多,除了几位“周党”核心重臣之外,并没有太多官员主动靠近。 然而,这一天早朝结束之后,情况则是截然相反,周尚景离开皇极殿之际,跟随在他身后的官员竟是不下于二三十位,可谓是声势浩大,近乎不逊于当初他还是内阁首辅的时候,而沈常茂的周围则是冷清了许多,除了几位“沈党”官员之外,就再也没有任何官员跟随了! 皇极殿内,远远见到这一幕,打量着沈常茂的阴沉脸色,赵俊臣若有所思,暗暗想道:“经过了今天早朝的事情,沈常茂的威望与号召力皆是大跌,再想要控制庙堂局势,已是绝无可能,恐怕他的首辅位置还没有坐热,就要岌岌可危了!” 暗思之际,赵俊臣的心中并没有任何的讥讽或者幸灾乐祸的情绪,只是认真思索着今后的局势变化。 毕竟,这是早已注定的事情,赵俊臣也是早有预料,并不会有太多的情绪波动。 暗思之余,赵俊臣带领着几位“赵党”官员迈步离开了皇极殿。 出了皇极殿的大门之后,赵俊臣刚准备向身旁的几位“赵党”官员吩咐些什么,却发现大太监张德正快步向着自己走来。 于是,赵俊臣也就闭住了嘴巴,向着张德迎去。 来到赵俊臣的身前,张德向赵俊臣轻声宣布道:“赵大人,陛下请您到御书房觐见。” 赵俊臣微微一愣,问道:“哦?我昨日才见过陛下,怎么陛下今日又再次召见?可是陛下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张德屡屡接受赵俊臣的贿赂,自然不会隐瞒,笑道:“陛下的心意,咱家又如何能够猜到?不过,陛下派咱家来请大人的时候,心情看似不错,应该不会是什么坏事。” 赵俊臣若有所思,只觉得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但脸上则是不动声色,只是点头道:“既然如此,还请张公公带路就是。” 接着,吩咐“赵党”众人先行离开之后,赵俊臣就随着张德向着御书房方向走去。 到达了御书房之后,赵俊臣也很快就得到了德庆皇帝的召见。 进入御书房之后,赵俊臣先是向德庆皇帝行礼问安,然后问道:“陛下您召唤微臣前来,可是有何事吩咐?” 询问之际,赵俊臣偷偷抬眼打量德庆皇帝的神情。 正如张德所言,此时的德庆皇帝心情不错,脸上满是温和笑意——至少看上去如此。 只见德庆皇帝笑道:“朕唤你前来觐见,倒也不是有什么大事,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想要找你询问进展。” 见德庆皇帝一副漫不经意的模样,赵俊臣的心中反倒是愈加谨慎了,垂首答道:“哦?不知是何事?陛下您尽管问就是,臣一定是知无不言。” 德庆皇帝摆手道:“朕说过了,并不是什么大事,俊臣你也无需这般谨慎恭敬……朕突然回想起来,当初在南巡之前,朕曾经向你许诺过,让你在赵家之中挑选一位适龄女子,将她送入宫中,朕会给她一个妃嫔的身份,也算是朕给你们赵家的荣耀,却不知这件事你可安排好了?” 德庆皇帝刻意召唤自己前来觐见,竟只是为了这件事情? 赵俊臣微微一愣之后,马上答道:“这是陛下您给予臣与赵家的恩荣,臣自然是竭尽全力、不敢怠慢!还望陛下知晓,臣伴驾南巡的时候,途经扬州之际,已是精心挑选了一位赵家女子,此女名叫赵颖儿,各方面条件皆是上佳,臣已是将她带到了京城,如今暂住在臣的府中,臣近段时间正派人教她宫廷礼仪,省得她入宫后失了规矩,准备等到后宫选妃的时候,再正式将她送入宫中。” 德庆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问道:“这个赵颖儿,如今年纪多大了?与你是什么关系?” 赵俊臣答道:“此女年方二八,乃是赵家耆老的孙女,论辈分关系的话,算是臣的堂妹。” 德庆皇帝再次点头,道:“既然是俊臣你的堂妹,倒也不必刻意等到后宫选妃的时候再送入宫中,至于宫廷礼仪嘛……只要教一些最紧要的规矩也就足够了,其余的规矩大可以等到入宫之后再慢慢学……” 听德庆皇帝这么说,赵俊臣又是一愣,问道:“陛下您是说,臣这几日就可以将她送入宫中?” 德庆皇帝依然点头,很随意的说道:“正是如此,你乃是朕的近臣,你的亲族想要入宫,自然不必讲究太多规矩。” 得到德庆皇帝的确认之后,赵俊臣一脸深感荣耀的激动,再次行礼道:“多谢陛下的厚爱,还请陛下放心,臣近几日就将赵颖儿送入宫中,让她尽心伺候陛下!” 见赵俊臣满是感激的模样,德庆皇帝也终于表露了自己的真实意图。 只见德庆皇帝的语气之中满是意味深长,缓缓道:“既然是俊臣你的堂妹,那么等到她入宫之后,俊臣你也算是皇亲国戚了,恐怕今后会有许多人称呼你为国舅也说不定……” 赵俊臣表现出了恰到好处的得意,笑道:“这全都是陛下对臣的抬举。” 德庆皇帝抬手一挥,道:“朕愿意抬举你,也是因为你乃是朕的亲信近臣,从今往后更会是亲上加亲!有了这么一层关系,你的根基也就会愈加稳固,为朕办事之际,也更加不用担心他人的掣肘与攻讦了,若是有人刻意刁难于你,朕自然会为你做主……” 听到德庆皇帝的言语之后,赵俊臣的双眼微微一眯。 与此同时,赵俊臣也终于明白了德庆皇帝的深意。 今日,“周党”表现出了极为强大的实力,在他们的弹劾之下,“沈党”完全没有抵抗之力,赵正和也彻底失去了入阁辅政的资格。 并且,明眼人皆是可以看得明白,“周党”的行动只是刚刚开始罢了,下一个目标恐怕就是“赵党”的霍正源与左兰山! 在这个时候,德庆皇帝突然召见了赵俊臣,吩咐赵俊臣将赵家女子提前送入宫中,还宣称自己与赵俊臣乃是一家人,宣称赵俊臣今后遇到了刁难的话一定会为赵俊臣做主…… 这般时机、这般举动,德庆皇帝显然是在给赵俊臣鼓劲撑腰,让赵俊臣不要害怕“周党”的势力强大,“周党”将目标转向“赵党”之后,一定要与“周党”硬抗到底、绝不退步! “不必害怕周尚景,也不必担心后果,放手与周尚景斗法吧,朕会给你撑腰!”——德庆皇帝虽然绕了一个大圈子,态度也十分隐晦,但他的意思总结起来,大概就是如此! 而德庆皇帝这般鼓动赵俊臣的真实目的,除了想要利用赵俊臣制衡周尚景之外,恐怕也是想要趁机试探赵俊臣如今的真实实力。u看书() 此外,这恐怕也是德庆皇帝扶持左兰山入阁的铺垫之举。 想明白了德庆皇帝的深意之后,赵俊臣脸上一副狂喜模样,连连向德庆皇帝谢恩,但赵俊臣的心中,则是冷笑不断。 德庆皇帝的如意算盘倒是很好,但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猜到,赵俊臣早就有了大闹一场的想法,接下来的动静,也将会远远超乎任何人的想象! …… ps:看到有读者投了一万二的催更票…… 明天会努力尝试一下! ……(未完待续。 手机阅读本章: 本书最新txt下载和评论本书: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点击下方的《加入书签》记录本次(第二卷白银帝国第五百四十二章朕会给你撑腰)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543章.合纵连横(上). …… …… “还请陛下您放心,臣绝不会让陛下失望!” 御书房内,赵俊臣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听到赵俊臣的保证之后,德庆皇帝还以为赵俊臣听明白了自己的言中深意,于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俊臣办事,朕自然是放心。” 然后,君臣二人十分默契的同时笑了。 只不过,德庆皇帝却不知道,赵俊臣所要表诉的意思,与他想象中的意思完全不同。 此后,德庆皇帝又与赵俊臣闲谈了几句,就让赵俊臣离开了。 却说,赵俊臣离开了紫禁城之后,时间已是临近晌午。 午门之外,见赵俊臣出现之后,已是等候多时的许庆彦快步迎了上去,问道:“少爷,你总算出来了,咱们现在是回府还是去户部衙门?。” 赵俊臣点了点头,说道:“恩,早朝结束之后,陛下单独招我在御书房谈话,所以耽误了些时间。” 说话间,赵俊臣来到了自己的轿前,在许庆彦的伺候下坐入轿中之后,又说道:“派人回府向茹儿说一声,我今日晌午就不回府吃饭了,咱们也不去户部衙门,直接去天海楼!” 许庆彦不解问道:“天海楼?少爷你想去天海楼吃午饭?” 赵俊臣淡然答道:“去天海楼,自然是要宴请客人了!你再派人前去黄有容府中,请黄有容前来天海楼赴宴,就说我有要事与他商议。” 许庆彦微微一愣,忍不住再次问道:“黄有容?这个老家伙如今已经失势了,说是过街老鼠也不为过,少爷为何还要刻意宴请他?而且黄有容与少爷过往有仇,未必会答应少爷的宴请,若是这老家伙最终拒绝了少爷的宴请,咱们耽误了时间不说,颜面上也不好看……” 赵俊臣轻轻一笑,道:“黄有容目前固然是失势了,但他未必就彻底没用了,更何况,这世上从来都没有无用之人,只要利用得当,哪怕是彻底失势的黄有容,也会在某些时候发挥出关键作用……此外,黄有容目前的局势岌岌可危,沈常茂已是再也帮不了他,在这个时候他只是一心想办法自保,而我今日的宴请,对他而言就是一次机会,所以他是绝不会在意过往的那些纷争的……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派人邀请黄有容的时候向他说明白,我只在天海楼等他一个时辰,若是到了午时一刻他还没有出现,那我就不见他了,让他一定要想清楚,机会一旦错过,就再也抓不住了。” 许庆彦点头道:“明白了, 我这就派人去办。” 当初,在温观良即将要倒台失势的时候,赵俊臣就是在天海楼内宴请了温观良,劝说温观良放弃无谓的挣扎与幻想,乖乖将自己的大半家财“捐献”给德庆皇帝,然后无牵无挂的回乡养老。 那时候,赵俊臣还同时宴请了黄有容与沈常茂,当黄有容与沈常茂见到了即将要倒台的温观良之后,态度可谓是不屑一顾,轻藐之情溢于言表,甚至不愿意与温观良搭话,让温观良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讽刺的是,如今就在黄有容即将要倒台失势的时候,赵俊臣也同样是在天海楼内宴请了黄有容,甚至还是天海楼内同一间雅间。 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大概就是指这种情况了。 雅间之内,诸般菜肴酒水已是齐备,赵俊臣也一直坐在雅间内等待客人黄有容的出现。 但到了午时之后,眼看着一个时辰的时间即将过去,黄有容依旧是迟迟没有出现。 等候之际,赵俊臣的态度淡然,似乎完全没有感到着急与难耐,只是静静考虑着自己的事情,但许庆彦的耐心却是一般,眼看着赵俊臣所限定的时间就要到了,但黄有容依然没有任何要现身的迹象,许庆彦终于是忍耐不住,向赵俊臣确认道:“少爷,黄有容这个老家伙不会是真不来吧?” 赵俊臣淡然道:“耐心些,时间不是还没到吗?黄有容此人一向是在意颜面,往日早朝的时候他总是踩着钟点出现,如今他虽然是即将要倒台了,但心中的矜持恐怕还是很难抛弃,我乃是他往日的朝中政敌,如今哪怕是要出手帮他一把,但他也会顾及颜面,绝不会急匆匆的跑来见我……若是我所料不差,这一次黄有容依然会在最后一刻现身露面……他不会不来,只是会比较迟罢了,咱们再等等也就是了。” 对于赵俊臣的判断,许庆彦一向信服,听到赵俊臣的解释之后,许庆彦冷哼一声,讥讽道:“黄有容这个老家伙,不过是个落地凤凰罢了,还放不下过往的面子!也活该他要垮台!” “这种微不足道的事情,无需太过在意,也不必斤斤计较,黄有容既然想要面子,咱们就给他面子就是,只要咱们最终能够拿到实际好处也就是了……”赵俊臣神色间带着一丝讥讽,缓缓道:“其实,面子是要靠自己实力赢来的,一个人有多大的实力,就会有多大的面子,实力有了,面子自然也就有了,并不需要特别在意,那些过于在意颜面之辈,也往往是外强中干之辈,他们表面上强硬,内心则虚弱不堪,这种可怜之人,又何必与他们计较……” 许庆彦连连点头,道:“就是!黄有容如今也就剩下面子了……” 赵俊臣的猜测不错,黄有容确实是踩着时间点现身了。 许庆彦刚刚说了一句,正要再次讥讽黄有容,雅间外突然传来了天海楼掌柜的禀报声。 “赵大人,黄阁老来了!” 听到禀报之后,赵俊臣一笑,向许庆彦说道:“你看,他这不是来了?黄有容终究是曾经的阁老,他在意颜面,那我就给他面子,走!随我去房外迎接!” 说完,赵俊臣起身向着雅间门外走去,准备亲自迎接黄有容。 许庆彦有些不甘愿,但见到赵俊臣的态度之后,却也不敢违背,只是嘟囔了几句之后,就随着赵俊臣前去迎接黄有容了。 来到雅间门外,赵俊臣低头看去,见黄有容正在拾阶而上,缓缓向着二楼雅间走来。 此时的黄有容,再也没有往日的笑面虎模样,神色之间满是严肃,表情反倒是更加接近于沈常茂,似乎黄有容认为自己只要态度冷厉一些,就可以维持自己往日的尊严似得。 见到黄有容的这般模样,赵俊臣心中有些讥讽,但表面上则是一副谦恭模样,快步迎到黄有容的身前,主动向黄有容行礼道:“晚辈见过黄前辈,黄有容愿意前来赴宴,晚辈荣幸之至。” 见到赵俊臣的这般态度,黄有容的表情隐隐有些复杂。 似乎有些轻松,也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如今,黄有容已是被德庆皇帝彻底抛弃了,不仅是失去了阁老之位,更还遇到了大量的弹劾与攻讦,落井下石的小人无处不在,让黄有容颇是狼狈不堪。 原本,黄有容已是与沈常茂达成了交易,黄有容将自己的权势人脉尽数交给沈常茂,而沈常茂则担保黄有容可以平安顺利的致仕还乡,可惜赵俊臣横插一杠,直接收买了大学士霍正源,并且通过霍正源兼并了“黄党”的近半党羽,让沈常茂无法竟成全功,而沈常茂虽然已是内阁首辅之尊,但实力远远不如想象中强大,uu看书如今更是忙着自保,也完全没有保全黄有容的实力。 如此一来,黄有容失势之后,自然是难以脱身,心中更是有些惶惶,担心自己说不定就要晚节不保、不得善终…… 就在这个时候,赵俊臣突然宴请黄有容,黄有容马上就猜到了赵俊臣的想法,知道赵俊臣想要与自己进行一场交易,需要自己做些事情,然后赵俊臣就会帮着自己脱离庙堂浑水,顺利的致仕还乡。 虽然,黄有容并不确定赵俊臣是否会过河拆桥,也不确定赵俊臣是否有这个能力,但到了如今这个时候,赵俊臣已是成为了黄有容的救命稻草,黄有容自然不会视而不见。 所以,收到赵俊臣的邀请之后,黄有容稍稍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答应了。 不过,黄有容毕竟是担任了十余年的阁老,难免有些自尊心难以抛弃,他曾经与赵俊臣乃是政敌关系,双方势同水火,所以黄有容虽然是接受了赵俊臣的邀请,但又有些担心自己会受到赵俊臣的刻意羞辱,所以黄有容才会迟迟现身,现身之后又摆出一副严肃面孔,希望借此来挽回一些尊严。 然而,让黄有容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往日还是阁老的时候,赵俊臣对他的态度可谓争锋相对、寸步不让,但如今他落魄失势了,赵俊臣对待他的态度反倒是变得客气谦恭了。 所以,见到赵俊臣的态度之后,黄有容的心情即是有些轻松,也是有些不可思议。 心情复杂之下,黄有容竟是有些愣神了。 …… ps:恩,第一更!不出意外的话,今天会有三更!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544章.合纵连横(中). …… …… 若是没有特别的原因,比如激怒对手之类,赵俊臣往往并不会刻意的羞辱对手、损及对手的颜面与尊严,在赵俊臣看来,这种手段往往是损人不利己的,并没有任何的实际意义。 所以,哪怕是遇到了势同水火的政敌,赵俊臣也会保证自己最基本的礼节,倒不是说赵俊臣乃是一位尊重对方的正人君子,而是赵俊臣从来只关心实际的利益,也从不会因为羞辱他人而产生快感。 此外,有限度的尊重对方,让对方保留一些颜面,对自己而言只是顺手为之,并不需要付出什么,但对于其他人而言往往是意义重大,有时候也能够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 比如现在。 见到赵俊臣的谦恭态度之后,黄有容心情有些复杂,甚至还隐隐有一些感动。 时至今日,黄有容可谓是落地凤凰不如鸡,又还有多少人愿意对他保持谦恭态度?哪怕是黄有容明知道赵俊臣的态度只是做戏,但心中依然是对赵俊臣增加了许多好感,有那么一瞬间,黄有容甚至忘记了他过往与赵俊臣的敌对关系。 另一边,见到黄有容愣神之后,赵俊臣眉头轻轻一皱,并且轻声提醒道:“黄前辈?” 得到赵俊臣的轻声提醒之后,黄有容微微一愣,总算是回过神来。 然后,黄有容向赵俊臣点头道:“老夫府中有事耽搁,却是来迟了,还望赵大人见谅一二。” 悄然之间,连黄有容自己也没有发现,他对待赵俊臣的态度竟是稍稍亲热了一些。 赵俊臣轻轻一笑,道:“您是前辈,我是晚辈,恭候一段时间也是应该的,更何况黄前辈您完全没有来迟……哦,是晚辈失礼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黄前辈进入雅间,酒水菜肴已是齐备,咱们边吃边谈如何?” 见黄有容点头之后,赵俊臣就领着黄有容进入了雅间,待双方落座之后,许庆彦等人也知趣的离开了房间,一时间雅间内只剩下了赵俊臣与黄有容两个人。 于是,就到了双方秘密交易的时间。 黄有容终究有些心急,接受了赵俊臣的敬酒之后,直接向赵俊臣问道:“老夫如今可谓是众叛亲离、无权无势,还受到了百官弹劾、一身骚臭,说是自身难保也绝不为过……” 说话间,黄有容自嘲一笑,双眼则是紧紧盯着赵俊臣的神情变化,缓缓说道:“而赵大人你如今圣眷正隆,一手负责商税整顿之事,正是春风得意之际, 与老夫的处境相比,可谓是天上地下、不可同日而语……在这个时候,赵大人你还愿意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与老夫见面,恐怕是有什么事情吧?” 顿了顿后,黄有容又补充道:“若是小事,老夫或许可以帮衬一二,但若是大事,以老夫如今的处境,恐怕就要束手无策了,赵大人最好还是另请高明才是。” 见黄有容如此坦白,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底线,省去了双方打机锋的时间,赵俊臣心中也有些轻松,同样是坦白了自己的意图,笑道:“黄前辈您乃是前任阁老,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声势影响远胜于晚辈,实在是过谦了。” 听到赵俊臣的赞誉,黄有容轻轻一哼,但并没有接话,只是等待赵俊臣继续说下去,并没有因为赵俊臣的恭维就忘乎所以、动摇立场。 见黄有容这般模样,赵俊臣轻轻摇头,又说道:“尤其是,据晚辈所知,如今的礼部尚书林维林大人,以及少傅张诚张大人,与黄前辈皆是关系紧密,他们如今虽然是投靠了沈首辅,但黄前辈您只要愿意,依然是可以说服他们做些事情的。” 听到赵俊臣这一番话,黄有容心中有些警惕,说道:“林维与张诚如今刚刚投靠了沈常茂,虽然时间不长,但沈常茂待他们二人还算不错,所以他们二人是绝不会背弃沈常茂、再转而投靠其他人的!” 显然,黄有容错以为赵俊臣今日宴请他的原因,是想让他说服张诚、林维二人再次变换门庭,转而投入“赵党”门下。 这种事情黄有容是绝不愿意答应的,不谈林维、张诚二人是否愿意投靠赵俊臣,若是黄有容真这么做了的话,那么黄有容就要面对首辅沈常茂的怒火与报复,沈常茂的实力虽然配不上首辅的位置,但想要收拾如今的黄有容还是绰绰有余的。 所以,赵俊臣刚刚开口,黄有容就直截了当的拒绝了。 然而,黄有容却是误会了赵俊臣的想法,赵俊臣并不打算通过黄有容收买林维、张诚二人,并且以林维、张诚二人的资历、性格、地位等等,“赵党”也容不下他们,若是他们当真是投靠了赵俊臣,反倒是会引来许多麻烦。 于是,赵俊臣缓缓道:“黄前辈误会了,晚辈并不打算让林维、张诚二人改变门庭立场,而是晚辈希望明日的早朝之上,林维与张诚两位大人能够做一件事情!而且,这件事情也绝不会让两位大人感到为难!” 听赵俊臣这么说,黄有容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但警觉依然不减,问道:“哦?是什么事情?” 赵俊臣答道:“如今的朝中形势,黄前辈您也是心知肚明,朝中各大派系正因为内阁空缺的事情争斗不休,到了今日早朝上,‘周党’大举弹劾了‘沈党’的少保赵正和,也让赵正和彻底失去了入阁的资格,而‘沈党’众人自沈首辅以下,竟是连还击的勇气都没有……” 听到赵俊臣的描述,黄有容依然是轻哼一声。 他对于沈常茂的表现,如今可谓是失望至极。 赵俊臣继续说道:“晚辈认为,‘沈党’的表现实在是太过怯弱了,‘周党’固然是势力庞大、无人可及,但若是连还手都不敢,‘沈党’今后又能有什么作为?所以,晚辈以为,林维与张诚两位大人到了明日早朝之上,应该大胆的站出来还击‘周党’,也趁机表现出‘沈党’的志气,想必‘沈党’上下一定会因为两位大人的举动而一扫低迷、士气大振,见到这般情况之后,沈首辅也绝不会怪罪林维、张诚两位大人的。” 黄有容的眼光心智固然是远远比不上德庆皇帝与周尚景等人,但他能够成为内阁阁老,也绝不是一个笨人。 所以,听到赵俊臣的讲诉之后,黄有容马上就猜到了赵俊臣的企图,满是戒备的反问道:“哦?没想到赵大人竟是如此关系‘沈党’的事情……不过,赵大人这么做,主要是想要借住张诚、林维二人之手,挑起‘沈党’与‘周党’的冲突吧?然后赵大人你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了……当真是好算计!只不过,‘沈党’与‘周党’一旦是产生了冲突,‘沈党’就绝不是‘周党’的对手,也一定会以惨败收场,到了那个时候,林维、张诚二人就会成为‘沈党’的罪人,这要让他们二人今后如何在‘沈党’内部立足?赵大人的这项提议,不仅林维、张诚他们不会同意,老夫也绝不会同意。” 见黄有容竟是如此维护张诚与林维二人,赵俊臣微微一愣,心中对黄有容的看法也有了一些改观。 原本,赵俊臣虽然对待黄有容颇是谦恭,但实际上赵俊臣是很看不起黄有容的。 在赵俊臣看来,黄有容此人占据优势的时候,总是喜欢摆出一副笑面虎的模样,仿佛胜劵在握、成竹在胸,但他一旦处于劣势,又会雷霆大发、迁怒旁人,完全没有丝毫的城府可言,等他到了绝境之后,更是看不到任何的志气与坚持,很干脆就向沈常茂投诚,对沈常茂马首是瞻……如此种种,“外强中干”四个字,就是对黄有容最贴切的描述。 但如今看来,黄有容还是有些可取之处的。 至少,对于张诚、林维这两个忠心耿耿的朋党,黄有容还是真心为他们考虑的。 心中稍稍感慨了一番,赵俊臣笑道:“黄前辈您又误会了,晚辈并不打算让张诚、林维二位大人挑起‘沈党’与‘周党’的冲突,晚辈说过了,林维、张诚二位大人将要办的事情,绝不会引起沈首辅的怪罪!实际上,到了明天早朝之上,首先要与‘周党’进行冲突的,并不会是‘沈党’,而是晚辈以及晚辈的一些亲近同僚!” 黄有容再次一愣,问道:“什么意思?” 赵俊臣没有任何的隐瞒,详细解释道:“以黄前辈的眼光,自然能够看得清楚,‘周党’今日早朝上大举弹劾‘沈党’的赵正和,只是一个开始罢了,而‘周党’的下一个目标,或许就是左兰山或者霍正源,而这两位大人向来与晚辈亲近,所以晚辈也绝不会坐视这两位大人被‘周党’攻讦,更不会似‘沈党’一般束手待毙!若是‘周党’当真是对这两位大人出手了,那么晚辈一定会争锋相对、寸步不让,哪怕是引起了庙堂局势大乱,也是在所不惜!” 听到赵俊臣的描述之后,黄有容似乎想到了什么,面色微微一变。 …… ps:恩,第二更!凌晨前后还有一更!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545章.合纵连横(下). …… …… 赵俊臣没有在意黄有容的神情变化,只是继续讲道:“不过,虽然是要与‘周党’争锋相对、寸步不让,但晚辈的声望实力皆是远远不如周阁老,最终恐怕是要以惨败收场,不过,若是‘沈党’也加入了这场交锋之中,情况就不一定了。” 得知了赵俊臣的想法之后,黄有容的眼中忍不住闪过了一丝鄙夷,道:“今日早朝上,‘周党’弹劾‘沈党’的赵正和的时候,你们‘赵党’坐视不管,完全没有出手相助‘沈党’的想法,任由赵正和失去了入阁的资格,但如今你们‘赵党’要成为‘周党’下一个目标了,却是期望‘沈党’会对你们守望相助!当真是一把如意算盘!” 听到黄有容的讥讽,赵俊臣依然是神色如常,只是淡然笑道:“晚辈相信,若是黄前辈您处在晚辈的位置上,一定会采取相同办法的!更何况,前辈您还是误会了晚辈的想法,晚辈从没有指望过‘沈党’会帮助晚辈一同抗衡‘周党’,晚辈只希望趁机将庙堂的局势彻底搅乱,让朝野的注意力皆是放在庙堂的混乱局势上,而不是‘周党’对左兰山、霍正源两位大人的弹劾之上!这样一来,‘周党’的弹劾失去了关注之后,自然也就失去了效用,所以……” 说到这里,赵俊臣的语气愈加的平静,但黄有容分明是感受到了赵俊臣平静语气下所蕴含的危险:“所以,等到晚辈与‘周党’僵持之际,晚辈希望林维与张诚两位大人可以出列表态,弹劾某些‘周党’官员,表现出一副报复‘周党’的姿态,加入这场争斗之中!当然,若只是如此的话,就当真是晚辈与‘沈党’联手对抗‘周党’了,‘周党’日后难免会报复‘沈党’,而张诚、林维两位大人也会受到沈首辅的责怪,晚辈自然不会强人所难……” 顿了顿后,赵俊臣脸上多了一些笑意,笑意中所蕴含的危险也愈加明显,继续说道:“不过,晚辈同样与‘沈党’有矛盾,所以张诚、林维二位大人在弹劾‘周党’官员之际,也大可以弹劾晚辈以及晚辈的那些亲近同僚!如此一来,‘沈党’的立场就不再是刻意针对‘周党’,而是变成了浑水摸鱼、趁乱取势,必然会引来‘沈党’所有官员的纷纷效仿,到了那个时候,‘周党’就不会刻意的报复‘沈党’,‘沈党’在混乱之中也可以取得一些好处,所以沈首辅也绝不会怪罪张诚与林维两位大人,这样岂不是皆大欢喜?” 见到赵俊臣的笑脸, 黄有容心中隐隐有些发寒,忍不住质问道:“皆大欢喜?若是你们‘赵党’与‘周党’发生了激烈冲突,而‘沈党’也是趁乱参与,同时攻讦了‘赵党’与‘周党’,然后‘赵党’与‘周党’也不会善罢甘休,必然是会还击‘沈党’,而‘太子党’一向是搅屎棍,见到这般情况也一定会参与其中,又碰上了内阁空缺的关口,正是风起云涌、人人敏感之际……到了那个时候,庙堂局势一定会混乱至极、难以抑制,朝中百官绝大部分都会被卷入其中,说是天下大乱也不为过,这般混乱局势,我朝已是有近百年没遇到过了!到了你的嘴中,竟然是皆大欢喜?” 对于黄有容的激动情绪,赵俊臣也是心中理解。 自己这次打算挑起朝中各大派系的激烈交锋,造成庙堂局势前所未有的混乱,动作实在是大了一些,也难怪黄有容会激动质问。 不过,赵俊臣脸上则是一副疑惑模样,反问道:“局势到时候确实是会混乱一些……不过,局势再是如何混乱,又与黄前辈您有什么关系呢?” 听到赵俊臣的反问,黄有容微微一愣,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对啊,自己已经是致仕了,不再是内阁阁老了,庙堂局势再是如何混乱,又与自己何干? 更何况,庙堂局势一旦乱了,朝野不仅不再关注左兰山、霍正源二人所受到的弹劾,也不再关注黄有容所受到的弹劾,这对黄有容而言,反倒是有些好处。 回想起了自己如今的立场之后,黄有容也就不再关心庙堂局势将会是如何混乱,甚至也不再关心赵俊臣的真实企图究竟是什么。 黄有容只是问了一个最为关键的问题。 至少对黄有容自己而言,这是最关键的一个问题。 只见黄有容沉吟片刻之后,缓缓问道:“若是老夫说服了林维与张诚二人,让他们按照你的吩咐去办,那么老夫又可以得到怎样的好处?” 听到黄有容的回答之后,赵俊臣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自己的计划十分大胆,赵俊臣事前一直担心黄有容不敢参与其中。 如今看来,黄有容为了他自己可以平平安安的致仕还乡,也同样是无所顾忌了。 黄有容如今询问好处,就代表他已经心动了。 于是,赵俊臣笑道:“黄前辈你也知道你如今的处境,陛下他绝不会轻易放过你,你如今只有两个选择,或者是硬抗到底,然后在百官们纷纷弹劾之下晚节不保,被陛下定下罪名;又或者是将自己这些年来幸苦积攒的万贯家财送给陛下大半,换取陛下的高抬贵手……” 黄有容再次轻哼一声,说道:“这还多亏了赵大人你的提议,让百官评点老夫的功过是非,若非如此的话,老夫又如何会这般狼狈?” 话虽是这么说,但黄有容并没有继续讥讽赵俊臣,只是等待赵俊臣继续说下去。 曾经固然是赵俊臣坑害了黄有容,但如今能出手救助黄有容的人,也同样是赵俊臣,所以黄有容也不想太过得罪赵俊臣。 另一边,赵俊臣也没有理会黄有容的指责,而是缓缓说出了自己的条件:“只要黄前辈这一次愿意帮助晚辈,那么晚辈愿意为黄前辈具体操作此事,可以让黄前辈捐献给陛下的家财数目减少一半!此外,晚辈的理财本领,黄前辈你也是知道的,只要黄前辈帮助了晚辈,那么晚辈可以设法让前辈的家产在三年之内恢复如初,如何?” 听到赵俊臣的条件之后,黄有容眼睛一亮,反问道:“当真?” 黄有容沉浮宦海数十年,u看书(wwuuahuo)如今即将要致仕还乡,他曾经最是热衷的权利地位皆是全部不在,只剩下了他幸苦积攒的万贯家财,偏偏德庆皇帝还盯上了他的家财,想要吞掉大半,若是这样的话,就意味着黄有容幸苦一生,最终什么都没有落下,黄有容自然是心中不甘。 这些日子以来,黄有容受到了无数的弹劾,就是德庆皇帝在向他施加压力,想要让黄有容彻底屈服,但黄有容硬是死扛到今日还没有屈服,就足以证明黄有容多么在乎自己的万贯家产。 如今,赵俊臣表态自己可以让黄有容的损失减少一半,剩下的损失也可以在三年之内恢复,黄有容自然是兴趣大增! 这可以是黄有容一辈子的积蓄,足足有三百万两白银之巨!黄有容又如何不在意? 所以,对于赵俊臣的提议,黄有容自然是心动不已。 见到黄有容的心动模样,赵俊臣知道这件事已经办成了,轻轻一笑,道:“自然不假!” 反正只是借花献佛罢了,也不需要自己耗费太多力气。 与此同时,赵俊臣的心中暗暗补充道。 …… ps:恩,第三更!今日总计更新近九千字! 今天虽然是吃掉了六千字的催更票,但并没有完成一万两千字的更新目标,也没有吃掉一万两千字的催更票。 不过,还是希望大家多多投催更票。 还是那句话,这给了虫子一个激励与目标,昨天以六千字为目标,虫子只更新了五千余字,以一万两千字为目标,虫子只更新了九千字,虽然都没能达成目标,但终究比往日的更新速度快了许多。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546章.寸步不让!(上). …… …… 如今,因为内阁空缺的事情,正是风起云涌之际,各大势力皆是各有图谋,相互博弈、相互算计、时而敌对、时而联手,百官们为了各自的利益,一个个皆是忙碌不堪、应接不暇,时间自然是过的飞快。 赵俊臣自然也是如此。 这一天,赵俊臣在早朝结束之后,先是应付了德庆皇帝,然后则是暗中买通了黄有容,接着又召集了“赵党”众官员秘密商议了明日早朝的具体计划,最后又是整理情报确认消息等等,当一切皆是结束之后,窗外天色昏沉,竟已是第二天的丑时了。 再稍稍休息了两个时辰,就已是寅时过半,眼看着早朝就要即将开始,赵俊臣的身心疲惫虽然是没有任何缓解,但依然是不敢怠慢,用冷水洗脸稍稍振作了精神之后,就急匆匆的乘轿赶到了午门,准备点卯上朝。 这一天,注定会是波涛汹涌、天下大乱,所以赵俊臣自然是不敢稍有懈怠。 当赵俊臣下轿之后,抬头向着午门附近打量,却发现百官们的情况大都与自己相似,不论是自己门下的左兰山、霍正源等人,还是其他派系的那些核心重臣们,诸如宋启文、程远道等人,一个个皆是一副心神疲惫、休息不足、却又强打精神不敢有任何放松的模样。 显然,庙堂近几日的风云变化,让百官们皆是有些精神紧张,或是为了图利、或是为了自保,所有人皆是暗暗准备着,也没有任何人敢闲着。 另一边,见到赵俊臣出现之后,以左兰山、霍正源二人为首,“赵党”众人纷纷迎到了赵俊臣的身前。 如今赵俊臣的权势影响渐大,朋党也越来越多,众人纷纷相迎之下,竟是有二三十位官员聚拢在赵俊臣的周围,声势颇是浩大。 其实,赵俊臣性格一向低调,也从不会刻意的展现声势,若是往日,赵俊臣也不会允许“赵党”众人尽数聚拢到自己周围,这样固然是看着威风,但也会引来旁人的妒恨、敌视与忌惮。 但今日与往日不同,“赵党”官员们皆已是知道了赵俊臣要与“周党”直面交锋的决心,然而“周党”的权势之大、根基之深、积威之重,“赵党”众人也全都是心知肚明、印象深刻,所以他们心中皆是有些忧虑,并没有多少全身而退的信心,如今见到赵俊臣之后,也就纷纷下意识的聚拢在赵俊臣的周围,想要在赵俊臣身上寻求一些心安。 另一边,赵俊臣也能够猜到“赵党”众人的心中想法, 并且也想要趁机向百官们展现自己如今的实力影响,所以也就没有阻止“赵党”众人的举动,任由二三十位“赵党”官员将自己围在中间。 然后,赵俊臣环视了“赵党”众人一圈,将“赵党”众人或是紧张或是担忧的神情看在眼中,突然轻轻一笑,缓缓说道:“诸位大人,关于今日之事,大可不必如此担心,本官既然敢与‘周党’交锋,自然已是有了万全准备,诸位大人到时候只需要依计行事就好,哪怕是天塌了下来,自然也有本官顶着!” “赵党”众人纷纷聚拢到赵俊臣的身边,其实也就是想听到赵俊臣这么一番保证。 所以,听到赵俊臣的讲诉之后,“赵党”众人虽然不知道赵俊臣这番保证究竟是否可信,但依然是或多或少的暗暗松了一口气,只觉得心情没那么紧张了。 接着,“赵党”众人则是纷纷表态,表明了对赵俊臣的支持与信心,这些表态虽然是半真半假,大都不是真心话,但“赵党”的内部立场至少是暂时统一了。 对于“赵党”众人的态度,赵俊臣自然是心知肚明,但赵俊臣并未没有强求,只是继续说道:“昨日,‘周党’大举弹劾了‘沈党’的赵正和,结果沈常茂贵为首辅,却是惧于周尚景的威势,连反击也不敢,最终任由赵正和失去了首辅之位,到了今日,‘周党’的下一个目标或许就是我们,若是我们也同样像‘沈党’一般做缩头乌龟,今后还如何能有作为?难不成一辈子都对‘周党’退避三舍?若是‘周党’今日弹劾了左大人,我等默不作声,明日攻讦了霍大学士,我等依然是俯首认输,等到‘周党’再将矛头对准自己的时候,又如何还能期望有别人为自己出头?咱们这些人走到一起,不就是为了‘守望相助’四个字吗?更何况,‘周党’固然强大,但正因为如此,他们迟早都会是咱们要迈过去的一座山头,只要咱们还有一些雄心,咱们与‘周党’之间的冲突就会是不可避免,所以众位大人也不要抱有侥幸心理与畏敌情绪,随本官放手一搏吧!此战若胜,咱们就将是海阔天空,而众位大人的前景,也就会愈加远大!” 赵俊臣的一番道理,既有利诱、也有威逼,“赵党”众人自然是纷纷答应,畏惧之心虽然还在,但心中总算是有了一些斗志。 见“赵党”众人的神色总算是振奋了一些,赵俊臣满意的点了点头。 如今的“赵党”官员,大都是些贪官污吏、奸猾蠹虫,赵俊臣也从来不指望他们能够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志气,但只要这些人能够听从自己指挥办事,赵俊臣也就很满足了。 于是,赵俊臣也总算是问到了正题。 只见赵俊臣的目光放在了左兰山、霍正源、詹善常、刘长安等几位“赵党”核心成员的身上,问道:“各位都准备好了吗?” 左兰山、霍正源等人纷纷肃声答道:“我等按照大人您的吩咐,ww)皆已是准备妥当,保证是万无一失!” 赵俊臣再次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担心什么了。” 说完,赵俊臣的目光突然越过了“赵党”众人,看向了远处的“周党”众人。 在那里,周尚景在一众“周党”官员的拥簇之下,正与宋启文商议着什么。 赵俊臣突然微微一笑,说道:“趁着开战之前,我要与周阁老谈几句,你们就不必跟随了。” 说完,赵俊臣排开了身前的“赵党”官员,向着周尚景的位置走去。 此时,见到“赵党”官员纷纷聚拢在赵俊臣周围,场面颇显声势,朝中各派也是神情不一。 其中,周尚景只是淡淡瞄了一眼,并且神情不变,但‘周党’众人则是面色有些严肃;而沈常茂则是面色阴沉,见到赵俊臣似乎在刻意展现威势之后,神色隐隐有些忌恨;“太子党”众人大都神情不屑,而太子朱和堉则是表情严肃,仿佛见到了奸邪之辈充斥朝野的可恶景象;至于以王寿为首的“帝王”官员们,则大都是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不过,当他们见到赵俊臣主动向着周尚景走去之后,又纷纷是面色一变。 午门之外,百官们也纷纷安静了下来,皆是屏住气息,暗暗留神观察。 毕竟,明眼人皆是可以看得明白,“周党”今日的目标,十有就是“赵党”了。 在这个时候,赵俊臣突然要与周尚景接触,百官们心中疑惑之余,也自然会受到万众瞩目。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549章.庙堂大乱(上). …… …… 德庆皇帝是一位好大喜功的皇帝,沉溺权术、疏于政务,还略有些志大才疏的嫌疑,但他绝不是一位糊涂皇帝,京城里的大小动态、明事隐情,德庆皇帝一向是了若指掌。≧壹≯小说≧≦≦≦≦≤ 比如吏部尚书宋启文通过“怀古坊”聚敛钱财的事情,德庆皇帝早就知道,只是碍于庙堂形势、以及周尚景的反应,所以就一直隐忍着没有挑明罢了。 此时,左兰山的弹劾内容虽然有些隐晦不明,但德庆皇帝依然是马上猜到了左兰山的弹劾目标,随着左兰山的话声落下,德庆皇帝的眼角余光先是瞄向了周尚景,然后又瞄向了宋启文,神色间闪过了一丝犹豫。 对于“赵党”的激烈反击,德庆皇帝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即使是德庆皇帝也万万没有想到,“赵党”的反击竟是如此激烈,不仅是直指“周党”的二号人物宋启文,并且还完全不顾及同僚情面与官场潜规则,直接牵扯出了“怀古坊”之事,如此一来,“周党”与“赵党”之间的矛盾可就大了,两派冲突也将会愈演愈烈,而庙堂的局势,恐怕也会混乱许久。 想到这里,德庆皇帝心中暗暗有些欢喜,认为“赵党”与“周党”之间的激烈冲突,有利于自己的日后计划,但欢喜之余,德庆皇帝又隐隐有些担忧,认为“赵党”的动作太大,接下来的局势展有可能会脱离自己的掌控! 在官场之中,有许多隐藏规则存在,这些规则乃是百官们相互间的默契,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有人轻易触碰。 潜规则有许多, 而其中最核心的内容,不外乎就是“点到为止”四字! 宦海之人,谁没有把柄?谁又不知道谁的把柄?就拿宋启文的“怀古坊”来说,曾有无数位官员向“怀古坊”送过银子,“怀古坊”的真正作用究竟是什么,百官们也大都是心知肚明,但哪怕是那些自诩“敢谏”的“太子党”清流们,也从来不敢捅破“怀古坊”的事情! 为何?“怀古坊”乃是宋启文的真正把柄,这一点百官们固然是心知肚明,但宋启文同样也知晓百官们的真正把柄,若是某人揭露了“怀古坊”的事情,那么宋启文就必然会激烈反击,也同样会揭露对方的真正把柄,到了那个时候,事情就再也没有回旋余地,变成了不死不休的激烈局面,却是任谁也不愿意看到。 最重要的是,宋启文通过“怀古坊”进行权钱交易之际,宋启文只是受贿一方,另外还有大量的官员犯了行贿之罪!若是“怀古坊”的事情一旦被揭穿,那么那些向“怀古坊”送银子行贿的官员,数量足足有上百人之多,究竟要不要追查?若是追查了,将会牵连何其之广?朝野局面又将会出现怎样的动荡?若是不追查了,朝廷的颜面与信誉又在哪里? 正是因为这样的顾虑,百官们早已是有了默契,那就是百官们在庙堂争锋之际,哪怕是相互间势如水火,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就绝不能揭露对方的真正把柄,否则失去了回旋余地的同时,也会引来更多人的敌视;而朝廷为了稳定局势,往往也只会追究那些牵连不广的“孤案”,类似于“怀古坊”这样牵连极广的大案,却是慎之又慎,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主动触碰。 自古以来,越是地位显赫的大臣失势垮台,所涉及的罪行往往就越是微不足道,这并不是因为他们的罪行仅止于此,而是那些更加重大的罪行往往会被朝廷主动掩盖了下来,其中原因,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潜规则存在。 这样的潜规则,哪怕是德庆皇帝也必须要遵守,所以德庆皇帝早就知道“怀古坊”的详细情况,但一直是隐忍着没有调查,否则庙堂所有人就别想安生了。 如今,见“赵党”主动破坏了官场潜规则,直接牵扯出了“怀古坊”的事情,不论是德庆皇帝,还是朝中百官,自然是人人震惊,只觉得“赵党”的决心要远远乎想象! 而“赵党”与“周党”的冲突,也同样会远远乎想象。 闲话少提。 却说,左兰山揭了“怀古坊”的事情之后,德庆皇帝稍稍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静观其变,任由左兰山将这场戏唱完。 只见德庆皇帝瞪了左兰山一眼,冷声道:“昨日,御史们弹劾之际,言称某位重臣包庇河南府知府马熙成,今日,你左大人又说某位重臣借着‘怀古坊’进行权钱交易……呵呵,尽是遮遮掩掩,戏弄朕不成?左兰山,不要绕圈子了,你给朕说清楚,‘怀古坊’的幕后之人究竟是谁? 听到德庆皇帝的催促之后,左兰山心中隐隐有些紧张,但神色间却是一副慷慨激昂的模样,大声回复道:“陛下,依据臣所查到的情报,这‘怀古坊’的幕后主人,正是当今吏部尚书宋启文!宋启文他罔顾君恩,这些年来一直利用吏部权职,收受贿赂、贩卖官爵、私改官员评价,还望陛下严查此事!” 随着左兰山的话声落下,只见都察院内的众位“赵党”官员纷纷出列,以右副督查御史司徒翰、右佥都御史顾全二人为,皆是随声附和,言称他们也早就察觉此事,认为宋启文有莫大嫌疑,希望德庆皇帝可以严查“怀古坊”之事。 随着“赵党”的激烈反弹、转守为攻,一时间庙堂内的焦点亦是转移,从左兰山变成了宋启文,“周党”众人皆是面色大变。 与德庆皇帝一样,他们猜到“赵党”有可能会进行反击,但完全没有想到“赵党”的反击竟是如此的激烈与不留情面! 在“赵党”的反击之下,吏部尚书宋启文连忙出列,向德庆皇帝禀报道:“陛下,‘怀古坊’之事臣完全不知情,这家店铺与臣也完全没有任何关系,左兰山的种种弹劾,皆是子虚乌有、攻讦诬陷,还望陛下明鉴!” 随着宋启文话声落下,那都察院左都御史杜白也同样是再次出列,神色间满是激愤,道:“陛下,臣之前弹劾左兰山的种种罪行,皆是出于一片公心,绝不是受人指使,诸般罪证也皆是臣反复确认过的,绝没有任何的伪造作假,臣认为左兰山弹劾宋尚书的举动,乃是为了转移焦点、掩盖自己的罪行,还望陛下明鉴,并且追究左兰山诬陷同僚的罪责!” 然后,自然有大量的“周党”官员出列言,支持宋启文与杜白二人的观点,并且斥责左兰山的居心叵测。 而宋启文、杜白、以及“周党”众人的观点,自然是马上就引起了“赵党”众人的再次反击,然后两派官员很快就激烈争辩了起来,一时间皇极殿内吵声一片、口水横飞。 不过,“周党”毕竟是人多势众、影响力更大,所以在争吵之中,“赵党”众人虽然是准备充分,但渐渐已是落入下风、力不从心。 与此同时,就在“周党”与“赵党”争锋之际,周尚景与赵俊臣二人作为两派的魁人物,却是异常的低调,没有任何的举动,只是隐藏在幕后,通过各自的党羽斗法,让人们猜不到他们二人此时的真实想法。 另一边,看到“周党”与“赵党”的冲突愈演愈烈,“太子党”众人皆是神色兴奋,觉得他们看到了一场“狗咬狗”的好戏,并且蠢蠢欲动,准备随时参与其中;“沈党”自沈常茂以降,皆是一副冷眼旁观的架势,昨日他们才吃了“周党”的亏,而“赵党”当时则是一副见死不救的态度,如今他们自然也不会出手相助任何一方,只是希望双方两败俱伤;至于“帝党”众人,则同样是一副隔岸观火的模样,但他们同时也暗暗等待着德庆皇帝表明态度与倾向。 眼见着“赵党”渐渐处于下风,而皇极殿内的局势也愈加混乱,德庆皇帝暗思许久之后,也终于表明了态度! 只见德庆皇帝先是喝止了“周党”与“赵党”之间的争辩,并且严厉斥责了几句,然后缓缓说道:“不论左兰山的弹劾究竟是否为真,也不论宋启文与‘怀古坊’究竟有没有干系,但‘怀古坊’既然存在嫌疑,就必须要严查!宣朕的旨意,顺天府马上派人查封‘怀古坊’、抓捕‘怀古坊’的所有涉及人等,然后将此案交由三法司联合会审,一定要调查清楚‘怀古坊’究竟有没有涉及朝中官员权钱交易的罪行,绝不可姑息怠慢!” 听到德庆皇帝的旨意之后,顺天府尹霍正源以及三法司的长官们纷纷出列答应。 不过,德庆皇帝的旨意虽然严厉,但百官们皆是知道,只是单独调查“怀古坊”的话,u看书根本查不出任何事情,宋启文在创办“怀古坊”之初,就必然已是准备好了后路,所以“怀古坊”的线索一定会中断,很难真正牵扯到宋启文身上。 然而,“怀古坊”毕竟是“周党”的老招牌了,因为左兰山的弹劾被查封之后,无疑就等同于“赵党”狠狠扇了“周党”一个嘴巴,削了“周党”的面皮,若是“周党”没有任何反击,恐怕“周党”的声望也会损失不小。 所以,德庆皇帝宣布了旨意之后,百官们的目光大都是集中到了阁老周尚景身上,等待着“周党”的反应。 然后,在百官瞩目之下,“周党”的反击马上就开始了! …… ps:前几天,看了一下《摄政》近段时间以来的订阅数据,很可怜、很惨淡,心中难免有些失落,但认真想一想,全是因为自己作死,怨不得大家放弃,所以今天调节好了心情,继续更新,不论如何,既然还有读者在坚持,虫子就要给大家一个完整的交代,无关成绩,只是本心。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551章.庙堂大乱(下). …… …… 坐在龙椅之上,看着“赵党”与“周党”之间的激烈冲突,德庆皇帝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但他的眉头微微皱着,眼神也隐隐有些阴沉。 与百官们的观点一样,德庆皇帝也同样认为“赵党”的反应过激了,举动也实在是冲动莽撞,反倒是“周党”的表现更加克制一些,“周党”如今的激烈反击,很大程度上只是被“赵党”激怒了。 所以,德庆皇帝心中难免有些埋怨赵俊臣,只觉得赵俊臣给自己出了一个难题。 确实,朕是给了你赵俊臣一些暗示,隐晦的表达了支持态度,期望你们“赵党”与“周党”能够大干一场,但也要有个限度啊,你这样不思后果的大闹特闹、与“周党”彻底撕破了脸面,也彻底激起了“周党”的怒意,但你们“赵党”哪里是“周党”的对手?一旦形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让周尚景发狠起来,朕就算是想要帮你,怕也是无从下手啊! 确实,“周党”今日大举弹劾左兰山,乃是他们主动冒犯,但你们“赵党”见招拆招也就是了,大家来日方长,低头不见抬头见,何必刻意营造出这般水火不容的局面?难道你们“赵党”还能与“周党”一直斗下去不成?你们“赵党”有这个能力吗? 确实,内阁之位至关重要,各大派系皆是眼红,“赵党”内阁无人,更是欲得之而后快,但内阁席位再是如何重要,也不值得与“周党”彻底翻脸啊,投入与风险相差多大你考虑过吗! 总而言之,你赵俊臣将事情闹得这么大,究竟有没有考虑过后果?又让朕如何帮你收场? 暗思之际,德庆皇帝心中有些不满,看向赵俊臣的眼神也略有些阴鸷。 事有反常则为妖,德庆皇帝虽然一向都不认为赵俊臣有什么高妙的手段,但也同样不认为赵俊臣会是如此的不识进退、看不清形势。 所以,以德庆皇帝的多疑性格,想到反常之处以后,很快就开始怀疑,赵俊臣今日的种种举动究竟是冲动鲁莽、不思后果?还是利用自己、借题发挥!? 于是,眼看着“赵党”渐渐落入下风,德庆皇帝却依然是无动于衷,并没有出手相助,只是静观其变。 但是,德庆皇帝很快就后悔了。 因为,真正的混乱,才刚刚开始而已。 就在“赵党”与“周党”激烈冲突、并且“赵党”渐渐落入下风的时候,礼部尚书林维终究是无法抵抗黄有容的哀求眼神, 面色沉重的缓步出列,开口道:“陛下,臣有话讲。” 见到林维突然出列发言,皇极殿内所有人皆是一愣,他们原本以为“沈党”今日已是打定主意要坐山观虎斗,却没想到林维突然开口表态了。 一时间,许多人的目光,纷纷是越过了林维,定在首辅沈常茂的身上,以为林维的表态乃是因为沈常茂的授意。 但实际上,见到林维出列发言之后,沈常茂心中也同样是吃惊不已,不知道林维究竟想要说些什么。 就这样,在百官的诧异瞩目之下,林维面无表情的缓缓说道:“陛下,臣认为,刚才霍正源霍大学士所讲的一番话,未必没有道理!如今内阁有了空位,包括大学士李和、工部尚书左兰山、以及少保赵正和在内,皆是入阁辅政的人选之一!但就在昨日,少保赵正和突然间遭遇弹劾,到了今日,则是左兰山左大人遭遇弹劾,而弹劾两位大人的诸位同僚,人员多有重复,并且绝大部分皆是与李和大学士交好,事情未免有些蹊跷,或许是有人想要打压异己、构陷大臣、暗中保送李和大学士进入内阁也说不定,还望陛下明鉴!” 随着林维的话声落下,皇极殿内的百官皆是面色再变。 在不知情的百官看来,林维突然间提及昨日赵正和受到“周党”攻讦的事情,显然是意味着“沈党”要联合“赵党”共同抵抗“周党”了! 然而,听到林维的表态之后,沈常茂则是面色再变,神色竟是隐隐有些慌乱。 与赵俊臣不同,沈常茂压根没有打算与周尚景进行冲突,也完全没有战胜周尚景的信心,哪怕是联手“赵党”也是一样。 所以,林维的突然表态,无疑是打乱了沈常茂的计划,让沈常茂有些乱了阵脚,一时间竟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反应! 不过,沈常茂虽然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反应,但并不代表“沈党”官员也同样不知道应该如何反应。 昨日,在“周党”的进攻之下,“沈党”没有任何抵抗,就好似缩头乌龟一般,这样的表现不仅是引来了百官耻笑,“沈党”内部的众多官员也皆是觉得心中憋火,今日看到“赵党”丝毫没有畏惧“周党”的威势,寸步不让的与“周党”相争,“沈党”众人更是感到心中羞耻。 如今,见到林维终于站出来展现了“沈党”的强硬姿态,意欲趁机报复“周党”,“沈党”众人也纷纷是感到心中畅快。 于是,在林维的带动之下,许多“沈党”官员一心只想着出气,压根没有认真考虑利弊,纷纷是出列表态,支持林维的观点! “陛下,臣认为林尚书所讲颇有道理,近两日以来,除了大学士李和之外的入阁候选人纷纷遭遇弹劾,并且弹劾罪名颇为牵强,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某些人图谋内阁的举动!” “陛下,昨日赵正和赵大人所遭遇的弹劾,如今回想起来也有颇多疑点,仅仅因为某些地方官员的不确实罪行,就突然牵连到赵大人身上,也实在是有些牵强,还请陛下圣鉴!” “启禀陛下,臣认为近几日早朝上的风起云涌,已是足以表明某些朝中重臣结党营私、打压异己的迹象,还望陛下严查……” “陛下……” 仅仅只是片刻之间,就陆续有七八位“沈党”官员出列,站在了“周党”的对立面,并且他们的表态甚至要比之前的“赵党”众人还要更加激烈许多。 另一边,“周党”有许多官员在“赵党”的反复挑衅之下,也同样是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已是彻底忘记了城府与隐忍,就好似炮仗一般一点就炸,如今见到“沈党”官员陆续出列反击“周党”,更是想也未想,马上就表态进行了反击。 “陛下,臣认为,正因为赵正和与左兰山二人皆是入阁的候选人,所以才要更加的严格审视他们的官风人品,否则岂能让一些品行不堪之辈进入内阁核心所在?” “陛下,赵正和与左兰山的种种罪名,皆是罪证确凿、不容置疑,若不严查,朝野皆是不能信服,还望陛下明鉴!” “陛下,如今有这么多官员不顾事实、为赵正和与左兰山二人强行辩护,正是表明这二人存在结党营私的作为……” “陛下……” 在“周党”的反击之下,越来越多的“沈党”官员卷入了这场冲突之中。 于是,除了“赵党”之外,“周党”又与“沈党”发生了激烈冲突,因为“周党”的声势影响皆要远高于“赵党”与“沈党”,在“周党”的强大压力之下,“赵党”与“沈党”没过多久就不自觉的联合了起来,一同抵抗着“周党”的进攻。 如此一来,虽然并非是沈常茂的本意,但“沈党”联合“赵党”共同对抗“周党”的局面,已是事实上形成了。 与此同时,眼见着局势越来越混乱,朝中几大奸臣贪官相互攻讦、热闹非凡,向来是不甘寂寞的“太子党”官员们也一个个皆是兴奋莫名、蠢蠢欲动,只觉得眼前几只鹬蚌相争,或许自己就能化身为渔翁得利…… 当这样的想法出现之后,没过多久,就开始有“太子党”官员出列表态,uu看书(wwuukansu)以秉正发言为名,行添油加火之实,让原本就混乱不堪的局势愈加混乱了起来。 眼见着皇极殿内局势瞬息万变,原本只是“赵党”与“周党”之间的冲突,但“沈党”与“太子党”也纷纷因为各自的原因参与其中,转眼间就变成了朝中各大派系的大乱斗,不论是首辅沈常茂、还是高坐在龙椅上的德庆皇帝,皆是有些瞠目,再想要控制局势,却已是再无可能了! 尤其是沈常茂,更是觉得冤枉,他固然是怨恨“周党”毁掉了赵正和入阁的机会,但他早已经被周尚景打压惯了,并没有报复“周党”的想法,但如今在林维的领头之下,“沈党”的表现却是脱离了他的掌控,开始与“周党”硬抗上了,一想到“周党”日后的报复与反击,沈常茂心中就有些莫名惊乱。 不过,事到如今,随着越来越多的“沈党”官员卷入了这场冲突之中,沈常茂却也同样是无法脱身了。 毕竟,若是在“沈党”众人与“周党”发生冲突的同时,沈常茂身为“沈党”领袖,却再次当起了缩头乌龟,那么沈常茂在“沈党”的声望也就彻底毁了。 而德庆皇帝眼看着局势已是脱离了自己的掌控,心中同样有些急切,也终于不再是静观其变了。 “肃静!” 只见德庆皇帝突然用手大力拍打着龙椅扶手,一副雷霆大怒的模样,大声喝道! …… ps:并从没有放弃本书的想法,只是虫子现在思路有些乱,状态也有些萎靡……恩,尽量振作!明天依然会有更新!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六十三章.世间之事总如此!(中). …… …… 来到崔府客厅之后,太子朱和堉自然是居中坐在主位,崔勉在旁边的客座相陪,而赵俊臣则是自觉地远远坐在一旁。 若是平常时候,太子朱和堉见到崔勉这位清流前辈,恐怕会兴致勃勃的交谈几句,相互间交换一下彼此对庙堂局势的看法,表达一下各自对朝中贪官奸臣的厌恶之情,顺便再表示表示两人相互间的敬佩之意…… 然而,赵俊臣这个大蜡烛如今正是恬不知耻的坐在旁边,神色自若面带笑容,还不断的主动与二人搭话,就好像他也是清流中的一份子似得,所以太子朱和堉也就顾不得与崔勉详谈,只想要尽快结束章德承的事情,也尽早远离赵俊臣这个令人厌烦的家伙。 “对于崔老您的品格,不仅仅只是晚辈,就连太子殿下也是十分敬佩的,太子殿下曾多次向晚辈表示过,当初崔老您还在内阁的时候,朝廷风气要比现在好得多,这全都是崔老您以身作则的带头作用……” 此时,赵俊臣笑容自若、侃侃而谈,表情也十分真挚,不断的主动营造话题,可惜内容全都是胡说八道。 至少,太子朱和堉就算是确实钦佩崔勉的品格为人,也绝不会向赵俊臣说这些的,赵俊臣这般一本正经的讲出来,就好似赵俊臣与太子朱和堉乃是无话不谈的至交好友一般,让太子朱和堉不免有种吃了苍蝇的恶心感。 偏偏,赵俊臣此时的话语全都是在夸赞崔勉,却也让太子朱和堉难以反驳。 最终,太子朱和堉选择了无视赵俊臣,也不理会赵俊臣的滔滔不绝,直接向崔勉说道:“崔前辈,我这次前来贵府拜访,除了拜会之外,主要是为了神医章德承,听闻他现在正在贵府,我想要与他见一面。” 听到太子朱和堉的话后,崔勉微微一愣,也不知太子朱和堉为何要专门跑到他这里寻找章德承。 不过,崔勉还是连忙回答道:“太子殿下,您来得不巧,章神医刚刚离开,不过时间尚短,章神医应该还没有走远,要不老夫派人将他追回来?” 朱和堉先是看了赵俊臣一眼,然后稍稍沉吟了片刻,点头道:“这件事也不能一直耽搁着,还是尽快见到章神医为好,既然如此,就请崔老派人将章神医追回来,我这次是想要请他到东宫居住,所以还望崔老的人待他态度客气些。” 听到太子朱和堉的解释,崔勉不敢怠慢,连忙招呼府中仆人去追赶章德承。 接下来,太子朱和堉也不再给赵俊臣任何表现的机会,主动与崔勉交谈,评点当今的庙堂变化,期间免不了抨击了朝中的那些贪官奸臣,而且朱和堉也丝毫没有顾忌到赵俊臣如今就坐在一旁,抨击之际多次明确提及了赵俊臣的名字,似乎是想要刻意给赵俊臣难堪。 见到太子朱和堉这般赌气的行为,赵俊臣面色依然自若,但眼中却是闪过了一丝得计之色。 自从来到崔府之后,赵俊臣就一直在刻意的“调戏”朱和堉,这倒不是赵俊臣无聊,而是赵俊臣想要挑起朱和堉心中的浮躁情绪。这样一来,朱和堉眼中只剩下了赵俊臣,也一心只想要给赵俊臣难堪,自然就会忽视掉许多他原本不应该忽视的问题。 比如,因为崔倩雪的缘故,崔勉对待赵俊臣的态度已是悄然转变了,虽然不算热切,但也不似从前一般厌恶至极、刻意疏远,若是寻常时候,太子朱和堉即使再是迟钝,也一定会察觉到这些变化,这不利于赵俊臣日后的计划,所以赵俊臣才会一改作风,刻意的“调戏”朱和堉,让朱和堉心浮气躁起来,许多细节自然是忽略掉了。 如今看到朱和堉的表现,赵俊臣就知道自己的计划成功了。 另一边,崔勉久经宦海,却是要比太子朱和堉经验丰富一些,用眼角看了赵俊臣一眼之后,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心中隐隐一动。 就在三人各有所思之际,崔府下人总算是追到了章德承,并且将他领了回来。 章德承回到崔府之后,表情也有些疑惑,不知道太子朱和堉为何专门跑到崔府来见自己。 不过,章德承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他为七皇子医治身体的时候也多次见过太子朱和堉,所以他这次见到朱和堉之后也不见慌张,只是神色镇定的行礼问安。 另一边,对于章德承这位名传天下的杏林魁首,太子朱和堉的态度极是客气,不待章德承行礼就上前两步扶住了章德承的臂膀,表现出了一副礼贤下士的贤名模样。 “章神医不必多礼,你这段时间以来为我七弟的病体尽心尽力,七弟他在你的圣手医治之下,身体已是大有好转,这是章神医你对我皇家的恩情,说起来也应该是我向你行礼道谢才是。” 太子朱和堉语气温和、神情真挚,即使是章德承见惯了风浪,一时间也是受宠若惊,连连谦逊。 然后,太子朱和堉又刻意夸赞了章德承的医术与医德,看得出来他之前也仔细做过功课,竟是将章德承平生的得意事迹一一列举了出来,这更是挠到了章德承的痒处,只觉得太子朱和堉不愧是贤名传播天下,不仅尊重自己,也十分理解自己的志向。 于是,秉承着礼尚往来的心思,章德承也特意恭维了太子朱和堉几句,认为太子日后必然会是一代圣君云云。 一时间,太子朱和堉与章德承之间可谓是气氛融洽,相互间的距离也拉近了许多。 眼看着时机成熟了,太子朱和堉终于表露出了招揽之意,说道:“不瞒章神医,我这次赶来见你,是想要将你接到东宫居住。我相信,到了东宫之后,您的一身医术将会更有施展的空间,也更加符合您造福于天下的本心,不知章神医意下如何?” 在太子朱和堉想来,自己这次邀请章德承前往东宫,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一来,赵俊臣没有机会从中作梗;二来,他与章德承也初步建立了交情;三来,章德承的秉性天下皆知,此人厌富爱贫,为贪官富商治病的时候往往会索要天价报酬,为平民百姓医治的时候却往往是分文不取,还经常倒贴药钱,与赵俊臣自然不是一路人,反倒是与太子朱和堉的性格更加接近。 所以,太子朱和堉坚信,章德承如今在赵府暂住只是权宜之计,只要自己开口邀请,章德承一定会干脆利落的答应的。 然而,接下来的发展,却是完全出乎了太子朱和堉的意料,甚至还让他感到了难堪。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六十四章.世间之事总如此(下). …… …… 幼稚的人总有一个共性,他们会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但世事总是有些复杂的,如今的太子朱和堉虽然成长了一些,但依然是难以彻底摆脱心中的幼稚天性。 太子殿下以己度人,认为这世间所有品德高尚的人都会厌恶赵俊臣,绝不会主动靠近。 所以,太子认为,如今他给了章德承一个远离赵俊臣的机会,章德承就一定会顺势答应自己。 然而,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却说,听到太子朱和堉的邀请之后,章德承并没有痛快答应,反倒是表情犹豫,并且下意识的向着赵俊臣看去,竟是在主动征询赵俊臣的意见。 见到这一幕,太子朱和堉还以为是章德承担心自己离开赵府之后会遭遇赵俊臣的报复,于是开口宽慰道:“还请章神医安心,你不必顾忌任何人!也绝不会有任何人因为章神医的决定而进行刁难!即使当真是有人想要刁难章神医,我贵为储君太子,也绝对有能力庇护章神医的周全,绝不会让章神医受到任何委屈!” 斩钉截铁的说了这么一句之后,太子朱和堉转头向着赵俊臣看去,语气凝重的问道:“赵大人,你说呢?” 威胁之意,毫无遮掩。 面对太子朱和堉的隐隐威胁,赵俊臣依然是神色自若、面带笑容,并且还帮着太子朱和堉劝说章德承,道:“太子殿下的话确实有道理!还请章神医放心,你若是离开了赵府前往东宫居住,成为太子殿下的心腹之人,我只会为你高兴!所以章神医大可不必顾及我的想法……只可惜……” 说到这里,赵俊臣摇头叹息,道:“只可惜,原本还打算与章神医进行长久合作的,若是神医前往东宫居住,这个计划就只能搁浅了,但太子殿下身份尊贵,地位权势远高于我,我能够办到的事情,想来太子殿下也一定可以办到!” 赵俊臣不说还好,但赵俊臣说到“长久合作”之后,章德承竟是愈加犹豫了。 其实,太子朱和堉的想法并没有错,章德承与赵俊臣并不是一路人,更加谈不上志同道合,但章德承如今甘心住在赵府、任由赵俊臣驱使,却也是有原因的。 前文已是讲过,赵俊臣为了拉拢章德承这位神医国手,也是为了进一步扭转自己的民间形象,曾经向章德承提议过两人合作开办一家医学院的事情,赵俊臣会提供大量的人力财力物力,并且确保医学院的正常运转,但不会插手医学院的具体运营,至于章德承将会是这家医学院的院首,具体负责医学院的一切事务。 章德承医术固然是高明至极,但他的医德则是更加令人钦佩,用自己的一身医术造福天下百姓乃是章德承人生的最高志向,所以他自然是难以抗拒赵俊臣的这项提议,毕竟这家医学院一旦成立之后,民间将会增添大量的合格医生,也将会有数以万计的百姓受益,这要比章德承独干的效果强多了。 也正因为如此,章德承这段时间以来才会甘心受赵俊臣的驱使,赵俊臣让他干什么他就毫无怨言的干什么,近乎成了赵俊臣的私人医生一般。 对赵俊臣而言,任何人都有弱点,有些人的弱点是名,有些人的弱点是利,有些人的弱点是女色,有些人的弱点是权力,而章德承胸怀天下的医德,也同样是他的弱点所在,只要拿捏住了这一点,控制章德承并不比控制那些贪官污吏复杂多少! 如今,章德承固然是更加欣赏太子朱和堉,他与赵俊臣也确实不是一路人,但听到太子朱和堉的邀请后,章德承却是十分犹豫。 太子朱和堉的名声固然很好,但也正因为如此,朱和堉肯定不如贪官赵俊臣有钱,章德承理想中的医学院简直就是一只吞金兽,赵俊臣有能力支持章德承的想法,但太子朱和堉却未必有能力。 另一边,听到赵俊臣的话语,再看到章德承愈加犹豫的神色,太子朱和堉终于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问道:“章神医,却不知赵俊臣所讲的‘长久合作’究竟是指什么?” 章德承并没有任何隐瞒,答道:“还望太子殿下知晓,赵大人前些日子曾向章某提议,说他会提供人力财力开办一家规模庞大的医学院,由章某来担任院首之职,若是章某前往东宫居住,这件事恐怕是很难有结果了……” 听到章德承的解释,太子朱和堉有些不以为然,道:“原来如此,我还当是什么事,不过是一家医学院罢了,若是章神医你愿意的话,我马上就可以安排章神医进入御医院任职,以章神医的医德医术,成为御医院的院首之位想必是指日可待,只是一家医学院罢了,章神医又何必在意?” 若是其他医生听到了太子朱和堉的承诺,必然是欣喜若狂,但章德承却是神色郑重的摇头道:“太子殿下,御医院固然是天下杏林人士的圣地,然而那里的御医们只为皇室与重臣看病,却并非是章某的心中向往所在!以章某看来,为皇室与重臣们医治的名医国手已经足够多了,并不缺章某一人,反倒是民间的千万百姓没有太多的名医可寻,他们也更加需要章某,所以章某当年才会拒绝陛下的征召,依然留在民间游医……” 说到这里,章德承的神色间闪过了一丝向往,继续说道:“而赵大人所提议的医学院,却是面向于民间百姓、为百姓们培养杏林人士的地方,这家医学院一旦开办起来,数十年之后将会极大缓解民间缺乏医士的情况,这才是章某真正看重的事情,还望太子殿下可以理解。” 章德承虽然是拒绝了太子朱和堉的提议,但听到章德承的解释之后,太子朱和堉却是肃然起敬,叹息道:“却是我看低了章神医的医德志向,仅凭这样的胸怀想法,章神医就不愧是民间所传颂的万家香火生佛了!” 然后,太子朱和堉同样是表情郑重,说道:“既然是如此利民的事情,章神医又何必要求助于赵俊臣这种人?还请章神医放心就是,等章神医入住东宫之后,这家医学院的开办与维持所需的开支,就由东宫全部负责了!” 太子朱和堉的这番话,可谓是诚意十足、信誓旦旦,但他依然是把事情想简单了。 毕竟,朱和堉再是爱惜民力、看重百姓,但他从小生长在皇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任何东西都是唾手可得,难免有些不接地气,并不理解开办一家医学院究竟需要多么庞大的开销。 不过,朱和堉虽然不理解这些,但章德承扎根于民间,却是十分明白这笔开销将会是多么惊人。 所以,听到朱和堉的承诺之后,章德承不仅没有激动幸喜,反倒是表情认真的较真道:“太子殿下您恐怕不了解,开办一家医学院的开销,可不是几万两银子就可以解决的事情!读书人学文只需要书本笔墨,一位老师就能教导几十位学生,武人练武也只需要刀枪器械,外加一些肉食补充罢了,但学医的开销则是要庞大许多…… ……先不谈这家医学院创办时所需要的土地房间院落,仅是聘请教师就是花费不菲,想要教出合格的学生,老师的水平就要更高才行,拥有这般水平的医生,往往是各地的杏林魁首,他们并不缺银子,需要很高的价钱才能聘请过来,而且为了保证学生的成才,一位老师最多只能负责两三个科目、同时教导六七位学生,根据章某的估算,医学院开创之后,至少需要聘请二十位杏林高手任教,仅仅是这些杏林高手的聘请薪水,每年就需要三五万两银子…… ……此外,学生要学习医术,辨识与熬制药材乃是基本,这部分药材方面的开销,又是大笔的银子…… ……还有,学生们学习了基本医术之后,还要跟着老师游医民间积攒经验,这部分旅费恐怕也需要医学院的补助…… ……与此同时,学医开销极大,民间愿意学医之人又不可能出自于富贵之家,所以学生们也不可能交纳太多的学费,学院甚至还要提供学生学生们的基本衣食……” 就这样,章德承开始掰着指头向太子朱和堉详细计算医学院的每一项开销花费。 这家医学院关系到章德承一生志向,也难怪章德承会如此较真。 另一边,章德承每说一项开支,朱和堉脸上的笑容就愈加僵硬了一分,神色隐隐还有些尴尬。 因为,太子朱和堉发现,就算是把东宫每年的银子全都贴进入,也还不够这家医学院日常开销的一半! 一开始信誓旦旦的保证自己会承担此事,最终却发现自己压根没有这种能力,太子朱和堉自然是有些窘迫尴尬。 眼见着章德承还在一项项的算账,所需的银钱数目也是越来越高,太子朱和堉终于是忍不住打断问道:“章神医,一家医学院而已,必须要这么多银子吗?可否削减一些?” 章德承神色郑重的摇头道:“章某所列举的种种,都已经是最低限的数目了,实在是不能再削减了……事实上,赵大人提供的条件,要比章某所列举的这些还要更高一些!” 说到这里,章德承的想法也终于坚定了起来,再次说道:“章某愿意住在赵大人府上,也全是为了此事!若不是因为此事,章某如今早已经离开京城、继续游医天下了!所以,若是太子殿下您不能襄助此事的话,恐怕章某就不能随您前往东宫居住了。” 就这样,章德承终于是彻底拒绝了太子朱和堉的邀请。 对于章德承的拒绝,太子朱和堉也是无话可说。 世间之事,往往总是如此,像是理想、志向之类的东西,固然是崇高美好、令人向往,但它们往往需要向现实低头,而所谓的现实,却往往是由铜臭物决定的! 这一次,太子朱和堉就是输给了他向来是不屑一顾的铜臭物。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548章.寸步不让(下). …… …… “陛下,臣要弹劾工部尚书左兰山,左兰山承蒙陛下看重,领工部之要职,掌管营造工程事项,最是重要不过,然而左兰山这些年来不思回报君恩,却屡屡凭借职务之便利结党营私、打压异己、贪污受贿、私自截留公帑银两为己用!诸般恶行,已是引起朝野之公愤,臣恳请陛下调集三法司会审,严查此事!” 正如赵俊臣的预料一般,早朝刚刚开始,“周党”就摆出了堂堂正正的架势,完全没有任何的遮掩,大举弹劾了“赵党”的左兰山。 并且,与昨日弹劾“沈党”的赵正和相比较,“周党”今日明显要更加重视“赵党”,昨日“周党”弹劾赵正和的时候,只是鼓动了几位御史出场罢了,而今日弹劾左兰山的时候,最先出场之人,却是左都御史杜白! 杜白如今年纪刚刚过了五十,但他保养极好,看起来不过是四十岁出头,此人气质儒雅、风度翩翩、仪态极佳,乃是一副天生的君子模样,最是容易让人产生好感,如今他弹劾左兰山之际,更是面容肃穆,端的是悲天悯人、一身正气,让人不由信服。 杜白身为都察院的两位长官之一,他亲自出场弹劾的份量,自然是大为不同,顿时间就引起了百官的震动! 与此同时,见杜白竟是旗帜鲜明的站在“周党”的立场上表态,也有许多官员暗暗吃惊,只觉得不可思议。 另一边,赵俊臣见到杜白的表态之后,却没有任何的吃惊,只是面带讥讽之色,暗暗想道:“哦?杜白终于是要忍不住表露真面目了吗?原以为杜白还会继续潜伏下去,却没想到周尚景为了针对于我,竟是不惜动用了杜白这张底牌……他还真是看得起我!” 当初,在赵俊臣与周尚景的联手算计之下,太子朱和堉在南巡筹备的事情上栽了个大跟头,不仅他自己的贤名受了损失,更是连累了都察院左都御史李成儒,让左都御史的位置落入了“周党”的杜白手中,自此以后,“太子党”对都察院的控制力就大幅下降了。 这杜白也是一个很有决断的人物,他担任了左都御史之后,眼见都察院内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利益关系也是错综复杂,自己头顶着“周党”的标签,又是初来乍到,必然会遭到所有势力的联合抵制,所以杜白很快就当众表态,言称“都察院主掌监察、弹劾以及建议之权职,绝不可拘泥于派系之分,否则又如何服众”, 然后就断然与“周党”脱离了关系,从此再也没有与“周党”之人主动联系过。 对于杜白的这般作态,赵俊臣是万分不信的,若是杜白在周尚景的力捧下担任了左都御史之后,又马上旗帜鲜明的背叛了周尚景,那周尚景早就开始报复他了,他又如何还能够坐稳左都御史的位置?恐怕,杜白的种种作态,只是权宜之计罢了。 然而,赵俊臣虽然不相信杜白的表态,但杜白的作态确实是骗过了不少人,也赢来了许多赞誉,这让他减少了周围敌意,也为他争取了大量的缓冲时间与施展空间,时至今日,杜白终于是坐稳了左都御史的位置,也初步拉拢了一些都察院官员的支持,所以他已是再也无需伪装下去,可以正大光明的回归“周党”了。 今日,杜白与“周党”其他人一同弹劾左兰山,恐怕就是他回归“周党”的开始。 杜白的过往经历,暂且不用多提。 德庆皇帝见到杜白的表态之后,眼中也同样是闪过了一丝讥讽,显然他对于杜白过往的伪装作态,也同样是洞若观火。 不过,德庆皇帝表面上则是一副惊讶模样,先是打量了一眼左兰山,然后又向杜白问道:“左尚书乃是朝廷核心重臣,你如此弹劾于他,绝不是一件小事,你可有确凿证据?” 杜白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答道:“陛下,臣深知此事之严重,事前也详细调查过,共收集到罪证总计二十一条,涉及到左兰山打压异己、贪墨公帑、索要贿赂、截留地方工银等等七项罪名,还请陛下审阅!” 说完,杜白从衣袖中掏出一份奏疏,捧在头上,呈给了德庆皇帝。 德庆皇帝拿到奏疏之后,打开详细审阅了片刻,然后抬头看向了左兰山,并且将杜白的奏疏通过身边太监交到了左兰山手中,说道:“左大人,杜大人对你的种种弹劾,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左兰山双手接过奏疏之后,连忙是低头细读,并以此来掩藏自己眼中的惊慌神色。 事前,左兰山已是知道了“周党”今日极有可能会大举弹劾于他,但“周党”的目标毕竟也有可能会是霍正源,所以左兰山难免是抱有一些侥幸心理,希望“周党”会先行弹劾霍正源,然后在赵俊臣的反击之下,他就可以避免直接卷入这场政治风暴之中。 如今,看到杜白出列弹劾自己之后,左兰山心中的侥幸顿时是破灭了,虽然已是有了心理准备,但事到临头难免还是有些惊慌失措。 借着查看奏疏的机会,左兰山好不容易才平复了心中慌乱,也终于记起了赵俊臣的事前安排。 于是,将奏疏交回给德庆皇帝之后,左兰山出列道:“陛下,杜大人对臣的诸般弹劾,皆是子虚乌有,臣绝不敢承认!” 说到这里,左兰山话锋一转,却是转守为攻,表现出一副慷慨激昂的模样,又说道:“而且,臣怀疑,杜大人今日的弹劾,乃是朝中某位大员想要报复于臣,杜大人或是受了利用,或是受了驱使,所以才会有了弹劾之事!” 随着左兰山的话声落下,皇极殿内的百官顿时哗然! 左兰山会受到“周党”弹劾,这是许多人都预料到的事情,左兰山受到弹劾之后,必然会拒不认罪,这也是百官们可以猜到的结果,然而左兰山拒不认错之后,竟是寸步不让、进行反击,不仅是宣称杜白受人驱使,还隐隐暗指了“周党”内部的某位大人物报复自己,表现出一副明火执仗要与“周党”死掐的架势,却是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要知道,哪怕是首辅沈常茂与“沈党”众人,昨日慑于“周党”的威势,都是一副“挨打不敢还手、挨骂不敢还口”的窝囊模样,怎么今日“赵党”的态度竟是如此的激烈!? 除了德庆皇帝亲自出手之外,已是有多少年没人敢触犯“周党”的威严了? 见到这一幕,心中震惊之余,百官们则是想法不一! 要斗起来了!“赵党”能够全身而退?——抱有这样想法的某些官员,皆是若有所思、神情专注! 要有好戏看了!——抱有这样想法的某些官员,表情隐隐有些兴奋! 两派直面相争,庙堂要大乱了!——抱有这样想法的某些官员,则大都是神情有些忧虑。 而德庆皇帝见到这一幕之后,眼神深处则是闪过了一丝得意。 德庆皇帝还以为,左兰山之所以敢反击“周党”,皆是因为自己昨天给赵俊臣鼓劲的原因。 德庆皇帝也有心让“周党”与“赵党”两大派系进行交锋,所以他听到左兰山的反击之后,也不待杜白表态反驳,就十分配合的问道:“哦?左大人认为自己受到弹劾是有人报复于你?怎么回事?细细讲来!” 左兰山神色间满是肃穆,转头看了杜白一眼之后,扬声答道:“陛下,臣前些日子无意间听到一件秘闻,在京城西市之内,有一家名叫‘怀古坊’的古玩店,这家古玩店内的诸般古物,皆是不值一提的伪劣之物,最多也就价值一二百两银子,但这些伪劣之物,却皆是标价极高,往往一件仿真的宋朝古玩,在这家店内就能卖出七八万两银子的天价,竟是比真正的宋朝古物之价格还要更高许多,而且还有许多人竞相购买,却是一件奇事!” 听到左兰山的讲诉之后,德庆皇帝眼中精光一闪,缓缓道:“哦?确实是一件奇事,究竟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当真是有这么多人受到伪物欺骗?受骗之后也没有任何反应?” 左兰山答道:“臣也觉得奇怪,毕竟能够拿出数万两银子购买古玩之人,大都是身家富裕、背景深厚、并且深悉此道,绝不可能尽数都是傻子,受骗之后也绝不可能全然没有反应,于是臣就派人秘密调查此事,才发现这家‘怀古坊’的幕后主人,乃是一位权柄极大的朝廷重臣,而前往‘怀古坊’花大价钱购买那些伪物的客人,则大都是地方上的官员,他们表面上是购买古玩,但实际上则是借此来行贿于那位朝廷重臣,以谋求官场上得好处!而那位朝廷重臣也一直在利用这般伎俩收敛钱财、以权谋私!” 顿了顿后,左兰山继续说道:“臣暗查此事之余,也收集到了一些实证,但臣乃是工部尚书,只负责朝廷的工程营造,此事并不是臣的职责范围之内,所以臣就打算将这些消息与证据交给都察院,但没想到泄露了消息,臣也受到了‘怀古坊’幕后主人的威胁,(wwuuanshu)宣称臣若是将此事捅到都察院,他就会报复于臣!但臣对陛下忠心耿耿,又如何会因为些许威胁就放纵大蠹?所以臣在昨日,就将自己所掌握的诸般线索交给了都察院的左副都御史司徒翰,没想到今日就受到了莫需要的弹劾,所以臣认为,此事乃是某位朝廷大员在报复为臣!还望陛下明鉴!” 听到这里,朝中百官皆是神情大变,有许多官员的眼神更是有意无意的瞄向了吏部尚书宋启文。 在众人注目之下,一向是表情淡定的宋启文则是面色严肃。 到了尚书、阁老这般层次,自然不可能像地方官员一般到处搜刮地皮,也不可能直接向别人索要贿赂,这样的做法毫无遮掩,却是格调太低,也容易招人话柄。 所以,这些朝廷核心重臣们在聚敛钱财之际,也纷纷是各施奇谋、花样百出。 这家“怀古坊”的存在,乃是官场上公开的秘密,他的幕后主人,就是吏部尚书宋启文!多年以来,宋启文一直通过这家“怀古坊”来收取贿赂、进行权钱交易!地方官员若是想走通宋启文的门路,就要事前往京城西市的“怀古坊”购买一件古玩,这也是人尽皆知的规矩! 如今,左兰山受到弹劾之后,却是突然扯到了“怀古坊”的事情,意思也很明显! 左兰山乃是“赵党”的二号人物,而宋启文则是“周党”的二号人物!“周党”既然弹劾了左兰山,那么“赵党”就要弹劾宋启文! 总而言之,这场争斗,“赵党”将会寸步不让! …… ……(未完待续。、,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550章.庙堂大乱(中). …… …… 德庆皇帝的这道旨意,其实是大有讲究,说是用心良苦也不为过。1小说﹤≦≤<≤ 德庆皇帝希望“周党”与“赵党”之间的冲突可以持续下去,这样他才可以浑水摸鱼、渔翁得利,所以他并没有置评“赵党”对左兰山的弹劾,让“周党”众人可以继续针对左兰山,保留了“周党”与“赵党”的根本矛盾。 与此同时,德庆皇帝又不希望“周党”与“赵党”之间的冲突太过激烈,这样的话庙堂局势就会过于混乱,局势走向也会脱离掌控,所以他很快就下达了查封“怀古坊”的旨意,暂时中断了“赵党”对宋启文的弹劾,在三法司查明“怀古坊”的事情之前,“赵党”就无法在这件事情上继续刁难宋启文,如此也就限制了“周党”与“赵党”的冲突规模, 这样一来,“周党”与“赵党”的冲突就从全攻全守的“对攻战”变成了一攻一防的“攻坚战”,而德庆皇帝也就可以最大程度上影响这场冲突的走势了。 可惜,德庆皇帝的如意算盘虽然打得好,但这场冲突的最终走势,却依然是脱离了德庆皇帝的掌控。 随着德庆皇帝的旨意落下,“周党”众人只是稍稍沉默了一瞬,然后就似火山一般爆了。 那都察院左都御史杜白今日可谓是初战不利,这原本是他成为督查御史之后第一次为“周党”办事,但不仅没能干净利落的扳倒左兰山,反倒是在左兰山的反击之下连累了宋启文,所以杜白此时的心情难免有些憋火,当德庆皇帝的旨意结束之后,杜白一心想要洗刷耻辱,向周尚景证明自己的作用,所以他依然是迫不及待的抢先出列言。 只见杜白再一次的快步出列,面色肃穆的禀报道:“陛下,臣依然认为,左兰山弹劾宋尚书之事,乃是左兰山转移焦点、贼喊捉贼的诡计,臣相信以陛下的睿智英明,必然是可以看透左兰山的伎俩!如今,陛下您下旨查封‘怀古坊’,在三法司的严查之下,此事定然是很快就可以水落石出,但左兰山的种种罪行,却依然是悬而未定,臣恳请陛下您下旨严查左兰山,绝不能让左兰山逃脱罪责!” 随着杜白的话声落下,“周党”众人纷纷是出列附和! 户部侍郎马森出列扬声道:“陛下,左兰山自从担任工部尚书以来,可谓是贪婪成性、胆大包天,如今已是激起了众怒与民愤,臣身在庙堂中枢,对于左兰山的种种做法也是多有耳闻,还望陛下明鉴!” 工部侍郎叶尚宏身为周尚景安插在工部的一颗钉子,此时更是当仁不让,同样是快步出列,严肃表态道:“臣承蒙陛下的看重,担任工部侍郎之职,一向是兢兢业业、不敢怠慢,但臣在办事之余,却现工部官员多是唯左兰山马是瞻,工部的账目与公帑也是任由左兰山一手控制,多有模糊蹊跷之处,而地方官员也时常抱怨说工部并没有足额拨放银两,致使各地的工程耽搁,所以臣认为杜大人的弹劾并非是无的放矢,还望陛下能够予以重视,绝不可怠慢姑息!” “陛下,朝野多有传闻工部糜烂,正所谓无风不起浪,臣以为趁着今日的机会,还是严查一下为好!……” “陛下,臣身为督查御史,近年来多有收到地方同僚的举报,称是工部明目张胆的向地方衙门索要贿赂,否则就不会向地方衙门拨放工银,臣如今正在详细调查此事,也愈觉得工部大有问题,所以臣相信杜白大人的弹劾绝没有任何虚假之处,工部自左兰山以降,已是到了必须要整顿的时候了……” “陛下,臣同样也要弹劾左兰山……” “陛下……” 在杜白等人的带领下,只是短短片刻之间,就有数十位大臣出列弹劾左兰山,也再次让左兰山处在了风口浪尖之上。 就这样,在百官们的瞩目与期待之下,“周党”并没有辜负众望,他们的反击迅猛且又激烈。 不过,因为周尚景没有表态的缘故,他们的反击依然只是针对左兰山,并没有扩大攻击范围,将目标转向霍正源或者赵俊臣。 毕竟,赵俊臣乃是“赵党”的绝对领袖,“周党”若是将攻击目标转向赵俊臣,就意味着“周党”与“赵党”之间的冲突会进一步扩大,在没有得到周尚景明确示意之前,“周党”众人虽然有些愤愤于“赵党”的胆大妄为,但还是很谨慎的。 然而,“周党”虽然作风谨慎,但“赵党”并不这样想,依照赵俊臣的想法,这场冲突的规模越大越好、战况越激烈越好。 于是,“赵党”众人依旧是寸步不让,纷纷是立场坚定的保护着左兰山,与“周党”官员激烈争辩的,甚至是不惜直接揭露“周党”的真正意图。 在赵俊臣的暗中示意之下,霍正源先出列言,表达了支持左兰山的态度! “陛下,臣认为,今日弹劾左大人的几位同僚,皆是与大学士李和交好,如今内阁有了空位,而李和与左兰山皆是入阁辅政的候选之人,这些同僚们齐齐弹劾左大人的举动,恐怕是心存不良,意图打压左大人的声势,乃是他们暗助李和大学士进入内阁的举动!” 随着霍正源的出列言,“周党”虽然只是在针对左兰山,但“赵党”的反击目标却是扩大到了大学士李和的身上。 见到这一幕,不论是德庆皇帝,还是朝中百官,皆是眉头一皱,只觉得“赵党”今日的做法太过莽撞。 然而,“赵党”众人却并不认为霍正源的言有时考量,反倒是纷纷出列支持。 工部左侍郎陈东祥也同样出列道:“陛下,臣认为霍大学士所言有理,臣近年来一直在工部办事,对于工部的情况最是了解不过,工部的情况绝没有某些同僚所说的那么不堪,而左尚书更是兢兢业业、一心奉公,说是百官之楷模也不为过,反倒是工部右侍郎叶尚宏叶大人,自从进入工部之后,就一直是野心勃勃、到处结党,妄图架空左尚书,他今日的言也大都是无中生有,皆是攻讦之言,还望陛下明鉴!” 随着陈东祥的话声落下,“赵党”的反击目标又多了一个工部右侍郎叶尚宏…… “陛下,臣赞同霍大学士与陈侍郎的说法,左尚书的为人,臣一向最是了解,也一向最是钦佩,臣绝不相信左尚书会做出欺君枉法、贪污受贿的事情!若是左尚书如此不堪,陛下您又如何会托付重任,让左尚书领工部之权责?还望陛下明鉴!” “陛下,臣刚刚回到中枢不久,之前一直在地方上任职,在地方任职期间,因为水工河道的事情,臣多次与工部打交道,却从未见过工部索要贿赂、克扣工银的事情,所以某些同僚对左大人的弹劾,臣实在是难以相信……” “陛下,臣认为左大人受到的弹劾实属冤枉……” “陛下……” 就这样,随着“赵党”众人纷纷出列为左兰山说话,左兰山的处境总算是好转了一些。 不过,“周党”的权势影响毕竟是更大许多,所以“赵党”众人虽然是极力维护着左兰山,但左兰山依然是一副四面楚歌、人人喊打的处境。 与此同时,因为“赵党”今日办事太过肆意,屡屡破坏了官场的潜规矩,不仅是揭了“怀古坊”的事情,而且在“周党”有所克制的情况之下,“赵党”却是像愣头青一般四处点火,在反击之余,不仅是攻讦了吏部尚书宋启文,还6续将反击目标扩大到了督查御史杜白、大学士李和、工部侍郎叶尚宏等人身上,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 “赵党”这般做法,却是激起了许多中立官员的反感,所以有许多中立官员也纷纷是抛弃了两不得罪的立场,皆是站在了“赵党”的对立面。 此外,见“赵党”不断的增加反击目标之后,许多“周党”官员心中愈加激愤,却终于是按耐不住,在没有经过周尚景的表态之下,就已是纷纷言报复,也逐步扩大了“周党”的弹劾范围,除了左兰山之外,像是霍正源、詹善常、童桓等等“赵党”干将也6续遭到了“周党”官员的弹劾。 就这样,(ww)除了赵俊臣与周尚景这两位派系魁人物没有遭到波及之外,“周党”与“赵党”的冲突规模已是越来越大,到了后来,甚至有许多“周党”官员在脑热之下,已是忘记了“周党”今日的主要目标,开始见到“赵党”官员就进行攻讦了。 冲突规模扩大的后果就是,“赵党”愈加的力不从心、也愈加的处于下风了。 眼看着“赵党”渐渐已是坚持不住,赵俊臣身为“赵党”的领袖,却依然是低调至极,仿佛毫不担心一般。 只是,赵俊臣的眼神,却一直盯在被所有人遗忘的黄有容身上。 似乎是注意到了赵俊臣的目光注视,黄有容想起自己与赵俊臣之间的交易,心中有些急切,也连连向礼部尚书林维、以及少保赵正和二人打眼色。 在黄有容的接连催促之下,林维与赵正和犹豫许久之后,终于是出列表态了!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552章.各有图谋,谁是渔翁?(上). …… …… 德庆皇帝毕竟是至高无上的天子,威势极重,见到他大雷霆之后,原本争吵声不断的皇极殿很快就安静了下来。一小说><<﹤≤﹤≦≤ 只见德庆皇帝大声怒斥之后,声音反倒是低沉了下来,只是眼中的怒火更炽,冷声说道:“你们是朝廷大臣,不是市井间的泼妇匹夫!这里是皇极殿,不是街头边的茶馆戏院!像你们这般吵成一团、歇斯底里,毫无城府风度,只知道一味攻讦,成何体统?!朕要你们何用?!又如何敢指望你们代朕牧民、辅佐朕治理天下!?” 德庆皇帝的声音不大,但压迫力十足,几位争吵最凶的官员,在德庆皇帝的怒斥之下皆是胆战心惊、垂头缩脑,再也没有之前的气势。 不过,德庆皇帝虽然是通过一顿怒斥控制住了场面,但德庆皇帝心中很清楚,局面只是暂时得到控制而已,毕竟朝中各大派系已是彻底撕破了脸面,相互间的敌意十足,除非有某一方彻底认输,否则这场冲突绝不会轻易结束,德庆皇帝就算是可以强行压制一时,效果也绝不可能持续长久,种种矛盾只会隐藏起来,等到将来某一刻迎来更加激烈的爆。 于是,此时的德庆皇帝,表面上是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接连斥责百官,也确实吓住了一些朝廷大员,但德庆皇帝的内心依然冷静,只是极思索着眼前局面的解决之策。 然而,如今的局面之复杂、各大派系的矛盾之深,已是毫不逊色于崇祯时期东林党与阉党之间的相互攻伐,想要解决这般复杂局面,智慧、手段、时机缺一不可,又岂是德庆皇帝仓促间就可以处理的? 德庆皇帝一时间想不到解决之策, 心中不由懊恼,只觉得自己之前一味的静观其变实在是失策至极,竟是任由这场混乱扩大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懊恼之余,德庆皇帝又恶狠狠的瞪视了隐藏在百官中的赵俊臣一眼。 今日早朝上,赵俊臣至始至终都是低调至极,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说过,但以德庆皇帝的智慧眼光,自然看得清楚,眼前的复杂局势全都是源自于赵俊臣的推波助澜,说赵俊臣乃是今日局势的幕后黑手也不为过! 也正因为如此,赵俊臣如今的低调伪装,落在德庆皇帝眼中就显得愈加可恨了。 因为一时间没有想到解决各派矛盾冲突的有效办法,所以德庆皇帝暗暗思索之余,依然是怒斥不停,这一方面是为了争取更长的考虑时间,寻找扭转局势的机会,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进一步打压群臣的气焰。 只见德庆皇帝继续怒斥道:“尔等身为朝廷大臣,朕重用你们、给你么恩俸禄、授予你们权柄,乃是为了辅佐朕治理天下,绝不是为了让你们结党营私、相互攻讦!你们今日的种种表现,究竟是为了什么原因,难道以为朕真的看不出来吗?!你们这般明目张胆,还有没有将朕放在眼里?!” 说完,德庆皇帝转头看向了位于百官前列几位核心重臣,又说道:“沈常茂何在!?周尚景何在?!程远道何在?!……赵俊臣何在?!” 随着德庆皇帝的言,沈常茂、周尚景、程远道三位阁老外加赵俊臣纷纷出列,皆是垂躬身答道:“老臣在(臣在)!” 德庆皇帝再次瞪视了四人一眼之后,终于将心中的怒火泄到四人头上,讥讽道:“哦?原来你们四位都在啊!朕原本还以为你们四人今日告假没有上朝呢!但你们既然就在这里,刚才百官们激烈争吵的时候,你们四人身为朝中重臣,为何是不一言、没有阻止!?若是只想要冷眼旁观、隔岸观火,事不关己就高高挂起,朕又要你们何用?朕还不如请几尊泥塑雕像摆在这里,至少泥塑雕像绝不会给朕添乱!” 眼见德庆皇帝少有的同时斥责了几大党派的领头人,朝中百官更加是胆战心惊,以为德庆皇帝了真火,只害怕德庆皇帝斥责了几位核心重臣之后,就会将矛头转向自己。 与此同时,百官见到德庆皇帝在怒斥的时候,竟是将赵俊臣与三位阁老摆放在同一位置,又纷纷感到意外,这意味着德庆皇帝正式认可了赵俊臣的权势与影响力,已是将赵俊臣与几位阁老摆放在同一高度了。 另一边,面对德庆皇帝的斥责,四位重臣的表现各有不同,程远道诚惶诚恐,沈常茂隐隐有些委屈,周尚景神色古井无波,似乎另有想法,而赵俊臣依然是低调至极,让人看不出任何的心思变化。 不过,听到德庆皇帝的斥责之后,四人皆是下跪请罪,表现出了应有的谦卑之意。 而德庆皇帝见到四人的表现之后,又看到百官们皆是一副噤若寒蝉的模样,眼中终于是闪过了一丝满意之色。 在德庆皇帝看来,百官们的表现证明了自己的威严依然足以震慑朝野,这点让德庆皇帝的心情舒畅了一些。 不过,德庆皇帝的怒斥虽然吓住了百官,但他对于今日的局面,一时间依然没有想到解决办法,于是德庆皇帝再次怒斥了百官几句之后,就表现出了一副厌倦心灰的模样,打算直接离开皇极殿,就这样将百官晾在这里,趁势结束早朝,进一步表明自己的愤怒姿态之余,也可以进一步争取解决问题的时间。 然而,德庆皇帝刚刚从龙椅上站起来身来,转身就要离开皇极殿的时候,某位至始至终都低调无比的人突然出列言了。 若说这段时间以来朝中最低调的人,绝不是周尚景、也不是赵俊臣,而是太子朱和堉。 在德庆皇帝南巡期间,太子朱和堉捅了商税的大乱子,等到德庆皇帝回京之后,又再次与德庆皇帝生了观点冲突,所以德庆皇帝这段时间以来一直不爱搭理朱和堉。 另一边,朱和堉接受了赵山才的建议,为了减少百官们的敌意,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是少有行动,每日早朝都几乎没有言,只是偶尔会暗示“太子党”众人支持德庆皇帝的立场,以此来缓和父子二人的矛盾。 但就在这个时候,太子朱和堉却是突然出列言了。 只见太子朱和堉出列之后,扬声说道:“父皇,儿臣有话要讲!” 听到太子朱和堉的言之后,德庆皇帝离开皇极殿的脚步并没有任何停顿。 在德庆皇帝看来,太子朱和堉一向是性格莽撞,说话办事也很少会考虑后果,今日“太子党”面对混乱局势的时候,不仅没有阻止,反倒是添油加火唯恐天下不乱,这样的大局眼光更是让德庆皇帝心中不满。 所以,德庆皇帝虽然听到了朱和堉的言,但德庆皇帝压根没有听完的意思,在德庆皇帝看来,太子朱和堉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好建议,这个时候不添乱就算是不错了。 然而,太子朱和堉接下来的一番话,却是让德庆皇帝大吃一惊!对太子朱和堉的看法也瞬间扭转了不少。 事实上,太子朱和堉的一番言,不仅是顿时间止住了德庆皇帝的脚步,百官们也皆是心中震惊不已,就像是一颗巨石投入了平静湖面,引起了轩然大波。 哪怕是深沉如周尚景、低调如赵俊臣,听到太子朱和堉的言之后,也纷纷是面色大变,只觉得庙堂局势的展次乎了他们二人的预料。 见德庆皇帝离开的脚步完全没有停止之后,太子朱和堉不等德庆皇帝询问,就急声说道:“父皇,近几日的早朝局势,可谓是混乱之际,百官们相互攻讦、寸步不让,若是长此以往,今后朝廷只会陷入争斗泥泞之中,再也难以脱身,这样一来,不仅朝廷的声誉会受到损失,朝中大事与诸般政务也会耽搁,说是天下大乱也不为过!” 说到这里,太子朱和堉的声音稍稍一顿,然后用更加宏亮的声音说道:“儿臣认为,今日百官相互争吵之余,某些大臣的说法也有些道理,近些日子以来的种种风波,大都是源自于内阁的空位,这个空缺让百官们皆是眼红,欲得之而后快,在廷推之余,自然会有无数争斗与混乱!若是想要结束这些争斗与混乱,最好的办法就是尽早确定内阁的人选!然而,用廷推之法决定内阁人选,百官们各有想法,相互间谁也说服不了谁,不仅浪费时间,而且还会激矛盾与冲突,今日早朝的情况就是明证,所以儿臣认为,内阁人选已是不适合再用廷推之法决定了,还望父皇乾坤独断,改廷推为特简,绕过百官的想法各异,由父皇您亲自任命!” 随着太子朱和堉的话声落下,德庆皇帝眼中突然闪过了一丝异色,原本即将要离开皇极殿的脚步,也顿时停了下来,转身目光炯炯的打量着太子朱和堉。 与此同时,百官则是哗然。 前文已是讲过,u看书)内阁人选的决定,总共有两种方式,一种称为“廷推”,乃是明朝九卿与都察院共同决定人选;另一种称为“特简”,则是皇帝直接任命内阁人选。 原本,在内阁成立之初,“特简”是决定内阁人选的主要方式,但随着内阁权势越来越大,皇权受到了限制,“特简”的方式已是越来越少见了,反倒是“廷推”成为了主流,也成为了明朝君臣之间的默契。 而如今,太子朱和堉的这番建议,就是打破了君臣之间的默契,将内阁人选的决定权交由皇帝决定,这无疑会很大程度上增强皇权的影响力…… 所以,德庆皇帝自然是大感兴趣,而百官们则是大为震惊! 于是,这场早朝还要继续进行下去。 只是,因为太子朱和堉突然提出的建议,这场早朝的主题,则是从各大派系的冲突,悄然间变成了皇权与臣权之间的矛盾!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十七章.威逼利诱(中). 第十七章威逼利诱(中)第二更 当赵俊臣来到大厅之后,见大厅内已是有十余人在静静等待着。 这十余人都山西境内数一数二的商人,有的是盐商领袖、有的是驼帮首领,有的是票号老板,但在这个时代,他们都有一个统一的称呼,那就是“晋商” 大厅内很安静,晋商们也很守规矩,并没有喧哗,大都只是在默默的喝茶,偶尔交流,也是轻声低语。 晋商的表现,让赵俊臣很满意。 所以赵俊臣也很客气,刚到门口,就已是向着一众晋商拱手道:“抱歉抱歉,让各位久等了,本官来迟了” “见过钦差大人” 而见到赵俊臣出现后,一众晋商也表现恭敬,纷纷跪下行礼。 “不用行此大礼,这里是刘知府的私宅,本官亦是以私人身份请的大家,这种官场做派,大可不必” 说话间,赵俊臣更是亲手把这些晋商一一扶起,神态亲切。 虽然赵俊臣如今圣眷颇重,亦有权有势,并不惧怕这晋商势力,但这次与晋商相会,乃是为了合作,所以也不会怠慢了他们。 待众人落座后,赵俊臣端起桌子上的茶水,笑着说道:“本官初来此地轻车简从,也没带什么东西,唯有这西湖龙井,乃是陛下钦赐,我也最是爱喝,就随身带来了,用来招待各位,还请大家不要笑话本官寒酸。” 一众晋商自是连称不敢。 其中一名年纪较大的晋商更是笑着说道:“大人实在是客气了,如果老朽没有品错的话,大人的茶乃是狮峰龙井中的极品,据传每年不过只能产数十斤,其色绿、其香郁、其味醇、其形美,即醇厚回甜,又回甘持久,如此好茶,也只有皇宫里才有了,我等一辈子也喝不到几回,又哪里会觉得寒酸?如果这都算是寒酸,那么我等日后招待大人,就不知该用何物了。” 赵俊臣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清楚,但我却喝不明白,一向都是牛饮的,只是觉得好喝而已,若是让那爱茶之人看到我平日里喝茶的样子,恐怕大都会骂我牛嚼灵芝,暴敛天物吧。” 听到赵俊臣自嘲,一众晋商不由皆是一笑。 赵俊臣接着说道:“大家都知道我的身份了,但我初来此地,对各位却不熟悉,庆彦,还不为我引见一下?” 这些晋商来到府中,都是许庆彦亲自接引的,之前也下过不少功夫,所以对这些晋商的身份来历,倒是比赵俊臣了解得多。 许庆彦点头应是后,先是指着坐在客座左首的老者说道:“这位是郭麟祥郭大老板,他是北方最大的票号通瑞票号的总掌柜。” 虽然之前已经行过礼了,但在许庆彦引见的时候,郭麟祥还是站起身来,对着赵俊臣鞠躬行礼,口中说道:“郭麟祥见过大人。” “请坐请坐。” 赵俊臣抬手说道。 许庆彦又指着客座右首的中年男子,说道:“这位是北方最大的盐商陈兴公陈老板,多年以来,西北各省的盐粮买卖,都是由陈老板负责的。” “陈兴公见过大人。” 和郭麟祥一样,陈兴公也站起身来,向赵俊臣再次躬身行礼。 “这位是何曾何老板,黄河最大的船帮、西北最大的驼帮,都是这位何老板名下的产业。” “何曾见过大人。” …… 看着一众晋商规矩恭敬的模样,赵俊臣不由的暗暗点头,觉得晋商果然名不虚传。 在后世,人们往往都把晋商和徽商、浙商们并列,认为他们是明清时期商人的代表,但实际上,在赵俊臣看来,晋商和徽商、浙商们,有着本质的不同。 抛开势力影响力不谈,相比较徽商、浙商们的高调奢华,晋商们一向低调规矩,至少表现上看是如此。 在明清两朝,常常听闻这个徽商网络官员,那个浙商与官相斗,但晋商集团却很少有这样的传闻,反倒是常听说他们协助朝廷办事,捐钱捐物。 所以,历史上百年商号的晋商很多,但百年徽商、百年浙商却从未听说过,明清朝廷对商人下手,也总会下意思的把晋商忽略,而是拿徽商、浙商们开刀。 到了清朝,这个状况更为明显,清朝的统治者在那时候分明就是把徽商、浙商们当成猪来养,什么时候缺钱了,就朝他们下手,然后再培养下一批的浙商、徽商,而与此同时,晋商们却能不断的得到明清朝廷颁发的行商特权。 之所以有如此不同,抛开双方的经营策略、地方性格,更是因为他们从本质上来讲,就是两种商人。 晋商之所以能富可敌国,那是因为他们是“特权商人”,或者说是“官僚商人”,拥有各种各样的行商特权,在这些特权之下,他们自然发展极快。 而浙商徽商们的赚钱手段,除了因为地域特产的缘故,大都还是以走私而牟利,明清两朝的著名浙商徽商,基本上都是当时最大的走私商人。 晋商虽然也有走私的情况,比如那有着驼帮和船帮产业的何曾,就是北方有名的走私商人,但毕竟不是主流。 而这,也正是晋商对官府中人要更加客气的缘故,虽然细细算来,相比较其他商人,无论在地方还是在中枢,他们的影响力都要更大一些。 …… “如此一来,大家也算是认识了。”客套一番后,赵俊臣笑着说道:“各位这段时间想必也听到风声了,可猜到本官此次找你们前来有何事?”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后,一众晋商相互对视一眼后,郭麟祥代表一众晋商起身答道:“大人可是指赈灾之事?我等也知道,如今潞安府蝗灾泛滥,百姓困苦,但朝廷这些年来也不容易,虽然拨下了赈灾粮款,但依旧有所不足,我等商人之所以能有今天,正是依仗着朝廷的扶持与家乡百姓们的帮助,在这个时候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如若大人有需要的话,我郭家愿意捐献一千担粮食。” 郭麟祥的话声刚刚落下,陈兴公也起身说道:“郭老板说的有理,我陈家商行也愿意捐献一千担粮食。” 何曾也是说道:“我何家也愿意捐献一千担粮食。” “张家商行愿捐献七百担粮食。” “我富和商行愿意捐献五百担粮食。” “我王家也愿捐献八百担粮食。” 此起彼伏间,赵俊臣暗数,短短片刻间,晋商们竟已是捐献了近万担粮食,虽然这些粮食对于赈灾粮草的缺口而言只是车水杯薪,对晋商们而言也只是九牛一毛,但也算是很给赵俊臣面子了。 事实上,在晋商们看来,赵俊臣此次请他们相聚,就是官府的例行敲诈,因为赵俊臣身份尊贵,所以他们还特地把捐献的粮食都番了一倍。 然而,这次他们却是想错了。 只见赵俊臣笑着摇头,说道:“各位误会了,此次相见,本官是想与各位来做一笔生意的。” ps:电脑突然重启,半章需要重写,更新迟了,见谅。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十八章.利诱威逼(下).三合一章节 第十八章利诱威逼(下)三合一章节 “各位误会了,此次相见,本官是想与各位做一笔生意。” 听到“交易”两字,许多晋商出于商人本能,皆是不由的精神一振。 但更多的晋商,神色间却多了一分警惕。 生意的基础在于公平,官商之间又哪有什么生意可谈?不过或是权钱交易,或是敲诈的婉转说法罢了。 想到后一种可能,许多晋商已是在暗暗思索应对之策了。晋商势力不仅在山西之地根深蒂固,在朝廷中枢亦有不少代言人,虽然赵俊臣深受圣眷,但如果要求太过分的话,晋商们也未必会惧怕赵俊臣。 所以,相互对视一眼后,依然由那郭麟祥代表一众晋商起身问道:“不知大人所说的生意是指哪样生意?若有用得着我等的地方,只要力所能及,我等必不推辞。” 郭麟祥言语间的期待与戒备,赵俊臣自然听得出来,也不多解释,只是从袖中抽出一份奏章,递给了身边的许庆彦,然后说道:“如今我大明财政状况,各位想必也都有所了解,正值多事之秋,到处都是用银子的地方,近些年来已是周转、入不支出了。本官蒙陛下信任,担任户部侍郎,并兼管内承运库,食君禄、忠君事,对于这般情况,一直颇为忧虑,不过日夜苦思之下,总算还是想出了个法子,这几日已是写成了奏章,准备呈给陛下,然而本官年纪尚轻,经验尚浅,总有思虑不周全的地方,想到各位对这钱银之事最为了解,就冒昧将各位请来,想让各位帮着本官参谋一番。” 说话间,在赵俊臣的示意之下,许庆彦又将奏章转交给了郭麟祥。 看着手中的奏章,郭麟祥知道,这就是赵俊臣口中的生意了。所以客套一番后,就将奏章翻开细细查看。 然后,不过片刻间,郭麟祥捧着奏章的双手竟已是开始颤抖起来,面色潮红,显然激动到了极点。 看到郭麟祥的神色,其他晋商都是即期待又好奇,不知道赵俊臣的奏章中究竟写着什么内容,竟是让一向老成持重的郭麟祥如此激动。 见一众晋商们皆是面露迫不及待的神色,紧紧盯着郭麟祥手中的奏章,只是顾虑着规矩,不好移步同看,赵俊臣微微一笑,摆手说道:“各位不用客气,移步一同观看就是,也好为本官提些意见。” 听到赵俊臣如此说,一众晋商向赵俊臣告罪一番后,就纷纷快步走到郭麟祥身边,一同查看郭麟祥手中的奏章。 然后,就如同郭麟祥一样,看到那份奏章的内容,所有晋商都不由得激动起来,赵俊臣甚至还能清晰的听到晋商们的急促呼吸声。 ……… 赵俊臣的这份奏章,是关于四川盐务改革的。 盐,百姓生活之必须,亦是这个时代利润最大的商品。 无论是晋商,还是徽商浙商,其实都是以贩盐起家,当年明太祖朱元璋创立“开中制”,即商家负责把粮食运送到西北、北部、东北等边关重地,而朝廷则交给他们盐引作为补偿,商人们只有拥有了盐引,才能到产盐区取盐,并到指定地区销售。 在“开中制”的实施之下,距离各处边关最近的晋商,以及地处产盐区的徽商浙商们迅速崛起了。 也就是说,在最开始,无论晋商、徽商、浙商,其实都是盐商。 然而,随着大明朝廷的控制力度变弱,以及明朝商人的崛起,“开中制”渐渐变了模样,盐商们也分化成不同的模式,即边商与内商,边商以晋商为主,交钱即可得到盐引,内商以徽商、浙商为主,负责看守盐场和取盐。 如此一来,晋商为了得到盐引,每年提供给朝廷大量银子,与朝廷的关系也愈加的紧密,渐渐发展成为了官僚商人集团,拥有了各种行商特权;而徽商、浙商们因为拥有看守盐场与取盐之权,渐渐开始以贩卖私盐为主要牟利手段,成为了走私集团。 当两大商人集团的经营策略南辕北辙之后,他们的矛盾也开始渐渐出现,那就是晋商们的盐买卖,受到了徽商、浙商们的压制,即使拥有朝廷颁发的盐引,也无法从盐场取走多少盐。虽然晋商们另避蹊径,开始发展西北运输贸易、中俄边境贸易以及银票钱庄生意,赚钱的速度并不比徽商、浙商们慢多少,但眼睁睁的看着一大财源断在手里,说他们没有不甘心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盐场控制在浙商、徽商们的手中,而且浙商、徽商的实力势力也不弱于晋商,所以晋商们也没办法。 而如今,赵俊臣的这份折子,却是给他们指出了另一条路,那就是川盐 按照赵俊臣的折子里的说法,如今私盐泛滥,官盐价高不下,百姓们纷纷买私盐而弃官盐,官府屡禁不止,既然如此,倒不如增加官盐的产量,压低官盐的价格,与私盐竞争,以此来增加朝廷收入。 而徽浙之地的盐场已是开发成熟,想要增加官盐的产量,只能从川盐下手了。 川中盐井,一向是产盐重地。然而如今的四川,却还没有后世天府之国的样子,盐井的开发不仅技术落后,投资力度也小,又有徽商和浙商的联合打压,使得川盐只能向云贵两省以及湖南西部贩卖,再加上交通的限制,所以川盐在这个时代并不被人们所重视。 依照赵俊臣在奏折里的建议,想要开发川盐,就要引进其他地方的技术与资金。在朝廷银子紧张的情况下,在这个时代能够提供这般技术与资金的,不外乎徽商、浙商和晋商了。再考虑到徽商与浙商们已经控制了沿海盐场,那么晋商就是开发四川盐井的首选。 ……… 盐的利润在这个时代有多大?即使私盐价格较低,但也有一倍有余的利润,再加上盐是生活必需品,售量极大,完全是这个时代最赚钱的买卖。 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天下攘攘,又皆为利来,看到赵俊臣奏折里的内容,想到晋商集团一旦控制了川盐,就能摆脱徽商浙商的压制,大笔大笔的银子就要滚滚而来,晋商们如何能不激动兴奋? 另一边,见一众晋商已经看完了奏折,竟皆是激动着忘了说话,赵俊臣轻咳一声,缓缓问道:“各位,在你们看来,本官的这般主意如何?可有什么不周全的地方?” 赵俊臣的话语,就好像一滴冷水落入滚油中,惊醒了一众晋商,更引起了偌大的动静。 “大人,您这番想法极好极妙,思虑周全,我等见识才学远不如大人,哪里又能挑出什么不周全的地方?” “大人之策,真可谓是利国利民、功在千秋啊,从前我就常听人说大人乃是当代国士,如今终于信矣。” “还请钦差大人放心,这般计划,我等山西商人,必然会鼎力支持,谁敢反对,就是我等晋商集体之敌” 一众晋商再无刚才的矜持,情绪皆是激动不已,回话也是乱哄哄的,赵俊臣却没有任何表态,只是笑吟吟的坐在那里,静静的听着一众晋商们的奉承。 见到这般情景,身为一众晋商之首,郭麟祥、陈兴公、何曾三人对视一眼后,齐齐咳嗽了一声,打断了一众晋商的话语,也让他们稍稍冷静了一下。 对于赵俊臣的这份奏章,郭麟祥、陈兴公、何曾三人虽然也很激动,但并没有失了理智,他们可都还记得,赵俊臣这次找他们来这里,是为了做生意,而不是为了来当活菩萨的。 虽然,此时很多晋商看向赵俊臣的眼神,已经像是在看活菩萨一般了。 待一众晋商们终于安静了下来后,何曾瞪了他们一眼,肃声说道:“成何体统怎么能在大人面前如此喧哗?失了规矩,若让人小看,你们丢脸不要紧,莫要给我们晋商丢脸。” 听到何曾的训斥,晋商们才发觉自己竟是乱了方寸,纷纷告罪。 另一边,陈兴公则向赵俊臣躬身说道:“大人的这般计划自是极好的,对我等晋商而言,更是一大契机,虽然大人的本意只是一心为国,但我等晋商受了如此好处,若不报答大人,心中却也过意不去,大人您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向我们提,我等绝无拒绝之道理。” 听到陈兴公的话,一众晋商纷纷点头应是。 生意场上,有失去才有有得到,对于这一点,晋商们一直是深有体会的。他们一旦在赵俊臣的帮助下获得四川盐井的控制权,那么无论给予赵俊臣什么样的回报,在晋商们的眼中都是值得的。 见到一众晋商们期待的眼神,赵俊臣微微一笑,缓缓说道:“本官之谋划,皆是为了皇上,为了朝廷,怎可因此而向各位索要回报?各位如此说,却是看低本官了。” 郭麟祥却一脸的坚决,说道:“大人过虑了,我等怎敢看低大人的为国之心?大人之忠君爱国,不仅仅只是我等,就算是天下百姓,也都看在眼里的。” 明明是睁眼说瞎话,却引来一众晋商的应和,而郭麟祥则继续说道:“只不过,我等平白得了大人如此大的恩惠,若不报答,将来若让他人说我等晋商知恩不报,那就百口莫辩了,还请大人多多体谅。” 赵俊臣却笑得摇了摇头,说道:“川盐改制,尚只是本官一人之见,且不说还未呈给陛下,就算是呈给了陛下,陛下能不能同意,还是两说呢,既然如此,本官与你们又哪里有恩惠可言?” 郭麟祥笑道:“大人您在陛下心中地位之重,我等皆是知晓的,大人之提议,陛下哪里会不认可?更何况,我等晋商在朝中也有一些朋友,到时候定然也会支持大人的,如此一来,大人之谋划,又哪里有不成的道理?” 赵俊臣却叹息道:“虽说如此,但本官来到潞安府代天子巡视后,却对这事有了顾虑。” 听赵俊臣这么说,一众晋商不由皆是心中一紧,陈兴公连忙问道:“大人您有何顾虑?何不告知于我等,齐心合力之下,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在赵俊臣抛出四川盐务改制的折子后,一众晋商就想的很清楚了,川盐的控制权他们绝对会争取的,也绝对会招到徽商、浙商的抵制的,两方势力对抗之下,赵俊臣的态度就很重要了,他并不属于任何一方,偏偏又在德庆皇帝面前颇得宠信,说话很有分量,他的态度,决定着这场斗争的胜负。 四川盐务改制虽说是赵俊臣主动提出,但他如果反悔,甚至转而支持徽商浙商,晋商们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条财路断送。 而这,也是赵俊臣敢把四川盐务改制的方案透露给一众晋商知道的原因。 所以,对一众晋商而言,在这个时候,赵俊臣决不能有任何顾虑,就算有了顾虑,晋商们也要想尽一切办法打消赵俊臣的顾虑。 另一边,见晋商们如此表态,赵俊臣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众位也知晓,如今蝗灾不仅在潞安府泛滥,更开始向着山西全境蔓延,一旦无法控制,必然带来大规模的混乱,山西是各位的根本之地,一旦乱了,各位又哪里能分出心思开发四川盐井?必然是会耽误的。既然如此,还不如把四川盐务之事,交给其他商人办理……” 见一众晋商面色紧张,就欲说话,赵俊臣却接着说道:“可惜,本官有心带领山西百姓灭蝗,却遭到官府民间诸多质疑……” 话说到这里,一众晋商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郭麟祥当先起身说道:“大人您扑杀蝗虫,乃是为了我山西百姓安生之善举,可惜有人迂腐,迷信那蝗神之说,竟是反对大人,这些事情我们也是知道的,也曾为此而心忧不已,不过还请大人放心,我们这些人说话还是有人听的,必然尽心尽力的协助大人,大人您高瞻远瞩,再得我等相助,扑杀蝗虫之事,绝不会再有阻力。” 何曾点头附和道:“即使有阻力,大人也不用担心,自有我等替大人摆平,绝不劳大人您烦心” 一众晋商也跟着纷纷应是。 “如此自是最好。”赵俊臣笑着点了点头后,却又皱起眉头,说道:“然而,本官之顾虑,还不仅仅如此,如今因为蝗虫的缘故,潞安府的百姓们亦是颗粒无收,朝廷有心救济,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发放的赈灾粮草虽然不少,但灾民却是更多,一旦因此而生出乱子……哎,自古大乱,皆源于流民啊……” 赵俊臣话声未落,陈兴公已是起身说道:“还请大人安心,我等手中尚囤积着些许余粮,如今潞安府蝗灾,正是我等回馈百姓的时候,绝不会让潞安府境内有任何一个百姓饿死的。” 郭麟祥考虑的更周详,接着说道:“更何况,将来四川盐务之事一旦交由我等晋商负责,那四川也需要很多人手,正好可以从潞安府灾民中选拔,如此一来,潞安府就更不可能生出乱子来了。” 赵俊臣笑了,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本官也就没什么可顾虑的话,待本官一回京城,就把奏章呈给陛下,不过四川盐务牵扯到方方面面,必然会有人反对,到时候你们也要多加联络亲近的官员,省的本官势单力薄,无法成事。” “这是必然,还是大人放心。” 听到赵俊臣的承诺后,一众晋商皆是大喜,齐声应和道。 赵俊臣沉吟片刻后,又补充道:“不过,话又说回来,本官之所以提议四川盐务改革,就是因为想要增加朝廷收入,所以你们今后必须要先保证朝廷的税收,否则日后必然后招人口舌的。” 郭麟祥保证道:“这是当然,我等知晓大人您如今主持户部,掌管天下钱粮,所以必然不会让大人您为难的。” 赵俊臣点了点头,笑道:“既然如此,本官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对了,这几日潞安府各地的耆老乡绅们已是齐聚到知府衙门,本官准备见一见他们,商议一下蝗灾之事,你们可有兴趣与本官一同前去?” 晋商们对视一眼,知道赵俊臣这是想要借他们来压服那些耆老乡绅,正有求于赵俊臣,自是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于是纷纷点头应是。 ……… 在去知府衙门的路上,赵俊臣坐在轿子中闭目养神,许庆彦步行跟在轿子旁边,而一众晋商也纷纷坐着轿子,跟在后面。 没走多久,赵俊臣就听到许庆彦在轿子外面抱怨道:“少爷,盐的买卖多大的利润,你怎么平白无故的交给那些山西商人了?” 显然,这般埋怨,许庆彦已是忍了很久,对许庆彦而言,哪有把赚钱的生意送给其他人的缘故? 赵俊臣摇头笑道:“你啊,也算计的太仔细了,四川盐井想要开发出来,即需要大量的银子,也需要充足的开采机会,甚至还需要丰厚的人脉,咱们准备不足啊,更何况四川天高皇帝远,咱们也没时间照看,既然如此,还不如交给那些山西商人。” 许庆彦声音中都带着肉痛,说道:“但也太便宜他们了。” 赵俊臣说道:“要把目光放长远,咱们这次的收获也不少了,甚至算得上是一举多得,不仅潞安府的救灾赈灾再无阻力,咱们也能因此而赚个好名声,更重要的是,少爷我如今有心在朝廷和地方网罗一批朋党与盟友,那些商人有钱有粮,有他们帮着赈灾,潞安府上下官员在赈灾之余,都能得到不少好处,并会把这些好处归功于咱们的头上,等蝗灾结束后,请功折子一上,他们今后与咱们也算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而与那些晋商交好后,还能得到朝廷中那些与晋商交好的官员的好感,今后咱们在朝廷中也不算是势单力薄了。” 许庆彦说道:“但是,如此一来,岂不是要得罪了那些徽商和浙商?” 赵俊臣淡然道:“交好一批人,就必然会得罪另一批人,就看你如何选择了,更何况,将来我自有与他们修好的手段。” 对赵俊臣的话,许庆彦自然深信不疑,只觉得赵俊臣被石头砸过之后,似乎手段更老辣了。 只是,无利不起早的性子,还是让许庆彦对赵俊臣这些日子以来的所作所为有些不适应,轻声说道:“不过说到底,咱们这次赚的东西都是虚的,实际的好处啥都没捞到,白忙活一场。” 赵俊臣失笑道:“别光盯着银子,有时候,一些虚的东西,比实的东西有用多了,更何况,这次潞安府之行,咱们未必捞不到实际好处。” 许庆彦连忙问道:“怎么捞?” 赵俊臣笑道:“你一会就知道了。” …… 其实,赵俊臣之所以打算把四川盐井交给晋商开发,除了为了赈灾救灾,并交好与晋商集团之外,还有更深层的考虑。 对于这个时代的商人,无论是晋商还是徽商浙商,赵俊臣既有好感,也有很不喜欢的地方。 好感是因为,这个时代的商人思维活跃,眼光也很长远,并有意识的开始在朝廷中培养自己的代言人,甚至能把自己的代言人捧成内阁首辅,比如张居正,比如张四维。在赵俊臣看来,这未尝不是资产阶级思想觉醒的一种表现,如果不是留给他们的时间太短,明朝未必不能由封建王朝进化成更先进的社会制度。 但相比较好感,其实赵俊臣对他们不喜欢的地方更多。 赵俊臣深知,明朝从某方面而言就是被这些商人们搞垮的。他们走私偷税,让明朝长时间内入不支出,他们对朝廷政策的干涉,甚至曾让崇祯皇帝发出“当官有如买卖”的感叹。而且在这些商人的影响下,明朝中后期内耗严重,朝堂之上,官与官斗、皇帝与官斗,其背后大都站着各大商人集团。 最重要的是,这些商人集团眼中从没有国家意识,徽商浙商自不用说,明朝倭寇与海盗之所以屡禁不绝,就有徽商浙商背后支持的原因,许多抗倭英雄,都在徽商浙商的操作下,以莫须有的罪名入狱,许多尚忠君爱国的朝廷官员,甚至不得不以自杀的形式以示抗议,比如说著名的抗倭英雄——浙江提督朱纨。 相比较浙商徽商,晋商虽然与明朝朝廷关系更密切,但却做得更绝,当明朝断绝了与建州女真的互市后,建州女真缺铁少粮,本会被明朝活活拖垮,之所以最后能挺过来,就是因为晋商在暗中通过走私支持他们的缘故。 而赵俊臣之所以把四川盐井交给晋商,也有转移他们注意力的缘故。 如果把晋商的注意力引导四川,或许他们就看不上与建州女真走私的那点利润了,毕竟如今明朝的状况并不算好,而建州女真如今的可汗还是爱新觉罗玄烨,未雨绸缪的事情,赵俊臣有机会的话,还是要做一下的。 “这个时代的商人啊,晋商因为特权而起家,徽商浙商因为走私而牟利,都算不上正经商人,获利之后,他们也从未想过资本积累,反而是盖宅买田,用来挥霍……亏得在后世,竟还有人把他们当成明清时期的商人代表……” 想到这里,赵俊臣不由的摇了摇头。 不自觉间,赵俊臣心中已是有了改造这个时代的商人的想法。 就在赵俊臣暗思之间,许庆彦汇报道:“少爷,那郭麟祥求见。” 赵俊臣已是猜到郭麟祥的目的,随口说道:“恩,让他来吧。” 没过多久,郭麟祥已经快步来到赵俊臣的轿旁,随着轿子的前行而亦步亦趋。 赵俊臣掀开轿子的窗帘,笑着问道:“郭老板找本官有何事?” 郭麟祥一脸恭敬的答道:“回大人,刚才我与其他晋商们商议了一下,为了避免日后无谓的争执,亦把力量集中于一处加大川盐的开采力度,决定以融资的方式建立一家盐行,名字叫做九州盐行。” 赵俊臣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九州盐行,好名字,气魄不小啊。” 郭麟祥笑道:“那还不是因为大人您的照顾,为了回报大人,我等商议之后,决定将九州盐行的半成干股送给大人,还请大人万万不要推辞。” 干股,就是不花钱,白拿股份分红。 赵俊臣犹豫道:“半成?太多了吧?” 并非赵俊臣推辞,半成干股确实很多,毕竟那不是一家普通的盐行,而是一众晋商合力所办的,并且会在日后控制着整个四川的产盐。 郭麟祥却摇头道:“区区半成,哪里算多,是大人您应得的。” 说着,郭麟祥又从袖中掏出一卷银票,在赵俊臣的注视下,递给了许庆彦,说道:“这亦是小小馈赠,还请大人笑纳。” 说着,不待赵俊臣说话,郭麟祥就躬身离开了。 许庆彦看着手中银票一眼,轻轻用手一拨,已是用兴奋且肯定的语气说道:“少爷,又是十万两银子” 赵俊臣合上了帘子,靠坐在轿子中,并不显得多兴奋,只是轻声说道:“我说什么来着,这次咱们怎么会没有好处……” “少爷英明” ……… 当赵俊臣带着一众晋商来到知府衙门后,一众耆老乡绅们已经等待多时了。 不仅仅是他们,张道全带着潞安府境内较为出面的神棍巫婆和尚道士们,几乎同时间来到了衙门,等待着与赵俊臣的见面。 对于赵俊臣有意主持潞安府上下扑杀蝗虫的传言,这些耆老乡绅们是有所听闻的,从本心上说,他们是不赞成的,既是因为害怕蝗神的报复,也是因为这样做会有损他们的利益,毕竟蝗灾过后,灾民流离失所,他们的土地也会因此而扩大一些。 然而,本以为张道全等人是他们的支持者,却没想到探过口风后,发现潞安府内各教派人士竟然全都支持扑杀蝗虫,其中就包括蝗神庙的主持 耆老乡绅们有意找相熟官员疏通,却被告知,所有反对灭蝗的官员,全被罢官免职了 在这个时候,耆老乡绅们已是觉得大势难违了。 当赵俊臣召见他们后,见到对赵俊臣一脸恭敬的一众晋商,耆老乡绅们绝望的发现,他们最后的靠山也靠不住了。 另一边,在知府衙门的大厅见到这些耆老乡绅后,赵俊臣并没有客套,只是直接问道:“本官欲灭蝗,你们有谁反对?”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早就候在一旁的刘长安当先说道:“大人之举,一心为国为民,有百利而无一害,下官绝对赞同” 话声落下,一众官员皆是应和。 张道全不落人后,亦代表一众宗教人士说道:“大人扑杀蝗虫是善举,可救活百姓无数,我等五教人士,自是坚决拥护大人” 张道全说完,一众和尚道士巫婆神棍们亦是齐声称是。 郭麟祥也跟着说道:“大人之举措,实乃我山西之福,我等山西百姓,哪里有不赞成的道理?” 一众晋商亦是应和。 然后,赵俊臣把目光转向了那些乡绅耆老们。 乡绅耆老们面面相觑,只觉得四面楚歌,大势难违,最终,还是没有一人敢说出反对的话,亦是林林落落的应是了。 如若说赵俊臣为取得晋商支持,用的是利诱之策,那么对于这些乡绅耆老们,就是威逼之法了。 见无人发对,赵俊臣长笑一声,说道:“既然如此,从明日起,由官府带头,潞安府上下齐心合力,一同扑灭蝗灾明日祭天,本官将亲自主持本官知道,你们有些人担心蝗神报复,本官明日将向天地神灵祈愿,若上天要降惩罚,本官愿一肩担之,绝不推诿他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十章.造势与作秀(中)二合一章节. 第二十章造势与作秀(中)二合一章节 “且慢” 听到赵俊臣的声音,刘长安不由一愣,不明白赵俊臣为何会阻止自己,连忙劝道:“大人,这张琦成破坏祭祀,随意诋毁朝廷官员,罪大恶极,必须惩戒,否则无法明正纲纪啊” 赵俊臣隐蔽的瞪了刘长安一眼后,缓缓说道:“本官为人做事,一向正大光明,事无不可为人知,这张琦成固然有罪,但他竟然当面质疑本官,那么本官亦要与他辩上一辩,给他一个说话的机会。” 注意到赵俊臣眼神中的警告,刘长安犹豫了一下后,最终依然还是遵循了赵俊臣的吩咐,让衙役们放开了张琦成。 而那张琦成,不仅在衙役们抓捕他的时候一脸的无畏,待衙役们放开他后,更是一副早料到如此的表情,也不多说话,只是继续用挑衅的眼神与赵俊臣对峙着。 反倒是张琦成周围的那些书生,渐渐的都是有了些不安的神色,但依旧聚在张琦成的周围,以示支持。 很显然,赵俊臣虽有心转变自己的贪官形象,但即使欺骗的了普通百姓,却也骗不过这些“不出屋即知天下事”的读书人。 待衙役们放开了张琦成,赵俊臣问道:“你刚才说这里有贪官惺惺作态,蒙蔽百姓,说的可是本官?” “正是你赵俊臣”张琦成面带恨意,一字一顿的说道:“你赵俊臣的贪污受贿,陷害忠良,所作所为,天下皆知这些年来你担任户部侍郎之职,欺上瞒下,前后贪了国库多少银两,以为没人知道吗?其他不说,光是你在京中的那处府邸,占地多达百亩,如今依然还在大肆扩建,前后投了多少银子?就光凭你的那点俸禄,养的起吗?前文渊阁大学士李文宣前辈,因为此事参了你一本,你就在陛下面前屡进谗言,百般诋毁。可怜那李老先生,本是士林魁首,清誉满天下,最后竟是因为莫须有的大不敬之罪而活活冤死在狱中这件事情,士林中谁人不知?你莫以为在这里惺惺作态,就能黑白颠倒,我张琦成可不上你的当” 听到张琦成的这些话后,祭台周围,百姓们皆是议论纷纷,这张琦成在潞安府境内颇有名气,听张琦成这么评价赵俊臣,百姓们心中刚刚形成的“赵俊臣是个好官”的观念,不由皆是动摇。 ……… 张琦成说的这些事情,如今已是李代桃僵的赵俊臣并不清楚,不过听张琦成这么说了之后,赵俊臣反而更安心了。 无他,张琦成没有证据,既然如此,那就怨不得赵俊臣要颠倒黑白了。 另一边,张琦成说话之间已是更加的慷慨激昂,竟是从袖中拿出一篇文章,大声说道:“这是我为你赵俊臣总结的八大罪,每一条皆是罪无可赦的死罪今日我就要当着百姓的面,将它们一一读出,让百姓们看清你的真面目” 然而,张琦成刚刚打开手中文章,还没来得及读出,赵俊臣已是扬声阻止道:“打住打住,本官给了你说话的机会,如今你说了这么多,是不是也该本官说几句了?” 张琦成仰头看着依然站在祭台上的赵俊臣,冷笑道:“怎么,你怕了?” 赵俊臣肃声说道:“本官身正不怕影子斜,又有什么可怕的?本官只是想问你,你刚才说本官是贪官,是奸臣,贪污受贿,诬陷忠良,又为本官总结了八大罪,这些所有,可有任何一件是你亲眼所见?或者手中有证据的?” 听到赵俊臣的话后,张琦成不由一愣。 他一介书生,不过是秀才功名,又哪里能掌握赵俊臣的罪证? 只不过,因为张琦成的父亲张轩曾是吏部侍郎,在官场中有不少故交。在张轩病死后,这些故交对张琦成颇为照顾,也让张琦成得知了不少关于赵俊臣的事情,所以,虽然没有证据,但对于“赵俊臣是个大贪官”的观点,张琦成一直是深信不疑的。 事实上,被赵俊臣诬陷入狱的那位文渊阁大学士李文宣,就是张琦成的父辈故交之一,这些年来张琦成颇受其恩惠,而这,也是张琦成会如此怨恨赵俊臣的原因。 但这些理由,却无法明说,所以张琦成只能答道:“我身为一介布衣,又哪里去找证据?而你赵俊臣的所作所为,世人谁不知晓?又哪里需要我亲眼所见?这天下百姓,难道还能都误会了你不成?” 赵俊臣冷笑道:“即使是圣上富有天下,要定人罪名,也需要证据,到了你张琦成这里,证据竟变得可有可无了。” 见张琦成语塞,赵俊臣继续说道:“不过,你既然如此说,那就是说你给本官扣的这些罪名,全都是人云亦云,听人传言的了?” 张琦成又是语塞,不知该如何回击,只觉得这一切与他想象中大不相同。 原在张琦成的设想中,只要他站出来质问赵俊臣,再把那“八大罪”一读,赵俊臣或是会被他的“正气”所威慑,草草了事;或是恼羞成怒,将他定罪押入牢中。而无论是哪一种,都能让张琦成在百姓面前揭穿赵俊臣的真面目。 但张琦成却没想到,赵俊臣身为朝廷大员,竟是在这里与他兴致勃勃的辩论起来,而且口才颇为了得,连连语中要害。 说到底,张琦成之前的种种设想,不过都是书生之见罢了。 另一边,见张琦成继续语塞,赵俊臣则乘胜追击,说道:“既然你只是听人传言才认定本官是贪官,那么本官问你,你是听何人所说?哦?不想说?那本官再问你,那传言之人,他又可曾亲眼见过本官贪污受贿、诬陷忠良?还是说,那传言之人也是在人云亦云?” 见张琦成依旧不知该如何回答,神色羞怒且尴尬,已是被赵俊臣的接连质问给逼到了死角,赵俊臣哼了一声,又问道:“本官见你是个读书人,可知三人成虎的故事?《孔子家语·在厄第二十》篇,又讲的是什么?” 听赵俊臣这么说,张琦成已是知道了赵俊臣想说什么,张了张口,想反驳些什么,最终还是沉默不语。 赵俊臣却冷笑道:“本官见你敢当面质问本官,本以为你是个人物,虽然莽撞冒失,但也不失胆色,却没想到你不仅毫无主见,只懂得人云亦云,如今更是连圣人之言都没有读通刘知府何在?” 刘长安连忙回复道“下官在” 赵俊臣说道:“向这位张琦成,还有周围百姓,讲解一下《孔子家语·在厄第二十》篇。用白话,省的大家听不明白。” “谨遵大人之命。”刘长安领命之后,转身向着张琦成看去,见那张琦成神色变幻不定,只觉得心中无比畅快,从前这张琦成依仗着父辈余荫,屡屡与他为难,没想到竟也有今天 清了清嗓子,刘长安扬声说道:“当年孔圣人与众弟子被围困于陈、蔡之地,缺衣少粮,饥饿难耐,好不容易,子贡从外面换了少许米回来,交给颜回,让他为大家煮粥。颜回煮粥期间,正好孔圣人路过,见那颜回竟在偷吃,不由生气,就前去质问颜回,而经过颜回解释,孔圣人才知道,原来颜回并非偷吃,而是有灰尘落入粥中,颜回怕孔子会吃坏肚子,又不想浪费粮食,才先吃掉的,得知实情后,孔圣人不由感叹,连亲眼所见到得事情,都有可能是错的,更何况是道听途说呢?” 讲解完之后,刘长安笑吟吟的看着张琦成,问道:“张秀才,这《孔子家语·在厄第二十》中所讲的道理,你可明白了?” 另一边,张道全突然长身而起,对着祭台下的百姓和张琦成说道:“百姓们,大家切莫被这张琦成所蒙蔽,这些日子以来,钦差大人为潞安府上下做的事情,我都是看在眼里的,朝廷拨下来的赈灾粮款,总价十数万两,钦差大人一文未动,全都交给了潞安府衙,不仅如此,钦差大人见潞安府人多,担心赈灾粮款不够,这些日子以来更是到处奔走,为我们潞安府百姓筹措赈灾钱粮,钦差大人代天子巡视,多尊贵的身份?为了百姓安生,竟是不惜到处低头求人而今日,为了带领大家灭蝗,更是在天地见证下,愿以一己之力承担天罚这样的官,会是贪官吗?” 张道全虽然不过是个神棍,但在潞安府的声望却比张琦成高多了,随着他表明态度,百姓们终于信了,并在张道全的带领下,向着赵俊臣欢呼起来。 “赵大人好官啊” 另一边,郭麟祥等晋商,竟也凑趣跟着喊了一声。 赵俊臣看了张道全一眼,微微点头以表示赞赏。而注意到赵俊臣的动作,张道全心中暗喜,知道自己押注押对了 ……。 而此时的张琦成,却要多难受有多难受,与百姓不同,他虽然没有证据,但通过各方渠道,却是十分清楚赵俊臣根底的,如今见赵俊臣如此愚弄欺骗百姓,自是气愤难当,而周围百姓看向他的怪异眼神,更是让他很不舒服。 甚至于,连身边那些一贯与他交好的同窗学子,此时看向他的眼神,也多了一些怀疑。 经此一事,至少在潞安府内,他张琦成“莽撞冒失,没有主见,只知道人云亦云,连圣人之言都没有读通”的评语,已经算是落定了。 看着周围百姓们正对着赵俊臣欢呼,百官、商人、乡绅们不知何时已被赵俊臣控制,对赵俊臣惟命是从,而赵俊臣却冷静的站在祭台之上,没有任何表示,只是默默的看着这一切,张琦成突然觉得恐怖。 “这个赵俊臣,为人卑劣,又有如此手段,大明江山,迟早会祸害在他的手中” 这就是张琦成此时心中最真切的想法。 这般想着,赵俊臣没有恼羞成怒,但张琦成反而恼羞成怒了,指着赵俊臣大声叱喝道:“赵俊臣,你这个贪官奸臣你以为瞒得了一地之百姓,就能瞒的了天下百姓吗?你以为瞒得了一时,就能瞒得住一世吗?赵俊臣你的真实嘴脸,迟早会的” 他的声音如此之大,竟是压下了周围百姓的欢呼声,传入了赵俊臣的耳中。 赵俊臣看了张琦成一眼,对着祭台下的百姓喊道:“大家静一静” 当祭台周围终于安静了下来后,赵俊臣扬声说道:“百姓们,本官知道,这些年来,因为有人恶意诽谤本官,本官在民间的传闻并不好,但俗话说得好,百闻不如一见,本官如今就站在这里,大家可以借着这次机会,看看本官究竟是清官还是贪官,此次潞安府虽然蝗灾泛滥,大家颗粒无收,但本官保证,绝不会让任何一位百姓吃不上饭,饿死街头,否则,不用其他人诋毁,本官就承认自己是个贪官” 对百姓而言,灾荒年代,没有是比“吃得上饭”还要更大的实惠了,所以在听到赵俊臣的保证后,百姓们欢呼声更大了,隐隐间,有“青天”的呼声此起彼伏。 这个时代,清官的门槛极低,只要你能让百姓活得下去,那你就是青天大老爷 看着百姓们的反应,赵俊臣满意的点了点头,他知道,他那满天下的狼藉名声,从今天起,至少在潞安府境内,就要彻底扭转了。而以潞安府为基点,天下百姓们对他的看法,也会慢慢改善,赵俊臣的目的,总算是初步达到了。 不过,满意归满意,赵俊臣此刻的心情却并不开心,因为他并不喜欢愚弄百姓这种事情,但为了扭转自己如今的不利形势,赵俊臣却又不得不这么做——他如今的名声太差了,如果再不扭转,就当真“不杀不得以慰天下”了。 满意、愧疚、无奈,或者还带着一丝得意,赵俊臣如今的心绪,颇为复杂。 另一边,刘长安见大势已定,心中佩服之余,连忙向赵俊臣问道:“大人,这张琦成破坏祭祀,污蔑朝廷官员,罪大恶极,您说该如何处置?” 赵俊臣沉吟片刻,待百姓们再次安静下来后,对着张琦成说道:“张琦成,你今日诋毁朝廷官员,又破坏祭祀仪式,按理说,本官再怎么责罚你也不为过但本官念你只是受人蛊惑,本身并无恶意,尚情有可原,也不严惩,只夺去你的秀才功名,你可服气?” 对于这个张琦成,赵俊臣其实并不讨厌,甚至欣赏为多,不管哪个时代,像他这样有正气、有勇气的人都不多。至少,赵俊臣扪心自问,如果把他与张琦成的位置互换,此时的赵俊臣恐怕就要“穷则独善其身”了。 只是,张琦成毕竟对赵俊臣怀有敌意,所以略施惩戒还是必须的, 事实上,赵俊臣之所以要夺了张琦成的功名,绝了他日后的为官之路,甚至还有为张琦成日后考虑的缘故。 这个张琦成虽然心怀正气,也不缺勇气,但他的正气和勇气,却往往以莽撞冒失的形式来表现,这样的人,进入了官场,定然会被官场中的那些老狐狸玩弄于鼓掌而犹不自知——就好像赵俊臣今日利用他一般。 既然如此,还不如早早的绝了他为官之路,让他安心在潞安府当个教书先生为好。 官场之凶险,犹胜战场,像张琦成这种人,最好还是不要去参合。 本以为张琦成对于这般惩罚会激烈反对,但出乎赵俊臣意料的是,这张琦成先是茫然的看了看周围的百姓,又愣愣的看了赵俊臣良久后,竟是恢复了平静。 “你既然已经这么说了,我再反对又有何用?”张琦成先是缓缓说了这么一句之后,又大声冲着赵俊臣问道:“既然大人你如此宽宏大量,不知前些日子那些袭击大人的那些无辜百姓,大人又准备如何处置?” 刘长安听到张琦成不仅得寸进尺,更是在这个时候还不忘暗中讥讽赵俊臣——袭击大人的无辜百姓,既然百姓无辜,那不就是赵俊臣活该挨石头砸吗?——就准备大声斥责。 然而,还未开口,就被赵俊臣摆手拦下了。 只听赵俊臣冲着祭台下的百姓大声说道:“前些日子,有百姓掷石袭击本官,按大明律,轻则杖三十,重则当斩,但本官知晓,他们只是受人误导,所以也无意于严惩,虽说把他们关入了牢中,却从没有虐待他们,关于这一点,待他们日后出狱,大家可以亲自询问他们。本准备把他们在牢中关上一段时间,让他们明白朝廷法纪不可违的道理,但如今灭蝗,正是用人之际,本官决定将他们提前放出来,让他们将功折罪,如果他们在灭蝗期间表现良好,本官就决不再追究他们的罪责” 随着赵俊臣话声落下,百姓之间欢呼声再起。 看到这般情景,张琦成明白,这次民意之战自己败了,而且败得很惨。 叹息一声,再次深深的看了一眼正在祭坛上接受百姓欢呼的赵俊臣后,将怨恨藏到心底深处,张琦成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转身离开了。 背影萧索落寞。 “祭天结束,为了安生,为了来年,灭蝗” 赵俊臣并没有注意张琦成的背影,只是对着百姓们大声宣布道。 ……… 当赵俊臣走下祭台后,许庆彦连忙端着一碗水来到了赵俊臣面前,口中说道:“少爷,辛苦了。” 赵俊臣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接过水碗并一饮而尽。 祭台之上,为了让更多百姓听清楚自己的话,赵俊臣一直在扯着嗓子喊话,如今正是口干舌燥喉咙痛。 许庆彦却嘲讽道:“那个张琦成,竟然敢挑衅少爷,当真是自不量力” 赵俊臣却摇了摇头,说道:“也不能这么说,今天这张琦成出现的正合适,我在民间百姓心中,贪官形象流传已久,猛的转变这般印象,百姓们必然生疑,而有了这番辩论,百姓们才会认定我之前是被人污蔑诋毁,也才能接受我如今的转变啊。” 许庆彦笑道:“大人高见” 赵俊臣继续说道:“不过,我们也必须要在士林中找一些人为我们说话了,否则再怎么做,终究是治标不治本,天下民意终究还是掌握在那些读书人和清流的手中。所以从今往后,我们不仅要改变百姓心中的印象,更要改变读书人心中的印象,否则,终究是事倍功半。今日如若不是我,有这张琦成一闹,所有准备,就功亏一篑了。” 许庆彦连连点头,说道:“我听人说,那个张琦成仗着父辈余荫,一直肆无忌惮,也就是少爷,才能把他治的服服帖帖了。” 赵俊臣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别拍马屁了,我们走吧。” 许庆彦不由一愣,问道:“去哪?” “做戏做全套,在这个事情,自然是和百姓们一同去扑杀蝗虫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十二章.回京之前(下). 第二十二章回京之前(下)第二更 一碗稀粥,一个窝头,几根咸菜,这就是潞安府百姓们从官府粥棚处领到的晚饭。 吃不好,亦不一定能吃饱,但至少能吃得上,所以百姓们已经很知足了。 当轮到赵俊臣去领粥的时候,发粥的那位衙役还特地讨好的多给了赵俊臣一个窝头,赵俊臣这次倒没有拒绝,只是离开粥棚的时候,却把两个窝头分给了那老者的两个孙儿,不待老者拒绝,赵俊臣已是笑着说道:“就让孩子们多吃一些吧,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我不饿,喝碗粥也就够了。” 说着,也不待老者拒绝,赵俊臣就离开了。 当着百姓的面把粥喝了,赵俊臣就在刘长安等人的陪陪送下,回到了他在潞安府的暂住之所。在那里,许庆彦已是等待多时了。 许庆彦性子跳脱,不喜劳作,亦懒得与赵俊臣一同搞“面子工程”,所以赵俊臣索性就把他留在了城内,省的添乱。 许庆彦在正屋中无所事事,见赵俊臣回来后,连忙起身相迎,口中说道:“少爷,这一天真是辛苦你了。” 赵俊臣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是啊,哪里像你,整天游手好闲,我都开始羡慕你了。” 许庆彦撇了撇嘴,说道:“少爷,要我说你反正是做做样子,去几天也就得了,怎么还天天去了?你身份金贵,整天这么劳累,累坏了可怎么办?” 赵俊臣揉了揉自己的肩膀,说道:“也就这几天了,如今蝗灾已经快扑灭了,救灾粮草的发放也在稳步进行,再过几日,我们也就能回去了。” 许庆彦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从里屋中端出了一盘食物,放到赵俊臣的面前,笑道:“少爷,我给你买了块牛舌,你尝尝怎么样?” 赵俊臣点了点头,并没有拒绝,就这么吃了起来。 自从赵俊臣与潞安府百姓们“同甘共苦”后,许庆彦每天都会给赵俊臣寻些肉食,赵俊臣本身就是无肉不欢的胃口,再加上许庆彦是为了他好,又无人知道,也就顺水推舟的每天回来吃小灶。 赵俊臣相信,不仅仅是他,刘长安等人,恐怕现在也是如同自己一般,正在享受着小灶食物,说不定还会更加丰富。 而这也是赵俊臣会把窝头送出去的原因,因为他知道自己饿不着。窝头那东西,偶尔吃一下忆苦思甜还可以,一直吃的话,赵俊臣的肠胃还真无法适应。 这么做或许有些虚伪,但上位者与下位者之间的所谓“同甘共苦”,本来就是这么一回事。 在赵俊臣看来,同甘共苦的基础在于条件相等,如果明明有更好的条件,却偏偏与寻常百姓同甘共苦,赵俊臣确实无法坚持几天。 就在赵俊臣享受着牛舌的美味时,门外有仆从禀报道:“大人,郭麟祥求见。” 赵俊臣微微一愣,心中不知道郭麟祥来这里所为何事,但还是说道:“让他等一会,我马上去见他。” 说着,赵俊臣拿巾绢抹了抹嘴,有些恋恋不舍的看了眼才吃了几口的牛舌后,向着客堂走去。 ……… 当赵俊臣来到客堂后,郭麟祥正在那里恭候着,手边还放着一方锦盒,不知装着何物。 “让郭老板久候了,见谅见谅。” 进入房中后,赵俊臣冲着郭麟祥拱手道。 “大人太客气了。” 郭麟祥回话间,就要行跪礼,却被赵俊臣扶住了,将郭麟祥扶起身后,赵俊臣笑道:“你还说本官客气了,要本官说你才是太客气了,你我相识一场,本官亦不拿你当外人,这些虚礼,大可不必。” 当双方落座后,赵俊臣问道:“不知郭老板这么晚来找本官有何事?” 郭麟祥笑着答道:“本不应该这么晚来打扰大人的,但这些日子大人为灭蝗之事到处奔波,亲力亲为,我一来不知到何处去寻大人,二来人多眼杂,亦不方便,所以只能这个时候来了。” 说话间,郭麟祥把手边的锦盒打开,却见里面放着一本书册,接着郭麟祥把书册拿到赵俊臣身前,说道:“还请大人过目。” 赵俊臣接过书册,却见书册封面写着“潞安府灭蝗实录”七字。 打开一看,确如题目所言,潞安府灭蝗前后的事情全部记录其中,并重点描述了祭天时赵俊臣与张琦成之间的辩论,以及赵俊臣亲力亲为的与百姓一同灭蝗的事情,其中对赵俊臣的所作所为,大为夸赞,颇有几分为赵俊臣的“贪官”之名平反的意思。 赵俊臣大略翻看了一遍后,挥了挥手中的书册,抬头向郭麟祥问道:“郭老板,这是什么意思?” 郭麟祥笑道:“还请大人不要误会,这是我等晋商共同的意思,大人这些日子以来爱民如子、为国为民的胸怀,我等皆是看在眼里,亦为大人的所作所为而感动不已,但一想到民间百姓,对大人多有误解之意,就皆是气愤无奈,所以合计之后,就想到了这个法子,把大人您在潞安府的所作所为记录成书册,并发行天下,以此来为大人正名” 赵俊臣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觉得郭麟祥的所作所为正合自己的心意,可以预见,这本书册刊行天下后,赵俊臣的名声,也很有可能从狼藉不堪转化成诽誉参半。 对赵俊臣来说,这本书册,可比之前晋商们孝敬的十万两银票贵重多了。 虽然心中这么想着,但赵俊臣还是一脸的迟疑,说道:“郭老板的心意我是明白的,但如此作为,用意是不是太明显了?” 郭麟祥却摇头道:“大人您不知,这天下百姓,不仅仅是对您有偏见,朝廷许多大员,在民间的名声都不大好,颇有许多偏激之士,认为我大明朝如今已经被贪官控制了,但实际情况自然是完全相反的,这本书册的刊行,就是为了让世人明白以讹传讹、三人成虎的道理,不仅仅是为大人,亦是为大明所有官员正名。” 赵俊臣这些日子以来在潞安府的所作所为,以及用心用意,自然瞒不过郭麟祥这个地头蛇,明白赵俊臣想要扭转自己在民间名声的想法,对此,郭麟祥是颇为赞赏的,在郭麟祥看来,一个朝廷官员,不管是贪官还是清官,如果不注重自己的名声官誉的话,那就是一个完全不合格的官员。只有有了一个好的官誉,才能在官场上站得持久。 也正因为如此,郭麟祥才对赵俊臣更加看重了,因为郭麟祥从赵俊臣的作为中看出了赵俊臣的“野心”,因为这个“野心”,郭麟祥对赵俊臣的看法,亦是从“合作者”变成了“重要且长久的合作者”。 晋商集团一向注重在朝廷中枢中培养自己的代言人,甚至还曾经把晋商集团的代言人捧为内阁首辅,只是随着崇祯皇帝的改革,商人们在朝廷的势力有所衰弱,代言人虽然依然有很多,但分量却是有些不足了。 而赵俊臣的出现,在郭麟祥等晋商集团眼中,或许就是一个改变这般情况的契机 所以,晋商集团才会准备刊印这《潞安府灭蝗实录》,为赵俊臣助力,即为进一步结好赵俊臣,也为了在将来赵俊臣在朝中的地位势力可以更进一步。 另一边,听郭麟祥这么说后,赵俊臣点了点头,刚准备说些什么,就见又有仆人匆匆赶来,对赵俊臣禀报道:“大人,京城中有天使来了” ps:继续求推荐,求收藏大家每一份支持,都是虫子必不可缺的写作动力。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十三章.回京之前(中).二合一章节 第二十三章回京之前(中)二合一章节 “启禀大人,京城中有天使来了” 听到下人的禀报后,赵俊臣点了点头,却并不显得有多惊讶。 天使,即天子之使节。 如今赵俊臣离京已有近两个月时间,远远超过预期。虽然为了稳固圣眷,这些日子以来赵俊臣每隔几天就会给德庆皇帝上一封请安折子并汇报近况,但赵俊臣身为户部侍郎,并兼管内承运库,朝中许多事情都离不开他,离开了这么长时间,以德庆皇帝的性子,也该派人来催促他了。 心中猜想着天子使节的来意,赵俊臣转头向郭麟祥说道:“郭老板可否移步到偏厅稍候?待本官接待了天使后,再与郭老板详谈,怠慢之处,还请郭老板莫要怪罪。” 郭麟祥点头笑道:“大人客气了,天使驾临,必是有要事与大人商量,在下去偏厅暂避本是应该的,哪里敢怪罪大人。” 说话间,郭麟祥也不耽搁,向赵俊臣行礼后,就在下人的带领下去偏厅等候了。 “庆彦,随我去迎接天使。” 待郭麟祥离去后,赵俊臣亦是起身,对一旁的许庆彦说道。 …… 当赵俊臣带着许庆彦来到府门处,就见那天使正带着一众随从在府外等待着——那是一位年约五旬的太监,看其服侍,想来在宫中的地位不低,只是这太监虽然一脸的笑意,却总给赵俊臣一种皮笑肉皮不笑、城府深沉的感觉,让赵俊臣本能的有些戒备。 “庆彦,这太监你可认识?” 远远的看到那太监后,赵俊臣向许庆彦问道。 见赵俊臣竟是不知来者的身份,许庆彦不由奇怪,但还是轻声答道:“少爷你怎会连他也忘了?这阉货就是陛下身边的近身太监张德啊,跟在陛下身边已经有十来年了。” 赵俊臣点了点头,也不解释,只是快步走到那张德身前,拱手道:“天使驾到,本官未能远迎,恕罪恕罪。” 那张德亦是笑着答道:“赵大人客气了,咱家身份低贱,赵大人能亲自到府外相迎,已是让咱家受宠若惊了。” 张德的声音尖锐,虽说不是公鸭般的嗓子,但也不算好听,并且语气间还带着一种阴阳怪气的味道,似乎对赵俊臣存在着某种敌意,让赵俊臣暗暗皱眉不已。 “张公公客气了,咱们还是进府说话吧。” 察觉到了张德那似乎不打算隐藏的敌意,赵俊臣心中有些疑惑,但也不再客气,只是引着张德向着府内走去。 张德虽是天使,但赵俊臣也是钦差,所以双方见面后,并不需要太多的礼节。 引着张德来到大厅后,双方分宾主落座,赵俊臣问道:“不知陛下派张公公来寻我,可是有什么旨意要吩咐?” 张德咳嗽了一声后,才慢条斯理的回答道:“旨意嘛,倒也没有,只是陛下这么长时间没见大人了,有些想念,就派咱家来潞安府问问大人您何时能回京。赵大人啊,不是咱家说您,您不仅是户部侍郎,更兼管了内承运库,户部离了大人,还有尚书和其他侍郎管事,但内承运库如果没了大人,就没了主事的人,那不就要变得一团糟了吗?咱家知道大人您在潞安府有大事要做,但也不能一走就是两个月啊?为陛下办事,咱们总要分个轻重缓急不是?” 张德说话语速很慢,却又很啰嗦,赵俊臣好不容易耐着性子听完,刚准备说些什么,就听那张德又再次咳嗽了一声,继续说道:“要咱家说啊,大人您自从兼管了内库之后,虽说是把内库管理的井井有条,但大人您身为朝廷大员,朝事繁重,又前途远大,将来只会越来越忙,这内承运库的事情,就由大人您一肩担着,怕总是会有疏漏之处,就像这次,大人您刚刚离开不过两个月的时间,内承运库那边就乱了套。要咱家说啊,若是有人能帮着大人您分担着,大人您肩头上的担子,也总会轻一些,赵大人您说是这个道理不?” 张德的话语若有所指,赵俊臣哪里听不出来,但并没有接话茬,只是淡淡的说道:“张公公说的极是,本官受教了,还请张公公回去禀报陛下,就说我三日之内,必然返程。” 顿了顿后,赵俊臣问道:“不过,本官想来,若只是内库那边有些混乱,陛下怕是不会这么急着派公公来催促本官返京,不知最近朝廷之中,可还有什么事情发生?” 张德撇了撇嘴,依旧是用那慢悠悠的语速说道:“咱家在内宫做事,前朝发生了什么事情,咱家又哪里能知晓?赵大人您这可是问错人了。” 说话间,张德已是起身,对着赵俊臣拱了拱手,说道:“赵大人,陛下的意思咱家已是告知大人了,陛下那边还需要咱家伺候,咱家不敢耽搁,这就告辞了,咱们京城再见。” 说着,张德也不待赵俊臣挽留,就要转身离去。 “张公公这就要走了?天色已晚,不在这潞安府休息一晚吗?” 说话间,赵俊臣对着许庆彦打了一个眼色,见许庆彦露出不情愿的神色后,赵俊臣又瞪了许庆彦一眼。 见赵俊臣如此表示,许庆彦无奈,只得走到张德的身边,拉住张德的手,与赵俊臣一同挽留道:“是啊,张公公,时间这么晚了,就在这潞安府休息一晚吧。” 拉手之间,一张五千两的银票就已经塞进了张德的手中。 张德偷看了一眼手中银票的数额后,脸上已是重新恢复了笑意,转身对着赵俊臣说道:“哎呀,不是咱家不想休息,只是圣上那边离不开咱家的伺候,这些年来为圣上传旨,咱家一向是连夜来连夜走的,日夜兼程,一盏茶的时间也不能耽搁,还请赵大人见谅。” 赵俊臣点头,叹息道:“张公公忠君之心,本官钦佩,怪不得陛下这些年来一直要公公伺候着了。” 张德点了点头后,似乎想起来什么,夸张的拍了拍脑门,说道:“哎呀,瞧咱家这记性,刚才大人您问我前朝的事情,咱家却是忘了,这些日子前朝确实出了些事。就前些时候,陛下打算南巡,但户部没银子,前朝的那些大员们就一同劝阻陛下,还说陛下南巡必然会劳民伤财什么的,扫了陛下的性子,这些日子陛下正为这事而不高兴呢。” 说到这里,张德看了赵俊臣一眼后,笑道:“不过,赵大人您做事一向最合陛下心思,理财之术又冠绝天下,咱家寻摸着,陛下这个时候催大人回京,想来是那南巡的心思还在,想要大人去出主意呢。” 赵俊臣点了点头,笑道:“多些公公指点。” ……… 客气的把那张德送走,回到大厅,又派下人去请郭麟祥后,赵俊臣对着身边的许庆彦说道:“这个太监张德,说话阴阳怪气的,听着别扭。” 许庆彦却是一脸的不屑,说道:“哼,自年前陛下把内库交给少爷你管理之后,这些阉货,几乎每个见到少爷你都是这副德行,少爷你又何必跟他们客气。” 说话之间,许庆彦脸上闪过肉痛之色,轻声嘟囔道:“五千两啊,我身上怎么没带面额小点的银票,五千两啊,真是便宜那个张德了……” 听到这些,赵俊臣不由失笑,笑骂道:“你呀,真是个守财奴的性子。” 虽然一脸笑意,但赵俊臣的眼中却闪过沉思之色。 他如今已经明白张德为何会对他抱有敌意了,原因在于赵俊臣如今还兼管着内库。 内库,又称内承运库,乃是明朝历任皇帝的私人银库,之前一向是由亲近太监管着,而数月之前,或是因为见赵俊臣理财之术高超的缘故,德庆皇帝就把管理内库之权转交给了赵俊臣。如此一来,那些太监们手中少了一个重要的权力和财源,自然不会待见赵俊臣了。 赵俊臣在穿越之后,曾为自己总结了三大危机,一是朝中政敌太多,二是朝野间名声太差,三是当今太子朱和炯对他的敌意。 但那时,由于继承记忆不完整的缘故,而赵俊臣又一时间忘了内承运库的来历,如今想来,却还漏了一条——那就是一些宦官们对他的不满 明朝的宦官可是不能轻易得罪的,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大都是皇帝身边的亲信,对皇帝拥有着很大的影响力,更是因为他们本身就拥有让人侧目的权势,比如东厂西厂这些特务机构,就掌握在那些宦官手中。 不过,对此,赵俊臣也有解决办法。 内库固然是官宦们的一大权力和财源,但这个权力和财源一向只是掌握在少数宦官手中,而绝大多数宦官,只是每年拿点分成罢了。只要照顾到那些宦官们的利益,让他们不觉得有什么损失,那么绝大部分宦官不仅不会敌视赵俊臣,反而会把赵俊臣看成是自己人。 而那些因为失去了管理内库之权,对赵俊臣依旧不满的宦官,在那个时候也无法威胁到赵俊臣了。 天下熙攘,皆为利来,亦皆为利往,因为利益而产生的矛盾,对赵俊臣而言,往往是最好解决的。 就好像那张德,原本因为内库的事情而对赵俊臣抱有敌意,但五千两银票一塞到他的手中,就马上变了态度,对赵俊臣笑脸相迎了。 ……… “终究还是失算了,下次可不能这么疏忽了,这件事,回京之后,要当先解决才是。” 心中打算间,赵俊臣喃喃自语道。 旁边许庆彦听着好奇,问道:“少爷,什么失算了?” 赵俊臣解释道:“我自从被人用石头砸了脑袋之后,虽然神志未损,但很多不重要的事情,却大都记忆模糊了。” 这么说着,弥补了之前向许庆彦询问张德来历的漏洞后,赵俊臣继续说道:“我之所以说失算,是因为我这些日子竟是忘了和那些内宫太监的矛盾,如若早想起来,我就决不再这潞安府耽搁了。” 许庆彦疑惑道:“为何?” 赵俊臣叹息一声,解释道:“我如今虽说圣眷优容,但圣眷这东西,需要不断陪伴在皇帝身边加固,否则慢慢就淡了,我在这潞安府一呆就是两个月,原本不算什么,但如果那些对我抱有敌意的太监们天天在陛下面前说我的坏话,正所谓日积月累蚁穴溃堤,我又无法常伴在陛下身边辩解,再优容的圣眷,也经不起消耗。不过如今看来,陛下对我倒是圣眷未衰,这恐怕一来是陛下对我圣眷太厚,那些太监们短时间内还无法撼动,二来也是那些太监们本身也没想到我会离开这么长时间,没来得及布置的缘故。” 顿了顿后,赵俊臣继续说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咱们从今往后,就要多交朋友少结仇人,这些太监们天天伴在陛下左右,却不好得罪,回京之后,我们也要好好地结交一番了,如果能把这些太监结成盟友,将来用得上的地方多得很。” 说到这里,赵俊臣对着许庆彦警告道:“还有你,以后别一口一个阉货的叫了,若是传出去,那些太监可是记仇的很,就很难与咱们同心了。” 许庆彦一脸的不愿意,但还是说道:“我明白了,少爷。” ……… 主仆说话间,郭麟祥已是在下人的带领下来到了大厅,落座后,向着赵俊臣问道:“大人您可是准备回京了?” 赵俊臣微微一愣后,问道:“郭老板如何得知?” 郭麟祥笑道:“陛下对大人的圣眷天下皆知,所有人都知道,陛下不仅宠信大人,更是离不开大人,所以这天使一来,我就猜想,是不是陛下催大人回京了。” 赵俊臣哈哈一笑,说道:“郭老板倒是个聪明人。” 郭麟祥客套了一番后,又把那《潞安府灭蝗实录》拿起,向赵俊臣问道:“大人,这本书的刊印之事,您看如何?” 赵俊臣迟疑道:“这本书刊印自然是好的,不过为本官说话的意思太明显了,不若你们在刊印之前,找位有声望的文坛魁首,为这本书写篇序言,明言此书是为了向世人传播三人成虎、人云亦云的道理,是为了给天下受流言所害的所有官员正名,如此之后再刊印,也就没什么问题了。” “大人睿智,” 《潞安府灭蝗实录》的刊发事宜定下来之后,两人又交谈了片刻,郭麟祥见天色已晚,不敢再打扰赵俊臣,就知趣的向赵俊臣告辞了。 在郭麟祥离去之前,赵俊臣笑着邀请道:“本官打算后日离京,明日将会设宴款待潞安府境内的地方官员,商家耆老,到时候郭老板一定要来。” 郭麟祥点头道:“自然自然,这是在下的荣幸。” ps:看到有读者朋友投了催更票,虫子尽量满足吧,明天会多更一些,但能否达到要求却不敢保证,这段时间工作上比较忙。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十四章.回京之前(下).二合一章节. 第二十四章回京之前(下)二合一章节 书房之中,赵俊臣正在准备着回京之后要呈给德庆皇帝的奏章。 奏章有两份。 第一份奏章,是赵俊臣向德庆皇帝汇报潞安府近况的奏章,其实说到底,这就是一份请功折子。 自古以来,历朝历代,赈灾救灾,往往都是最容易出问题的环节,由此而引发的民变,更是数不胜数。能像赵俊臣这样干净利落且不留后患的解决,可谓是少之又少,为此而上一份请功折子,倒也不算过分。 至于第二份奏章,则是赵俊臣支持德庆皇帝南巡的奏章——这可是讨好德庆皇帝的大好机会,赵俊臣自然不会错过。 至于户部没银子、南巡会劳民伤财之类的顾虑,赵俊臣经过了一晚上的考虑,已是有了应对之策,所以并不担心。 事实上,就算没有应对之策,赵俊臣依然会坚决支持德庆皇帝南巡。 后世有句话说得好——“屁股决定脑袋”,如今德庆皇帝是赵俊臣最大也是唯一的依仗,所以对赵俊臣而言,没什么比讨好德庆皇帝更重要的了——这种想法虽然颇有几分小人心思,但确实是赵俊臣最真切的想法。 就在赵俊臣刚刚把第一份奏章写完之时,许庆彦推门而入,向赵俊臣汇报道:“少爷,刘长安和张道全来了。” 赵俊臣下意识的眉头微皱,抬头问道:“他们两个是一起来的?” 许庆彦摇头道:“不是一起来的,前后脚,只是凑巧撞到一起了。” 赵俊臣点了点头,说道:“先领刘长安来见我,让那张道全在偏厅等一会。” 许庆彦点头领命去了,不一会,已是领着刘长安来到书房中。 ……… 刘长安进入书房后,还没来得及向赵俊臣下跪行礼,赵俊臣已是摆手道:“罢了罢了,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私下见面,这些官场礼节,就能免则免,你不嫌麻烦,本官还献麻烦呢。” 刘长安却依旧向着赵俊臣下跪问安后,才站起身来笑道:“大人您胸怀宽广,不拘小节,但我等下属官员,却不能坏了规矩,还请大人见谅。” 赵俊臣笑着摇了摇头,心底却为刘长安的规矩本分而满意,指着旁边的椅子,说道:“坐下说话吧。” 刘长安落座后,向赵俊臣汇报到:“大人,您今晚宴请地方官员和乡绅耆老的酒楼,下官已是安排好了,就在那福安酒楼。潞安府地处偏远,比不上京城繁华之地,那福安酒楼已是潞安府最好的酒楼了,虽然算不上奢华,但菜式倒也齐全,大人您看如何?” 赵俊臣点了点头,一边检查着手中的奏章,一边说道:“些许小事,你看着安排就是,本官是信的过你的能力的。” “多谢大人信任。”刘长安面现喜色,恭敬的说道:“不过,没想到大人您竟会这么快就要返京,本该我潞安府上下摆宴为大人您送行才对,没想到竟是让大人您破费了,惭愧、惭愧” 赵俊臣检查了一遍的奏章后,没发现有什么问题,就将它合上摆放到一边,然后抬头笑道:“不过是借机相聚一番罢了,谁摆宴都一样,又花得了几个银子,哪里谈得上什么破费?说起来,本官来到潞安府之后,潞安府上下,无论是地方官员,还是乡绅商人,对本官都颇为照顾支持,由本官摆宴,也是应该的。” 听赵俊臣这么说,刘长安一脸的感动,叹息道:“大人之胸襟,实在是让下官感慨不已……” 话到一半,就已被赵俊臣挥手打断:“你我也算相熟了,就不用在这里客套了,本官今日叫你来,是有事吩咐。” 刘长安正襟危坐,一脸的认真,答道:“还请大人吩咐。” 赵俊臣缓缓说道:“因为陛下急招的关系,本官明日就要回去了,这潞安府的一切,赈灾救灾,从今往后就要以你为主了,如今蝗灾已是即将扑灭,赈济亦是一切顺利,待本官回去之后,你一切可都要看紧了,莫要虎头蛇尾才是。” 刘长安肃容道:“大人教训的是,下官一定谨遵大人的教诲,必然不会让大人失望。” 赵俊臣点了点头,又问道:“本官今日一直在准备回京事宜,未能亲自与百姓们一同灭蝗,一切可都还顺利?” 刘长安突然一笑,讨好的说道:“下官正要向大人禀报呢,大人要回京的消息,不到一天的功夫,已是传遍了整个潞安府,百姓们本还不信,待今日见不到大人后,才真的信了。如今草野田边,已是没几个人在灭蝗,百姓们大都离去了。” 赵俊臣眉头一皱,问道:“怎么回事?难道就因为本官不在,百姓们竟也不愿灭蝗了?你们地方官府竟也不管?难道就不怕蝗灾复发吗?” 见赵俊臣有些不高兴了,刘长安连忙解释道:“大人您误会了,据下官打探到的消息,百姓们之所以纷纷离去,是为大人您制作万民伞去了。” 顿了顿后,刘长安继续说道:“大人您这些日子为潞安府上下所做的一切,百姓们都看在眼里,舍不得大人您离开,但也知道留不住大人,所以只能为大人做些万民伞,以表感激。万民伞虽说万民,但每个能挂百个名字已是极限,然而潞安府的百姓,却都想在送给大人的万民伞上留名,下官估摸着,待明日大人离去时,收到的万民伞,怕是要不下百柄如此数量,可谓是前所未有,大人经此事之后,怕亦是要流芳百世了” 听到刘长安的话后,赵俊臣微微一愣,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又放弃,接着竟是面无表情的沉默良久。 万民伞,本是古时百姓为颂扬地方官的德政而赠送的伞。伞上缀有许多小绸条,绸条上写着一众赠送人的名氏。 到了清朝后期,万民伞变了味道,地方官员在离任前,会强制要求地方绅民向他们赠送万民伞,地方官员收到的万民伞越多,也越有面子。 但在明朝时期,万民伞的含义还很单纯,如果地方官员离任时能收到万民伞,那就代表着该地方官员绝对是个好官,而赵俊臣本不是地方官员,只是钦差代天子巡视地方,竟也能收到万民伞,而且按照刘长安的说法,数量不下百柄,那绝对是要震惊朝野的。 这种做法,虽是百姓自主而发,但对赵俊臣名声改善的好处,自不待提。 但在这一刻,赵俊臣心中下意识的第一反应,却不是幸喜,竟是愧疚。 这一点,连赵俊臣本人也没能想到。 这些日子以来,赵俊臣在潞安府的所作所为,其本质是什么,没有人比赵俊臣本人更清楚了。 说得好听一点,赵俊臣是为了改善自己的名声而作秀造势;说的难听一些,赵俊臣就是为了一己之利而愚弄百姓 百姓愚昧迷信,总是被上位者轻易欺骗愚弄;百姓亦淳朴善良,比起那些饱读圣贤书的上位者们,却往往更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 ……… “我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都只是为了扭转自己的不利形势而不得已为之,而且也为百姓们做了不少实事,总比晚清时候那些向百姓强行索要万民伞的贪官好多了。” 这般想着,或许自我安慰的缘故,赵俊臣复杂的心绪总算平复了一些。 另一边,刘长安则继续向赵俊臣描述着百姓们为赵俊臣制作万民伞的盛况,颇有几分“与有荣焉”的样子:“大人您是不知道,为了给大人制造万民伞,百姓们大都把自家最好的布料捐献了出来,据说那些正在制作万民伞的人家,如今院子里已是被各类布料摆满了,因为许多百姓不识字的缘故,为了能在万民伞上的绸条上留名,到处找人代笔,那些识字人家,如今也是门庭若市……” 话说到一半,赵俊臣突然打断了刘长安的话语,缓缓的问道:“刘大人,在你看来,何为‘官’?” 刘长安微微一愣,不明白赵俊臣为何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但还是谨慎的答道:“下官愚见,所谓官者,即代天子御民,辅佐圣上,为朝廷效力,保一方百姓之安生。” 赵俊臣一笑,点了点头,说道:“你这么看,倒也不能算错,那么本官再问你,官又分几类?” 刘长安又是一愣,不明白赵俊臣究竟想些什么,犹豫片刻后,答道:“这个……下官从未能像大人这般想的深远,这个问题,却是从未想过,还请大人指点。” 赵俊臣轻声说道:“古往今来,百姓眼中,官分三类,即清官、贪官以及昏官,古人曾云,清官兴国、贪官祸国、昏官误国,但在本官看来,却是大谬。但在本官眼中,官只分两类,即能官与庸官。清官若是只有德行而没有能力,亦是庸官罢了,又哪里能兴国?自古以来,那些所谓的清官祸国误国的例子还少了?贪官如果能为造福百姓,即使贪了一些银两,只要不是数量太大,那也是能官,又哪里会祸国误国?历朝历代的那些名相贤臣,又有哪一个是真正的清官?” 赵俊臣轻轻叹息一声,继续说道:“我朝官俸一向不多,但官场往来,面子做派,又有哪样缺得了银子?就凭那点官俸,哪里够用?所以,对于贪官,本官并不讨厌,因为大多时候,官如果不贪,他就活不下去了。但贪银子之余,也要多为朝廷和百姓做事,只要百姓能活得下去,只要天下能够安稳,谁又会在意那些德行小事?然而本官却极为厌恶那些既没有德行又没有能力的官员,这些人,除了祸害百姓和天下,也就没其他用处了” 听赵俊臣这么明目张胆的支持贪官,刘长安目瞪口呆之余,又有些心中共鸣之感,下意识的抚掌赞叹道:“大人见识高绝,下官佩服” 赵俊臣轻哼一声,又说道:“在本官看来,官分两类,却有四等。上上等,即有能力亦有德行,这种官员百年难寻,说他们是圣人也不为过,本官自问是做不到的;中上等,有能力却德行有失,虽说不过是第二等,但已是可遇而不可求了,我大明朝数百年来,能称得上中上等的,也不过张居正、三杨等寥寥数人罢了;而下等,则是有德却无能,这种官虽然每隔几年就会出一些,但他们能管好一县之地已是极限,大多时候不添乱就已经不错了;至于最下等,就是无能且无德之官,历朝历代,这种官员却是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 说到这里,赵俊臣笑吟吟的向着刘长安看去,问道:“说到这里,本官且问你,在你眼中,本官是第几等?而你又是第几等?” 听到赵俊臣的问题,刘长安一惊,再也坐不下去后,就欲起x下跪请罪。 然而,刚刚抬起屁股,赵俊臣已是瞪了他一眼,说道:“就这么坐着回答本官问题照实回答” 刘长安无奈,只好保持着姿势,半沾着椅子,只觉得比跪着还难受,心中急转,思考着自己该如何回答赵俊臣的问题。 赵俊臣是第几等官员?若是为了拍马屁,那么刘长安自然会说赵俊臣是上上等,德行能力两不缺,但赵俊臣之前已经直言自己当不了这种“圣人”了,亦是让刘长安照实说话。 刘长安自己又是第几等官员?刘长安自然希望自己是中上等,但按照赵俊臣的话来讲,明朝数百年间,能称得上是中上等的,不过是张居正、三杨等寥寥几位罢了,皆是名传天下的内阁首辅,他刘长安又哪里敢比肩? 犹豫良久后,刘长安终于答道:“回大人,在下官眼中,大人您是中上等之官,虽说少有拒绝下面的孝敬,但亦能为朝廷和百姓办实事、办好事,如今潞安府上下对大人您的感激不尽,就是明证,将来大人您的声望地位,也必然不会低于太岳先生、三杨等先辈。” 赵俊臣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你呢?” 刘长安咬了咬牙后,终于说道:“下官能力有限,品行亦是一般,自然是下下等。” 这么说了之后,刘长安又连忙补充道:“然而下官想向大人学习,成为那中上等之官,为朝廷效力,为百姓造福。” 赵俊臣点了点头,说道:“你倒也有自知之明,本官这些日子,可是听到不少百姓对你的怨言,能一口气私自加七成税赋,逼得民间怨气沸腾,你这种官,倒也配得上下下等之评了。” 听到这里,刘长安哪里还不知道赵俊臣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敲打自己?连忙跪倒赵俊臣面前,语带哭音,说道:“大人,下官是被冤枉的啊。” “哦?”赵俊臣冷笑:“那么多百姓,难道都冤枉了你不成?难道不是你加的税赋?” 刘长安连忙解释道:“大人,那日听到那老者对本官的怨言后,本官也着实费解,私下里也查探了一番,却发现里面另有缘由。去年下官确实加过税,但并非是因为私欲,而是想要加固太行湖的堤坝,而且下官只加收了两成税罢了,却没想到,到了各县,竟是大都变成了加税五成而到了百姓那里,更是变成了加税七成大人,下官着实冤枉啊。” 听到刘长安的解释后,赵俊臣不由一愣。 上下欺瞒,本就是官场惯例,这刘长安的解释,倒是颇有几分可能是真的。 赵俊臣今日突然说起这些,一是有感而发,二也是为了敲打一下刘长安。 经过这些日子的观察,赵俊臣发现这些刘长安虽然是个贪官,但办事能力还是有的,做事稳妥,思虑周到,且经验丰富,倒是与赵俊臣心目中的中上等之官能沾一沾边。 最重要的是,这个刘长安没什么太大的野心,且颇为听话,正急于收罗党羽的赵俊臣,自是有心收刘长安为己用。 而想要收服一个人,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恩威并施了。 所以,虽然觉得有些冤枉了刘长安,但赵俊臣还是冷哼一声,问道:“这么说,是本官冤枉你了?” 刘长安连忙摇头,说道:“大人自然没有误会下官,是下官识人不明,思虑不周,不仅被下面的官吏所欺瞒,更是害的百姓受苦,这自是下官无能的表现。” 赵俊臣点了点头,缓缓说道:“你能明白这点就好。这些日子,潞安府能灭蝗顺利,赈济通顺,也离不开你的努力,在本官看来,只要你愿意,将来未必不能成为那中上等之官,但你本身也要明白分寸才是。” 听赵俊臣语气变缓,刘长安心中大喜,连连点头道:“下官明白,下官明白,多谢大人指点。” 用棒子敲打之后,自然还要给个甜枣。 “起身吧,本官只是顺口提一下,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看把你给吓的。”待刘长安起身后,赵俊臣把自己刚刚写好的奏章递给了刘长安,又说道:“这是本官写的请功折子,你且看看如何。” 刘长安恭敬的接过之后,打开一看,刚刚才饱受惊吓的心,顿时充满了惊喜与激动 原来,赵俊臣的这份折子,除了向德庆皇帝汇报了潞安府的近况后,更是把他刘长安大大的夸赞了一遍,并向德庆皇帝建议将他调到京中任职,升官为赏,以激励天下官员。 刘长安如今已是正四品知府,已是到了地方官员的品级极限,如果再官升一等,那岂不是要成为从三品甚至正三品的朝廷大员了? 在明朝,七品升六品是一个坎,四品升三品又是另一个坎,这个坎如果迈不过去,就永远没升官的指望,有着等着告老还乡了。 而赵俊臣如果能帮助刘长安迈过这个坎,对刘长安而言,那简直与恩同再造没有任何区别。 “下官、下官拜谢大人” 将这份奏章读完后,刘长安再次跪在赵俊臣面前,颤声说道。 刘长安本身资历已经足够,只是没什么后台,所以已是在各地知府的位置上呆了三届,一直处于可以升迁却又不能升迁的尴尬地位之中。 而这也是赵俊臣看重刘长安的原因之一,提拔刘长安,以赵俊臣在德庆皇帝面前的地位,以及刘长安本身的资历,并不困难,投入不大,但收获却多,不仅能收刘长安为己用,更能得到刘长安这些年来在各州各府经营的人脉网络。 本来,赵俊臣有心让刘长安担任盐运使,帮助赵俊臣控制盐运这个无比重要的环节,但这个位置有太多人盯着,就算是赵俊臣也不容易能抢到,最重要的是,刘长安这人虽然有能力,却没什么魄力和主见,即使让他去担任盐运使,恐怕他也无法控制局面。 既然如此,还不如让刘长安当个三品京官,至少朝堂上赵俊臣能多个应声虫,一旦有事,也能帮赵俊臣出出主意。 看到刘长安感激不尽的样子,赵俊臣微微一笑,说道:“本官估摸着,等你把潞安府的事办完,圣上给你的旨意估计也要会到了,到那个时候,你官升一等,至少也是朝廷从三品大员,也就不用再在本官面前自称下官了。” 刘长安连忙说道:“大人说笑了,不管下官担任何职,都一定会以大人马首是瞻。” 刘长安这么说,已是在明确的表示要投靠赵俊臣了。 赵俊臣笑道:“不用这般客套了,起身吧。你也知道,本官不喜欢这些虚礼。不过,待日后你到了京中为官,一定要记住本官今天对你说的这些话,本官不讨厌贪官,却很厌恶无能的贪官。” “下官明白,今后必不会让大人您失望的。” 刘长安起身后,对赵俊臣的态度更加恭敬了。 见刘长安这个样子,赵俊臣摇了摇头,说道:“罢了,今日我们就说到这里吧,那张道全已是等了很长时间了,我亦有些话要叮嘱他,你先去办事吧。” 刘长安微微一愣,不明白赵俊臣为何会看重刘长安这个神棍,但还是躬身道:“那下官告辞了。” 待刘长安离去后,赵俊臣冲着门外扬声道:“庆彦,让那张道全来见我。”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十二章.风暴伊始(上).二合一章节 不知不觉,天色已晚,月挂枝头,夜空静宁,但对许多人而言,今晚却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 内阁首辅周尚景的府邸,正厅之中,周尚景坐在主位,正在慢悠悠的品着清茶。 在他面前,吏部尚书宋启文正陪坐一旁。 宋启文在满朝重臣中,年岁相对年轻,尚不足五十,相貌儒雅,性子沉稳,一向最为周尚景看重。 身为周尚景在朝中最得力的干将与心腹,宋启文对周尚景忠心耿耿,近些年来一直为周尚景牢牢把持着吏部这个至关重要的衙门。 这些年来,满朝上下,地方中枢,各个衙门,经吏部之手安插了多少周尚景的门生故吏,没人能数的清楚。 也正因为吏部在手,所以周尚景才能在朝中从容应对,其他几位阁老再怎么折腾,都无法威胁到他的位置。 宋启文对周尚景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然而在周尚景面前,宋启文却没有丝毫居功自傲的意思。 此时正厅中一片静默,周尚景在慢悠悠的品茶,竟是一言不发,而宋启文却没有丝毫不满,只是一脸恭敬的等待着。 因为宋启文知道,周尚景正在思考问题。 良久之后,周尚景缓缓放下手中茶盏,终于开口了。 “今天发生的那些事,想来你都听说了吧?” 宋启文点头应是,道:“是的,赵俊臣造了一种替代皂角的东西,好似叫做胰子,据说盈利前景颇为可观,如今陛下已是下旨由内库专营专造。还有那三省秋闱舞弊案,亦是在赵俊臣的建议下提前结案了,原本嫌疑最大的詹善常,竟是躲过了一劫,如今满朝上下,不少人都在为这事而吃惊呢。” 周尚景笑了,带着些许赞叹,缓缓道:“这个赵俊臣,这些日子以来的所作所为,倒是接连出乎老夫意料,他开悦容坊的时候,老夫还以为那只是迷人眼目的东西,却没想到,他竟真能玩出花样来。还有那三省秋闱舞弊案,亦是被他不动声色的巧妙解决,如今满朝上下,经此一事,怕已是有不少官员蠢蠢欲动,想要投靠于他了。” 宋启文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道:“如今庙堂上下,各处关键衙门,势力分配,早已稳定,连太子朱和堉都没法插手,赵俊臣即使因为这三省秋闱舞弊案的事,得了些声望,有了些墙头草投靠,但缺了底蕴,又根基不稳,想要成气候,还早得很。” 听宋启文这么说,周尚景眉头微微一皱,没有反驳,却也没有赞同。 宋启文却疑惑道:“不过,那胰子当真那么值钱?距他与太子的赌约期限,已是不足十天,若是输了赌约,那赵俊臣这些天来费尽心思,也只是白忙活罢了。” 周尚景淡淡一笑,说道:“有了鱼饵,就不用担心会没有大鱼上钩,这场赌约,应该是赵俊臣赢定了。” 顿了顿后,周尚景又说道:“老夫这个时候叫你来,倒不是因为这些事情,而是老夫得到消息,今天傍晚时候,赵俊臣与温观良在天海楼见了一面,双方谈崩了,最后不欢而散。” 宋启文并不惊讶,轻笑道:“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赵俊臣保下了詹善常,撬走了童桓,让温观良损了颜面,那温观良又岂肯罢休?若是两人都不肯让步的话,接下来定是一场纷争了。” 说到这里,宋启文眼中闪过一丝热切,向周尚景请示道:“正所谓河蚌相争,渔翁得利,接下来那温观良与赵俊臣,必有一场明争暗斗,皆是无暇他顾,机会难得,若是我们找准机会下手,说不定能得到不少好处。首辅大人,您的意思如何?” 听宋启文这么说,周尚景神色间竟是凝重了些许,沉默片刻后,才缓声说道:“老夫这次叫你来,就是为了叮嘱于你,这次温观良与赵俊臣的争斗,你要约束一下咱们的人,绝不要参与其中,任由他们二人相互争斗就是。” 宋启文一愣,不解周尚景为何这般决定,但他一向对周尚景言听计从,虽然疑惑,亦有些不甘心,但还是答应了。 宋启文的疑惑与不甘心,周尚景自是看的明白,苍老的脸上,不引人注意的闪过一丝疲惫之色,轻轻叹息一声,但还是解释道:“老夫也知道这次机会难得,不过与此相比,老夫更想要借着这次机会,看清一些事情。” 宋启文没有追问,只是静静地看着周尚景,等待着周尚景进一步解释。 周尚景今日似乎心事重重,又是沉默片刻后,才问道:“启文,在你看来,当今陛下是怎么看待赵俊臣的?” 宋启文沉吟片刻后,答道:“朝野之间,皆是传言赵俊臣乃是当今陛下的私生子,但依下官看来,对于这一点,陛下怕是不会太过在意的,朱和堉是陛下名正言顺的嫡子,更是名正言顺的储君太子,但这些年来一样遭到陛下打压,可见对于这种事情,陛下并不放在心上。” 周尚景点了点头,示意宋启文说下去。 宋启文继续说道:“不过,这赵俊臣一向最能讨陛下欢心,又是对陛下有求必应,若论理财之术,更是满朝上下无人可比,自他掌管户部后,陛下就很少再为银子的事情而烦心,如今更已是渐渐的离不开他,对他如此宠幸,大概亦是源于于此吧?” 周尚景叹息一声,说道:“你看事情,还是太短浅了些。” 听周尚景这么说,微微一愣后,宋启文垂首道:“还请首辅大人训示。” 周尚景缓缓说道:“说你看的短浅,是因为你小看了当今陛下。当今这位陛下,在位三十余年,虽说没有什么成就,但无论庙堂还是地方,一直形势平稳,少有出什么乱子,你遍览史书,可见过有多少帝王能做到这一点?” 见宋启文一脸沉思,周尚景又说道:“当今陛下,论若治国,远不及先皇,但论及驾驭群臣、帝王心术,却还要在先皇之上。而帝王手段,重在平衡,满朝和气,百官一体,一向是帝王们最不想看到的,只有派系相争,你死我活,对帝王而言,这江山才能坐的安稳。老夫为何要把温观良、沈常茂、黄有容这三个庸才留在内阁?也正是因为如此,把他们三个赶尽杀绝很容易,但若真那么做了,当今陛下,定然会寝食难安,视老夫如敌寇,并想尽一切办法来对付老夫。” 说到这里,周尚景幽幽叹息一声,继续说道:“然而,温观良、沈常茂、黄有容这三人,空有陛下扶持,又有我等容让,却迟迟不成气候,如今庙堂之上,看似他们三人能与我旗鼓相当,但实际情况如何,过了这么长时间了,怕是明眼人都能看得明白,又哪里能瞒得过当今陛下?” 听周尚景这么说,联系到之前的谈话,宋启文身体一震,不可思议的问道:“首辅大人,您的意思是,当今陛下有意扶持赵俊臣取代温观良、沈常茂、黄有容他们,与首辅大人相抗衡?” 周尚景却摇了摇头,沉声说道:“关于这一点,老夫尚不能确定,亦只是推测罢了,赵俊臣毕竟太年轻了,在陛下眼中,不一定能担得起这般重任,不过,今天发生的事情,看似寻常,但细细琢磨,却耐人寻味。” 在宋启文疑惑的注视下,周尚景缓缓解释道:“在赵俊臣的劝说下,陛下将三省秋闱舞弊案提前结案,由此而保下了詹善常,这件事情,不过是下午时候发生,你能得到消息正常,老夫能得到消息也正常,温观良能得到消息也还正常,但现在的形势却是,不仅仅咱们这些人得到了确切消息,不过半下午时间,满朝上下竟是大都得到了确切消息,到了明天此时,这件事情怕就能传遍了京城朝野了,启文你觉得,这般消息,会是谁透露出来的?” 宋启文一惊,下意识的说道:“陛下……” 周尚景点了点头,沉声说道:“这种事情,或许也只有陛下会做了,他这是在为赵俊臣增加声望啊。这次赵俊臣与温观良相争相斗,老夫之所以不让你们插手,就是想看清楚一件事情,这次争斗,陛下他究竟会是乐见其成,并帮助赵俊臣打压温观良?还是会竭力阻止,保持双方势力均衡。” 话说到这里,宋启文已是想明白了,接口道:“若是陛下乐见其成,帮着赵俊臣打压温观良,那就证明首辅大人猜测的没错,对如今朝中形势,陛下并不满意,准备扶持赵俊臣,顶替温观良、黄有容与沈常茂他们,与首辅大人相抗衡;若是竭力阻止,保持双方均势的话,那就是我们多虑了。” 顿了顿后,宋启文继续说道:“不过,依下官看来,前者可能性更大些,陛下绝不会无缘无故的为赵俊臣增加声望的,而且满朝上下,若是要找人代替温观良、黄有容、沈常茂他们的话,赵俊臣虽然年纪尚浅,却是最好的人选了。但首辅大人也不用担心,赵俊臣不过黄口小儿,根基尚浅,就算一时得势,又哪里是首辅大人的对手?” 周尚景看了宋启文一眼,摇了摇头,神色间闪过一丝失望,但更多的还是严厉与不满。 注意到周尚景的神色,宋启文知道,自己定是哪里想错说错了,连忙垂首道:“下官疏浅,还请首辅大人指点。” 周尚景皱着眉头,盯了宋启文良久后,才缓缓说道:“若你只能想到这里,那日后也别想再有所发展了,否则只会害人害己。老夫之所以对陛下的作法心存疑惑,不敢确定,是因为陛下若真的打算这么做的话,那在他心中,怕已是存了日后要杀赵俊臣的心思了。” 宋启文一惊,他并非笨人,听周尚景这么说,沉吟片刻后,已是想明白了周尚景的意思,神色间不由的闪过一丝寒意。 赵俊臣太年轻了,只是掌管户部也就罢了。但若是在这般年纪,就已是在朝中势力渐大,自成一派,甚至能与周尚景相抗衡的,那么,再过些年,等到德庆皇帝驾崩,新帝继位,赵俊臣的权势又会膨胀到什么地步?而继位的新帝,又如何能坐得稳皇位? 到那个时候,这大明江山,究竟是老朱家的?还是赵俊臣的? 不管赵俊臣是不是德庆皇帝的私生子,但他姓赵不姓朱! 关于这一点,德庆皇帝不可能想不到。 所以,可以想象的是,在接下来的这些日子里,德庆皇帝越是会扶持赵俊臣,那就越是说明德庆皇帝要杀赵俊臣的决心之大! 帝王心术,即深不可测,亦无情无义,赵俊臣虽说是德庆皇帝的宠臣,但若是为了江山平稳,德庆皇帝无论怎么做都是可能的。 不过,在这一刻,经过周尚景的提醒后,宋启文却还要想的更加深远。 这次赵俊臣保下了詹善常,在满朝的贪官中打响了招牌,赢得了声望,但满朝上下的清官贤臣们,却会因此更加的厌恶赵俊臣。可以想象,赵俊臣日后就算是扩张势力,聚拢于他门下的官员,也只会是些贪官奸臣,随着赵俊臣日后在朝中势力越大,他在朝野间的名气,也就越是狼藉。 如此一来,将来若是能杀了赵俊臣,除掉赵俊臣一党,无论做这件事情的是德庆皇帝,还是继位的新帝,都能赢得极大的声望。 此外,赵俊臣与太子朱和堉是出了名的死对头,德庆皇帝虽然因为各种原因,这些年来一直都在打压朱和堉、扶持赵俊臣,但若是在这么做的同时,暗中却已是存着要杀赵俊臣的心思,那么对于朱和堉继位的事情,是不是也同样下定了决心呢? 毕竟,德庆皇帝虽然不喜欢朱和堉,但朱和堉毕竟还是太子储君,德庆皇帝不可能不为他考虑! 而最重要的是,德庆皇帝若真的要扶持赵俊臣与周尚景抗衡,那么归根结底,扶持赵俊臣只是一种手段,德庆皇帝的最终目的还是为了打压周尚景,那么,在德庆皇帝眼中,又是如何看待周尚景的? 想到这里,身为周尚景的得力干将,宋启文心中不由一寒。 怪不得周尚景如此慎重,甚至顾不得阻碍德庆皇帝南巡了,原来还有着这般考虑!! 另一边,周尚景看着宋启文脸色变幻不定,知道宋启文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想法,轻轻叹息一声,说道:“所以,静观其变吧。” 说话间,周尚景颤巍巍的站起身来,转身向着府内走去,正厅之中,独留下一脸寒意的宋启文。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六十五章. …… …… 章德承直接拒绝了太子朱和堉之后,太子朱和堉自觉脸上有些挂不住,认为自己在赵俊臣面前丢了颜面,在赵俊臣含笑的目光注视之下,朱和堉只觉得浑身不自在,所以他很快就离开了。 然而,匆匆离开之际,太子朱和堉并没有注意到,赵俊臣这一次并没有随他离开,而是找了一个理由留在了崔府之中。 与此同时,世人只以为赵俊臣这次前来崔府是为了与太子朱和堉争夺章德承的归属,注意力也大都放在太子朱和堉与章德承的身上,并没有太多人注意到赵俊臣与崔勉在事后秘密交谈了一段时间的事情。 即使某些有心人敏锐的注意到了这一点,但他们的注意力也很快就被另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转移了。 那就是,闹出了诸多风波、引起了朝野瞩目、让朝中百官争论许久的内阁补位人选,终于要尘埃落定了。 因为太子朱和堉的异军突起,让德庆皇帝在内阁辅臣的委任方面占据了主动,将内阁辅臣的任命方式由“廷推”改为“特简”,百官们只能向德庆皇帝上奏疏表明自己支持的人选,然后再由德庆皇帝从受推举最多的几位大臣之中决定最终的内阁补位人选。 这一天,各大派系皆是极力的拉拢游说各方,纷纷为各自的支持者造势拉票,期间或是许诺、或是拉拢、或是交易、或是威逼,各施神通、热闹不凡。 这样一来,所有人皆是被这件事情吸引了目光,也就忽视了赵俊臣与崔勉趁机见面、秘密交谈的事情。 但实际上,这件事情的影响是极为深远的。 虽然,表面上看去,这件事完全没有改变任何事情,崔勉事后依旧是对赵俊臣敬而远之,崔倩雪身体彻底恢复之后也再次被崔勉赶出了崔府,一切皆是回归原样,但实际上,很少有人注意到,正是从这次密谈结束之后,赵俊臣在清流与读书人当中的名声形象开始逐渐发生了转变。 在此之前,赵俊臣虽然是一直都在着手扭转自己的名声,但主要是针对民间百姓,虽然是渐有成效,但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毕竟在这个时代,话语权始终是掌握在清流与读书人的手中。 然而,从这一天开始,赵俊臣开始了对清流与读书人的渗透与控制! 当然,赵俊臣从前的名声太过狼藉,而清流们的性格又一向是以固执著称,想要在短时间内彻底改变形象是完全不可能的,但这种转变还是一点点的发生了,至少清流们开始承认,赵俊臣虽然是一个贪官,但至少是一个有能力的贪官,朝廷的财政状况因为赵俊臣而改善不少,却不似从前一般固执的认为赵俊臣一无是处。 与此同时,当清流们承认了赵俊臣的优点与功绩之后,他们对待赵俊臣的态度也逐渐发生了悄然的转变。 当然,这些皆是后话,暂且不提。 却说,赵俊臣离开了崔府之后,就一直是面露沉思之色,只是不断考虑与完善着自己渗透清流的计划,却并没有太过在意内阁补位人选的事情。 因为,赵俊臣实在是太过了解德庆皇帝了,当德庆皇帝得到了内阁的委任权之后,赵俊臣就已是能够将后续的变化猜到七七八八。 虽然,其中某些变化并不是赵俊臣所期望看到的,但既然已是注定要发生的事情,赵俊臣也就不会再去浪费精力与心神,赵俊臣是一个很现实的人,在这般情况之下只会顺水推舟、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 事实上,德庆皇帝最终的反应,也确实没有出乎赵俊臣的意料! * 第二天清晨,百官们无一缺席,尽数来到了皇极殿参加早朝。 按照德庆皇帝的说法,他将会在这一天决定新任的内阁辅臣,所以百官们皆是异常关注,不敢错过任何的细微变化。 毕竟,内阁一旦发生变动,整个朝廷格局也会随之变化,这关系到每一个人的利益。 最终,在万众瞩目之下,德庆皇帝驾临到了皇极殿,早朝也正式开始了。 百官们山呼“万岁”之后,大殿内却是一片肃静,没有大臣上折子请求圣断,也没有官员向德庆皇帝禀报政务,各大派系也暂时停止了相互攻讦,就连“太子.党”官员也不似往日一般急不可待的弹劾某位大臣,所有官员皆是静静的等待着德庆皇帝宣布新任的内阁辅臣。 显然,德庆皇帝非常享受这种百官瞩目、掌控他人命运的感觉,所以在百官们安静等待之际,德庆皇帝却并没有马上宣布自己的决定,而是沉默着环视大殿内的百官,神色间满是帝王威严。 直到百官们渐渐感到不耐烦的时候,德庆皇帝终于是缓缓开口道:“昨日早朝,朕决定将内阁辅臣的任命由‘廷推’改为‘特简’,但朕亦不会独断专行,百官们仍然拥有推举之权,朕只会在百官们推举最多的人选中决定最终的新任内阁辅臣!到了昨天晚上,朕先后收到了一百一十三份奏疏,有资格推举内阁辅臣的大臣皆是在奏疏中表明了自己的看法,朕不敢忽视,已是连夜将这些奏疏尽数看了一遍,众位大臣的态度立场,朕如今已然是心中有数。” 说到这里,德庆皇帝稍稍停顿了一下,又说道:“朕翻阅奏疏之际,稍稍算计了一下,百官所推举的人选,大都集中在三位大臣身上,分别是三边总督梁辅臣、大学士李和、以及工部尚书左兰山。这三位大臣皆是国之栋梁,不论功绩还是声望皆是足够,想来最终不论是谁进入内阁,都是可以服众的!” 随着德庆皇帝的话声落下,大殿内百官们的目光纷纷集中到了大学士李和以及工部尚书左兰山身上。 如今,三边总督梁辅臣还未返京,但大学士李和与工部尚书左兰山皆是在列,他们二人皆有可能进入内阁,从此成为庙堂的决策者之一,自然是受到了百官瞩目。 在百官瞩目之下,大学士李和垂头不语、只是静静等候,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变化,却是学到了周尚景七八成的城府与低调。 另一边,左兰山的城府要稍稍差些,此时竟是身体微微颤抖着,面色更是有些激动的潮红,则是任谁都能看出他忐忑与期待的复杂心情。 见到这一幕,赵俊臣眉头微微一皱,但德庆皇帝则是眼中闪过了一丝得色。 …… PS:最近,正在美国与韩国发生的官场大戏,当真是让世人瞠目结舌!话说,要是把美韩两国现在发生的事情写入小说之中,这样的剧情恐怕会让绝大部分读者大骂作者脑残没常识吧?只能说,现实往往要比小说更加神奇!小说固然是缘于生活,但未必高于生活。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六十六章. 第五百六十六章. …… …… 看到左栏山的异常表现之后,赵俊臣眉头微微一皱,而德庆皇帝则是眼中闪过一丝得色。 两人的反应固然是完全不同,但两人的心中想法以及眼中所见,更是截然相反。 在德庆皇帝看来,左兰山的这般模样乃是有野心的表现,因为他对内阁位置太过在意,所以才会如此的激动与忐忑,有这样野心的人,将来必然是不甘屈居于赵俊臣门下,一旦他进入内阁之后,就一定会生出独立门户的异心,这样一来,德庆皇帝削弱赵俊臣势力的想法也就实现了。 另一边,赵俊臣并不担心左兰山入阁后会失去控制,只是在赵俊臣看来,左兰山的这般模样乃是缺乏城府的表现,与“周党”的大学士李和相比,可谓是高下立判,今后就算是进入内阁,恐怕也难以担当大任,面对周尚景、梁辅臣、沈常茂、李和这些老狐狸,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利用而不自知,不仅无法为赵俊臣分担压力,恐怕还需要赵俊臣时常分心照顾。 当然,无论如何,左兰山进入内阁对赵俊臣都是利大于弊的,但左兰山的心机城府、手段谋略,终究是略有不足,恐怕很难为赵俊臣争取到最大的利益好处。 就在君臣众人各异之际,德庆皇帝继续说道:“对于众位爱卿的举荐,朕深以为然,不论是三边总督梁辅臣、还是工部尚书左兰山、又或是大学士李和,他们这些年来的功劳苦劳,朕皆是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他们三位不论谁入阁辅政,朕都会十分放心……” 说话之际,德庆皇帝神色欣慰,仿佛这三位大臣当真是他的股肱之臣一般。 但说到这里,德庆皇帝话锋一转,面现为难之色,又说道:“然而,也正因为如此,却让朕有些左右为难,这三位大臣无论最终是谁入阁辅政,另外两位都会领人感到惋惜……然后,朕又想到,内阁向来没有明确的人数限制,我朝历代内阁人数最多的时候曾一度多达八人,如今内阁只有沈常茂、周尚景、程远道三人,他们三人年纪皆是大了,如今的朝务又是繁杂多沉,难免有些力不从心,虽然黄有容即将要告老还乡,但内阁未必只能补充一人,所以朕最终决定……” 说话之际,德庆皇帝环视百官,眼中闪过了一丝得意,但语气则是十分的严肃,缓缓道:“朕决定,三边总督梁辅臣、大学士李和、工部尚书左兰山,这三位大臣同时入阁辅政!借此机会,内阁也可以壮大一二,想必今后处理朝务的时候,也可以轻松许多!” 听到德庆皇帝的决定之后,大殿内的百官皆是大为震惊! 虽然,德庆皇帝昨日早朝时候就已经隐约透漏过消息,宣称这次入阁的人选未必只有一人,但百官们认为内阁辅臣地位尊贵,任何一位都可以影响朝野格局,德庆皇帝哪怕是要扩充内阁规模,也最多只会选两人入阁。 却没想到,德庆皇帝的动作要比大多数人想象中更大,竟是让梁辅臣、李和、以及左兰山三人同时入阁! 当然,德庆皇帝的决定虽然让大多数人感到震惊,但依然有许多人早有预料。 比如老谋深算的周尚景、比如深刻了解德庆皇帝的赵俊臣。 此外,太子朱和堉因为有赵山才的辅佐,对于德庆皇帝的决定也有了一些心理准备。 此时,在百官们震惊之余,赵俊臣却是表情平静,只是心中暗思道:“果然,德庆皇帝的决定如我所料,让三位候选的大臣同时入阁……嘿嘿,倒也是一副如意算盘,只是未必能够打响……” 赵俊臣早已经看透了德庆皇帝的秉性,德庆皇帝此人精于谋略,性格又过于求稳,总是期望自己能够掌控大势、稳中求胜,看明白了这一点之后,德庆皇帝的许多决定就很好猜测了。 比如这次的事情,德庆皇帝让梁辅臣、左兰山、李和三人同时入阁是大有讲究的。 让三边总督梁辅臣入阁,自然是德庆皇帝想要借住梁辅臣插手内阁事务,前文已是讲过,如今不必多提;让左兰山入阁,则是德庆皇帝错估了赵俊臣对左兰山的控制力,以为这样的话可以分裂“赵党”、削弱赵俊臣日渐增涨的权势影响,这一点前文同样提过,也是不用多说。 总而言之,让梁辅臣与左兰山入阁的事情,深刻体现了德庆皇帝的权谋心术。 与此同时,又因为德庆皇帝性格过于求稳,所以德庆皇帝又让“周党”的李和进入内阁辅政,毕竟内阁一向是周尚景的势力范围,德庆皇帝今日的举动必然是触犯了周尚景的底线,让李和入阁辅政,也可以暂时稳住周尚景,防止周尚景激烈反弹,乃是求稳之道。 此外,内阁的人数越多,内阁的众位辅臣就越是难以同心,众位辅臣相互攻讦内耗之余,德庆皇帝对于朝廷的影响力也会变相加强,这同样体现了德庆皇帝的手段眼光。 想到这里,赵俊臣下意识的抬头向着前方的周尚景看去,却见周尚景一如既往的低调内敛,依然是低头垂目、不言不语,没有任何反应。 * 就在赵俊臣暗思之际,左兰山与李和二人已是快步出列,叩谢皇恩。 其中,李和表情平静、举止有度,依然是一副风度翩翩的儒雅模样,但左兰山则是面色激动难耐、动作急促失据,却是再次形成了鲜明对比,让赵俊臣再次暗中摇头。 “与周尚景相比,终究是欠了底蕴,他已是花了几十年的时间培养手下人才,而我……左兰山竟已是相对最好的选择了……” 赵俊臣心中暗暗叹息。 另一边,李和与左兰山叩谢皇恩之后,德庆皇帝先是温言鼓励了两人几句,又下旨从西北三边军镇召回梁辅臣,让梁辅臣回京赴任,最后又交代了沈常茂、周尚景、程远道三人几句,让他们接下来多多照顾与教导几位新任阁老。 场面功夫做足之后,德庆皇帝的目光再次转向了李和与左兰山二人,并且在左兰山身上稍稍停滞了一瞬。 然后,德庆皇帝说道:“下朝之后,两位爱卿来御书房与朕说话,你们初入内阁,朕总要交代你们几句。” …… PS:川普当选了,怎么说呢?沉默的大多数!我曾经认为美国迟早会被“政治正确”这四个字拖垮,但现在看来,事情还有转机!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六十七章. …… …… 这次早朝,因为内阁人员的巨大变动,百官们大都有些心神不属,皆是考虑着庙堂格局的后续变化,接下来自然是无心朝务、也无事可奏,所以早朝很快就结束了。 早朝结束之后,德庆皇帝离开了皇极殿,但百官们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纷纷聚到了两位新任阁老的周围,或是讨好恭维、或是表达祝贺、再或是想要趁机攀附,一时间李和与左兰山二人可谓是出尽了风头,甚至还隐隐压过了他们的背后靠山周尚景与赵俊臣。 当然,这两人初入内阁,必然会对庙堂格局造成深远影响,如今正是万众瞩目之际,出风头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周尚景与赵俊臣皆非是心胸狭隘之辈,倒也不会刻意嫉妒二人。 只是,在这般情况之下,两人的表现依然是截然不同。 李和依然是风度翩翩、气质儒雅、举止有度,并且表现出了长袖善舞的一面,聚拢在他身周的官员皆是得到了恰到好处的回应,既没有太过冷淡,也没有太多得意,众官员不论是想要讨好恭维、还是想要表达祝贺、又或是想要趁机攀附,皆是没有受到冷待、并且觉得自己有所收获。 另一边,左兰山的表现就要截然相反了。 很显然,左兰山从前只考虑了自己要如何成为内阁辅臣,却完全没有考虑过自己成为了内阁辅臣之后具体应该如何做,所以他面对众官员的时候,却有些进退失据……或许是还没有从激动与惊喜之中清醒过来,左兰山面对心思各异的众官员之际,竟是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城府心机,许多原本应该回应的事情他没有回应,许多原本不应该回应的事情他偏偏进行了回应。 这样的表现,让远处的赵俊臣再次的暗暗摇头。 * 赵俊臣的猜测并没有错,左兰山发现自己进入内阁之后,心中既是狂喜难耐、又是不可置信,面对百官们的祝贺与恭维,左兰山更是心中得意至极,飘飘然之余,颇是有些忘乎所以,只觉得自己在这一刻已经踏上了人生巅峰。 然而,得意之际,左兰山一边应付着周围百官,一边又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但具体是哪里不对劲,左兰山一时间又想不出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另一位新任阁老李和已是打发走了周围的百官,并且快步走到了周尚景的身前,先是态度恭敬的向周尚景躬身行礼,然后又颇是谦逊的与周尚景谈话,似乎正在向周尚景讨教些什么。 见到这一幕,左兰山才猛地反应了过来,发现自己入阁后的当务之急并不是接受百官恭贺,而是应该第一时间向赵俊臣表明忠心! 毕竟,他这次之所以能够成功入阁,全是因为赵俊臣的谋划与力捧,若是这个时候怠慢了赵俊臣,乱了主次,说不定赵俊臣心中就会产生想法,认为自己产生了异心,从此就会出手打压。 对于赵俊臣的手段,左兰山是非常敬畏的,他如今虽然已经成为了内阁阁老之一,而赵俊臣依然只是一个户部尚书,但这种敬畏并没有任何改变! 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左兰山顿时是面色大变,再也顾不得周围正在恭贺自己的百官,只是匆忙推开他们,环目四处寻找赵俊臣的踪迹。 此时,赵俊臣并没有离开皇极殿,而是站在不远处含笑看着左兰山,似乎正在等待左兰山的主动见面。 见到赵俊臣之后,左兰山心情稍稍放松了一些,但见到赵俊臣身后的情景,左兰山的内心又突然微微一颤,隐隐有些发冷! 与此同时,左兰山也终于意识到刚才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了。 成为内阁阁老之后,左兰山固然是风光至极,有大量的官员争相恐后的向他示好恭贺,这些官员有些出身于“沈党”、有些出身于“周党”、有些是中立派系、甚至还有几位“太子.党”成员,但偏偏没有任何一位“赵党”官员! 按理说,左兰山乃是“赵党”的二号人物,当他成为内阁阁老之后,“赵党”众人应该最是欢欣鼓舞才是,但偏偏没有任何一位“赵党”官员向他表达祝贺之意! 这般情况,自然是有些怪异。 事实上,不论是大学士、顺天府尹霍正源,还是户部侍郎詹善常,又或者是工部侍郎陈东祥,再或者是右佥都御史顾全、通政使童桓等等,几乎是所有的“赵党”核心人物,除了左兰山本人之外,此时皆是聚拢在赵俊臣的身后。 他们站在赵俊臣的身后,既是与赵俊臣一同等待左兰山,同时也是在暗暗向左兰山表达一种姿态——那就是,虽然左兰山已是成为了内阁阁老,但他们这些人依然是以赵俊臣马首是瞻,“赵党”的领袖也依然是赵俊臣! 看到这一幕、想到这一点,左兰山突然有些心中发凉,原本的得意忘形与飘飘然,也顿时间消失不见。 因为,左兰山发现,自己虽然是“赵党”的二号人物,但本质上与“赵党”其他人没有任何区别,只是赵俊臣手下的一枚棋子罢了,没有任何的决定权,只能被动的接受赵俊臣的命令,哪怕是成为了内阁阁老之后,他也只是赵俊臣在内阁的代表而已。 若是他入阁之后产生了异心,那么“赵党”不会有任何人会跟随他,他只能另起炉灶、重头再来。 但与此同时,内阁辅臣固然是地位尊崇,但若是没有一定数量的重臣支持,却是绝不可能在内阁立足长久的。 这就意味着,左兰山若是还想要继续留在内阁,他就必须继续依附于赵俊臣,如果他不想再依附于赵俊臣,那么他的内阁辅臣之位也就要不保了。 * 诸般心思,只是一闪而过。 下一瞬间,左兰山已是收敛了所有思绪,快步向着赵俊臣走去。 另一边,赵俊臣依然是站在原处等待左兰山,却是丝毫不动,只是脸上的笑意愈加亲切了。 左兰山快步走到赵俊臣身前,并且摆出了比往日愈加恭敬的姿态,竟是完全不顾及自己的阁老身份,主动向赵俊臣拱手示意,道:“这一次多谢赵大人了,若是没有赵大人的鼎力扶持,这内阁辅臣的位置是绝对轮不到我的。不过,内阁政务繁多复杂,我才疏学浅、见识浅薄,今后恐怕还要劳烦赵大人继续多多指教才是。” 左兰山如今已是内阁辅臣,地位还在赵俊臣之上,自然不能再说“唯赵大人马首是瞻”之类的话语,但他如今所表达的意思,却也没有任何区别。 见左兰山如此上路,终于是明白了自身的处境,赵俊臣满意的点了点头。 自从赵俊臣决定将左兰山捧入内阁之后,为了防止左兰山入阁后出现异心、打算与自己分庭抗礼,就一直在暗中运作着,在赵俊臣的手段之下,或是拉拢、或是离间,“赵党”的诸位核心成员,皆是或多或少的与左兰山产生了裂痕,左兰山的声望地位虽然没有发生变化,但他的人脉与影响力却早已经被赵俊臣彻底架空了。 不过,赵俊臣虽然是存心不良,但左兰山终究还是自己人,所以赵俊臣也不能表现的太过分了。 更何况,左兰山如今乃是内阁辅臣,地位摆在那里,若是赵俊臣刻意在左兰山面前端架子、给左兰山难堪,那么其他的几位内阁辅臣脸上也会不好看。 所以,见左兰山主动服软示弱之后,赵俊臣也主动向前一步,笑眯眯的拱手恭贺道:“左阁老哪里的话,你能够进入内阁,乃是众望所归,我只是尽了一些绵薄之力罢了。当然,我等身为臣子,为朝廷出力也是应该的,左阁老今后若是在内阁中遇到什么难题,尽管来找我就是,我一定会全力相助。” 这一番话,看似恭敬,但暗中含义,却也只有少数人能够听明白。 得到赵俊臣的回应之后,左兰山的笑意似乎有些勉强,但心中也松了一口气,连忙说道:“一定一定!今后内阁之中的诸般政务,一定要赵大人多多相助才是。” “左阁老太客气了……”赵俊臣似乎突然想起来什么,道:“却是我险些失礼了,左阁老初入内阁,我光顾着欢喜了,却是忘了表示恭贺……” 说着,赵俊臣再次拱手,道:“恭贺左阁老入阁辅臣,内阁今后有了左阁老,相信朝廷的诸般政务一定会愈加顺利。”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原本只是沉默不语的霍正源、詹善常、陈东祥、顾全等人,也纷纷是摆上了一副笑脸,齐齐恭贺道:“恭贺左阁老入阁辅臣!” 见到这一幕,左兰山脸上的笑容愈加牵强了。 赵俊臣似乎并没有察觉左兰山的神色变化,只是话锋一转,又说道:“早朝上,陛下曾有旨意,让左阁老下朝之后前往御书房谈话,如今时间不早了,左阁老还是尽快前往御书房觐见才是,可不能让陛下久等……” 说到这里,赵俊臣又说道:“不过,若是我预料不差的话,陛下这次单独召见左阁老,应该是询问工部尚书的接任人选。毕竟先皇有过规定,大臣入阁之后就不可再兼任各衙门的实职,所以,左阁老入阁之后,这工部尚书的位置也就空了来了,左阁老身为上一任的工部尚书,陛下也一定会询问你的意见……” 说到这里,赵俊臣目光直视着左兰山,看似不经意的问道:“不知道,左阁老对于这件事情,心中可有什么打算?”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六十八章. …… …… 早朝之后,李和与左兰山是分别进入御书房觐见德庆皇帝的。 先是李和,然后则是左兰山。 其中,德庆皇帝与李和的谈话时间并不长,似乎只是一个过场,所以左兰山在御书房外并没有等待太久,就看到李和与德庆皇帝结束了谈话、离开了御书房,并且通知左兰山可以进入御书房觐见德庆皇帝了。 虽然,左兰山此前已是在工部尚书的位置上呆了七八年时间,但他从前只是前阁老温观良的影子,投靠了赵俊臣之后又变成了赵俊臣的应声虫,在庙堂中的存在感向来不高,德庆皇帝的圣眷也从来轮不到他,所以德庆皇帝单独召见他的次数可谓是屈指可数,这样一来,左兰山迈步进入御书房的时候,心情竟是隐隐有些紧张。 “臣左兰山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因为心中有些紧张,左兰山进入御书房之后就一直垂着脑袋,不敢抬头打量德庆皇帝的神色表情,只是恭恭敬敬的行礼问安。 另一边,见到左兰山的这般模样,德庆皇帝的眼神有些复杂,既是满意左兰山对自己的敬畏恭顺,也有些不满左兰山的拘谨与胆怯。 懂得敬畏皇帝是一件好事,但如果性格太过畏缩拘谨,却也不利于德庆皇帝利用左兰山分裂“赵党”、打压赵俊臣的计划。 不过,德庆皇帝并没有将自己的心中想法表现出来,而是语气温和的说道:“爱卿如今已是内阁辅臣,身份与往日大为不同,今后会时常与朕见面,却也不必如此拘谨,快快起身吧。” 见德庆皇帝的态度如此的亲切和睦,左兰山颇是有些受宠若惊,高声道:“谢陛下!” 然而,起身之后,左兰山依旧是垂着脑袋,目光不敢上抬丝毫。 德庆皇帝暗暗摇头,但语气则是愈加温和,道:“这一次,你与李和、梁辅臣三人一同进入内阁,其中你在百官之中呼声最低、得到的支持最少,甚至还有许多人坚决反对你入阁辅政,可以说你如今之所以能够进入内阁,全是因为朕的圣心独断之故,所以你进入内阁之后,一定要好好表现,切不要让朕颜面无光。” 三言两语之间,德庆皇帝已是把左兰山入阁的功劳全部揽到了自己身上,并且也稍稍拉近了君臣二人的距离,就好像左兰山乃是德庆皇帝的铁杆亲信一般。 这番漂亮话还是有效果的。 至少,左兰山虽然也知道自己这次能够入阁全是依仗赵俊臣的谋划与力捧,但听到德庆皇帝的这一番话后,心中依然是忍不住涌出了一些感激之情,大声保证道:“还请陛下放心,臣一定会竭尽所能,绝不让陛下失望!” 见左兰山这般模样,德庆皇帝终于是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问道:“那么,依你想来,你入阁之后,如何才能够有所作为,成为一名合格的内阁辅臣?” 听到德庆皇帝的询问之后,左兰山略略一愣。 他并非是一位拥有长远目光的人,所以这些事情他尚未想过。 但左兰山也算有些急智,并没有直接回答德庆皇帝的问题,而是说道:“臣愚昧,还请陛下赐教,陛下您怎么说,臣就怎么做!” 德庆皇帝摇了摇头,说道:“依朕看来,一位内阁辅臣,首先就要有自己的气度与主见,内阁乃是朝廷制定决策的地方,最是需要几位阁老群策群力、各抒己见,绝不能变成任何人的一言堂,内阁辅臣也绝不能成为任何人的应声虫,否则这朝野就要乱了,你一定要牢记这一点!” 德庆皇帝的这一番话,颇是意味深长、意有所指,似乎是在暗示左兰山进入内阁之后要想办法制衡周尚景,又似乎是在蛊惑左兰山今后不要再唯赵俊臣马首是瞻……一时间,左兰山也揣摩不清楚这一番话的真实含义,只能连忙答道:“多谢陛下赐教,臣记下了。” 德庆皇帝缓缓道:“只希望你能够真正理解朕的这一番话,切不要辜负了朕的良苦用心,朕对你的期望,可是大为不同……” 说到这里,德庆皇帝话锋一转,又说道:“朕这次召你谈话,除了要与你交流内阁的看法之外,还有就是工部尚书的接任人选的事情!先皇曾有过规定,朝中大臣入阁之后授予大学士与三公三孤的尊衔,但不可再担任六部实职,你如今进入内阁,这工部尚书的位置就空了出来,必须要有人接替,但朕一时间也想不到合适的人选,却是要听听你的想法,你在工部任职多年,想必在这方面比朕要更加了解一些。” 然后,德庆皇帝依然是意味深长,继续说道:“内阁辅臣之位,虽然是最为尊贵,但也最需要朝中重臣的支持,所以你举荐工部尚书的人选之际,大可不必忌讳亲疏之别,在朕看来,这新任的工部尚书若是与你交好,反倒是一件好事,有了一位尚书的支持,你今后在内阁之中也方便施展拳脚。” 听到德庆皇帝的讲话,左兰山却是心中一紧。 左兰山也不是官场上的新手,自然也能够听明白,德庆皇帝这是在赤裸裸的鼓动左兰山将工部尚书的位置交给自己的某位亲信、趁机建立自己的班底,让左兰山拥有与赵俊臣分庭抗礼的权势。 毕竟,左兰山原本就是“赵党”的二号人物,如今又成为了内阁辅臣,若是再得到一位尚书的鼎力支持,那么左兰山在“赵党”内部的影响力就不会逊色于赵俊臣多少了,也就有了抗衡赵俊臣的资本。 若是往常,左兰山得到德庆皇帝的暗示之后,说不定还真会有些悸动,产生一些野心与异心,但早朝结束后皇极殿内的那些情景,却早已是将左兰山尚未萌发的野心异心全部拔除干净了! 此时的左兰山,已是深切了解到了一件事实,那就是赵俊臣在“赵党”内部的绝对领袖地位!所有的“赵党”官员如今皆已是被赵俊臣用各种手段牢牢捆绑住了,绝没有背叛的可能,哪怕是那些工部官员,如今也是以赵俊臣马首是瞻,若是没有赵俊臣的同意,没有任何一位“赵党”官员会主动支持左兰山! 可以说,赵俊臣在“赵党”的领导地位,绝不是左兰山可以动摇的,哪怕左兰山推举自己的亲信担任工部尚书之位,也绝没有抗衡赵俊臣的可能! 更何况,赵俊臣早已经预料到了德庆皇帝此时的表现,针对工部尚书的接任人选,也提前对左兰山进行了安排。 左兰山并不敢违背赵俊臣的吩咐。 所以,听到德庆皇帝的暗示之后,左兰山的心情稍稍动摇了一瞬间之后,就已是按照赵俊臣的吩咐,说道:“臣认为,朝中熟悉工部事务的大臣并不多,但工部诸事又极为重要,最好还是挑选一位有相关经验的大臣担任尚书之位……臣以为,如今的工部左侍郎陈东祥政务娴熟、能力出众、精明干练,乃是工部尚书的最佳接任人选。” “陈东祥?” 听到这个名字,德庆皇帝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六十九章. …… …… 陈东祥,现任的工部左侍郎,正值壮年、精明强干、政绩卓越,乃是朝中极少见的能臣干将,奈何他野心太大、心性凉薄、天生反骨,很容易让人心生反感。 此人原本是前任阁老温观良的亲信门人,但就在温观良与赵俊臣之间党争最激烈之际,他却是带头背叛了温观良,并且还使用蛊惑、威逼、利诱等等手段拉拢了包括左兰山在内的一大批“温党”官员与他一同背叛温观良、投靠赵俊臣,狠狠在温观良的背后捅了一刀,一手造成了温观良众叛亲离的可悲境遇。 可以说,若不是陈东祥的带头背叛,温观良当初未必就会输给赵俊臣。 然而,没有任何人会喜欢一个卖主求荣的叛徒,所以陈东祥虽然是赵俊臣扳倒温观良的首功之人,但他投靠赵俊臣之后,却并没有得到赵俊臣的重用,说是颇受冷待也不为过。 在这般情况下,陈东祥再一次毅然决然的背叛了赵俊臣,暗中投靠了赵俊臣当时的主要政敌黄有容,并且向黄有容提供了大量情报,让黄有容轻而易举的除掉了许多“赵党”官员,一度在党争中占据了上风。 可惜,因为商税整顿的事情,黄有容受了牵连,很快就倒了大霉,地位岌岌可危了,这般时候,陈东祥又转身重新投回赵俊臣的门下,并且还拉拢说服了许多“黄党”官员一同投靠赵俊臣,借此来将功赎罪。 看在陈东祥拉拢了很多官员投入“赵党”的份上,赵俊臣也就没有再追究陈东祥背叛的事情,但陈东祥由此在“赵党”内的位置就愈加边缘化了。 以上,就是德庆皇帝对陈东祥近段时间以来的所有印象。 并且,这些也是赵俊臣刻意外泄的消息。 也正因为这些印象,德庆皇帝听到左兰山的举荐之后,马上是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毕竟,陈东祥这段时间以来的种种表现,说他是“三姓家奴”也毫不为过,对于这样一个人,德庆皇帝自然是很难产生好感。 事实上,一个屡屡背叛主人的三姓家奴,是没有任何人喜欢的,不仅仅只是德庆皇帝,如今的满朝文武百官对于陈东祥的态度皆是鄙夷疏远,哪怕是那些善于伪装的奸臣贪官们,也很少有人愿意给陈东祥摆好脸色。 于是,德庆皇帝问道:“陈东祥?难道你就没有更好的人选了?” 说实话,左兰山也有些看不惯陈东祥,更加不愿意陈东祥接任工部尚书的位置,但这是赵俊臣的决定,左兰山如今还不敢违背。 于是,左兰山按照赵俊臣的交代,说道:“陛下,陈东祥办事处政的能力,在工部衙门里可谓是佼佼者,政绩也算是不错,奈何这些年来一直得不到重用,甚至还受到了许多排挤与打压,可谓是怀才不遇,所以臣也想给他一次机会,此人受到重用之后,想必一定会知恩图报、愈加用心办事的。” 左兰山的解释,可谓是冠冕堂皇,但德庆皇帝还是听出了左兰山这番言语中的隐藏含义。 得不到重视、排挤与打压、怀才不遇、知恩图报…… 将这些关键词连在一起之后,德庆皇帝自以为猜到了左兰山的心思——很显然,陈东祥在“赵党”之中受到了排挤,对赵俊臣不仅没有任何忠心可言,甚至还颇有怨怼之意,所以左兰山若是安排陈东祥接任工部尚书之位,那么陈东祥一定会对左兰山感恩戴德,并且成为左兰山在“赵党”内最坚定的盟友,与左兰山一同对抗赵俊臣…… 想到这一点之后,德庆皇帝的眉头稍稍舒缓,但心中依然有些疑虑,再次问道:“陈东祥固然是有能力,但性格桀骜,却不好控制……你可有把握?” 左兰山依然是按照赵俊臣的吩咐,说道:“臣与他是多年的交情,也算了解他的性情,倒也有六七成的把握,虽然不算高,但臣思来想去,这陈东祥已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看来,在“赵党”之中,左兰山只能拉拢到陈东祥作为盟友了,赵俊臣对“赵党”的控制力,要比想象中更高啊……不过,这个左兰山也是无用,明明是“赵党”的二号人物,在朝中的资历要比赵俊臣更高,在党派之中竟是连一个铁杆支持者都找不到,只能找陈东祥这种货色来滥竽充数,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就更加不能任由赵俊臣的权势进一步扩张了…… 听出了左兰山的言下之意,德庆皇帝缓缓点头,心中不断算计着。 片刻之后,德庆皇帝缓缓说道:“这般想来,陈东祥确实是一个合适的人选,记得他从前也有地方上任职的经历,这些年来也算是政绩卓著,由他担任工部尚书,倒也不失为一个选择……这样吧,你回去之后,给朕上一份奏疏,在奏疏里详细列举陈东祥担任工部尚书的理由,朕也拿这份奏疏去探探内阁另外几位阁老的心思,若是他们不是太过反对的话,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不过,陈东祥担任了工部尚书之后,你一定要好好把握机会才是,切不要辜负了朕的良苦用心……” “谢陛下,臣绝不敢辜负圣望!” 左兰山连忙答道。 与此同时,左兰山的心情却是愈加有些压抑。 德庆皇帝的所有反应,皆是在赵俊臣的意料之中,若是不出意外的话,赵俊臣这一次的计划又要成功了。 赵俊臣的屡屡成功、算无遗策,却好似一颗巨石压在左兰山的心头,让左兰山觉得他这辈子恐怕是不可能摆脱赵俊臣的控制了。 从前,左兰山还不是内阁阁老的时候,尚还没有这种感觉,只觉得自己追随赵俊臣也没什么不好,至少赵俊臣也算大方,舍得给自己人好处,他身为“赵党”的二号人物,也从来没有受到亏待。 但如今,成为了内阁阁老之后,左兰山的心中想法却是发生了悄然转变,总觉得自己这般任由赵俊臣控制拿捏,颇是拘束压抑,就好似囚徒一般。 所以,左兰山时不时总有一种打破枷锁、突破牢笼的冲动。 * 抛开左兰山的心态转变不提。 就在德庆皇帝向左兰山面授机宜的同时,此时的赵府之内,赵俊臣也正在与陈东祥密谈。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七十章.狼与狗!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说,早朝结束之后,陈东祥来到宫外,正准备前往工部办公,却突然见到赵俊臣的长随许庆彦正站在自己轿子前等候自己。 许庆彦虽然只是一位赵府下人,但陈东祥却是深知此人与赵俊臣的关系非比寻常,绝不能将他视作寻常仆从看待,更是不可小觑。 于是,陈东祥一向冷肃的脸庞硬是挤出了一丝笑容,快步来到许庆彦的面前,并且主动拱手道:“原来许小哥在这里,可是在等我?难道是赵大人有什么吩咐?” 见陈东祥的表现还算是热情,许庆彦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陈大人客气了,我在这里等你,是我家大人想请您到赵府一趟,说是有事情详谈,若是陈大人没什么事情,最好是现在就去。” 听到许庆彦的解释,陈东祥心中隐隐一动,眼中闪过了一丝热切与激动,连连点头道:“当然没事,就算是有事,也重要不过赵大人的召见,我这就去赵府拜见赵大人。” 许庆彦再次点头,向陈东祥拱手示意之后,就自行离开了。 另一边,陈东祥则是没有任何耽搁,连忙乘轿向着赵府方向去了。 来到赵府之后,陈东祥很快就得到了赵俊臣的接见。 只可惜,赵俊臣接见陈东祥的地方并不是赵府的书房,而是赵府的客厅。据传赵俊臣召见亲信的时候,往往会选择书房密谈,显然陈东祥依然还没有被赵俊臣视为亲信看待。 想到这一点,陈东祥心中隐隐有些失落,但他进入客厅见到赵俊臣之后,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只是连忙行礼,表情恭敬的说道:“下官陈东祥,见过赵大人!” 见到陈东祥之后,赵俊臣的表情则是一如既往波澜不惊,平和淡定,含笑说道:“陈大人不必客气,坐下谈话就是。” 等到陈东祥小心翼翼的陪坐在一旁,赵俊臣并没有绕圈子,而是直入主题,道:“这次左兰山成功入阁之后,工部尚书的位置也就空了下来,按照当初的承诺,我打算安排你来接替这个位置!你可做好准备了?” 赵俊臣的语气很平淡,陈东祥也早就有了一些心理准备,但这一番话依然是让陈东祥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有激动、有狂喜、有苦涩、甚至还有一丝伤感,心情复杂之处,旁人恐怕很难理解。 更是极少有人知道,陈东祥为了这一刻,究竟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 陈东祥此人精明强干、性格果决,办事能力很强,处政经验也十分丰富,为官以来虽然不能说是任劳任怨、一心奉公,但也绝对称得上是尽心尽职,从不会躲避自己的责任,在如今的庙堂之中,陈东祥可谓是少有的“实干派”。 时至今日的大明官场,遍目皆是人浮于事,最不缺的就是尸位素餐的官员,像是陈东祥这样肯办事的官员,反倒是成为了稀缺资源,也正因为如此,陈东祥很快就得到了前阁老温观良的赏识与提拔,从此可谓是平步青云、一帆风顺,年纪尚还不到四旬,就已是担任了工部侍郎的高位。 然而,太过于一帆风顺的结果就是,陈东祥的野心渐渐变大了。 陈东祥开始觉得,满朝文武百官绝大多数都是庸碌之辈,无法与自己相提并论,自己命中注定就应该是站在人臣顶点的那个人! 就在温观良畏惧周尚景如虎的时候,陈东祥却已是拿自己与周尚景相提并论了。 可惜,温观良虽然看重陈东祥,但温观良头上毕竟还压着一位周尚景,将陈东祥捧到工部侍郎的位置上就已经是温观良的能力极限了,所以陈东祥很快就察觉到自己的仕途出现了阻碍,再也难以前进一步。 就这样,陈东祥在工部侍郎的位置上整整呆了六七年时间,哪怕他再是精明强干、政绩卓越,也只能原地踏步、蹉跎岁月。 在此期间,陈东祥对温观良也越来越不满,认为是温观良只是一味重用旧人,没有倾尽全力的扶持自己,耽误了自己的仕途与一身本领。 必须要说的是,陈东祥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固然有温观良御下手段欠缺的缘故,但陈东祥本人的心性凉薄,却也是展现无遗。 所以,就在温观良与赵俊臣党争之际,陈东祥抓住了机会,毅然决然的背叛了温观良,拉着一大批“温党”官员投靠了赵俊臣,正是想要借助赵俊臣的无边圣眷,来重新铺平自己的仕途。 可惜,前文已是讲过,对于陈东祥的作为与秉性,赵俊臣的心中满是防范,作为赵俊臣扳倒温观良的首功之人,陈东祥投入赵俊臣门下之后,不仅没有受到重用和提拔,还时不时会被赵俊臣敲打一番。 与此同时,赵俊臣的御下手段,却要比当初的温观良高明许多,陈东祥虽然是坐了冷板凳,但偏偏是有苦难言、完全不敢反抗。 就在陈东祥渐渐对自己的前途感到绝望之际,赵俊臣却是突然给了陈东祥一次机会,让陈东祥假意背叛自己,投靠到黄有容门下,为黄有容提供一系列或真或假的情报,既是借助黄有容之手拔掉赵党内部的一些蛀虫,也是为了误导黄有容、将黄有容引入一条死路,等到黄有容倒台之后,还可以通过陈东祥将一批“黄党”官员收入“赵党”之中。 作为回报,赵俊臣则是向陈东祥保证,他今后会摒弃一切前嫌、重点提拔陈东祥。甚至还会将陈东祥捧上工部尚书的位置。 最终,陈东祥犹豫良久之后,还是答应了赵俊臣的条件,因为他已是别无选择。 时至今日,赵俊臣的计划完美实现了,“赵党”内部的一些不安定因素被清除了,黄有容也倒台了,大量的原“黄党”官员则是摇身一变成为了赵俊臣的坚定拥护者,甚至就连左兰山也成为了内阁辅臣…… 可以说,在近段时间以来的一系列变故之中,赵俊臣成为了最大的受益者。 而赵俊臣达成目标之后,却也没打算毁约,这一天见到陈东祥之后,更是直接挑明要让陈东祥准备接手工部尚书的位置。 按理说,此时的陈东祥,理应是幸喜若狂才是,毕竟他成为了工部尚书之后,就代表着他正式进入了庙堂核心,距离内阁辅臣之位,也仅只有一步之遥,他多年来位极人臣的梦想,也不再是遥不可及。 但陈东祥此时的心情,却绝不仅仅只是幸喜若狂那么简单,反倒是还有一些苦涩,因为他为了这个目标,实在是付出了太多代价! 包括“赵党”官员在内,百官们并不知晓赵俊臣的一系列计划,他们只知道陈东祥近年来先是背叛温观良投靠赵俊臣,然后则是背叛赵俊臣投靠了黄有容,最后又是背叛了黄有容再次投靠了赵俊臣,并且陈东祥每一次背叛,都会狠狠在旧主背后捅一刀,这样的“三姓家奴”,自然是遭到了所有人的鄙夷与唾弃。 甚至,陈东祥当初在赵俊臣的授意之下,向黄有容透漏了许多“赵党”官员贪污受贿的罪证,让黄有容一口气拔掉了许多“赵党”官员,这些人在赵俊臣眼中尽是些蛀虫、顽疾与隐患,但这个黑锅自然还是要陈东祥来背,所以在“赵党”内部,陈东祥受到的排挤与疏远,甚至还要更加严重许多。 可以说,如今的陈东祥,不仅是名声尽毁,更是成为了一个孤家寡人,没有任何人愿意接纳他,更没有任何人愿意相信他,所以陈东祥现在除了紧紧抱住赵俊臣的大腿,跟着赵俊臣一条道走到黑,已经是再也没有任何选择了。 从这方面而言,如今的陈东祥可谓是最“忠心”赵俊臣的人了。 也正因为如此,赵俊臣才会放手重用与提拔他。 * 想到这些日子以来的种种,陈东祥心情满是复杂,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应该钦佩赵俊臣的手段,还是应该悲叹自己受到操控的命运,又或者应该幸喜自己终于要得偿所愿。 不过,陈东祥的心情虽然很复杂,但他终究有些城府,并没有表现出来。 他是一个很现实的人,既然他如今已是再也无法背叛赵俊臣,那么他就要倾尽全力的辅佐赵俊臣,毕竟赵俊臣今后的成就与地位,直接决定了他的成就与地位,向赵俊臣证明了自己的价值之后,赵俊臣也会更加的看重于他。 所以,陈东祥依然是一副忠心耿耿的干练模样,起身答道:“还请赵大人放心,下官若是可以顺利接管工部,那么下官一定会尽心尽责,为赵大人您代管好工部的一切事宜!” “代管吗?”听到陈东祥的保证之后,赵俊臣笑了:“说得好像我才是工部尚书似得……经过这段时间的历练,你倒是会说话了。” 陈东祥垂首道:“不论工部尚书是何人,工部上下只会以赵大人马首是瞻!” 赵俊臣再次笑着点头,说道:“既然你这样说,那我也就放心了……不过,这样的话,也就咱们之间说一下就好,可不能传出去,否则又是无数的流言蜚语,如今咱们风头正盛,可是有不少人眼红准备找麻烦呢。” 陈东祥连忙道:“下官明白,绝不敢给赵大人您添麻烦!” 就这样,陈东祥原本是一只野心勃勃的狼,如今却被赵俊臣驯化成了一只摇尾巴的狗! 不过,让陈东祥略感欣慰的是,他至少得到了一根还算美味的骨头! * 接下来,赵俊臣与陈东祥又谈了许多事情,比如陈东祥接手工部的具体步骤,再比如陈东祥接手工部之后的一些打算。 总体而言,赵俊臣对陈东祥的许多回答是十分满意的,陈东祥的能力确实是属于拔尖一类,从某方面而言要比左兰山强得多,今后或许能够成为赵俊臣的得力臂助也说不定! 就在赵俊臣愈加对陈东祥感到满意的时候,许庆彦却是突然来报,称是左兰山来了。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七十一章. 听到左兰山求见赵俊臣的消息,陈东祥表面上不动神色,但眼角却是偷偷打量着赵俊臣的表情变化,希望能够看出些许端倪。 自从被赵俊臣“驯服”之后,陈东祥已是彻底认命,并且很快就转换了心态,开始以赵俊臣的爪牙自居了。 所以,他急切想要在赵俊臣面前表现自己,自然是希望知晓赵俊臣对待左兰山的看法,究竟是忌惮打压,还是拉拢收买。 正所谓“天无二日”,左兰山在“赵党”内部的影响力与控制力虽然是无法与赵俊臣相提并论,但他表面上的身份毕竟是超过了赵俊臣许多,取而代之的可能性究竟还是存在的。 这般情况下,赵俊臣对左兰山的态度不论是忌惮打压,还是拉拢收买,皆有可能。 今天早朝结束之后,赵俊臣虽然已是施展手段暗暗敲打了左兰山一番,但仅仅只是这些表现,还无法让陈东祥彻底看明白赵俊臣的真实态度。 而赵俊臣的真实态度,则是直接关系到陈东祥今后对待左兰山的态度。 此外,根据赵俊臣态度的不同,陈东祥也能够趁机窥探到赵俊臣的秉性心胸之一二。 可惜,在陈东祥的暗暗窥探之下,赵俊臣依然是一副高深莫测、城府深沉的模样,听到左兰山的求见之后,只是眼中闪烁着思索神色,似乎正在考虑某些问题。 思索片刻后,赵俊臣冲着许庆彦点头,说道:“请左阁老进来。” 说完,赵俊臣站起身来,亲自向着客厅外走去,似乎是打算降阶相迎——左兰山如今毕竟是身份尊贵,某些应有的礼节,赵俊臣并不打算刻意忽略掉,否则不仅会引来非议,也会显得自己太过傲慢,促使左兰山进一步离心。 不过,也仅仅只是降阶相迎罢了,赵俊臣并没有亲自出府迎接——虽然这才是应有的礼节——但这样做得话,同样会传出一些错误的信息,乱了“赵党”的主次。 见赵俊臣没有透漏丝毫的内心想法,陈东祥难免有些失望,不过也更加敬畏赵俊臣的心机城府,最终还是收敛了内心的表现欲望,本着“不做不错”的原则,只是随着赵俊臣来到客厅门外,并且垂手低头的站在赵俊臣身后,态度可谓是谦卑至极,完全没有掩饰自己已是被赵俊臣彻底驯服的意图。 很快的,许庆彦已是领着左兰山来到了客厅之外。 看见赵俊臣亲自迎接,左兰山颇是有些受宠若惊,忙是快步走到赵俊臣的身前,道:“赵大人在客厅候着也就是了,何必亲自相迎?太客气了。” 左兰山还没有习惯自己的阁老身份,见到赵俊臣之后,还是会不自觉的感觉自己要矮上一头。 赵俊臣的笑容平淡,道:“左阁老如今的身份尊贵,没有亲自出府相迎,已是失礼了……” 说完,赵俊臣似乎是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只是侧身道:“咱们几人还是进屋说话吧。” 左兰山连忙点头,就要随着赵俊臣进入客厅。 然后,左兰山突然见到了赵俊臣身后的陈东祥,并且也注意到了陈东祥对待赵俊臣的谦卑态度。 这般态度,让左兰山的心中颇是吃惊。 身为陈东祥的老上司,左兰山对于陈东祥的秉性为人最是了解不过,此人不仅是恃才傲物,从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并且心性凉薄,更不会将任何人放在心上,这样的人最是难以收服——至少,左兰山身为陈东祥的顶头上司,这些年来一直是费尽心思想要收服陈东祥,但从来都没有成功过。 但如今,看陈东祥对赵俊臣的谦卑模样,他显然是被赵俊臣彻底驯服了。 一时间,左兰山对赵俊臣的手段心机愈加的敬畏,也再一次的摆正了自己的位置,自然是更加不敢产生与赵俊臣分庭抗礼的想法了。 就在左兰山心绪起伏之际,三人已是回到了赵府客厅,并且分宾主落座。 待赵府下人给左兰山奉上香茗之后,赵俊臣先是端起茶盏轻饮一口,然后用不经意的语气缓缓问道:“左阁老不过是刚刚入阁,就能够让陛下特意召见谈话,今后恐怕是要圣眷渐隆了,却不知……陛下他召见左阁老的时候,大都谈了些什么?” 见赵俊臣直入主题,左兰山心中暗惊。 毕竟,德庆皇帝与左兰山的谈话内容还是有些敏感的。 但犹豫了片刻之后,左兰山还是没有任何隐瞒,将德庆皇帝的诸般讲话内容全部转述了一遍,包括德庆皇帝询问工部尚书的接任人选、以及德庆皇帝隐隐暗示他制衡赵俊臣的内容。 得到左兰山的回答之后,赵俊臣的面色没有任何变化,依然是平淡如水,只是点头道:“陛下的这些指示,倒是与我的猜想没有太大的区别,却也是题中应有之义,左阁老你入阁之后,确实应该有些自己的主见,切不可随波逐流、亦步亦趋……” 左兰山心中又是一惊,连忙说道:“有主见自然是应该,但我也不会忽视朝中同僚的看法!尤其是赵大人您一向是睿智多思,今后内阁的事情,却是一定要赵大人多多参谋才是。” 见左兰山这般急切的表明忠心,赵俊臣又是失笑摇头,但并没有继续纠缠下去,只是转头向着陈东祥看去,说道:“陈大人,左阁老在陛下面前推举你来接任工部,让你担任工部尚书的机会大为增加,你还不好好感谢一下左阁老的恩情?” 此时的陈东祥,听到左兰山的讲诉之后,虽然早已是有了心理准备,但依然是狂喜难耐,又听到赵俊臣的提醒之后,他连忙站起身来,向左兰山躬身致谢道:“下官多谢左阁老的推举之恩!” 然而,陈东祥固然是郑重道谢了,却并没有向左兰山表示任何的报答之意,反倒是致谢了左兰山之后,陈东祥又转身向着赵俊臣躬身道:“当然,下官同样要感谢赵大人您的恩情,若不是赵大人您的运筹帷幄,下官想要接手工部,必然是机会渺茫,还请赵大人放心,下官若是能够顺利接手工部,工部上下今后一定是以赵大人您马首是瞻!” 类似的保证,陈东祥在左兰山出现之前就已是向赵俊臣反复说过了,如今旧话重提,除了再次表明忠心之外,却也是刻意给左兰山看的。 陈东祥对待两人的态度区别,左兰山自然是明显感受到了,心中颇是有些苦涩,明明是阁老之尊,但身在牢笼的拘束之感却是愈加明显了。 不过,左兰山却完全不敢表现出来,只是尽力维持着脸上笑容,看着眼前的一切。 另一边,赵俊臣满意点头之后,又与左兰山、陈东祥二人谈了一些“赵党”今后的计划,尤其是让陈东祥顺利接手工部的计划,赵俊臣颇是用了不少心思。 毕竟,就算是得到了德庆皇帝的支持,但朝中还有另几位阁老存在,若是这几位阁老刻意阻挠的话,陈东祥想要顺利接手工部,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谈到几位阁老的态度之时,赵俊臣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向左兰山说道:“说起来,咱们那位首辅大人的态度,左阁老今天晚上的时候倒是可以帮忙探探口风。” 听赵俊臣这么说,左兰山有些不解,问道:“今天晚上?” 赵俊臣依然是神色平淡,让人看不出任何想法,点头道:“说起来,左阁老出宫之后就直接来到了我这里,还没有来得及回府,恐怕还不知道吧?早朝刚刚结束,咱们的沈首辅就派人送了一份名帖到你府中,约你今晚见面呢!” …… ……(未完待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七十二章.婚期. …… …… 听到赵俊臣的解释,左兰山表现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连连点头道:“原来如此,还请赵大人放心,今晚与沈常茂碰面之后,我一定会打探清楚他的态度想法,并且还会设法说服他支持陈东祥接任工部尚书的位置,若是再有内阁首辅的支持,那么陈大人接手工部的事情就能够十拿九稳了。” 表面上,左兰山的神情如常,似乎与往常一样,只是在遵循赵俊臣的吩咐办事。 但实际上,左兰山此时的心情并不平静,甚至还略略有些紧张与慌乱。 赵俊臣手下有一个情报机构的事情,左兰山是清楚的——事实上,朝中各大权臣都有自己的情报机构或者情报渠道——但左兰山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赵俊臣的情报机构明明还没有成立多久,就已是如此的高效敏锐,沈常茂邀请自己见面的消息连自己都不知道,但赵俊臣就已是提前知道了。 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左兰山最多也就是有些震惊而已。 然而,成为内阁辅臣之后,左兰山处境颇是尴尬,遇事之际也就愈加的敏感了,对于赵俊臣的这番解释,难免会有些多想,但越是往深处想,左兰山就越是有些惶恐不安——赵俊臣不仅是知晓沈常茂派人给自己府中送名帖的事情,甚至还知晓沈常茂送名帖是为了邀请自己见面的事情,显然赵俊臣这个情报机构里的探子乃是自己身边或者沈常茂府里的亲信,否则不可能这么快就知晓这些详尽消息。。 然而,这个眼线究竟是来自于自己身边?还是出于沈常茂的府中?又或者,自己与沈常茂的府中都有赵俊臣的眼线存在? 再往深处考虑——若是赵俊臣在自己身边神不知鬼不觉的收买了暗线,那么自己的一举一动,岂不是完全瞒不过赵俊臣的眼睛?还有,赵俊臣在自己身边埋下眼线,究竟是出于何种考虑?赵俊臣今日的这一番话,似乎是刻意向自己透漏了消息,又是出于怎样的想法? 就这样,越是往深处考虑,左兰山的心情就越是复杂与不安。 与此同时,仿佛身处牢笼一般的拘束感,也愈加的强烈了。 明明,成为内阁辅臣之后,已是庙堂核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受到的拘束理应越来越少才对,受到的追捧与尊敬也理应是越来越多才对,但左兰山如今的感受却是截然相反。 毕竟,左兰山只有一个内阁辅臣的名号,却没有内阁辅臣的实力,他头上还死死压着一个赵俊臣! 另一边,陈东祥也是一个聪明人,甚至他比左兰山还要聪明一些。 所以,左兰山能够想到的事情,陈东祥自然是同样想到了。 不过,立场不同,位置不同,想法自然也就不同。 陈东祥如今已是决意要一门心思跟着赵俊臣了,自认为再也不会背叛赵俊臣,所以他并不担心赵俊臣往自己身边安插眼线。 事实上,陈东祥还巴不得赵俊臣的这些眼线能够将自己的忠心耿耿传递给赵俊臣呢。 * 对于左兰山与陈东祥的思绪变化,赵俊臣似乎猜到了,又似乎没猜到,依然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淡然模样,只是饶有兴趣的问道:“哦?左阁老你打算如何说服沈常茂?沈常茂此人一向是不见兔子不撒鹰,想要让他抛弃自己的人选转而支持陈东祥接手工部,恐怕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左兰山略略沉吟片刻后,答道:“此事倒也不难,如今的沈常茂虽说是内阁首辅,但他毕竟没有内阁首辅的实力,位置原本就不稳,如今又因为自己的失误让陛下成功插手内阁,百官之权益因此而受损颇多,这也进一步动摇了百官们对他的信心,可以说他内阁首辅的位置如今已是岌岌可危了,正需要一位强援支持!只要我向他承诺今后会帮他稳住首辅之位,想得到他的支持并不困难。” 一旁,陈东祥也插口道:“左阁老所言极是!此外,咱们若是能帮助沈常茂坐稳内阁首辅的位置,对咱们也是大为有利!毕竟……沈常茂要比周尚景好对付!若是沈常茂失势之后,再让周尚景重新得到内阁首辅的位置,咱们受到‘周党’的压制就要更厉害了。” 说话之际,陈东祥似乎完全没有因为自己接手工部的机会进一步加大而幸喜,反倒是一副全心全意为“赵党”大局考虑的模样。 听到左兰山与陈东祥的表态,赵俊臣面带赞赏,点头道:“两位大人的考虑,颇是老道周全,我也不能补充更多,既然如此,那我也就放心了……” 说到这里,赵俊臣却是突然转移了话题,缓缓道:“谈完了公事,如今我倒是还有一件私事,想要请左阁老帮忙。” 左兰山不敢怠慢,连忙回应道:“赵大人客气了,有事尽情吩咐就是。” 赵俊臣语气平静,淡淡道:“陛下那边催的紧,再加上我也确实到了年龄,所以我打算等到诸事尘埃落定、也就是陈东祥成功接手工部之后,就要正式成婚了。” 赵俊臣即将要正式成婚,这绝不是一件小事,从某方面而言甚至还是一件需要严肃对待的政治事件,说不定就会引起朝廷格局的某些变动。 所以,听到赵俊臣的讲诉之后,左兰山与陈东祥的皆是有些震惊,心情也皆是有些严肃。 左兰山连忙问道:“却不知哪家小姐有这般福分,竟是得到了赵大人的垂青?” “福份吗?”听到左兰山的询问之后,赵俊臣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似乎有些自嘲,但最终则是避而不答,又说道:“不过,在正式成婚之前,我则是打算先将方茹纳入府中、成为妾室,地位虽然并不算高,但至少有了一个正式的名分,省得像是如今这样名不正言不顺……” 说到这里,赵俊臣双眼看向左兰山,继续道:“日子嘛,就定在十日之后,到了那个时候,我想邀请左阁老赴宴观礼……恩,顺便也请左阁老亲自出面,邀请一些亲近同僚一同前来,不知左阁老是否愿意赏个薄面?” 听到赵俊臣的解释,左兰山脸上闪过一丝为难之色。 事实上,赵俊臣的这个请求,确实是有些强人所难。 妾室,在古时地位极是低贱,也就比寻常的丫鬟仆从稍强一些罢了。古人纳妾之际,也并非像是想象中一般大张旗鼓、唯恐天下不知,绝大多数时候都只是派一座小轿将人从侧门迎进来也就是了……若只是为了区区纳妾之事情就广开宴席、大宴宾客,不仅是浅薄粗俗的表现,从某方面而言也是对宾客们的一种羞辱,因为纳妾之事就专门跑去观礼见证的宾客,地位又能比妾室高贵多少? 然而,此时赵俊臣却是要求左兰山前来观礼,并且不仅只是观礼,还要左兰山帮忙邀请宾客,如今的左兰山已是内阁阁老,若是经手这样的事情,难免是有失身份。 不过,赵俊臣的亲口要求,左兰山却是无论如何也没有反抗的勇气。 所以,稍稍犹豫片刻之后,左兰山点头道:“若是如此,我自当尽力!” 得到左兰山的答复之后,赵俊臣满意的点了点头。 实际上,赵俊臣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强人所难,但这样的要求,却是赵俊臣多方面考虑的结果。 首先,让左兰山办这样的事情,能够进一步明确“赵党”的尊卑地位,让众人明白赵俊臣才是“赵党”的唯一主人,左兰山虽然是成为了内阁辅臣,却还要为赵俊臣的纳妾之事操心操力。 其次,则是为方茹的将来考虑,妾室的地位毕竟低微,但赵俊臣纳方茹入府之际,若是有大量的朝廷重臣前来观礼,那么方茹的妾室身份自然是大为不同,今后就算是赵俊臣有了正室,这位正室也不敢随意的欺凌方茹。 最后,却是赵俊臣过段时间有一项重要计划要执行,这般大张旗鼓的纳妾,也多少可以转移世人的注意力,为赵俊臣的真正计划打掩护! …… PS:记得虫子刚刚写书的时候,还是一枚懵懂青年,即将要大学毕业,不知自己的前途究竟在何方!如今,依旧懵懂着,前途也依旧莫测,但就在年关之际,虫子当爹了! 恩,为了孩子的奶粉钱,要努力了!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七十三章. …… …… 这天傍晚,内阁首辅沈常茂与新任阁老左兰山见面密谈的消息不胫而走,引来了朝野各方的密切关注。 当时间到了晚上戌时一刻,周府之中,客堂之内。 周尚景坐在主位,端着茶盏缓缓品着香茗,依然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似乎对于京城内的风云变幻没有任何关心。 在客厅两侧,“周党”的众位核心官员们静坐两旁,等候着周尚景的吩咐,但不论是新任阁老李和,还是吏部尚书宋启文,神色间皆是隐隐有些焦切。 一杯香茗饮了大半之后,周尚景缓缓将茶盏放到手边,抬头一看,似乎是终于发现了“周党”众人的情绪变化。 周尚景轻轻摇头,看似昏花的老眼闪过了一丝无奈,缓缓开口道:“你们急冲冲的来府里找我,可是为了沈常茂与左兰山见面密谈的事情?” 见周尚景终于开口谈及正事,宋启文连忙起身道:“阁老,正是此事!据学生所知,那沈常茂下朝之后就给左兰山送了名帖,两人今天傍晚在观云阁秘密相见,据眼线传来的消息,两人相谈甚欢,似乎是达成了某种交易……依学生看来,这件事不可轻视,对于‘赵’、‘沈’二党的动态,也需要有所防备。” 周尚景轻轻点头,然后反问道:“那么在你们看来,沈常茂与左兰山的这次见面,究竟达成了怎样的交易?” 这次,却是李和起身回答道:“依学生看来,陛下这次利用沈常茂的失误,将帝党干将梁辅臣安插进入内阁,引起了百官哗然,再加上沈常茂这些日子以来的进退失据、屡屡失算,此人的内阁首辅位置已然不稳,他这次与左兰山见面,不外乎是想要争取这位新任阁老的支持,意图稳住自己的首辅位置。与此同时,左兰山入阁之后,工部尚书的位置也出现了空缺,那赵俊臣向来将户、工两部视为禁脔,绝不可能将工部尚书的位置拱手相让,但想要让自己人接手工部,却也需要外援的鼎力支持……” 说到这里,李和的神色肃穆,缓缓道:“所以,左兰山与沈常茂的见面,恐怕就是各取所需、相互勾结,左兰山以及‘赵党’帮助沈常茂稳住首辅之位,而沈常茂则是帮助‘赵党’争夺工部尚书的空缺!” 听到李和的解释,周尚景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你们能够想到这些,倒是难能可贵,足以说明你们的眼光还算敏锐,但你们又为何要这般焦切?” 宋启文见周尚景依然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不由焦急道:“阁老,满朝上下,唯有您才有资格担任内阁首辅的位置!那沈常茂色厉内荏、眼光短浅,又有何资格担此高位?眼看他声望尽损、马上就要垮台了,若是让他得到了‘赵党’的支持,恐怕原本已是摇摇欲坠的位置就会重新稳固了!又不知要窃据高位多久,我等又如何服气?自然是有些焦切!”新81中文网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 另一边,李和也同样说道:“此外,工部乃是公认的油水衙门,怎能一直掌控于‘赵党’之手?如今工部尚书的空缺,正是咱们的大好机会!若是咱们能够将这个位置争取到手,再加上工部右侍郎叶尚宏原本就是咱们的人,说不定就能将工部收入手中!如今‘赵党’妄想要继续掌控工部,咱们又怎能任由他们得逞?如此局面,咱们必须要有所动作,不能任由他们发挥!还请首辅大人示意!” 随着李和话声落下,宋启文以及一众“周党”官员纷纷起身,齐齐向周尚景躬身请命,道:“还请首辅大人示意!” 见到“周党”众人皆是一副想要大干一场的模样,周尚景缓缓摇头,道:“你们啊,还是太心急了!这一次,咱们依然是静观其变,不用管赵俊臣、沈常茂他们有何动作,看戏就是了。” 听到周尚景的回答之后,宋启文抬头诧异道:“还是静观其变?就这么任由‘赵’、‘沈’二党得逞?” 宋启文的反问,看似无意,但周尚景依然是敏锐的察觉到了宋启文语气中所隐含的不满之意。 确实,近年来,“周党”在周尚景的控制下,绝大多数时候都在扮演一个旁观者的角色,极少会主动参与庙堂争锋,也很少会主动的扩张势力、争取利益,这样的决定,偶尔一次二次还好,但屡屡如此,“周党”官员们自觉利益受损,自然会心生不满。 尤其是这一次,“周党”与“赵党”刚刚因为内阁席位的事情产生了矛盾,工部又是一个油水十足的衙门,不论是于公于私,“周党”都应该尽力争取才是!而内阁首辅的位置,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周党”众人自然是急切想要夺回手中。 周尚景固然是“周党”的绝对领袖,但他更加是“周党”众官员的利益代言人,为自己的党羽们争取利益乃是周尚景的天然义务,若是周尚景屡屡无法履行义务,那么“周党”就会寻找一位新的领袖,哪怕是周尚景,也会被他们毫不犹豫的抛弃! 利益驱使之下,所有人都是身不由己,即使是周尚景也不能例外! 如今,宋启文的心中不满还仅仅只是一个苗头,恐怕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但周尚景却是敏锐的察觉到了。 这样的苗头,必须要掐灭! 所以,周尚景叹息一声之后,终于向“周党”众人讲诉了自己的真实想法:“你们啊,就是太心急了,只是看到了眼前的一点小利,却忽视了咱们的长远发展……沈常茂此人,就像你们刚才所讲的那样,色厉内荏、目光短浅,如今又是声望大跌,像这样的人,如何可以坐稳内阁首辅的位置?就算有‘赵党’相助,也不过是苟延馋喘一段时间,迟早会摔下来,内阁首辅的位置,迟早会回到老夫手中,既然如此,又何必心急?” 顿了顿后,周尚景苍老的面孔上闪过了一丝冷笑,继续说道:“更何况,陛下刚刚罢免了老夫的首辅位置,至今还不到半个月时间,若是老夫急不可耐的将沈常茂赶下台去,重新夺回首辅位置,那陛下的颜面何在?如今咱们与陛下的关系总算是稍稍有了缓和,又何必当这个出头鸟?……最重要的是,接下来的庙堂,依然是风起云涌、变幻莫测,内阁首辅看似风光,却也是一个火山口,并不是那么好坐,还是等到庙堂局势稳定之后,再夺回手中比较好!” 听到周尚景的分析之后,“周党”众人皆是沉吟不语、暗暗思索。 最终,他们不得不承认,周尚景的考虑更有道理! 见“周党”众人态度软化,周尚景再次端起茶盏,轻轻饮了一口香茗之后,继续讲道:“至于工部,固然是一个油水十足的衙门,但现在还不是咱们争夺的最佳时机,就算是全力出手,也未必能赢过‘赵党’,何必大动干戈?……事实上,再过不久,才是咱们争夺工部的最佳时机!” 见周尚景这么说,“周党”众人皆是心中不解。 然后,李和代表众人问道:“不知阁老此言何意?我等有些不明白。” 周尚景轻轻一笑,反问道:“你们觉得,陛下眼中的赵俊臣是何种形象?” “目光短浅的奸臣!” “狐假虎威的弄臣!”新八一中文网首发 “不学无术的贪官!” “周党”众人纷纷答道。 周尚景点头道:“是啊,陛下一直在轻视赵俊臣,也正因为这种错误的轻视,他才会允许赵俊臣兴风作浪、不断的扩张权势,而赵俊臣也正是依仗着陛下的支持与纵容,才能够发展到如今这一步!可惜,赵俊臣和你们一样,实在是太心急了,只是一味的扩充权势,忘了缓急之道,只要是稍稍留心,终究能够发现破绽!” 说到这里,周尚景眼中闪过一丝冷意:“陛下他并不蠢,他迟早会看明白,这段时间以来庙堂里的风起云涌,温观良与黄有容先后倒台了,沈常茂已是岌岌可危,太.子党受到了削弱,就算是咱们的声势也略有损失……唯有赵俊臣,不断利用一次又一次的庙堂局势变化,一次又一次的扩张势力、营造声势,到了如今,已是成为了仅次于咱们的朝廷第二大党派!然后,陛下就会反思、就会回想这段时间以来所发生的一切,最终陛下会发现,赵俊臣的弄臣形象只是一种伪装而已,他一直以来都被赵俊臣愚弄了!” 周尚景的声音愈冷,继续说道:“在陛下南巡的时候,老夫与赵俊臣做了一桩交易,他会在倭寇的事情上暗中相助老夫,而老夫则是在京察的事情上给予回报……嘿嘿,再过不久就是京察了,到了那个时候,只要咱们顺水推舟、稍稍造势,陛下他很容易就会醒悟了!然后,以陛下的性格,必然是恼羞成怒,就会出全力出手打压赵俊臣,那时候才是咱们出手的最好机会!若是一切顺利的话,不仅仅只是工部,说不定就连户部咱们也能插手!” 听到周尚景的谋划与分析之后,“周党”众人终于是心悦诚服,再次纷纷起身,表示唯周尚景马首是瞻之意。 对于“周党”众人的表态,周尚景则是态度温和的给予了回应。 然而,周尚景的老眼之中精光闪烁着。 显然,之前的种种解释,并不是周尚景的全部谋划,周尚景依然隐瞒了某些至关重要的部分。 周尚景的真实心意,依然是无人猜到!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七十四章.太子朱和堉的体恤. …… …… 在赵山才辅佐太子朱和堉之前,太子朱和堉收集情报的能力实在是令人不敢恭维,就算是某些绝对不能忽视的重要情报,也往往都是后知后觉、甚至是毫无察觉。 知己知彼,方可百战百胜,反过来讲,若是连对手的基本动态都不能察觉,那也就怪不得太子朱和堉从前总是会被朝中那些大小狐狸们屡屡算计了。 其实,太子朱和堉的反应迟钝,很大程度上也不能责怪太子朱和堉本身,毕竟想要组建一个有效率的情报机构是需要花费大笔银子的,而朱和堉虽然是贵为储君,但他从不敛财,每年都只有固定的太子俸禄,还要维持东宫运转、养活手底下一大批人,颇是捉襟见肘,又哪里有闲钱用来收买眼线收集消息? 然而,赵山才正式入驻东宫辅太子朱和堉之后,通过串联、整合的手段,将“太.子党”的所有资源集中到了一起,竟是硬生生为太子朱和堉组建了一个小有规模的情报机构,虽然效率不见得有多么高效、行动不见得有多么隐蔽,但太子朱和堉至少不再是后知后觉了。 所以,这一天稍稍晚些时候,太子朱和堉也收到了沈常茂与左兰山见面密谈的消息。 收到消息的时候,太子朱和堉正在书房写奏疏。 自从太子朱和堉帮助德庆皇帝成功插手了内阁之后,父子二人的关系缓和了许多,所以太子朱和堉想要趁热打铁,趁机向德庆皇帝表诉一些政见。 “哦,沈常茂与左兰山私下见面密谈?”听到禀报之后,太子朱和堉停下手中笔,抬头皱眉问道:“可知道他们究竟谈了些什么?” 朱和堉的手下人,可不似“周党”一般人才济济,当然不可能通过蛛丝马迹就猜到沈常茂与左兰山的谈话内容,所以听到太子朱和堉的询问之后,只是摇头表示不知。 幸好,太子朱和堉这段时间进步很大,稍稍考虑片刻之后,也察觉到了一些端倪,冷笑道:“恐怕是‘沈’、‘赵’二党暗中串联了,不外乎就是沈常茂想要稳住自己权势,而赵俊臣则是觊觎工部尚书的空缺!……哼!这些奸臣贪官,当真是毫无底线,眼中只剩下了好处,前几天还是你死我活,如今就要勾结到一起了!” 向朱和堉汇报情报的人,名叫李诚,原本只是东宫里的一名寻常书案,但他勤恳踏实、心思缜密、办事用心,极少会出现疏漏。虽然才智只是一般,但也勉强算是人才。赵山才入驻东宫之后,有鉴于太子朱和堉门下人才匮乏的窘状,就挖掘出了李诚,并让他负担了一部分情报整理汇总的工作。 此时,李诚对于朱和堉的话语并没有任何的表示,只是询问道:“殿下,这个情报不可轻视,要不要通报赵先生知晓?” 李诚口中的“赵先生”,自然就是指赵山才了。 朱和堉自然明白这个情报的重要性,“赵”、“沈”二党的串联很可能会造成朝廷局势的变动,若是让赵山才知道了这个消息,一定能够制定出切实可行的计划安排,就算不能为“太.子党”争取利益,至少也能让赵俊臣、沈常茂等人吃一个暗亏。 然而,朱和堉偏偏犹豫了。 无他,这段时间以来,赵山才的身体状况实在是太差了,胃部时不时就会出现剧痛,即使是赵山才意志坚定,也是难以忍耐、冷汗直流。到了现在,这种剧痛已是愈演愈烈、也越加频繁,甚至是不分昼夜,所以赵山才已是有很多天没有安稳睡觉了。 这两天,太子朱和堉请来了神医章德承为赵山才诊治,但哪怕是医术高明如章德承,也查不出赵山才发病的原因,只能施针为赵山才减缓一些痛苦罢了。 就在不久前,章德承刚刚来到太子东宫为赵山才施针镇痛,饱受痛苦折磨的赵山才好不容易得到了一些舒缓,然后就被太子朱和堉逼着睡觉休息了。 也正因为如此,朱和堉实在是不愿意在这个时候打扰赵山才。 最终,朱和堉犹豫片刻后,摇头道:“算了,赵先生这段时间一直是耗费心力,又饱受病痛折磨,如今好不容易休息了,还是不要打扰他为好!这个情报,等明日他醒来了再告诉他吧,想来也不会耽搁什么。” 依太子朱和堉想来,就算是“赵”、“沈”二党相互串联了,也不会马上就有行动,就算是“赵”、“沈”二党马上行动了,但只要自己与“太.子党”众人同心协力,也能稍稍延阻一两日,不会让“赵”、“沈”二党顺利的实现目标,所以这个消息就算是稍迟些告诉赵山才也是一样。 另一边,陈诚虽然是办事勤恳,但一向没什么主见,听到太子朱和堉的决定之后,虽然是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妥,但终究不敢反对,只是点头答应了。 毫无疑问,太子朱和堉仁慈怜悯,是一位体恤下属的好上司。 可惜,仁慈怜悯与勇敢奋进一样,虽然是好品质,但若是用错了时机,却往往会办坏事。 * 与此同时,七皇子朱和坚也收到了相关消息。 不过,对于沈常茂与左兰山见面密谈的事情,朱和坚并没有感到任何意外。 毕竟,在这个时间段,“赵”、“沈”二党进行有限度合作,对双方都有好处,只要赵俊臣、沈常茂二人不是笨蛋,就知道应该如何选择。 朱和坚乃是一个坚定的利益至上者,所以他早就预测到了这些,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看着手上林林总总的情报,相比较左兰山与沈常茂见面密谈的消息,朱和坚则是更加关注另一个看似微不足道的消息。 “赵俊臣打算正式将方茹纳入府中、收为侧室?还让左兰山亲自帮他邀请宾客观礼见证?” 喃喃自语之间,朱和坚的眼神微微波动着。 “赵俊臣对方茹的重视,还要更甚于传闻……但他突然间做出这般决定,还是如此的大张旗鼓,是不是意味着他终于决定了自己的正妻人选?究竟是泾国公陈佑的女儿陈芷容?还是南直隶巡抚苏长畛的女儿苏秀宁?若是苏秀宁的话,我的计划恐怕就要出现一些波折了……为了以防万一……” 也正因为朱和坚乃是一位坚定的利益至上者,所以他以己度人之下,直接忽视了赵俊臣迎娶崔倩雪的可能,在朱和坚看来,赵俊臣与自己是一类人,迎娶崔倩雪的话收获的利益太小,赵俊臣根本不会这样选择。 暗思片刻之后,朱和坚突然抬头吩咐道:“来人,请泾国公来府里见我!” …… PS:恩,明天依然会有更新,并且会是双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七十五章.朱和坚的动作. …… …… 七皇子朱和坚办事一向谨慎,身为唯一一位留在京城内的成年皇子,他从来都不会亲自接触外臣。 与此同时,因为泾国公陈佑乃是朱和坚的准岳父,表面上又是一位有势无权的勋贵,所以两人之间的接触并不会引起太多的关注。 所以,许多事情——比如接触朝臣、比如经营势力、比如参与党争,朱和坚都是通过泾国公陈佑之手来处理的。 这一次,自然也是一样。 尤其是赵俊臣的婚事,涉及到了陈芷容,与泾国公陈佑大有关联,朱和坚想要达成自己的目标,自然是首先想到了泾国公陈佑。 收到七皇子朱和坚的召唤之后,泾国公陈佑很快就来到了七皇子府中。 当然,他名义上的来意只是单纯探望,毕竟七皇子朱和坚的身体一向不大爽利,泾国公陈佑身为朱和坚的准岳父,时不时前来探望一番也是应有之意。 但陈佑来到朱和坚的书房之后,却完全没有准岳父应有的样子,反倒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敬畏模样——没有朱和坚的明确表示,陈佑竟是不敢主动坐下。 虽然,朱和坚如今还没有形成气候,但陈佑与他接触久了,心中的敬畏却是越来越深。 不过,朱和坚对待陈佑还是很客气的。 事实上,别看朱和坚的性格阴冷决绝,但他对于有利用价值的人,表面上的态度一向不错。 “岳丈大人您来了,快请坐。” 得到朱和坚的明确示意之后,陈佑才小心翼翼的坐在客位上。 在养女陈芷容面前,陈佑一向是不容置疑的专断模样,但在朱和坚面前,却是完全换了一张面孔——事实上,这也是陈芷容一向看不上陈佑的原因之一。 待下人奉上了茶点之后,七皇子朱和坚挥了挥手,书房内伺候朱和坚的太监下人们纷纷离开,并且关上了书房的房门,一时间书房内只剩下了朱和坚与陈佑二人。 陈佑开口问道:“七皇子殿下突然寻我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朱和坚轻轻点头,然后将赵俊臣即将要大张旗鼓将方茹纳为侧室的情报递给了陈佑。 陈佑细细读过情报之后,又皱眉思索了片刻,得出了与朱和坚相同的结论,说道:“赵俊臣一向看重方茹,这个时候突然给方茹确定了名份,恐怕是为了迎娶正妻做准备啊……难不成,赵俊臣终于拿定了主意,要决定自己的正妻人选了?” “恐怕就是这样。”朱和坚轻轻点头,然后问道:“陈芷容那边可有什么消息?我让她接近赵俊臣,就是为了让她成为赵俊臣的正妻,并借此得到赵俊臣的全力支持,如此一来,我成为储君的希望也就能够增加不少……但据我所知,赵俊臣面对陈芷容的主动接触,似乎并没有任何的表态?” “确实如此。”陈佑的眉头皱的越紧,说道:“没想到那个赵俊臣竟是完全没有动心的样子,陈芷容这段时间以来屡屡主动,赵俊臣虽然并没有刻意的疏远,但也并没有明确表示过什么。” “这么说,赵俊臣心中的正妻人选,不一定就是陈芷容了?”朱和坚确认问道。 陈佑无奈点头,表情中闪过了一丝厌恶,说道:“哼,这个陈芷容,仗着自己有几分相貌与聪慧,一向是自以为是、目中无人,连我这个养父也不放在眼里,但她如今却是连赵俊臣这么一个毛头小子也搞不定……亏我还以为她能有些用处!若是赵俊臣最终没有娶她,坏了七皇子的计划,我非要让她好看不可!” 听到陈佑对陈芷容的指责,朱和坚倒是摇头说了一句公道话:“赵俊臣可不是寻常的毛头小子,并不会因为区区美色与一些小聪明就迷失判断,陈芷容的失败,倒也不算意外……事实上,若是陈芷容能够凭借一点才貌就蛊惑了赵俊臣,那才是当真让我意外。” 顿了顿后,朱和坚又说道:“不过,如今还不是放弃的时候,事情还大有可为,至少赵俊臣并没有明确的拒绝陈芷容,这意味着陈芷容依然有可能成为赵俊臣的正妻,只是赵俊臣还没有明确表态罢了……当然,南直隶巡抚苏长畛的女儿苏秀宁依然是一个威胁,赵俊臣也有可能会选择她作为正妻,毕竟苏长畛在官场经营多年,对他颇有助益,并且苏长畛也是极力想要与赵俊臣搭上关系,颇是主动,所以为了以防万一,也是时候让苏家退场了!” 说到这里,朱和坚原本还算温和淡定的面容上闪过了一丝冷意,缓缓说道:“陛下南巡之后,苏长畛留在了南直隶,如今正是鞭长莫及的时候,也正是咱们行动的大好时机……这些东西,你看一下。” 说话之间,朱和坚从书桌旁拿起厚厚一摞书册递给陈佑。 陈佑接过书册之后,连忙展开读阅,很快就面露惊讶之色,说道:“这些是……” 朱和坚点了点头,说道:“这些全都是苏长畛为官多年以来的诸般罪证,有结党的、有贪污的、有受贿的、还有欺压百姓的,诸般罪行,皆是罪证确凿,容不得苏长畛狡辩!” 说到这里,朱和坚突然又笑了一下,补充道:“自从父皇为赵俊臣圈定了婚配人选范围之后,我就开始准备这些东西了,但这些情报与罪证,也并不全都是我收集到的,还有很大一部分是陈芷容前些日子送过来的。” “陈芷容?”陈佑惊讶道。 朱和坚脸上少有的闪过了一丝欣赏,道:“你的这位养女,可不仅仅只是一点小聪明而已,她加入南巡队伍之后,也并不仅仅只是在纠缠赵俊臣而已。据我所知,当南巡队伍进入南直隶之后,她就开始着手收集苏长畛的罪证罪行了,显然是为了今天做准备……呵呵,眼光倒也算是长远。” 听到朱和坚的解释,陈佑的脸上闪过了一丝阴沉。 陈佑没想到,陈芷容竟然背着自己做了这么多事,并且还绕过自己直接与朱和坚进行联络,丝毫没有将自己这个养父放在眼里。 与此同时,陈芷容的这般作为,从某方面也表示她的眼光手段要比陈佑更加高明,这一点更让陈佑心生妒恨。 不过,陈芷容的所作所为,毕竟有利于他们实现目标,朱和坚也明确表示了赞赏态度,所以陈佑一时间也不好说些什么,只是说道:“七皇子,这个陈芷容虽然是我的养女,但她向来是目中无人、自以为是,将来说不定就会脱离控制……” 朱和坚点了点头,道:“这一点我心中有数,但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扳倒苏长畛!只要苏长畛垮台了,那么他在赵俊臣的眼中也就失去了利用价值,赵俊臣迎娶苏秀宁的可能性就会大幅降低,哪怕是赵俊臣如今已是决定要迎娶苏秀宁了,苏长畛的垮台也足以让他改变主意,陈芷容的机会也就增加了……具体应该怎么做,你明白的!” 陈佑连忙点头,说道:“我明白,回去之后我就把这些罪证罪行交给咱们在都察院的人,并通过他们将事情出去、扩大影响,到了明天早朝,朝中百官自然会有所行动,在百官弹劾之下,苏长畛的垮台也就可以预期了。” 朱和坚笑着点头,说道:“既然如此,就麻烦岳丈了。” 和朱和坚一样,陈佑至始至终都没有将崔倩雪视为威胁,认为赵俊臣绝不可能选择崔倩雪为正妻,原因很简单,崔倩雪如今已是被赶出了崔家,赵俊臣娶她没有任何好处。 他们都是利益至上者,认为利益决定着一切。 绝大部分时候,他们的看法并没有错。 就算这一次,他们也没有想错,因为赵俊臣同样是一位利益至上者,只是赵俊臣巧妙的隐藏了自己的真实意图,让他们无法察觉罢了。 所以,他们难免会失算了。 只是,因为他们的失算,苏长畛以及苏秀宁却是即将要遭遇无妄之灾了。 …… PS:恩,第一更,凌晨之前还有一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七十六章.送君一程 上 . …… …… 就在朝中各大势力因为左兰山与沈常茂的见面密谈而议论纷纷的时候,赵俊臣也收到了左兰山送来的密信。 密信的内容很简单,就是说他与沈常茂的交易一切顺利,沈常茂同意支持陈东祥接任工部尚书的空缺,但作为交换,“赵党”要在接下来一段时间内帮助沈常茂稳住内阁首辅的位置。 看完了左兰山的密信,赵俊臣轻轻点头,面露满意之色,自语道:“看来,一切还算顺利,不出意外的话,工部依然会留在手中。只要工、户二部不出意外,那些朝中政敌就无法轻易抓住我的把柄……恩,算是暂时无忧了。” 不过,赵俊臣虽然很满意左兰山与沈常茂进行交易时的表现,但接到密信之前。赵俊臣却是收到情报——左兰山的这封密信并没有交代所有的事情,沈常茂与左兰山的接触目的也并不单纯。 据赵俊臣的眼线所传来的消息,沈常茂这次与左兰山见面密谈,除了串联“赵党”以保证自身地位之外,同时也有蛊惑左兰山脱离赵俊臣的控制、分裂赵党的目的。 这次密谈之间,沈常茂的话语之中多有这方面的暗示,只是左兰山完全不敢接茬罢了。 但这些内容,左兰山并没有向赵俊臣通报,似乎是打算隐瞒到底。 不过,赵俊臣并不是十分在意左兰山的隐瞒,毕竟这些事情若是挑明了,会让大家都感到尴尬,左兰山的隐瞒也未必就是有了异心。 更何况,就算是左兰山当真产生了异心,赵俊臣也有把握能够控制。 赵俊臣并不是神,不可能操控人心,更不可能让每个人都成为自己的提线木偶,所以赵俊臣也就接受了“人心思异”的常态。 不过,赵俊臣虽然不能够操控人心,但能否将手下众人的诸般想法引导向自己有利的方向,就要看赵俊臣的手段是否高明了。 到目前来看,赵俊臣做得还算不错。 没有深想左兰山的隐瞒,赵俊臣只是继续喃喃自语道:“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反过来讲也是一样。工部的事情固然是解决了,但剩下的事情依然很多……自己的婚事、即将到来的京察、还有联合船行的发展、四川盐税的整顿,再有就是为章德承创办医学院的事情,皆是不可忽视……” 喃喃自语之间,赵俊臣有些无奈的轻轻摇头。 越是身居高位、越是怀有野心,手上的事情就越是繁多,或是公务、或是私事、或是朝廷党争、或是自身抱负,一桩桩、一件件,连绵不绝纷沓而来,根本得不到空闲,那红袖添香、灯下闲读的自在生活,也只能想想而已。 微微一叹之后,赵俊臣很快就压下了心中的无奈与疲惫。 又处理了一阵子公务之后,赵俊臣突然想起了什么,仰头道:“来人。” 赵俊臣的话声刚落,许庆彦就推门而入,问道:“少爷,有事?” 赵俊臣点头,道:“听说今天章神医应太子的邀请,前往东宫为赵山才诊断病情?现在可回来了?” 许庆彦答道:“刚回来不久。” 赵俊臣再次点头,说道:“请他来书房谈话。” 得到赵俊臣的吩咐之后,许庆彦没有任何耽搁,马上就离开书房前去寻找章德承了。 没过多久,章德承就来到了书房之内。 “赵大人,可是有事吩咐?” 赵俊臣放下了手中的户部公文,抬头直接道:“你今日为赵山才诊断身体,可有诊断出什么?我前不久才见过赵山才,那时候他的身体还好好的,怎么突然间急转直下了?” 听赵俊臣是询问赵山才的身体状况,章德承的表情也严肃了许多,沉吟片刻后,缓缓答道:“说来忏愧,老夫已经为赵山才连续诊断两日了,但依然诊断不出赵山才的病情缘由。只看表象的话,赵山才的脉象丝滑、堂口发青,具体表现为肠胃的屡屡绞痛,应该是肠胃受了损伤,但他的肠胃究竟是因何受损,老夫却是想不明白,无缘无故、突然而然,并不似普通胃病。并且老夫不论是开药还是下针,都无法减轻病情,只能稍稍为他镇痛而已。” 说到这里,章德承面带愧色,身为一名万人敬仰的神医,竟是连病人的病情缘由都查不出来,病人的病情愈加严重却又束手无策,这对章德承而言可谓是一个严重的打击与刺激。 另一边,听到章德承的答复之后,赵俊臣眼光微微闪烁着,似乎正在考虑着什么。 然后,赵俊臣表情严肃的问道:“赵山才的情况,很严重吗?若是一直得不到治愈,会是什么结果?” 章德承的表情比赵俊臣还要更加严肃,隐隐还有些怜悯的意思,道:“若是一直不得治愈的话,后果恐怕是十分严重,事实上,赵山才虽然是刻意隐瞒了许多事情,但依照老夫的判断,他这段时间的排便恐怕已经有黑血出现了,再这样下去……唉,听说赵山才颇有才华,老夫观他为人秉性也是十分难得,当真是天妒英才,太可惜了。” 章德承虽然没有明说,但赵俊臣还是听明白了。 按照章德承的推测,赵山才的病情若是得不到控制,那么他恐怕就要因为胃病而丧命了。 就在赵俊臣沉吟思考之际,章德承却是错估了赵俊臣的心意,叹息道:“听说赵山才乃是赵大人您的远房族亲,如今老夫既然已是成为了大人的门客供奉,那么自然会尽心尽力为赵山才诊治……只是,赵山才的病情实在是怪异,老夫这两天以来遍查医书,也找不到病例可寻,说是孤例也不为过,让老夫有些无从下手……所以,大人您最好还是做好心理准备吧。” 说话之际,章德承的面色愈加羞愧。 见章德承错估了自己的心意,赵俊臣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缓缓道:“章神医不必自责,人时有力穷,即使是您恐怕也不能遍治天下之病,尽力就好。” 事实上,章德承虽然费尽心思也猜不到赵山才发病的缘由,但赵俊臣反倒是猜到了一些端倪。 倒不是赵俊臣的医术要比章德承更加高明,而是从某方面来讲,赵山才的病情与赵俊臣大有关联,甚至是赵俊臣一手造成的! …… PS:恩,今天第二更。明天会继续更新,尽量保持稳定。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七十七章.送君一程 下 . …… …… 前几日,听说赵山才突发严重胃病之后,赵俊臣心中就有所怀疑,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都在收集相关的情报。 如今,再加上章德承的佐证之后,赵俊臣心中已然确定——赵山才的胃病,十有八九是因为他服下了金刚石粉末的缘故。 并且,赵俊臣还能够猜到,赵山才会服入金刚石粉末,绝对是七皇子朱和坚在暗下黑手。 当初,赵俊臣伴驾南巡路过徐州之际,曾外出微服游玩,期间与徐州当地的“荣发船行”产生了冲突,那“荣发船行”的老板吴有珍知晓赵俊臣的身份之后,自然是大吃一惊、诚惶诚恐,连忙找赵俊臣赔罪,并送了一份重礼作为赔礼。 这份重礼,就是两颗金刚原石。 吴有珍拿金刚石作为赔罪礼物,是因为明朝并不生产此物,再加上金刚石的绚丽辉耀,算得上是一件价值不菲的珍品,然而赵俊臣见到这两颗金刚石之后,却是马上就联想到了金刚石的另一种用法,那就是下毒害人! 因为金刚石具有疏水亲油的特性,所以人类服入金刚石粉末之后,金刚石粉末就会粘在胃壁上,经过长期的摩擦之后,就会让人肠胃溃烂,若是不及时治疗的话,就会死于胃出血,是一种难以提防的慢性毒剂,以明朝医生们的水平与见识,就算是事后验尸也无法察觉出下毒的痕迹! 当然,金刚石虽然算得上是一种奇毒,但赵俊臣并不准备亲手用它——有许多事情,虽然见效很快,但赵俊臣并打算亲手去做,即没有那种不折手段的狠绝,也不愿意承担后果与风险——所以赵俊臣反倒是绕了一个圈子,借着东厂之手将金刚石交给了七皇子朱和坚。 朱和坚性格阴冷决绝、做事不折手段,某些事情若是借朱和坚之手去办,却是最适合不过了。 最重要的是,若是朱和坚当真用金刚石粉末害人了,那么他的把柄也就落在了赵俊臣手中,到时候就只能任由赵俊臣宰割了! 然而,赵俊臣暗中将金刚石送给朱和坚之后,原本以为朱和坚会用它谋害太子朱和堉,又或者是“太.子党”的某些干将,却没想到朱和坚首先找到的目标竟是赵山才!——赵山才如今的病症情况,可不是服入金刚石粉末的表现吗? 但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给太子朱和坚下毒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了,即使是朱和坚一向是无所顾忌,在这件事情上也会三思而后行。 别说是太子朱和坚了,就算是“太.子党”官员们突然间蹊跷死亡,也会引来朝廷关注。 反倒是赵山才,如今已是太子朱和堉的首席智囊与左膀右臂,“太.子党”这段时间以来的表现反弹几乎可以说是赵山才的一人之功!偏偏赵山才本身只是一个被剥夺了功名的书生,就算是死了也没人在意,但赵山才一旦丧命,太子朱和堉就会再次回到从前那种处处被人算计的境地,垮台也是迟早的事情,从这方面而言,朱和坚下手谋害赵山才才是最佳选择。 事实上,早在大半个月之前,赵俊臣就已经收到情报,知道有人要打算谋害赵山才了。 偏偏,太子朱和堉深信自己的七弟朱和坚,完全不知道朱和坚一直在觊觎他的储君之位,所以太子东宫对于朱和坚而言,基本上是不设防的。这般情况之下,朱和坚想要暗中动些手脚、在赵山才的食物中掺入金刚石粉末,实在是太简单了。 * 不过,赵俊臣虽然是猜到了事情的始末,但稍稍考虑片刻之后,赵俊臣还是决定不做干涉。 虽然,赵俊臣一向都很欣赏赵山才,但赵山才与他的立场不同,救了赵山才不仅没有好处,今后还要面对赵山才带来的种种麻烦,更还会破坏赵俊臣针对七皇子朱和坚的计划,实在是得不偿失。 这大概就是政治的冷酷了,政客们的决定往往会与个人感情相反,一切只与利益有关。 “当初,我已经极力劝阻赵山才了,奈何他认了死理,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抛弃太子朱和堉,更不愿意投靠于我……人的道路都是自己选择的,既然已经选择好了前路,那就只能自己来承担后果了……赵山才,实在是可惜了……” 暗思之际,赵俊臣眼中闪过了一丝复杂神色,似乎是怜惜,又似乎是冷酷。 事实上,此时的赵俊臣,不仅不打算拯救赵山才,反倒是打算再推赵山才一把,让赵山才彻底跌入死亡深渊。 既然赵山才的死亡已经注定了,那么还是早点死掉吧,这样赵山才不仅能减少一些痛苦,赵俊臣也能减少一些麻烦。 做出决定之后,赵俊臣轻轻一叹,却是抬头向章德承问道:“章神医明天可是还要去东宫为赵山才诊治?” 章德承点头道:“不能确定病情,赵山才的情况又是十分严重,老夫自然还要再去。” 赵俊臣用一种轻柔的声音,缓缓说道:“前些日子,府里收了一些沁源金粒粟米,这种粟米十分难得,每年只能收获几百斤而已,大部分都会作为贡品被宫中买去……听说粟米最是养胃,既然赵山才得了胃病,明日章神医去东宫的时候,也顺便将这些粟米送过去,让赵山才每日吃一些,或许有些益处,也算是我的一份心意。” 赵俊臣的这一番话,可谓是十分好听,但居心则是险恶至极。 粟米,也就是后世所称的小米,本身固然有养胃的作用不假,但也要分时候。粟米颗粒小、难消化,食用之后会刺激肠胃、加速肠胃的蠕动……而赵山才如今胃壁之上已经粘着大量的金刚石粉末,若是再让赵山才的肠胃蠕动加速,那么赵山才的死期也就要大幅提前了。 然而,章德承虽然是这个时代最为杰出的神医,但他受限于时代眼光,却不能发现赵俊臣的险恶用心,还以为赵俊臣是真心为赵山才考虑,所以他很痛快的答应了赵俊臣的要求。 然后,赵俊臣又假意关心的提醒了章德承几句,比如让章德承提醒赵山才这段时间不要吃油大的饭菜——服入金刚石粉末之后,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大量的服油,借助油的滑润将金刚石的粉末冲出肠胃——赵俊臣的这番提醒,依然是不安好心。 当章德承离开书房之际,赵俊臣看着章德承的背影,再次轻轻叹息,喃喃自语道:“既然是不可挽留,那就送君一程,作为永别……大家都能轻松不少!赵山才,不要怪我,我早就告诉过你,你选择的道路前方是万丈深渊,但你偏偏不听,既然如此,后果只能由你自己承担!” …… PS:明天继续有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七十八章.热闹的朝议 一 . …… …… 朝廷之中,庙堂之上,皇帝与大臣们管理着广阔江山、千万百姓,每时每刻都会发生无数的事情。 其中,有些事情很大,会影响到百姓的生死、国家的存亡,但这种时候往往只需要例行公事、遵循章程就好,百官们都会摆出一副严肃认真的面孔,似乎是禅精竭虑、公心赤忱,但实际上绝大部分人的心情都是毫无波动,并不会多么在意,也不会坚持自己身为朝廷官员的本职立场,只要不出大乱子,很容易就会妥协退让。 有些事情很小,只会影响到某些官员的财路、或者某些党派的兴衰,这种时百官们大都会迸发出极大的热情与专注,竭尽全力、耗费苦心,开动自己所有的智慧与能量,不会有一丝一毫的退让,立场之坚定,绝不逊色于那些古今传颂的英雄侠士。当然,在表面上,他们依然会是一副大义凌然、秉公办事的模样,表面上的道德文章同样不缺。 然而,不论前一天发生了怎样的大小事情,第二天依然是旭日东升,百官们依然要赶在太阳升起前参加早朝议事。 在第二天的早朝上,依然会有许多大小事情需要他们来处理。 在此期间,经过所有人的齐心协力,朝廷体制会出现一个又一个的顽疾,民间状况会浮现一个又一个的烂摊子,边疆局势会越来越糜烂,但百官们都不会在意,只要不影响自己的生活,这些顽疾与烂摊子丢给下一任就好,又何必给自己找麻烦? 这就是官场上的轮回,一天又一天,一日复一日,从不间断。直到会有一天,顽疾越来越重、烂摊子越来越大,所有事情全都被这些忠君体国、公心赤忱的大臣们搞砸了,然后民心丢了、国土丧了,最终国破了家也亡了,这种轮回才会短暂结束。 当然,换了国号之后,很快就会有一拨新人兴高采烈的代替旧人,这种轮回依然会继续下去。 眼光长远的智者终究只是少数,赶在轮回被打破之前,大家都在及时行乐。 如今,赵俊臣身为局中人,虽然看得明白,偶尔也会感叹几句,但已是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完全没有脱离轮回的能力与勇气。 * 到了第二天,皇极殿内。 在百官们的山呼万岁声中,早朝开始了。 于是德庆皇帝与百官们开始商议朝廷的大小事情。 首先,是通政司递交了两广的折子,称两广遇到百年难遇的飓风暴雨,沿岸的百姓受损严重,有几千户百姓流离失所,请求朝廷赈济。 赈灾是一个好差事,容易捞油水,但两广距离京城太远了,仅仅往返就需要数月时间,这又让这件差事变得鸡肋了。所以百官们并没有太过在意,各派系也没有争抢,很快就达成了一致,按照章程处理了这件事情。 前后不过是一盏茶的时间,一件事关数万百姓生死的大事就尘埃落定了。 然后,又是四川布政使的折子,称是四川凉山州出现地震,虽然并不强烈,但当地的彝族百姓情绪不稳,许多土司趁机要挟朝廷索要物资,因为物资数量很大,四川布政使不敢做主,请求朝廷派大臣前去交涉。 凉州在百官眼中乃是穷山恶水的地方,这件差事又没有油水可捞,虽然办好了是一件功劳,但办砸的可能性更大,所以朝廷各大派系依然没有争抢,商议氛围颇是和睦融洽,最终经过商议之后,一位无党无派的倒霉都御史被委以重任,成为了朝廷的特使,被几位权臣们一脚踢到了四川凉州。 这件关系到四川局势安危的事情,在百官们同心协力之下,依然是只用了一盏茶时间就结束了。 然而,各地方的上呈奏疏商议完毕之后,百官们开始商议左兰山、梁辅臣二人入阁之后,工部尚书与三边总督的接替人选。 于是,大戏拉开了帷幕。 这两个位置,关系到各方各面的利益,百官们自然是极为关切。 许多原本已是昏昏欲睡的大臣,也顿时间打起了精神! 其中,三边总督的空缺,只是稍稍出现了一些争议,但很快就确定了人选,乃是兵部左侍郎王铮。 王铮此人不论是军务能力还是战略眼光,都与上一任的梁辅臣相差甚远,但他是铁杆的“帝党”成员,对德庆皇帝足够忠心,所以就得到了德庆皇帝与“帝党”官员们的全力支持。 赵俊臣想到三边军镇的糜烂现状,心中却是有些隐忧——从前的三边军镇,全凭借着梁辅臣的高妙手段在勉力维持,如今换了一个远不如梁辅臣的王铮接任,三边军镇的形势恐怕就要脱离控制了,说不定就会出什么乱子。 然而,因为三边总督掌控着军权,极为敏感,为了避免引起德庆皇帝的怀疑,赵俊臣也不敢提出异议,与此同时,朝中各位权臣们也大都是同样的心思,所以这个任命并没有出现太多争议,很快就得到了通过。 接着,百官们开始商议工部尚书的接替人选。 这是一个肥差,各大派系自然是不会退让,刚刚还是和气一堂的早朝,也再次变成了争吵不休的菜市场。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最先出手争抢的,竟是“太.子党”众人。 “陛下,老臣举荐礼部侍郎鲍文杰接任工部尚书之位!鲍文杰这些年来在礼部任职,一向是兢兢业业、从无疏漏,其为人秉性也是极为难得,对朝廷对陛下更是忠心耿耿,由他来接任工部尚书的位置,最是适合不过!” 随着阁老程远道的表态,一众“太.子党”官员也是纷纷出列表示支持。 在“太.子党”众人看来,工部与户部关系紧密,一个负责花银子、一个负责进银子,若是能够将工部抢到手中,就卡住了赵俊臣的脖子。 所以,“太.子党”的表现颇是积极。 然而,朝中其他党派同样是觊觎工部,自然不会同意“太.子党”的人选。 虽然“周党”的核心成员们皆是被周尚景说服,决定不参与工部的争夺,但想法是一回事,做法是另一回事。为了稳定“周党”下层官员们的人心,维持“周党”的士气,姿态还是要摆出来的。 所以,新任阁老李和马上就出列反驳了“太.子党”的举荐,说道:“陛下,鲍侍郎的能力秉性固然是不错,但他资历毕竟浅了一些,经验难免有所缺陷,年纪声望也不足以服众,臣以为鲍侍郎还需要再历练几年,然后才能够承担重任。工部尚书的人选,臣认为陕西布政使周传业更加合适,此人不论资历、声望、能力,皆是上佳,还曾经担任过工部侍郎的职务,熟悉工部事务,乃是最合适的人选,还望陛下圣鉴!” 随着李和的话声落下,一众“周党”官员皆是精神大震,纷纷出列表示支持。 眼看着“太.子党”与“周党”即将要陷入争辩之中,赵俊臣决定“赵党”也不再旁观看戏,向着左兰山打了一个眼色。 于是,左兰山缓步出列,向百官们表达了“赵党”的支持人选,以及“赵党”对工部势在必得的决心! …… PS:今天遇到一些烦心事,码字的时候总想要批判一些什么,这种情绪加入了文章之中,让这一章的内容有些头重脚轻,大家见谅,明天会恢复正常的情节发展。某些观点,虫子更希望在故事情节中展现出来,并不想这么直白的描述,今天没有忍住,实在不好意思。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七十九章.热闹的朝议 二 . …… …… “陛下,依臣看来,不论是礼部侍郎鲍文杰鲍大人,又或者是陕西布政使周传业周大人,固然皆是朝廷的贤良之臣,但他们都不是接任工部尚书的最佳人选。关于鲍大人的不足之处,刚才李阁老也说过了,就是资历稍有欠缺,不能服众。但李阁老所推荐的周传业周大人,固然是有资历有能力,但他担任陕西布政使不过半年余时间,才刚刚熟悉了陕西官场,正准备建立一番功业,若是冒然调动,不谈周大人的劳累奔波,陕西官场若是连续变换长官,说不定也会产生混乱,却是不妥。” 出列之后,左兰山扬声说道。 如今,左兰山已经成为了内阁阁老,又刚刚卸任了工部尚书的职位,说话的份量自然是与往日不同。 随着左兰山的表态,百官们皆是露出沉思之色,就算有些官员心中不服,但也不敢冒然反对。 另一边,德庆皇帝昨日找左兰山谈话之后,在这件事情上与左兰山已是有了默契,所以德庆皇帝问道:“哦?左阁老在工部耕耘多年,一向是功勋卓著,又最是熟悉工部事务,如今入了内阁,恐怕眼光也更加长远了。却不知在左阁老心中,谁人是接任工部尚书的最佳人选?” 德庆皇帝的一番话,看似只是随意的夸赞了左兰山几句,但选在这个时候,无疑是加重了左兰山在这件事情上的话语权。 左兰山自然不会辜负德庆皇帝的好意。 只见左兰山扬声道:“陛下,臣以为工部左侍郎陈东祥,乃是接任工部的最好人选。陈大人这些年来一直在工部任职,资历声望皆是足够,又最是熟悉工部的诸般事务,他的功劳苦劳,臣这些年一直都看在眼中,他的能力眼光,臣许多时候也是自愧不如!说来惭愧,臣得蒙陛下看重,认为臣这些年来管理工部期间还算是有些功绩,所以让臣入阁辅政,但陛下有所不知,工部近年来的许多功绩,其实都是源自于陈大人的能力与勤勉,若是由陈大人接手工部,臣深信工部今后的功绩一定会更胜于往日!” 为了给陈东祥造势,左兰山不惜自贬,甚至还将自己过往功绩分给了陈东祥许多,就是为了堵住百官们反对的理由。 另一边,听到左兰山的举荐之后,德庆皇帝也很是配合,赶在百官提出反对意见之前,抢先开口表态道:“恩,陈东祥……确实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随着德庆皇帝的表态,陈东祥接手工部的希望顿时又有增加。 接着,内阁首辅沈常茂想到了自己昨晚与左兰山达成的交易,也随之出列,同样表明了支持陈东祥的态度,道:“陛下,陈东祥陈大人确实是朝廷难得的干将能臣,一向是精明强干、办事勤勉,并且年纪也不算大,应该得到朝廷的重点提拔,老臣认为,如今也应该给陈大人加点担子、让他独当一面了。所以,老臣的想法和左阁老一样,同样认为陈东祥乃是接手工部的最佳人选。” 于是,陈东祥就这样得到了皇帝、内阁首辅、以及一位内阁阁老的鼎力支持,再加上周尚景没有明确表态,他接任工部尚书的事情近乎已是板上钉钉了。 许多官员即使是心中持着反对意见,但见到这般形势之后也明智的闭上了嘴巴——既然明知道事情已是不可挽回,又何必当那个出头鸟,强行反对皇帝、首辅、阁老们的态度? 再随着“赵党”众官员陆续出列,纷纷表达了支持陈东祥的态度,眼看着这件事情就要尘埃落定了。 德庆皇帝见到局势明朗之后,就打算按照惯例召唤陈东祥出列表态,并且勉励陈东祥几句,然后再发表正式任命,让陈东祥接任工部尚书的职务。 然而,不懂得辨明局势的人终究还是存在的。 比如太子朱和堉。 抢在德庆皇帝开口之前,太子朱和堉突然出列,说道:“父皇,儿臣反对陈东祥接任工部尚书的职位!” 然后,也不待德庆皇帝询问,太子朱和堉已是继续开口道:“父皇,陈东祥或许有能力不假,但品行秉性实在是不堪入目,这些年来一直是极尽争权夺势之能事,排挤异己、拉帮结派、打压贤良、妒恨贤臣,在他担任工部侍郎期间,更是多有贪污受贿的传闻,如今的工部已是乌烟瘴气,正需要有贤臣前去整顿,又如何还能让陈东祥接手工部?这样的话,岂不是要任由工部糜烂下去?” 太子朱和堉的这一番话,可谓是大义凌然,他的初心也全都是为了大明江山。 然而,就在太子朱和堉义正言辞之际,德庆皇帝的脸色却是渐渐阴沉了下来。 在此之前,因为太子朱和堉帮助德庆皇帝成功插手内阁,他们父子二人的关系已是渐渐缓和了一些,德庆皇帝对太子朱和堉也再次产生了一些期望。 但随着太子朱和堉这一番表态发言,德庆皇帝对他刚刚燃起的些许期望也再次破灭了。 朕刚刚才表明了态度,称陈东祥是一个不错的人选,但话声刚落你就站出来反驳,当众宣称陈东祥结党营私、争权夺利、贪污受贿,你这不是在打朕的脸吗?让朕如何下台?你这不是向百官们表明,朕乃是一个有眼无珠的昏君,分不清贤良与奸邪吗? 就算是你当真是坚决反对陈东祥接任工部尚书,但有些话是你能直接开口说出来吗?开口前你就不能看看场合与时机吗?你为何不能暗示某位“太.子党”官员代你开口表态?你表态之前为何不能与朕事先通气?你发表意见的时候就不能留一点余地? 一时间,德庆皇帝对太子朱和堉的信心再次动摇了,也再次开始怀疑——自己殡天之后,像是朱和堉这样刚烈直白的性子、浅薄至极的城府、一点就着的脾气,当真能稳定住大明江山吗? 必须要说的是,太子朱和堉因为昨晚的一时心软,自以为能够应付今日早朝的局势、可以暂时拖延陈东祥接任工部尚书的时间,所以没有唤醒赵山才商议今天早朝上的安排,实在是一件失策至极的决定。 再加上他发觉自己的失误之后,又一时冲动,有些口不择言,更是犯了德庆皇帝的忌讳。 于是,赵山才经过苦心竭虑之后,好不容易才为太子朱和堉挽回的局势,也好不容易才让德庆皇帝重新对太子建立了信心,就这样被太子朱和堉轻易的一朝丧尽了。 然而,太子朱和堉并没有发现德庆皇帝的面色变化,依然是一副大义凌然的模样,继续说讲道:“更何况,这陈东祥与左兰山向来是共同进退,两人又一向是以赵俊臣马首是瞻,若是左兰山卸任之后,又由陈东祥接手,那朝廷的工部衙门岂不是要成为‘赵党’的后花园吗……” “住口!” 眼看着太子朱和堉愈加的口不择言,就要撕毁官场的潜规则与君臣们的默契,当众揭露朝廷的党派争斗,德庆皇帝愈加愤怒,终于是忍不住大声喝止了朱和坚。 这一刻,德庆皇帝的表情神态,更是阴沉到了极点。 …… PS:明天双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八十章.热闹的朝议 三 . …… …… 听到德庆皇帝的怒喝之后,太子朱和堉身体轻轻一颤,终于察觉到了自己的莽撞。 然后,太子朱和堉垂下了头,并没有继续争辩。 赵俊臣站在后方,远远看着太子朱和堉的背影,却是不引人注意的轻轻摇头,眼中闪过了一丝失望。 “也算是稍有成长,至少不像从前那样顽固到底了,没有与陛下继续争辩,这一点还算不错……可惜,还是醒悟的太晚了,表态的方式与时机更是错误至极,只是些许成长依然是不足为惧……按照这些的成长速度,德庆皇帝又能忍耐多久?恐怕等到赵山才病死之后,这位太子殿下也就距离退场不远了。” “太子啊,你自诩站在正义的一方,将所有与你立场不同的人都视为邪恶,这并不是大问题,但问题是,想要维持正义,你首先也要学会审时度势、明哲保身啊……最重要的是,正义的反义词只是邪恶,而不是卑鄙与不折手段……事实上,正义想要战胜邪恶,就必须要比邪恶更加卑鄙与不折手段才行,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明白这一点呢?” 赵俊臣暗暗想道,心中竟是有些怒其不争。 然后,赵俊臣再次垂下了目光,不再打量太子,恢复了近段时间以来的低调。 这段时间以来,赵俊臣为人处事的方式与周尚景越来越相似了,越是权势庞大,就越是行事低调,将自己的真实意图深深隐藏在无数假象之中,让人无法看清根底。想要有什么行动,也往往是指示党羽出面,若不是万不得已,就绝不会亲自出手,总会留下一丝余地与应变。 * 另一边,德庆皇帝喝止了太子朱和堉之后,目光冰冷,神色间满是怒意,但只是沉默的注视着太子朱和堉,并没有继续说些什么。 百官们见到德庆皇帝的这般态度,更是胆战心惊,自然是不敢随意开口发言。 再加上垂首不言的太子朱和堉,一时间皇极殿内安静到了极点。 事实上,此时的德庆皇帝并不是不想说话,而是心中有些迟疑,不知道应该如何发言。 又一次,太子朱和堉当着百官的面站在了德庆皇帝相反的立场,并且让事情没有一丁点的回旋余地,如此一来,德庆皇帝只剩下了两个选择:或者是维护自己的威信,严厉的责罚太子朱和堉,但这样的话太子朱和堉的威望就会受损;再或者是维护太子朱和堉的声望,顺着太子朱和堉的意思承认自己的错误,但这样一来德庆皇帝的帝王威严就会受损,还会顺带得罪了沈常茂与左兰山等人。 这两种选择,都不是德庆皇帝愿意看到的,因为它们都不符合德庆皇帝的利益。 但因为太子朱和堉的莽撞,德庆皇帝如今必须进行选择——这就是德庆皇帝最为愤怒与失望的地方。 最终,理所当然的,德庆皇帝选择了维护自己的帝王威严,决定严厉斥责太子朱和堉,哪怕这样会让朱和堉的储君威望受损。 只见德庆沉默片刻之后,终于缓缓开口道:“太子,你可知道你究竟在说些什么?若是你不同意朕与众位大臣的意见,认为陈东祥贪污受贿、结党营私,当然可以!早朝就是君臣们表达各自意见的地方!但你这般严厉的指责朝廷大臣,绝不是一件小事,你可有什么证据来证明你的观点?若是有,朕当场就会拿下陈东祥问罪!若是没有,那么就算你是太子储君,这般无凭无证的当众诽谤朝廷重臣,朕也不能轻饶!” 听到德庆皇帝的话,太子朱和堉又是沉默良久。 事实上,这些贪官污吏们一个个皆是奸猾之辈,陈东祥更是谨慎至极的性子,从来都不会落人把柄,贪污结党的罪证又如何是那么好抓?若是太子朱和堉能够找到切实罪证,早就大张旗鼓的弹劾陈东祥了,又何必等到今天? 其实,这个时候太子朱和堉的最佳选择,就是当众向德庆皇帝认错,表明自己不应该听信谣言,这样不仅能够减少错误,还能够稍稍降低德庆皇帝的怒火。 然而,太子朱和堉若是这么容易就会认错,那他也就不是太子朱和堉了。 虽然明知道这个时候主动认错才是最佳选择,但心中的固执却是让他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眼见太子朱和堉依旧是一副固执己见的模样,德庆皇帝愈加的失望,怒声道:“你不说话?也就是没证据了?在早朝之上,手中没有切实证据,就这般当众诽谤朝廷的三品大员!身为太子储君,却没有相匹配的城府胸襟,仅仅只是一些流言蜚语,就让你莽撞发言、动乱朝纲,深失朕之期望!像你这般样子,朕今后如何还敢将祖宗江山交到你手上?” 德庆皇帝固然是怒火高涨,但终究还有些理智,斥责太子朱和堉的时候,并没有使用“污蔑”、“构陷”之类性质更加严重的词汇,还将太子朱和堉的言论归结为“误信谣言”,算是稍稍降低了这件事的性质。 不过,应有的责罚还是要有的,否则就不足以服众。 只见德庆皇帝再次瞪了太子朱和堉一眼之后,终于说出了决定:“今天早朝结束之后,你就回到东宫中闭门思过十日!接下来的十天你就不要来朝议了!好好想想你今天究竟错在了哪里!十天之后,再给朕上折子,陈述你这十天的思过成果!若是无法让朕满意的话,就再次闭门思过十日,直到你想明白为止!” 德庆皇帝的这般惩戒,并不算多重,但听到德庆皇帝的决定之后,“太.子党”众人依然是纷纷脸上变色。 连续十天不能上早朝,那究竟要耽误多少事情?没有太子朱和堉作为主心骨,“太.子党”群龙无首之下,在这十天之内岂不是要任由朝中政敌宰割? 于是,“太.子党”众位官员就要出列发言、请求德庆皇帝宽恕太子朱和堉。 然而,德庆皇帝已经猜到了他们的想法,还没有等到他们发言,就已是环目扫视了殿内百官,冷声说道:“朕意已决!百官不可求情!” 另一边,太子朱和堉也干脆的俯首答道:“儿臣……遵旨!” 太子朱和堉的这般表态,也及时堵住了“太.子党”众人的嘴巴。 虽然是固执的不肯认错,但太子朱和堉心底还算明白,这一次是因为自己莽撞坏了局势,但绝不能让“太.子党”众人为自己求情,如今德庆皇帝正在气头上,若是“太.子党”官员坚持求情,就很有可能会受到连累,这样的话“太.子党”的损失就更大了。 所以,太子朱和堉虽然没有认错,却是干脆利落的认罚了。 见到太子朱和堉的这般态度,德庆皇帝的表情终于稍稍缓和了一些。 另一边,一直是垂头不语的赵俊臣也再次抬头看了太子朱和堉一眼,然后又轻轻叹息了一声。 既然看得明白,也愿意认罚,那又为什么不认错呢?只是一些立场而已,何必那么坚持? 夏虫不可语冰。 对赵俊臣而言,太子朱和堉是这样。 对太子朱和堉而言,赵俊臣同样如此。 …… PS:第一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八十一章.热闹的朝议 四 . …… …… 随着太子朱和堉受到责罚,一时间百官们皆是胆战心惊,生怕会受到德庆皇帝的迁怒。 再加上德庆皇帝怒意未歇,良久没有说话,于是早朝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眼见这般拖延下去也不是办法,说不定就会推迟陈东祥接手工部的时间,甚至还有可能会出现什么变动,于是赵俊臣就向左兰山打了一个眼色,示意左兰山打破沉默,将朝议的话题引回来。 见到赵俊臣的眼色之后,左兰山不敢违背,硬着头皮再次出列,道:“陛下,工部尚书的人选尚未确定,究竟是否由陈东祥陈大人接任,还请陛下圣断。” 眼见左兰山打破了沉默,百官们皆是心中松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因为陈东祥接任工部尚书的事情,德庆皇帝刚刚责罚了太子朱和堉,百官们这个时候更是不敢提出反对意见。 另一边,德庆皇帝也终于想起了今天早朝的主题,环目见百官之中再也无人反对之后,终于将目光转向了陈东祥。 “工部侍郎陈东祥何在?出列说话。” 随着德庆皇帝的话声落下,陈东祥缓步出列,面色镇定、脚步从容。 见到陈东祥的这般模样,百官们不论是何种态度,皆是暗暗点头表示赞许。 陈东祥一旦成为了工部尚书,就正式挤进了庙堂核心,如今可谓是陈东祥今后仕途的转折点,刚刚又遇到了太子朱和堉的严厉斥责与问罪,可以说是大起大落,一般人在这般情况之下,或是会诚惶诚恐、或是会幸喜激动,难免是进退失据,但陈东祥的表现却颇是平静镇定,完全看不出心绪的起伏,就凭这份城府与情绪控制,就要比皇极殿内大部分人都要强。 而赵俊臣更是心中欣慰——今后的庙堂之上,自己总算是又多了一位可靠的帮手。 另一边,见到陈东祥的表现之后,德庆皇帝同样是轻轻点头,然后开口问道:“陈东祥,若是朕将工部交到你手上,你可有信心能够管理好工部的一切事宜?” 这种例行公事的询问,陈东祥自然不会答错,扬声道:“臣不敢辜负圣望,若是掌管工部,今后一定会尽心尽力,以报答陛下的栽培,绝不敢有一丝的懈怠!” 德庆皇帝再次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么朕也就放心了。” 然后,德庆皇帝正式宣布了任命:“从今日起,朕就将工部交给你了,望你切不要辜负朕的期待。” 听到德庆皇帝的正式决定,陈东祥的表情之间终于闪过了一丝喜色,连忙叩首道:“臣陈东祥谢主隆恩!” * 待陈东祥叩谢完毕、退回百官队列之中,德庆皇帝缓缓道:“三边总督与工部尚书的人选总算是定了下来,至于王铮与陈东祥接任之后,留下的工部与兵部的侍郎空缺,众卿认为由谁来接任为好?” 工部侍郎与兵部侍郎这两个位置,虽然不似三边总督与工部尚书一般位高权重,但也是朝廷的三品重臣,自然又是引来了一番激烈争夺,平静良久的皇极殿,随着两个新空缺的出现,也再次陷入了热闹。 最终,经过大量的争吵、辩论与妥协之后,新任的兵部侍郎变成了周朗,此人自然是“帝党”成员——兵部掌管天下军队的调动与后勤,德庆皇帝绝不会允许旁人插手的。 至于工部侍郎的位置,则是落到了一个名叫王泽的人手中,此人原本在地方上担任知府,如今正好任期到了,资历、声望、能力等等各方面都算合适,再加上“沈党”与“赵党”的全力支持,也就成为了新任的工部尚书。 顺便一提,这个王泽乃是沈常茂的妻族,将工部侍郎的位置交给“沈党”,也是左兰山与沈常茂昨晚交易中的一部分。 而赵俊臣之所以允许这种交易的成立,却也是看准了沈常茂在内阁首辅的位置上呆不长久,哪怕是得到了“赵党”的鼎力支持也一样。正所谓爬得越高、摔得越狠,如今沈常茂爬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今后若是摔了下去,后果恐怕不堪设想,到了那个时候,这个王泽再无靠山,再加上工部乃是“赵党”的地盘,除了投靠赵俊臣之外,他也就没有其他选择了,所以赵俊臣也不会担心工部会因为王泽担任了工部侍郎就遭到“沈党”的渗透。 事实上,工部侍郎叶尚宏、户部侍郎马森全都是“周党”的干将,但他们哪怕是有周尚景作为靠山,也没能在工、户二部掀起什么波浪,赵俊臣对这两个衙门的掌控力,由此可见一斑。 不过,因为“沈党”支持“赵党”的陈东祥接任了工部尚书,“赵党”又投桃报李的支持了“沈党”的王泽担任了工部侍郎,一时间沈、赵二党竟是有了些合作愉快、配合无间的意思,再也见不到前些日子的剑拔弩张。 当然,与“沈党”搞好关系,也同样是赵俊臣下一阶段计划的一部分。 既然明知道沈常茂接下来会摔得很惨,赵俊臣自然要做好准备,改善双方的关系、加强双方的交流、甚至是割让一部分利益以降低“沈党”的戒心,这样等到沈常茂摔倒之后,赵俊臣才方便接手沈常茂的政治遗产。 不得不说,赵俊臣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响。 * 又随着工部侍郎与兵部侍郎两个位置的争夺有了结果,朝议已是进行了一个时辰有余,德庆皇帝的面色也出现了疲惫。 “工部侍郎与兵部侍郎的位置总算有了结果,这一次的变动也总算是尘埃落定了……”德庆皇帝说道:“那么,众爱卿可还有什么事情禀奏?若是没有了,今日的朝议就散了吧。” 德庆皇帝的这些话,原本只是例行公事。 在德庆皇帝想来,地方上的奏疏都已经处理完毕了,朝廷中枢的几处空缺也有了安排,接下来应该是暂时没有什么重要事情了,等百官们无事可奏之后,自己就可以结束朝议、稍稍休息了。 然而,就在德庆皇帝准备宣布早朝结束的时候,突然有人快步出列,并且扬声道:“陛下,臣要弹劾南直隶巡抚苏长畛的十大罪!” …… 恩,第二更!明天继续!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八十二章.热闹的朝议 五 . …… …… 听到这道声音,皇极殿内的君臣众人皆是一惊。 没想到临近结束的朝议又起了波澜。 要知道,苏长畛虽然没有位列庙堂中枢,但他身为南直隶巡抚也是朝廷的二品大员,乃是明朝数一数二的封疆大吏,皇极殿内绝大部分官员见到他之后都要行礼拜见,甚至还有许多人乃是苏长畛的门生故旧,如今苏长畛突然收到弹劾,还是听起来十分严重的“十大罪”,似乎是抄家问斩的架势,这可不是一件小事,说是震动朝野也不为过。 顿时间,皇极殿内的君臣众人皆是向着发言者看去。 只见此人年纪约四十出头,身体瘦长、眼神凌厉、神态精干,乃是一位名叫做李俞的督查御史。 见到李俞之后,赵俊臣不由得眉头微微一皱。 若是没记错的话,当初就是这个李俞弹劾了赵山才,当众揭露了赵山才私自脱离南巡队伍的事情,又正好撞到了德庆皇帝整顿朝廷风气的枪口上,以至于赵山才被德庆皇帝罢免了官职、夺去了功名,可以说这个人直接促使赵山才成为了太子朱和堉的东宫宾客、首席幕僚。 根据赵俊臣的推测,当初李俞弹劾赵山才乃是受到了七皇子朱和坚的暗中指使,如今他又再次弹劾苏长畛,是不是意味着这般动作同样是出自于朱和坚的指示? 想到这里,赵俊臣眼中闪过一丝深思。 另一边,德庆皇帝同样将目光转向了李俞,神色间闪过了一丝不耐。 连续将近两个时辰的朝议,让德庆皇帝早已经感到疲惫,如今正想要结束早朝赶回后宫休息,没想到这个李俞竟然是毫不知趣,竟是当众弹劾南直隶巡抚苏长畛——以苏长畛的地位影响,受到弹劾之后定然会引起大量的争议,如此一来,今天的早朝一时半会是结束不了了。 此外,苏长畛是一个贪官的事情,德庆皇帝自然是知道的,但德庆皇帝如今还留着苏长畛有用处,所以还不希望苏长畛太快的垮台——事实上,德庆皇帝最希望赵俊臣迎娶苏长畛的女儿苏秀宁为妻,这样的话赵俊臣与苏长畛的势力必定会合流于一处,两人都是大贪官,他们手下的人也都不干净,两人联合之后固然会权势高涨,但身上的污点也会多出一倍,也更容易抓到把柄,今后德庆皇帝想要整治赵俊臣,也就更加轻松了。 如此各种理由加到一起,德庆皇帝看到李俞弹劾苏长畛之后,心中自然是有些不高兴,只觉得李俞完全不懂得体察圣意。 于是,德庆皇帝的语气也有些冷厉,缓缓问道:“哦?十大罪?先帝惩办魏忠贤的时候,就给魏忠贤列举过十大罪,最终魏忠贤畏罪自缢,更牵扯出了近万名共犯余党!这可是很严厉的指控,你要弹劾苏长畛十大罪,难不成苏长畛的罪行已经可以与前朝的魏忠贤相比了?” 顿了顿之后,德庆皇帝语带威胁,继续说道:“就在刚才,太子朱和堉弹劾陈东祥的时候,因为手中没有切实罪证,让朕责罚了他闭门思过十日!你毕竟不是太子,朕也不会给你留情面!若是你同样手中没有切实证据,就冒然污蔑了朝廷的封疆大吏,又亲眼见到太子的前车之鉴犹不知收敛,那朕对你的惩戒可就不是闭门思过这么简单了!” 面对德庆皇帝这般明显至极的威胁,恐怕绝大多数官员都会两股颤颤、匆忙请罪。 然而,李俞依然是面色平静,反倒是一副成仁取义的殉道者模样,似乎为了弹劾奸臣贪官他完全不在意德庆皇帝的责罚与威胁一般。 仅仅这般表情,就顿时加大了李俞弹劾的可信度,也顿时让“太.子党”众人对他好感大增。 “陛下,苏长畛乃是朝中老臣,又是封疆大吏,若是臣手中没有切实证据,又如何敢当众弹劾于他?事实上,苏长畛的诸般罪行,绝不仅仅只有十处,臣之所以只列举其十,正是因为这十个罪行臣皆是收集到了切实罪证、容不得苏长畛狡辩的缘故!” 听到李俞的这一番话,皇极殿内百官皆是面色微变,知道李俞的弹劾绝不是临时起兴,而是事先有了充足准备,这样的话苏长畛今天恐怕要有大麻烦了! 另一边,李俞已是从袖子中抽出一封奏疏,然后也没有经过德庆皇帝的同意,就当众展开朗读了起来,声音清晰可辩。 一时间,皇极殿内只剩下了李俞弹劾苏长畛的声音。 “臣闻自古帝王御天下之道,举直错枉而已。窃自念职在纠弹,仰体陛下圣贤之心,辄效鹰鹯之逐。谨将南直隶巡抚苏长畛背公营私实迹具陈于此: 其一,受贿之罪!苏长畛担任南直隶巡抚期间,私仗公器为私利,多次接受下属官员与民间商贾之贿赂,仅只是实证可查之例,就有七处之多,分别是于德庆二十一年接受苏州知府赵本琪贿赂三万两银子,受贿之后苏长畛就帮着赵本琪遮掩了苏州银库亏空之事;于德庆二十二年接受徽商王玮六万两银子,然后就掩盖了王玮贩售私盐之罪行…… 其二,连结党羽,以朝廷之利结好于南直隶各大衙门,与上下官员结为死党,寄以腹心。南直隶各府各县等,如今已是有六成有余对他惟命是听,但知戴德私门,凡会议会推,皆由苏长畛与其党羽等把持,众多地方官员为之囊槖……” 其三,卖官贩鬻,凡南直隶各府县缺出,苏长畛无不展转贩鬻,必索及满欲而止,是以南直隶各府县等官愈事剥削,小民重困。今天下遭逢圣主,爱民如子,而民犹有未给足者,皆债官以奉私门之所致也…… 其四,打压异己,陷害忠贤,辖下有内升出差者,皆居功要索。若是不从,则罗织罪名,以打压弃用…… …… 其十,为官不道。其为任南直隶巡抚期间,致使境内百姓苦不堪言,若是百姓稍有反弹,就私自派人镇压,如今仅是为臣所知,六年以来已是有三十七名百姓因其私兵镇压而亡,更有数倍之百姓受伤致残…… ……此十项罪行,皆是罪证确凿,令人瞠目结舌,还请陛下圣断,将苏长畛罢官定罪,以慰天下民心!” 随着李俞将手中奏疏朗诵完毕,皇极殿内百官皆是震惊不已。 虽然早知道李俞的弹劾不会简单,但谁也没想到,李俞弹劾苏长畛的诸项罪名,竟是这般严重!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八十三章.热闹的朝议 六 . …… …… 听到李俞对苏长畛的一系列弹劾之后,德庆皇帝的面色也严肃了起来。 李俞给苏长畛所列举的“十大罪”,严重性虽然比不上前朝的魏忠贤,但每一桩每一件都是不容小觑,哪怕只是其中某一项罪名被证实了真实性,苏长畛也是一个罢官抄家入狱的结果,若是这十项罪名皆是被证实了真实性,那么不仅仅苏长畛要抄家问斩,他的妻女族人也都要受到连累,到时候就算牵连上千人也不奇怪。 不得不说,李俞写这份弹劾奏疏的时候,心情绝对是狠绝的。 于是,德庆皇帝抬了抬手,就见他身边的大太监张德就快步走到李俞的身前,接过李俞手中的弹劾奏疏,然后双手捧着转交给了德庆皇帝。 德庆皇帝将李俞的弹劾奏疏细细看了一遍之后,表情愈加的严肃了。 然后,德庆皇帝抬头再次向李俞确认道:“苏长畛的这些罪名,你手中当真都有切实罪证?” 李俞一副坦然模样,说道:“陛下,臣弹劾苏长畛的每一项罪名,都有确凿的物证或者人证。比如苏长畛接受前苏州知府赵本琪三万两银子的事情,那赵本琪在苏州知府的任期满了之后,又被调任为山东按察使,却依然不知收敛,最终犯了案子,如今正关押在刑部天牢里,他被定罪的案子虽然与苏州知府任期无关,但臣也曾前往天牢细细审问过赵本琪,而赵本琪对于他曾贿赂苏长畛的事情,同样是供认不讳,若是陛下不信,大可以从天牢招来赵本琪问话…… 再比如苏长畛调遣私兵镇压百姓的事情,臣手中也有几位前来京城告御状的百姓苦主,他们都可以证明臣的弹劾绝不虚假…… 又比如苏长畛排挤异己、结党营私的事情,臣同样有确凿人证!前任吴江县令李毅诚就因为自己不肯投靠苏长畛,被苏长畛罗织罪名罢免了官职,此人如今就闲居在京城,陛下可以寻他问话……” 然后,李俞就这样当着德庆皇帝与百官的面,将自己收集的诸般罪证一桩桩一件件的详细说了出来,每一项证据皆是可证,这也再次加大了他弹劾的可信度。 一时间,皇极殿内百官皆是心中震惊,即使有些官员原本是苏长畛的门生故吏,但面对无数的确凿铁证,却也不敢轻易的出列为苏长畛说话,生怕会受到牵累,选择了明哲保身。 更有一些眼光敏锐的大臣,此时看向李俞的眼神更加是意味深长——仅凭李俞区区一个监察御史,绝不可能收集到这么多的翔实罪证,这需要耗费无数的时间与精力,恐怕是李俞受到了某股势力的指使与支持,只不过如今还不知道这股势力究竟是朝中哪个党派,也不清楚这股势力突然出手针对苏长畛究竟意欲何为。 听完了李俞的解释之后,德庆皇帝表情略有沉凝,他同样想到了李俞背后有人指使的情况。 于是,德庆皇帝深深看了李俞一眼,问道:“这些罪证,都是你一个人查出来的?恐怕不可能吧?” 李俞依然是一副磊落模样,坦然道:“仅只是臣一人,当然不可能查出这么多的证据,臣在查证期间,也受到了多位同僚的支持与协助,比如都察院右副都御史魏澜魏大人、刑部郎中季左季大人、通政司右参议万靖人万大人……” 接着,李俞报出了一连串的名字,但听到李俞的禀报之后,德庆皇帝一时间却是更加糊涂了。 李俞所列举的各位官员,大都品级不高,有些是朝廷的中立派人士,又有些是“赵党”、“周党”、“沈党”的边缘人士,当然还有一些唯恐天下不乱的清流,但这些人夹杂在一起,反倒是让德庆皇帝摸不清究竟是哪股势力想要搞垮苏长畛了。 与此同时,赵俊臣则是将李俞所列举的一串名字暗暗记在心中。 与摸不着头脑的德庆皇帝不同,赵俊臣已是猜到李俞的背后指使者乃是七皇子朱和坚,而李俞列举的这些人也必然参与了其中,恐怕全都与朱和坚有些关联,赵俊臣日后通过这些人也许就可以探查到朱和坚真实势力的一二了。 * 另一边,德庆皇帝再次沉吟片刻后,再次将李俞的奏疏递给了大太监张德,并且说道:“将李俞的弹劾奏疏交给各位阁老看看,苏长畛毕竟是封疆大吏、朝廷二品大员,如今又远在南直隶,朝廷若是要给他定罪,却也要谨慎一些。” 说话之际,德庆皇帝眼角向着百官扫去。 德庆皇帝这般表态的意思很明显——若是百官之中有人要为苏长畛说话,现在就是时候了。 然而,皇极殿内绝大多数官员都将“明哲保身”四字视为人生准则,那些苏长畛的门生故吏又大都是些自私自利的贪官,眼看着苏长畛即将要有大麻烦了,他们又如何肯出头为苏长畛说话?至于那些清流们,早就看苏长畛不顺眼了,自然就更加不会为苏长畛求情了。 一时间,皇极殿内鸦雀无声,每个人都在静观其变。 最终,为苏长畛说话的人没有出现,落井下石的人倒是首先跳出来了。 沈常茂如今身为内阁首辅,自然是首先阅览了李俞的弹劾折子。 看完了弹劾折子之后,沈常茂面现喜色——他曾经想要拉拢苏长畛加入“沈党”壮大声势,然而却遭到了苏长畛的拒绝,所以沈常茂一直对苏长畛有些怀恨在心——如今不正是报复的大好时机? 于是,将李俞的奏疏交给周尚景之后,沈常茂也不待其余阁老们看完奏疏,就抢先出列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陛下,老臣认为李俞弹劾苏长畛的诸项罪名皆是可信!事实上,老臣近年来也时有听闻苏长畛在南直隶为非作歹的恶迹,只奈何远在京城,一直不方便查证,如今李俞弹劾苏长畛的诸项罪名皆是有实证可查,由此可见苏长畛确实是一名罪大恶极的贪官奸臣,正应该严查严办,否则就不足以正朝纲、不足以平民愤,还望陛下圣断!” 随着沈常茂的话声落下,原本安静的皇极殿,也顿时再次热闹了起来。 那些早已经看苏长畛不顺眼的清流、那些与苏长畛有过矛盾的政敌、以及唯沈常茂马首是瞻的“沈党”官员们,皆是纷纷出列,表达了请求朝廷严惩苏长畛的态度。 …… 明天双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八十四章.热闹的朝议 七 . …… …… “陛下,苏长畛的所作所为,可谓是罪大恶极、人神共愤,绝不可轻饶啊,还望陛下圣鉴!” “苏长畛虽然是封疆大吏、朝廷重臣,处置他固然要谨慎,但如今被揭露了如此之多的重罪,却也绝不能姑息,还请陛下当机立断,罢去苏长畛的官职,让其待罪候审!” “陛下,臣自请前往南直隶,将苏长畛押捕归案、顺便进一步收集罪证,再由三司会审!” …… 顿时间,无数的大臣纷纷出列请命,请求德庆皇帝严惩苏长畛,皆是一副正义凌然、慷慨激昂的模样,就好似他们就有多干净似的。 与此同时,百官们也悄然间开始了明争暗斗,开始暗中争夺前往南直隶押捕苏长畛的差事。 要知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已是官场惯例,而苏长畛在地方上任职多年,在许多地方都担任过父母官,最近六年时间更是在最富裕的南直隶担任巡抚之职,本身又是一个大贪官,这样的人身家会有多少个“十万雪花银”? 三十个?五十个?或者更多? 若是能够成为钦差,前往南直隶调查拘捕,哪怕只是在抄家之际顺手牵羊,又或者是趁机要挟苏长畛一番,都能捞到天数的银子! 所以,眼见苏长畛要倒霉了,百官们不仅没有兔死狐悲之意,反倒是一个个双眼放光、兴奋莫名,就好似盯着猎物的饿狼一般。 至于让他们念在同僚情谊为苏长畛求情说话?怎么可能!同僚情谊能卖几两银子?即将要垮台的苏长畛又有什么资格当他们的同僚?不过是一块人人都想要咬上一口的肥肉罢了! 于是,皇极殿内,德庆皇帝眼前所展现的就是一副墙倒众人推的场景。 眼见这般情况,德庆皇帝眉头微微一皱。 正如前文所讲,德庆皇帝如今还不希望苏长畛倒台,原本还期望百官之中有人能够为苏长畛说几句好话,这样苏长畛还能留一点生机,谁知道百官们或是明哲保身、或是闻到好处,不仅没人说好话,反倒是落井下石的人出现了一大堆。 无奈之下,德庆皇帝只能将目光转向了其余几位阁老,期望他们会有一些不一样的意见。 然而,德庆皇帝依旧是失望了。 就在百官们争先恐后的落井下石之际,周尚景、左兰山、程远道几位阁老也全都看完了李俞的弹劾折子。 眼见德庆皇帝的目光转向他们,几位阁老也纷纷出列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周尚景首先出列说道:“陛下,如今朝廷的二品封疆大吏出现了这样的事情,任谁都不愿意看到,毕竟受损的是朝廷的声誉,然而我朝自有法纪存在,不论是谁犯了事情,都需要依法论罪,哪怕是朝廷重臣也不例外,如今既然李俞御史的弹劾皆是有证可寻,那么苏长畛就不适合继续担任巡抚之职了,必须要遣派钦差将他拘押到京城,再由三司会审,甚至是陛下亲审!” 说到这里,周尚景话锋一转,又说道:“不过,前往南直隶的钦差人选,却一定要谨慎挑选,苏长畛毕竟是朝廷重臣,如今就算是身陷嫌疑,也需要一位相匹配的重臣前往,否则就不足以镇住地方,老臣以为都察院左都御史杜白性格持重,进入都察院之后屡立功勋,乃是最佳人选!” 周尚景明摆着不想参与此事,这一番发言也都是老成持国、中规中矩,但同样在为“周党”争取利益,举荐了“周党”的杜白前去南直隶拘捕苏长畛。 随着周尚景的话声落下,那程远道也同样出列表态,道:“陛下,苏长畛的诸般罪行,皆已是证据确凿、罪不容赦,理应尽快遣派钦差大臣前往南直隶拘捕捉拿!老臣认为都察院右都御史吕纯孝为人刚正、一心持公,乃是钦差的最好人选!” 程远道见到大贪官苏长畛即将要倒霉之后,自然是兴高采烈,但同时也没有忘了给“太.子党”争取钦差的差事。在程远道看来,这件事最好还是交给“太.子党”来办最为妥协,其余党派的人选只会贪墨好处、损害朝廷利益。 等轮到左兰山发言的时候,左兰山却是偷偷向着赵俊臣的方向瞄了一眼。 注意到左兰山的目光之后,赵俊臣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 摇头的意思是不要为苏长畛求情,这个时候顺着庙堂局势发展、秉公发言就好,而点头的意思则是苏长畛倒台之后,“赵党”也要出手分一杯羹,让左兰山积极出手争取。 * 事实上,就在百官们纷纷落井下石的时候,赵俊臣也认真思考了这件事情的经过。 很显然,赵俊臣要正式收纳方茹为侧室的消息泄漏了出去——赵俊臣本来也就没有刻意隐瞒这件事情——所以让七皇子朱和坚推测出了赵俊臣即将要迎娶正妻的结论。 朱和坚一直想要得到赵俊臣的支持,将陈芷容嫁给赵俊臣则是他笼络与控制赵俊臣的最重要手段,眼见赵俊臣即将要迎娶正妻了,但人选未必是陈芷容,以朱和坚的性格自然要有所动作,于是苏长畛就倒霉了,这样一来苏秀宁自然也就入不了赵俊臣的法眼。 再加上崔倩雪在此之前已经在陈芷容的算计之下被赶出了崔家,赵俊臣的三个正妻人选有两个出了变故,这样的话赵俊臣迎娶陈芷容的可能性就大增了。 想明白了朱和坚的如意算盘之后,赵俊臣只是稍稍犹豫了一下,就决定不参与这件事情,任由苏长畛垮台,毕竟除了苏长畛一心想要把苏秀宁嫁给赵俊臣之外,两人并没有太深的利益关系,苏长畛的倒台对赵俊臣并没有任何影响,反倒是这个时候为苏长畛求情会引来一些麻烦,所以赵俊臣权衡利弊之后,自然是决定袖手旁观了。 虽然赵俊臣对苏秀宁有些好感,但仅仅只是一些好感而已,并不能影响赵俊臣的决定。 * 不谈赵俊臣的心中想法,那左兰山见到赵俊臣的动作之后,也马上就明白赵俊臣的态度。 于是,左兰山说道:“陛下,老臣也认同几位阁老的发言,事到如今,不论是为了朝廷还是为了百姓,苏长畛都不得不查,也必须要严查,请陛下马上派遣官员作为钦差前往南直隶调查此事,若是罪行成真,就应该尽快拘捕苏长畛!不过,此事关系重大,又牵连甚广,仅只是一位钦差恐怕很难处理妥协,臣认为应该加派几位干练持重的大臣协作才是。左佥都御史顾全一向善于查案审问之道,老臣认为应该加入其中。” 另一边,见到周尚景、程远道、左兰山等人纷纷为各自党派争夺调查钦差的差事,最先发言的首辅沈常茂也反应了过来,自然是不落人后,再次出列道:“陛下,老臣认为大理寺丞方世文经验丰富、能力出众,乃是钦差的最佳人选!还请陛下明鉴!” 就这样,随着几位阁老的陆续发言,这件事情的主题也悄然间换了方向,从苏长畛是否有罪的争议,变成了朝廷几大派系对钦差人选的争抢。 相比较而言,后者代表着庞大的利益,所以前者并不重要,很快就没人关心了。 …… PS:恩,第一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八十五章.热闹的朝议 八 . …… …… 眼见百官们皆是支持严查苏长畛,德庆皇帝心中轻轻一叹。 看样子,苏长畛终究是要垮台了,也没办法将苏长畛的女儿苏秀宁嫁给赵俊臣了,这样一来,两大贪官势力不能合流,今后他打算抛弃赵俊臣的时候,想要抓住赵俊臣的把柄就需要多耗费一点精力了。 不过,德庆皇帝并没有太过在意,在他看来赵俊臣身上的破绽太多了,到时候只是多花一点心思而已,并不是什么大事。 更何况,眼见苏长畛即将要倒台了,但赵俊臣却没有任何的表示,显然赵俊臣也并不打算迎娶苏秀宁为正妻,这样的话苏长畛就更加没有利用价值了,倒台也就倒台了,到时候家产充公,德庆皇帝的内帑也能丰厚不少。 于是,德庆皇帝也就顺应了百官之意,缓缓开口道:“既然众位阁老与百官们皆是这个意思,苏长畛的诸般罪行也确实是证据确凿,那朕也不会姑息了苏长畛,就按照各位爱卿的意思,遣派一位朝中大臣担任钦差前往南直隶查证此事,并且将苏长畛押来京城待审!” 说到这里,德庆皇帝又沉吟道:“至于钦差的人选嘛……” 随着德庆皇帝的这一句话,百官们皆是屏息静声,紧张的等待着德庆皇帝的决定。 此时的德庆皇帝,心中也有些为难。 这样的肥差,朝中各大派系都在争抢,若是给了某一派系,那么其余派系自然是不会服气,到时候朝议又会陷入无尽的争吵,让人烦不胜烦。 但就在这个时候,早朝开始到现在就一直是沉默低调的赵俊臣,却是突然出列开口了:“陛下,关于钦差的人选,臣有一个建议!” 见到赵俊臣突然出列发言,德庆皇帝微微一愣,还以为赵俊臣又要为“赵党”争夺好处了。 不过,德庆皇帝并没有阻止,只是问道:“哦?赵爱卿有不同人选?说来听听。” 只见赵俊臣缓缓说道:“陛下,正如周阁老所说的那样,缉捕一位封疆大吏、二品巡抚,绝不是一件小事。正需要一位重量级的大臣前往,否则不足以稳定地方!然而臣看几位阁老所提出的人选,似乎各有不足,左都御史杜白刚刚任职,正在熟悉公务,并不适合离开京城,右都御史吕纯孝有些性格过于刚直了,手段也缺了一些变化,容易激发乱子,至于大理寺卿方世文则是品阶与威望不足……” 听到赵俊臣的点评,德庆皇帝也是点头表示赞同,并且再次问道:“那么赵爱卿可有更适合的人选?” 赵俊臣点了点头,然后提议了一位任谁也想不到的人选。 “臣举荐原内阁辅臣黄有容担任钦差人选!”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皇极殿内所有人都是心中一惊。 不得不说,赵俊臣所提议的人选,实在是最适合不过。 黄有容将自己多年以来所贪墨受贿的庞大家产拱手送给了德庆皇帝之后,终于是如愿以偿的卸任了阁老之位,不必再在庙堂中遭受百官们的攻讦,如今正准备离开京城、返回江南家乡。 然而,虽然是落地凤凰不如鸡,但毕竟是前任的阁老,声望与人脉犹存,足以震慑地方,经验与手段也足够,绝对能够处理好这件事情,而且他正准备前往南直隶返乡养老,还刚好顺路。 朝中各大派系皆是无法挑出黄有容的缺陷与不足,各大权臣们更是稍稍思考了一瞬之后,就明白自己所支持的人选不可能与黄有容相争了。 另一边,德庆皇帝也是眼光一亮,道:“黄有容?确实是很适合的人选。” * 事实上,赵俊臣提议黄有容担任钦差人选,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赵俊臣如今在暗中进行着许多计划,都需要大量的银子支持,这让赵俊臣的身家一直处于缩水状态,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若是能够将这次的钦差人选抢到手中,必然是收获极丰,那么赵俊臣也就可以趁机补充一下自己的钱袋了。 可惜,“赵党”毕竟是底蕴不足,虽然势力越来越大,但可用的人才终究不多,今天各党派争抢钦差人选的时候,“赵党”就显得有些窘迫了,因为他们压根就没有适合的人选可以支持。 就像刚才,左兰山出列发言之际,也完全没有争夺钦差人选的意思,只是想要将“赵党”的顾全安插进入钦差队伍,这也是无奈的选择,虽然不能占大头,但好歹能分一杯羹。 但就在这个时候,赵俊臣却是突然想到了黄有容。 赵俊臣帮着黄有容从庙堂脱身之后,两人的关系已经稍有缓和,甚至还进行了一系列的合作,若是赵俊臣能够举荐黄有容成为钦差的话,那么黄有容得到了这个肥差之后必然也会投桃报李,给予“赵党”最丰厚的回报。 于是,才有了赵俊臣当众举荐黄有容担任钦差的事情。 * 见德庆皇帝同样表示支持之后,赵俊臣又说道:“陛下,黄有容乃是朝中老臣子了,如今虽然是退休致仕了,但依然可以发挥一些余热!臣得蒙陛下信任,主持朝廷商税整顿之事,于是组建了‘联合船行’以资助力,如今那些加入‘联合船行’的众位商家即将要在江南举行一场盛大的成立仪式,臣正想要向陛下请命,让致仕的黄阁老作为钦差参加这场盛典,以表示朝廷的支持,没想到早朝上突然出现了苏长畛的事情,于是臣就想一事不烦二主,既然苏长畛的案子同样要派遣钦差前往南直隶,不如就由黄阁老一同担任,黄阁老的声望、资历、能力各方面也都适合,定然可以处理好这些事情,还请陛下圣断。” 听到赵俊臣的详细解释之后,德庆皇帝又是连连点头。 再看到朝中各大党派皆是默不作声,显然是无法反驳赵俊臣的提议,德庆皇帝就更加满意了。 由黄有容担任钦差,谁也没占上便宜,却也少了争吵辩论。 于是,德庆皇帝点头道:“既然如此,就由黄有容来担任钦差前往南直隶,调查并缉捕苏长畛,顺便也代表朝廷参加联合船行的成立仪式。” “陛下圣明!” 听到德庆皇帝的决定之后,赵俊臣连忙拍了一记马屁。 然而,德庆皇帝似乎想到了什么,又突然加了一句:“不过,黄有容前往南直隶毕竟是告老还乡,到时候也不方便让他押送苏长畛返京……这样吧,朕再下一道圣旨,让南京吏部尚书王保仁协助黄有容处理各事,等到尘埃落定之后,再由王保仁将苏长畛押送回京……说起来,朕在南巡的时候,就打算将王保仁带回京城,让他接手太子太师的位置,但他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如今也是时候让他来京城赴任了。” …… 恩,第二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八十六章.朝议结束. …… …… 等到苏长畛的事情尘埃落定之后,这场一波三折的早朝终于结束了。 时间已是临近晌午,不论德庆皇帝还是朝中百官皆是感到饥肠辘辘、疲惫不堪。 赵俊臣也同样感到疲惫,但当他离开午门乘入轿中之后,脸上依然是一副沉思模样。 今天的朝议期间,赵俊臣虽然绝大部分时间都是一副低调沉默的样子,似乎是毫不起眼,但朝议的发展方向却一直都在赵俊臣的掌控之中,不论是陈东祥接任了工部尚书的职位,还是黄有容成为钦差大臣前往南直隶,全是由赵俊臣一手促成的,也全是对赵俊臣以及“赵党”而言最为有利的结果。 唯一让赵俊臣感到意外的,就是临近朝议结束前德庆皇帝趁机将王保仁召回京城的事情了。 说起来,德庆皇帝很早之前就打算将王保仁召回京城了,此人的心机、手段、声望等等皆要比沈常茂、黄有容等人更强一筹,曾经是周尚景的劲敌之一,党争失败之后就被放逐到南京养老,但王保仁也并非就甘心养老了,反倒是利用倭寇的事情联合德庆皇帝算计了周尚景一次,不过最终依然是周尚景棋高一着,虽然丢掉了内阁首辅的位置,但也逼迫德庆皇帝做出了让步妥协——于是,德庆皇帝为了暂时安抚周尚景,也就让王保仁暂且留在了南直隶,并没有让他立即回京接任太子太师的位置。 但这一次,趁着苏长畛的事情,德庆皇帝还是将王保仁召回了京城。 再加上德庆皇帝让梁辅臣成功入阁辅政,可以预见,当他们二人陆续赴京之后,庙堂中枢的局势一定会出现极大的变动,德庆皇帝对朝堂的掌控力也会空前提高。 “陛下看似好大喜功,但实际上也不好糊弄啊,权谋心术更是不逊于古今任何人,他如今陆续将王保仁、梁辅臣二人召回京城,那梁辅臣原本就是铁杆帝党,自然是以他马首是瞻,而王保仁已经离开京城十余年了,今后再次回到京城,为了稳住跟脚也一定会紧紧抱住德庆皇帝的大腿,这样一来德庆皇帝在庙堂上就有了两位重量级朝臣的鼎力支持,到了那个时候恐怕就连周尚景也要避开锋芒吧?” 想到这里,赵俊臣心中不由有些压力,继续想道:“这段时间以来,德庆皇帝看似没有任何的大动作,但仅仅只是因势利导,就悄然间再次掌控了大局,这般手段心机,实在是可怕,难怪周尚景稍稍占了上风之后就再次缩头了……也就是他一直小觑于我,认为我只是一个除了敛财之外一无是处的贪官,所以才容忍我发展到今日这一步,但我若是因此而心生轻视,认为他是一个好糊弄的皇帝,今后下场恐怕会不大好……” “不过,德庆皇帝选在这个时候将王保仁召回京城,究竟是为了什么原因?是眼见黄有容倒台、沈常茂乏力之后,想要扶持王保仁来制衡庙堂势力?还是他依旧对太子朱和堉心存期望,打算让王保仁辅佐教导?” 暗思之际,赵俊臣轻轻摇头,有些想不明白德庆皇帝的真实想法。 帝王心术,高深莫测,即使是如今的赵俊臣已经成长了许多,但依然是雾里看花、不明所以。 既然想不明白,赵俊臣也就不再多想,毕竟赵俊臣如今权势大涨,不再像当初那般势单力薄,已是有了静观其变、后发制人的本钱,虽然猜不透德庆皇帝的真实意图,但也不必太过慌张,到时候见招拆招也就是了。 然后,赵俊臣又开始思索苏长畛被弹劾的事情。 “苏长畛会受到弹劾,恐怕是七皇子朱和坚在暗中指使了,他这么做显然是为了逼我迎娶陈芷容为正妻……或许,他认为我会贪图苏长畛的权势人脉,最终要迎娶苏秀宁为妻,所以才有了这般釜底抽薪的举动,若是苏长畛垮台失势了,那么我自然也就不会选择苏秀宁了……可惜,他并没有想到,我从一开始就不打算选择苏秀宁为正妻,相比较权势人脉的增涨,我倒是更希望自己在朝野的声誉能够扭转一些,所以我最终的正妻人选是崔倩雪啊……” 想到这里,赵俊臣突然身体微微一震! 因为德庆皇帝的亲自说媒,赵俊臣的正妻人选只能在崔倩雪、苏秀宁、陈芷容三人之中选择,而七皇子朱和坚如今已是出手整垮了苏长畛,让苏秀宁失去了威胁,至于崔倩雪则是很早之前就在陈芷容的算计之下被赶出了崔家,想来朱和坚并不会将崔倩雪视为威胁。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朱和坚整垮了苏长畛之后,为了防止变数发生,再次出手对付崔倩雪的话,那么赵俊臣就要吃一个哑巴亏了。 于是,想到这一点之后,赵俊臣马上掀开了轿帘,向着轿子旁边的许庆彦吩咐道:“庆彦,你马上派人暗中保护崔倩雪,确保她不会受到伤害。不过,虽然是保护,但记得一定要隐蔽一些,切不要让人发现了痕迹。” 听到赵俊臣的吩咐后,许庆彦微微一愣,问道:“有人要对付崔倩雪姑娘?” “未必,或许只是我多想了,但还是保险一些为好。” 得到赵俊臣的答复之后,许庆彦面色有些严肃——因为崔倩雪舍命救过赵俊臣,本身又是单纯的性子,所以许庆彦对她的感官不错——说道:“少爷放心吧,我回去之后就安排人手暗中保护崔倩雪姑娘,绝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赵俊臣点了点头,然后又想到了什么,再次吩咐道:“还有,派人通知左佥都御史顾全一声,让他尽快来府里见我,我有事要安排他去办。” 得到许庆彦的回应之后,赵俊臣就放下了轿帘,再次靠坐在轿子中闭目沉思。 召见顾全是为了苏长畛的事情,赵俊臣打算让顾全加入钦差队伍之中,辅佐黄有容处理苏长畛的一系列事情,也趁机为自己谋取一些好处。 此外,让顾全前去南直隶,也能帮着赵俊臣暗中照顾一下苏秀宁。 赵俊臣对苏秀宁还是有些好感的,如今苏长畛即将要垮台失势,苏秀宁这位大家闺秀也必然会受到牵连,说不定还会受人羞辱,赵俊臣心中终究有些不忍,所以还是决定暗中照拂一二,不让苏秀宁受到太多的委屈,也算是为两人曾经的缘分尽了一份力。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八十七章.黄有容 上 . ……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说,就在赵俊臣乘轿回府的时候,黄有容的府里也迎来了宣旨的天使。 得知自己被任命为钦差大臣,将要代表德庆皇帝与朝廷中枢前往南直隶调查苏长畛,顺便还要参加徽商们举办的“联合船行”的成立仪式之后,黄有容先是觉得不可思议、恍若梦中,接着又是幸喜若狂。 黄有容并非笨人,事实上他就算是退休致仕了,但并没有丧失最基本的眼光判断,所以他十分清楚,不论是调查拘捕苏长畛、还是参加“联合船行”的成立仪式,全都是让人眼红的大肥差! 苏长畛贪污受贿多年所积蓄的庞大家产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只要在调查或者抄家的时候稍稍动一下手脚就能收获天大的好处,而“联合船行”的成立仪式也同样潜藏着无数的好处,要知道“联合船行”即将要垄断京杭大运河与长江航道的航运生意,又有大量富可敌国的徽商加盟,黄有容代表朝廷参加成立仪式的时候,只要稍稍动些心思,很容易就能在这个日进斗金的生意中分一杯羹。 原本,为了能够从庙堂中脱身,黄有容已是将自己数十年来所积蓄的大半家财拱手送给了德庆皇帝,如今一辈子的幸苦经营最终却是两手空空的结局,不论权势还是财富都已经全部失去,黄有容的心中自然有些灰心丧志的意思,但就在这个时候却是突然间峰回路转,两个天大的肥差就这么毫无预兆的落在自己的头上,黄有容的心情自然是又激动又欢喜,还有一些难以置信。 要知道,哪怕黄有容依然还是阁老的时候,见到这两个肥差都会眼馋不已,更别说现在了。 不过,黄有容毕竟是曾经的阁老,最近又经历了大起大落,在欢喜激动之余,终究还是勉强保持了一丝理智,总觉得这件事透着一丝诡异,所以要先决定打探清楚事情的详细轻狂,否则又要被人利用了。 给宣旨的太监塞了一张银票之后,黄有容问道:“还要请问这位公公,老朽如今已是退休致仕了,怎么陛下会让老夫担任了钦差的位置?朝中有资格担任钦差的大臣应该还有不少人啊。难不成这个差事就没人相争?” 那宣旨的太监看了一眼手中银票的数额,顿时笑容更盛了,也没有任何隐瞒,向黄有容解释道:“黄阁老您会被陛下任命为钦差大臣,说起来还要多多感谢赵俊臣赵大人的鼎力支持,这个位置确实有不少人在争,连内阁几位阁老都纷纷表态了,但赵大人在陛下面前鼎力举荐于您,所以这个差事才会落到您的手中。” 然后,宣旨太监就将今日朝议的经过向黄有容细细讲了一遍。 听到宣旨太监的解释之后,黄有容先是觉得不可思议,但转后就是满脸的深思之色。 * 等黄有容将宣旨太监送出府门之后,却并没有急着回府,站在府门口依然是一脸沉思。 此时,黄有容已经退休致仕了,即将要告老还乡,所以他已是遣散了大部分府中仆从丫鬟,跟在黄有容身边的长随也仅剩下几位府中老人,再也见不到他曾经前拥后簇的威风。 其中,管家黄安已是追随黄有容数十年,对黄有容一直是忠心耿耿,如今依然跟随在黄有容身边,今后还打算追随黄有容返回南直隶老家,如今见到自家老爷重新得到了德庆皇帝的重用,自然是感到无比的高兴。 然而,见黄有容送走宣旨太监之后,就一直站在门口愣愣发呆,黄安还以为黄有容太过欢喜以至于忘记了规矩,连忙提醒道:“老爷,按照规矩,您应该尽快前往宫中领旨谢恩,可不能耽搁了。” 听到黄安的提醒之后,黄有容回过神来,却是缓缓摇头,轻声否定了黄安的建议:“今天的早朝足足持续了三个多时辰,如今刚刚结束,陛下需要暂且休息一段时间,我若是选在这个时候前去谢恩,反而会引起陛下不快,还是等到陛下午休之后再前去谢恩比较妥当。” 说到这里,黄有容的老眼一眯,又说道:“不过,趁着这个空隙,我倒是需要先去见另一个人。” “另一个人?老爷是指谁?”黄安一愣,反问道。 黄有容用一种十分复杂的语气,缓缓说道:“赵俊臣!” 说完,黄有容抬手一挥,似乎是终于下定了某些决心,吩咐道:“备轿,去赵府!” * 当黄有容乘轿赶到赵府之后,刚刚派人给赵府门房送了名帖,并没有等待太久时间,就见赵府正门大开,而赵俊臣则是亲自出府相迎。 “黄前辈突然来访,鄙府实在是蓬荜生辉啊!几日未见,黄前辈身体可还安康?” 远远见到黄有容之后,赵俊臣就已是主动拱手示意,并且扬声问安。 见到赵俊臣亲自迎接自己,黄有容也摆出了一副笑脸,同样是拱手示意,说道:“老朽接到圣旨之后,就急匆匆的赶来了,没有让赵大人你久候吧?” 听黄有容的意思,似乎是认定赵俊臣一直都在等着自己出现。 对于黄有容的暗示,赵俊臣只是轻轻一笑,并没有否认,只是来到黄有容的身前,然后侧身抬手,说道:“哪里哪里,并没有等候太久,事实上黄前辈还来早了,府中餐宴还未准备妥当,恐怕黄前辈还要稍等片刻,你我二人才能够把酒言欢呢。” 黄有容笑眯眯的答道:“不急不急。” 然后,在赵俊臣的亲自带领下,黄有容进入了赵府之中,两人并肩行走之际,可谓是气氛融洽,就好似至交好友一般,完全看不出两人曾经是你死我活的政敌关系。 待两人来到赵府客厅之后,黄有容抬眼一看,却发现还有一名“赵党”官员正站在一旁等候自己,却是都察院左佥都御史顾全。 见到顾全之后,黄有容老眼微微一眯,眼中闪过了一丝精芒。 等到顾全向黄有容行礼问安之后,赵俊臣与黄有容分别坐在了主座左右,而顾全则是陪坐客位。 然后,赵府下人给三人奉上香茗之后就纷纷退出了客堂,顿时间赵府客厅只剩下了赵俊臣、黄有容以及顾全三人。 眼见着周围再无闲人,黄有容也没有继续客套,主动谈起了正事,缓缓道:“老朽这次前来拜访赵大人,乃是为了向赵大人你表达谢意的,若不是赵大人,这钦差的差事恐怕无论如何也轮不到老朽头上。不过……” 说到这里,黄有容话锋一转,目光炯炯的打量着赵俊臣,又说道:“赵大人突然间这般好心,却是让老朽有些不适应啊。”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八十八章.黄有容 中 . …… …… “只不过,赵大人突然间这般好心,却是让老朽有些不适应啊。” 说话之际,黄有容目光炯炯的注视着赵俊臣,没有放过赵俊臣表情的任何变化。 然而,赵俊臣的神情并没有丝毫变化,依然是笑容平和、态度淡然,笑着说道:“晚辈对于黄前辈,其实一直都是心存善意的,只不过从前碍于局势,这种善意无法表达而已,如今终于有了机会,自然是不会错过。”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说道:“更何况,当初晚辈与‘周党’出现摩擦的时候,黄前辈您也曾暗中出手相助,当时晚辈就向黄前辈承诺过,说今后一定会有所报答,至少黄前辈您送给陛下的那些家财,晚辈会通过其他方式帮您挽回损失,如今晚辈的所作所为,也是为了实现当初的承诺……晚辈虽然不算是什么好人,但绝大多数时候还是信守承诺的。” 听到赵俊臣的解释之后,黄有容眼中闪过了一丝诧异。 当初,“赵党”与“周党”为了竞争内阁席位,颇是出现了一些摩擦,与根深蒂固的“周党”相比,“赵党”不出意外的落了下风,而赵俊臣这个时候却是另辟蹊径,暗中联手黄有容、并且利用黄有容对“沈党”残留的影响力,将“沈党”也卷入了冲突之中,最终让这场党争越演越烈,逼得德庆皇帝不得不及时出手制止,也正因为如此,“赵党”在这场实力悬殊的党争之中并没有吃亏太多。 当时赵俊臣说服黄有容出手相助的条件,就是会帮助黄有容从庙堂脱身,并且在黄有容将自己的一生积蓄拱手送给德庆皇帝之后,赵俊臣会帮助黄有容挽回损失。 然而,那时候黄有容在庙堂之中地位颇是尴尬,每天都会遭遇百官攻讦,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德庆皇帝问罪,正是急于脱身,并没有更多的选择,只能答应赵俊臣的条件。 最终,“赵党”与“周党”的党争告一段落之后,赵俊臣作为中间人将黄有容的一生积蓄送给了德庆皇帝,而黄有容也终于是如愿以偿的从庙堂脱身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赵俊臣答应黄有容的条件已经实现了一半,但黄有容原本并不期望赵俊臣当真会实现承诺的另一半。 毕竟,黄有容的一生积蓄足足有数百万两银子,赵俊臣若是想要帮助黄有容挽回损失,就需要帮助黄有容寻找数百万两银子的财路——这可不是一个小数字,若是赵俊臣当真有这种财路,不论是用来加强自身实力,还是用来收买朋党门人,都远远要比送给黄有容更加合适——黄有容以己度人,又见惯了背信弃义的小人,认为赵俊臣在这方面绝对会敷衍了事。 所以,今天黄有容得知赵俊臣举荐自己成为钦差大臣之后,就一直没有往这方面想,潜意识里并不认为赵俊臣这么做是遵守承诺,而是以为赵俊臣又有了什么坏主意,打算再次利用自己,所以他才会急匆匆的赶来赵府,就是想要打探赵俊臣的意图。 却没曾想,赵俊臣依然记得这份承诺,并且还当真打算实现它! 调查拘捕苏长畛、作为朝廷特使参加徽商们举办的“联合船行”成立仪式,这两件事若是操作得当的话,倒是可以弥补黄有容的大半损失了。 * 听到赵俊臣的答复之后,黄有容依然是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当真如此?”黄有容迟疑的问道。 赵俊臣点了点头,满脸的诚挚,说道:“确实如此!不过……正如晚辈刚才所讲的那样,晚辈对黄前辈您的善意一直都存在着,所以晚辈希望咱们之间的合作能够更加长久一些。” 说话之际,赵俊臣的语气意味深长。 很明显,赵俊臣打算趁机拉拢黄有容——虽然黄有容已经致仕退休了,但作为曾经的阁老,依然拥有很大的利用价值。 黄有容眼中闪过了一丝冷笑,他就知道赵俊臣的意图绝不仅仅只是实现当初承诺这么简单。 正式退出了庙堂争斗之后,黄有容身为局外之人眼光反倒是愈加的敏锐清晰了,他回顾了赵俊臣近年来的崛起经过之后,对赵俊臣的心机手段、政治眼光都有了高度评价,认为赵俊臣乃是一名纯粹的政客,自己会败给赵俊臣绝对不冤。 所以,像是赵俊臣这种纯粹的政客,或许会在一些无关紧要、顺手为之的事情上遵守承诺,但若是涉及庞大利益的情况下,赵俊臣在背信弃义之际也绝不会有任何犹豫。今天赵俊臣愿意恭送送给黄有容这么大的好处,绝对只是因为赵俊臣期望从黄有容身上收获更大的好处! 想到这里,黄有容的表情有了一些警惕,道:“哦?不论如何,老朽能够成为钦差大臣,全是凭借赵大人的鼎力支持,赵大人哪怕只是为了实现当初的承诺,老朽也同样是心存感激,若是老朽在担任钦差期间,赵大人你有什么事情需要老夫出手相助,只要在老朽的能力范围之内,老朽就绝不会有任何推辞……只不过……” 说到这里,黄有容的语气严肃,缓缓补充道:“老朽处理完了苏长畛与联合船行的事情之后,也就不再是钦差大臣了,到时候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过气老人罢了,而赵大人你如今声势正隆,老朽却是不敢高攀,所以长久合作之类的事情,恐怕还是算了吧。” 显然,黄有容从庙堂脱身之后,已是不愿意再卷入朝廷的党派争斗,发现赵俊臣对自己另有所图之后,就果断的表达了拒绝的意思。 当然,赵俊臣送给他的肥差,黄有容依然不打算放手,所以他只会在担任钦差大臣期间有限度的与赵俊臣进行合作。 另一边,听到黄有容的婉拒,赵俊臣也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快之意,似乎早就意料到了黄有容的态度。 “若是黄前辈不愿意长久合作的话,倒也无妨,晚辈自然是不敢勉强。”赵俊臣笑容和煦的说道:“只不过在黄前辈您担任钦差大臣期间,有些事情还需要黄前辈多多襄助。” 这一次,黄有容并没有拒绝,只是点头道:“老朽刚才已是说过了,这个钦差大臣原本就是赵大人你送给老朽的,老朽也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若是赵大人在这件事情上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出来就是,老朽到时候自然尽力。” 赵俊臣笑着点头,道:“若是这样的话,晚辈就不客气了。首先是苏长畛的事情,晚辈希望前辈您前往南直隶调查拘捕苏长畛的时候,能够将都察院左佥都御史顾全一同带去,毕竟苏长畛乃是封疆大吏,案情又比较复杂,仅凭黄前辈一个人的话,处理这样的大案恐怕会有些力不从心,而顾全顾大人在三司任职多年、经验丰富,若是有他在一旁辅助的话,想必黄前辈也能轻松不少。” 听到赵俊臣的要求之后,黄有容先是沉吟片刻,然后点头答应道:“赵大人所说有理,苏长畛的案子确实不是老朽一人就能处理妥当的,若是有顾全大人在一旁协助,自然是最好不过。” 黄有容明白,赵俊臣将顾全安插在自己身边,乃是想要在苏长畛的案子上分一杯羹,对此黄有容并不反对,毕竟“花花轿子人人抬”乃是官场惯例,最终损失的也不是自己的利益。 然后,赵俊臣又说道:“此外,则是‘联合船行’的事情!当初,晚辈创办‘联合船行’的目的,乃是为了垄断京杭运河与长江航道的航运生意,在‘联合船行’成立之后,虽然有许多徽商踊跃加入,但依然有很大一部分徽商拒绝了晚辈的邀请,不仅没有加入‘联合船行’,反而还心存敌意、暗中使坏……” 说到这里,赵俊臣看似平淡的面色上闪过了一丝冷意,继续说道:“所以,晚辈希望黄前辈参加‘联合船行’的时候,能够帮助晚辈将这些不识时务的徽商一一铲除!具体的细节安排,晚辈已经准备妥当了,但还是需要黄前辈您这样的人物前去主持大局!黄前辈如今虽然是致仕了,但以您的手段,想必整治一些不开眼的徽商还是绰绰有余的。” …… PS:明天会有2~3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八十九章.黄有容 下 . …… …… 最终,黄有容考虑了片刻之后,也同样答应了赵俊臣第二个要求。 毕竟对于黄有容而言,赵俊臣的这些要求都不是太大的事情,也都不会损害到自身利益。 接着,赵府的午宴终于是准备妥当了,但黄有容却是拒绝了赵俊臣的邀请,很快就离开了赵府,似乎是打定了主意不想再与赵俊臣有更深入的接触与交流了。 赵府客堂之中,看着黄有容离去的背影,一直沉默不语的顾全突然冷声说道:“不识抬举!这个黄有容老糊涂了,还以为自己依然是高高在上的内阁辅臣?明明已经是落地凤凰不如鸡了,偏偏还要端着阁老的架子!赵大人您将钦差大臣的肥差拱手送给了他,这是多大的好处?满朝上下有多少人眼红?黄有容若是稍稍识相一些,就应该主动投靠咱们才对!他倒台失势之后,除了一个前任阁老的名头还剩下什么?赵大人您主动拉拢他也是看得起他,结果他竟然还敢当面拒绝,当真是不知好歹!” 在赵俊臣与黄有容交谈期间,顾全一直都在旁观,自然看出了赵俊臣想要拉拢黄有容的意图,也看出了黄有容的婉拒,所以不由有些愤愤不平。 当然,黄有容毕竟是前任阁老,就算是如今垮台失势了,但积威犹存,所以顾全这些话也只敢在黄有容离开之后说出来。 另一边,赵俊臣听到顾全的愤愤不平之后,却依旧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只是轻轻品了一口香茗之后,缓缓道:“无需在意,黄有容刚刚离开内阁不久,残留了一些阁老的矜持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我也没期望现在就能拉拢到他,刚才的一番言语仅仅只是试探罢了。不过……” 说到这里,赵俊臣双眼微微一眯,又说道:“黄有容乃是贪婪之人,既贪权、也贪财,如今他固然有些抗拒,但当他重新尝到权势与财富的甜头之后,就一定会欲罢不能,到时候不需要咱们安排,他就会主动争取,等他为咱们办的事情越来越多,一切就由不得他了,如今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对于赵俊臣的决定,顾全向来不敢质疑,但见赵俊臣如此看重黄有容这位垮台的前阁老,依然是忍不住问道:“大人,您何必这般看重黄有容?若是论眼光论手段,他未必比得过大学士霍正源、阁老左兰山、以及工部尚书陈东祥;若是论声势论人脉,他这段时间更是已经众叛亲离了,就连少傅张诚、礼部尚书林维这些原本对他忠心耿耿的老人,如今都不大看得起他;像是这样的人,何必花这么大的代价与心思收买?黄有容倒是有一句话没说错,他如今就是一个无权无势的过气老人罢了。” 赵俊臣笑着摇头,说道:“怎么?你不服气?觉得我举荐他为钦差大臣让咱们吃亏了?但实际上他就是最好的人选!让他成为钦差大臣,咱们还能收获一些好处,若是让其他人当了钦差大臣,咱们恐怕连一点残羹旧饭也吃不到。相较而言,让他成为钦差大臣,这已是对咱们最为有利的结果了。”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说道:“此外,做人眼光要放长远,不能只看眼前,如今的黄有容固然是一无是处,但并不代表他将来同样是一无是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的朝廷局势变化如此之快,说不定他很快就有用处了,到了那个时候,咱们的收益也会远远大于今日的投入。” 说话之间,赵俊臣的目光微微闪烁着,似乎正在考虑着什么,但并没有向顾全进一步解释说明。 另一边,见赵俊臣一副高深莫测、成竹在胸的模样,顾全稍稍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询问赵俊臣的详细计划。 很显然,像是这般长远的考虑,赵俊臣并不会向他详细解释,所以顾全也不会自讨没趣。 最终,顾全只是垂首道:“大人睿智,下官愧不能及。” * 事实上,赵俊臣这般下血本的拉拢黄有容,自然是有原因的,不仅仅只是考虑眼前的些许好处。 与周尚景的判断一致,赵俊臣同样不认为沈常茂还能在内阁首辅的位置上呆太久,哪怕沈常茂如今得到了“赵党”支持也一样。 等到沈常茂从内阁首辅的位置上摔下来之后,恐怕结局会很凄惨,到时候“沈党”的势力人脉就会成为一块肥肉,人人都想要咬上一口,而赵俊臣近段时间所做的一切,也正是未雨绸缪、提前准备。 这段时间以来,“赵党”与“沈党”逐步加深合作、改善关系,就是赵俊臣未雨绸缪的手段之一,两党合作之际,赵俊臣想要渗透“沈党”势力、收买“沈党”官员、加深“沈党”对自己的好感等等,自然是容易了许多,有了这些准备,将来赵俊臣想要收编“沈党”势力,也会轻松许多。 此外,黄有容同样是赵俊臣设想中的暗棋之一!当初“黄党”倒台之后,“沈党”与“赵党”一同瓜分了“黄党”的权势与人脉,如今的“沈党”之中,有许多人都是原“黄党”官员,像是礼部尚书林维、少傅张诚等人,更已是成为了“沈党”内的主要干将,而黄有容对这些人的影响力依旧是不容小觑。 这样一来,若是赵俊臣能够成功的收买到黄有容,再等到沈常茂垮台之际,赵俊臣就可以直接利用黄有容的影响力收编那些“沈党”内的那些原“黄党”官员,并且还可以通过这些原“黄党”官员暗中串联、进一步收编“沈党”势力、扩大成果! 如此种种,若是一切顺利的话,等到沈常茂倒台之后,赵俊臣完全可以吞掉“沈党”的绝大部分资源! 到了那个时候,“赵党”的权势就足以与“周党”相抗衡,哪怕是德庆皇帝也不敢轻易动赵俊臣了。 所以,相比较最后的收获,如今给予黄有容的这些好处,实在是不值一提,只是区区鱼饵罢了。 只是给黄有容指了一条财路而已,但若是能够换来大半个“沈党”,这笔买卖自然是最划算不过了! 从这方面而言,黄有容并没有看错赵俊臣,赵俊臣给予黄有容的好处,并不是出于善心,而是为了今后收获数倍的利益! 当然,这些想法如今依旧只是停留在设想之中,而顾全也并不是“赵党”的核心人物,所以赵俊臣并不打算向他详细解释。 在沈常茂正式倒台之前,“赵党”依然是“沈党”的坚定盟友,某些意图还是暂时憋在心里比较好! …… 恩,第一更!今天共三更。 另,谢谢各位的生日祝福。 书友群71079221,大家可以一起聊天。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九十章.安排. …… …… 赵俊臣固然想要拉拢黄有容,但他并不会完全信任黄有容。 所以,黄有容被任命为钦差大臣之后,赵俊臣还安排了顾全一同前往南直隶,既是为了辅佐,也是为了监视,此外赵俊臣还需要顾全在南直隶帮着自己处理一些黄有容不方便知道的事情。 这样一来,黄有容没有参加赵府的午宴,反倒是正中赵俊臣的下怀,赵俊臣也可以趁着午宴的机会,向顾全吩咐一些事情。 相较于万贯家财,赵俊臣的午餐略有些寒酸,仅仅是寻常的家常菜肴、总计五菜一汤罢了,一张小小方桌就能全部摆下,这还是因为今天有客人的缘故,平时赵俊臣的吃食还要更加简单一些。 不过,菜肴虽然简单,但顾全落座入席的时候,表情依然是有些激动。 要知道,就算是阁老左兰山、大学士霍正源、户部侍郎詹善常这几位“赵党”的核心人物,也极少有机会能单独与赵俊臣共餐,顾全在“赵党”的地位只处于二线,这样的机会并不常见。 对顾全来讲,这是一次大好机会,若是能够趁机得到赵俊臣的赞赏,那么他的前途将会是一片光明——以赵俊臣如今的权势地位,只要有心的话,想要扶持某位官员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了,这一点只要看看如今正是春风得意的陈东祥就知道了。 然而,也正因为太过激动了,所以顾全与赵俊臣共餐的时候,表现略有些不堪,一双眼睛只顾盯着赵俊臣的神态变化,屁股只是轻轻沾着椅子,随时恭候着赵俊臣的训话,心思完全不在吃饭上面,夹菜的筷子都快插进鼻子里了。 开席之后,赵俊臣刚刚吃了两口饭菜,就见到了顾全的这般模样,心中轻轻一叹,决定不再耽搁、直接向顾全吩咐事情,否则这顿饭也吃不安心。 只见赵俊臣放下了手中碟筷,向顾全说道:“饭菜有些简陋,让顾大人见笑了。只不过本官一向是不喜铺张浪费,对吃食也一向不大讲究,平日里进餐也就是这般模样,觉得只要能管饱就好。但今日顾大人乃是客人,却也不能招待不周,若是顾大人不喜欢的话,本官也可以吩咐厨子再添几道菜。” 另一边,顾全也连忙放下筷子,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陪笑道:“赵大人您哪里的话,能够陪同您一同用膳,已经是下官的莫大荣幸了,哪里还敢有其他奢求。再说这几道菜足够了,多添也是浪费,其实下官还需要向大人您学习,今后也尽量要避免铺张浪费之行为。” 赵俊臣笑着点头,也不再绕圈子,直接说道:“本官安排你与黄有容一同前往南直隶,乃是有些事情想要你去办,毕竟黄有容还不是自己人,许多事情靠不住他,唯有让自己人来办才能安心。” 见赵俊臣连续好几次提到“自己人”三字,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顾全只觉得受宠若惊,连忙说道:“下官一定尽力,大人您尽管吩咐就是。” 赵俊臣并没有马上说话,而是端起了酒壶,亲手给顾全斟了一杯酒,顾全则是连忙用双手捧着酒杯相迎,接着赵俊臣又斟满了自己的酒杯,然后才用漫不经心的语气继续讲道:“首先嘛,自然是苏长畛的事情了。据我估算,他这些年来贪污受贿、疯狂敛财,财产积蓄大致会有三百万两银子左右,这笔赃银今后都要归公的,朝廷有许多事情都需要这笔银子,所以你在审问与抄家的时候,一定要谨慎仔细一些,将眼睛放亮一些、绝不能让苏长畛隐瞒了真实数字。” 听到赵俊臣的吩咐,顾全不由一愣。 苏长畛的资格很老,宦海沉浮三十余年,近年来一直在最富裕的南直隶担任巡抚之职,本身又是贪婪成性、敛财成瘾,像这样一个大贪官,他的财产积蓄何止是三百万两银子?这个数字就算是再翻一番也不足为奇! 赵俊臣不可能不清楚这些,但偏偏是犯了糊涂,竟然是错估了苏长畛的财产数量,这让顾全有些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答话,究竟是提醒赵俊臣犯了错误?还是应该假装不知道赵俊臣的错误? 另一边,见到顾全的神色,赵俊臣心中又是轻轻一叹。 很显然,顾全完全没有领会到自己的真实意图。 于是,赵俊臣加重了语气,再次说道:“所以,这三百万两赃银一定要足额交给朝廷,绝不能有任何的短缺,明白吗?” 说话之际,赵俊臣在“足额”二字上的语气尤其重了一些。 这一次,听到赵俊臣的再次提醒之后,顾全总算是后知后觉的明白了赵俊臣的真实意图! 赵俊臣的这一番话,明面上的意思是“一定要将这三百万两赃银足额交给朝廷”,但实际的意思恐怕就是“苏长畛的赃银只需要交给朝廷三百万两就足够了”,至于剩下的银子究竟应该怎么处理,顾全自然也不需要赵俊臣再次提醒——自然是隐瞒下来,然后分给黄有容一部分,自己也拿一点,余下的银子则要全部交到赵俊臣的手中! 于是,顾全连忙点头,说道:“大人放心,下官明白了,苏长畛的赃银下官一定会全部押送到京城,三百万两银子左右,这个数字下官记住了,绝不会出现太大的差距。” 见顾全终于明白了自己的真实意图,赵俊臣满意的点了点头。 接着,赵俊臣又吩咐道:“还有,这次朝廷要调查苏长畛,是下了很大决心的,所以审案之际也一定会牵扯出许多苏长畛的共犯与余党……只不过,苏长畛在南直隶经营多年,共犯一定很多,若是这些人全部都被朝廷拘捕了,恐怕南直隶官场一定会出现很大的混乱与震动,到时候牵连深远、人人自危,甚至是大半官员都被定罪入狱,这对江山社稷不利,对朝廷的声誉也不好,所以我希望你到时候能够注意一下分寸,那些十恶不赦、民愤极大的官员,固然是一个都不能放过,但若是罪行不是特别严重的官员,只要他们表现出了足够的悔过之意,也是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咱们总不能把南直隶的官员一网打尽吧?” 有了上一次的经历,顾全这一次很快就听懂了赵俊臣的暗示。 恐怕,赵俊臣这是想要借着苏长畛的案件来收编一部分南直隶的地方官员为己用。 毕竟,“赵党”如今虽然是声势正隆,但势力影响主要集中在朝廷中枢,在京城之外的地方并没有特别大的影响力,这次只要能够趁机收编一部分苏长畛的朋党,那么“赵党”就可以将自己的影响力扩散到南直隶了。 …… 第二更,今天还有一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九十一章.同行. …… …… 妙啊! 自以为想明白了赵俊臣的暗示之后,顾全只觉得赵俊臣此计大妙,能够极大的弥补“赵党”的缺陷,让“赵党”的势力影响有了更大的扩展。 于是,顾全再次的连连点头,说道:“正如大人所讲,若是朝廷因为苏长畛的案子牵连太广、甚至将南直隶的官员一网打尽,却是有些过犹不及了。还请大人放心,下官心中有数,对于那些表现出悔过之意的官员,一定会网开一面的!” 依顾全的想法,赵俊臣所谓的“有悔过之意的官员”,大约就是“愿意投靠赵党寻求庇护的官员”了。 所以,顾全说话之际,在“悔过之意”四个字上面也同样加重了语气,表示自己已经猜到了赵俊臣的心思。 然而,顾全自以为猜到了赵俊臣的真实意图,但这一次他依然没有猜对,至少没有完全猜对。 见顾全只注意到了“悔过之意”四字,却忽视了其他条件,赵俊臣眉头轻轻一皱,又说道:“是那些罪行较轻、民怨不大、并且有悔过之意的官员!唯有这些条件全部满足,才能够得到格外的网开一面,若是某些官员罪行极重、民怨沸腾,那么就算他再有悔过之意,也绝不能法外留情!这其中所涉及到的尺度,你一定要好好把握,绝不能让那些罪大恶极的贪官逃出法网,否则民怨不得发泄,反而会坏了大事。” 说话之际,赵俊臣的表情颇是严肃。 * 如今的“赵党”,固然是贪官成***臣扎堆,但这些“赵党”官员绝大部分都是京官,即使是贪污受贿、聚敛钱财,也只是损害了朝廷的利益,并没有直接损害到百姓的利益,也不会造成太大的民怨民愤,而且朝廷就算调查也不容易找到把柄。 但苏长畛以及他的朋党则是有所不同,这些人身为地方父母官,往往直接面向百姓,他们在贪污受贿、横征暴敛的时候也会直接损伤百姓们的利益,所以他们的民怨更大、民愤更重,也更容易被人捉到把柄。 赵俊臣当初不愿意选择苏秀宁作为自己的正妻,就是因为苏长畛容易出事,并且他一旦出事的话,就很容易牵连到赵俊臣身上,成为赵俊臣的破绽漏洞! 事实上,这也是“赵党”迟迟无法在京城以外的地方扩张势力的主要原因——愿意投靠“赵党”的地方官员往往都是一些容易捉到把柄的贪官,赵俊臣若是收容了他们,反倒是会让政敌抓住把柄,而赵俊臣真正想要招揽的地方官员,却往往与“赵党”不是一路人。 如今,赵俊臣固然是想要趁机收纳一些南直隶官员为己用,这样一来赵俊臣的官场布局就在南直隶有了支点,将来“联合船行”正式运营之后,这些人也能够提供一些助力。 但赵俊臣的目标仅仅是那些罪行不重、民怨不大、懂得收敛的地方官员,这种人就算是将来出了事情,赵俊臣也容易摆平,还稍稍有一些培养价值,但赵俊臣绝对不愿意将那些罪行太大、民怨极重、办事不知收敛的官员收入“赵党”,这纯粹是给自己找麻烦。 所以,见顾全没有完全明白自己的意思,赵俊臣就再次强调了一遍! * 另一边,顾全听到赵俊臣的再次强调之后,发现自己依然是没有猜到赵俊臣的全部心思,不由有些恐慌,连忙点头道:“原来如此,下官明白了,一定谨遵大人的教诲!” 见顾全这般模样,赵俊臣心中微微一叹。 “赵党”的人才,终究还是太少了,唯有霍正源、陈东祥、左兰山等寥寥几人可堪一用,但这件事情并不适合他们出面,所以赵俊臣只能勉强重用顾全这样的人了,但见到顾全的表现,赵俊臣颇是有些不放心。 幸好,赵俊臣还有一些后手准备,否则赵俊臣宁愿放弃这次南直隶的机会。 赵俊臣并没有表现出自己的心中失望,只是继续吩咐道:“除此之外,你这次前去南直隶,也要帮我留心一下‘联合船行’的动向,这个‘联合船行’虽然是直接向户部负责,也算是我亲手建立的,但它毕竟是远在南直隶,许多情报还是需要你代我亲眼见证一二。” 说着,赵俊臣又向顾全详细说了一些关于“联合船行”的注意事项,而顾全对于赵俊臣的诸般吩咐自然是无不答应,并且拍着胸脯保证完成赵俊臣的任务。 听到顾全的保证之后,赵俊臣也表现出了一副信任模样。 等到一切事情都交代清楚之后,赵俊臣才终于想起了自己的一些私情,又说道:“对了,那苏长畛的女儿苏秀宁,与我有些交情,如今苏长畛犯了案,并且罪责极大,恐怕苏秀宁也会受到牵连,你到时候帮我暗中照拂一二,切不要让她受了委屈。” 赵俊臣的这项吩咐,原本只是顾念旧情、顺口一提,并不是特别重视,但顾全则是有些想多了,以为赵俊臣与苏秀宁之间有些什么,心中颇是重视,并且将这件事的重要性与赵俊臣的其他吩咐摆在了同样的高度,于是也连忙郑重答应了。 只是,顾全的这些误会,却是在日后引发了一些让赵俊臣始料未及的情况,但这些都是后话了,暂且不提。 却说,当赵俊臣将诸般事情全部吩咐了一遍之后,许庆彦却是突然进入客厅之中,向赵俊臣禀报道:“少爷,李传文李老先生刚刚传话过来,说是有事要求见少爷,少爷你是现在见他?还是饭毕之后再见?” 听到许庆彦的禀报之后,赵俊臣脸上流露出了重视的神色,说道:“哦?李老先生要见我?那当然是现在就见!李老先生年纪大了,不能让他久等。” 许庆彦点了点头,然后就转身去请李传文了。 另一边,顾全见到这般情况,不由有些好奇,问道:“大人,李传文李老先生是谁?竟是能得到您这般重视?” 赵俊臣笑着解释道:“这位李老先生,乃是江浙一代最有名的师爷,曾前后辅佐过两位地方督抚,经验丰富、办事老道,我前些日子追随陛下南巡的时候,也是三顾茅庐才将他请出山,如今他乃是我府中的幕僚之首,这些日子一直辅佐于我。” 听到赵俊臣的解释,顾全也不由对李传文颇为重视,身为赵俊臣府中的幕僚之首,这样的人势必是赵俊臣最亲信的人物,若是能够交好于他的话,对顾全的仕途发展大有好处。 没过多久,李传文已经来到了赵府客厅,只见他向赵俊臣行礼之后,就面色严肃的说道:“大人,老夫是来向您告假的,老家的兄长病重,整个家族也乱成了一团,老夫需要回南直隶处理一些家务,还请大人允许。” 听到李传文的请求之后,赵俊臣一副体恤模样,点头道:“既然是这样,那我自然没有不允之理……” 说着,赵俊臣又突然转头看了一眼顾全,又说道:“说来也巧,我旁边的这位顾全大人,近日也要前往南直隶处理一些公事,你们二人何不同行?这样也能相互照料一二。” 显然,赵俊臣从一开始就不大放心顾全的能力,所以安排自己的幕僚李传文与顾全一同前往南直隶,就是赵俊臣的保险措施之一了。 …… PS:恩,第三更!明天依然有2~3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九十二章.良善之辈总命舛. …… …… 赵俊臣安排李传文与顾全一同前往南直隶的真实用意,顾全自然是不会毫无察觉。 不过,顾全也清楚自己的能耐,更不敢违背赵俊臣的意思,所以他没有任何犹豫,马上就答应了赵俊臣的安排,道:“赵大人放心就是了,下官在路上一定会照顾好李老先生的,李老先生作为大人您的首席幕客,必然是知识渊博、睿智多谋,下官也可以趁机向李老先生请教一二。” 赵俊臣笑着点头,道:“这样的话,我也就放心了,李老先生年纪大了,若是让他一个人上路,我还真有些不安心……对了,顾大人你到了南直隶之后,若是遇到了难以决定的事情,倒是可以咨询一下李老先生的看法,他近些年来一直都生活在南直隶,对那边的官场最是熟悉,或许能够给你一些中肯建议也说不定。” 顾全连连点头,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说完,顾全还转头向着李传文和善一笑,表示了欢迎的意思。 另一边,见到顾全并没有表现出抗拒的意思——至少没有明面表现出来——李传文先是向赵俊臣点头道:“多谢大人的厚爱,既然大人您如此安排了,那老夫就恭敬不如从命。” 说着,李传文又转头向着顾全点头示意,说道:“今后一段时间就要麻烦顾大人您了。” 虽然心中对李传文的出现有些想法,但顾全自然不会表现出来,连忙笑道:“哪里哪里,你我二人都是为赵大人办事,相互帮助也是应该的,更何况咱们二人到了南直隶之后,我也许会有许多事情都要征询李老先生的意见,到时候还望李老先生不吝赐教才是。” 见顾全完全接手了自己的安排,赵俊臣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吩咐许庆彦添了一张椅子,然后与顾全、李传文二人一同进餐,三人在席间边吃边谈,期间顾全与李传文二人也相互熟悉了一些。 等到午餐结束之后,顾全见赵俊臣再也没有其他的吩咐,就知趣的告辞了。 赵府客堂之内,看着顾全离去的背影,赵俊臣转头向李传文吩咐道:“这个顾全,虽然也算是我门下旧人,但他不论眼光还是手段皆只是寻常,我突然将南直隶的重任交给他,颇是有些不放心,也担心他只是一味的立功心切、从而失了理智分寸,所以你随他到了南直隶之后,就多多帮衬着他一些,替他把握一下分寸,切不能坏了大局。李老先生你经验丰富、见多识广,又一向稳重细心,若是由你在暗中掌控局势,我远在京城也能安心。” 在顾全来到赵府之前,赵俊臣已经将自己对南直隶的诸般谋划向李传文详细解释了一遍,刚才李传文的返乡告假,也只是临场做戏罢了,此时听到赵俊臣的吩咐之后,李传文自然是心中有数,缓缓点头道:“还请大人安心,到时候究竟应该怎么做,老夫心里有谱。这件事说难也不难,只要黄有容没有脱离掌控、顾全没有背叛大人,那么南直隶的局势就不会出现变数。” 赵俊臣的神色却没有任何的轻松,说道:“还是小心为妙,这次南直隶的事情固然是以黄有容为主,黄有容也暂时同意了合作……但陛下也下了旨意,安排南京吏部尚书王保仁协助黄有容,这个人可不是一个省油的灯,虽然他即将要返京担任太子太师的职位,我并不认为他会选在这个时候与我为难,但世事无绝对,多谨慎一点总没错。” 听到赵俊臣的提醒,李传文同样是面色严肃,再次点头道:“老夫明白了,到时候一定会谨慎办事。” 赵俊臣轻轻一笑,说道:“既然如此,我就静候佳讯了。” * 就在赵俊臣暗中谋划南直隶的同时,太子朱和堉也回到了自己的东宫。 迈步进入东宫大门的时候,太子朱和堉的面色有些复杂,既有些严肃,也有些愧怯。 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究竟应该如何面对赵山才。 这段时间以来,赵山才拖着病体、忍着疼痛、先后耗费了无数的心力、经过了大量的谋划与布局,总算是一点一点的挽回了太子朱和堉在庙堂里的劣势,形势也逐步开始好转了,但因为今天的一时冲动,太子朱和堉却是将赵山才幸苦营造的大好局势全部丧尽。 尤其是想到赵山才的身体状况明明已是这般不堪,自己却是浪费了大好局面,让赵山才还要重头再来,今后恐怕需要耗费更多的心力,一向都是无所畏惧的太子朱和堉,竟是有些怯于见到赵山才了。 可惜,该面对的终究还是要面对,太子朱和堉刚刚迈入东宫大门,就见一位东宫下人快步走到身前,禀报道:“太子殿下,赵山才赵先生已经在二书房等候你多时了,您是不是现在就见他?” 太子朱和堉犹豫了片刻后,叹息道:“赵先生身体不好,自然不能让他久候,我现在就去见他。” 说完,太子朱和堉就向着书房方向走去,迈步前行之际,太子朱和堉轻声问道:“赵先生今天身体如何?可有好一些?” 那下人垂首低声禀报道:“今天殿下您离开东宫之后没多久,赵先生就醒了过来……和前两天一样,还是痛醒的。依小人看来,赵先生的腹痛已经是愈演愈烈了,今天从卯时到午时,赵先生已经前后出现了六阵剧痛,每次都让他冷汗直流、直不起身体……幸好刚刚赵大人府上的章神医来过一次,再次为赵先生施针镇痛,所以赵先生如今的情况还算稳定。” 听到下人的回答,太子朱和堉的脸色更是蒙上了一层阴影。 相比较庙堂上的暂时失利,太子朱和堉其实更加担心赵山才的身体状况。 很快的,太子朱和堉已是来到了书房门外,稍稍犹豫片刻之后,太子朱和堉推开了书房的房门,迈步而入。 这间书房乃是东宫内第二大的书房,自从赵山才成为东宫宾客之后,太子朱和堉就将这间书房交给了赵山才使用。 进入书房之后,太子朱和堉抬头看去,只见赵山才正埋首于书案之间,不断的翻阅一些书册,时而拿笔勾画、时而皱眉思索,神情满是专注。 只是,此时赵山才的形象颇是不堪,脸色苍白、双颊深陷、眼睛冒着血丝、嘴唇泛着紫色,身型也是日渐枯瘦佝偻,自从加入东宫之后,短短不到两个月时间,他竟是从一位翩翩佳公子变成了如今的病痨鬼模样。 经过章德承的施针之后,赵山才的腹部疼痛总算是有了缓解,但疼痛稍缓之后,赵山才却没有任何要趁机休息的意思,反倒是抓紧时间为太子朱和堉谋划未来。 见到这一幕,太子朱和堉心中愈加愧疚了,默默来到书桌前,缓声说道:“赵先生幸苦了……和堉实在是愧对赵先生。” …… PS:今天第一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九十三章.一个故事. …… …… 听到太子朱和堉的声音,赵山才轻轻一叹,放下了手中书册,抬头向着太子朱和堉看去。 虽然这段时间以来频繁的腹痛将赵山才折磨得不轻,但此时赵山才的双眼依旧明亮睿智,打量着太子朱和堉的神色,赵山才很快就猜透了太子朱和堉此时的心思。 轻轻摇头之后,赵山才抬手道:“太子殿下请坐下说话。” 等到太子朱和堉坐下之后,赵山才缓缓道:“太子殿下可知道包文泽此人?” 原本以为赵山才会责备自己,却没想到赵山才竟是突然提到了一位完全不相干的人物。 不过,太子朱和堉还是点头道:“自然知道,此人乃是前朝阁老,为人清廉善政,乃是百官之楷模,先帝也颇是看重他,可惜他英年早逝,入阁辅政后不久就病逝了。” 赵山才问道:“这么说,殿下对此人颇是推崇了?” 太子朱和堉再次点头,说道:“这是自然,若是朝廷官员之中能够多一些像是前朝的包文泽一般的人物,那么我朝的庙堂局势必然能够清明许多。” 赵山才又是一声叹息,说道:“既然如此,我就给殿下讲一个故事吧。包文泽在担任西安知府期间,正值天干物燥之际,城北的一家烟花作坊发生爆炸,接着又点燃了周围的一家油坊,造成一场大火,有千余位百姓困于火海之中,可惜火势太过于猛烈,竟是水扑不灭,反倒是愈演愈烈,眼看着火势就要蔓延全城。” 听到赵山才的缓缓讲诉,太子朱和堉虽然不知道赵山才的用意,但也渐渐入神。 然而,赵山才讲到这里,却是突然间停住,反倒是向太子朱和堉问道:“太子殿下,若你就是当时的包文泽的话,你会如何处理此事?” 太子朱和堉面色严肃,说道:“若我是包文泽的话,不论火势如何猛烈,也一定会尽全力扑灭,毕竟火海之中还有千余位百姓随时都会有可能丧生火海,身为地方父母官,自然不能弃之不顾,哪怕只有一丝可能,也要拼尽全力。” 听到太子朱和堉的回答,赵山才似乎是早有预料,但眼中依然闪过了一丝失望。 然后,赵山才继续讲诉道:“可惜,包文泽的选择与太子殿下并不相同。他并没有尽全力扑灭火势,而是将有限的人力全部派到火海周围,或是疏散人群、或是拆卸所有的可燃之务、或是推倒火海周围的房屋,以此来防止火海的进一步蔓延。对于包文泽而言,火海造成的损失已经是既定事实了,挽救的可能性并不大,所以他选择了控制损失,为此他甚至不惜驱散了那些正在救火的百姓,就是担心丧生火海的人数会进一步增多。” 听赵山才讲到这里,太子朱和堉感到有些不可思议,问道:“难不成,包文泽对于那些身陷火海之中的百姓就不管不顾了?竟是没有派人去救援百姓?” 赵山才答道:“从某方面而言,当时的包文泽就是这么考虑的,那些身陷火海的百姓获救的机会不大,所以就放弃了他们。当然,包文泽依然是派人去救了,总计派了十人。” “十人?要扑灭那么大的火势?还要救出千余位百姓?仅仅派了十人?”听到这里,太子朱和堉愈加感到不可思议。 赵山才表情平静,点头道:“是的,他就派了十人前去灭火救人,并且向这十人下了死命令,若是火势不能扑灭、百姓不能救出,那么这十个人也就不用回来了……最终,这十人也全部丧生在火海之中。而在这十人之中,还有一位是他的亲生儿子!” 太子朱和堉正准备发言谴责包文泽的不负责任,但听到包文泽的亲生儿子为了救火救人也同样丧生火海之后,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评价这件事。 赵山才则是再次问道:“包文泽当时必然是很清楚,仅仅只派十人去救火救人,完全是让他们去送死,但他依然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哪怕其中有他的亲生儿子。那么,太子殿下可知道包文泽为何还要做出这样的决定?” 故事讲到这里,太子朱和堉已经完全茫然了,这个时候自然是摇头表示不知。 而赵山才则是叹息了一声,说道:“他这么做,既是为了稳定人心,也是为了堵住天下的悠悠之口!若是他没有派这十个人送死,那么那些急于救火却被包文泽强行疏散的百姓就必然会发生暴动!若是他没有派这十个人送死,那么天下人必然会谴责他救火不利、弃百姓于不顾!所以,他就让这十个人去送死了,哪怕是其中有一位是他的亲生儿子,也是在所不惜!” 太子朱和堉不由的目瞪口呆,在听到这个故事之初,他的注意力只放在那千余名身陷火海的百姓身上,却是完全没有想过这些。 另一边,赵山才已是继续说道:“从西安府志读到这件事以后,我也曾想过,当时的包文泽若只是一味的救火救人,而没有控制火势、疏散人群,那后果将会是如何?答案是,至少半个西安城都会陷入火海,死伤人数至少会增加十倍!” 顿了顿后,赵山才又说道:“现在,太子殿下可还觉得包文泽的所作所为是错的吗?” 太子朱和堉犹豫了片刻,最终摇了摇头。 弃百姓于火海之中,派人前往火海送死,这些做法都不符合太子朱和堉的做法,但太子朱和堉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最正确的方法。 可惜,所谓正确的方法,往往与仁慈、善良等词汇无关。 就在太子朱和堉沉思之际,赵山才终于谈及了正题,缓缓道:“今天早朝上的事情,我都已经听说了。我刚才向太子殿下讲诉这个故事,是想要向太子殿下讲明三个道理。” 说着,赵山才竖起了一根指头:“其一,我知道太子殿下如今心中有些愧疚后悔,但就像是当年的那场西安大火一样,既然损失已经造成了,那么我们就应该把眼睛放在如何防止损失进一步扩大方面,而不是仅仅盯着过去的损失一味自责。” 见太子朱和堉点头之后,赵山才竖起了第二根指头:“其二,我希望太子殿下明白,身为上位者,总是与仁慈无缘,多余的仁慈与体恤,只会坏了大局。我并不怪太子殿下你昨晚向我隐瞒了最新的情报,毕竟我只是幕僚宾客,并不能真正做主,以我现如今得身体状况,更不知还能辅佐太子殿下多长时间,所以我也不想太子殿下太过于依赖我的想法,然而,我希望太子殿下今后不再是因为一时的恻隐体恤而向我隐瞒消息,我最近固然是身体不适,但还挺得住。” 听赵山才这么讲,竟是隐隐有些交代后事的意思,太子朱和堉心中不由有些急切。 然而,不等太子朱和堉开口,赵山才已是竖起了第三根指头:“其三,我希望太子殿下能够吸取今日之教训,今后做出决定的时候,能够仔细分析事情的利弊缓急,不要再是只盯着眼前,也不要再盲目冲动了。” 说完,赵山才收起了三根手指,神色严肃的看着太子朱和堉,问道:“这三点,太子殿下可能做到?” …… 恩,第二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九十四章.人之初. …… …… “关于这三点,太子殿下今后能够做到吗?” 询问之际,赵山才的表情严肃,双眼直视着太子朱和堉。 太子朱和堉稍稍犹豫了片刻之后,同样是表情肃穆,郑重答道:“赵先生放心,我一定做到!” 与德庆皇帝的好大喜功、唯我独尊不同,在不触及原则的情况下,从善如流、虚心接受意见等等一向都是太子朱和堉的优良品质。 再加上太子朱和堉如今正是对赵山才心怀愧疚,所以他此时的承诺虽然是仅仅只有短短一句话,但绝没有任何的虚假敷衍。 听到太子朱和堉的保证之后,赵山才抬头深深看了太子朱和堉一眼,缓缓点头道:“君子一诺,千金不移!既然太子殿下这般保证了,那么我也就放心了,只希望太子殿下今后遇到事情的时候,能够回想起今日的承诺,切不要抛到脑后就是。” 说话之际,赵山才的表情平静,但他的眼神深处却是闪过了一丝忧虑。 另一边,太子朱和堉连忙再次开口保证自己会记住近日的承诺,却并没有发现赵山才的异常。 * 赵山才并不怀疑太子朱和堉的决心与诚意,也知道太子朱和堉一旦做出承诺之后就会尽力改变自己,只是赵山才对于太子朱和堉的城府与情绪自控力完全没有任何的信心。 太子朱和堉如今固然是郑重承诺了,但今后他遇到事情的时候,是否还会记着今日此时的承诺,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只不过,德庆皇帝对太子朱和堉的信心与期待,每经过一次摧毁,下一次想要再次建立起来就会更加困难,但是德庆皇帝的耐心又能够坚持多久?若是德庆皇帝的耐心全部耗尽的话,恐怕太子朱和堉就要彻底退出历史舞台了。 “看来,现在的当务之急,并不是扭转‘太.子党’在庙堂里的劣势,而是要设法扭转太子殿下的秉性,即使不能改变他嫉恶如仇、眼里揉不得沙子的秉性,但也要让他学会隐忍,否则我幸苦谋划的成果只会付诸于流水……只是,太子殿下的性格已然定型,想要扭转也不是一日之功,却不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还能坚持多久……” 想到这里,赵山才的眼神中忧虑更深了。 赵山才很清楚自己如今的身体状况,虽然不能说是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但也相差不远了,近几日赵山才每当如厕之际都会大量出血,血量一次比一次多,并且全都是腥臭黑血,然后就是阵阵眩晕;进食之际又会腹部剧痛不已,并且一次比一次痛,频率也愈加频繁,让人难以忍受,依照这般趋势发展下去,赵山才恐怕很快就要英年早逝了。 想到自己已是命不长久,即使是赵山才也有些心中恐慌,只是赵山才性格坚毅,从来都没有将恐慌情绪展现出来,反倒是抓紧一切时间为太子朱和堉的未来谋划着。 许多事情,若是现在不做完,今后就没有机会了。 心绪起伏之间,赵山才轻轻摇头,将诸般情绪全部压到了心底深处。 到了下一瞬间,赵山才依然是那个冷静睿智的江南才子,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 再次得到太子朱和堉的保证之后,赵山才点了点头,说道:“今日朝议的事情,我都已经听说了,接下来的十天时间里,殿下需要留在东宫闭门思过,还要准备一封奏疏呈给陛下表示悔过之意,这也不算是一件坏事,正好可以趁机避一下风头,等到十天时间过去之后,陛下的怒火稍歇,咱们依然有机会挽回局势。” 太子朱和堉连连点头,道:“这是自然,只要有了赵先生的辅佐,今后定然能够扭转局势。” 赵山才并没有接话,只是接着说道:“如今的当务之急,还是那封向陛下表示反省之意的奏疏,这封奏疏若是写好了,那么陛下也会再次原谅殿下,反之若是这封奏疏没有写到点上,恐怕殿下您今后要面对的局势就会更加恶劣了,如今庙堂风云变化,殿下您还不能离开陛下的支持。” 太子朱和堉问道:“依先生之见,这封反省奏疏应该怎么写才对?” 赵山才却是摇头道:“这一次,我不会直接出手帮助殿下,这封奏疏还是太子殿下自己构思比较好,等殿下写完之后再交由我检查,若是有不对的地方,我会勾出来让殿下重新推敲,直到殿下你完全写对为止。” 显然,赵山才这是希望太子朱和堉能够独立思考,依靠自己的智慧写出这份悔过奏疏,并且还能够趁机让太子朱和堉反省一二。 说到这里,赵山才表情稍稍冷淡了一些,竟是明确表示了送客之意:“咱们还有十天时间,说宽裕也宽裕,说紧凑也紧凑,太子殿下您最好还是不要耽搁,现在就去思考那封悔过奏疏究竟应该怎么写吧,若是殿下你迟迟没有写到点子上,这十天时间却不一定够用。而我如今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却是不能陪着殿下了。” 说完,赵山才已是重新捧起书册继续翻阅,竟是再也不看太子朱和堉一眼。 见到赵山才的这般表现,太子朱和堉不由苦笑,但他也不敢违背赵山才的意思,就打算转身离开赵山才的书房了。 不过,出于心中好奇,太子朱和堉在离开前看了一眼赵山才手中的书册,想知道赵山才如今正在谋划什么事情,却发现这本书册竟是吏部的官员名录! 然后,太子朱和堉不由问道:“先生手中的册子,可是吏部的官员名录?先生为何要翻阅这个?” 见太子朱和堉询问自己的目的,赵山才略略沉吟片刻,觉得这件事迟早要让太子朱和堉知晓,所以也就没有隐瞒,说道:“我想要为太子殿下您寻找一些可用的人才,如今太子殿下的只得到了清流的全力支持,然而清流们固然是能够营造声势,但能力、功绩、手段等方面都有欠缺,仅仅只依靠他们并不是长久之计,太子殿下你终究还是需要一些能办实事的人辅佐,若是这些人帮着太子殿下立下一些功绩,那么太子殿下在庙堂里的处境也能够大为改善,方为长久之计。” 说话之际,赵山才表情淡然,但他隐瞒了一点至关紧要的想法,那就是——若是他自己某一天突然病故了,那么有了今日的预备手段,太子也不会落入无人可用的窘境。 事实上,赵山才让太子朱和堉独力书写那封自省奏疏,也是出于这种考虑! …… 明天依然双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九十六章.预兆 上 . …… …… 就在各党派纷纷为自身利益而苦心谋划之际,作为隐藏最深的阴谋家与野心家,七皇子朱和坚自然也没有闲着。 就在太子朱和堉与赵山才交谈的同时,神医章德承来到了七皇子朱和坚的府邸中,再一次为朱和坚诊断身体。 说起来,自从赵俊臣安排章德承为七皇子朱和坚诊治身体之后,距今已是持续了近两个月的时间。 这两个月以来,章德承对七皇子朱和坚的诊治可谓是成果斐然,到目前为止,朱和坚一向是病怏怏的身体已经是大有好转,尤其是近一个月时间,朱和坚的身体日渐健康,竟是再也没有犯过病症. 据说,德庆皇帝听闻此事之后,都一度开口夸赞了章德承的医术,并且赏赐给了赵俊臣以及章德承许多东西。 此时,七皇子府的客堂之内,章德承正在伸手为七皇子朱和坚把脉。 片刻之后,章德承轻轻点头,然后向七皇子问道:“殿下的脉象倒是愈加的平稳有力了,却不知近几天的身体状况如何?可还有不适之处?” 七皇子朱和坚摇了摇头,脸上满是笑意:“说起来,自从我有记忆以来,身体状况就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好过!自从章神医为我诊断之后,我的身体状况已经是日趋好转,尤其是近些日子,说是神清气爽也不为过,从前总觉得身体乏力,就好像有千斤重担压在身上,只要稍微疲惫一些就会犯病。但近几天却是精力十足,极少会感到疲惫,食量也大涨……” 说到这里,七皇子朱和坚的脸上表现出了恰到好处的感激之色,向章德承点头致谢道:“这一切,全是章神医的功劳,若是没有章神医的高明医术,恐怕我就要当一辈子病夫了。” 章德承摇头谦逊道:“殿下严重了,老夫只是略尽绵力而已,这段时间的诊治与开药,其实都只是为殿下增强身体元气,如今殿下的身体状况好转,也只是身体元气增强之后自行驱散了病魔,老夫实在是不敢居功。” 朱和坚摇头道:“章神医过谦了,若没有章神医的用心调养,我的身体元气又哪里可以增强?章神医对我的恩德,说是如同再造也不过分,无论如何我都会心存感激的。” 说完,朱和坚抬了抬手,就见一名下人捧着一盘金银送到了章德承的面前,数量大约有三百两左右。 朱和坚继续说道:“可惜,我如今只是一名无权无势的闲散皇子,尚还没有离京封王,除了些许的金银俗物之外,也没有能力报答章神医的恩情,但我现在的身体状况渐佳,迟早都会拥有王爵与封地,到了那个时候,章神医你永远都是我的座上贵客,不论章神医你有什么要求,我都会尽力满足……只是现在,我唯有拿一些金银俗物答谢章神医,还望章神医切不要嫌弃。” 说话之际,朱和坚表情真挚、态度诚恳,让人不由的心生好感。 事实上,经过这段时间以来的接触,章德承虽然一直觉得朱和坚的病情蹊跷,但也是对朱和坚感官极佳,认为朱和坚虽然是贵为皇子,但没有一点架子,态度谦和、为人真挚,还经常为他人考虑,这一点比之太子朱和堉都要更强一些。 此时,见七皇子朱和坚送给自己一盘金银,章德承沉吟片刻之后,倒也没有拒绝,只是点头道:“既然如此,那老夫就愧领了。” 朱和坚笑道:“我就知道章神医绝不是那种惺惺作态的迂腐之辈,这盘金银送给章神医,必然可以造福天下无数百姓病人,倒也算是我借着章神医之手积德了。” 听朱和坚这么讲,即使是脾气古怪如章德承,也是不由的心情愉快,对朱和坚的感官也愈加好了。 就在这时,朱和坚的随身太监贾伦快步来到客堂之中,垂首向朱和坚禀报道:“殿下,泾国公来访。” 听到禀报,朱和坚面露惊喜之色,道:“哦?岳丈大人来了?快快请他进来!” 看朱和坚此时的表情,就好似一位寻常女婿听闻岳父来访一般,欢喜与惊讶皆是恰到好处,但谁又能猜到朱和坚与泾国公陈佑其实是上下从属的关系? 另一边,听闻泾国公陈佑来访之后,章德承也知趣的站起身来,向七皇子朱和坚告辞道:“既然是泾国公来访,那么老夫这就告辞了,不敢再打扰殿下。” 对此,朱和坚也没有继续挽留,只是起身相送,道:“还望章神医回到赵府之后,代我向赵大人问好。说起来,若不是赵大人将您请来为我诊治,我的身体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好转,我实在是欠了赵大人一个人情。” 章德承点头答应道:“殿下的问候,老夫一定向赵大人传达。说起来,赵大人也一直都很关心殿下的病情,每次老夫为殿下诊治之后,赵大人都会细细询问一番。” “哦?是吗?那我就要更加感谢赵大人的关心了。” 说话之际,朱和坚的笑容诚挚,但眼神却是不住波动着。 * 等到章德承离开之后,七皇子朱和坚来到了府内书房。 在书房之中,泾国公陈佑已经恭候多时了。 向陈佑点头示意之后,七皇子朱和坚坐在了书桌后面,表情也恢复了一贯的阴冷,缓缓说道:“今天早朝上的事情,我都已经听说了,这件事泾国公你办的很漂亮,轻易就扳倒了苏长畛,这样一来,苏秀宁成为了犯官家属,赵俊臣就不会选择她为正妻,再加上崔倩雪如今已经被崔勉赶出了家门,陈芷容的机会也就变大了……若是赵俊臣迎娶陈芷容为正妻,那么我将来正式走上前台之后,在庙堂之中就有了盟友支持,也就可以站稳脚跟了。” 听到朱和坚的称赞,陈佑连忙答道:“哪里,七皇子过誉了,若不是七皇子预先准备了大量的详尽证据,又抓住了正确时机,像是苏长畛这种根深蒂固的封疆大吏,又哪里能这么轻易垮台?一切都是七皇子的手段高明,我只是按照七皇子的吩咐办事而已。” 七皇子朱和坚轻轻一笑,并没有否认陈佑的说法,只是继续说道:“不过,今天朝议最大的收获,并不是苏长畛的垮台,而是太子再次办了蠢事,竟是在百官面前当众忤逆父皇,让父皇大发肝火,责令他闭门思过十日,并且这十日之内不得参加朝议……呵呵,赵山才这段时间的幸苦努力,就这么被太子全部浪费掉了!” 陈佑依然是陪着笑脸,说道:“那赵山才虽然有江南才子的谬号,但哪里及得上七皇子的手段?即使能够一时挽回‘太.子党’的颓势,却也不能持续长久!这太子储君的位置,迟早都会是七皇子殿下的。” 朱和坚却是摇了摇头,表情颇是慎重,缓缓说道:“赵山才此人不论眼光还是手段,皆是不逊色于我,深得何明师傅的真传,只是他在明处、我在暗处,我行事没有太多的顾忌,而他却有太子在一旁拖累,所以才会棋差一招。但咱们绝不能小觑于他,只要他依然辅佐太子,那么太子就不会轻易倒台……幸好,他辅佐不了太子多久时间了,否则还真是一个大麻烦。” 听到朱和坚的话语,又想到赵山才近段时间以来身体状况突然间急转直下,莫名犯了严重胃病,泾国公陈佑隐隐间猜到了一些什么,却是心中一寒,没有敢继续搭话。 七皇子朱和坚并没有在意陈佑的神色变化,只是继续说道:“这次太子被父皇责罚闭门思过,连朝议都没办法参加,也无办法随时面圣问答,却是一次大好机会……若是一切顺利的话,这个储君之位很快就要落入我的手中了。” 说话间,七皇子朱和坚的眼中闪过一道摄人精光——在这一刻,隐忍多年的朱和坚如今总算是下定了决心,决定要正式走向幕前了。 所以,即使是城府深沉如朱和坚,在这一刻也出现了一些表情变化。 事实上,这段时间以来,朱和坚的“病情日趋好转”,也是他从幕后走向前台、准备出手夺取储君位置的铺垫! 毕竟,如若他依旧是一副病怏怏的模样,就没人会支持他成为新任储君,即使是德庆皇帝也不会愿意将大明江山交到一个病秧子手中。 另一边,听到朱和坚的表态之后,陈佑先是心中一惊,接着则是面露激动与兴奋之色,问道:“殿下您……终于打算出手对付朱和堉了?” 朱和坚缓缓点头,表情看似平静,但一双眼睛却是不住闪烁着:“经过了今天早朝的事情,我估摸着父皇对太子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只差临门一脚,他就会下定废黜的决心!……所以,时机已是成熟了。” 说到这里,朱和坚突然一笑,又说道:“父皇的性子一直都有些好大喜功,像是这般性子的人,往往都会十分在意史书工笔的评价,看透了这一点之后,我也就找到了整垮太子的最佳手段……只不过,我从前一直隐忍不发,就是时机未到!” 做出正式决定之后,朱和坚看似平静,但心情难免有些激荡,所以一向是言简意骇的他,此时竟是忍不住说出了自己隐藏多年的真实心思。 只见朱和坚轻声叹息道:“这储君太子的位置,半君半臣、亦君亦臣,最是尴尬不过,偏偏父皇又是敏感多疑的性子,这个位置就更不好坐了!其实,太子嫉恶如仇、顽固不化的性子,完全就是父皇他刻意培养出来的,因为父皇他过于多疑了,又深知皇家自古多无情的道理,哪怕是父子之间也会充满了明争暗斗,所以就一直没有传授太子谋略心术,只教导了一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但没想到太子竟是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说到这里,朱和坚又是一声叹息:“也正因为这样,我从前一直都在隐忍,并没有真正的出手争夺储君位置,只是不断动摇父皇对太子的信任,再等到父皇对太子彻底失望的时候,我再站出来接手这个位置,到了那个时候,有了前任储君作为对比,我也就能轻松许多了。” 听到了朱和坚的真实想法,陈佑心中满是钦佩,道:“殿下睿智,洞若观火,天下无人能及!” 说着,陈佑又抬头问道:“却不知,殿下你打算如何出手争夺储君之位?” 朱和坚轻轻一笑,笑容看似温和,但隐隐透着一丝阴冷,说道:“我刚才说过了,父皇他好大喜功,十分在意后世史书工笔的评价,只要利用好这一点,扳倒太子并不是什么难事!” 说话间,朱和坚转头向一旁的太监贾伦吩咐道:“你去安排一下,如今也是时候让父皇他知道那道流言了。” 贾伦表情沉默,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很快就离开了书房办事去了。 见到七皇子朱和坚与贾伦之间的哑谜,泾国公陈佑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也不知道七皇子究竟打算如何扳倒太子,刚才他提及的“流言”又是什么。 不过,见七皇子朱和坚没有解释,陈佑也就知趣的没有追问,只是有些尴尬的坐在一旁——他发现自己身为朱和坚的岳丈,却是越发看不懂朱和坚的心思了。 看见陈佑的表情变化,朱和坚微微一笑,从书桌上拿起一本奏疏交给陈佑,说道:“这本奏疏,你回府之后就抄写一份呈给父皇。” 陈佑先是一愣,接过了奏疏之后展开细读,接着则是满脸的震惊,惊呼道:“封王离京?!” 朱和坚依然是面色平静,点头道:“是的,你要给父皇上呈奏疏,请求父皇为我封王,赐我封地,让我离开京城!你是我的岳丈,在这方面有资格发表意见!相比较一位无权无势的皇子,你自然更希望自己的夫婿乃是一位富贵王爷,由你出面呈送这封奏疏,父皇他也不会起疑……如今我身体状况日渐恢复,自然也应该封王离京了,身为成年皇子,总不能一直赖在京城,这可不符合朝廷的规矩。” “但远离了京城中枢,殿下你又要如何争夺储君之位?” 听到陈佑的质疑,朱和坚又是一笑,缓缓说道:“放心吧,这封奏疏,只是我对父皇的一次试探!若是他当真对太子彻底失望了,那他就不会放我离京的!当然,若是父皇他当真答应了你的奏疏,那么我的病情也可以随时出现反复……” …… PS:恩,二合一大章节! 另,零点左右还有一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九十七章.预兆 中 . …… …… 这天早朝结束之后,德庆皇帝先是回后宫吃了午膳,又午睡休息了半个多时辰,然后则是接见了前来领旨谢恩的黄有容,接着就在御书房内批复奏疏。 一切流程,与往日相比没有任何区别。 只不过,这一天德庆皇帝的心情似乎很不好,在批复奏疏的时候也显得很没有耐心,很快就重重哼了一声,丢下了手中御笔、推开了面前的奏疏,表现出一副烦不胜烦的模样。 很显然,德庆皇帝的心情很不好,一时间御书房内的一众太监们皆是胆战心惊,生怕会受到迁怒。 事实上,此时的德庆皇帝,正在因为太子朱和堉而感到烦心。 今天早朝上,太子朱和堉当众忤逆了德庆皇帝,让德庆皇帝下不来台,但仅仅只是这一件事情,德庆皇帝还不至于如此烦心。 问题是,太子朱和堉已经不止一次这样表现了,并且直到现在也没有太大的成长与改变! 每当德庆皇帝对太子朱和堉重新抱有期望之后,太子朱和堉总会再次让德庆皇帝感到失望。 每经历一次期望与失望的轮回,德庆皇帝就会愈加怀疑——自己究竟是否应该将祖宗传下来的江山交给朱和堉?朱和堉当真能够管理好大明江山吗?朱和堉将来能否成为一名合格的皇帝? 到了现在,德庆皇帝对太子朱和堉的失望已经临近极限了。 后世史学家总是认为明朝皇帝多奇葩,类似于“木匠皇帝”、“修道皇帝”、“豹房皇帝”之类层出不穷,但实际上这些皇帝哪怕是平日里的行为再如何荒诞不堪,他们都能够牢牢掌控朝廷权柄,也能够稳定朝野江山!——在德庆皇帝看来,只要能做好这两点,那就是一名合格的皇帝,至于其他的事情都只是无关紧要的小节罢了! 然而,太子朱和堉却是截然相反的样子,他有贤名、有志向、有立场,从来不会逾越底线,也从来都没有什么荒诞奇葩的举止,但德庆皇帝偏偏不认为朱和堉继位之后能够掌控朝廷权柄,也不认为朱和堉登基之后能够稳定朝野江山! 所以,德庆皇帝自然是心绪纠结,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如何处置太子朱和堉,是继续对他抱有期望,等待他继续成长成熟?还是尽早放弃对他的期望,寻找一个合格的新继承人? 怀着这样纠结复杂的心情,德庆皇帝自然是无心处理朝务,迟疑不决之下,一向是城府深沉的德庆皇帝更是怒气外泄,并且吓得周围太监们噤若寒蝉! 最终,还是御书房掌事太监张秀将一杯香茗捧到了德庆皇帝面前,小心翼翼的说道:“陛下,您乃是天下至尊,再难的事情也迟早都会解决,偶有不顺也只是短时间的事情,大可不必这般动怒……这里是您最喜欢的探春茶,您喝一杯消消气。” 德庆皇帝抬头看了张秀一眼,眉头微皱,并没有抬手接茶,而是突然开口问道:“朕听说,你们内廷的太监们都不大喜欢太子?” 听到德庆皇帝的询问,张秀身体猛地一颤,连忙跪下说道:“陛下,太子殿下是何等的尊贵,我等哪里敢不喜欢?若是硬要说的话,也只是太子殿下性格刚直,眼里揉不得沙子,又向来不喜欢内廷干政,我等阉人稍有失误就严加责罚,所以有些惧怕而已,却完全不敢有其他心思,还望陛下明鉴!” 德庆皇帝轻哼一声,说道:“以内廷太监制衡外朝大臣,乃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太子不喜欢又能如何?难不成还当真要裁撤内廷十二监、任由外朝的权臣坐大?到了那个时候,这大明江山还姓朱吗?” 听德庆皇帝这么说,张秀身体又是一颤,埋首不敢答话。 德庆皇帝则是继续说道:“不过,太子的性子确实是太过刚直了,依照这样下去,他将来继承大统之后,恐怕很容易就会受人利用……依照他的性子,被那些清流们鼓动几句之后,说不定还真能做出裁撤内廷的决定……” 说话之间,德庆皇帝的声音越来越低,眉头越皱越紧,表情也愈加的复杂迟疑。 另一边,那张秀偷偷抬头打量了德庆皇帝的神色之后,眼中闪过了一道异样光芒,突然咬牙插口道:“陛下,若是说内廷当真有不喜欢太子的地方的话,那……也是与陛下您有关系!” 德庆皇帝微微一愣,接着目光如电,狠狠盯着张秀,问道:“什么意思?” 张秀一副豁出命的模样,说道:“陛下,太子殿下他与您政见一向不同,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仅仅只是政见不同而已,其实也不算太大的事情……然而,我曾经听过一道流言,说是太子殿下曾经向某些清流官员表示,陛下您登基三十余年时间,所作所为乃是过大于功,致使朝廷奸邪横行,百姓苦不堪言,所以陛下您……实在算不得一位圣君……” 听到张秀这么讲,德庆皇帝面色阴沉。 而张秀则是壮着胆子继续说道:“此外,太子殿下还说过,等到他登基继位之后,就要纂修明史,既不避讳也不遮掩,以史为鉴让后人知晓明朝历代之功过是非……其中,关于陛下您的史书记载部分,更将是重中之重,太子殿下将会亲自参与纂修,并且将自己的观点全部列入其中……” “大胆!” 听到这里,德庆皇帝突然怒喝道! 同时,德庆皇帝横手一挥,张秀手中茶盏也摔到了地上! 见德庆皇帝怒气勃发,张秀连忙趴伏于地,泣声道:“陛下,我原本也不敢将这个不知真假的流言说出来,只是这毕竟关系到陛下您在史书工笔里的名声,若是太子殿下他当真这么做了,那么后世之人不知真相,仅仅懂得阅览史书,到时候又会如何评价陛下?所以……奴才犯了死罪,但不敢不说啊!” 德庆皇帝恶狠狠的盯着张秀,呼吸粗促,显然是心绪起伏极大。 虽然只是一则不知真假的流言,但德庆皇帝不得不承认,以太子朱和堉的秉性来看,等到他登基之后,说不定还真会做出这种事情!就算是朱和堉没有纂修史书,但在他的态度影响之下,恐怕德庆皇帝在后世也难逃一个“昏君”名声了。 这一点,对于向来都是好大喜功的德庆皇帝而言,尤其是不可接受! …… 不小心看了一眼本书的成绩,不由有些失落,本来想写一些煽情的句子鼓动大家订阅投票打赏,但最终还是全部删掉了。 虫子现在只想说,不论起点有没有放弃这本书,也不论这本书人气有多么惨淡,只要还有读者朋友在看,那我就会认真写完。你们愿意留下来,那我就坚持写下去!我很清楚,几经波折之后,到了这个阶段,努力未必就有收获,但我依然会努力、会用心、会珍惜!毕竟是我欠大家的!苦果自尝,理所当然! 以上!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九十八章.预兆 下 . …… …… 挑拨离间、编造流言。 很显然,御书房太监刘秀的这些话语,皆是来自于七皇子朱和坚的指示。 至于刘秀所提到的流言,自然也是子虚乌有,全是七皇子朱和坚编造出来的。 并不是什么特别高明的手段,不过是很常见的离间计而已。数千年来,不论古今中外,也不论富贵贫贱,这种手段已经被用人们使用了无数次,一点也不新鲜。 然而,虽然是很常见的手段,但只要找准了挑拨离间的方向,这依然是一个十分好用的计策。 许多离间计之所以会失败,不外乎就是挑拨方向出现错误而已,或者是没有找到对方真正在意的地方,又或者是这些挑拨之语根本经不起推敲。 比如这一次,这道流言若是说太子朱和堉结党谋权、陷害大臣,那么德庆皇帝就算是信以为真,也不会真正在意,反倒是会觉得太子朱和堉总算是成长了一些,甚至会深感欣慰也说不定;这道流言若是说太子朱和堉意图不轨、觊觎皇位,那么德庆皇帝也压根不会相信,因为这完全不符合太子朱和堉的秉性为人。 然而,刘秀所提到的流言,确实说太子朱和堉打算编纂明史,并且还要“客观”的评价德庆皇帝的功过是非,让德庆皇帝最终落得一个“昏君”评价,这就直接触碰了德庆皇帝的逆鳞! 史书评价、后世名声一直都是德庆皇帝异常在意的东西——若不是德庆皇帝不想落得一个屠杀大臣的名声,从而直接动用厂卫或者军队的力量,那么就算是周尚景也完全没有对抗德庆皇帝的力量——所以,刘秀的这番话语,直接撩动了德庆皇帝的敏感神经。 偏偏,德庆皇帝细想之后,也不得不承认,刘秀所提到的流言虽然是不知真假,但以太子朱和堉的秉性来判断,这种事情确实是极有可能会发生! 再加上,这道流言出现的时机也是恰到好处,正值德庆皇帝对太子朱和堉的耐心到达极限之际,只差那么临门一脚,德庆皇帝就会彻底放弃太子朱和堉! 于是,明明只是简简单单的离间计,一则不知真假的流言罢了,但它确实成功了。 听完了流言之后,德庆皇帝已经是下定决心——不论是为了自己的后世名声,还是为了大明江山的稳定传承,太子朱和堉确实不是一位合格的皇位继承人! * 当然,德庆皇帝最是精通帝王心术,城府心机也是无比的深沉,所以他虽然是下定了决心,但并没有表露出任何的情绪。 他只是冷冷盯着眼前的太监张秀,声音冰冷、缓缓说道:“妄议太子、挑拨是非、传播子虚乌有的流言……刘秀,你知道这是多大的罪名吗?” 此时的刘秀,已经是冷汗满身,听到德庆皇帝的询问之后,更是吓得面无血色。 于是,刘秀连连叩首,口中连声说道:“陛下,奴才自知死罪,只是奴才实在是不忍心陛下您的后世名声受损,所以才冒死讲了出来,恳请陛下您一定要明鉴奴才的耿耿忠心啊!” 德庆皇帝双眼一眯,突然间语气稍稍温和了一些,轻声说道:“你固然是死罪难逃……不过,若是你向朕坦白,究竟是谁暗中指使你向朕说了这些话,那么朕念在你伺候了朕多年的份上,也会网开一面、免你的死罪!” 德庆皇帝的性子向来是谨慎多疑,虽然这则流言最终还是影响了德庆皇帝的决定,但他依旧保持着足够的冷静与敏锐,并且下意识的察觉了蹊跷之处,怀疑是有人利用谣言来构陷太子朱和堉。 虽然,德庆皇帝已是认为太子朱和堉不是一位合格的皇位继承者,也决定要彻底放弃太子朱和堉,但使用这种阴损的手段构陷太子朱和堉的幕后主使者,德庆皇帝也同样不打算轻饶! 另一边,刘秀则是慌忙解释道:“陛下明察啊,奴才的所作所为,绝没有任何人在暗中指使,只是不希望陛下您的圣名在后世史书中留下污点而已!奴才的忠心,天地可鉴啊!这则流言,奴才是从东厂太监冯德胜那里听到的……这一点冯德胜可以为奴才作证啊!” “冯德胜?东厂?”听到刘秀的辩解,德庆皇帝似乎是完全不信,冷笑道:“既然东厂收到了相当情报,那为何没有呈报给朕,反倒是隐瞒了下来、还正好让你知晓了消息?” 刘秀连忙再次解释道:“因为这件事情涉及到了太子殿下,又是不知真假的流言,十分敏感,东厂未能查明详细之前,自然是不敢呈报于陛下,毕竟东厂也担心陛下您会责怪东厂挑拨陛下与太子的关系……奴才与东厂冯德胜有些交情,那冯德胜收到情报之后,有些迟疑不决,又知道奴才一直在陛下身边伺候,比较了解陛下的心思,所以找奴才询问主意,奴才也是因此才知晓了这则流言……” 说话间,刘秀再次重重叩首于地,他的额头很快就已经是青紫一片,但刘秀完全不觉得疼痛,只是泣声道:“奴才所讲,句句是真!陛下您一定要明察啊!” 刘秀的解释,可谓是有理有据,没有任何破绽,德庆皇帝听完之后,心中的怀疑也稍稍减了几分。 不过,德庆皇帝性子太过多疑,自然是不会就这么放过刘秀。 所以,德庆皇帝听完了解释之后,只是冷声问道:“这么说,你确实是不打算供出幕后主使了?” 刘秀再次哭声辩道:“陛下,奴才确实没有幕后主使……” 然而,这一次,不待刘秀说完,德庆皇帝已经挥手说道:“朕给了你机会,但你偏偏不愿意抓住!既然如此,你也就不要怪朕无情了!来人,将刘秀拖出去,杖毙!” 随着德庆皇帝的话声落下,就见两名宦官急匆匆的走到刘秀身旁,将刘秀从德庆皇帝身边拖走,就打算拖出去杖毙刘秀。 在此期间,德庆皇帝一直是冷冷注视着刘秀,而刘秀自然是吓得心肝欲裂,大声哭喊着。 “陛下,奴才完全是出自一片忠心啊!” “陛下,奴才全是为了陛下您的后世名声啊!” “陛下、陛下!奴才冤枉啊……” 刘秀的哭喊声不断,但德庆皇帝的面色至始至终都没有变化。 直到两名宦官即将要把刘秀拖出御书房,而刘秀依然没有供认自己的幕后主使,德庆皇帝心中的疑虑才终于打消了大半。 “刘秀此人,并不是悍不畏死的性子,他死到临头也没有供出幕后之人,恐怕这件事并不是有人构陷太子,至少这件事与刘秀并没有太大干系……” 想到这里,德庆皇帝突然抬手一挥,说道:“等等!” 随着德庆皇帝的话声落下,两名宦官也停止了拖拽刘秀。 而刘秀则是连滚带爬的来到了德庆皇帝的御案下,再次连连叩首,口中不断哭喊着自己的冤枉与忠心。 德庆皇帝目光深深注视着刘秀,缓缓说道:“罢了,念在你忠心耿耿的份上,朕暂且饶你一次!但你今后若是再乱嚼舌根,就没这么轻松了!” 听到德庆皇帝总算是宽恕了自己,刘秀自然是大喜,连连说道:“奴才多谢陛下的恩德,今后一定会谨守本份,再也不敢胡说了!” 德庆皇帝的面色愈加严肃:“还有,今天御书房内发生的事情,不要让任何人知晓,若是稍有一点消息传了出去,今天御书房内所有人都要杖毙!你是御书房太监,如何封口就交由你负责了。” 德庆皇帝此时固然是下定了决心,决定要抛弃太子朱和堉寻找新的皇位继承人。 不过,废立储君绝不是一件小事,尤其是太子朱和堉并没有明显的失德,在清流与士林的口碑更是非常不错,若是德庆皇帝冒然间废黜了太子朱和堉,必然会引起极大的反弹与争议。 所以,这件事还需要从长计议,绝不能莽撞行动! 也正因为如此,今天御书房内的事情必须要保密,否则就很容易引发一些猜想了。 在德庆皇帝正式废黜太子朱和堉之前,朱和堉依然还是储君,而德庆皇帝依然要一定程度上支持太子朱和堉,不能让人看出任何端倪! 另一边,刘秀虽然还是惊魂未定,但听到德庆皇帝的吩咐之后,依然是不敢怠慢,连声保证。 最后,等到刘秀的情绪稍稍稳定了一些,德庆皇帝又说道:“你收拾一下,身为御书房的掌事太监,代表着朕的脸面,如今却是满脸的泪痕鼻涕,成何体统?等你收拾干净之后,去把东厂的冯德胜找来见朕,朕有事情要询问他。” 听到吩咐之后,刘秀再次叩谢了皇恩,然后就离开了御书房,去召唤东厂太监冯德胜了。 而德庆皇帝,则是留在御书房内满脸的沉思之色。 * 经过了一番风云变化,御书房内再次恢复了平静。 但平静没有持续多久,就有一位宦官小心翼翼的推开了御书房的房门,快步走到德庆皇帝的御案前,叩首禀报道:“陛下,泾国公陈佑求见。” 德庆皇帝被打断了思索,眉宇间闪过了不快之色,说道:“泾国公陈佑?他来干什么?……罢了,让他进来吧。” 这个时候,德庆皇帝原本是不打算见泾国公陈佑的,但考虑到泾国公陈佑的大女儿许配给了七皇子朱和坚,也算是自己的亲家,又因为七皇子朱和坚的身体状况不好,迟迟没有完婚,所以也算是皇家亏欠了泾国公陈家,再加上泾国公陈佑的小女儿陈芷容也有可能会是赵俊臣的正妻,所以德庆皇帝稍稍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决定召见泾国公陈佑。 很快的,泾国公陈佑已是来到了御书房内,向德庆皇帝行礼问安之后,又向德庆皇帝呈上了自己的奏疏。 德庆皇帝展开奏疏一看,面露惊讶之色,然后双眼看向了泾国公陈佑,问道:“你想请朕为七皇子册封王位与封地,让他离开京城?” 泾国公陈佑神色严肃,答道:“陛下,依照我朝的规矩,除了储君太子之外,众皇子成年之后都要封为王爵、赐予封地,让他们远离京城,不得朝廷传唤就不能轻易返京!而七皇子已是成年多年,只是身体状况不佳,经不起车马劳顿,所以才一直拖着,但近段时间以来,七皇子在神医章德承的诊治之下,身体状况已经大为好转,也没有理由继续留在京城了,所以臣恳请陛下为七皇子册封王位,让他前往封地镇驻!” 顿了顿后,陈佑又说道:“此外,小女陈佳容与七皇子已经订婚多年,只是七皇子身体一直不大好,所以这桩婚事也就一直拖着,臣的请求也包含一点私心,觉得七皇子被陛下册封王爵之后,臣的女儿嫁过去也能风光一些,还望陛下明鉴!” 听到泾国公的解释之后,德庆皇帝的面色稍缓,点头道:“泾国公的请求,倒也是不无道理,只不过……七皇子……” 说话之间,德庆皇帝面露思索之色,手指轻轻敲打着御案桌面。 明朝的立储制度,一向是严格的遵守了嫡长原则,也就是所谓的“有嫡立嫡、无嫡立长”,而德庆皇帝的皇后虽然曾经诞下一位皇子,但很早就夭折了,如今的太子朱和堉与七皇子朱和坚皆是皇贵妃所生。 所以说,在德庆皇帝的众位皇子之中,就要数朱和堉与朱和坚的出身最为尊贵,并且除了朱和堉之外,也就要数七皇子朱和坚的年纪最大。 这样一来,若是德庆皇帝最终废黜了太子朱和堉的话,那么七皇子朱和坚将会是众望所归的继承者! 此外,朱和坚表面上的性格一向是谦和孝顺,但偶尔也能看出他柔中带刚、精明聪慧的一面,向来是颇受德庆皇帝的喜欢,若是将朱和坚树立为新任的储君太子,那么德庆皇帝也能接受。 想到这里,德庆皇帝问道:“朕近些日子也听说七皇子的身体状况大有好转,看你的奏疏所请,似乎七皇子的身体状况比朕想象中还要更好一些,难道他的身体已经不怕车马劳顿了?” 陈佑连忙说道:“陛下,那章德承的医术,却是不愧是万家香火生佛,远超于宫中那些御医国手,七皇子在他的细心疗养之下,不过是短短两个月时间,就已经是近乎完全康复了,到了现在就好似普通人一样,再也没有从前的病弱模样,别说是寻常的车马劳顿,就算是骑马射箭恐怕也不在话下。” 德庆皇帝笑道:“朕见惯了老七犯病的样子,还真想象不出他骑马射箭会是什么模样!不过,老七的身体不过是最近才有了好转,朕并不想让他太早离开京城,若是他的病情有了反复,身边又没有章德承的随时医治,说不定就会是一场大麻烦……罢了,你的奏疏朕暂且留中了,但老七还是暂且留在京城、继续观察一段时间为好。” 听到德庆皇帝的决定,陈佑脸上满是失望之色,垂首道:“还是陛下的思虑周全,臣遵旨。” 然而,垂首之际,陈佑的眼中却是闪过了狂喜之色。 他很清楚,德庆皇帝让七皇子朱和坚留在京城究竟意味着什么! 距离七皇子朱和坚正式走向前台,已经不远了! …… PS:恩,依然是二合一章节!另,谢谢大家的鼓励,继续努力中!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百九十九章.蓄力. …… …… 自从德庆皇帝南巡归京之后,庙堂局势的平衡被打破,一时间可谓是风起云涌、变幻莫测,朝廷各大党派经过了一系列的明争暗斗之后,人事与格局的变动终于是尘埃落定,各大派系自然是有胜有败。 原内阁阁老黄有容最终黯然退场、致仕还乡;沈常茂受人算计、声势大跌、如今只能勉强自保;“太子.党”在赵山才的谋划之下曾经一度挽回劣势,但最终因为太子朱和堉的一时冲动,同样是优势尽丧,太子朱和堉甚至还被德庆皇帝勒令闭门思过。 以上三家党派,毫无疑问就是这场党争中的失败者。 与此同时,周尚景看似无所作为,但他隔岸观火、后发制人,不仅没有遭受任何损失,还成功将自己的朋党李和送入内阁成为阁老,稳定了自己在内阁里的话语权; 而德庆皇帝却是利用庙堂的局势变化,顺水推舟、因势利导,先后将三边总督梁辅臣、南京吏部尚书王保仁这两位重臣召回了京城,增强了自己在庙堂的影响力,并且还顺利让梁辅臣成为了新任内阁阁老,成功插手了内阁; 至于赵俊臣则是主动出击、积极争取,为了能够浑水摸鱼,甚至不惜进一步搅乱庙堂局势,最终自然也是收获颇丰,不仅让左兰山成为了内阁辅臣,还守住了工部,并且得到了商税整顿的权力,让“赵党”的声势与士气皆是大涨; 而以上三家党派,则就是这场党争中的胜利者了。 最终结果虽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但尘埃落定之后,庙堂格局重新达到了平衡,朝中各大党派也皆是有些疲惫,胜者忙着消化战果、败者急于站稳脚跟,一时间皆是无力再做什么,所以庙堂也进入了一段短暂的平稳期。 不过,胜者消化战果之余,自然是难免有些贪心不足,想要进一步扩大胜利果实,而败者固然是忙着自保,但心中也期盼着反败为胜、再次翻盘,所以看似平静的局势之下,依然是暗流涌动,各大党派虽然大动作没有,但小动作则是接连不断。 不知不觉间,已是十天时间过去了。 而各大党派也纷纷找到了自己的下一个目标,那就是半个月以后的“京察”! 所谓“京察”,乃是明代吏部考核京官的一种制度,京城三品以下官员皆在考核之列。洪武时规定三年一考,后改为十年一考,如今又改为四年一考,以“四格”、“八法”为升降标准,考核优异者能够得到优先提拔,还可以外放升任地方父母官、甚至是成为封疆大吏。 可以说,“京察”虽然不能影响到各大党派的核心人物,但可以直接影响到各大党派的根基、底蕴、以及影响力,最是关键不过。 于是,围绕着“京察”,各大党派皆是蠢蠢欲动、各有算计。 * 这一天,新任阁老左兰山、大学士兼顺天府尹霍正源、工部尚书陈东祥、以及户部侍郎詹善常四人齐聚赵府,与赵俊臣见面商谈。 在这四人之中,左兰山的地位最高、如今已经是阁老之尊;而霍正源的声望、眼光、手段等等在“赵党”之中皆是是数一数二;陈东祥如今也是成为了工部尚书、朝廷二品大员,并且以赵俊臣的爪牙自居;至于詹善常则是最早投靠赵俊臣的官员、在“赵党”之中资历最老……所以这四个人乃是“赵党”最为核心的人物,在“赵党”中地位仅次于赵俊臣。 而赵俊臣若是有什么计划,需要“赵党”支持的时候,往往也会与他们四人事先通气。 眼见着“京察”即将要开始了,赵俊臣就招来了他们四人,商议“赵党”的下一步计划。 不过,在最开始的时候,赵俊臣并没有谈及“京察”的事情。 等到赵俊臣与这四人分宾主落座之后,赵俊臣先是端起茶盏浅饮一口,然后转头向左兰山问道:“左阁老进入内阁辅政之后,这段日子可还习惯?” 听赵俊臣询问自己内阁的事情,左兰山连忙答道:“如今只是初入内阁,正在适应学习,虽然已是渐渐习惯了内阁政务,但目前还只能冷眼旁观,尚没有能力做点什么,说是碌碌无为也不为过……” 说到这里,左兰山摇头苦笑道:“赵大人耗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才将我送入内阁,但我进入内阁之后却是迟迟不能回报赵大人的恩情,实在是惭愧。” 赵俊臣并不在意,只是笑道:“左阁老不必在意,你如今只是初入内阁,内阁那几位阁老又都不是易与之辈,暂时的举步维艰也在意料之中,只要能慢慢适应、站稳脚跟,将来迟早都会出头的。”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说道:“更何况,左阁老也并不是毫无作为,先不说你成为阁老之后咱们这些人在庙堂里的话语权提升了许多,就说前几日科道突然向工部发难,若不是左阁老利用内阁的影响力将这件事稍稍拖延了几日,咱们措不及防之下,说不定就要吃一点暗亏,虽然不足以动摇咱们的根本,但陈东祥刚刚接手工部就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却不免会受到影响。” 说到这里,赵俊臣满脸的感慨,叹道:“内阁毕竟是庙堂的核心机构,有决策之权,影响力巨大,只要内阁的政策稍有偏移,那么就会有无数人受益,也会有无数人受损,许多时候只要内阁辅臣们稍稍动一下手脚,就抵得上咱们忙活许多天了,所以左阁老你也不必妄自菲薄,这只是刚开始而已,将来有你出力的时候。” 陈东祥也点头说道:“是啊,前几天的事情,确实要感谢左阁老,否则我刚刚接手工部,威望还未确立,就发生这样的事情,麻烦恐怕不小。” 然而,听到赵俊臣的鼓励之后,左兰山依然没有太大的信心,缓缓说道:“并不是那么简单,内阁看似共有六位阁老,但如今梁辅臣还没有进京,除了周尚景与沈常茂之外,其余阁老不过就是摆设罢了!事实上,就算是沈常茂,也只是仗着内阁首辅的地位,有‘票拟’之权,权利远大于寻常阁老,这段时间又得到了咱们的支持,所以才能够在内阁里面指手画脚,但就算这样,他许多时候也只能向周尚景妥协退让…… 也不怕赵大人你笑话,我这段时间在文渊阁办公,就只看着周尚景与沈常茂两人相互交锋扯皮了……至于我、李和、以及程远道,却是连插话的资格都没有……这内阁辅臣的位置看着尊贵,但坐起来可没有工部尚书舒服。” 听到左兰山的抱怨,大学士霍正源插口说道:“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内阁固然是庙堂最核心的衙门,但我朝历代帝王对内阁的打压也从未间断过,所以内阁至始至终都没有取得法定地位,并不是公认的中枢行政机构。如此一来,内阁虽然权势庞大,但地位却有些尴尬,对外需要结交内廷的司礼监,对内则要笼络六部衙门。与此同时,六部直接对皇帝负责,并且职权完整,虽然品阶不如内阁,也没有票拟之权,但从制度上说,六部不必听命于内阁,而内阁办事却绕不开六部,所以六部也有底气与内阁争锋相对。” 说到这里,霍正源摇头叹息道:“这样一来,内阁辅臣们的权力大小,完全取决于他们谁争取到了更多官员的支持与拥护,尤其是六部的支持!而周尚景如今拥有吏部与刑部这两个衙门的鼎力支持,在都察院与翰林院也拥有极大的影响力,朝廷到处都是他的门生朋党,甚至就连内廷司礼监都有他的支持者,所以他在内阁之中向来都是说一不二、无人能够相争,而沈常茂即使是成为了内阁首辅,在他面前也只能勉力自保罢了。” 赵俊臣则是再次宽慰道:“内阁与六部的明争暗斗,也是陛下乐见其成的,否则司礼监的重要性就要大幅降低了。不过,左阁老也不必太过灰心,你如今也同样得到了工部与户部的支持,虽然还比不上周尚景,但也强过了其他的阁老,谁也不敢忽视于你,再等到咱们的权势影响进一步增涨,左阁老你在内阁里的地位也一定会水涨船高的。” 左兰山叹息道:“还是赵大人与霍大学士看得明白,目前我也只能慢慢等待机会了。” 这段时间以来,左兰山在内阁并不顺心,只觉得处处皆是掣肘,幸好还有赵俊臣的鼎力支持,所以他才能够站稳脚跟。 也正因为如此,左兰山愈发觉得自己离不开赵俊臣的支持,否则就只会成为一个地位尊贵的摆设。领悟到了这一点之后,他前段时间所产生的一丝异心如今已经是彻底消散了。 左兰山的神情变化,赵俊臣皆是看在眼中,也猜到了左兰山的心态转变。 赵俊臣轻轻一笑,道:“左阁老大可不必急切,将来的时间还长,这种事情只能够慢慢图谋。不过,眼下很快就是四年一度的京察了,只要咱们运作得当,就可以弥补底蕴与根基的不足,缩小咱们与周尚景之间的差距,到了那个时候,左阁老在内阁办事也能够轻松许多。” 见赵俊臣终于谈到了今天的正题,所有人皆是眼睛一亮。 詹善常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连忙问道:“赵大人可是有什么想法?” 赵俊臣轻轻点头,表情看似随意,但语气颇是严肃:“各位想必都已经察觉到了,咱们的权势发展到了现在,已是出现了瓶颈,首先是咱们的影响力只集中在京城中枢,迟迟无法扩展到京城以外的各地方,其次则是人才不足,经常会捉襟见肘,最后则是根基底蕴的浅薄,只能拉拢某些官员为己用,却无力培养自己的人才。” 听到赵俊臣的描述,左兰山、霍正源等人皆是面现钦佩之色,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他们身为“赵党”的核心人物,自然也察觉到了赵党的问题,然而他们却无法像赵俊臣这般条理清晰的总结出来。 另一边,赵俊臣则是继续说道:“这些问题,我早就有所察觉,也一直在尽力改善,为了将咱们的势力扩散到地方,我安排李立德担任了山东布政使的职位,那时候正值太子朱和堉审办南巡筹备舞弊案之际,山东官场受损极大,出现了很多空缺,安排李立德前去山东就是为了将这些空缺争取到咱们手中;为了弥补咱们人才不足的情况,我也是一直在百官之中拉拢可用之人;又为了弥补咱们无法培养人才的缺陷,会试的时候我也耗费了许多心力……” 听到赵俊臣的解释,众人愈加感到钦佩了。 在此之前,他们只看到赵俊臣的计划表面,如今听到赵俊臣的详细解释,才终于理顺了赵俊臣的计划核心之处——仅凭这份长远眼光,赵俊臣就要超过绝大多数官员了。 另一边,见所有人皆是表情专注看着自己,赵俊臣继续说道:“然而,过去的那些手段,终究只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无法改变根本,若是想要真正弥补咱们的种种不足之处,最关键还是要看眼下的‘京察’!到时候只要运作得当,咱们的朋党门人就可以离开京城,升迁到地方担任父母官,顺势也可以将咱们的影响力扩散到地方;当他们成为地方官员之后,也必然会经历磨练、大有成长,到时候咱们人才不足的窘境也能缓解许多;等他们在各地衙门有所作为之后,咱们也就有理由将他们捧上更高的位置,这样一来咱们也就有能力培养自己的人才了。” 说到这里,赵俊臣表情肃穆,缓缓总结道:“所以,接下来的‘京察’将是咱们的头等大事,咱们的权势究竟能不能更进一步、咱们的前途究竟如何,就要看咱们在‘京察’之中究竟能够争取到多少利益了!” 随着赵俊臣话声落下,“赵党”众位核心人物皆是被赵俊臣撩动了情绪,只觉得前途光明、心中充满干劲,纷纷起身、齐声答道:“还请赵大人吩咐,我等一定全力以赴、共谋大事!” …… PS:恩,依然是二合一大章节。 今后虫子每天都会更新一个大章节,至少四千字。若是还有余力的话,就会双更,但加更章节字数不确定,多则四千字、少则两千字。 也就是说,从今往后,每天至少更新四千字! 另,今天有双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章.分寸. …… …… 见到“赵党”众人的士气大涨,赵俊臣表面上是一副欣慰模样,但心中则是突然有些疲惫。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好不容易才终于安稳了一段时间,结果又赶上了京察,即使是野心勃勃的赵俊臣,也不免会有些应接不暇的感觉。 不过,赵俊臣很快就将自己的疲惫全部隐藏到了心底深处,并没有表现出来。 在“赵党”众人面前,赵俊臣依然是那个成竹在胸、态度从容、眼光敏锐的“赵党”领袖! 心绪变化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到了下一瞬间,赵俊臣已是笑道:“各位请坐,放在心上就好,大可不必这般郑重。” 随着“赵党”众人纷纷落座,赵俊臣则是继续说道:“在这里,我不妨向众位透漏一件事情,当初在南巡的事情,周尚景因为一些事情欠了我的人情,作为回报,他将会在‘京察’期间有限度的配合咱们行事,所以这次的‘京察’,咱们的胜算很大,但如何通过这次‘京察’收获最大的利益,就要看咱们的手段了。” 说到这里,见“赵党”众人的表情愈加振奋,赵俊臣则是问道:“所以,这个时候,最需要咱们这些人群策群力,诸位若是有什么好建议,不妨趁这个机会提出来。” 赵俊臣的话声刚刚落下,那詹善常已经是急不可待的说道:“依下官看来,自然是极力争取所有的好处,只要是咱们的人,就设法让他们在四格八法中评优,并且设法为他们运作到最好的差事……哪怕是最终不能全部如愿,但只要成功了一半,咱们的门人之中就能有十几人成为地方上的知府、知州,甚至还会出现几位布政使与按察使也说不定!到了那个时候,咱们的权势即使还不如周尚景,但也相差不远了!” 说话之际,詹善常脸上满是激动,似乎是陷入了自己所构想的美好前景不能自拔。 听到詹善常的观点之后,赵俊臣的眉头轻皱,但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等其他三人说出想法。 与此同时,詹善常的话声刚落,就被陈东祥摇头否定了:“四年一度的‘京察’虽然是由众多衙门与官员一同负责,但其中最关键的还是吏部与都察院,而周尚景在这两个衙门都拥有极大的影响力,不仅吏部被他经营得如铁桶一般水泼不入,就连都察院的左都御史杜白也是他的铁杆支持者,咱们在‘京察’上得到了周尚景的支持,固然是胜算极大,但也不能过犹不及了,若是吃相太过难看,说不定就会引起朝廷各大派系的反弹与围攻,说不定就连周尚景都会临时反悔,所以咱们最好不要占尽好处,还是要留一些给其他党派的。” 在此之前,陈东祥做事之际总是有些极端,但因此摔了几个跟头之后,总算是成长了许多,也深切明白了“过犹不及”的道理,此时他听到詹善常的观点之后,首先就出言反对了,认为詹善常的想法有些过于乐观。 这一次,听到陈东祥的观点,赵俊臣却是轻轻点头,面露赞赏之色,也同样觉得陈东祥成长了许多。 而陈东祥见到赵俊臣的表情变化之后,更是面现得意之色。 另一边,霍正源一向是心思聪慧、眼光敏锐,他自从投靠了赵俊臣之后,就一直在揣摩赵俊臣的心思,而赵俊臣的真实想法也当真被他猜到了一些。 比如,霍正源就通过赵俊臣的种种动作,猜到赵俊臣一直在设法改造“赵党”,想要将“赵党”从一个贪官大本营变成一个有共同目标的政治团体。 所以近段时间以来,“赵党”中那些最是贪得无厌的官员均是被赵俊臣暗中排斥了出去,或是架空、或是明升暗降、甚至是找理由直接赶出“赵党”,甚至还借着政敌之手将这些人铲除!而那些尚有底线的“赵党”官员,却纷纷受到了赵俊臣不同程度的重用。 到了如今,“赵党”固然还是一个贪官集团,但贪婪程度已经不断的降低,性质也悄然间发生了转变。 也正因为看明白了这一点,霍正源也更能明白赵俊臣的心思,此时也开口补充道:“此外,究竟哪些人要受到咱们的重点提拔,也需要认真筛选一番!那些办事不谨慎、做事肆无忌惮的官员,最好还是冷藏一段时间。如今咱们风头正劲,有许多人都看咱们不顺眼,而地方官员与京官不同,他们直接面对百姓,上下都有无数人盯着,让那些贪得无厌的官员外放为父母官,恐怕会给咱们平白添加许多破绽,说不定就会让政敌们抓住把柄!所以,依我的想法,还是重点提拔那些能力强、会办事、有底线的官员比较好!” 听到霍正源这么讲,赵俊臣更是有些欣慰,再次点头表示认同。 最后,左兰山也开口讲道:“还有,咱们也不能将所有门人都外放地方任职,这样的话,咱们留在京城里的影响力就要大幅降低了,就说工部与户部吧,这两个衙门乃是咱们的根基之处,里面固然有许多郎中与主事之类的官员值得重用与提拔,但若是将他们全部提拔了,那么咱们对这两个衙门的控制力就会降低,说不定就会让朝中其他派系趁机钻了空子!” 左兰山担任阁老之后,虽然日子有些不顺心,但悄然间眼光已是高明了许多,看问题的角度也出现了变化。 所以,听到左兰山的建议之后,赵俊臣同样是点头表示认同。 等到“赵党”四位核心人物皆是表明了自己的观点,赵俊臣开口总结道:“詹大人的想法固然是好,然而左阁老、陈尚书与霍大学士的说法也没有错,这次‘京察’期间,咱们虽然占有优势,但也不应该过犹不及,其中的分寸尺度,需要咱们认真考虑一二。” 赵俊臣虽然没有明说,但他言语间的意思显然是同样不认同詹善常的观点,更加支持左兰山、陈东祥、以及霍正源的想法。 见到这一幕,詹善常连忙起身告罪,说道:“是下官莽撞了,思虑不周,还请赵大人见谅。” 赵俊臣笑道:“只是各抒己见而已,詹大人不需要这般见外。” 赵俊臣的话语客气,也没有责怪詹善常,算是刻意的照顾了詹善常的颜面。 然而,赵俊臣此时正在专心思考着“京察”之事,却忽视了詹善常在垂首认错之际,面色是多么的阴沉难看。 …… PS:恩,第二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零一章.人心. …… …… 圣人曰:“不患寡而患不均。” 由此可见,人心之不足,往往是缘于对比。 此时的詹善常就是如此。 詹善常乃是最先投靠赵俊臣的朝廷大员,在“赵党”尚未成立的时候,他就已经是赵俊臣的朋党了,最终赵俊臣也是通过詹善常的关系击败了当时的阁老温观良,并且吞并了温观良的人脉与权势,初步建立了自己的势力与人脉。 所以说,詹善常在“赵党”的资格不可谓不老,功劳不可谓不大。 然而,詹善常在赵党的“地位”却一直有些尴尬。 他资格老、功劳大,也自认为自己对赵俊臣忠心耿耿,但他论能力比不上陈东祥、论地位比不上左兰山,论才智比不上霍正源,又迟迟没有遇到升迁的机会,一直都没有受到赵俊臣的重点提拔。 除此之外,“赵党”成员一向是鱼龙混杂、良莠不齐,有些人原本出身于“温党”、有些人原本出身于“黄党”、又有些人是投机取巧的骑墙派,在这些人之中,就要数那些原“温党”官员最是贪得无厌,并且与詹善常关系紧密,赵俊臣暗中整顿“赵党”之际,这些人就是重点的整顿对象,这样一来,詹善常也难免受了牵连。 时至今日,左兰山已经成为了内阁首辅、原本并不起眼的李立德成为了封疆大吏、原本只是应声虫的顾全升任为左佥都御史,最近才投靠赵俊臣的霍正源也兼任了顺天府尹的重要差事……就连向来都受人鄙夷的三姓家奴陈东祥如今也成为了工部尚书,只是短短十余日之间,就从一位“赵党”边缘人士堂而皇之的进入了“赵党”的核心圈子! 唯独詹善常,明明资格最高、功劳也不小、还自认为对赵俊臣忠心耿耿,但投靠了赵俊臣之后并没有得到太大的好处,只是从礼部侍郎变成了户部侍郎,这样一来,詹善常难免会认为自己得到的好处太少了,心中隐隐有些不舒服。 是的,并不是没有得到好处——礼部乃是众所周知的清水衙门,户部则是世人眼中的油水衙门,从礼部调任到户部就已经算是一种进步了——但是与其他“赵党”官员相比,这种好处显得太少了! 人心变幻,最怕攀比,这就是问题的关键! 眼看着一个个资历、功劳、忠心都不如自己的“赵党”官员或是成为了封疆大吏、或是成为了朝廷的核心重臣,唯独自己的位置迟迟没有变化,詹善常就愈加不舒服了。 官场中人,对自己的地位变化最是敏感。 近段时间以来,詹善常也非常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在“赵党”之中的地位已经大不如从前了。 从前,“赵党”的权势影响虽然不如现在,但詹善常却是“赵党”内部仅次于赵俊臣与左兰山的第三号人物,那时候詹善常发表一些观点就算是左兰山也不会轻易开口驳斥,但如今随着霍正源的加入、陈东祥的崛起,詹善常已经悄然间降为了“赵党”第五号人物,身后还有李立德、顾全等人在紧紧追赶。 就像是今天,詹善常发表了观点之后,左兰山、霍正源、陈东祥等人纷纷出口反驳,丝毫没有顾及詹善常的颜面,这在从前绝对是不可想象的事情,明显是左兰山、霍正源、陈东祥他们已经对詹善常瞧不上眼的缘故。 再加上,赵俊臣这段时间暗中整顿“赵党”之际,詹善常的许多亲信门人都被清除掉了,这也让詹善常在“赵党”的影响力逐步减弱。 如此种种加在一起,詹善常的心中难免会产生许多想法。 不过,赵俊臣在“赵党”内的威势日隆,詹善常并不敢将自己的心思表现出来,但这些想法就好似一颗种子,已经在詹善常的心底悄然种下,正在逐渐的成长发芽…… 人时有力穷,任谁也不可能永远的考虑周全,即使是诸葛孔明也有痛失街亭的时候。 赵俊臣近段时间以来的主要留心着左兰山与陈东祥的动向,如今又考虑着京察的事情,并没有及时察觉詹善常的思绪变化。 反倒是霍正源,一向是擅长揣摩人心,此时若有所思的打量了詹善常一眼,但稍稍犹豫之后,却是静观其变,没有任何表示,毕竟詹善常是“赵党”的老人了,霍正源并不敢随意猜疑,只是暗暗留心。 而就在詹善常的心绪变化之际,赵俊臣已经是继续说道:“这样吧,在‘京察’期间咱们到底应该重点提拔哪些官员,诸位今天回去之后,就各自草拟一份名单交给我,最终再由我来进行最终的筛选……这件事一定要尽快定下,方可以有备无患,‘京察’在即,咱们必须要早做准备,省的到时候乱了手脚。” 听到赵俊臣的吩咐,几位“赵党”核心人物皆是心中大喜。 赵俊臣的做法,无疑是卖给了他们许多人情,给他们的亲信提供了晋升途径,其中的好处自然不必多提。 这般决定,也是赵俊臣深思熟虑之后决定的,现在“赵党”无疑是赵俊臣的一言堂,然而霍正源、左兰山等人皆是不甘寂寞之辈,若只是一味压制他们的权限,即会打击他们的积极性,也会让他们心生不满,所以赵俊臣在无关大局的时候,也会割让一部分利益送给他们,这样才能够团结大多数、稳定人心。 更何况,最终的决策权依然在赵俊臣手上,所以也不怕局势与方向会失去掌控。 等到几位“赵党”核心人物纷纷起身表态、表示一定不会辜负赵俊臣的期望之后,赵俊臣则是转头向着霍正源看去,突然开口问道:“霍大学士这段时间兼任着顺天府尹,恐怕压力也很大吧?” 霍正源点了点头,说道:“当初赵大人您突然遭遇歹徒行刺,但顺天府先是治安不力,又迟迟无法破案,所以这顺天府尹的位置才会落到我的头上,如今我已经接手顺天府大半个月时间,却依然是迟迟无法破案,百官不免有些非议,幸好还有刑部与厂卫一同分担压力,并且前段时间庙堂局势变化莫测,各大党派的明争暗斗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短时间内也没谁理会我……但如今庙堂局势渐渐平稳,当初赵大人您遇刺的事情也被人们重新提起,就连陛下也询问过几次,所以压力渐渐大了一些。” 赵俊臣点了点头,脸上满是歉意,说道:“恐怕还需要霍大学士想办法再拖延一段时间,这件案子交由你负责,就等于是咱们手中多了一柄利剑,但这柄利剑还需要暂且收着,时机不对,我也不想太快的刺出去……此外,为了以防万一,有了这柄利剑在手,‘京察’之际咱们也能多一张底牌。” 霍正源面露为难之色,说道:“恐怕拖延不了太长的时间,这顺天府的位置极为关键,各党派皆是盯着,若是拖延太长时间迟迟不能破案,恐怕就给人留了把柄,这位置也就保不住了。” “放心,并不会让你拖延太久时间,这柄利剑究竟要刺向哪里,又要如何刺下去,我都已经准备好了!” 赵俊臣缓缓说道,眼中闪过了一丝寒光。 霍正源见赵俊臣这般模样,先是微微一愣,接着则是若有所思,最后拱手道:“明白了,我尽力就是。” 等到公事谈完,赵俊臣脸上的表情稍稍轻松了一些,也终于谈到了自己的私事,笑道:“想必各位也知道了,就在三天之后,我将正式收纳方茹为侧室,我曾经拜托左阁老代我邀请各位观礼见证,还望各位到时候一定要赏脸赴宴、一同观礼。” 在众人看来,赵俊臣纳妾终究只是一件小事,特意的大宴宾客虽然是有些大题小做,但“赵党”众人自然也不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刻意违背赵俊臣的心思,所以他们纷纷是含笑答应,表示三天之后一定会赴宴观礼。 * 与此同时,太子东宫之中,太子朱和堉手持着一份奏疏,推门进入了赵山才的书房,表情竟是有些忐忑。 书房内,赵山才正在梳理近段时间以来的情报,见到太子朱和堉的出现之后,却也不觉得任何意外,只是悄然间将手边情报放到一旁,抬头问道:“陛下勒令殿下你闭门思过十日,而今天则是最后一天,殿下表示反省之意的奏疏可是准备好了?” 这十天以来,赵山才依旧是饱受病痛折磨,如今他面容憔悴、皮肤枯黄、双颊深陷、身材消瘦、就连头发也稀疏了许多,但不知为何,明明是病痛愈加严重了,但赵山才的精神状态却是愈加的饱满高涨,眼神也愈加的明亮敏锐了。 听到赵山才的询问,太子朱和堉点了点头,脸上闪过了一丝苦笑,然后就像是学生向先生递交作业一般,将手中的奏疏交给了赵山才审阅。 事实上,这已经是朱和堉所写的第七份奏疏了,只是前六份奏疏交给赵山才审阅之后,赵山才每次都表示不满意,并且还给太子朱和堉勾画了许多错漏之处,表示德庆皇帝看到这些错漏之后不仅不会原谅太子朱和堉,反而会再次责备太子朱和堉的想法浅薄。 于是,在这十天时间里,太子朱和堉将自己的悔过奏疏反复修改了六次,如今总算是有了定稿,但他依然担心赵山才会再次挑出错漏之处,让他拿回去再次修改。 另一边,赵山才认真审阅了太子朱和堉的奏疏之后,却是终于表现出了满意之色,点头道:“这次总算是全部写到了点子上,想必陛下他看到殿下的这份奏疏之后,一定会表示满意的,只要陛下他满意了殿下的反省之意,今后咱们依然是大有可为。” 听到赵山才的话,太子朱和堉暗暗松了一口气。 赵山才对于这份奏疏十分重视,哪怕只是某个字眼有可能会引发歧义,也会特意圈出来让太子朱和堉重新修改,太子朱和堉为了这份奏疏能够达到赵山才的要求,已是耗费了太多的时间与心力,如今赵山才终于表示了满意,太子朱和堉自然是轻松了许多。 暗暗松了一口气之余,太子朱和堉说道:“既然赵先生也满意这份奏疏,那我这就去宫中求见父皇,将这份奏疏呈交于他。” 说到这里,太子朱和堉又稍稍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赵山才身前摆满了书册纸张的书桌,又看了一眼赵山才的枯槁面容,忍不住再次说道:“赵先生这段时间病情一直没有痊愈的迹象,还是多休息为好,大可不必这般操劳,今后我还有许多地方需要赵先生的辅佐帮助……” 说着,太子朱和堉叹息一声,就打算转身离开书房。 这段时间以来,太子朱和堉也曾多次劝诫赵山才注意休息,但赵山才偏偏不听,反倒是抓紧一切时间为太子朱和堉谋划着各种事情,所以太子朱和堉也知道自己的这次劝诫恐怕是依然无效,但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说完之后,太子朱和堉又不忍心看到赵山才继续辛劳的模样,所以就打算离开书房。 “殿下且慢。”然而,太子朱和堉刚刚转身,就听到了赵山才的挽留。 太子朱和堉微微一愣,问道:“赵先生还有何事?” 只见赵山才从手边抽出一份册子,递给了太子朱和堉,说道:“这段时间以来,我一直在为太子殿下寻找一些可用的人才,如今总算是稍有成果,这份册子就是名单,总计二十一人,里面也详细列举了他们的一些情报……在这二十一人当中,有九人正在京城任职,如今‘京察’在即,太子殿下最好是抓住机会,重点提拔一下他们,将来有了他们的辅佐,咱们在庙堂之中也能多一些助力。” 听赵山才这么说,太子朱和堉面色严肃的点了点头。 赵山才的眼光极高,能让他看上眼的人才,太子朱和堉自然是心中重视。 接过册子之后,太子朱和堉仔细浏览了一番,然后点头道:“这些人我记住了,今后一定会设法重用他们,只是……人数未免有些太少了,只有二十一人,并且绝大部分都是七品以下的官职,恐怕就算是我重点提拔他们,短时间内也无法提供助力。” 赵山才则是叹息道:“既要品性高洁、不受官场染缸的沾染,又要能力出众、能办实事,这样的人才实在是太稀少了。我能找到这二十一人,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太子殿下可知道,朝廷的清流为何大都是集中于都察院与科道?又为何官场中总是那些贪官们的办事能力更强?而清流们则往往是能力有缺?” 听到赵山才的询问,太子朱和堉面色有些尴尬。 他一直都是仰仗着朝中清流们的支持,所以才会有如今的这般声势。 然而,即使是太子朱和堉,也不得不承认朝廷里的清流官员大都是些眼高手低、夸夸其谈之辈,若是真想要办些实事,这些清流官员就往往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了。 稍稍犹豫片刻之后,太子朱和堉叹息道:“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朝中清流们确实是能力有缺,他们固然是品性高洁,但办实事的时候反倒是不如那些贪官奸臣,为何会是这般情况,我却是从未深想过,还请赵先生指教!” …… 恩,四千字大章节。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零二章.官场. …… …… 听到太子朱和堉的询问之后,赵山才的表情满是感慨,缓缓说道:“人性本贪,古往今来能够约束心中贪欲的人终究只是极少数,而官场更是一个名利染缸,人们进入官场之后,手握权柄、频受诱惑,又缺乏制衡,这般情况下又有多少人可以坚守本心?自宋以来,像是‘先天下之忧而忧’这样的名句还有多少人传颂?反倒是‘千里当官只为财’、‘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样的句子流传愈广,到了现在,朝廷里更是贪官遍地、清官难寻,所谓人心不古,大约就是如此了。” 太子朱和堉表情凝重、沉默不语,但也认同了赵山才的说法。 赵山才深深看了太子朱和堉一眼,又缓缓说道:“话归正题,为何清流大多无用?反倒是那些贪官们能办实事?事实上,有能力、肯办事、会变通的清流官员并不是没有,但他们或是被贪官们联手打压了、完全不能出头,又或是放弃了自身坚守、与贪官们同流合污了! 官场之中,从来都没有独善其身的说法,反倒是立场决定一切!官员们踏入仕途之后,大都是从知县做起,但他们任职之后,会发现自己的手下人大都是污吏,自己的身边同僚大都是贪官,自己的顶头上司也大都是奸臣,这般情况下他若是还想要坚守清廉,也就成了另类,自然是受人排挤打压、难以晋升出头。若是他想要办些实事,则下面人会拖后腿、身边人会使绊子、上面人会暗中刁难,结果不仅是办砸了事情,还会授人把柄,最终就是丢官问责的结局。” 顿了顿后,赵山才轻轻摇头,继续说道:“这样一来,能办事的清廉官员还未冒头就被打压了下去,反倒是他们放下了心中坚持,选择了同流合污、和光同尘之后,则周围都成了自己人,不论办什么事情,都会有党羽相助,不仅容易办成事情、做出政绩,而且他们经手的事情多了,经验也就丰富了,能力与手段自然也就有了,所谓贪官更能办事,大约就是这个原因了……” 见太子朱和堉依然是沉默不语,赵山才又说道:“世人总是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但在官场之中,这般情况只是少数,清官们想要办些利国利民的好事,却往往会受人刁难、落得恶报,贪官们虽然是一抓再抓,但大多数贪官依然是漏网之鱼、逍遥法外,也正因为如此,就有越来越多的官员心存侥幸、自甘堕落了。” “依赵先生的说法,难道清廉自守的官员就完全不能出头了?难道你我就要任由庙堂之中奸邪横行、愈加的乌烟瘴气?”听到赵山才的解释之后,太子朱和堉心中有些不甘,咬牙问道。 赵山才的表情也显得有些无力:“这不仅是我朝目前的大环境,古往今来、历朝历代,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如此,即使偶有出现清平盛世,但也只是维持一时,并不能持续长久…… 当然,朝廷需要清浊同流、相互制衡,清廉自守的官员自然也有出头的途径,最佳途径就是进入都察院、成为御史!御史们掌管弹劾监察之权,并且相对独立,不需要处理实务、也不会受到太多的压制、环境相对简单……所以,清流们也大都集中于都察院,但他们一直站在局外、缺乏办事经验,习惯了挑人纰漏、抓人把柄,也就渐渐有些脱离实际、眼高手低了,这也是清流们总是办事能力有缺的原因之一。” 赵山才说完之后,太子朱和堉又是沉默许久。 然后,太子朱和堉缓缓说道:“赵先生突然间将话题引到这里,恐怕是另有所指吧?赵先生应该知道,这些事情并不足以动摇我的志向!我如今身为太子储君,今后则是至尊天子,受天下人供养,即使是前途艰险,我也不会知难而退!” 赵山才轻轻点头,说道:“太子殿下的志向坚定,我自然明白。事实上,我与殿下一样,也希望百官自守、世道清平,但如今的大环境就是这样,我们可以独醒,却不能独行!正所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太子殿下若是真想要办一些实事,那么仅仅只是依靠清流官员是绝不可行的,因为清流们的办事能力确实差了一些,许多时候只会坏事。至于那些既有办事能力、又能清廉自守的官员,固然是符合殿下的要求,也值得殿下重用提拔,但这种人实在是太过稀少,我这段时间以来虽然是耗费了无数的心力,遍寻了朝廷百官,却也仅仅寻得二十一人而已。” 然后,赵山才抬手指了指太子朱和堉手中的册子,里面正是这二十一人的名单资料。 看着手上薄薄一份名册,太子朱和堉却感到了无比的沉重。 满朝上下,符合自己要求的官员竟然只有这么寥寥二十一人,其余的官员不是办事能力不足,就是品行有缺,让人不能放心重用。 “如今的庙堂环境恶劣,说是遍布奸邪也不为过,清廉自守的官员也就愈加难以立足了,就算是我好不容易寻到的这二十一人,说不定哪一天也会自甘堕落……然而,越是重症,就越是不能下猛药,就越是需要缓缓医治、逐步改善,许多时候甚至还要以毒攻毒才能奏效!殿下若想要扫清庙堂里的乌烟瘴气,首先就要站稳脚跟、树立威信,然后才可以掌控局势、办成大事……但不论如何,都需要足够的人才辅佐!” 就在这时,赵山才又从手边抽出另一份册子,与太子朱和堉手中的那份名册相比,这份册子却要厚实许多。 只见赵山才神色认真严肃,缓缓说道:“殿下欲成大事,仅仅依靠这二十一人,恐怕是车水杯薪,更何况这二十一人大都是品阶较低的官员,即使重点培养他们,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而我这段时间为殿下挑选人才之际,倒也同时拟定了另一份名单。” 说话间,赵山才将第二份名册递给太子朱和堉,同时说道:“这份名单里,总计有三十七人,他们在能力、手段、眼光等方面各有可取之处,都算是难得的人才!最难得的是,这些人全都是朝廷的中立派,并没有投靠任何党派,但殿下贵为太子之尊,若是刻意招揽他们,想来也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殿下若是再得到这些人的投靠与辅佐,那么人才匮乏的局面就会大有缓解,今后做事的时候也能游刃有余……然而……” 说到这里,赵山才轻轻一叹,继续说道:“然而,这些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污点在身,并不是那么坚守廉洁之辈,虽然这些污点都不算特别严重,但我也知道殿下你一向排斥那些有污点的官员,所以这些人都不符合殿下的用人标准……不过,这份名单我依然交给殿下,今后到底用不用他们,全由殿下自己决定,山才绝不会勉强。” 听到赵山才的解释之后,太子朱和堉又是沉默许久,伸手接过了第二份名册,缓缓点头道:“浊世之中,想要治贪官,就首先要用贪官……赵先生用心良苦,这件事我会认真考虑的。” 见自己绕了一个大圈子之后,太子朱和堉总算是愿意考虑自己的建议,赵山才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欣慰。 太子朱和堉的用人原则向来都是重品行而轻能力,这是太子朱和堉的底线之一,想要说服太子朱和堉改变这一点,可谓是困难无比,即使是赵山才也用了许多心思。 但这样的用人原则,也是“太.子党”总是势弱的关键原因。而“太.子党”迟迟不能为太子朱和堉提供足够多的支持,也是太子朱和堉迟迟不能在庙堂站稳根脚的主要原因。 自从察觉到太子朱和堉的储君地位渐渐有了不稳迹象之后,赵山才就想要逐步扩大“太子党”的势力影响,只要“太.子党”的势力逐渐强大起来、能够为太子朱和堉提供足够多的支持,那么就算是德庆皇帝也不能轻易废黜太子朱和堉! 当然,想要彻底稳住太子朱和堉的储君之位,除了扩大“太.子党”的势力影响之外,德庆皇帝的态度也是极为关键,只要德庆皇帝愿意继续支持太子朱和堉,那么朱和堉的储君地位就绝不会发生动摇! 所以,赵山才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开口提醒道:“殿下愿意认真考虑这些事情,自然是极好……不过,如今时间已经不早了,殿下最好还是不要再耽搁时间,还是尽早进宫面圣、向陛下呈交自省奏疏比较好!咱们如今的当务之急,还是重新争取陛下的支持。” 听到赵山才的提醒之后,太子朱和堉先是一愣,然后点头道:“赵先生所说有理,我这就进宫求见父皇。” 说完,太子朱和堉又劝诫了赵山才注意休息之后,就离开了书房,去准备入宫面圣的事情了。 * 太子朱和堉刚刚离开书房,赵山才却是突然间身体一软,脑子也是阵阵眩晕,竟是险些瘫在地上,面色愈加的灰败无光,神色也是极度的萎靡虚弱。 这十天以来,赵山才的身体状况已经是愈加恶劣了,除了每天三次的用针镇痛之外,他还会偷偷吃大量镇压疼痛、透支身体、强行提神的药物,否则以他目前的身体情况,别说是为太子朱和堉谋划未来了,就算是寻常行走都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就在刚才,赵山才与太子朱和堉交谈的时候,也是强行支撑、勉力保持,虽然是声音有些虚弱无力,但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萎靡之状。 否则太子朱和堉一定会强行让他休息,进宫面圣的时候也定然会分心忧虑,这是赵山才绝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在椅子上瘫软许久之后,赵山才的身体总算是稍稍恢复了一些力气。 只见赵山才伸手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送入口中服下。 又过了许久之后,赵山才的样子总算是稍稍正常了一些,但他依然没有休息的意思,只是从手边拿起一份情报,眼中满是忧虑之色。 并不是忧虑自己的身体情况,而是忧虑太子朱和堉的未来。 这份情报表示,德庆皇帝这十天以来,曾多次询问七皇子朱和坚的近况,并且暗中命令东厂调查七皇子的一切相关消息;与此同时,德庆皇帝对于闭门思过的太子朱和堉,却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关注。 这份情报究竟意味着什么,赵山才自然是心中清楚。 “可惜,我的时间恐怕不多了,虽然是竭尽全力、也耗尽了所有心机,却也未必能够扭转危局……” 赵山才喃喃自语道。 然后,赵山才的目光转向另一份情报。 这份情报表示,赵俊臣将在三天之后正式收纳方茹为侧室,并且还会大宴宾客,邀请庙堂里所有的亲近同僚。 “或许……需要见一见赵俊臣了……” 低声自语之际,赵山才的目光闪烁不定。 * 与此同时,宫中御书房内,德庆皇帝也同样在阅览情报。 这些情报,全都是与七皇子朱和坚有关! 不论是朱和坚近年来的言论观点,还是朱和坚身边人的秉性为人,情报之中全都有涉及。 甚至,这份情报里还有德庆皇帝南巡期间朱和坚曾经为太子朱和堉出谋划策的事情。 读完了这份情报之后,德庆皇帝的面色颇是严肃,眼中满是沉思之色。 德庆皇帝突然发现,七皇子朱和坚似乎不像是自己想象中那么简单。 从前,德庆皇帝一直认为七皇子朱和坚与太子朱和堉的秉性十分相近,只不过朱和坚的手段不像是太子朱和堉那么直接,性格也更加的温和一些。 但如今看过这份情报之后,德庆皇帝却发现七皇子朱和坚的才智手段远远要超乎自己的预想,而他身为父亲,从前竟是从来都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其他不说,在德庆皇帝南巡期间,太子朱和堉之所以能够死死压制住黄有容,正是因为朱和坚的出谋划策,仅凭这份手段,就不可小觑。 “这份手段心机,他从前在朕面前从来都没有表现过,是别有用心的刻意隐藏?还是他从前一直都没有表现自己的野心?” 德庆皇帝暗暗想道。 而就在德庆皇帝沉思之际,太监张德突然进入了御书房,向德庆皇帝禀报道:“陛下,太子殿下来了。” 德庆皇帝微微一愣,然后暗暗叹息一声,点头道:“既然来了,就让他进来吧。”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零三章.见面. …… …… 见到太子朱和堉之后,德庆皇帝的表情并没有出现任何异常,甚至要比往常时候更加的态度和煦一些。 “这份奏疏……写的不错。”德庆皇帝看完了奏疏之后,难得的开口夸赞道:“朕希望你反思的地方,你尽数都想到了,自省也比较深刻……不过,这份奏疏里的内容全都是你自己的所想所书?还是那个赵山才的指点?” 太子朱和堉想起赵山才的反复叮嘱,知道这个时候要一切要以挽回德庆皇帝的信任为主,所以他的表情始终恭顺,说道:“既然是反思与自省,那就能依靠自己,不敢假手他人,这份奏疏自然是儿臣独自完成,赵山才至始至终都没有参与。” 听到太子朱和堉的回答之后,德庆皇帝眼中似乎闪过了一丝犹豫。 但下一瞬间,德庆皇帝已是恢复了往常的深沉,缓缓说道:“很好,你能够深刻反思自己的过错,朕心甚慰!你如今是储君、将来是太子,所有人都睁大眼睛盯着你的一举一动,你的只言片语都会引发无数的猜想,每一个决定都有可能影响天下人的命运,又哪里能由着自己的性子乱来?所以你今后一定要戒骄戒躁,不论做什么事情都要三思而后行,否则朕又如何放心把江山交到你手中?” 太子朱和堉垂首听训,说道:“父皇教诲的是,儿臣心中谨记!” 德庆皇帝点了点头,似乎很满意太子朱和堉的态度:“希望你记住这次的教训,今后切不要再犯了……恩,从明天开始,你就继续参加朝议吧,这段时间以来庙堂局势还算平稳,你虽然是错过了十天朝议,但也没有耽搁太多事情。” 听到德庆皇帝的吩咐后,太子朱和堉脸上闪过了一丝喜色,还以为这件事总算是过去了,于是连忙说道:“多谢父皇!儿臣今后一定谨慎办事、多思而后决,定不会再让父皇感到为难。” 德庆皇帝依然是满意点头,但突然间话题一转,似乎是偶然间想到了什么,说道:“对了,老七近来身体大有好转,已经是近乎痊愈了。朕知道你与老七一向是关系最好,但你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在东宫闭门思过,也没机会探望他,等你今天出宫之后,就尽早去看一看他吧,否则你们兄弟二人今后就很难再有见面的机会了。” 太子朱和堉微微一愣,问道:“父皇的意思,儿臣听不明白。” 德庆皇帝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朝的规矩,你也明白的!皇子们成年之后就要册封王位、镇驻封地、从此远离京城中枢!老七他早已经成年许久,只是身体一直不好,经不起车马劳顿,离开京城之后也没有御医们的随时伺候,朕担心他会有意外,所以这件事就一直拖延着!但如今,老七的身体已经大有好转,那么这件事就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前几日泾国公陈佑也上呈了奏疏,希望朕为七皇子册封王位与封地,朕这段时间一直都在考虑这件事。” 听到德庆皇帝的解释,朱和堉不由又是一愣。 他与七皇子朱和坚乃是同胞兄弟,又一向是关系和睦,再加上朱和堉依然有些不放心朱和坚的身体状况,所以犹豫了片刻之后,太子朱和堉还是忍不住说道:“依儿臣看来,七弟的身体不过是刚有好转,为了防止病情出现反复,还是让他再留在京城一段时间为好……至于册封王位的事情,大可以等到年后,完全不必这般急切,毕竟按照惯例,皇子们一向都是年关之后进行册封的。” 听完了太子朱和堉的说法,德庆皇帝眼中闪过了一丝失望,心底也暗暗叹息一声,也彻底下定了决心——朱和堉果然不是一位合格的储君! * 突然谈及七皇子朱和坚的事情,乃是德庆皇帝对太子朱和堉的一次考验。 时至今日,太子朱和堉心中应该很清楚,他不仅交恶了朝廷里的几位权臣,与德庆皇帝的关系也不算和睦,又接连办砸了好几件差事,储君位置已经有了不稳的迹象! 另一边,七皇子朱和坚则是出身尊贵、年纪也合适,又一直留在京城中枢,并且他的声誉与太子朱和堉相比也不算相差太远,若是太子朱和堉的储君位置一旦发生动摇,那么七皇子朱和坚就是最有可能的接替人选! 在这般情况下,若是太子朱和堉心中稍有政治敏感,就应该在极力的排除所有隐患、让七皇子朱和堉尽早离开京城才是! 然而,因为所谓的“兄弟情谊”,太子朱和堉偏偏在不该心软的时候心软了,完全没有察觉到德庆皇帝的言语暗示,反倒是希望七皇子朱和坚继续留在京城…… 这样的政治敏感度,德庆皇帝自然是感到失望。 事实上,对于太子朱和堉,德庆皇帝毕竟还有些父子感情存在,虽然心中已经有了换储的想法,但终究是有些犹豫,而今天的这场谈话,则是德庆皇帝对太子朱和堉的最后一次考验! 只可惜,太子朱和堉的表现依然是让德庆皇帝失望了。 于是,德庆皇帝也终于下定了决心! 做出了决定之余,德庆皇帝心情颇是复杂,有些遗憾、有些叹息、又有些轻松。 但很快的,德庆皇帝的心情已经再次恢复了平静。 接着,德庆皇帝深深看了太子朱和堉一眼之后,突然开口道:“朕听说,当初朕南巡的时候,你与前阁老黄有容留守京城,曾出现多次冲突,最终还是老七为你出谋划策之后,你才终于是压制住了黄有容,有这件事吗?” 听到德庆皇帝的询问之后,太子朱和堉略有些犹豫,这件事情他原本是打算隐瞒下去的。 但德庆皇帝如今已经收到了消息,太子朱和堉也不敢强行狡辩,所以他最终还是点头承认道:“那段时间,七弟确实是帮了一些忙。” 德庆皇帝眼中精光一闪,说道:“哦?倒是有趣!向朕详细说说当时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 时间到了第二天,百官们的生活规律依然是一成不变,卯时前往宫中参加朝议,散朝后前往各自衙门处理公务,晌午则是回到各自府邸用膳休息,到了下午再重新前往衙门办公。 赵俊臣也同样如此。 时间临近晌午之际,赵俊臣离开了户部衙门,乘轿返回赵府。 这几天朝廷的局势较为平稳,但赵俊臣依然没有掉以轻心,坐在轿子中暗暗思索着自己的下一步计划。 “再过不久,梁辅臣就要回到京城赴任了,临近‘京察’之际,却是一个变数,需要暗中留意……” “算一算时日,黄有容与顾全他们应该已经抵达南直隶了,可惜隔着千里之遥,也不知道计划是否顺利,只希望我的那些暗中安排能够发挥作用,否则就会增加不少麻烦……” “还有七皇子朱和坚的动向……德庆皇帝这段时间的态度颇是可疑……” “此外,赵家的赵颖儿与张招娣二女,如今也学全了宫廷礼仪,是时候把她们送入宫中了……” 琳琳总总,思绪繁多。 赵俊臣如今身居高位、手握大权、又是野心勃勃,平日里难有闲情,随时都有无数的大事小事需要他认真考虑、暗中预备、小心处理。 而就在赵俊臣暗暗思索之际,正在前进的轿子突然微微一顿,然后就听到许庆彦的声音从轿子外传来。 “少爷,有人拦住了轿子。” “是谁?”赵俊臣眉头轻轻一皱,开口问道。 许庆彦答道:“是赵山才的跟班书童,他说赵山才正在不远处的一家茶楼内恭候少爷,想要与少爷见面密谈。” “赵山才……”轻轻念着这个名字,赵俊臣的表情略有些复杂,然后轻轻一叹,道:“既然是赵山才,那我就见一见吧,落轿!” 随着赵俊臣的吩咐,轿子落到了地上,许庆彦则是连忙为赵俊臣掀开了轿帘。 赵俊臣迈步走出轿子之后,抬头一看,发现一名书童打扮的少年站在不远处,正是赵山才的书童赵睦! “本官记得……你叫赵睦对吧?”走到书童赵睦身前,赵俊臣问道:“赵山才在哪里?领我去见他。” 听到赵俊臣的问话,书童赵睦心中微微一惊。 他没想到赵俊臣竟然还记得自己这个小人物的名字,由此可见赵俊臣对赵山才的重视程度。 不过,赵睦跟随赵山才多年,也磨练出了一些城府心机,所以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只是侧身抬手,轻声说道:“我家少爷就在不远处的刘家茶楼内,赵大人您请随我来。” 说完,赵睦就先行领路了,而赵俊臣则是随在后面。 路上,赵俊臣向赵睦问道:“听说赵山才近段时间身体状况很不好,如今可有改善?” 赵睦面现凄色,低声说道:“少爷的身体状况很不好……至于具体情况,赵大人您见过少爷之后就明白了。” 刘家茶楼并不远,仅仅两句话的功夫就到了。 进入刘家茶楼之后,赵俊臣目光一扫,发现茶楼里面空荡荡的,并没有其余客人,似乎是整家茶楼都被赵山才包下了。 然后,时隔一个多月之后,赵俊臣再次见到了赵山才。 此时,赵山才正坐在茶楼的角落处,他身躯已经是消瘦至极,说是皮包骨头也不为过;身体瘫而无力,就这么软软靠着墙壁,似乎就连挺腰直身的力气都没有了,一阵风就能吹倒;双颊与眼眶深陷、脸色蜡黄近乎没有活人气息、一双嘴唇泛着紫黑。 只是远远看了一眼,就能明显察觉到赵山才身上的灰败死气!任谁见到这般形象之后,都会认为眼前之人已经命不长久了! 虽然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见到赵山才的形象之后,赵俊臣依然是心中一跳!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眼前之人就是赵山才! 曾经的翩翩佳公子,竟是变成了这般模样! 沉默片刻之后,赵俊臣举步向着赵山才走去。 靠近之后,赵俊臣又发现,赵山才依然还有没有变的地方——他的双眼,依然是明亮深邃! 另一边,见到赵俊臣靠近之后,赵山才的苍白面容上挤出了一丝笑意,用虚弱的声音缓缓道:“山才近日身体不适,不能亲自拜访赵大人,还要烦劳赵大人移步相见,实在是太失礼了,还望赵大人一定要见谅一二!” 赵俊臣忍不住轻轻一叹,来到赵山才的面前坐下,然后说道:“你……已经是这般模样了,还是多多休息为好,又何必耗费心力、幸苦谋划?何苦来哉?” 赵山才的声音虚弱无力,但他的表情淡然洒脱,似乎已经看透了生死,说道:“似我如今的状况,不久长眠后有的是时间休息,所以还是趁着现在尚有余力,多耗费点心力比较好,否则今后就没机会了!” 赵俊臣又是一叹,神色间满是惋惜,说道:“早知道你的病情严重,但也没想到会是这般严重……满朝上下,能让我看上眼的人不过寥寥,而你就是其一,今后你若是不在了……当真就太可惜了。” 赵山才似笑非笑,缓缓说道:“哦?赵大人难道会不清楚我目前的身体状况?以赵大人的手眼,这京城之中又有哪件事能瞒得住赵大人?更何况为我诊治的章神医一直都住在赵大人的府上……赵大人见到我这般模样之后,心中恐怕更多还是庆幸吧?毕竟我从此之后就再也不会给赵大人添造麻烦了。” 说着,不待赵俊臣反驳,赵山才已经是继续说道:“更何况,自从选择了自己的道路方向之后,我就想到了今日的可能……毕竟,有太多人不想让太子殿下站稳脚跟了,我辅佐太子殿下之后,也就堵住了别人的路,遭人暗算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听到赵山才的话语之后,赵俊臣心中微微一愣。 他原本以为赵山才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犯病的真正原因,却没想到赵山才早已经看穿了真相,竟是猜到了有人在暗害自己。 不过,赵俊臣最终依然是装着糊涂,问道:“哦?山才的病情难不成是受人暗害的?但究竟是何人出手暗害,山才心中可有推测?” 赵山才依然是似笑非笑,说道:“赵大人当真不知道?有理由、有能力暗害我的人,满朝上下不外乎二人而已!” “谁?”赵俊臣问道。 “赵大人你……以及七皇子朱和坚!” 赵山才神情平静,淡然说道。 …… PS:因为家庭原因,虫子周一到周四的时间更宽裕,周五到周日反倒是没有太多的闲暇。原本是打算周一到周四存点稿子,等周末读者较多的时候再爆发一下,谁曾想自己的懒人症已经病入膏肓,手中有了存稿之后就无心码字了。 所以,虫子就决定不存稿了,每天写多少发多少,当然每天依然是最少四千字。 以上,今天凌晨左右还会有一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零四章.谈话. …… …… 对于自己名字的出现,赵俊臣并不感到意外。 事实上,赵山才如今的情况,赵俊臣确实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不仅是冷眼旁观,并且还在暗中推波助澜,甚至就连七皇子朱和坚用来毒害赵山才的金刚石都是赵俊臣暗中提供的! 但听到赵山才提及七皇子朱和坚之后,赵俊臣却是不由微微一愣。 毕竟,七皇子朱和坚一向是隐藏极深,又最是善于伪装,如今就连疑心极重的德庆皇帝、以及老谋深算的周尚景也未必看出了朱和坚的根脚,自己也是因为七皇子朱和坚的主动接触,才发现了朱和坚的真实野心。 如今赵山才提到七皇子朱和坚,显然是他也同样发现了朱和坚的心中意图,赵俊臣自然是感到惊讶。 于是,赵俊臣试探着反问道:“七皇子朱和坚?山才你为何要怀疑他在害你?” 在赵俊臣说话期间,赵山才一直在关注着赵俊臣的神情变化。 听到赵俊臣的反问之后,赵山才突然笑了,似乎心中轻松了一些,说道:“赵大人你果然知晓七皇子的野心与企图!” 赵俊臣又是一愣,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露出了破绽,竟是让赵山才看穿了这一点。 似乎是猜到了赵俊臣的心中疑惑,赵山才开口解释道:“赵大人你一向是善于思考,又喜欢掌控局势,若是你事前并不了解七皇子朱和坚的野心企图,那么在我提及七皇子朱和坚之后,赵大人的反应就应该是认真思索我的怀疑七皇子朱和坚的原因,而不是直接开口向我询问……赵大人你未经思索就直接开口询问,显然是你已经知道了七皇子的一些根底,所以并不意外我会提到七皇子的名字,只是好奇我为何会发现七皇子的野心,可是如此?” 见赵山才仅仅是通过自己的些许反应,就猜到了这么多事情,赵俊臣也不由的心中叹服,缓缓道:“山才的智慧眼光,确实是少有人及……你今后若是病故了,我也确实应该感到轻松庆幸,否则太子他有了你的辅佐,我迟早都会有大麻烦!” 言语之间,却是默认了自己知晓七皇子朱和坚的根底。 另一边,赵山才则是说道:“太子殿下在庙堂里树敌众多,哪怕是周尚景、沈常茂他们也绝不会希望太子殿下将来能够顺利登基,但他们毕竟是老臣子了,等到太子殿下登基的时候,他们这些人恐怕全都已经是致仕多年,太子殿下到时候也不会刻意寻找他们的麻烦,所以太子殿下与他们并没有根本上的利益冲突,他们就算是不喜欢太子殿下,最多也就是暗中下绊子之类,绝不会采用下毒暗杀的手段解决问题,哪怕只是下毒暗杀我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 赵俊臣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并且示意赵山才继续说下去。 顺便,赵俊臣也彻底让出了这场谈话的主动权,只是任由赵山才发挥……毕竟这是赵山才最后的余热了! 赵山才见赵俊臣没有反驳自己,就继续说道:“真正不愿意看到太子殿下登基的人,满朝上下唯有两人而已,一个是赵大人你、另一个则是七皇子朱和坚!毕竟,太子殿下若是得到了我的辅佐,他就一定可以顺利的登基,而赵大人你年纪轻轻,即使是等到太子殿下登基的时候也必然还在朝中任职,却又一向被太子殿下所厌恶,而太子殿下一旦顺利登基,赵大人就难逃抄家问斩的结局;另一边,七皇子野心勃勃,一直都在觊觎太子储君的位置,他自然也不希望太子殿下能够顺利登基……这样一来,我就成为赵大人与七皇子的眼中钉,你们两位也就有了除掉我的理由了。” 赵俊臣神色不变,只是问道:“那么,在山才看来,如今暗害你的人,究竟是我?还是七皇子朱和坚?” 赵山才深深打量了赵俊臣一眼,说道:“应该是七皇子朱和坚!当然,赵大人与七皇子之间应该有过合作,赵大人也应该是因此才知晓了七皇子的野心与企图!当初太子殿下捅了商税整顿的篓子,就明显是你们二人的联手所为!所以,赵大人说不定也知晓七皇子暗害我的事情,只不过赵大人最终选择了袖手旁观,可是如此?” 听到赵山才的询问,赵俊臣神色间满是惋惜,说道:“每次与你见面,我都会多次感慨山才的眼光才智,若是你当初没有选择太子朱和堉,而是选择了辅佐于我,那么我今后就要省心多了!” 这番话,相当于赵俊臣再次默认了赵山才的全部猜测。 毕竟,以赵山才的才智,赵俊臣就算是否认也不可能扭转他的心中想法。 此外,赵俊臣还暗示了自己袖手旁观的理由,一个很现实也很冷酷的理由——既然你不愿意辅佐我,那么我也只能坐视你死掉了! 对于赵俊臣的默认,赵山才的神情间没有任何的气愤与怨怒,只是表情平静的点头道:“果然如此……刚才赵大人不是想知道我为何会发现七皇子的野心吗?” 赵俊臣再次点头,说道:“七皇子向来是隐藏极深,若不是他主动接触我,我也不能发现他的根底,包括陛下与周尚景在内,满朝上下所有人都没有怀疑过他,所以我确实好奇你为何发现了他的异常……只是你刚才刻意的岔开话题,似乎是不愿多说,那么我也不愿意强求!” 赵山才突然又是虚弱一笑,说道:“赵大人,你我交换情报吧!我把自己怀疑七皇子的原因告诉你,而你则要告诉我七皇子暗害我的具体手段……自从察觉了自己身体的异常之后,我就觉得蹊跷,觉得自己有可能是被人下毒了,也曾经反复暗中调查过,每日进食也极为小心,有段时间我甚至是刻意不吃太子府提供的食物,但病情依然不见好转,所以我很好奇七皇子他究竟是用何种手段暗害我的,就算是章神医为我诊断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赵俊臣沉默片刻之后,最终并没有隐瞒,将金刚石粉末的害人方法向赵山才详细解释了一遍。 然后,赵俊臣说道:“只可惜,这个情报对于你而言完全没用!你的胃内如今已经是遍布金刚石粉末,肠胃更已经是受损严重、伤痕累累,就算是知晓了这种害人手段,也绝无可能扭转病情了。与此同时,在你服下足够多的金刚石粉末之后,必然是命不久矣,七皇子恐怕是已经停手不再下毒,只是静静等你死去,所以你也不可能抓住他的把柄。” 听到赵俊臣的解释之后,赵山才叹息道:“原来如此!确实是匪夷所思的手段,难怪我一直查不到原因!” 说话之际,赵山才目光不住闪烁着,似乎是暗中计划着什么。 然后,赵山才摇头道:“至于我的情报,对赵大人而言恐怕是同样无用……七皇子确实是隐藏极深,即使是我一直都有暗暗留心,但也从没有找到他的任何破绽,只是先师何明乃是前任的太子太师,曾经也亲自教导过七皇子朱和坚,那时候的朱和坚还不似如今一般善于伪装,让何明老师看出了他的野心,所以何明老师被害之前,也曾经叮嘱过我一定要小心七皇子朱和坚,而我心中有了怀疑之后,再观察七皇子的所作所为,自然也就看出了他的真面目。” 说到这里,赵山才冲着赵俊臣歉意一笑,说道:“赵大人若是想要从我这里知晓更多相关七皇子的情报,恐怕是要失望了。” 就这样,赵山才用一个无用的情报,与赵俊臣交换了一个同样无用的情报,两人谁也没有吃亏,但谁也没有占上便宜。 说到这里,赵山才面露苦笑,又说道:“当初,何明老师赴京再次担任太子太师的职位,但中途却遭到了劫匪拦杀,最终一家十七口全部遇害!我当时听到消息之后,就立誓要为何明老师报仇!如今回想起来,杀害何明老师全家的人一定就是七皇子了,因为只有他最不愿意看到何明老师回京担任太子太师的职务,而何明老师一旦成为了太子太师,那么七皇子就再无出头之日了……可惜,我如今已经是命不久矣,而七皇子依然是隐藏极深,我恐怕是没机会亲手为何明老师报仇了!” 赵俊臣却是问道:“七皇子的事情,你有向太子说过吗?” 赵山才摇了摇头,说道:“从未说过。” 赵俊臣似乎有些疑惑,又问道:“据我所知,如今太子他对你极为信任,你既然已经知道了七皇子意图不轨的事情,又为何没有告知太子?哪怕是太子性格一向是深信七皇子朱和坚,但听到你的提醒之后,也一定会心生警惕吧?你这般隐瞒着他,太子今后定然是斗不过七皇子的。” 赵山才稍稍沉默了片刻,然后苦笑道:“我也想告诉太子,但……我怕自己这样做会害死太子!” …… PS:今天第二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零五章.永别. …… …… 赵俊臣也是聪慧机敏之辈,很快就想明白了赵山才的意思。 若是赵山才向太子朱和堉揭发七皇子朱和坚的野心,那么局面就再也没有挽回的可能,太子朱和堉与七皇子朱和坚之间必然会发生激烈冲突……只是,七皇子朱和坚的心机、城府、手段等等皆是远胜于太子朱和堉,太子朱和堉虽然是储君之尊,但未必就能获得最终的胜利。 另一边,赵山才的解释也印证了赵俊臣的猜测。 只见赵山才叹息一声,缓缓说道:“若是我的身体不似现在这般模样,那么我倒是有信心辅佐太子殿下与七皇子一争长短,哪怕是他隐藏极深、处心积虑,我也不会怕他,定然能够确保太子殿下顺利登基……只奈何,我的身体状况已经濒临极限,也不知道还能辅佐太子殿下多久时间,就算是现在抓紧了一切时间、绞尽了所有心机、布置了大量的后手,也不敢担保太子殿下他一定就能够顺利登基,毕竟太子殿下的对手不仅仅是七皇子,还有你、还有朝中许多权臣、甚至就连陛下的心思也出现了变数……若是太子殿下他最终失败了……” 说到这里,也许是情绪出现了起伏,赵山才身体一颤,突然间剧烈咳嗽了起来,并且用手帕捂住了嘴部。 时至今日,赵山才的身体元气已经是消损殆尽,就算是剧烈咳嗽,也是有声无气、虚弱至极。 另一边,赵俊臣则是面现钦佩之色,接口道:“而太子若是失败了,他的储君之位就会被七皇子取而代之!到了那个时候,若是太子原本并不知道七皇子的野心企图也就罢了,七皇子考虑到朝野影响,未必就会对太子赶尽杀绝!然而,若是太子他知晓了真相,就会逼得七皇子不得不出手铲除隐患了……到了那个时候,太子不仅仅会失去储君之位,恐怕就连性命也无法保证,可是如此?” 听到赵俊臣的猜测,赵山才点头表示同意。 与此同时,赵山才的咳嗽也终于停了下来。 赵俊臣发现,赵山才用来捂嘴的手帕上,似乎多了许多血迹。 赵俊臣的眼睛微微一缩,但并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假装没有看见,只是轻声感叹道:“你为了太子,当真是思虑周详、用心良苦,太子能够得到你的辅佐,当真是他的服气。” 另一边,赵山才看了一眼手帕上的血迹,但同样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只是喘息片刻后,再次开口道:“所以,为了太子殿下的性命考虑,我犹豫许久之后,最终还是决定瞒下此事。” 说话之际,赵山才的语气愈加的虚弱无力了。 赵俊臣摇头道:“你可真是幸苦。” 然后,深深看了一眼赵山才的虚弱模样,赵俊臣也不再绕圈子,直接说道:“你今天特意与我见面,恐怕不只是为了与我交换情报吧?究竟有什么事情,还是直说为好……大家都能节省时间,尤其是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赵山才点了点头,也同样是直入主题,说道:“其实,如今时机尚未成熟,我原本并不打算这么早就与赵大人见面,但赵大人你也知道,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若是再拖延下去,或许就没机会见到赵大人了……所以我就提前来见了。” 顿了顿后,赵山才问道:“赵大人在内廷之中拥有许多眼线,一定也知道陛下如今的心思变化吧?” 赵俊臣点头道:“自然知道,近段时间以来,陛下对太子的关注大幅降低了,却是时常会关心七皇子的状况,并且还暗中吩咐厂卫收集七皇子的一切情报……恐怕,陛下他对于太子的信心已经彻底动摇了,打算让七皇子接替太子成为新任储君。” 赵山才又是一声叹息,说道:“确实如此,如今的状况,对太子殿下大为不利,偏偏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再也无力扭转大局,七皇子朱和坚的崛起已经是不可避免了……不过,我虽然无力扭转局势,但赵大人你却可以!” “我?”赵俊臣眉头一扬,问道:“太子他一向是恨我入骨,如今他即将要被罢黜,我自然是乐见其成,又为何要刻意扭转大局?你今日与我见面,难不成就是为了让我转变立场、支持太子?山才你不应该这么天真才是。” 赵山才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赵俊臣的拒绝,并没有任何的急切,只是说道:“赵大人你又何必要明知故问?你与七皇子目前固然有合作关系,但等到七皇子成为了新任储君、并且在庙堂中站稳脚跟之后,你对于七皇子而言就再也没有利用价值了…… ……七皇子的秉性与当今陛下颇有相似之处,都是擅长权谋、心性多疑!而且七皇子要比当今陛下狠辣的多!以赵大人目前的崛起势头,今后定然是权势滔天!而七皇子乃是未来的皇帝,又如何愿意看到一位权臣崛起、与他分庭抗礼?如今的陛下能够容忍周尚景的存在,但七皇子今后却未必会容忍赵大人的存在!所以,赵大人你与七皇子之间的合作关系迟早都会破裂,你们二人也迟早都会走向敌对!以赵大人的眼光,不可能看不出来这些事情!” “确实,七皇子迟早都会容不下我,这件事情我早就预料到了。”赵俊臣点头承认,说道:“但是,太子也同样容不下我!对我而言,七皇子只是远忧,太子才是眼前的近患!只要能够扳倒太子,我就能够得到更加宽裕的时间进行准备,将来未必就会让七皇子随意拿捏!所以我绝无可能支持太子,那纯粹是给自己找麻烦!”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说道:“更何况,时至今日,七皇子的崛起已经是大势,即使是我当真出手帮助太子,也未必能够扭转局势,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吃力不讨好?” 听到赵俊臣的再次反驳,赵山才依然没有任何急切的样子,只是说道:“因为,太子殿下要比七皇子更容易对付!今后太子殿下登基,赵大人你还能有还手之力,但若是七皇子成为皇帝,赵大人你就绝无侥幸的可能!两害权衡选其轻,相比较七皇子,赵大人更应该支持太子才是!” 赵山才的说法很有道理,但赵俊臣也有自己的计划与想法,所以他依然没有被赵山才说服,只是缓缓说道:“山才你的智慧眼光,固然是少有人及,但也未必能够猜透所有人的心思,更不可能预测到世上的所有变化,所以还是不要把话说的太绝对了!对于七皇子,我自然也有自己的计划。只要太子他依旧容不下我,那我就绝无可能支持他!所以,山才你还是不要白费心机了,我是不可能支持太子的。” 听到赵俊臣的再次拒绝,赵山才沉默许久。 然后,赵山才苦笑一声,说道:“果然,仅仅凭借这些空话,是不可能说服赵大人的。” 赵俊臣点头,道:“所以,你还准备了什么?” 赵山才见赵俊臣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自己还留着后手,不由又是摇头苦笑,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从袖子中抽出一份书册,递给了赵俊臣。 “这份书册里面的东西,就是我的交换条件!” 赵俊臣伸手接过书册,打开一看,里面的内容很快就让赵俊臣的神情严肃了起来。 良久之后,赵俊臣终于看完了这份书册里的内容。 然后,赵俊臣的表情颇是肃穆,缓缓说道:“你……还真是用心良苦!我每次都以为自己已经足够重视你了,但如今看来,我终究还是小觑了你……但这一次,我并不是小觑了你的才智,而是小觑了你的狠辣与决心!真没想到你竟然会制定出这般狠辣的计划,我自问也算是无情之人,但也从未想到这般阴狠的主意!” 说到这里,赵俊臣又摇头道:“为了太子能够顺利登基,你竟是连太子本人都算计进去了!恐怕太子他知晓了这份计划之后,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杀掉你!……不过,值得吗?” 赵俊臣目光直视着赵山才,认真问道。 “若是苍天能够多给我一些事件,我绝不会制定这样的计划。”赵山才表情平静,轻声说道:“说起来,赵大人你也许不信,我原本一直打算逐步扭转太子殿下对赵大人的偏见,让你成为太子殿下今后的助力之一!这样一来,对赵大人、对太子殿下、对朝廷江山都有好处!可惜,太子殿下的性格过于固执,想要扭转他的想法,许多很长一段时间。太子殿下他并不是没有成长,只要给他充裕的时间,他一定会成为一代贤主。只可惜,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留给太子殿下的时间也不多了……所以我也只能出此下策。” 解释之后,赵山才也同样是目光直视着赵俊臣,问道:“对于我的这份计划,赵大人可还满意?” 赵俊臣沉默不语,暗暗考虑着利弊,良久之后,赵俊臣终于说道:“我很欣赏你,但我并不信任你!也不认为这个计划就是你的全部后手!与此同时,我也同样有许多计划正在逐步实施……所以,你的计划将会是我的备选之一,但将来的局势变化谁也说不准,所以我也不能给你承诺什么,只能说,若是将来时机确实成熟的话,那么我也许会选用你的计划!” 说完,赵俊臣的语气加重,又补充道:“但仅仅只是也许而已!” 听到赵俊臣的回答,赵山才的表情轻松了一些,说道:“那就好……以我目前的状况,能做的事情已经不多了,如今的所有准备,本来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只希望将来时机成熟之际,赵大人你能够记住我的这些提议就好!” 说完,赵山才的双手扶住桌面,吃力的站起身来,向赵俊臣点头道:“既然如此,山才也就没有其他事情了,这就告辞了!” 远处,书童赵睦见到赵山才的样子,也连忙跑了过来搀扶赵山才。 接着,不待赵俊臣的回应,赵山才就准备离开茶馆。 眼见着赵山才即将要离开,依然坐在原处的赵俊臣突然开口问道:“你……如今可后悔自己当初辅佐太子朱和堉的决定?若不是你选择辅佐太子朱和堉,原本是可以好好活着的!”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赵山才转头看了赵俊臣一眼,摇头道:“山才自然也怕死,但山才若是抛弃了自己的立场与志向,那我也就不再是自己了,完完全全变成了另一个人,到了那个时候,即使还活着,又与死了有什么区别?山才自然也知道,若是山才当初选择辅佐赵大人,如今一定是身体健康、前途光明,但赵大人所选的道路,山才至今也不敢认同!” 说完,赵山才就在书童赵睦的搀扶下,缓缓离开了茶馆。 另一边,直到赵山才离开茶馆之后,沉默许久的赵俊臣才终于是轻轻叹息一声,低声自语道:“近君子有愧,远君子则无为;近小人遭讥,远小人则致祸……确实,你至始至终都与我不是一路人……你是君子,我是小人……” 喃喃自语间,赵俊臣看着赵山才的枯瘦背影,知道这次恐怕是自己与赵山才的最后一次见面了。 以赵山才目前的身体状况,又一直在透支心力为太子朱和堉谋划未来,必然是再也活不了几日。 一代英才,即将陨落。 今日一见,却是永别! 不过,赵俊臣也同样清楚,为了太子朱和堉的未来,赵山才一定是留下了许多后手。 其中,定然也有许多后手是针对赵俊臣的! 而赵山才今天送给赵俊臣的那份计划,也只是赵山才留下的后手之一罢了。 所以,赵山才即使是陨落了,但他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恐怕依然会影响庙堂局势的走向! 但太子朱和堉究竟能否忠实的执行赵山才的诸多后手计划,则就是另一回事了。 正如赵山才自己所讲的那样,他如今只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零六章.喜悲. …… …… 不知不觉间,又是两天时间过去了。 这两天以来,朝廷各大党派皆是在暗暗蓄力,准备着即将到来的“京察”,几位权臣们皆是磨刀霍霍,准备大干一场,趁机巩固各自派系的根基底蕴。 而京城内三品以下的官员们这段日子以来更加是兴奋莫名,毕竟“京察”直接关系到他们未来的仕途走向,对于中层官员而言,京官毕竟清苦,而地方官员才是他们捞银子的好去处。 所以,京官们为了能够在“四格八法”中评优、争取到晋升外放的机会,这段时间皆是竭尽所能的为自己争取一切机会,或是走门路、或是托关系、或是送银子,为了让自己在“京察”期间的胜算能够更大一些,所有人都是费尽心机! 可以说,这段时间以来,近乎所有官员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京察”之上。 但这一天,却是发生了另一件事情,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转移了朝野的注意力。 那就是,赵俊臣这一天正式收纳方茹为侧室了。 这本来只是一件小事,京城内官员众多,每逢吉日都会有官员纳妾填房,但大多数官员在纳妾的时候都会极为低调,生怕会引来太多关注,最终让自己落得一个“放纵好色”的恶名。但赵俊臣偏偏是截然相反、逆道而行,不仅邀请了“赵党”大多数官员前往赵府观礼见证,并且还大办流水席,闹出了很大的动静、唯恐天下不知。 对于赵俊臣的这般做法,朝野各方自然是非议颇多,有人表示不屑、有人表示鄙夷、有人趁机上呈奏疏弹劾赵俊臣、当然也有人前往赵府拍赵俊臣的马屁,所谓人心各异,总是如此。 但赵俊臣也有自己的考量与想法。 方茹作为赵俊臣在这个时代唯一的知心女人,赵俊臣自然不愿意让她受委屈,如今碍于朝廷的规矩与局势,赵俊臣只能让她成为地位卑贱的妾室,心中难免会有些愧疚,所以赵俊臣只能竭尽所能的设法补偿方茹,而这么一场大操大办、还有大量贵客见证的婚礼仪程,无疑是最好的手段。 有了这么一场婚礼,任谁都知道了赵俊臣对方茹的重视,方茹今后在赵府的地位就会彻底稳固,哪怕是赵俊臣今后有了正妻,方茹的地位也不会发生任何动摇,她就是赵府的如夫人,没有任何人敢随意欺辱。 当然,赵俊臣的考量不仅仅只是如此。 如今赵俊臣的地位权势越来越高,门下的朋党走狗也越来越多,但赵俊臣与“赵党”中下层官员之间的关系,也不可避免的越来越远,平日里只能通过左兰山、霍正源、陈东祥等人层层下令、遥控指挥。 如今“京察”在即,赵俊臣需要挑选一部分“赵党”中下层官员进行重点提拔,这些受到重点提拔的“赵党”官员将会是“赵党”今后的根基力量,所以赵俊臣也必须要亲自与他们见面谈话,向这些“赵党”官员强调自己的存在、施之以恩惠、并且进一步的了解他们的秉性为人! 但赵俊臣如今的身份地位,一举一动都是受人瞩目,若是赵俊臣突然间与这些“赵党”中下层官员刻意接触,那么任谁都会猜到赵俊臣在“京察”期间究竟会重点提拔哪些官员了,容易被政敌们刻意针对,进而引发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赵俊臣趁着收纳方茹为侧室的机会,却是大办宴席、邀请“赵党”众官员一同参加,这样一来,就任谁也猜不透赵俊臣究竟要重点提拔哪些人了。 除此之外,趁着这一天“赵党”官员齐聚赵府的机会,赵俊臣还会宣布一些事情,给予“赵党”官员们一部分利益,趁机进一步的团结人心、增强赵俊臣在“赵党”内的威望与号召力。 当然,赵俊臣为了纳妾的事情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终究会引发一些不好的影响,也一定会落人话柄、引发非议,甚至还会有人趁机弹劾赵俊臣,但以赵俊臣如今的地位权柄,这种微不足道的罪名与非议并不足以影响根本,最多也就是稍稍出现一些麻烦罢了。 更何况,近段时间以来赵俊臣的表现太过于优秀了,德庆皇帝恐怕会有些不习惯,偶尔给德庆皇帝捅个乱子,抛出一些不大不小的破绽,也能让德庆皇帝安心一些。 * 却说,这一天的赵府,可谓是热闹非凡、车水马龙。 阁老左兰山早早就赶到了赵府,然后就一直坐镇在赵府客厅内,帮着赵俊臣招待宾客。 工部尚书陈东祥更是唯恐世人不知道他是赵俊臣的亲信爪牙一般,身为朝廷的二品大员竟是完全没有顾及身份,迎来送往、跑前跑后,就好像是赵府的一位寻常管家似的。 大学士兼顺天府尹霍正源也同样带领着太常寺少卿林有伦、都察院右副督查御史司徒翰等官员赶到赵府捧场,并且联手送上了一份重礼。 然后,户部侍郎詹善常与通政司使童桓一同到了、吏部侍郎刘长安到了、刑部侍郎秦怀远到了…… 一时间,赵府之内宾客满堂,大量的朝廷重臣云集,宴席摆满了整个赵府前庭。 赵俊臣的权柄与影响力究竟达到了怎样的程度,在这一刻尽显无疑。 见到这般隆重的场面,就算是一直与方茹不大和睦的许庆彦也是带着笑脸。 而宾客们纷纷赶到赵府之际,赵俊臣身为主人自然也没有闲着,不断在席间四处走动着,见到每一位“赵党”官员之后,都会刻意停下脚步交谈几句,或是表示笼络、或是拉近关系,见到那些即将要被重点提拔的“赵党”官员之后,赵俊臣趁机考察之余,更是会在言语间暗示几句,表示“本官一直都在关注你,今后好好办事”云云,而那些得到暗示的“赵党”官员自然是心中狂喜。 等到赵俊臣亲自见过了绝大多数“赵党”官员,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快要到晌午了。 因为只是纳妾,所以这场仪式并不算多么正式,许多环节都被省略了,但一些应有的流程依然会出现,比如正式过门的仪式。 早在两天之前,为了准备这场仪式,方茹就已经离开了赵府,暂住于京城东部的一处别院,再在今天响午之际乘轿子进入赵府,就算是正式过门了。 而赵俊臣赶在方茹正式过门之前,则是回到宴席主位处,端起酒杯向“赵党”众官员宣布道:“今日本官正式收纳方茹为侧室,此乃一大喜事,感谢诸位亲朋与同僚亲自前来见证观礼,诸位的心意本官永记于心!” 说完,赵俊臣举杯轻饮,而宴席间的众多客人们自然是不敢怠慢,纷纷举杯同饮。 虽然大部分宾客都是“赵党”官员,但终究还有一些外人在场,所以赵俊臣有许多话并不方便直说,只是又讲了一些应景的话语之后,赵俊臣突然间话锋一转,却是突然谈到了正事。 “在座的诸位亲朋与同僚之中,有些人与本官很熟悉,又有些人与本官只有几面之缘,但诸位今天愿意来本官府上观礼见证,就代表诸位都是自己人……平日里大家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像是今日这样齐聚一堂的机会很少,所以趁着今天大家都在场的机会,本官却是厚颜想要请求各位帮助本官解决一点麻烦!” 听到赵俊臣的这句话,在场众位宾客皆是一愣。 以赵俊臣的权势地位,还有什么事情是需要他们帮忙的?若是连赵俊臣都不能办成的事情,他们就全是一同出力,恐怕也于事无补吧? 不过,心中疑惑之余,众位宾客依然是纷纷表示一定会出力相助,有什么事情赵俊臣尽管吩咐就是。 见众位宾客皆是一幅仗义模样,赵俊臣轻轻一笑,说道:“众位也知道,本官承蒙陛下信任,负责朝廷的商税整顿之事,并且邀请诸多商贾加入、建立了‘联合船行’以资助力,如今‘联合船行’的成立还算顺利,但若是想要达成朝廷的目标,在财力、人力、物力等方面,却依然是有所不足!所以,本官也就想到了各位……众位大都是朝廷官员,人脉广阔,若是能够说服身边亲友向联合船行投入一部分银两,积少成多之下,必然是可以很大程度上缓解联合船行的不足,也可以为朝廷提供一份助力,却不知各位可愿意出一份力气?” 听到赵俊臣的话,众位宾客先是一愣,接着则是纷纷大喜! 赵俊臣这哪里是求他们帮忙?分明是送给了他们一道财路啊! 接下来的情况,自然是不用多提,众位宾客纷纷高声答应了赵俊臣的“请求”,只觉得自己今天没有白来!赵府之中,顿时是愈加的气氛喜庆了! 然而,就在赵府内宾客满堂、喜气洋洋、欢声笑语之际,此时的太子东宫则是另一幅悲戚景象! 被病痛折磨多日、并且一直在透支身体的赵山才,在这一刻终于是达到了极限,即将要离开人世了! …… PS:这一章的内容,虫子一直不满意,前后两次推倒重写,但依然觉得自己没写好。但眼看着就要十二点了,还是勉强更新了。 所以,这一章只有三千字,明天会多写一些,大家见谅!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零七章.明暗. …… …… 这一天,卯时未到,仅仅睡了两个多时辰的赵山才就再次因为剧烈疼痛而清醒了过来,然后则是强忍着疼痛、拖着病体,与往常一般开始为太子朱和堉处理事务、谋划未来。 越是发现自己的时日不多,赵山才就越是不愿意浪费哪怕一丁点的时间,他认为自己这个时候越是幸苦一些,那么太子朱和堉将来的胜算也就越大一些。 太子朱和堉前往宫中参加朝议之前,也是一如既往的劝诫赵山才注意休息,但赵山才依然只是点头答应,并没有真正理会。 就在太子朱和堉离开之后没过多久,没有任何预兆的,赵山才突然间口中吐血不止,鲜血洒满了整张书桌,接着就彻底昏死了过去,面色如死灰一般,再也见不到一丝生气。 东宫所有人都深知赵山才在太子朱和堉心中的地位,发现赵山才突然间昏迷了过去,自然是慌了手脚,连忙将京城的名医、宫中的御医、赵府的章德承等人尽数请来,一同救治赵山才。 然而,众位医生们虽然皆是杏林魁首,但他们见到赵山才的情况之后,却也皆是束手无策,因为他们发现赵山才的身体元气早已经彻底枯竭,体内肠胃更已是彻底糜烂、遍布疮痍,早已经病入膏肓,竟是连药石都无法服入,如此一来,再如何手段高明的医生也是回天乏术了。 等到朝议结束、太子朱和堉返回东宫之际,所看到的就是一幅悲戚慌乱的场面。 再听说赵山才突然昏迷的消息之后,太子朱和堉自然是心中大惊、面色大变,连衣服都顾不得更换,就穿着一身储君朝服向着赵山才的卧室疾奔而去。 当太子朱和堉赶到赵山才的房间外,就正好看到一众医生们纷纷推门而出,皆是表情凝重严肃,还有几人不住的摇头叹息。 见到这些医生们的神情,太子朱和堉更加是心中一沉! 在一众医生之中,以章德承与御医温采宁二人为首,太子朱和堉见到二人之后,也是连忙问道:“两位神医……赵、赵先生他情况如何了?” 章德承与温采宁二人相互对视一眼,最终还是由章德承首先开口道:“太子殿下,生死有命、人力难违,还请节哀顺变!” 另一边,温采宁也是叹息道:“赵先生他如今已经是病入膏肓,我等无能,皆是束手无策、回天乏术,恐怕……赵先生的大限就在今日了!” 章德承乃是世人传颂的万家香火生佛,而温采宁则是太医院所有御医的魁首人物,这两人皆是杏林权威,不论医术还是医德全都是令世人信服。 所以,听到章德承与温采宁二人皆是认为赵山才已经大限将至,太子朱和堉只觉得脑袋一晕,竟是有种天塌地陷的感觉! 赵山才虽然比太子朱和堉还要年轻几岁,但两人经过了这段时间的相处,赵山才对太子朱和堉而言说是亦师亦友也不为过,并且太子朱和堉的未来规划、庙堂应对、诸事预备等等,皆是由赵山才一手操办……对于太子朱和堉而言,赵山才的重要性再怎么强调也不为过。 如此一来,听说赵山才已经是大限将至之后,太子朱和堉不论是出于个人感情、还是出于未来志向,皆是不能接受。 于是,太子朱和堉虽然也知道章德承与温采宁的判断不会出错,但这个时候仍然是忍不住追问道:“两位都是杏林魁首,难道就真的救不了赵先生的性命?不论是何等的珍贵药材,我都可以立刻去拿!就算是东宫没有,但宫内总是有的!只要能治好赵先生,再是如何珍贵的药材都不足为惜!还请两位神医一定要设法救一救赵先生!” 温采宁面色为难,说道:“太子殿下,并非是我等不愿意救治,实在是赵先生的身体已经濒临极限,而且肠胃受损极重,即使是服下药材也完全不能吸收,反倒会进一步的增加他的痛苦,寻常的针法按摩在这个时候也是无济于事……如今情况下,别说是我等了,就算是神仙来了,恐怕也是束手无策……还请太子殿下恕罪!” 相比较温采宁,章德承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在亲手为赵山才医治,也更加了解太子朱和堉与赵山才之间的关系,所以他叹息道:“太子殿下,我等确实没有更多办法了,只能勉力让赵先生清醒片刻……如今赵先生刚刚醒来,殿下还是趁着他尚且清醒的时候,再去见一见他吧……若是再有拖延,恐怕是赵先生连遗言都不能交代了!” 听到温采宁与章德承的说话,太子朱和堉的神色戚苦,只觉得悲从中来——为何像是赵山才这样睿智多谋的真正君子,竟是要落得壮志未酬就要英年早逝的结局?为何朝廷里的那些贪官奸臣们一个个皆是坏事办尽、恶贯满盈,却依然是活的好好的? “世人总是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但在官场之中,这般情况只是少数,清官们想要办些利国利民的好事,却往往会受人刁难、落得恶报,贪官们虽然是一抓再抓,但大多数贪官依然是漏网之鱼、逍遥法外,也正因为如此,就有越来越多的官员心存侥幸、自甘堕落了……” 突然间,太子朱和堉想起了赵山才前些日子的感慨,心中悲戚之余,更是觉得迷茫。 最终,太子朱和堉并没有继续纠缠与为难章德承与温采宁二人,只是默然向着赵山才的房间走去。 走到赵山才的卧室门前,太子朱和堉先是稍稍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推门而入。 进入房间之后,太子朱和堉抬头一看,却发现赵山才正是虚弱的靠坐在床头,而赵山才的书童赵睦则是站在床边不住落泪。 除了赵山才与赵睦之外,房中就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此时,赵山才的神色一如既往的从容淡然,似乎已经看透了生死,只是向赵睦轻声交代着后事,语气平静,似乎是早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待见到我父母之后,你就代我向他们说,山才不孝,明明二老健在,却不懂得惜命,不仅不能为他们养老送终,还要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最终客死他乡,至死都没赶得上见他们最后一面,实在是愧对了他们的养育之恩……不过,山才并没有愧对他们对山才一直以来的教导,虽然世道浑浊,但也洁身自好,至始至终都抬头做人、不忘初心……” 听到赵山才的遗言,赵睦愈加的泣不成声,点头道:“少爷,我记下了,一定会如实向老爷转告……” 就在这时,太子朱和堉也来到了赵山才的床边,见到赵山才的灰败面容,似乎随时都会撒手人寰,心情愈加的凄凉迷茫,仿佛有千言万语涌到了嘴边,但最终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然而,太子朱和堉虽然是沉默不语,但赵山才依然是敏锐的察觉到了他的出现。 只见赵山才缓缓转头向着太子朱和堉看去,原本已经是渐渐黯淡的目光竟是再次明亮了起来。 “太子殿下来了。”见到太子朱和堉之后,赵山才的表情似乎轻松了一些,缓缓说道:“山才还以为自己无法见到殿下最后一面了,幸好殿下你还是及时回来了!正好,山才也有一些事情要向殿下交代。” 见赵山才在这般情况之下,依然是一心为自己考虑,太子朱和堉终于是再也坚持不住,一双朗目涌出了泪水,颤声道:“赵先生……” 赵山才静静打量了太子朱和堉片刻,然后开口问道:“殿下可是心中有些迷茫?又回想起了前些日子山才与殿下的那场谈话,觉得苍天不公,好人歹命、恶人逍遥?” 然后,不待太子朱和堉回答,赵山才已经说道:“苍天不仁,视万物为刍狗,但它也最是公平,既不会偏帮于善、也不会倾向于恶,只是强者获胜。所以殿下你也不要怨天尤人,如今的朝廷奸邪横行、浊气遍布,殿下的所作所为,本来就是逆势而行,自然是困难重重,也一定会遭遇挫折,但殿下的志向并没有错,若是每个人都独善其身、知难而退,甚至是和光同尘、自甘堕落,那么这个世道也就要彻底糜烂了…… 其实,在我辅佐殿下之前,赵俊臣曾三番两次的招揽于我,我也知道他颇有诚意,但最终依然是坚决拒绝了他,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赵俊臣有城府、善算计、也精于审时度势与取舍之道,殿下你在这些方面都不如他,但这个世界从来都不缺少赵俊臣,但唯独太缺少殿下这样的人物了……所以,山才从不后悔自己辅佐殿下……” 听到赵山才的这番话,太子朱和堉面色严肃、缓缓点头,表情愈加的凄悲,但眼神则是再次坚定了起来。 见到太子朱和堉的变化,赵山才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然后,赵山才正打算再说些什么,却突然间身体一颤,原本还算平稳的呼吸骤然间急促了起来。 见到这一幕,太子朱和堉心中大惊,知道赵山才的状况愈加不妙,就打算高声呼唤章德承与温采宁等人进来救治。 然而,又不等太子朱和堉开口,赵山才已经是伸手抓住了太子朱和堉的衣角,明明已经是枯瘦如柴的手指,在这一刻竟是力量十足。 赵山才的声音急促且又无力,双眼紧紧盯着太子朱和堉,喘息着说道:“殿下,就不要让医生们进来了,我早已经是回天乏术,时间不多了,趁着还有余力,我有一些话要交代,殿下你一定要记在心中……” 听到赵山才这么说,太子朱和堉犹豫了片刻,终于是点了点头,涩声道:“赵先生请说,和堉一定谨记心中!” “我书房里的书桌上,共有三份书册,其中一份是留给殿下你的,里面是山才对殿下未来发展的一些规划,以及殿下今后遇到某些事情之后的解决策略,还望殿下你一定要重视……另一份书册则是留给新任太子太师王保仁的,这段时间以来,我一直在整合与梳理殿下手中的各种资源,建立了一个情报网,也找到了一些可以重用的人才,这些东西我打算全部留给王保仁,此人的手段心机皆是首屈一指,这些东西交到他的手中,也不会浪费……还有一份书册,则希望殿下能够代我转交给陛下……” “陛下让王保仁担任太子太师,是看到殿下在庙堂中势力薄弱、迟迟无法站稳脚跟,所以想要让王保仁辅佐殿下……然而,王保仁此人的立场并不坚定,若是殿下地位稳固,他或许会全心全意的辅佐,但若是殿下你今后遇到危难,王保仁恐怕就会明哲保身,甚至还会为了自保而主动出卖殿下,所以殿下你也不要完全信任王保仁,若是形势不妙的时候,更是要千万小心……” “殿下在庙堂里的亲近官员,唯有都察院右都御史吕纯孝以及礼部尚书鲍文杰值得重用,其中吕纯孝需要坐镇都察院,殿下最好不要轻易动他的位置,只要都察院的清流们依旧支持殿下,殿下的地位就不容易动摇……哪怕是将来有了意外,也容易东山再起……然而,鲍文杰一直在礼部任职,却是浪费了他的能力与才华,殿下你最好还是尽快将他调任到一个能办实事、容易出政绩的位置上,将来或有大用处……” “这些日子以来,殿下已经明白了以贪治贪、以恶惩恶的道理,山才心中深感欣慰,如今咱们的实力不足,最是需要借力打力……我知道殿下你一向不喜欢周尚景与赵山才二人,但满朝的贪官奸臣之中,却唯有他们二人心中还顾念着朝廷大局,也愿意为江山百姓办些实事,并不仅仅只是一味的结党与贪贿,所以殿下今后遇到危难大事之际,不妨找他们二人求助,进行有限度的合作,或许事情还能有些回旋余地……” 此时的赵山才,已经是濒临极限,语气愈加虚弱无力,说话也是断断续续,但他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太子朱和堉,似乎是恳求太子朱和堉一定要答应自己的临终劝诫。 听到赵山才的不断叮嘱,太子朱和堉刚开始还是连连点头表示认同,但听到最后一点之后,却是忍不住眉头一皱,但最终并没有多说什么,依然是点头答应了。 见到太子朱和堉这般表现,赵山才眼中再次闪过了一丝欣慰。 他这些日子以来的苦心终究没有白费,太子朱和堉总算不似从前一般固执了。 欣慰之余,赵山才原本还算是明亮的眸子渐渐黯淡了下去,声音愈加的轻微低弱,用近乎是喃喃自语的声音再次说道:“可惜,山才已经没有更多时间辅佐殿下了……殿下所期望的清平盛世,山才也是无缘见到了……为了殿下的未来大计,山才许多时候也只能无所不用其极……殿下,对不起,还望你将来不要怪我……” 听到赵山才最后一句话,太子朱和堉先是一愣,不知道赵山才为何要突然对自己致歉,仅仅是因为没有更多时间辅佐自己? 然后,太子朱和堉又猛然发现,赵山才一直紧抓着自己衣角的手指,此时已经无力的垂下。赵山才那双似乎永远都明亮深邃的眼睛,也已经轻轻闭合了。赵山才的脑袋无力的垂在床头,毫无生机的脸庞上依然残留着一丝复杂难明的表情,似乎遗憾、似乎欣慰、又似乎是愧疚。 赵山才……终于是彻底离开了人世! 还没有来得及实现自己的志向,这世上还没有多少人真正了解到他的惊才艳艳、他还没有为这个世界留下足够多的痕迹,但赵山才已经离开了人世。 一时间,太子朱和堉的思维停滞了,只是愣愣的看着眼前已经悄然无声的赵山才。 虽然早就知道赵山才的病情恶劣,虽然章德承与温采宁已经说过赵山才的大限就在今日,但太子朱和堉在这一刻却是突然发现,自己依然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然后,赵山才的房间内,传来了一阵悲痛至极的哭声——书童赵睦见到赵山才病故之后,再也难以控制情绪,忍不住大声哭了起来。 一时间,东宫内所有人都隐隐察觉到了什么,气氛愈加的悲凄了。 而太子朱和堉依然是愣愣的看着眼前的赵山才,只觉得窗外的天空突然间昏暗了许多。 * 就在太子东宫的气氛渐渐悲戚之际,此时的赵俊臣府内,气氛却是逐渐达到了高潮! 联合船行!即将要垄断京杭运河与长江航道的航运生意的联合船行!由“现世财神”赵俊臣亲自负责的联合船行! 任谁都知道,这家船行一旦正式运营之后,定然会创造出天文数字的财富! 赵俊臣让他们“说服”身边亲朋投资联合船行,言下之意就是让他们假借亲朋的名义参股联合船行,今后坐等红利分成就是了,简直就是送给了他们一个日进斗金的金矿! 这是多么庞大的一笔好处? 有了这么一笔好处,他们可以过上多么奢华惬意的日子? 一时间,宾客们仿佛都看到了金光闪闪的光明未来,原本有些昏沉的天色在他们眼中也变得明亮了起来。 “赵大人放心吧!联合船行关系到朝廷商税整顿的大计,我等身为朝廷臣子,自然也要稍尽绵薄之力!等今日回去之后,我就会召集所有的亲朋好友,向他们筹集银子投入联合船行!数量不敢多说,但十万两银子总还是拿得出来的!” 左兰山双眼泛着光亮,首先大声应和道。 与此同时,左兰山的表态,也给在场的众位宾客定下了一个标准——身为内阁辅臣的左兰山打算投入十万两银子,那么其余的宾客也就可以根据自己的身份地位权势来决定自己投入银子的大致数量了。 于是,霍正源也连忙起身,同样大声说道:“赵大人,霍某人回去之后,也一定会召集所有得亲朋好友筹集银两,大约可以拿出八万两银子!” 陈东祥也同样是激动起身,说道:“我也同样可以凑到八万两银子投入联合船行,虽然数量不多,但也算是为朝廷尽一份绵薄之力!” “下官詹善常可募筹七万两银子以资助力!” “下官司徒翰可以募筹五万两银子,这几日就送到户部!” “这等为国为民的盛事,下官刘长安绝不落人后,也可以筹到五万两银子!” 一时间,在场宾客们为了“朝廷大计”、为了“江山百姓”,纷纷是踊跃表态、仗义疏财,皆是一幅为国为民在所不惜的模样!至于他们今后能够收到多少倍的回报,这里自然是不用多提。 就这样,赵府内气氛愈加欢腾,所有宾客都是发自内心的不断欢笑着。 眼看着宾客们争相表态的场景,赵俊臣也同样面带笑意。 他知道,自己笼络人心的计划成功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位赵府下人来到许庆彦的身边,向着许庆彦耳语了几句。 许庆彦面色微微一变,也连忙走到赵俊臣的身边,向赵俊臣低声说道:“少爷,刚刚收到消息,赵山才死了!” 赵俊臣举杯的手微微一顿,些许酒水洒了出来。 但下一瞬间,赵俊臣却好似没有任何的思绪变化一般,依然是面带笑意、与众位宾客把酒言欢! 世途多艰,有些人的道路走到了尽头,有些人还要继续走下去! …… 恩,六千字!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零八章.未来. …… …… 对于赵山才的死亡,赵俊臣早就有所预料,只是没想到竟会赶在今日而已,但如今听到消息,心中难免是有些遗憾。 其实,赵山才固然是惊才艳艳、才华横溢,但他毕竟年纪较轻、经验较浅,尚不算是一个合格的谋士。 毕竟,一位合格谋士的首要之务,就是“欲某事,先谋人;欲谋人,先谋己。” 所谓“谋己”,也就是自保!唯有保护好了自己,才能够留住未来、办成大事。 三国时期,贾诩为了自保,甚至不惜于牺牲长安十余万百姓的性命,就是一个比较极端的例子。 然而,如今的赵山才能够“谋事”、也能够“谋人”,偏偏不会“谋己”! 这般情况下,就需要赵山才的幕主太子朱和堉主动保护赵山才了,可惜太子朱和堉完全做不到这一点! 赵山才至死也不后悔自己辅佐太子朱和堉的选择,但赵俊臣至今也依然是心中深信,赵山才唯有投靠自己才能发挥他最好的才华,至少赵俊臣可以确保他的生命安危。 所以,与赵府宾客们推杯换盏、把酒言欢之际,赵俊臣表面上笑容如常,但心中难免有些感慨。 毕竟,像是赵山才这种人实在不多了。 不过,赵俊臣并没有感慨太久时间,如今斯人已逝,活人依旧要继续活着。 * 很快的,赵俊臣就已经整理了思绪,将赵山才的事情抛在脑后,开始默默观察众位“赵党”官员的神色变化,当他见到“赵党”官员们此时皆是发自内心的欢愉、对待自己的态度也愈加的恭敬顺从之后,心中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别看赵俊臣如今乃是“赵党”的魁首人物、庙堂里的权臣之一,好似风光无限,但实际上却是有苦自知,来自方方面面的压力究竟有多大,也唯有赵俊臣自己知道。 不用说平日里与朝中政敌们的勾心斗角、明争暗斗了,就算是在“赵党”内部,赵俊臣表面上说一不二,但实际上也面临着极大的压力。 前文已经说过,赵俊臣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都在暗中整顿“赵党”,也一直在暗地里打压、排挤、清除“赵党”内部那些最是贪得无厌的官员,还一直都在悄然压制“赵党”官员们贪污受贿的举动。 而赵俊臣的这些动作,就是想要逐渐转变“赵党”的性质,将“赵党”从一个单纯的贪官集合体转变成一个有共同政治利益的官僚集团! 然而,“赵党”原本就是一个贪官集团,成员也大都是一些欲壑难填的贪官,他们愿意投靠赵俊臣、成为赵俊臣的爪牙,本质上也只是因为赵俊臣本身就是朝廷里最出名的大贪官,能够庇护他们周全、让他们可以放心大胆的捞银子罢了! 如今,赵俊臣却是反其道而行,不仅没有庇护他们捞银子,反而还限制了他们贪赃受贿的举动,“赵党”官员们发现自身利益受损之后,就难免会心生不满! 只不过,近段时间以来“赵党”的权势影响发展极快,一场又一场的党争胜利掩盖了所有的矛盾,“赵党”官员们大都沉迷于“赵党”的权势扩张,认为自己在庙堂里的地位得到了提高,所以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反弹。 然而,“赵党”的发展迟早会进入真正的瓶颈,贪官们的贪婪本性也不能压抑太久,若是赵俊臣一直都限制他们捞银子,那么他们心中的不满迟早都会爆发出来。 赵俊臣固然是“赵党”的唯一领袖,但本质上也只是“赵党”官员们的利益代言人而已,为“赵党”官员争取利益乃是赵俊臣的天然义务,若是赵俊臣迟迟不能履行自己的义务,反倒是一直损害“赵党”官员的利益,那么“赵党”众人很快就会联合起来抛弃赵俊臣,并且推选一位新的代言人——比如左兰山就是一个很合适的人选。 正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赵俊臣目前固然是在“赵党”内部说一不二,“赵党”官员们的反弹也尚不明显,但赵俊臣依然是敏锐的察觉到了未来隐患。 这般情况下,赵俊臣既想要逐步抹除“赵党”集团的贪官属性、限制“赵党”官员们贪污受贿的行为,又不希望对“赵党”官员压制太狠、逼得他们背叛自己,却唯有一种解决方法——那就是继续转移“赵党”官员们的注意力,并且为“赵党”官员们创造一个新的捞银子门路! 而“联合船行”的存在,毫无疑问就是最好的选择! “联合船行”一旦投入运营,就会垄断京杭运河与长江航道的航运生意,足以创造出天文数字的财富!也足以填饱大部分“赵党”官员们的贪心! 若是“赵党”官员们得到了“联合船行”的分红之后,却依然是贪得无厌、瞒着赵俊臣继续贪污受贿、以权谋利,那么赵俊臣再出手惩戒他们,也不会有太多的“赵党”官员敢不服气! 按照今世的说法,这叫做“恩威并施”;按照后世的说法,这叫做“一手萝卜一手大棒”,却也是一种屡试不爽的手段! 事实上,在此之前,赵俊臣曾经让“赵党”官员们纷纷入股“悦容坊”,也正是出于这种考虑!只是随着“赵党”的权势越来越大、成员越来越多,“悦容坊”的生意盈利就显得不够用了,完全不足以安抚“赵党”官员的心中贪欲,所以赵俊臣也就适时的抛出了体量更大的“联合船行”! 此外,将来川盐进入盈利阶段之后,赵俊臣也依然会分配一部分川盐利益交给“赵党”众人! 如此一来,“赵党”官员们先后通过“悦容坊”、“联合船行”、川盐等等渠道获取的利益,必然还要超过他们平日里贪污受贿的收益,到时候“赵党”官员们也就紧紧的绑在了赵俊臣的船上,今后哪怕是赵俊臣有一天暂时失势了,他们也不敢轻易背叛赵俊臣! 最重要的是,“赵党”官员们逐渐习惯了这些渠道的收益之后,他们也就有了共同的利益目标,甚至还会拥有共同的政治倾向! 毕竟,不论是“悦容坊”的专卖制度,还是“联合船行”的商税整顿试验,又或者是川盐的开发,皆是与“改革”、“求新”等字眼息息相关,“赵党”官员们一旦在这上面尝到了甜头,今后就会悄然间变成庙堂里的“改革派”、“进取派”! 事实上,不论古今中外,所有政治场合的“改革派”、“进取派”,皆只是因为所谓的改革进取能够为他们创造利益罢了! 到了那个时候,“赵党”先是有了共同的政治利益、又有了共同的政治倾向,距离一个成熟的政治官僚集团也就不远了! 所以,赵俊臣今日的举动,绝不仅仅只是简单的笼络人心! 但如今,还没有任何人能够看透这一点。 等到“赵党”官员们后知后觉的察觉到赵俊臣的真实意图之后,却好似温水里的青蛙一般,他们会发现自己已经彻底摆脱不了赵俊臣了! * 暗暗思索着自己对“赵党”的改造计划,赵俊臣的眼神不住波动着。 但表面上,赵俊臣依然是一副散财童子的和善模样,不住的举杯、与宾客们言笑晏晏、把酒言欢。 眼看着气氛逐渐达到了高潮,赵府大门外突然传来了阵阵的鞭炮声与奏乐声,却是今天的另一位主角方茹终于到了。 毕竟只是纳妾而已,许多仪式环节都被省略了,比如赵俊臣就没有亲自去方茹所住的别院迎亲。 不过,当方茹乘着红轿子来到赵府之外,赵俊臣依然是站起身来,主动向着门外迎了出去。 寻常人家纳妾填房,都只是一顶小轿从侧门而入,可谓是低调至极,但赵俊臣如今刻意想要抬高方茹的身份,却是刻意安排轿夫抬着轿子从正门进入。 虽然有些不合规矩,但在场的宾客们大都是自己人,也没谁会不知趣的特意指出来。 事实上,见到赵俊臣主动迎接之后,众位宾客们也纷纷随在赵俊臣的身后,一同迎了过去。 当赵俊臣走到赵府大门处的时候,轿夫们已经将八人抬的红色大轿抬入院内,并且落在门口处。 赵俊臣没有任何犹豫,在阵阵的鞭炮声、锣鼓声、与恭贺声中走到了轿子前,并且亲手掀开了轿帘。 轿子内,一身红妆的方茹安坐其中,虽然隔着面纱,但赵俊臣依然能看到她的明艳动人、杏目含泪,显然一向干练果断不逊须眉的方茹在这一刻也是激动至极! 毕竟,为了这一刻,方茹已经等待了太久太久! 赵俊臣弯下身子,伸手将方茹扶出轿子,同时口中轻声说道:“茹儿,抱歉了,这一天让你等了这么久!” 原本就已经止不住流泪的方茹,听到赵俊臣的这句话之后,心中更是激动,珍珠般的泪水不断滴落,却是连连摇头,道:“茹儿不怪老爷,是茹儿出身不好,连累了老爷,今天老爷为茹儿这般操办,茹儿只觉得恍如梦中,已经很满足了!” “今后叫我相公吧。”赵俊臣笑道:“夫妻之间,没什么连累的,你的好日子还在后面!” 说话间,赵俊臣已经是牵着方茹转身向着正堂走去。 与此同时,一众宾客们在左兰山、霍正源等人的带领之下,也是很捧场的齐声唤道:“恭贺赵大人喜得如夫人入府!” 此时,赵府内张灯结彩,宾客们身份尊贵,所有人都为赵俊臣与方茹送上了祝福。 而方茹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觉得这是她一生中最美好的记忆! * 这一夜,赵俊臣没有处理公务,也没有考虑权谋,早早就来到了方茹的房中。 而方茹则已经等待赵俊臣多时,这一夜也是竭尽所能的配合赵俊臣,两人缠绵良久。 激情稍退之后,方茹如八爪鱼一般,痴痴的用四肢抱着赵俊臣的身体,迟迟不肯松下。 然后,方茹一双美目紧紧盯了赵俊臣的面庞良久之后,突然开口道:“相公,茹儿太贪心、也太自私了!实在是对不起相公!这些日子以来,茹儿其实有很多次都想要开口阻止相公为今天的事情大操大办,但最终因为自己的一点私心与贪心,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赵俊臣正体验着方茹的温软,听到方茹突然的道歉,却是一笑,说道:“没关系,为了你,一切都值得!更何况,不会有什么大麻烦的。” 赵俊臣自然知道方茹究竟在担心什么事情。 方茹的出身不好,虽然进入赵府时还是清白身子,但终究是青楼出身,而明朝明文规定官员不可纳青楼女子为妾!这也是方茹直到今日才得到正式名分的原因! 而赵俊臣不仅纳方茹为侧室,还大张旗鼓的操办了一场婚礼! 这样一来,受到弹劾是避免不了的。 方茹很清楚这些,但她终究是一个女子,有着女人们所有得小心思,所以她犹豫许久之后,终究是没有阻止赵俊臣,也直到这一刻才向赵俊臣坦白了心思。 事实上,第二天的朝议刚刚开始,赵俊臣就因为今日大张旗鼓的纳妾行为,遭到了无数清流的纷纷弹劾!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零九章.弹劾. …… …… 这一天,朝议刚刚开始,还没等德庆皇帝开口讲话,就已经有清流官员迫不及待的跳了出来弹劾赵俊臣。 “陛下,老臣要弹劾户部尚书赵俊臣!” 少傅郭汤快步出列,神色间满是愤慨,大声说道。 见到郭汤义愤填膺的模样,德庆皇帝的眼角余光瞄了赵俊臣一眼,似乎也猜到了郭汤究竟要弹劾赵俊臣的原因,眼中闪过了一丝无奈,但还是说道:“郭爱卿要弹劾赵俊臣?究竟是什么事情?” 郭汤恨恨的转头看了赵俊臣一眼,就好似他与赵俊臣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对于郭汤这种老学究而言,赵俊臣昨日的所作所为实在是逾越了他的心理底线。 与此同时,郭汤心底还有一些得意,毕竟赵俊臣近年来办事越加谨慎,“太.子党”已经无法轻易找到把柄了,如今好不容易发现了破绽,自然是急不可待的想要让赵俊臣好看! 然后,郭汤满脸的义正言辞,说道:“陛下,我朝早有规矩,官员不可收纳青楼女子为妾室!但据老臣所知,赵俊臣向来是放纵好色,昨天竟是无视了朝廷法令,不仅将一名地位低贱的青楼女子收为妾室,并且还大张旗鼓、宴请百官、唯恐天下不知!如此作为,不仅是败坏风气、藐视法令,更还让整个朝廷都为之蒙羞!陛下您想,百姓们见到赵俊臣身为朝廷的户部尚书,竟是为了一名青楼出身的女子这般哗众取宠,又会如何作想?如此一来,朝廷的声誉何在?百官们又如何牧民?赵俊臣的罪行,令世人共愤,还请陛下革去他的官职、严加惩处!” 随着郭汤的话声落下,“太.子党”众人也纷纷是蠢蠢欲动,打算与郭汤一同弹劾赵俊臣。 与此同时,太子朱和堉却是沉默不语,并没有任何阻拦的意思。 虽然,赵山才一直希望太子朱和堉与赵俊臣改善关系,但昨天赵山才在无尽痛苦中病故离世,而与此同时赵俊臣却是在大张旗鼓的纳妾填房,太子朱和堉心中自然是有些不平衡,所以他虽然没有直接出面针对赵俊臣,但也没有阻止“太子党”官员们弹劾赵俊臣的意思,只是站在一旁静观其变。 然而,郭汤的话声刚落,还没有等到“太.子党”官员们出列附和少傅郭汤,赵俊臣就已经抢先出列表态了。 只见赵俊臣的表情严肃冷冽,扬声说道:“陛下,臣要弹劾少傅郭汤!” 看到赵俊臣这般针锋相对的举动,德庆皇帝眉头微微一扬,问道:“哦?赵爱卿对郭少傅也有弹劾?说吧,你要弹劾他什么。” 赵俊臣扬声说道:“陛下,臣要弹劾少傅郭汤造谣生事、诽谤大臣的罪行!臣昨日确实是娶了一名侧室,名叫方茹,陛下您也是见过她的!臣与她两情相悦、相互爱慕,终于在昨日结为连理!方茹她贤惠温婉,出身清白,臣对她也是明媒正娶,然而郭少傅却是对她恶意诋毁,宣称她是青楼出身,这样的污蔑与中伤,不仅损害了臣的清誉,也伤害了臣的家人,让臣完全不能容忍,还望陛下您一定要为臣做主!” 说完,赵俊臣转身向着郭汤看去,眼神极为冷冽,郭汤一时间竟然是不敢与赵俊臣对视,不由的错开了目光。 然而,赵俊臣依然没有放过郭汤,冷声追问道:“郭少傅,我一直敬重你的声誉与学问,但你当着陛下与百官的面说话,也要负责任!你说我这个人一向是放纵好色,那么我倒是想要请教郭少傅了……在我府中,妾室只有一人,也就是我昨日所收纳的方茹!既然我纳妾一人就被郭少傅认为是放松好色,却不知一向是洁身自好的郭少傅府里有妾室几人?该不会是只有一名老妻吧?” 听到赵俊臣的反问,百官们皆是心中不由一愣。 经过清流们这些年来的宣传,赵俊臣在朝野间的名声颇为恶劣,在清流们的宣传之下,赵俊臣可谓是五毒俱全,自古以来的奸臣贪官们所拥有的所有恶习,赵俊臣可谓是一样不缺!其中自然也不缺乏好色贪yin、作风糜烂、甚至是抢人妻女之类的评价! 正所谓“三人成虎”,百官们听多了类似的宣传之后,也大都以为赵俊臣确实是一名好色之徒!贪财与好色总是被人们相提并论,既然赵俊臣是一个贪官,那就必然也是一名yin棍了! 但此时听到了赵俊臣的反问,百官们才纷纷回想起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赵俊臣至今也只是纳妾一人罢了,平日里也压根没有任何多情好色的传闻,若是单论生活作风的话,恐怕满朝百官无一人可以与赵俊臣相比! 另一边,少傅郭汤则是神色尴尬,完全不敢回应赵俊臣的质问。 然而,少傅郭汤虽然没有回答赵俊臣的问题,但“赵党”众人却不会错过这个落井下石的机会。 只见大学士霍正源移步出列,笑眯眯的向赵俊臣说道:“赵大人您这就是孤陋寡闻了!郭少傅的风流多情,可是与他的道德文章同样出名!就在去年这个时候,郭少傅刚刚纳了第六房小妾,我记得那名小妾年仅十六岁,郭少傅的年纪都足以当她的祖父了,当时朝中有不少官员都称赞过郭少傅老当益壮呢!” 随着霍正源的话声落下,一众“赵党”官员皆是轰然而笑,也让郭汤老脸臊红。 其实,这并不是多么好笑的事情,郭汤府里有六名小妾原本只是寻常事,像是霍正源本人府里就有七名妾室,比郭汤还要多一名,但这个时候发笑能够帮助赵俊臣泄愤,也能够羞辱少傅郭汤,对“赵党”官员而言就足够了。 在哄笑声中,赵俊臣的表情依然严肃,并且再次向郭汤质问道:“原来,纳妾六人的郭少傅就是洁身自好、道德榜样,而本官纳妾一人就是好色放纵了,当真是受教了!……但本官还想问郭少傅,你说本官的妾室方茹乃是青楼出身,却不知郭少傅你可有切实证据?若是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此事,本官的女人又凭什么被你如此诋毁?” 说起来,方茹虽然是身子清白,很早就被赵俊臣赎了出来,但她确实是在青楼呆过一段时间,只是从未露面过,说她是青楼出身,倒也不能算错。 然而,这家青楼原本就是赵俊臣的产业,只要赵俊臣绝口不认,那么就没人能够找到任何证据! 毕竟,方茹的出身一旦被证实了,赵俊臣也就确实违背了朝廷法纪,到时候受到一些惩处也就罢了,但若是德庆皇帝勒令赵俊臣将方茹赶出赵府以正视听,赵俊臣可就没办法接受了。 也正因为如此,赵俊臣听到郭汤的弹劾之后才会争锋相对、寸步不让! 此时,听到赵俊臣的再次质问,正值心中羞愤的郭汤不免有些口不择言,反驳道:“那名叫做方茹的女子,原本就是青楼出身、地位卑贱,这件事你虽然刻意遮掩了,但又如何能瞒过所有人的眼睛?像是这样出身的卑贱女子,除了你赵俊臣之外,还有谁会大张旗鼓的纳入府中?” 听到郭汤张口“青楼出身”、闭口“地位卑贱”,就这样在百官面前不住的羞辱方茹,赵俊臣的眼神愈加冰冷了。 赵俊臣发现,自己一向以来的表现似乎是太好说话了,尤其是在面对“太.子党”的时候,往往会看在德庆皇帝与太子朱和堉的面子上多有隐忍,总是一味的防御,并没有主动进攻,以至于许多“太.子党”官员心中有些小觑,总是下意识的认为赵俊臣是一个好欺负的软柿子! “想要在庙堂里站稳脚跟、树立威信,不仅要施恩,更加还要树威!从前我总是从暗中出手、用软刀子杀人,以至于许多人都认为我只会一味的忍让,缺乏敬畏之心!……如今看来,我也是时候要表现一些强硬手段了!……郭汤,这是你自找的!” 暗暗下定决心之际,赵俊臣看向郭汤的眼神,就好似是看一个死人! 不过,赵俊臣并没有将自己的想法表现出来,想要让郭汤垮台并不算是很困难,但想要彻底摧毁郭汤的一切,也趁机建立百官们对自己的敬畏之心,就需要一两天时间进行准备了! 所以,赵俊臣只是再次冷声质问道:“这么说,郭少傅你只是人云亦云,没有任何证据了?手中没有证据,就可以随意的恶意诋毁朝廷重臣及其家人,郭少傅你当真好威风啊!就连当今陛下惩戒官员都需要切实证据,郭少傅的威风竟是比陛下还要大!” 见赵俊臣将话题牵扯到自己身上,德庆皇帝也不能再坐视不理,于是他也同样是表情严肃的大声喝道:“够了!两名朝廷大员,在皇极殿内这般争吵,成何体统?都不要再争辩了,这件事由朕来亲自判断!” 听到德庆皇帝这么说,百官皆是静了下来,就算是赵俊臣与郭汤这两个当事人,也纷纷垂首等待德庆皇帝的决定。 德庆皇帝先是看了赵俊臣一眼,然后将目光转向了郭汤,问道:“郭少傅,你手中可有切实证据证明赵俊臣的妾室方茹乃是青楼出身?” 郭汤见德庆皇帝同样是向自己询问证据,不由有些窘迫。 身为清流领袖之一,他早已经习惯了随意的风闻言事,又哪里有确凿证据? 最终,郭汤犹豫良久之后,终于说道:“老臣……没有证据。” “既然没有证据,那就是诽谤大臣、造谣生事了!”德庆皇帝也不等郭汤开口解释,就已经下了定论:“这可不是一个小罪名,也难怪赵爱卿会反应激烈!这件事确实是你思虑欠周全了,但你是朝中老臣子了,朕也不忍重罚你,就罚你一年的俸禄,并且在下朝后亲自登门向赵俊臣道谢,你可愿意?” 德庆皇帝已经明言,这只是“轻罚”而已,若是郭汤敢开口拒绝,那么必然会驳了德庆皇帝的面子,到时候的惩处恐怕就不仅仅只是罚俸与登门道歉而已了。 所以,郭汤虽然是面色难堪,但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 然后,德庆皇帝向赵俊臣问道:“赵爱卿,朕的这般决定,你可还满意?” 赵俊臣垂首道:“既然是陛下您的决定,臣自然不敢有意见。” 听到赵俊臣的回答之后,德庆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 事实上,对于德庆皇帝对郭汤的惩罚究竟是轻是重,赵俊臣都不在意,因为赵俊臣如今已是决定要亲自出手惩治郭汤了! “若是三天以后,你还能安然站在皇极殿内,这一局就算是我输了!” 这就是赵俊臣如今的心中想法! * 当德庆皇帝亲自开口解决了赵俊臣与郭汤的纷争之后,“太.子党”众人见他们不仅没能惩治赵俊臣,反而是吃了暗亏,自然是不甘心事情就这样结束! 于是,都察院右都御史吕纯孝突然出列,向德庆皇帝说道:“陛下,赵俊臣的妾室出身究竟如何,暂且可以不论!但昨日赵俊臣这般大张旗鼓的纳妾,唯恐世人不知,确实是有伤朝廷的声誉!此外,赵俊臣趁着纳妾之际大宴百官,似乎还有结党的嫌疑,还望陛下明察!” 德庆皇帝再次将目光转向赵俊臣,问道:“赵爱卿,对于吕爱卿对你的弹劾,你可有什么要解释的?” 赵俊臣再次出列,说道:“陛下,臣这般作为,全是出自一片公心!臣承蒙陛下信任,负责商税整顿的事情,也建立了‘联合船行’以资助力!然而‘联合船行’毕竟只是初创,财力、物力、人力等等方面皆是有所不足!所以臣才借着纳妾的理由宴请一些亲近同僚,向他们寻求帮助,让他们向亲朋好友筹集银两投入‘联合船行’,让朝廷整顿商税的大计尽快见到成效!当然,臣也知道,这般大张旗鼓的纳妾确实影响不好,所以陛下您若是因为这个原因治臣的罪,臣也无话可说!”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赵党”官员们再次敏锐的察觉到了讨好赵俊臣的机会,于是纷纷出列,开口为赵俊臣求情说好话! 这一次,新任阁老左兰山抢到了先机,首先出列说道:“陛下,臣可以证明赵大人所言皆是实情,昨日臣也在赵大人的府上,当时赵大人确实是向臣等求助,希望臣等向亲朋筹集银两、资助‘联合船行’、为朝廷尽一份绵薄之力,赵大人的忠心耿耿,臣也是深感敬佩,还望陛下明鉴!” 左兰山的话声刚落,就见工部尚书陈东祥快步出列,说道:“陛下,臣也参加了昨日的赵府聚宴,但赵大人在宴上主要是与臣等商议朝廷商税的事情,所谓纳妾确实只是一个由头罢了,赵大人这般处心积虑的为朝廷分忧、为陛下办事,天地皆可鉴证!还望陛下切不要辜负赵大人的耿耿忠心啊!” 接下来,“赵党”官员们纷纷出列,皆是拍着胸口为赵俊臣担保,证明赵俊臣昨日的纳妾之事完全出于公心。 最终,“太.子党”对赵俊臣的弹劾再次落了空,德庆皇帝只是对赵俊臣罚俸一年而已,这样的惩罚对于赵俊臣而言完全没有任何影响。 只是,对“太.子党”而言,尤其是对少傅郭汤而言,一场灾难即将要开始了!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一十章.小人. …… …… 朝议结束之后,赵俊臣在党羽们的拥簇下离开了皇极殿。 一路上,众位“赵党”官员纷纷是极力谴责着少傅郭汤的胆大妄为,也争先向赵俊臣表态,表示他们今后绝不会放过郭汤、一定要为赵俊臣泄愤云云。 “赵党”众官员虽然皆是一些卑鄙小人,但也自有妙处,那就是他们大都善于察言观色、懂得体察上意。 如今,他们自然是看出了赵俊臣今天早朝上被郭汤气的不轻,于是为了讨好赵俊臣,他们皆是表现踊跃。 与此同时,赵俊臣则是沉吟不语,暗暗思索着自己整治郭汤的手段。 赵俊臣接下来的动作,可不仅仅是“要郭汤好看”这么简单而已!赵俊臣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彻底摧毁郭汤的一切、趁机立威了! 离开皇极殿之后,眼看着周围再也没有外人,赵俊臣终于是缓缓开口道:“你们说……郭汤这个人心中最重视什么东西?”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赵党”官员们就知道赵俊臣终于下定了决心、要出手整治郭汤了,并且赵俊臣这次的出手力度绝不会轻,一时间皆是有些兴奋,纷纷的献策献计、发表观点。 “下官以为,郭汤心中最重视的东西,必然是他的官位了,此人一生之中毫无政绩建树,靠着道德文章与苦熬资历,好不容易才得到了一个少傅的虚职,若是咱们让他丢官罢职,那么他定然会是痛不欲生!” 陈东祥本身就是个官迷,一向是沉溺于权势,他如今以己度人,抢先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左兰山则是摇头道:“权位固然是郭汤重视的东西,但未必是他最重视的东西,依我看来,郭汤向来是以清流领袖自居,总是为自己的贤良名声而洋洋自得,他心中最重视的东西,应该是他苦心经营的清誉了!” 霍正源则是笑道:“郭汤虽然一直都是自诩为清流领袖,总是说自己一生不贪赃、不受贿、不结党、不谋私,但那也是因为他有一个会赚钱的兄弟,此人名叫郭敏,暗中经营着一家商行,并且仗着郭汤的名声一直在暗中参与走私生意,这些年可是赚了不少银子!郭汤正是因为有郭敏的支持,才能够生活优渥、养尊处优,据传郭汤的生活极为讲究,就连平时练字用的纸张都是二三十两银子一刀的澄心堂纸、宣德贡笺、以及曹氏宣纸,日常所用笔墨则是湖州紫毫、善琏笔、江正玄玉墨、一池春绿墨之类最名贵的物件,还喜欢收集各类名砚,像是洮砚、端砚、歙砚、乃至于前朝古时的名人名砚,郭汤更是一样不错……此外,郭汤还喜欢收集古珍字画,前段日子更是出手一万六千两银子买下了天下第二行书、颜真卿的真迹《祭侄稿》……” 听到霍正源的介绍,在场的“赵党”众人皆是目瞪口呆,他们虽然全都是恶迹斑斑的大贪官,但若是仅论这方面的用度,却是要远远比不上郭汤了。 霍正源则是继续笑道:“而郭汤的优渥生活,全是凭借他兄弟郭敏的赚钱手段,别看郭汤总是以清廉自诩,但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罢了!若是没了郭敏的支持,就凭郭汤的那点俸禄,连自己的吃喝用度都不一定够用,更别说是养活他那六房妻妾了,至于他平日里在文房四宝与古珍字画方面的用度,更是想也别想!所以,依我看来,郭汤虽然一向是鄙夷金银,但他兄弟郭敏所经营的那家商行就是他真正的命根子!没了郭敏,我倒要看看郭汤还有什么资格清高!” 随着霍正源的话声落下,众位“赵党”官员皆是感同身受的连连点头,他们平日里就是最看不惯清流们的清高模样。 与此同时,詹善常见“赵党”的几位核心官员纷纷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唯独自己没有任何建议,不由心中有些焦急,连忙是脑筋急转,想要提出一些不同的建议。 然后,詹善常突然想起了郭汤的家庭状况,心中一动,也连忙说道:“依下官看来,郭汤还有一个命根子,那就是他的孙子郭鸣台!郭汤虽然有三个儿子,但受限于天赋,在诗书文章方面都没有任何建树,科举也只是勉强进入三甲,如今都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官儿,向来不受郭汤的重视!与此同时,郭汤却只有一名孙儿郭鸣台,据说此人颇有天赋,如今不过是十六岁,就已经成为了国子监的监生,在乡试中表现极佳,所以深受郭汤的看重,将他视为自己的衣钵传承,若是这个郭鸣台的未来前程出现了什么意外……” 说到这里,詹善常的脸上满是冷笑。 然后,“赵党”众人纷纷出献言献策,陆续发表了各自的观点。 而赵俊臣听到“赵党”众人的种种观点之后,一边是连连点头表示赞许,另一边则在心中暗暗感慨——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古人诚不起我! 赵俊臣也自认为是一名小人,但如今看来,终究还是卑劣程度不够深,却不似“赵党”众人一般能够设想出这么多阴损至极的主意。 对于“赵党”众人的阴损建议,赵俊臣自然是……毫不犹豫的全部采纳! 等到“赵党”众人皆是发表了各自的想法,赵俊臣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往日的从容淡定,然后用一种很平静很轻柔的语气说道:“既然如此,各位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办吧。” 说着,赵俊臣双眼微微一眯,再次说道:“本官要在三天时间以内,让郭汤欲哭不能、生不如死!诸位放手大胆的去办,出了事情自然有本官为你们兜着!当然,各位有什么动作的时候,要记得先与本官通报消息!若是没有协调,恐怕会乱了大局!” 听到赵俊臣这么说,绝大部分“赵党”官员皆是精神大振、蠢蠢欲动! 排除异己、暗害政敌,一直都是他们最擅长也是最喜欢做的事情。 从前,赵俊臣一直在刻意的压制他们,让他们不能尽情发挥自己的优势,如今赵俊臣终于是松了口,让他们放手大胆的去做,这些人自然是心中兴奋!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内,朝野所有人都见识到了赵俊臣的报复手段! 然而,就在赵俊臣告别了“赵党”众人,准备前往户部衙门办公的时候,大太监张德则是突然赶到,向赵俊臣宣布了德庆皇帝召见他的消息。 …… PS:恩,今天会有2~3更,这是第一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一十一章.面圣. …… …… 得到传唤之后,赵俊臣不敢怠慢,很快就来到了御书房外,但他并没有马上得到德庆皇帝的召见。 似乎是德庆皇帝此时正在召见另一个人,要等到这场召见结束之后才能轮到赵俊臣。 赵俊臣并不着急,只是静静站在门外等待着。 没过多久,就见御书房的大门被推开,一位相貌俊雅的青年官员从御书房内走了出来。 这名青年官员见到赵俊臣之后,先是微微一愣,然后则是表情恭敬的躬身行礼,口中说道:“下官李纯臣,见过赵大人!” “原来是纯臣啊!”赵俊臣表情温和、笑容和煦,说道:“陛下又召见你了?最近你的圣宠是越来越隆了,这已经是陛下南巡结束之后第四次召见你了吧?你最近在宣政司也干得不错,当真是前途无量啊,今后一定要好好办事,切不要浪费机会才是。” 见赵俊臣如此清楚自己的情况,李纯臣的内心不由得微微一紧。 说实话,李纯臣并不希望自己太快引起朝廷几位权臣的关注,尤其是赵俊臣的关注!不论从哪方面而言,这都不算是一件好事。 不过,李纯臣的表情却是愈加的谦卑了,垂首道:“下官在赵大人您面前,哪里敢提‘圣眷’二字?世人皆知,赵大人您才是陛下最看重的近臣。当然,下官一定会遵从赵大人的教诲,以赵大人您为目标,尽心为朝廷办事,绝不敢辜负陛下与赵大人对下官的期待。” “那就好。”赵俊臣点了点头,然后伸手一挥,道:“我就不拦着你了,我还要觐见陛下谈一些事情,你去忙自己的事情吧。” 见赵俊臣不再纠缠自己,李纯臣连忙再次向赵俊臣躬身行礼,然后就快步离开了。 看着李纯臣的背影,赵俊臣的眼中闪过沉思之色。 这个李纯臣,可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眼光极准、野心极大,当初在殿试的时候,竟是向德庆皇帝上呈了一篇名为《悬剑论》的文章,建议朝廷启用“风闻言事”的政策,百官们弹劾别人将不用再收集切实证据,只要听到一点风声就可以上呈皇帝,这样的政策毫无疑问会让百官们人人自危,并且极大的增强皇帝权威。 自然而然的,这篇文章受到了德庆皇帝的重视,只是担心会引来百官反弹,所以并没有马上实施,但一直都在暗中准备着,并且将李纯臣派到掌管奏疏传达的宣政司任职,明显是为了今后实行“风闻言事”的政策进行准备。 近段时间以来,德庆皇帝屡屡召见李纯臣议事,对李纯臣的诸般建议多有嘉奖,一时间所有人都知道李纯臣得到了圣宠,甚至还将李纯臣与当年初出茅庐的赵俊臣相提并论。 当然,这种相提并论也并不是毫无依据,如今随着赵俊臣的地位越来越高、权柄越来越大,即使是德庆皇帝也不敢再将赵俊臣视为一个寻常弄臣看待!在某些时候,德庆皇帝甚至会把赵俊臣与周尚景、沈常茂这些内阁辅臣摆在同样的高度、同等看待!这样一来,德庆皇帝的许多私密事情就不好经手赵俊臣来办了,而李纯臣这段时间以来显然是渐渐接替了赵俊臣曾经的角色,成为了德庆皇帝的新一任弄臣! “以我为目标吗?这个李纯臣,倒是说了一句实话……”回想着李纯臣刚才的话语,赵俊臣心中冷笑,暗暗想道:“不过,我的目标可不仅仅是如今这般样子!你现在面临的环境,也与我当年大不相同!你若是想要邯郸学步,这条路可不好走!” 暗思之际,赵俊臣收回了目光,转身向着御书房走去。 * 进入御书房之后,赵俊臣马上就换了一幅恭顺谦卑的神情,毕恭毕敬的向着德庆皇帝行礼问安。 这样的变脸速度,赵俊臣已经是异常熟练了。 德庆皇帝见到赵俊臣出现之后,则是态度可亲、笑容和睦,与刚才赵俊臣见到李纯臣时候的模样颇有神似之处。 “俊臣来了,这里只有咱们君臣二人,就不必多礼了。”说完,德庆皇帝转头向御书房太监张秀吩咐道:“给赵大人搬一张凳子坐下,赵大人在早朝上已经站了许久,就不要继续累他了。” 听到德庆皇帝的吩咐,赵俊臣满脸的受宠若惊,但心中则是略略感到压力。 赵俊臣虽然是德庆皇帝的亲近宠臣,但这样的待遇也是极为少见,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如今德庆皇帝这般客气,恐怕他今天召见赵俊臣的用意绝不简单。 “多谢陛下厚爱!”等张秀搬来凳子之后,赵俊臣轻轻坐下,然后开口问道:“陛下召臣觐见,却不知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德庆皇帝看了赵俊臣一眼,神色间满是推心置腹,说道:“今日早朝上,少傅郭汤找你麻烦,朕也看得出来你心中不痛快,但朕考虑到郭汤毕竟是老臣子了,在朝野间又一向是颇有清誉,所以就从轻发落,只是罚了他一年俸禄,并且让他亲自登门向你道歉……俊臣你不会责怪朕吧?” 赵俊臣垂首道:“只要是陛下您的决定,臣绝不敢质疑,臣的一切皆是陛下赐下的,又哪里敢责怪陛下!” 德庆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你这样想,朕也就放心了。” 说到这里,德庆皇帝话锋一转,又说道:“不过,朕今日召你觐见,还是为了‘联合船行’的事情!朕看你为了‘联合船行’的事情,竟然是特意向朝中同僚们募集银两,难不成‘联合船行’的财力还有缺口?” 赵俊臣心中一动,大约已经猜到了德庆皇帝的心意,斟酌了一下词句之后,缓缓答道:“倒也不能说是财力不足,如今‘联合船行’已经有三十七位实力雄厚的徽商加盟,足以提供近千万两银子!然而,这样的银子数量看似庞大,也勉强够用,但‘联合船行’的成立目标乃是垄断京杭运河与长江航道的航运,这个目标更加庞大,投入的资源越多,就可以越快见到成效、成效也就越明显。所以,‘联合船行’的财力若说足够,倒也确实是足够了,若说不足,也确实是有所不足。” 赵俊臣的回答,可谓是模棱两可,但德庆皇帝却并不在意,只是责怪道:“原来如此,商税整顿乃是朝廷的头等大事,朕自然是希望‘联合船行’尽快见到成效,并且成效越大越好!不过,俊臣啊,既然‘联合船行’还需要大量银子投入,逼得你还要刻意求助于朝中同僚,那你为什么不向朕说明情况?朕的内帑之中还是有几百万两银子的,为了朝廷商税的未来大计,朕难道会吝啬自己的私银不成?” 听到德庆皇帝的慷慨陈词,赵俊臣偷偷的撇了撇嘴,心中有些不屑。 德庆皇帝的这番话说得好听,但朝廷缺银子的时候多了,怎么从不见德庆皇帝像是今日一样动用自己的私帑银子帮助朝廷渡过难关?反倒是一再的觊觎户部国库里的银子? 说到底,德庆皇帝的这番表态,只是他看好“联合船行”的发展前景,觉得自己将私帑银子投入“联合船行”之后能够收获数倍的利润罢了,所以才会有了现在的慷慨模样。 心中虽然不屑,但赵俊臣自然不会表现出来,反倒是一幅诚惶诚恐的模样,说道:“还请陛下恕罪,臣倒也想过从内帑调用一部分银子投入‘联合船行’,但臣刚刚卸掉了内承运库的差事,就马上向陛下伸手索要内帑的银子,未免有些难看,所以臣为了避嫌,就……” 赵俊臣的话刚刚说到一半,就被德庆皇帝伸手打断:“俊臣啊,你乃是朕的近臣,朕还不信任你吗?又何须避嫌?这样吧,朕今天就从内帑调用一百万两银子投入到‘联合船行’,只要朝廷的商税整顿能够尽快见到成效,朕绝不会吝啬私银!” 赵俊臣脸上满是感激与敬佩,说道:“陛下这般慷慨仗义、大公无私,实乃是古今帝王之表率,今日陛下以私银而济天下,必然会传为千古美谈,臣深感敬佩!” 事实证明,赵俊臣拍马屁的功夫并没有随着地位提升而落下,听到赵俊臣的奉承之后,德庆皇帝不由的得意大笑。 笑声落下之后,德庆皇帝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开口问道:“对了,当初朕在南巡之前,俊臣你就向朕夸耀江南园林之美景,朕南巡期间看到那些江南园林的美景之后,也确实是美轮美奂、恍如画中景色……所以朕已经下定决心,就依照你的建议,在京城左近建立一处类似于江南园林的行宫庄园……这件事朕已经交代你多日了,你如今准备的如何了?” 赵俊臣垂首答道:“回陛下的话,得到陛下的吩咐之后,臣丝毫不敢怠慢,已经从江南各地征集了大量的园林工匠,并且召集了许多名家为陛下设计园林景观,现如今已是有了初步的规划。” 德庆皇帝再次点头,又问道:“那么,依你看来,这处行宫若是想要建成,大概需要多少银子?依然是你当初的估算数字?当真不能降低一些?” 赵俊臣心中早有预案,答道:“若是一切从简的话,大约需要三百万到五百万两银子的费用,若是想要尽善尽美,一口气建成一座古往今来的天下第一园,需要的银子就要增加一半有余,大约是五百万到八百万两银子左右,恐怕很难降低。” 德庆皇帝听到这个数字之后,不由面色微变。 他的内帑私银可没有这么多银子,就算有这么多银子,让他一口气全拿出来也会觉得肉痛。 于是,德庆皇帝再也不见刚才的慷慨模样,而是直接问道:“朕自然是希望一口气建成一座古往今来的天下第一园,这样才符合皇家气派,但朕的内帑银子投入‘联合船行’之后,已经是不多了,这么庞大的一笔银子,恐怕是拿不出来,俊臣你掌管着户部,能否从国库里挪用一部分银子?” 就知道是这样! 见德庆皇帝变脸比自己还快,刚才还说自己内帑的银子大有富裕,但转眼间就哭穷了起来,赵俊臣心中不由是哭笑不得。 事实上,这已经不是德庆皇帝第一次挪用国库银子为己用了,户部的烂账坏账之中,有很大一部分就是德庆皇帝制造的!这些年来,为了抹平德庆皇帝的各种窟窿,赵俊臣可是耗费了不少心思。 此时,听到德庆皇帝的询问之后,赵俊臣先是面现为难之色,又沉吟良久之后,才缓缓说道:“陛下的行宫并不是短时间就能建成的,这笔银子若是分几年支出的话,每年也有一百万两银子左右,但也同样不是一个小数字了,这件事若是让百官们知道的话,恐怕会引来很大的麻烦。” 德庆皇帝面色一沉,问道:“俊臣你掌管户部,与工部也是关系紧密,只要你愿意的话,瞒过朝廷百官绝不是一件难事……怎么,俊臣你如今翅膀硬了,就不愿意为朕分忧了?” 见德庆皇帝这么说,赵俊臣垂首道:“臣不敢,臣愿意为陛下分忧!只不过,户部如今确实也有困难之处,最多……最多只能拿出六成的银子!” “六成……”德庆皇帝沉吟片刻后,缓缓点头道:“六成就六成吧,剩下的银子就由朕的内帑来支用!这处行宫的建造事宜,朕就交由你来全权负责了,你到时候多操一点心,等到行宫建成了,朕也不会忘了你的好处!” “多谢陛下!臣一定尽力!” 赵俊臣起身,向着德庆皇帝躬身说道。 不过,躬身俯首之际,赵俊臣的脸上却是带着冷笑。 他太了解德庆皇帝的败家子性格了,手中一旦有了闲钱,就立马闲不住想要用出去,这也是赵俊臣放心为朝廷整顿商税的原因之一,因为赵俊臣心中很清楚,哪怕是朝廷整顿商税成功了,每年的商税收入大幅增涨,但只要德庆皇帝的败家子性子没有改变,朝廷的钱粮状况就依然会是入不敷出! 如今,国库与内帑的银子稍有富裕,德庆皇帝就动了心思,就是一例明证! 事实上,赵俊臣刚才向德庆皇帝禀报的银子数量,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这笔银子一旦用了出去,那么今后几年内国库与内帑的周转必然会是紧巴巴的,这样的话,德庆皇帝对赵俊臣的依赖程度就会进一步加深。 趁着德庆皇帝离不开自己的这几年时间,足以让赵俊臣办成许多事情了! …… 恩,今天第二更!凌晨左右还有一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一十二章.出手. …… …… 见自己召见赵俊臣的几个目标皆是顺利达成了,德庆皇帝自然是心情很好。 然后,似乎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德庆皇帝又向赵俊臣说道:“对了,这段时间以来,七皇子的身体大有好转,据朕所知,这全是因为俊臣你派了自己府里的名医章德承为七皇子诊治的缘故,这件事你居功至伟,朕也承你的情……也难为你会对七皇子这般费心!” 说到最后一句,德庆皇帝大有深意的向着赵俊臣看去,似乎想要窥探赵俊臣的思绪变化。 见德庆皇帝突然将话题扯到了七皇子朱和坚身上,赵俊臣的心里微微一紧,但表面上则是一如往常的恭顺,解释道:“说起来,臣原本也不是刻意遣派章德承为七皇子医治身体,倒不是臣不愿意为皇家效力,只是臣与七皇子向来没有任何联系,所以难免就有些疏忽了。最终还是太子殿下听说臣府上来了一位名满天下的神医章德承,就向臣刻意提了七皇子的身体状况,臣自然是不敢怠慢,就让章神医为七皇子尽心医治,没成想章神医竟然当真是把七皇子的病给治好了,当真是一件喜事。” 赵俊臣的话语之间,撇请了自己与七皇子朱和坚之间的关系,暗示自己绝没有押注七皇子的意思。 听到赵俊臣的解释之后,德庆皇帝点了点头,又问道:“你与七皇子接触之后,觉得他的秉性如何?” 赵俊臣中规中矩的说道:“七皇子性格谦和温良、与世无争,将来定然会是一位贤王。” 德庆皇帝再次点头,然后就不再纠缠七皇子的问题,并且结束了自己与赵俊臣的话题,说道:“时间不早了,朕还有一些奏疏需要批复,你若是没有其他事情的话,就回户部办公吧。” 原本,德庆皇帝以为赵俊臣听到自己的话后,就会顺势离开。 没想到赵俊臣稍稍犹豫之后,却是躬身禀报道:“臣确实还有一件事情,希望陛下您能够做主。” 德庆皇帝微微一愣,问道:“哦?什么事情?” 赵俊臣面现苦色,说道:“陛下,一个多月前,臣险些遭到歹徒行刺,若不是崔倩雪姑娘为臣挡了一刀,臣恐怕就再也不能为陛下效力了!然而,这件案子距今依然没有侦破,臣连刺杀自己的幕后主使究竟是谁都不知道,整日里心惊胆战,生怕会再次遭遇刺杀……还望陛下您能够督促三法司、厂卫、以及顺天府尽快侦破这个案件,这样的话臣也能安心一些。” 说完,赵俊臣苦笑摇头道:“这段时间以来,庙堂里风起云涌,百官们的眼睛都盯在别的地方,似乎都已经忘了臣当初遇刺的事情了。” 听赵俊臣这么讲,德庆皇帝也是面色严肃的点了点头,答应道:“关于这件事情,朕定然会严加督促,一定会让相关衙门尽快破案,绝不让俊臣你再受委屈!” 虽然是答应了赵俊臣的请求,但德庆皇帝心中不免有些奇怪。 如今的顺天府尹霍正源乃是赵俊臣的铁杆朋党之一,赵俊臣的这个请求,岂不是让霍正源担负了极大的压力?若是赵俊臣的遇刺案一直不能侦破,恐怕霍正源还会丢掉顺天府尹的职位。 不过,德庆皇帝转念一想,又自以为明白了赵俊臣的心思。 霍正源身为顺天府尹固然会承受很大的压力,但三法司与厂卫也同样会承受很大压力,并不是仅仅只有“赵党”吃亏。 更何况,与自己的性命安危相比,霍正源的前途也就是无关紧要了。 以为自己猜到了赵俊臣的心思之后,德庆皇帝也就不再怀疑其他,很痛快的答应了赵俊臣的要求。 另一边,得到了德庆皇帝的答复之后,赵俊臣也就没有继续纠缠,很快就告辞离开了。 事实上,德庆皇帝完全猜错了赵俊臣的心思,针对自己遇刺的事情,赵俊臣一直在布置一个很大的局! 如今,棋子都已经落好,就准备收网了! * 当赵俊臣离开午门的时候,时间已经临近晌午。 所以,赵俊臣也就没有前往户部衙门办公,而是直接回到了赵府。 当赵俊臣回到赵府之后,刚刚踏入府门,就见一位叫做赵顺的赵府管事向赵俊臣偷偷禀报道:“老爷,您终于回来了。” 见赵顺的表情略有些急切,赵俊臣问道:“怎么了?难道府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赵顺答道:“如意夫人她听说了今天早朝上的事情之后,心情很不好,先是骂了少傅郭汤,然后又说自己不该私心作祟,最终果然还是牵累了老爷,期间还摔碎了几个花瓶,听如意夫人的身边丫鬟说,如意夫人好似还偷偷哭了一会儿……” 听到赵顺的回答,赵俊臣轻轻叹了一口气。 少傅郭汤对方茹的评价确实是有些恶毒,并且触碰到了方茹最敏感的地方,也难怪方茹会又哭又怒。 然后,赵俊臣问道:“那么,茹儿她现在在干嘛?难不成还在哭泣或者发怒不成?” 赵顺回答道:“如意夫人摔了花瓶之后,却是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如今已经离开了府里,好似是前往城南的同济庙烧香去了,说是晌午开饭前回来。” 听到赵顺的回答,赵俊臣却是笑了。 同济庙乃是赵俊臣手下负责情报与渗透的机构,一向是由方茹在负责,这段时间以来可谓是发展神速,据赵俊臣所知,同济庙在郭汤的府中也同样收买了一些眼线。 如今方茹突然间决定前往同济庙烧香,显然是为了报复郭汤的事情。 这才是赵俊臣所熟悉的那个精明干练的方茹,像是方茹这样的性格,绝不会因为某件事情就又哭又闹、或者是自怨自艾,她只会用最直接的手段彻底解决问题! 显然,就算是没有赵俊臣出手,郭汤今后也一定会倒霉。 所以,此时的赵俊臣,反倒是有些期待方茹报复郭汤的具体手段了! …… 恩,今天第三更! 另,明天依然有2~3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一十三章.整治 上 . …… …… 在晌午饭前,方茹回到了赵府,而赵俊臣则是已经坐在饭桌前等待她许久了。 此时的方茹,正值新婚燕尔之际,自然是红妆艳裹,映衬着雪肤凝脂,更添加了几分娇艳明媚、丰韵娉婷,再配合她精明干练、略显强势的气质,就好似一朵绽放的铿锵玫瑰。 见到赵俊臣之后,方茹含笑走到赵俊臣身旁,唤道:“茹儿来晚了,相公久候了吧?” 赵俊臣认真打量了方茹一眼,然后点头道:“饭菜都快凉了,快坐下一同吃饭吧。” 方茹螓首轻点,就在赵俊臣的旁边坐下,待下人捧来清水漱口洗面之后,就打算与赵俊臣一同用膳。 进餐之际,赵俊臣向方茹问道:“我听说,你今天上午的时候不仅发了脾气,还偷偷哭了一次?”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方茹一双明眸微微闪烁着,但并不承认,只是轻咬银牙,说道:“到底是哪个下人在乱嚼舌根?茹儿听说早朝上的事情之后,确实有些不开心,但可从没有哭过!” 方茹觉得自己这次给赵俊臣添了麻烦,所以就愈加不希望赵俊臣分心担心自己了!在赵俊臣面前,她永远只会表现出精明能干的一面,竭尽所能的为赵俊臣分忧,却会将自己的软弱无助的一面全部隐藏在心底深处,只是独自一人承受。 对于方茹的这些小心思,赵俊臣自然是洞若观火,但并没有拆穿,只是顺势引开了话题,缓缓说道:“那个少傅郭汤,确实是太过分了,我也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但你若是想要亲手出气,我也不会拦着,只是要注意分寸,切不要让同济庙的事情暴露出去。” 听赵俊臣这么说,方茹先是点头同意,然后杏目中闪过了一丝冷意,恨恨的说道:“郭汤再怎么说茹儿也就罢了,偏偏他在早朝上当众让相公难堪,我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 显然,相比较自己受辱,方茹更加在乎赵俊臣的感受。 赵俊臣眼中闪过了一丝暖色,笑道:“就凭郭汤这种废物,又哪里有本事让我难堪?今天早朝上,郭汤弹劾我不成,反倒是被罚了一年俸禄,陛下还勒令他要在今天之内向我登门道歉,硬要说起来,难堪的人也是他,所以你也不必心中有疙瘩!……更何况,你值得我这么做,就算是会付出一些代价,我也不会后悔。” 赵俊臣说话之际,语气平淡,但方茹却是双眸微红,但她最终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给赵俊臣碗里夹了一块赵俊臣最喜欢吃的獐子肉。 许多时候,思绪太过复杂,言语总是无力,此时无声胜有声。 就在此时,许庆彦突然走进了客堂,脸上隐隐有些兴奋。 刚刚迈步进入房间,许庆彦就兴高采烈的说道:“少爷,那个郭汤来了,应该是奉了陛下的旨意,特意来府上为少爷登门道歉的!” 听到许庆彦的禀报,赵俊臣先是一愣。 他原本还以为郭汤一定是拖延到傍晚时候才会前来赵府向自己道歉,却没想到郭汤竟是晌午就过来了。 但转念一想,赵俊臣也就明白了郭汤的意思。 赵府位于京城城西,周围大都是朝廷官员的府邸,郭汤若是傍晚时候再来到赵府道歉的话,到时候朝廷官员们大都是刚刚结束了办公,正好有闲暇时间看热闹,这样的话郭汤向赵俊臣道歉的模样落入百官眼中,不免会让人笑话,反倒是晌午的时候,因为气候日渐炎热,大多数朝中官员都在午睡休息,郭汤登门道歉的样子也不会有太多人见到,也能保全一点颜面。 想明白了郭汤的小算盘,赵俊臣轻藐一笑,说道:“这个郭汤,大智慧没有一点,小算盘倒是打的精明……” “老爷,你要见他吗?”方茹柳眉微蹙,试探着问道。 赵俊臣说道:“当然要见!这毕竟是陛下的意思,我也不能随意违背……不过,我也不会马上去见他,还是先晾一晾他吧!” 说完,赵俊臣抬头向许庆彦说道:“你就让他在府外面等着,尽量拖延时间,若是实在拖延不过去了,再来找我!还有,郭汤不愿意让旁人见到他向我登门致歉的样子,我却不想让他如愿以偿,你派几个人从后门出去,将左阁老、陈尚书他们尽数请来!” 许庆彦的坏心眼比赵俊臣还要多,听到赵俊臣的吩咐之后,马上就明白了赵俊臣的意思,神情愈加兴奋了,点头道:“好,我这就去!” 说完,许庆彦就兴冲冲的离开了。 与此同时,赵俊臣则是拿起筷子悠然夹起一根青菜放入口中,轻嚼慢咽之后,才笑着向方茹说道:“咱们慢慢吃,不着急。” 另一边,方茹也明白了赵俊臣的意思,知道赵俊臣打算就这样晾着郭汤,不由也是笑了,心中的愤恨也稍稍舒缓了一些,点头答应之后,就与赵俊臣一同慢慢用膳了。 * 与此同时,在赵府门外,郭汤则是心情焦躁,只觉得时间难熬,时不时还会偷偷打量周围环境,生怕有人看到自己向赵俊臣登门道歉的场景。 正如赵俊臣的心中猜测,郭汤选在这个时间向赵俊臣登门道歉,就是因为这个时间周围行人较少,能让他少丢一些脸面。 郭汤一向是以清流领袖自居,又最是鄙夷像是赵俊臣这种贪官污吏,但如今因为德庆皇帝的旨意,郭汤必须要向赵俊臣登门道歉,这件事对郭汤而言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可惜,郭汤虽然是自诩清高,但骨头并不硬,更没有违抗德庆皇帝圣旨的勇气,所以他还是来了。 原本,郭汤已经打定了主意,只要见到赵俊臣之后,自己就板着脸说一两句毫无诚意的场面话,说不定还能够趁机暗讽赵俊臣几句,然后这件事就算是应付过去了,不管赵俊臣有没有满意自己的道歉,反正他是按照德庆皇帝的旨意办事了,谁也挑不出毛病。 此时的郭汤,只希望赵俊臣尽快出面接受自己的“道歉”,然后这场噩梦也就结束了。 只可惜,这件事情的发展并不似郭汤想象中一样,赵俊臣也没有按照规矩出牌的意思。 向赵府门房表明来意之后,郭汤已经在赵府门外苦苦等了一柱香的时间,但一不见赵俊臣亲自来迎,二不见赵府中人领他进门,就这么让他站在赵府门外一直枯等着,郭汤觉得自己受到羞辱,愈加的心浮气躁。 就在郭汤的耐心即将要达到极限的时候,一名赵府管事终于露面了。 只见这名赵府管事见到郭汤之后,神色间满是不屑,指着郭汤鼻子骂道:“哪来的骗子?竟敢来我赵府招摇撞骗?也不打听打听,我家老爷乃是当朝二品大员,朝廷的户部尚书,难道还不知道朝廷里几位九卿的姓名?我家老爷说了,朝廷根本没有一个叫做郭园的太傅!” 郭汤听到这名赵府管事的斥骂之后,脑子先是一愣,良久才反应了过来! 一时间,郭汤只觉得异常羞愤,也顾不得这里乃是赵府,直接指着这名赵府管事的鼻子,回骂道:“竖子大胆!你说谁是骗子!?老夫乃是当朝的少傅!不是太傅!老夫名叫郭汤!不叫郭园!老夫的来历你们究竟有没有向赵俊臣禀报清楚?老夫刚才说的明明白白,你们的耳朵都是摆设吗?” 听到郭汤的回骂,赵府管事也同样是一愣,满脸的不可思议,问道:“你是少傅郭汤?不是太傅郭园?” 郭汤粗喘了几口气,良久之后才平复了心情,决定不与这些赵府下人一般见识,也重新端起了架子,傲然说道:“本官乃是当朝少傅郭汤,今日奉了陛下的旨意与你们家老爷见面!还不快点向你们老爷重新通报!” 那赵府管事听了郭汤的解释之后,先是狠狠瞪了赵府门房一眼,大声斥责道:“这位大人明明是当朝的少傅郭汤郭大人!你怎么告诉我说是太傅郭园!闹出了这样的笑话,看老爷事后如何责罚你!” 门房也是满脸的惶恐,连忙说道:“赵顺管事,这件事确实是小人的不对,这不是已经晌午了,小人还没有吃饭,只觉得饥肠辘辘,小人又一向最喜欢吃汤圆,刚才这位大人表明身份的时候,小人心中正想着回去之后煮一锅汤圆吃,结果这郭汤、郭园、郭汤圆就搞混了……” 郭汤、郭圆、郭汤圆…… 刚刚才平静了心气的郭汤,听到门房的解释之后,顿时间又是气炸了。 只是,还没等郭汤发火,那赵府管事已经踹了赵府门房一脚,然后陪着笑脸向郭汤说道:“郭少傅您消消气,下人们粗陋不懂事,我家老爷今后一定会严加责罚他们,我这就去重新通报老爷。” 说完,这名赵府管事就转身匆匆离开了。 郭汤也不是笨人,稍稍回想了一下刚才的情景,就知道赵俊臣这是在刻意晾自己了。 一时间,郭汤的心情愈加羞愤,但登门道歉乃是德庆皇帝的圣旨,郭汤也不敢耍性子离开,犹豫片刻之后,郭汤索性回到了自己的轿子里坐下,这样不仅能稍稍休息,也不怕被人看见,更不用站在赵府门外傻等,让路人们指指点点。 只是,如今已经是六月中旬,京城的天气已经渐渐炎热,轿子里空气不能流通,就要更加闷热了。 所以,在轿子里坐了一会儿之后,郭汤就愈加不耐烦起来,然而赵府依然不见有任何动静。 又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就在郭汤的耐心即将要消耗干净的时候,赵府终于有了动静,而且还是很大的动静。 只见十余名赵府仆人匆匆赶到了赵府门外,纷纷开始忙碌了起来——几位赵府仆人在赵府门外铺开了红毯,又有几位赵府仆人搬来了香案,还有几位赵府仆人准备了鞭炮锣鼓…… 红毯、香案、锣鼓、鞭炮……赵府准备这些东西干什么?难道是迎接自己的?自己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大的面子? 郭汤的心中有些不安,连忙出了轿子,来到刚才那位赵府管事身边,问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为何赵俊臣没有来见我?准备这些红毯香案又是干什么?” 听到郭汤的询问,那名赵府管事也是一愣,反问道:“郭少傅,您奉了陛下的旨意与我们家老爷见面,那您就是传达圣旨的天使啊!我等铺下红毯、摆设香案、布置锣鼓鞭炮,也是迎接天使的应有礼节,难不成郭少傅您依然觉得不满意?” 听到赵府管事的解释,郭汤马上是面色一变,知道这件事情恐怕要麻烦了! 刚才,郭汤不愿意在赵府人面前露怯,刻意的含糊其辞,并没有说自己是奉旨来向赵俊臣登门道歉的,只是说自己是奉旨前来与赵俊臣见面的!虽然不能说是谎言,但这种表诉也确实会引发误会,会让人错以为郭汤乃是前来赵府传达圣旨的天使。 而赵俊臣也就将错就错,刻意误会了郭汤的意思,将郭汤视为传达圣旨的天使看待。 这样的话,事情就有些尴尬了,事情一旦传扬出去,郭汤说不定还要落得一个“假传圣旨”的罪名!这样的罪名,郭汤可承担不起! 另一边,那赵府管事完全没有察觉到郭汤的神情变化,犹自说道:“我家老爷听说这件事之后,自然是非常重视,如今正在沐浴更衣,等这里准备好了,就会带领赵府上下人等一同迎接天使。” 听到这里,郭汤的脑门冒汗,再也不见刚才的傲气,也顾不得维护自己的颜面,连忙解释道:“误会了,误会了,本官并非是前来传达圣旨的……是、是奉旨前来向你们家老爷登门道歉的!” “哦?郭少傅这么快就来向赵大人登门道歉了?” 随着郭汤的话声落下,郭汤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郭汤身体微微一僵,然后转身一看,却发现内阁阁老左兰山正站在不远处,含笑看着自己。 在左兰山身后,还有工部尚书陈东祥、大学士霍正源、户部侍郎詹善常等人,“赵党”官员竟是有大半人都来到了这里。 就这样,郭汤在赵府门外苦等了半个多时辰之后,“赵党”众人终于是纷纷赶到,郭汤想要趁着无人之际向赵俊臣“道歉”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这场道歉,注定要受人围观!郭汤的颜面,也注定不能保全! 但郭汤并不知道,就在他站在赵府外面苦受煎熬的同时,赵俊臣针对他的报复行动就已经开始了! …… 今天收到了开书以来第一次飘红大赏,十分感谢!在管理评论区的时候,编辑总是建议说把飘红大赏置顶呀,虫子说抱歉了这个真没有见过……但今天总算有了一个…… 当然,打赏不论金额多少都是一份心意,所以虫子也十分感谢经常打赏本书的几位读者,打赏频道来来回回就你们几位,名字早已经熟记于心,不胜感激! 恩,第一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一十四章.整治 中 . …… …… 在京城以东的繁华地段,有一家规模庞大的商行,名为“四通商行”,经营着茶叶、布匹、药材、粮食等等多门生意,几家店面连在一起,竟是占了整整半条街道,即使是在富贵云集的京城之中,这家商行的规模也能排在前列。 这家商行的幕后老板名叫郭敏,乃是少傅郭汤的同胞弟弟,颇有经商的天赋头脑,“四通商行”能够发展到现在的规模,其中固然有郭汤的面子,但郭敏的眼光手段与八面玲珑更是关键原因,仅仅只是依仗着郭汤的关系,郭敏就建立了自己的人脉网络,“四通商行”也得到了许多衙门的特意关照与优待,近十年来可谓是一帆风顺,从来都没有遇到麻烦。 但这一天,“四通商行”则是突然遇到了麻烦,并且还是一场大麻烦。 时间还不到晌午的时候,突然有大量的户部与顺天府的衙役来到了“四通商行”的店面外,不仅将“四通商行”里的客人尽数赶走,并且还将“四通商行”的店面、仓库、存银等等全部封存,甚至还逮捕了“四通商行”的几位掌柜。 这些衙役们查封“四通商行”的罪名有很多,贩售假货、偷漏税赋、欺行霸市等等,只要是“四通商行”能够涉及的罪名,就必然是一样不缺。 眼见着事情有些不可收拾,“四通商行”的大掌柜罗福连忙抓过一名伙计,表情急切的吩咐道:“你赶快将这里的事情告诉东家,东家的人脉最广,认识很多朝廷官员,这些衙役突然查封咱们的商行,定然是来者不善,现在唯有东家出面才能够解决!” 等到这名伙计快步离去,大掌柜罗福又连忙向着那位负责查封“四通商行”的官员走去,这名官员名叫张培,乃是顺天府通判,与罗福也是老交情了,平日里也十分照拂“四通商行”。 来到张培身前,罗福陪着笑脸说道:“张大人,您一定是误会了,我们‘四通商行’一直都是本本分分的做生意,在街坊邻居里也一向是有口皆碑,朝廷的各种税赋更加是及时缴纳,哪里敢贩售假货、偷漏税赋、欺行霸市?这一定是哪里误会了!” 说着,罗福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银子,就打算塞入为张培的手中,又说道:“草民手中银子不多,店里的银子又都被封掉了,如今只能拿出这么一点,但张大人放心,只要您这次能够稍稍通融一二,我们东家今后必有厚报。” 然而,在罗福印象中一向是贪财的张培,此时却是一幅清廉奉公的模样,掂了掂银子的重量之后,张培竟然没有把银子收入怀中,反倒是转手交给了身边一名衙役,并且吩咐道:“看来,‘四通商行’的罪名还要再加一条了,那就是贿赂朝廷官员!把这锭银子收好了,这可是赃银罪证!” 听到张培的这些话,罗福顿时是面色大变,连忙开口求情,但张培依然是冷着脸没有回应,甚至还命令衙役将罗福也押了起来。 等到“四通船行”被查封的差不多了,郭敏终于是收到了消息匆匆赶到。 见到“四通船行”被官府查封之后,郭敏心中一沉,隐隐觉得这件事情似乎不是那么简单,但他仗着自己乃是当朝少傅郭汤的亲弟弟,与朝中许多大员皆是有交情,却也没有表现出太多的畏惧之色,只是快步走到了张培面色,拱手道:“张大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何要突然查封我家商行?不知你是奉了谁的命令?我与顺天府府丞张保张大人一向是交情深厚,这件事你也是知道的……” 见到郭敏之后,张培眼光微微一闪,并没有回答郭敏的问题,反倒是打断了郭敏的话,开口问道:“你是谁?与‘四通船行’又有什么关系?” 听到张培的反问,郭敏不由一愣。 他乃是“四通船行”幕后东家,这件事张培原本就是清楚的,两人甚至还一同喝过酒,为何又要明知故问? 郭敏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只是说道:“我乃是‘四通船行’的东家郭敏……” 然后,郭敏还没有把话说完,就见张培再次伸手一挥,向衙役们吩咐道:“原来你就是这家商行的东家,竟然是自己冒了出来,倒是省了我特意寻找!……来人,把这个奸商也一同抓起来!” 听到张培的话语,郭敏面色大变,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程度还要远远超乎想象,等到衙役拿出绳索捆绑自己的时候,郭敏更加是心中慌乱,连声说道:“不要绑我!我兄长乃是当朝少傅郭汤!我与顺天府丞张保张大人交情深厚!我与直隶总督……” 然而,又不等郭敏把话说完,张培已经是冷声说道:“除非你与当今陛下有交情,否则今天谁也救不了你!” 说完,张培扫了一眼绑成一排的“四通船行”等人,挥手喝道:“全部带走!‘四通船行’罪行严重,把他们押到衙门里尽快审讯!” 然后,看着犹自挣扎的郭敏,张培脸上闪过了一丝不屑,低声说道:“要怪就怪你自己笨吧!看在张府丞的面子上,我原本打算假装不认识你,让你可以趁机离开这里,偏偏你自己犯傻、非要表明身份,既然这样的话,我不抓你也不行了……毕竟,你们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我可不愿意搭进去!” 说完,张培又转头看了一眼被查封的“四通商行”,神色间略有一些幸灾乐祸,说道:“无论如何,郭家要倒大霉了!” * 如果说郭汤是郭家基石的话,那么郭敏就是郭家的顶梁柱,而如今正在国子监学习的郭鸣台,则就是郭家的未来希望了。 但就在这天稍晚一些的时候,郭鸣台也遇到了大麻烦! “胡大人,您说学生抄袭文章?” 被国子监丞胡珍传唤到房间之后,郭鸣台就听到了胡珍对自己的指责,满脸的震惊与不可思议。 胡珍面色严肃,冷声说道:“刚刚,我收到了几位国子监学生的控诉,他们说你近两年以来欺名盗世,一直都用银子强行购买他们的文章作品,只是稍稍修改之后就署上自己的名字上交于监学!并且他们还提供了切实的证据,也有好几位人证可以证明此事,如今证据确凿,你可有什么解释的?” 听到胡珍的解释,郭鸣台表情有些慌乱。 其实,在国子监内部,那些有闲钱的监生花银子向那些生活窘迫的监生购买文章诗句、并且署上自己的名字发表,已经是一种众所周知的潜规则了。 这样一来,有闲钱的监生可以利用这些文章诗句为自己扩张名气、营造声势,而生活窘迫的监生则是可以利用文章诗句改善生活,双方可谓是可取所需,国子监的高层们对此也一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郭鸣台向来不缺银子,耳濡目染之下,自然是难以免俗。 毕竟郭鸣台虽然也算是有些才华,但终究不是拔尖之流,并不能一直写出水平之上的文章,许多时候为了维持自己的声誉,郭鸣台也会出手购买几篇文章应急。 但郭鸣台没有想到,明明是众所周知的潜规则,如今竟是被人捅了出来,并且最先受到了牵连的人竟是自己! 慌乱之下,在胡珍严肃的注视之下,郭鸣台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解释,犹豫良久之后,郭鸣台说道:“监丞大人,这件事情还请您通融一二,毕竟这种事情不仅仅是我一个人这么做过,监生之中有许多人都做过这种事情,学生只是偶尔才思不佳,写不出好文章,所以一时心急,才选择了这般下策……学生向您保证,今后绝不敢再犯……” 胡珍冷哼一声,说道:“既然你也承认了这件事,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国子监除了是朝廷的最高学府之外,也承担着监管学子的职责,你的这般行为,已经逾越了底线,绝不能轻饶,所以我决定夺去你的监生身份,并且将你的事情通报于礼部!到了那个时候,你的功名恐怕也难以保住,你还是早做准备吧……” 听到胡珍的决定,郭鸣台再次面色大变,下意识的说道:“怎么能这样!胡大人,您知道的,我祖父乃是当朝少傅郭汤……” 胡珍却是完全不留情面,说道:“你也别拿郭少傅来压我,这是我的职责所在,如今又有人特意盯着这件事,我若是绕过了你,那就没人能绕过我了!这件事情,没有求饶的余地!” 随着胡珍的话声落下,一向都是极为骄傲的郭鸣台瘫软在地。 失去了监生的身份,又有可能会丢掉功名,郭鸣台发现自己的科举之路恐怕是彻底完了! 祖父郭汤知道这件事之后,会是如何的失望?难不成自己今后只能像是叔祖父郭敏那样经商不成? 然而,郭鸣台并不知道,他的祖父郭汤如今同样是自身难保了,至于他的叔祖父郭敏苦心经营的“四通商行”也已经被官府查封了,甚至就连郭敏本人也被官府收押了! 原本还算是京城望族的郭家,仅仅只是一天时间,就已经是摇摇欲坠了! …… PS:恩,第二更! 另,这本书写到现在,虫子早已经不奢望成绩、收入、人气之类的东西了,只打算认认真真写完而已!上一章的那些话,也只是感慨几句,并不是求打赏,大家若是愿意正版订阅,虫子就已经很满足了。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一十五章.整治 下 . …… …… 赵府正厅内,赵俊臣坐在主位,而“赵党”众位官员则是齐聚一堂、分坐两旁。 此时,所有人都是目光怪异的打量着少傅郭汤,有些人面露嗤笑,有些人脸带不屑,但更多人则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郭汤站在赵俊臣的面前,扬着脑袋,竭力的维持着自己的清高与骄傲,但神情动作依然是不可避免的尴尬僵硬。 深深打量了郭汤一眼,赵俊臣缓缓说道:“原来郭少傅是来登门道歉的啊!也不把话说明白,本官还以为郭少傅是来我府里传达圣旨的,白白浪费了许多力气。” 一旁,左兰山笑道:“郭少傅一向是以正人君子自诩,以心胸坦荡而著称,平日里在庙堂里也一向是直话直说,抨击别人是贪官污吏的时候,从来都不留丝毫情面,没想到轮到自己的时候,却又含糊其辞、遮遮掩掩、顾左右而言他了。” 陈东祥也同样笑道:“严以律人、宽以律己……郭少傅果然是清流领袖、道德标榜!” 随着左兰山与陈东祥的话声落下,“赵党”众人自然是捧场哄笑。 也难怪“赵党”众人会哄笑不止,郭汤今天在赵府外的种种表现,恐怕很快就会成为一个流传朝野的大笑话了。 正所谓“死要面子活受罪”,为了在赵府下人面前维护颜面,却闹出了这样一场乌龙,险些落到一个假传圣旨的罪名,事到临头又彻底怂了——这样的故事足以让人们津津乐道很长时间了。 另一边,郭汤的老脸臊红,但他依然高扬着脑袋,神情满是高傲,假装没有听到左兰山与陈东祥的讥讽,只想要尽快结束这场噩梦。 于是,郭汤无视了周围的“赵党”众人,只是向赵俊臣说道:“老夫奉陛下旨意,前来赵府向赵大人你登门……道歉!今天早朝上,老夫的一些话语确实是没有考虑周详,不应该没有证据就直说出来,这件事情确实是老夫疏忽了,还望赵大人你能够、能够原谅一二。” 郭汤的这些话,依然是遮遮掩掩,名为道歉,但实际上只是敷衍了事,甚至也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事情,只是说自己疏忽了,可谓是毫无诚意。 对于郭汤的这般表现,看热闹的“赵党”众人自然是不满意,纷纷鼓噪了起来。 然而,郭汤则是不理不顾,丢下这些场面话之后,就打算转身离开。 见到郭汤的动作,赵俊臣倒也不急,只是转头向左兰山问道:“左尚书,若是一位朝廷官员奉旨办事,却又表现敷衍、阴奉阳违,应该如何论罪?” 左兰山瞥了郭汤的背影一眼,大声说道:“往小了说是渎职之罪,往大了说就是欺君之罪了!若是追究起来,再怎么重罚也不奇怪!” 赵俊臣轻轻点头,说道:“原来如此!” 另一边,听到赵俊臣与左兰山的对话之后,正在迈步离开的郭汤身体一僵,脚步也停了下来。 说起来,郭汤身为清流领袖,这些年来他已经不止一次当众质疑过德庆皇帝的某些决定了,也曾数次让德庆皇帝险些下不来台,但皇帝正式颁布圣旨之前表态质疑是一回事,奉了圣旨之后又违旨办事则就是另一回事了。 更何况,郭汤从前质疑德庆皇帝的某些决定的时候,往往是与大量的清流官员一同进退,因为法不责众的缘故,郭汤自然是表现踊跃、毫无畏惧,但这一次他身边没有大量清流的掩护,还容易被人抓住把柄,郭汤自然也就失去了抗旨办事的傲骨与勇气。 最终,犹豫许久之后,郭汤终于是再次转身面对赵俊臣,磕磕巴巴的说道:“今天早朝上的事情,是老夫做、做错了,在这里向赵大人道、道歉了!” 语气僵硬的丢下一句话之后,郭汤的老脸愈加臊红,再也没有任何耽搁,匆匆离开了赵府正堂,脚步狼藉,仿佛落荒而逃! 而“赵党”众人自然是纷纷发出嗤笑,讥讽之意毫无遮掩,但郭汤依旧是充耳不闻,只想要尽快逃离这个屈辱之地。 * 看着郭汤匆匆离开的背影,左兰山却是觉得不过瘾,向赵俊臣问道:“赵大人,此人的道歉毫无诚意,你就这么任他离开了?” 与郭汤见面之后,赵俊臣自始自终都是表情平淡,似乎毫不在意,听到左兰山的询问之后,赵俊臣淡然说道:“难不成还要拦住他、逼着他重新道歉?只不过是一个假道学先生罢了,完全不值得我放在心上!我这次会特意刁难他,也只是不喜欢他在我面前耍小聪明而已。但我至始至终都不在意他的道歉究竟有没有诚意……我真正在意的是,他究竟会不会因为自己的无礼而付出足够的代价!” 听赵俊臣这么讲,左兰山连连点头,像是郭汤这种人,确实不值得赵俊臣耗费心机、认真对待! 这次赵俊臣打算整治郭汤,也至始至终都没有亲自出手,一切细节都是“赵党”官员们在操办,赵俊臣只是为他们指明了方向、然后静待结果而已! 想到这里,左兰山连忙向赵俊臣邀功道:“赵大人还请放心,我保证郭汤他很快就会付出代价!我已经吩咐了下去,让手下人收集郭汤这些年来的种种丑闻,并且大力宣扬,很快就会人尽皆知,想必郭汤的一生清誉,也马上就要毁于一旦!到时候我倒要看看郭汤他还凭什么清高!” 陈东祥也说道:“下官也已经联络了都察院内一些与郭汤不大对付的御史,等到明天早朝的时候,这些御史们就会纷纷表态弹劾郭汤,必然会让郭汤的官职难保!” 詹善常则是面带得意之色,说道:“赵大人,下官从前在礼部任职,对国子监的情况非常了解,与国子监的监丞胡珍也颇有交情,若是不出意外的话,郭汤的宝贝孙儿郭铭台的前程就要在今天断送掉了!郭汤知晓这个消息之后,定然会是哀痛欲绝!” 接着,霍正源也凑热闹,冷笑着说道:“我已经命令顺天府查封了郭家‘四通商行’的所有店面仓库,并且还令人严加审问‘四通商行’的相关人等!不出意外的话,这场审问很快就能得到结果!而‘四通商行’一旦落实了偷税走私的罪行,下官就可以进一步查封郭家的诸般产业了,到了那个时候,就凭郭汤那点俸禄,郭家恐怕连吃饭都吃不起了!” 然后,“赵党”官员们也纷纷向赵俊臣禀报了各自的进度。 听到“赵党”众人的陆续禀报,赵俊臣表面上不动声色,只是点头表示赞许,但心中却是有些哭笑不得。 在今天早朝结束的时候,赵俊臣向“赵党”众人表示了自己想要出手整治郭汤的意思,如今只是晌午刚过,前后不过是不到三个时辰的时间,“赵党”众人就已经是纷纷开始了各自的计划,并且还大都有了初步成果! 这样的效率,当真是令人瞠目结舌! 只可惜,“赵党”大多数人都只会在结党营私、排挤异己的时候,才会表现出这样的热情、智慧、以及效率! 若是“赵党”众人平日里在处理公务的时候也能拥有这样的热情、智慧、以及效率,那么赵俊臣今后就能省心多了。 心中虽然有些感慨,但赵俊臣并没有表现出来,反倒是满脸的赞许神色,点头道:“诸位幸苦了,事情办的不错,但还要再接再厉,本官就静候各位的佳讯了!……这次本官出手整治郭汤,并不仅仅只是为了给自己泄恨,也同样是趁机树威!今后有了郭汤作为榜样,朝中那些政敌再想要向咱们出手,也会多掂量掂量!” 听赵俊臣这么说,“赵党”众人也皆是精神一振,纷纷响应,并且拍着胸口连连保证,自是不提。 * 等到“赵党”众人陆续离去之后,方茹从后堂走了进来。 赵俊臣转头看了方茹一眼,问道:“刚才那个人,就是在早朝上弹劾我的郭汤了,你见过他之后,可有什么想法?” 方茹神色间隐隐有些失望,摇头道:“相公你之前说得对,像是郭汤这种废物,确实不值重视,也不值得咱们耗费心机!若不是他在早朝上让相公难堪了,茹儿如今都懒得出手整治他了!” 赵俊臣轻轻点头,说道:“你明白就好,人生在世,处处为难,又有谁不经受流言蜚语的吹打?我如今所处的位置,又是众矢之的,也难免会遭人诽谤诋毁,像是今天早朝上郭汤弹劾我的事情,今后只会越来越常见,但这种事情并不值得在意,你今后也切不要因为这些事情就情绪激动了!” 方茹知道,赵俊臣向自己说这些,很大程度上只是为了宽慰自己,显然赵俊臣还是有些在意方茹今天偷偷哭过的事情。 想明白了这些之后,方茹心中感动,缓步走到赵俊臣的身后,伸出柔荑为赵俊臣按摩双肩,同时点头道:“茹儿明白了,茹儿是相公的女人,心胸气度也要配得上相公才行,今后再也不会在意这种事情了。” 说完,方茹又有些心中疑惑,问道:“不过,相公你虽说自己不在乎郭汤的诋毁,但这次依然是大动干戈的整治郭汤,竟是打算彻底摧毁郭汤的一切,恐怕也不仅仅只是报复与树威这么简单吧?若仅是如此的话,相公应该不会这般手段激烈才对。” 赵俊臣点了点头,并没有任何隐瞒,解释道:“哪怕郭汤没有在今天早朝上弹劾我,我今后也一定会出手对付他,只不过他今天的弹劾正好送给我一个理由罢了!郭汤如今看似是太子朱和堉的人,但根据我收集到的情报,他与七皇子朱和坚的关系非常紧密,也正因为郭汤的存在,七皇子朱和坚一直在逐步的渗透‘太.子党’,在‘太.子党’内部的影响力也越来越大了。” 说到这里,赵俊臣轻轻一叹,脸上带着一丝倦色,又说道:“如今,太子朱和堉极有可能会被德庆皇帝罢黜,而七皇子朱和坚则是最有可能的新任储君!但朱和坚的心机手段,可要比朱和堉厉害多了!如今他与我虽然还存在着合作关系,但等到他在庙堂里站稳脚跟之后,这种合作关系就会走到尽头,所以我也必须要早作准备,防患于未然!” 听到赵俊臣的解释,方茹也是若有所思,说道:“原来如此,既然郭汤与七皇子关系紧密,那么七皇子成为了新任储君之后,郭汤就一定会鼎力支持他!郭汤乃是清流中的魁首人物,七皇子得到郭汤的支持之后,很容易就会得到整个清流的认同与支持!到了那个时候,凭借七皇子的心机手段,也很容易就能够在庙堂站稳脚跟了!” 见方茹这么快就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赵俊臣点头表示赞许,说道:“茹儿你很聪明,马上就明白了事情本质。朱和坚成为储君之后,我并不希望他太快的站稳脚跟,这样对我没有任何好处,所以我就要抢在七皇子走到前台之前,尽可能的削弱他的潜藏势力,所以郭汤就绝不能继续留着!趁着今天的机会,也正好可以铲除隐患! 这样一来,等到朱和坚成为新任储君之后,就不能轻易的站稳脚跟,也不敢轻易与我翻脸……不仅不敢与我翻脸,反而还会进一步的向我寻求合作!到了那个时候,许多事情操办起来也就轻松了!” 见赵俊臣的眼光如此长远,方茹面现钦佩,笑道:“老爷深谋远虑,七皇子朱和坚若是还像从前一样隐在暗处也就罢了,但他若是浮出水面,又哪里是老爷的对手!” * 而就在赵俊臣与方茹谈话的同时,少傅郭汤也终于逃回了自己的府里。 想到今天在赵府受到的种种屈辱,郭汤只觉得又气又急,心中发誓他今后一定要报复赵俊臣,定然要让赵俊臣后悔今天的决定! 然而,郭汤刚刚迈步进入府门,就看到郭府管家郭文贵神色焦切的匆匆奔来,同时口中还大声唤道:“老爷,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 PS:谢谢大家的鼓励!今天依然双更! 尽心码字,一切顺其自然!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一十五章.命运. …… …… 郭汤原本就心情不好,见到郭文贵的慌张模样,就愈加的心情不快,呵斥道:“难道天塌下来了不成?这般慌乱,成何体统?好好说话,究竟出了什么事?” 郭文贵并没有因为郭汤的呵斥就稍稍平静一些,反倒是表情愈加焦急了,奔跑到郭汤身前之后,也顾不得气息还没有喘匀,就已经急匆匆的说道:“老爷,当真是大事不好了!二老爷的‘四通船行’被官府查封了,不仅‘四通船行’的掌柜伙计全部被羁押,就连二老爷本人也被官府的人给押走了!” 听到郭文贵的解释,郭汤顿时是面色大变,也顿时就忘了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同样是语气急切的问道:“官府把郭敏抓走了?怎么可能?!是哪个官府抓走了郭敏?他们凭什么敢抓郭敏?” 郭文贵连忙解释道:“是顺天府!好似是收了顺天府尹霍正源的命令!说是‘四通商行’贩卖假货、偷漏税银、欺行霸市、还有贿赂朝廷官员,二老爷作为‘四通商行’的东家,就也被顺天府抓走了!” “顺天府霍正源!”郭汤咬牙道:“定然是赵俊臣在幕后主使!不行!我这就去顺天府找霍正源讲理去!” 说完,郭汤就要转身前往顺天府。 然而,郭汤还未转身,郭文贵就抓住了他的衣袖,急声说到:“老爷,事情还不仅仅只是如此,那顺天府丞张保大人刚才偷偷派人传来了消息,说是‘四通船行’那些掌柜伙计们被抓到顺天府之后,就被顺天府衙役好一顿大刑伺候,最终他们在严刑拷打之下,也全都承认了‘四通商行’的各种罪名,这样一来,咱们郭家的日常支出全部来自于‘四通商行’,自然也就受到了牵连。张保大人说让咱们尽快做好准备,说不定什么时候顺天府的人还要查封咱们郭家的家产!” “他敢!老夫身为当朝少傅,若是没有陛下的旨意,顺天府没权利查封老夫的家产!”听了郭文贵的说法,郭汤顿时是怒火冲天,大声喝道:“不行,我必须要找霍正源说理去!他这是刻意报复老夫!霍正源若是敢不讲道理,那我就把这件事告诉太子殿下,若是太子殿下也管不了这件事,那我就把这件事捅到陛下那里!老夫就不信了,这是天子脚下,还能任由‘赵党’的人为非作歹!” 说完,郭汤就再次转身,就打算前往顺天府质问霍正源。 然而,郭汤刚刚转身迈步,就见到一个人向着郭府快步奔来,然后只觉得眼前一黑,郭汤与这个人就撞在了一起,双方皆是脚步迅猛,顿时间两人皆是摔到在地! 郭汤仰面摔倒之后,脑袋重重磕在地上,好半天才缓过气来。 在郭文贵的搀扶下,好不容易站起身之后,郭汤就打算斥骂对方,但定目一看,却发现撞到他的人竟是他的宝贝孙儿郭鸣台。 然而,还不等郭汤训斥郭铭台,就见郭鸣台突然间哀嚎一声,然后扑倒在郭汤的脚下,紧紧抱住郭汤的大腿,竟是就这么大声痛哭了起来。 见郭鸣台这般模样,郭汤不由是愣住了。 难不成刚才把郭鸣台撞傻了?为何郭鸣台抱着自己的大腿哭得这么惨烈? 然后,郭汤自以为找到了原因! 是了,郭鸣台性格孝顺,与郭敏又一向是关系亲近,如今听说自己的二祖父被顺天府抓走了,自然是惊慌失措、心情痛彻,也难怪他刚才会急匆匆的奔跑而来,想必是知晓了郭敏被抓的事情。 自以为猜到了郭鸣台痛哭的原因之后,郭汤不由有些心软,一时间也顾不得责备郭鸣台,只是拍着郭鸣台的头宽慰道:“鸣台你就放心吧,绝不会有事的,祖父哪怕是闹到陛下那里,也一定为咱们家讨回公道!” 听到郭汤的宽慰,郭鸣台泪眼汪汪的抬头看着郭汤,说道:“可是,胡监丞一点都没有留情的意思,哪怕是孙儿搬出了祖父您的名字,胡监丞也照样是夺去了孩儿的监生身份,还说要把这件事通知礼部、进一步夺去孙儿的功名……祖父,监生身份也就罢了,若是孙儿的功名也被夺去,那孙儿这辈子的前途也就彻底完了,你一定要给孙儿做主啊!” 听到郭鸣台的回答,郭汤又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觉得他们祖孙二人的对话有些驴唇不对马嘴,“四通商行”被查封、郭敏被顺天府逮捕的事情与礼部、国子监有什么关系?郭鸣台又为何要哭诉说自己的前途? 隐隐间,郭汤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问道:“什么胡监丞?你被夺去了监生身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见郭汤的询问,郭鸣台也是一愣。 刚才听郭汤的那些话,他还以为郭汤已经知道了自己花银子买文章、结果被人举报的事情,却没想到郭汤竟然还不知道消息。 于是,郭鸣台连忙将自己的事情向郭汤讲诉了一遍,内容自然是避重就轻,只是捎带提了两句自己的错误,反倒是重点描述了国子监丞不将郭汤放在眼里的事情。 得知郭家未来的希望郭鸣台竟是被国子监夺去了监生身份,接下来甚至还要被夺去功名,郭汤顿时间又是心中大惊,只觉得晴天降霹雳,而且是连续降下了两道霹雳! 接着,郭汤就直挺挺的昏倒了过去! * 这一天,郭汤先是被逼无奈向赵俊臣登门道歉,然后就在赵府门外晒了一个多时辰的正午烈阳,好不容易见到了赵俊臣,不仅连一口茶水都没喝到,还受了许多羞辱,自然是情绪激动、心火浮躁。当他回到自己府中之后,又前后收到了两个晴天霹雳似的噩耗,不仅是郭家的顶梁柱被顺天府带走了,连郭家的未来希望郭鸣台也被断送了前途,期间还狠狠摔倒了一次…… 这么多的事情叠加在一起,以郭汤的身体与年纪,又哪里能承受得了?最终竟是直接昏倒了过去! 见到郭汤昏过去之后,整个郭府自然是乱成了一团。 混乱之际,却是没有人发现,一名郭府管事偷偷带着郭汤的个人诗集离开了郭府,然后向着城南同济庙的方向去了, 另一边,在郭文贵、郭鸣台等人的救护之下,郭汤好不容易清醒了过来。 然后,郭汤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体状况,连忙起身向着郭府众人吩咐道:“快给老夫准备轿子,这些事情全都是赵俊臣在报复老夫,老夫绝不能任由他得逞!” 眼见事情紧急,郭文贵也不敢让郭汤休息,只是问道:“老爷您是先去顺天府,还是先去国子监?” 郭汤咬牙道:“顺天府和国子监我都不会去!这些事情明显都是赵俊臣在幕后主使,就是想要报复老夫,老夫如今就算是去了顺天府和国子监也没用!老夫要去东宫找太子殿下,请太子殿下为老夫主持公道!” 说到这里,郭汤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摇头道:“不对!老夫不能先去找太子殿下,这些事情咱们并不是完全占理,太子殿下未必就会帮助老夫……老夫要先去都察院,与都察院的众位同僚见面,然后再与他们一同前往东宫、请求太子殿下主持公道!” 正如赵俊臣的评价一般,郭汤没什么大智慧,但有一些小聪明。 郭汤很清楚,“四通商行”确实有偷税走私的行径,孙子郭鸣台也确实花钱买了别人的文章之后又署了自己的名字发表,所以不论是顺天府抓走郭敏,还是国子监夺去郭鸣台的功名,都是有依据的。 所以,若是郭汤直接去寻找太子朱和堉求助,以太子朱和堉的刚直性格,了解了这些事情的详细经过之后,不仅不会帮助郭汤度过难关,反倒是会责怪郭汤没能好好的管教家人,到了那个时候,郭家可就要彻底垮掉了! 于是,郭汤并没有直接去寻找太子朱和堉求助,而是打算先去寻找几位与自己关系紧密的清流官员,与这些清流官员统一口径之后,再一同前往东宫向太子朱和堉求助!并且将这些事情全部定性为赵俊臣对清流的打击报复!是“赵党”对“太.子党”的宣战! 如此一来,有了同僚们的帮腔,太子朱和堉难以违背众意,也只能出手帮助郭汤了! * 这天傍晚,郭汤带领着十余位“太子党”官员急匆匆的赶到了东宫,向太子朱和堉哭诉求助。 “太子殿下,您可一定要为老臣做主啊!赵俊臣他忌恨老臣今天早朝上弹劾了他,就使出了各种手段报复老臣,不仅让顺天府抓走了老臣的弟弟郭敏,还设计陷害了老臣的唯一孙儿郭鸣台……太子殿下,你若是不能为老臣主持公道,老臣也就没办法活下去了!” 东宫内,郭汤趴伏在太子朱和堉的面前,声音凄厉、大声嚎哭。 与此同时,众位“太.子党”官员听到少傅郭汤的哭诉之后,也纷纷是义愤填膺,皆是鼓噪不休。 “太子殿下,赵俊臣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太过分了!郭少傅只是弹劾了他两句,他竟是这般公报私仇!若是咱们任由他为所欲为,朝纲可就要彻底乱了!” “太子殿下,‘赵党’这般肆意妄为、如此的打压忠臣,咱们绝不能坐视不管啊!” “太子殿下,郭少傅的种种冤屈,若是任由‘赵党’奸邪得逞,那么今后就要正不压邪,庙堂里就更加要乌烟瘴气了!我等难道要束手就擒不成?!” 太子朱和堉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眼中满是无奈。 赵山才临终之前,一直叮嘱朱和堉要与赵俊臣缓解关系,而朱和堉也确实在按照赵山才的叮嘱办事——今天早朝上清流们纷纷弹劾赵俊臣,但朱和堉并没有参与其中,哪怕朱和堉心中愤恨赵俊臣在赵山才过世之际大张旗鼓的纳妾填房,最终也只是选择静观其变、袖手旁观。 可惜,人在庙堂,往往是身不由己,哪怕朱和堉乃是太子储君,也照样是如此! 正如郭汤的预料一般,如今在“太.子党”众人的群情激奋之下,朱和堉已经是众意难违,哪怕是朱和堉不愿意与赵俊臣发生冲突,事到如今也由不得朱和堉选择了。 若是朱和堉最终没有答应“太.子党”众人的请求,反倒是选择了宁事息人、继续与赵俊臣缓和关系,那么朱和堉就会彻底失去清流的支持,到了那个时候,朱和堉在庙堂里就再也没有立足之地了! “赵先生,我原本也不愿意违背你的心意,但事到如今,我已经别无选择,只能继续与赵俊臣敌对了……或许,我与赵俊臣之间,天生的命运犯冲,只能为敌、不能为友,这一切都是命啊……” 朱和堉心绪复杂,暗暗想道。 …… PS:恩,第二更!明天还是双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一十七章.书房内 上 . …… …… 组建了幕僚团队之后,可谓是成效显著,让赵俊臣在许多事情上都省心了许多。 幕僚们平日里的工作有很多,日常事务的整理归类、情报材料的收集与梳理、文书的起草、公文的制定,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如此一来,赵俊臣就能够节省许多心力、从细枝末节中脱身,进而站在更高的位置上、用一种更加敏锐的眼光窥视全局,并且做出更加理智长远的判断。 这段时间以来,赵俊臣需要处理的事情越来越多——户部与工部的政务、庙堂里的党争博弈、“赵党”的未来发展、联合船行的运营操办、赵府的各项产业、德庆皇帝的行宫筹建、情报的收集与整理、以及赵俊臣私下里的种种计划——若不是有幕僚团队的辅佐,赵俊臣恐怕早已经被这些繁杂事务给彻底拖垮掉了!就算可以勉力支撑,也早已经被繁杂的表象迷乱了心眼,不可能一直保持着理智头脑与大局眼光。 在赵俊臣的幕僚团队内部,最核心的人物共有七人,分别是肖文轩、苏西卿、李传文,牛辅德、欧阳博、李伦、以及徐靖,这七个人各有所长,皆是难得的人才。 其中,肖文轩学问最好、悟性最高、潜力最大,目前远在扬州,帮着赵俊臣处理扬州赵家的事情,并且负责监视南直隶的官场动向与联合船行的发展进度,这是赵俊臣对他的刻意磨练,有意让他独当一面;而李传文乃是众位幕僚之首,经验最是丰富,主要是负责统筹全局,也会帮助赵俊臣处理朝廷政务,如今则是跟随顾全前往南直隶处理苏长畛与联合船行的事情,这两人目前不在京城,暂且不用多提。 在剩下的几位核心幕僚之中,苏西卿擅长账目数字,一向是负责赵俊臣的银库收支与各项产业;牛辅德性格冷静、眼光敏锐,一向是负责情报的整理与分析;欧阳博性格谨慎、谋定而后动,一直辅佐赵俊臣处理“赵党”与党争的事情,李伦的年纪较轻、经验略有不足,但天资聪慧、眼光别具一格、做事不循常规,则是负责查漏补缺、提供建议。 除此之外,还有一位名叫徐靖的幕僚乃是赵俊臣新近挖掘出来的人才,此人擅长文笔,性格也内敛可靠,一向是负责赵俊臣的文案工作,赵俊臣平日里的奏疏与政令皆是出自于徐靖的手笔。 这些幕僚们各司其职、又分工合作,一向是成效卓著、效率极高,虽然赵俊臣手中的事情越来越多,但有了他们的辅佐之后,却依然能够游刃有余。 这些日子以来,赵俊臣的发展一直是顺风顺水,这些幕僚们的尽心辅佐绝对是功不可没。 * 最近几天时间,幕僚中最忙碌的人物无疑就是苏西卿与欧阳博了。 “赵党”官员们纷纷入股“联合船行”的事情,涉及到了数量庞大的银子,需要苏西卿来操办,而“京察”的事情则要更加繁杂,许多事情都需要欧阳博来处理。 这一天的傍晚时候,苏西卿推门进入了赵俊臣的书房,呈给了赵俊臣一份账目,禀报道:“大人,官员们入股‘联合船行’的账目都已经做好了,共有六十七位官员拿出了银子,他们最多拿出了十万两银子,最少也拿出了一万两银子,总计有三百三十五万两银子。除此之外,陛下的内帑也拿出了一百万两银子入股联合船行,若是再加上这笔银子,则总计有四百三十五万两银子。” 赵俊臣点了点头,说道:“很好,数量要比我想象中更多一些,有了这笔银子的投入,足以让我操控‘联合船行’的未来走向了。” 说完,赵俊臣向苏西卿询问道:“咱们府里面还有多少银子可以动用?” 苏西卿的眼光微微一闪,答道:“府里面能动用的银子不多,大约只有不到七十万两银子的样子,若是再算上一些容易变现的珠宝财物的话,这个数字则可以达到八十万两以上。” 赵俊臣眉头微微一皱,说道:“哦?只剩下这么一点银子了?”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苏西卿却是紧紧闭着嘴巴,没有任何要回答的意思。 赵俊臣的银子仅仅只有不到七十万两,这件事若是传了出去,恐怕没有任何人会相信,这笔银子看似数额庞大,但完全配不上赵俊臣的贪官名声! 事实上,苏西卿非常清楚,赵俊臣虽然早已经不再贪污了,但他的各种入项依然极多,每年仅仅是党羽们的孝敬与诸项产业的盈利加起来就有上百万两银子!但赵府的账目依然是入不敷出,因为赵府账目中经常会有数额庞大的银子突然消失不见,这些神秘消失的银子前后加起来已经有近三百万两之巨了! 这些银子究竟用在了哪里,除了赵俊臣、方茹、以及许庆彦之外,却是没有任何人清楚,苏西卿虽然也算是赵俊臣的心腹了,但他也只是负责拿出银子交给方茹而已。 显然,在幕僚们不知情的情况下,赵俊臣正在暗中进行着某些计划。这些计划需要数额庞大的银子支持,以至于就连赵俊臣这样富可敌国的大贪官都只能勉力维持! 但这些计划究竟是什么,依然是没人知道。 赵俊臣安排顾全去插手苏长畛的事情,就是因为赵俊臣发现自己手里的银子不够用了,所以眼馋苏长畛的庞大家产罢了! 不过,也正因为这些计划太过于神秘了,所以苏西卿也是恪守本份,不该知道的事情绝不过问,也没有任何要深入探究的意思,只是听从赵俊臣的吩咐办事。 此时他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更是闭口不言,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事实上,赵俊臣也明白自己的银子都流向了哪里。 渗透军镇、收买内廷、扩张情报网络……这些事情都是吞金兽,即使是赵俊臣的庞大家产也完全经不起消耗。 所以,赵俊臣的询问只是自言自语罢了,并没有期望苏西卿能够回答自己的问题,只是继续说道:“既然这样的话,就从府里拿出六十五万两银子,凑足五百万两银子,然后通过户部的渠道转到南直隶,尽快将这笔银子交给李传文与肖文轩。” 苏西卿犹豫道:“大人,若是这样的话,咱们府里就剩下只有不到五万两银子了,若是有需要银子应急的时候,这五万两银子恐怕不够用啊。” 赵俊臣摇头道:“无妨,‘悦容坊’这个季度的收益马上就要交到府里了,到时候府里的存银自然也就宽裕了。如今最重要的事情,还是李传文与肖文轩那边,他们要办的事情必须要有这笔银子支持,否则很难会有成效。” 苏西卿自然知道李传文与肖文轩要办的事情究竟是什么。 这次,赵俊臣安排黄有容与顾全前往南直隶,除了审办苏长畛的案件之外,还要出手整治那些不愿意加入“联合船行”的徽浙商人!将那些徽浙商人尽数整垮之后,他们的家产财富就会尽数充公,他们名下的各项产业就会尽数拍卖,其中包括了数量庞大的商行、船只、与田宅! 到了那个时候,李传文与肖文轩的任务就是将这些商行、船只、以及田宅全部低价买入手中。 然后,收入手中的田宅转手高价卖出,就能够收获大笔的利润,至于那些商行与船只,则可以整合到一起,组建成一家规模庞大的新商行! 这家商行,赵俊臣将它命名为“赵氏商行”,很俗气的名字,不会引起太多人的关注,这家商行表面上的东家将会是扬州赵家,与赵俊臣也没有直接关系。 当然,“赵氏商行”的启动基金,全都是来自于德庆皇帝与“赵党”官员的银子,赵俊臣的银子只占了很小一部分,但只要在账目中稍稍动一下手脚,赵俊臣就能够成为“赵氏船行”的真正主人。 比如说,肖文轩与李传文用五百两银子拍卖得到了一艘货船之后,再将这艘货船按照价格一千两银子投入“赵氏商行”,而账目中多出来的五百两银子,就成为了赵俊臣的投入与股份。 所谓“空手套白狼”,就是这个意思。 等到“赵氏商行”成立之后,它的规模必然要远远超过任何一位徽浙商人的商行,所以“赵氏商行”一旦加入到“联合船行”之后,就必然会成为“联合船行”的主导力量!赵俊臣本人也就成为了联合船行的最大股东! 这样的话,赵俊臣作为“联合船行”的创建者、监督者、以及最大股东,就可以最大程度的操控“联合船行”的未来方向,“联合船行”这个庞然大物,也必然会成为赵俊臣手中最强大的力量之一! 到了那个时候,赵俊臣究竟能够收获多大的好处,自然不用多提。 为了达成这个目标,五百万两银子的投入是必须的!所以赵俊臣这个时候并没有任何犹豫。 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苏西卿也就没有任何异议了, 不过,略略犹豫片刻之后,苏西卿还是忍不住提醒道:“大人,您当初组建‘联合船行’的时候,曾向那些加入‘联合商行’的徽浙商人们承诺过,说您只会为‘联合船行’提供优惠政策,并不会插手‘联合船行’的日常运营,但咱们这次的动作不小,任谁都能看出咱们想要进一步控制‘联合船行’,那些加入‘联合船行’的徽浙商人恐怕会心中不服。” 赵俊臣轻轻一笑,说道:“他们不服又能如何?我只是暗中控制‘联合船行’,谁也挑不出毛病。我安排黄有容去整治那些不愿意加入‘联合船行’的徽浙商人,也有杀鸡儆猴的意思!那些加入‘联合船行’的徽浙商人就算是心中不服气,也一定会先老实一段时间,等他们忍不住想要反弹的时候,‘联合船行’就已经被咱们牢牢控制在手里了……更何况,只要能保证他们的收益,他们的反弹也不会太过激烈,并不会出现太大的乱子。” 见赵俊臣已经考虑周详,苏西卿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点头之后,就离开了书房,按照赵俊臣的吩咐办事去了。 然而,苏西卿刚刚离开书房不久,牛辅德与欧阳博就联袂进入了赵俊臣的书房之中,两人皆是表情严肃,似乎有什么重要消息要向赵俊臣禀报。 …… PS:有点累,脑子昏昏沉沉,原本只想要躺着休息一下,结果竟然睡着了。 所以第二更会比较晚,大家先睡就好,明天再看。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一十八章.书房内 下 . …… …… 见牛辅德与欧阳博的表情严肃,赵俊臣的神色也认真了起来,问道:“两位联袂而来,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牛辅德说道:“大人,刚刚收到消息,因为你惩治郭汤的事情,郭汤今天下午联合了许多都察院的清流官员一同前往东宫、向太子寻求支持,因为郭汤的鼓动,‘太.子党’众人皆是群情激奋,太子碍于众意难违,如今已经同意了郭汤的请求,打算出手维护郭汤了。” 另一边,欧阳博也接口道:“就在刚才,太子派人去了顺天府与国子监,专门询问了顺天府抓捕郭敏、以及国子监除名郭鸣台的事情,顺天府与国子监因为太子的过问与关注,态度已经出现了摇摆,其中顺天府有霍正源大人主持公道,还算是立场坚定,但顺天府丞张保一直都在暗中维护郭家,至于国子监已经有了临阵退缩的趋势,正在重新考虑他们对郭鸣台的惩处。” 听完了牛辅德与欧阳博的说明之后,赵俊臣脸上闪过了一丝惊讶。 顺天府抓捕郭敏与国子监除名郭鸣台这两件事情,固然是赵俊臣在幕后主导,但这两件事皆是有事实依据可循,并不算是冤枉了郭敏与郭鸣台,而太子朱和堉的性格一向秉直,从来都是公事公办,从来都不会徇私护短,赵俊臣原本以为太子朱和堉知晓了事情缘由之后,是绝不会出手帮助郭汤的。 所以,赵俊臣这次出手惩治郭汤,仅仅只是针对郭汤一个人而已,原本并没有与太子朱和堉打擂台的想法。 事实上,赵俊臣打算整垮郭汤,从某方面而言还是在帮助太子朱和堉,否则有了郭汤的存在,太子朱和堉的影响力就要逐渐被七皇子朱和坚取代了! 但如今看来,赵俊臣却是错估了两件事情。 其一,赵俊臣小觑了郭汤的手段,没想到郭汤竟然会利用众意来逼迫太子朱和堉帮助自己对抗赵俊臣。 其二,赵俊臣忽略了太子朱和堉的进步,没想到太子朱和堉竟然也学会了审时度势,知道了众意难违、徇私护短了。若是依照太子朱和堉从前的秉性,这个时候一定会公事公办的,绝不会在这些事情上庇护郭汤,显然赵山才这段时间以来对太子朱和堉的引导与教育还是有效果的。 事实上,在赵俊臣看来,“护短”固然是一个贬义词,但它同样是成功者的必须品质,身为一个领袖,你唯有学会了护短,才能够收买人心、才能够得到身边人的支持与拥护。反之,“大公无私”、“大义灭亲”之类的词汇固然都是褒义词,甚至还受到世人的传颂与赞扬,但这样的品格看似高贵,但只会让周围人敬而远之、不敢靠近。 从前,太子朱和堉的失败之处就在于他太过于大公无私了,从来都不懂得徇私护短的道理,所以他只得到了清流们的支持,但朝中各大派系却没有任何一家有支持他的意思。 只可惜,太子朱和堉的进步来得太晚了,德庆皇帝如今已经下定了决心要罢黜他了,这么一点进步恐怕并不能动摇德庆皇帝的决心。 此外,太子朱和堉护短的时机也不对,他选在这个时候护短,就必然要与赵俊臣打擂台,然而他绝不是赵俊臣的对手,最终只会因为自己护短的事情落得一身腥臊,原本的贤名也会受到损失。 说不定,太子朱和堉徇私庇护少傅郭汤的事情,还会成为德庆皇帝将来罢黜他的理由之一…… 想到这里,赵俊臣摇头轻叹,说道:“看来,这件事是我判断失误了,没想到这件事竟然会牵扯出太子,郭汤要比我想象中聪明一些,竟然懂得利用众意逼迫太子庇护自己……只不过,郭汤的这种做法,恐怕会因为一己之私而害了太子啊!” 赵俊臣嘴上说着“失误”,但神情依然是轻松异常,对于太子朱和堉与自己打擂台的事情,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担心。 当初太子朱和堉得到了德庆皇帝的暗中支持,也从来都没有在赵俊臣手上讨到便宜,如今德庆皇帝已经放弃了太子朱和堉,那么他就更加不是赵俊臣的对手了。 不过,朱和堉毕竟是储君,所以牛辅德与欧阳博收到消息之后,心中还是有些担心的。 所以,牛辅德忍不住提醒道:“大人,若是太子出手庇护郭汤的话,您想要惩治郭汤的事情恐怕就有些难办了,说不定还会与‘太.子党’发生激烈冲突,这件事还是早作准备就好。” 另一边,欧阳博则是建议道:“大人,要不要派人通知左阁老、陈尚书他们知晓消息?等到明天早朝上,与‘太.子党’争锋相对之际,咱们的人也能有所准备。” 赵俊臣摇头道:“不必了,这件事虽然是我刻意针对郭汤,但终究是咱们占理!哪怕是明天早朝上陛下询问起来,咱们也没有任何需要担心的地方,只要按照朝廷法规公事公办就成了!这件事情一旦闹大了,吃亏的绝不是咱们,到时候说不定还是咱们狠狠打击那些清流们的机会!” 说到这里,赵俊臣眼中闪过了一丝思索。 相对而言,赵俊臣其实更加担心郭汤会向七皇子朱和坚求助,七皇子朱和坚在前朝的影响力虽然不大,但一向是心机阴沉、手段狠辣,若是七皇子朱和坚决心要庇护郭汤的话,那任谁也难以猜出他会使出怎样的手段。 不过,七皇子朱和坚的事情,目前还是机密,赵俊臣并没有告诉自己的几位幕僚,所以这个时候也不会把自己的担心讲明。 更何况,依照赵俊臣对七皇子朱和堉的了解,此人乃是薄情寡义之辈,这个时候未必会冒着得罪赵俊臣的风险出手帮助郭汤。郭汤一旦垮台,七皇子朱和坚固然会损失许多利益,他今后想要得到清流的支持就会困难许多,但对于七皇子朱和坚而言,得罪赵俊臣是他更加不愿意接受的事情,如今正是他接任储君的关键时期,朱和坚应该不会旁生枝节才对。 另一边,听到赵俊臣的解释,牛辅德与欧阳博思索片刻之后,也皆是认同了赵俊臣的判断。 然后,两人又与赵俊臣商议了一些关于“京察”的事情之后,就全部告辞离开了。 只是,这一天赵俊臣的书房颇是热闹,牛辅德与欧阳博刚刚离开,方茹就再次进入了房中,手中拿着一本诗集,表情隐隐有些兴奋。 …… 恩,第二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一十九章.文祸. …… …… “相公,你看看这本诗集。” 进入书房之后,方茹就兴冲冲的走到赵俊臣身边,递给了赵俊臣一本诗集。 赵俊臣接过一看,面露惊色。 这本诗集的封面上,端端正正的写着《鹤溏诗集》四个大字。 “鹤溏……”赵俊臣眉头轻轻皱着,喃喃自语道:“鹤溏、鹤溏居士……这不是郭汤的别号吗?这本诗集是郭汤的?” 少傅郭汤的雅号乃是鹤溏居士,据说是因为他府中池塘边养了一只白鹤的缘故。 另一边,方茹则是连连点头,神色间兴奋依旧,一双杏目闪闪发亮,说道:“这本诗集正是郭汤的作品,里面收录了郭汤的诗词总计七十余首。相公,我找府里的几位先生刻意看过了,这本诗集里有好几首诗词大有问题,说是反诗也不为过。” 说完,方茹就走到赵俊臣身边,翻开了赵俊臣的手中诗集,指着其中几句说道:“相公你看这首《春望》,里面有一句‘帝王待士诚’,这完全是毫无遮掩的讥讽当今陛下啊。” 赵俊臣的文学素养非常一般,也从来都不擅长咬文嚼字、引经据典,听到方茹的表诉之后,心中不由疑惑,问道:“这诗句有什么问题?” 方茹也不在意,只是详细解释道:“相公你应该知道《孟子》中有一句话,曰‘士诚小人也’,如此一来,郭汤这句诗的用心就值得深思了,岂不是说陛下只懂得一味重用小人吗?若是进一步引申,岂不是在说当今陛下乃是一位无道昏君?” 听到方茹的解释,赵俊臣不由一愣,才发现这首诗句竟然还可以这般引申理解。 另一边,方茹则是又翻了几页,指着另一首诗说道:“相公你再看这一首诗,表面上是赞颂我朝太祖的诗句,看似洋洋洒洒百余字皆是歌功颂德,但里面却接连用了‘帝扉’、‘一生’、‘殊人’等词汇,更是对朝廷的大不敬啊。” 说到这里,方茹也知道赵俊臣不能理解,于是进一步解释道:“所谓‘帝扉’可同‘帝非’,所谓‘一生’可同‘一僧’,而‘殊人’的‘殊’字拆开的话更是变成了‘歹’、‘朱’二字!这些字句深究起来,分明是在讥讽太祖当年曾经出家为僧,成为帝王之后就实施暴政……” 听到这里,赵俊臣不由有些目瞪口呆了,发现这种事情远远超过了自己的理解范围。 与此同时,方茹则是翻着诗集继续向赵俊臣解释道:“相公你看,还有这句诗词,‘满城妇人哭征夫’,明显是在讥讽陛下好大喜功的,还有这首诗的这一句……” 听着方茹的不断解释,赵俊臣的眼中先是闪过了一丝无奈,但接着则是联想到了什么,却又面露深思之色。 等方茹把郭汤诗集里的“反诗”向赵俊臣详细解释了一遍之后,沉默良久的赵俊臣终于开口问道:“茹儿,你是打算让我利用这本诗集制造一场文祸,以此来对付郭汤?” 所谓“文祸”,也就是后世俗称的“文字狱”了,自隋朝开始就已经出现,到了清朝时期则是达到了巅峰。 而明朝时期,“文字狱”就已经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了,尤其是明太祖、明成祖、明世宗与明神宗这几个阶段,明朝的文祸更是让天下士林人人自危,许多儒生害怕祸及自身,都不敢入朝为官了,甚至还出现了“多诈死、佯狂,求解职事“的情况。 所以,若是利用方茹手中这本诗集为由头对付郭汤,倒也算是一个行之有效的手段,以德庆皇帝的性格,若是看到这些讽刺自己与明朝列祖列宗的诗词文章,必然会勃然大怒,到了那个时候,郭汤就算是被斩立决也不奇怪。 另一边,方茹连连点头,此时她觉得自己找到了帮助赵俊臣的办法——这是她最在乎的事情——所以她的表情颇是振奋。 于是,方茹详细解释道:“今天上午时候,茹儿听说郭汤在庙堂里弹劾相公的事情之后,愤恨他言语恶毒,就想要惩治他为相公出气,然后茹儿就想到了同济庙收集到的关于郭汤的某些情报,郭汤此人一向是沽名钓誉,若是写出了一首水平之上的诗词,必然会四处宣传,只希望人尽皆知,但他府中却另有一本诗集,里面收录了许多他没有传世的作品,当时茹儿就想,这些没有传世的诗词必然是大有问题,否则以他的性格怎么可能会刻意隐藏?” 说到这里,方茹的表情愈加得意,又说道:“同济庙在郭汤府中也有安插眼线,今天郭汤被相公整治的不轻,还曾经一度昏迷了过去,所以郭府里也是乱成了一锅粥,而同济庙安插在郭府的眼线则是趁机将这本诗集偷了出来交到茹儿手中,茹儿向府里几位先生询问之后,发现里面果然有很多诗句大有问题,只要相公你把这本诗集交给陛下,那么郭汤就临死不远了!” 若仅仅只是为了惩治郭汤,那么方茹的这个计划自然是很好,一如往常的直接有效。 然而,方茹毕竟只是一名未经宦海磨练的女子,她的精明干练绰绰有余,但大局眼光却是有限。若是让她具体负责操办某件事情,方茹必然是不会令人失望,但若是让方茹考量长远、掌控全盘,方茹恐怕就会顾此失彼、舍本逐末了。 于是,听到方茹的建议之后,赵俊臣轻轻叹息一声,说道:“若只是为了惩治郭汤,茹儿你的建议自然很好,但仅仅只是一个郭汤罢了,我有太多的手段可以惩治他,但若是仅仅为了他就刻意掀起一场文祸,对我而言可就是因小失大了。” 这一次,却是轮到方茹听不明白了,问道:“因小失大?茹儿不明白相公的意思。” 赵俊臣详细解释道:“对我而言,惩治郭汤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掌控权势、改善名声才是我真正在意的事情,唯有掌控了足够的权势、扭转了狼藉的名声,我才能够在庙堂里长远立足,不用再担心陛下他将我当做夜壶随意抛弃。” 对于赵俊臣的长远计划,方茹自然明白,此时听到赵俊臣的讲诉,也是连连点头表示认同。 赵俊臣又说道:“然而,我如今的权势越来越高,就算是军镇与内廷都已经逐步渗透了,掌控权势的计划还算是一帆风顺,但我扭转名声的计划,却是迟迟不见成效,按说我为了扭转自己的狼藉名声,近年来颇是费了许多心机,灭蝗灾、开粥厂、收容无家可归的难民、甚至是惩治某些为非作歹的酷吏贪官,该做的事情我都已经做了,但我在朝野的名声依然没有得到根本性的改变……茹儿你觉得这是为何?” 方茹茫然摇头。 赵俊臣又是一叹,解释道:“因为,在这个时代,百姓们相信读书人,而清流则是读书人的领头羊!只要清流们认定我是一个罪大恶极的贪官,那么读书人也会跟风宣扬,百姓们自然也就盲目信从了……所以,我哪怕做再多的事情,但只要清流们与读书人对我的印象不变,那我的名声就得不到根本性的扭转!” 说到这里,赵俊臣转头向方茹看去,问道:“如今,你可知道我为何不能采纳你的建议了?” 方茹脸上满是失落,点头低声说道:“相公若是为了区区一个郭汤就特意掀起一场文祸,那么相公你就会彻底失去天下士子之心,与读书人的关系就再也不可能扭转了,这样的话,相公你打算扭转声誉的计划,自然也就再无成功的可能。” 赵俊臣点头,说道:“正是如此,你也知道我不久后就会迎娶崔倩雪为妻,正是因为崔倩雪的祖父崔勉乃是清流领袖,我选择崔倩雪为正妻也就是为了扭转自己与清流的关系,并且我近年来也一直都在改变自己在读书人心目中的印象,这一切都是为了扭转自己在朝野的名声,却不能因为一个郭汤就前功尽弃了,那样的话可就是捡了芝麻丢西瓜了。” 方茹的神情愈加失落了,她原本还以为自己找到了帮助赵俊臣的方法,却没想到自己最终只是在给赵俊臣添乱而已,甚至还险些坏了赵俊臣的长远布局,于是她的心情难免是有些苦涩难言。 见到方茹的神情之后,赵俊臣却又突然一笑,伸手握住了方茹的柔荑,温声说道:“不过,你的这个建议依然是极好的,给了我很大的启发,只不过用错了方向……事实上,你的这个建议让我心中有了一个新计划,若是这个计划进展顺利的话,那么我就可以极大的扭转自己与天下士林之间的关系,让天下读书人对我产生感激之心,到了那个时候,再有崔勉的暗中配合,我扭转自身声誉的计划,就必然能够收获空前的成果!” 方茹的所有心思都扑在赵俊臣身上,见自己的计划不仅没有给赵俊臣添乱,反倒是会为赵俊臣提供极大的帮助,方茹的一双眸子瞬间就再次明亮了起来,问道:“真的?” 赵俊臣笑道:“自然是真的。” 然后,赵俊臣伸手拍了拍郭汤的诗集,说道:“这本诗集自然要交给陛下,制造一场文祸也是必须的,事实上,我打算制造一场规模浩大的文祸,受到牵连的读书人越多越好!这本诗集一旦呈交给陛下之后,陛下他必然会是勃然大怒,并且还会严令朝廷监管天下读书人、严查各类反诗案。到了那个时候,只要我再稍稍推波助澜,那么天下读书人必然会人人自危,许多名家大儒都会受到牵连……不过,这本诗集不能由我来呈交,这场文祸也不能由我来亲手点燃……恩,西厂与我关系不浅,这件事最好还是交由东厂来办……” 说到这里,赵俊臣笑吟吟的向方茹问道:“茹儿你说,若是那些名家大儒们受到了文祸的牵连,最终又由我暗中出手救下,那么那些名家大儒们将会如何看我?” 听到赵俊臣的计划,方茹一双杏目中精光连闪,却是再次兴奋了起来,答道:“自古以来,文人最是没有骨气,立场也从不坚定,别看他们如今对相公你满是厌恶,但只要相公你能够救下他们的性命,那相公你自然就是他们的再生父母,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必然会转变立场,对相公你称赞有加、歌功颂德了!” 说到这里,方茹愈加兴奋了,又说道:“到了那个时候,随着这些名家大儒们的立场转变,天下读书人对相公的看法也同样会发生变化,受到读书人的影响之后,百姓们对待相公的态度也会发生变化,然后相公你在朝野的声誉就能够彻底扭转了!……相公的这个计策,当真是绝妙!” 赵俊臣笑着点头,说道:“我能够想到这个计划,全都是茹儿你的功劳。” 听到赵俊臣的夸奖,方茹只觉得心底抹了蜂蜜一般,愈加的笑意盈盈。 * 而就在赵俊臣完善自己扭转名声计划的同时,此时的德庆皇帝,却是突然召见了七皇子朱和坚。 准确的说,是七皇子朱和坚前往后宫探望母亲萧贵妃,让德庆皇帝“偶然间”得到了消息,于是德庆皇帝也就“突然起兴”召见了七皇子朱和坚。 一切看似都是巧合,绝不会让任何人产生更多的想法。 御书房内,德庆皇帝目光炯炯的打量着七皇子朱和坚,而朱和坚则是一如既往的表现恭顺,只是向德庆皇帝行礼问安之后,就垂首静候德庆皇帝的问话, 打量了七皇子朱和坚良久之后,德庆皇帝终于是开口道:“坚儿,听说你最近身体状况已经是渐有好转,朕原本还有些怀疑,但如今看你面色红润、目光有神,站了这么久也不见吃力,看来你的身体是当真好转了,那么朕也就安心了。” 朱和坚的脸上流露出了恰如其分的感动,说道:“父皇朝务繁忙,竟然还会顾念孩儿的身体,孩儿心中感激……还望父皇安心,孩儿的身体确实是大有好转了。” 德庆皇帝点了点头,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朱和坚的神情变化,又说道:“见到你身体好转,朕确实是安心了,只是这样一来,朕也就再无理由将你继续留在京城了……朕已是决定,再过两日就为你册封王位与封地,让你离开京城前往封地镇驻,你对此可有什么想法?”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二十章.心机. …… …… 德庆皇帝的询问,自然是想要试探朱和坚有没有觊觎储位的野心。 德庆皇帝性格太过多疑,又喜欢掌控一切,让东厂详细调查了朱和坚的相关情报之后,发现了朱和坚颇有心机却又一直隐藏,就注定会出现今日的试探。 若是不能了解朱和坚的真实秉性,德庆皇帝绝对无法安心让朱和坚成为新一任的储君太子。 对此,七皇子朱和坚也是早有预料。 事实上,德庆皇帝收到的那些情报之中,有许多都是朱和坚刻意让德庆皇帝知道的。 储君的位置看似尊贵耀眼,但也是个火山口,从来都不是一个舒适轻松的位置,尤其是上面有德庆皇帝这样敏感多疑的皇帝,下面又都是一个个奸猾机诈的奸臣,这个位置想要坐安稳就更不容易了。 如果储君表现的太过耀眼,则上面的皇帝会猜疑、下面的百官会不安,就会纷纷下意识的排斥;如果储君表现的太过低调,则上面的皇帝会失望,下面的百官会轻视,也很难得到朝野各方的认同;简而言之,就是进退维谷、左右两难。 在此之前,太子朱和堉就是表现得太耀眼了,却又没有相匹配的心机手段,如今自然是坐不稳储君的位置。 所以,即将要走向前台之际,七皇子朱和坚打算为自己塑造一个所有人都能够接受的储君形象——那就是一位有能力、有手段、却没有太大野心的守成者! 这样的形象,既不会让德庆皇帝感到忌惮或者失望,也不会让百官们产生不安或者轻视,有助于七皇子朱和坚最大程度的减少阻力、顺利的成为众望所归的新任储君。 再然后,只要熬到德庆皇帝殡天、朱和坚就可以登基为皇,到了那个时候,他也就再无顾忌、可以放手去干自己想干的事情了。 对于这个计划,七皇子朱和坚很有信心,因为他最擅长的事情就是隐忍与伪装。 而今天的这场问答,毫无疑问就是朱和坚塑造形象的大好机会! * 此时,听到德庆皇帝的询问之后,七皇子朱和坚的表现也是恰如其分,让人看不出任何破绽。 他先是微微一愣,然后脸上闪过了一丝失望,但最终则是恢复了一如往常的恭顺模样,垂首道:“儿臣舍不得父皇与母妃,也舍不得三哥,但皇子成年之后就必须前往各自封地镇驻乃是太祖立下的规矩,数百年来从无改变,儿臣自然不敢违背。” 说到这里,朱和坚抬头看向德庆皇帝,脸上满是感恩神色,又说道:“儿臣从前身体不好,父皇您不忍心儿臣经受车马劳顿,已是特许儿臣在京城里滞留好几年时间了,儿臣也知道,父皇因为这个决定已经承受了很大的压力,如今儿臣的身体康复了,自然不敢再给父皇添麻烦……所以,父皇您若是打算让儿臣前往镇驻封地,儿臣不敢有任何异议,这也是朱家子孙的应有责任。” 听到朱和坚的话语、打量着朱和坚的表情,德庆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感叹道:“你能体谅朕的难处、也能够懂得皇家后代的责任,难得、难得。” 说到这里,德庆皇帝又摇头一叹,说道:“可惜了,若是太子也能像你这般懂事,那朕也不必像现在这般劳心。” 七皇子朱和坚很清楚,德庆皇帝的这一番话依然是在试探自己。 所以,朱和坚不仅没有趁机说太子朱和堉的坏话,反倒是主动开口谈到了朱和堉的种种好处,道:“父皇,三哥他的性子固然是秉直了一些,但他绝对没有任何坏心思,对父皇也一向是忠孝有加,更何况三哥近段时间以来的表现已经渐渐有所进步了,父皇您身体安康,至少还能活个三五十年,大可不必着急,三哥他迟早都会成熟的。” 见朱和坚主动维护了太子朱和堉,显然他与朱和堉之间的兄弟情谊并不虚假,德庆皇帝再次满意点头。 然后,德庆皇帝终于是开口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对了,朕听说,当初在朕南巡期间,太子与前阁老黄有容在京城里争锋相对、闹得很不愉快,最终还是你为太子出谋划策之后,才让太子彻底压制住了黄有容?” 从东厂收到这个情报之后,这件事就成了德庆皇帝的一个心结,因为德庆皇帝并不确定朱和坚的这般表现究竟意味着什么。朱和坚在情报中所表现出来的手段心机,远远超乎了德庆皇帝的预料,但朱和坚事先从前都没有向自己表现过,这是别有用心的刻意隐藏?还是朱和坚一直都没有欲望向自己表现自己? 若是前者,那就代表朱和坚是一个隐藏极深的野心家,需要德庆皇帝小心戒备;若是后者,则代表朱和坚谨守本份、明白分寸,有能力却没有太大的野心,值得德庆皇帝放心重用。 根据朱和坚一直以来的表现,德庆皇帝更加倾向于后者,但终究还是需要朱和坚亲口向德庆皇帝解释一遍。 此时,听到德庆皇帝的询问之后,朱和坚的面色一变,连忙跪在了德庆皇帝面前,叩首道:“既然父皇开口询问,儿臣也不敢隐瞒!当初三哥与前阁老黄有容在镇守京城之际,双方渐渐开始有了矛盾,并且冲突愈演愈烈,官员百姓皆是人心惶惶,儿臣担心父皇回京后会责怪三哥没能很好的稳定庙堂局势,所以就前往东宫劝告三哥,但……” 说到这里,朱和坚有些犹豫,似乎是不知道应该如何说下去。 德庆皇帝则是接口说道:“但太子完全不听你的劝告,依然是执意要与黄有容冲突,所以你为了避免庙堂动荡、也为了避免朕回京后会责怪太子,所以就为太子出谋划策,帮着太子压制住了黄有容,可是如此?” 然而,朱和坚这次并没有回答德庆皇帝的问题,似乎是不愿意谈及太子朱和堉的错处,只是垂首认错道:“无论如何,儿臣都不应该参与前朝的政事,是儿臣逾越了规矩,哪怕是情有可原,但规矩就是规矩,儿臣也甘愿受罚。” 德庆皇帝好奇追问道:“但最让朕奇怪的是,太子因为你的辅佐,竟然是当真压制住了黄有容……黄有容这个人虽然并没有多大的能耐本事,但也不是易于之辈,但他竟然完全不是你的对手,朕得知这个消息之后,颇是有些意外,因为在朕的印象中,老七你从来都不是擅长算计决策的人。” 说到这里,德庆皇帝的表情看似随意,但眼角余光却是紧紧盯着朱和坚,不放过朱和坚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又问道:“但你既然有这样的心机手段,为何从前一直都没有在朕面前表现过?” 朱和坚缓缓答道:“儿臣认为,自己在父皇面前只要表现出孝心与忠心也就足够了,至于那些心计手段,说实话儿臣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算不算擅长,但儿臣今后不会参与朝廷事务,自然是用不上那些心计手段,所以也就不需要刻意表现了。” 经过了反复的试探之后,又得到了朱和坚的这番回答,德庆皇帝心中的疑虑终于是消散了大半,对于朱和坚的表现也愈加的满意了。 正如朱和坚所期望的那样,他在德庆皇帝面前表现出了一幅有才智、有手段、却没有任何野心的模样,这种形象让德庆皇帝颇是安心。 于是,德庆皇帝的种种试探也终于是告一段落。 只见德庆皇帝点头道:“难得你有这样的觉悟,念在你为太子出谋划策全是出于一片好心,朕也就不责罚你了。” 对于德庆皇帝的决定,朱和坚并没有感到任何意外,但表面上则是一脸的惊喜与感动,连连向德庆皇帝叩谢。 然后,德庆皇帝沉吟了片刻,又说道:“恩,朕刚才又认真考虑了一下,你的王位封号与封地都还没有定论,如今就急匆匆的赶你离开京城也不好……罢了,你暂且在京城里多留一段时间吧,就算是当真要离开京城前往封地镇驻,也要等到年关之后再说。” 听到德庆皇帝的这番话,朱和坚知道自己终于是通过了德庆皇帝的初步考验! * 当朱和坚离开御书房的时候,颇有一种天高海阔的解脱感。 因为朱和坚知道,经过了今天的这场问答之后,自己距离储君位置又大大的迈进了一步! 接下来,只要朱和坚耐心等待太子朱和堉再一次犯错就好了! 事实上,机会来得比朱和坚想象中更快。 朱和坚刚刚离开了御书房,正打算前往午门,就见到自己的随身太监贾伦快步向着自己走来。 来到朱和坚身旁之后,贾伦向朱和坚低声禀报道:“殿下,刚刚收到消息,赵俊臣开始出手惩治郭汤了,手段极为激烈,不仅派人封了郭家的‘四通商行’,还抓捕了郭汤的亲兄弟郭敏,而郭汤的孙子郭鸣台也被国子监罢免了监生身份……此外,赵党官员还打算在明天早朝的时候大举弹劾郭汤,朝野间也开始出现了一些不利于郭汤的流言……” 听到贾伦的禀报之后,朱和坚不由的面露讶色,说道:“哦?虽然早知道郭汤完全不是赵俊臣的对手,但没想到赵俊臣的报复手段会如此激烈!看来,赵俊臣是打算利用这件事情立威了。” 贾伦则是继续禀报道:“因为赵俊臣的报复手段,郭汤完全没有还手之力,如今已经联合了一些清流官员前往东宫求助了。” 朱和坚眼中闪过了一道精芒,问道:“太子可有答应为郭汤撑腰?” 贾伦答道:“众意难违,太子他已经答应了郭汤的求助,恐怕明天早朝上就要与赵俊臣打擂台了。” 随着贾伦的回答,原本还是神色冷静的朱和坚脸上突然涌现了一丝潮红,似乎是隐隐有些兴奋。 “真没想到……”七皇子朱和坚缓缓说道:“我的机会这么快就出现了!赵俊臣这次的报复手段虽然有些激烈,但也占着道理,太子若是盲目为郭汤撑腰,恐怕是讨不了好!与此同时,父皇他已经下定了废黜的决心,只是欠缺一个理由而已……” 说到这里,朱和坚的眼神不住波动着。 贾伦则是说道:“还有就是,郭汤他除了向太子求助之外,也派人给殿下送来一封密信,请求殿下您帮他渡过难关,殿下您看要不要回应他?” 朱和坚听到这里,却是神色冷漠,果断的放弃了郭汤,说道:“就凭郭汤的能耐,我就算是全力帮他,他也不会是赵俊臣的对手,既然如此,我又为何要帮他?若是我帮他的事情被赵俊臣知晓了,那么反倒会引起许多不必要的麻烦……郭汤的那封密信,就当作没见过好了,反正他得罪了赵俊臣已经快要垮台了,对我也没了用处,完全不需要理会。” 贾伦却是犹豫道:“可是,郭汤乃是‘太.子党’内部最支持殿下的人,若是失去了他,殿下今后成为了储君之后,再想要得到清流的支持恐怕就要耗费许多心力了。” 朱和坚则是冷声说道:“我又不是朱和堉,清流的支持对我而言没那么重要!清流就是一块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得到了他们的支持固然是有助于声誉,但清流没有任何的办事能力,还整天对你指手画脚,可谓是烦不胜烦……既然如此,我就算是失去了清流的支持,也不会有太大的损失。” 说完,朱和坚转头看了贾伦一眼,又说道:“记住,既然朱和堉的道路失败了,那么咱们就要避免重蹈覆辙,朱和堉的那条路可没那么容易成功!” 听到朱和坚的说法,贾伦目光微微一闪,垂首道:“我记下了。” 另一边,朱和坚已是仰首向着午门方向走去,举手抬足之间,竟已是隐隐有了些志得意满的感觉。 …… PS:近段时间以来,虫子兼顾着工作、家庭、与码字,逐渐有些身心疲惫,所写的情节也不甚满意——比如郭汤的相关情节明显拖得太长了——所以要稍稍休息了一下,重新整理一下思路,每天暂且只有一章,但本周三开始会重新双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二十一章.“公正” 上 . …… …… 第二天,卯时将至,当赵俊臣乘着轿子来到午门外的时候,许多官员看向赵俊臣的眼神都带上了明显的敬畏情绪,态度也愈加恭敬了许多。 很显然,他们都听说了赵俊臣昨天出手惩治郭汤的事情,赵俊臣的树威达到了效果。 有趣的是,就连许多“赵党”官员们看向赵俊臣的目光也同样多了一些敬畏。 要知道,在整治郭汤的事情上,赵俊臣基本没有自己动手,只是在幕后遥控而已,具体的事情全都是“赵党”官员们负责操办,但即使如此,见到郭汤的下场之后,“赵党”官员们也同样被吓着了。 赵俊臣没有亲自出手,就能将郭汤惩治的这么惨,那若是赵俊臣亲自出手了呢? 郭汤好歹是当朝少傅,也算是地位尊贵,但在赵俊臣面前却是没有任何还手之力,那换成其他人呢? 如果说,赵俊臣从前给人的印象是“投靠他能得到很大好处”的话,那么因为郭汤的事情,赵俊臣给人的印象则是变成了“投靠他能得到很大的好处,得罪他则会死得很惨”。 既能让人一步登天,也能让人堕入地狱,所谓“翻手风云覆手雨”大约也就是如此了。 先是广施恩惠,再是杀鸡儆猴,也直到这一天,赵俊臣终于树立了与自己权势相匹配的威信! * 却说,赵俊臣迈步下了轿子之后,几位“赵党”核心官员就快步迎到了赵俊臣身前。 匆匆向赵俊臣行礼问安之后,霍正源的表情严肃,向赵俊臣禀报道:“赵大人,事情有些不妙,太子朱和堉已经打算站出来为郭汤撑腰了,顺天府那边因为太子的插手,下官已经不能随意审讯郭敏以及‘四通船行’众人……” 然后,詹善常也是表情有些焦急,说道:“国子监那边也出了问题,因为太子施加了压力,国子监已经打算收回对郭鸣台的惩罚了。” 接着,陈东祥也是皱眉道:“都察院内那几位倾向于咱们的御史见到太子表态之后,也纷纷有些退缩,似乎是不打算在今天早朝上弹劾郭汤了。” 朱和堉毕竟是太子储君、未来的皇帝,出手的效果可谓是非同凡响,赵俊臣惩治郭汤的几个计划皆是遇到了或大或小的阻碍。 而“赵党”众人见到朱和堉为郭汤撑腰之后,也全都是感到了压力。 “若是太子早点懂得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势与影响力,恐怕他也不会落到如今得境地,可惜他明白的太晚了……” 听到“赵党”众人的禀告之后,赵俊臣心中暗暗感慨着。 与此同时,赵俊臣的表情依然从容,说道:“关于这件事情,我昨天傍晚就收到消息了,事情没那么严重,各位大人也不必着急。” 詹善常连忙问道:“哦?赵大人您心中可有什么对策?” “对策?”赵俊臣反问道:“还需要什么对策?自然是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从前总是太子与清流们想要调查咱们,被咱们暗中阻挠,然后他们就会把事情闹大,经常会让咱们下不来台。如今风水轮流转,咱们想要查郭汤,却又被太子横加阻挠,那么咱们自然也同样可以把事情闹大!有些时候,清流们的手段也是可以学一下的!事情闹大之后,我倒要看看太子与清流们如何下台!” 说到这里,赵俊臣转头向霍正源说道:“霍大人,你如今是顺天府尹,京城内所有事情都受你的管辖,如今‘四通商行’偷漏税银、欺行霸市、贿赂官员的事情正在你的职权范围之内,若是有人阻挠你依法行政,那你又岂能坐视不理?自然是要禀报陛下,让陛下为你做主!” 然后,赵俊臣又向詹善常与陈东祥说道:“国子监若是敢收回他们对郭鸣台的惩处,那就是罔顾事实、违法徇私!御史们若是遇到了事情却又置若罔闻,那就是尸位素餐、碌碌无为!詹大人与陈大人身为朝廷同僚,自然应该警告他们一二,向他们说明白这种做法的错处与坏处!” 然后,赵俊臣用一种义正言辞的语气说道:“众位,朝廷法纪必须要执行,世间公理必须要维护,既然我们已经发现了郭汤及其族人的种种罪行,就应该大胆的揭露、严正的审判,绝不能有任何顾忌,更不能因为某些人施加压力就临阵退缩,否则朝廷养我们又有何用?” 听到赵俊臣的这些话之后,所有“赵党”官员皆是愣住了,有些反应不过来。 因为,赵俊臣的这些话,听起来太像是清流们平日里的言论了。 他们早已经习惯了被清流们追在屁股后面痛斥,遇到事情之后也是习惯了大事化小、相互妥协、在暗处解决,如今见赵俊臣竟是要将自己惩治郭汤的事情闹大,又是这样的义正言辞,皆是都有些不知所措。 最终,还是霍正源最先反应了过来,抚掌道:“赵大人说的有理,这次是咱们占着道理,也是太子与清流们在徇私护短,咱们问心无愧,又何必要怕他们?所以咱们最好是及时调整心态,这次的事情并不是寻常的党争博弈,而是咱们在维护朝廷法纪,咱们不怕事情闹大。” 又听到霍正源的进一步解释之后,“赵党”众人才纷纷反应了过来。 并且,他们还想明白了赵俊臣言语中的深层含义——这次的事情,是他们打击清流声誉的大好机会。 确定了基调之后,“赵党”众人皆是再次兴奋了起来,向赵俊臣行礼示意之后,就纷纷散开,各自前去准备了。 * 很快的,午门上响起了钟声。 点卯之后,赵俊臣与百官列队进入了皇极殿,然后则是德庆皇帝驾临,今天的早朝终于是开始了。 按理说,今天早朝上的重点,应该是“京察”的事情,然而朝议刚刚开始,“太子党”与“赵党”就因为郭汤的事情打起了擂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标。 随着大太监张德的一声“有事早奏”,少傅郭汤就抢先出列,趴在大殿上大声哭诉了起来。 “陛下,您一定要为老臣做主啊!”郭汤的哭声极为惨烈,大声道:“老臣自从在昨日早朝上弹劾了户部尚书赵俊臣之后,就遭到赵俊臣的暗中报复,先是老臣的胞弟郭敏被顺天府无缘无故的抓捕,然后则是老夫的嫡孙郭鸣台被国子监除名,老夫依照陛下的旨意前往赵俊臣的府上登门道歉,更是受到了赵俊臣的刻意羞辱……” 说到这里,郭汤的神情愈加的悲痛欲绝,向着德庆皇帝连连叩首:“陛下!赵俊臣此人睥睨社稷、内怀不道,颠倒纪纲、恣意妄作,自古人臣之奸,未有如赵俊臣之甚者!还望陛下一定要严惩赵俊臣,为老臣主持公道啊!” 听到郭汤的哭诉与弹劾,德庆皇帝不由一愣,目光转向了赵俊臣。 他昨天专注于七皇子朱和坚的事情,有些忽视了京城里的动向,是直到现在才知道了郭汤的事情。 所以,德庆皇帝的表情有些不快,向赵俊臣问道:“赵俊臣,当真是你在报复郭少傅?朕明明已经责罚过郭少傅了,你难道犹不满足?” 见郭汤竟是抢先出列表态、主动弹劾了自己,赵俊臣心中有些意外。 不过,赵俊臣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郭汤的想法。 德庆皇帝既然已经在昨天早朝上责罚过了郭汤,那么这件事就应该结束了,若是赵俊臣继续报复郭汤,就是不服从德庆皇帝的决定,就是违背了德庆皇帝的圣意,自然会引起德庆皇帝的不快,德庆皇帝在这件事情上也会更加偏向于郭汤。 相比较而言,郭汤若是弹劾顺天府或者国子监,就没有这种效果了。 不得不说,郭汤确实有些小聪明。 但相比较郭汤的哭天喊地、悲痛欲绝的样子,赵俊臣的神色则是淡然从容,听到德庆皇帝的质问之后,也只是不慌不忙的缓步出列,答道:“陛下,对于郭少傅的指责,臣概不知情、也皆不承认!”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说道:“郭敏被抓乃是顺天府的事情,郭鸣台被除名则是国子监的事情,臣不知郭少傅为何要将这些事情牵扯到臣的身上,毫无依据的推测是臣在报复他,臣身为户部尚书,一向只负责钱粮之事,既管不到顺天府、也无权干涉国子监,郭少傅将这些事情牵扯到臣的身上,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难不成郭少傅隔两天吃坏了肚子,也要怪到臣身上不成?” 听到赵俊臣的话之后,德庆皇帝沉吟了片刻,然后开口问道:“顺天府与国子监何在?” 随着德庆皇帝的话声落下,顺天府尹霍正源与国子监祭酒李子徳迈步出列,纷纷叩首道:“臣在。” 德庆皇帝皱眉问道:“顺天府可有抓捕郭少傅的胞弟郭敏?国子监是否除名了郭少傅的嫡孙郭鸣台?这两件事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可是受到了赵俊臣的指使?” 霍正源在这个时候自然不会怯场,扬声答道:“陛下,臣昨日收到举报,称京城里的‘四通商行’偷漏税银、欺行霸市、欺诈客人等等罪行,并且皆是罪证确凿,臣身为顺天府尹,自然不敢坐视不理,就派人前去查封了‘四通商行’,当时臣并不知道‘四通商行’的东家乃是郭少傅的胞弟郭敏,直到事后才知晓此事,所以顺天府抓捕郭敏绝不是为了针对郭少傅,与赵大人更是毫无关系,还望陛下明鉴!” 相比较霍正源的立场坚定,国子监祭酒李子徳则是犹豫不决。 从昨天傍晚到今天早朝之前,他一直夹在太子朱和堉与赵俊臣之间,受到了双方的共同施压,如今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偏向太子朱和堉还是应该偏向赵俊臣。 最终,李子徳犹豫片刻之后,选择了静观其变、两不得罪,顺便还摘清了自己的关系,向德庆皇帝禀报道:“陛下,郭鸣台被国子监除名的事情臣确实有所耳闻,但国子监平日里管理监生的事情一直是由国子监丞胡珍在具体负责,除名郭鸣台也是胡大人的决定,因为是昨天发生的事情,臣还没来得及了解详细情况。” 国子监祭酒乃是从四品官职,自然有资格位列朝班,但国子监丞则只是正八品官职,并没有参加朝议的资格,但若是胡珍听到了李子徳的这番话,一定会暗骂李子徳无耻,将所有事情都推诿到自己身上。 另一边,听到霍正源与李子徳的话之后,德庆皇帝面色严肃,正准备再说一些什么。 但就在这时,太子朱和堉大步出列,道:“父皇,关于此事,儿臣有话说!”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二十二章.“公正” 下 . …… …… 看到太子朱和堉的表态,德庆皇帝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复杂难言的情绪。 然后,德庆皇帝的语气温和,缓缓说道:“哦?太子在这件事情上有看法?说吧。” 太子朱和堉说道:“父皇,昨日早朝上,就在少傅郭汤弹劾了户部尚书赵俊臣之后,仅仅只是一天时间之内,他的亲族就纷纷遇到了麻烦,这件事情若说只是巧合,恐怕是难以服众。 更何况,按照顺天府尹霍正源的说法,也有许多蹊跷之处!按照官府流程,就算是有人向顺天府举报‘四通商行’的某些罪行,霍正源也应该先进行调查取证、确认举报的真实性之后再采取行动,而不是急不可待的直接派人查封‘四通商行’,甚至将‘四通商行’的所有人全部拘捕,霍正源的这些举动,未免有些操之过急了。 再说国子监的事情,据儿臣所知,就在国子监开除郭少傅的嫡孙郭铭台之前,户部侍郎詹善常曾亲自前往国子监拜会了国子监的几位官员,然后没过多久,就发生了国子监将郭铭台除名的事情!这件事情似乎也绝不是巧合这么简单! 而且,不论是顺天府尹霍正源、还是户部侍郎詹善常,这两位与赵俊臣一向是关系紧密,他们的种种作为,恐怕也不会是无的放矢!依儿臣看来,这些事情就算不是赵俊臣在刻意报复郭少傅的弹劾,恐怕也是某些官员有心讨好赵俊臣,处心积虑的刁难打压郭少傅。” 听到太子朱和堉的说法,霍正源与詹善常等人皆是面色微变。 这次赵俊臣惩治郭汤的手段颇是迅猛激烈,好处是有利于树威,坏处则是报复的痕迹太过明显了,容易让人抓住把柄。 很显然,太子朱和堉敏锐的发现了这一点破绽。 顿了顿后,太子朱和堉又说道:“并且,儿臣认为这件事影响极大、绝不能轻视,若是百官们会因为弹劾朝中大臣就要遭受报复,往后又有谁还敢在庙堂上说真话?到了那个时候,朝廷的言路闭塞,某些官员就可以肆无忌惮的欺上瞒下,朝纲岂不是就要彻底乱了?所以,儿臣认为朝廷这次一定要为郭少傅主持公道,严惩不正之风,绝不能让这件事影响到朝廷的言路,还望父皇明鉴!” 随着太子朱和堉的话声落下,都察院右都御史吕纯孝也迈步出列,说道:“陛下,臣也认为,昨天顺天府与国子监针对郭少傅的种种行为,绝不是那么简单,定然是有人在幕后指使!因为顺天府与国子监的事情并不是孤例!据臣所知,昨天还有人在暗中联络都察院的御史们,打算在今天早朝上大举弹劾郭少傅!陛下,不过是短短一天时间之内,就陆续发生了这么多针对郭少傅及其族人的事情,若说这些事情全都是巧合,未免是太牵强了。” 接着,在太子朱和堉与吕纯孝的带领之下,清流官员们纷纷出列表态支持,打算将郭汤的事情定性为赵俊臣的蓄谋报复,极力要求德庆皇帝为郭汤主持公道。 一时间,受到清流们的表态影响,郭汤颇是博取了许多官员的同情。 * “看来,朱和堉确实是进步了,并没有一根筋的与我争锋对峙,也没有正面维护郭汤,反倒是避重就轻,绝口不提郭敏与郭鸣台的事情究竟有没有受到冤枉,只是反复强调郭汤受到了我的蓄意报复,并且还将这件事与朝廷言路联系到了一切,以此来影响德庆皇帝的判断……” 看着太子朱和堉以及一众清流们的表现,赵俊臣心中暗暗有些赞叹。 不过,赵俊臣的表现依旧是淡然从容,哪怕是太子朱和堉与清流们纷纷将矛头指向了赵俊臣,赵俊臣的神情也依旧没有任何变化,只是静观着局势变化。 事实上,仅仅是这种程度的麻烦,赵俊臣并不打算亲自出手。 在赵俊臣的眼神暗示之下,众位“赵党”官员没有任何的畏惧,也纷纷是出列表态,与“太.子党”争锋相对、寸步不让! 左兰山首先是迈步出列,扬声道:“陛下,臣认为太子殿下等人的说法,看似有些道理,但通篇皆是臆想,没有任何的事实依据,完全不足为信!若是仅仅凭着一些无中生有的猜测就可以诋毁朝廷大员,今后的朝廷局势必然会是震荡混乱、一发不可收拾,还请陛下明鉴!” 然后,詹善常的神情激愤,好似受了极大的委屈,出列说道:“陛下,臣曾经担任过礼部侍郎,与国子监的几位大人素来有交情,也时常会有见面,如今太子殿下仅仅是因为臣与国子监几位大人见面的事情,就将郭少傅嫡孙郭鸣台被国子监开除的事情全部推诿到臣的身上,甚这般毫无根基的指责,臣深感寒心,恳请陛下一定要为臣主持公道!” 接着,霍正源则是一幅问心无愧的模样,缓缓迈步出列,说道:“陛下,臣派人查封‘四通商行’的事情,完全是公事公办,只是在履行顺天府尹的职责而已!至于臣抓捕了郭少傅的胞弟郭敏,也只是因为郭敏乃是‘四通船行’的东家而已!与郭少傅毫无关联!难不成就因为郭敏乃是郭少傅的兄弟,所以臣就要无视法纪、网开一面不成?那臣岂不是辜负了陛下的信任?所以,臣对于顺天府抓捕郭敏的事情问心无愧!若是再来一遍,臣依然会抓捕郭敏!” 说到这里,霍正源话锋一转,又说道:“朝廷自有法纪,我等朝廷官员就应该以身作则、绝不能徇私舞弊!因为这关系到朝廷治理江山的根本!然而,抓捕了郭敏之后,就因为郭敏乃是郭少傅的兄弟,臣就面临着极大的压力,太子殿下、吕都御史、程阁老等人纷纷向臣施压,他们也不问顺天府抓捕郭敏的缘由,只是强烈要求臣尽快释放郭敏!臣在各方压力之下,却依然是坚持公事公办,没曾想今天早朝上又遭到了许多人的恶意抨击!……陛下,臣还是那句话,臣只是在坚守朝廷法纪而已!臣问心无愧!” 随着“赵党”众人的纷纷表态,尤其是霍正源这一番慷慨激昂的讲话,“赵党”开始了反攻。 然后,“太.子党”与“赵党”开始了激烈的争辩,“太.子党”指责“赵党”蓄意报复郭汤,“赵党”指责“太.子党”徇私护短、干涉朝廷法纪,双方皆是坚持着自己的观点,却又避而不谈对方的指控,局面就这样陷入了僵持之中。 至于德庆皇帝,则一直是沉默不语、若有所思,只是静静听着“太.子党”与“赵党”的辩论,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他的眼神时而扫向赵俊臣、时而停留在太子朱和堉身上,眼神不住波动着,似乎是内心有些犹豫。 良久之后,眼看着“太.子党”与“赵党”的冲突越来越激烈,德庆皇帝似乎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开口道:“都不要争辩了!一个个都是朝廷大员,却是面红耳赤、声嘶力竭,成何体统?” 随着德庆皇帝的斥责,“太.子党”与“赵党”双方终于是渐渐停止了争吵,纷纷退入百官队列之中,等待着德庆皇帝发表意见。 * 此时,太子朱和堉见到德庆皇帝终于是开口表态之后,心中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刚才,在两派激烈辩论之间,“太.子党”已经是渐渐的落入下风,毕竟他们的论点看似是光明磊落,但并没有任何证据,反倒是颇有些干涉法纪、诋毁大臣的嫌疑,而“赵党”众人占着道理,又紧抓着“太.子党”的破绽不放,所以“太.子党”也就渐渐的抵抗不住了。 太子朱和堉原本也没指望“太子党”能够通过一场辩论争吵就战胜“赵党”。 不过,依照朱和堉的想法,德庆皇帝这次一定会支持“太.子党”的!只要有了德庆皇帝的支持,“太.子党”这次就一定能战胜“赵党” 理由很简单,德庆皇帝唯有支持“太.子党”才能够维护自己的帝王威严! 毕竟,德庆皇帝昨天早朝上责罚了郭汤之后,郭汤弹劾赵俊臣的事情就应该是尘埃落定了,若是赵俊臣依旧报复郭汤,那就是不服气德庆皇帝的决定,也就对德庆皇帝的阳奉阴违,德庆皇帝见到这般情况之后,自然是不会高兴! 此外,太子朱和堉刚才还特意谈到了郭汤的事情对朝廷言路的深远影响,而朝廷言路与帝王权威息息相关,若是朝廷的言路闭塞,那么皇帝也就成为瞎子聋子,只能任由臣子们欺瞒,这是德庆皇帝绝不能容忍的事情! 考虑到这些情况,德庆皇帝的态度也就很明显了——这也是太子朱和堉愿意站出来为少傅郭汤撑腰的原因之一! 不得不说,太子朱和堉能考虑到这些事情,确实是进步了不小,若是寻常时候,他的判断也不能算错。 但太子朱和堉并不知道,德庆皇帝已经下定决心要废黜他了!如今只是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罢了! 然而,朱和堉拥有清流们的鼎力支持,德庆皇帝若是要出手废黜朱和堉的话,就一定会遭到清流们的极力反对,若是清流们到时候选择死扛到底,说不定庙堂局势都会震荡不安。 所以,德庆皇帝若是想要废黜朱和堉,就首先要削弱清流的势力影响。 如今,因为郭汤的事情,太子朱和堉带领着清流官员们纷纷为郭汤撑腰,也正是德庆皇帝削弱清流的大好机会! 所以,太子朱和堉这一次依然是失算了! * 却说,在百官们的注目下,德庆皇帝终于是缓缓开口表态了。 德庆皇帝先是深深打量了太子朱和堉一眼,然后将目光转向了赵俊臣,说道:“赵俊臣,这件事情说起来与你也有关系,许多官员都认为郭汤的事情乃是你的蓄意报复,但你为何一直闭口不言?难不成理亏心虚了?” 德庆皇帝的这一番话,似乎有质问赵俊臣的意思,但太子朱和堉却是心中一惊,猛得抬头向德庆皇帝看去,目光中满是不可思议。 所谓帝王心术,一举一动皆是大有深意! 如今,“赵党”与“太.子党”的争辩陷入了僵持,谁也说服不了谁,而德庆皇帝主动开口询问赵俊臣的态度,就等于是给了赵俊臣打破平衡、引导局势走向的机会! 如此一来,德庆皇帝究竟是在支持谁,也就不言而喻了。 事实上,别说是太子朱和堉深感意外了,就算是老谋深算的周尚景,听到德庆皇帝的表态之后都是不由的身体微微一震,抬头向着德庆皇帝打量而去,目光中满是探究。 然而,德庆皇帝并没有理会太子朱和堉与周尚景的目光注视,他只是紧紧盯着赵俊臣、等待着赵俊臣的回答。 对于德庆皇帝的态度,赵俊臣并不感到意外,这是他早就预料到的事情。 只见赵俊臣缓步出列,表情依然平静,缓缓说道:“陛下,臣的态度刚才已经说过了,对于郭少傅等人的指责,臣概不知情、也皆不承认!” 然后,赵俊臣又说道:“不过,既然太子殿下、郭少傅等人纷纷将事情牵扯到臣的身上,那臣也就多说两句!这件事情其实很好解决,只要派人追查下去也就是了!郭少傅的兄弟郭敏究竟有没有违法乱纪?郭少傅的嫡孙郭鸣台究竟是不是应该被国子监除名?这些事情都不难查,只要把这些事情查清楚了,那么真相自然也就清楚了! 若是郭敏确实是有罪,若是郭鸣台确实是违反了国子监的规矩,那么顺天府抓捕郭敏、国子监开除郭鸣台的决定就没有错,那么也就没有人蓄意报复郭少傅,一切只是顺天府与国子监的公事公办而已!反之,若是郭敏无罪、郭鸣台也没有违反国子监的规矩,那就是顺天府与国子监在刻意针对郭少傅了,到时候只要继续追查下去、顺藤摸瓜,自然也能够查到幕后主使之人!” 说到这里,赵俊臣摇头叹息道:“陛下,臣认为霍大学士的说法最是正确,朝廷自有法纪存在,在朝廷法纪面前,每个人都应该公正对待!不论是平民百姓,还是当朝少傅的亲族,只要违背了法纪,就应该公正的依照朝廷法纪审办!关于郭少傅的种种事情,其实非常简单,一切按照朝廷法纪处理就行了,完全不必要进行多余的争论。” 听着赵俊臣表态之际,开口“法纪”、闭口“公正”,皇极殿内所有人都是面色怪异。 若要说违法乱纪,满朝上下极少有人能与赵俊臣相提并论,却没想到赵俊臣竟然也振振有词的大谈“法纪”、“公正”了。 事实上,赵俊臣从来都不排斥“法纪”、“公正”等词汇,只要这些词汇对赵俊臣有利,那么赵俊臣就一定会是朝廷法纪公正的坚定维护者。 比如现在就是这样。 从某方面而言,这样的“法纪公正”也是一种讽刺,但这样的“公正”才是古往今来的主流! “公正”与“公平”二词经常被人们相提并论,但“公正”并不代表“公平”,因为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公正”,又有许多人能够逃避“公正”,所以“公平”二字也就无从谈起了。 此时的赵俊臣,口口声声的追求“法纪公正”,但他只是要求别人而已,若是轮到赵俊臣本人的时候,恐怕就是另一回事了。 另一边,听到赵俊臣的表诉,德庆皇帝也是面色怪异,只觉得赵俊臣脸皮极厚。 不过,德庆皇帝却依然是认同了赵俊臣的观点,点头说道:“赵爱卿说得有理,这件事并不难办,只要调查下去也就知晓真相了!” 然后,德庆皇帝扬声道:“既然如此,就传朕的旨意,‘四通商行’的案子即日起交由三法司联合审理,国子监开除郭鸣台的事情则交于礼部详细调查,这两件事情并不复杂,朕希望明日早朝上就能够看到结论!” 随着德庆皇帝的话声落下,“赵党”众人纷纷是面现喜色,而“太.子党”众人则尽数是面色阴沉。 这两件事情若是严查下去,自然是对“太.子党”不利! 事实上,“太.子党”的麻烦只不过是刚刚开始罢了。 …… 恩,五千字大章节,今天第一更。 凌晨前还有一章!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二十三章.反诗. …… …… 与太子朱和堉为敌的时候,赵俊臣经常会与七皇子朱和坚暗中合作。 这一次也同样如此。 比如,郭汤的那本诗集,赵俊臣就是派人交给了七皇子朱和坚处理。 而七皇子朱和坚自然也不会让赵俊臣失望。 朝议结束之后,德庆皇帝来到了御书房内,神情依然是有些犹豫。 这次“太子党”与“赵党”的冲突,德庆皇帝为了换储的考量,态度再次偏向了“赵党”,但这样的态度终究是有损于德庆皇帝的利益,所以德庆皇帝有些不确定自己的决定究竟是否正确,心中也不断考虑着弥补方法。 “或许,让赵俊臣与清流两败俱伤会是一个好办法……说起来,赵俊臣的权势扩张太快了,利用左兰山分裂‘赵党’的计划又是迟迟不见成效,也是时候由朕亲自出手敲打一下赵俊臣了,总不能任由他一直得意下去……” 德庆皇帝暗暗想道。 而就在德庆皇帝暗暗思索的时候,养心殿太监张秀捧来了厚厚一摞奏章,小心翼翼的摆放在德庆皇帝的面前,提醒道:“陛下,这些都是司礼监送来的奏疏,需要您来亲自批复。” 看着眼前厚厚一摞奏疏,足足有三五十本,德庆皇帝皱眉道:“竟然有这么多?” 不过,朝廷政务一向繁杂,德庆皇帝又不愿意放权,每日需要他处理的事情自然是极多,虽然今天的奏章格外的多了一些,但德庆皇帝并没有多想,只是点了点头之后,就拿起一份奏章开始审阅起来。 这份奏章里的内容并不是什么好消息,乃是陕甘一带出现了严重的旱情,今年至今也没有下一场雨,当地官员请求朝廷早做准备,一旦陕甘数府今年颗粒无收,就需要朝廷拨放大量的钱粮赈济,否则就会有出现大量流民的危险。 自古以来,历朝历代的乱象都是从流民开始,德庆皇帝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看到这个奏章之后,也是非常重视,认真批复了自己的意见之后,就把这份奏章交给了张秀,吩咐道:“将这封奏疏抄录两份,一份送到文渊阁交由几位阁老商议,另一份送到户部交给赵俊臣。” 等到张秀双手接过奏章之后,德庆皇帝又伸手拿起了第二份奏章进行审阅。 这份奏章里的内容,依然不是什么好事情。却是山西巡抚向德庆皇帝呈报,称山西今年同样是旱情严重,缺粮数十万石,希望朝廷尽早准备赈灾的钱粮。 看到这封奏疏,德庆皇帝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喃喃自语道:“陕甘已经连续三年出现旱情了,山西也是如此,去年好不容易降了几场雨,却又出现了一场蝗灾,朕记得最终还是赵俊臣前去赈济灾民的时候果断扑灭了这场蝗灾,否则这场蝗灾恐怕还要蔓延到周围数府,损失还要更大……这大明江山究竟是怎么了?竟是各地接连不断的发生灾情?若是再持续下去,朝廷恐怕就要没有钱粮赈济了。” 然后,德庆皇帝再次批复了这封奏疏,并且与上一封奏章一样抄成两份分别交给了内阁与户部处理。 但因为这两封奏疏,德庆皇帝的心情已经渐渐有些压抑了。 接着,德庆皇帝再次伸手拿起了第三封奏章,展开审阅之后,发现这封奏章里的内容依然不是什么好消息——江西布政使汪正弹劾江西按察使吴陉人枉法乱纪,措辞极为激烈。 德庆皇帝并不了解事情的详细,又不愿意听信江西布政使汪正的一面之辞,所以只是将这份奏疏就放在一旁,准备日后再进行批复。 但第四封奏疏却又是江西按察使吴陉人弹劾江西布政使汪正结党营私的奏疏,态度极为坚决。 这两份奏疏同时送到了德庆皇帝的御案上,显然是汪正与吴陉人之间的关系已经势同水火了,竟是闹到了德庆皇帝这里,恐怕整个江西官场如今也是动荡不宁。 想到这里,德庆眉头紧皱,神情隐隐有些无奈,只觉得满朝的官员没一人能让自己省心。 最终,德庆皇帝将第四封奏疏也放到了一旁,准备在明天早朝上与百官们商议这件事。 然而,第五封奏疏依然不是好消息,乃是河南一处粮仓发生大火损失惨重的事情。 第六封奏疏,还是坏消息…… 德庆皇帝连续批阅了七八分奏疏,竟然没有一个是好消息,德庆皇帝心中不由有些冒火,只觉得江山不宁、百官无能、自己却是有心无力。 德庆皇帝并不知道,将这些坏消息集中全部放在一起,乃是司礼监的刻意为之,就是想要撩动德庆皇帝的怒火,让德庆皇帝失去平日里的理智判断。 眼看着德庆皇帝即将要怒气满盈,养心殿太监张秀偷偷向远处一个小太监打了一个眼色。 见到张秀的暗示之后,小太监连忙是偷偷从御书房的侧门离开了。 没过多久,这位小太监又回到了御书房,并且向德庆皇帝禀报道:“陛下,东厂太监冯德胜求见,说是有事情禀报陛下。” 听到小太监的禀报之后,德庆皇帝依然是埋首在奏疏之中,只是声音有些不耐烦,说道:“让他进来吧。” 很快的,东厂太监冯德胜来到御书房内,向德庆皇帝叩首道:“陛下,近段时间以来,东厂发现士林学子之间抨议朝廷的风气愈加严重,许多读书人都对朝廷失去了敬畏之心,还写出了许多反诗反文讥讽朝廷,言语颇是恶毒,甚至……” 听到冯德胜的话语有些迟疑,德庆皇帝抬头皱眉问道:“甚至什么?说明白!” 冯德胜垂首道:“甚至就连陛下、以及我朝的历代先皇都遭到了这些读书人的肆意讥讽……” 随着冯德胜的话声落下,德庆皇帝的心中怒火终于有了发泄渠道,狠狠的一拍桌子,大声怒喝道:“大胆!” 冯德胜身体一颤,连忙趴伏在德庆皇帝的面前,连头也不敢抬,只是继续禀报道:“此外,东厂经过密查之后,发现读书人的非议风气全是源自于朝廷清流,正是因为清流们平日里肆无忌惮的抨击朝廷,才带动了民间读书人的不良风气……尤其是少傅郭汤,他有几首讥讽朝廷、抨击时政的诗词,如今已是流传极广、影响恶劣……老奴听说今天早朝上百官们都在商议郭汤的事情,觉得这件事还是及时让陛下知道为好。” 说完,冯德胜从怀中掏出一本诗集,通过太监张秀交给了德庆皇帝。 德庆皇帝接手一看,发现这本诗集名叫《鹤溏诗集》。 “鹤溏……哼!看来这确实是郭汤的诗集没错了……” 喃喃自语之间,德庆皇帝就翻开诗集细读了起来。 这本诗集里面,有许多文字都被东厂用红笔特意勾画过。 见到这些被红笔勾画的诗句之后,德庆皇帝细细品味,很快就明白了诗词里的深层含义。 于是,德庆皇帝的面色愈加阴沉,身体开始微微颤抖,似乎已经怒到了极致,却又强行压抑着。 然后,德庆皇帝缓缓抬起头来,用一种毫无情绪的冰冷声音说道:“很好,这天下的读书人妄议朝政日久,早已经失去了敬畏之心,清流们平日里更是以抨击朝廷为荣……趁着这次机会,也是时候整治一下他们了!” …… PS:恩,第二更。 另,本书的第二次飘红大赏,感激不尽!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二十四章.推断. …… …… 此时的户部衙门,赵俊臣的办公房间之内。 因为德庆皇帝的旨意,一位御书房的太监将陕甘与山西的旱情奏章送到了赵俊臣的手上。 在两份奏疏中间,还夹着一张小纸条,纸条上写着“文祸已生”四个小字。 这是内廷向赵俊臣暗中通报消息,表示赵俊臣的计划一切顺利的意思。 扫了一眼纸条之后,赵俊臣拿起一根毛笔将纸条彻底涂黑,然后就将纸条随手丢到了一旁,完全没有任何在意的样子。 意料之中的事情,并不值得幸喜或者得意。 只是,这场文祸一旦出现,受损最大的人无疑就是太子朱和堉了。 回顾着太子朱和堉近段时间以来的表现,赵俊臣心中暗暗有些叹息:“想当初,太子他横冲直撞、四处树敌、不撞南墙不回头,浪费了自己的全部优势,如今太子总算是有了进步,但也彻底的失去了所有机会,实在是可悲可叹。” 暗暗感慨了几句之后,赵俊臣的心思也就回到了朝廷公务上面,伸手翻开了陕甘与山西的旱情奏章,看到里面的内容之后,表情终于是渐渐凝重了起来。 陕甘与山西连续数年发生旱灾,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然后,赵俊臣抬头唤道:“来人。”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一位户部文案推门进入房间,向赵俊臣躬身行礼道:“大人您请吩咐。” 赵俊臣吩咐道:“将近三十年来朝廷各地的赈灾账册给我拿来,我要过目一遍。” 听到赵俊臣的吩咐之后,这位户部文案不敢怠慢,连忙就去准备了。 很快,这位户部文案就拿来了厚厚一摞书册,这些书册里面详细记录了明朝近三十年以来所有灾情的赈济情况,恭敬的捧到了赵俊臣面前。 赵俊臣伸手接过账册之后,抬手一挥,户部文案就悄然离开了房间。 而赵俊臣则是神情专注的翻阅账册,面露思索之色。 良久之后,赵俊臣终于翻阅完了这些账册,但面色则是愈加凝重了。 事实上,赵俊臣此时的表情,要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更加凝重。 “果然!最近三十年以来,明朝各地发生各类天灾的频率越来越高了,规模也是越来越大了,尤其是近几年时间,更是连绵不断……若不是明朝已经承平多年,尚有些存粮积蓄,社会秩序也还算是安定,恐怕早已经被这些连绵不断的天灾给拖垮了……但这些天灾若是不断发生,朝廷又能够坚持多长时间?……户部的存粮数量已经很危险了……” 德庆皇帝看到陕甘与山西的灾情奏疏之后,只是感叹朝廷最近几年的运气不好,许多地方都是天灾连年,但赵俊臣则是想到了更多的东西。 小冰期。 在另一个历史时空之中,许多历史学家都认为小冰期的出现才是明朝灭亡的根本原因,大约从十五世纪初开始,全球气候进入了一个阶段性的极寒天气,通称为“小冰期“,由于经验不足,防御措施不及时,发生了大规模的农作物减产,随后还出现饥荒、流民、农民起义等等连锁效应,最终明朝也因为这一系列的天灾人祸耗尽了所有元气、走向了终结。 而这个历史时空之中,明朝之所以能够延续到现在,除了崇祯皇帝的心机手段变得更加高明之外,也是因为原本应该出现的小冰期并没有如期而至,所以明朝的元气也没有耗损太多,依然能够坚持得住。 但看到了近年来的天灾汇总之后,赵俊臣心中不由有些警惕。 或许,小冰期只是延期了,如今更已经是渐渐逼近了……甚至,小冰期已经来临了! 所以,也难怪赵俊臣的表情会变得如此凝重。如果当真是小冰期来临,那么近年来的种种灾情都只是前菜罢了,接下来明朝各地的天灾人祸还要进一步的愈演愈烈。到了那个时候,以明朝如今的状况,又能够坚持多久? 要知道,因为没有经历明末清初的种种浩劫,如今的明朝人口已经逼近了两亿之多,所以小冰期一旦来临的话,所面临的压力也要远远大于另一个时空的明朝。 朝廷一旦失去了赈济灾民的力量,那么必然会出现数以百万计的流民,到了那个时候,任何的动乱都有可能出现! 更可笑的是,德庆皇帝这个时候竟然还想要耗费数百万两银子建造一座仿江南园林风格的大型行宫!甚至还不惜动用国库的银子! 想到这里,赵俊臣的心情不由有些忧虑。 在其位谋其政,任其职尽其责! 赵俊臣固然是一个贪官权臣,也自认为是一个卑劣小人,但终究还有自己的良知底线,如今他身为朝廷的户部尚书,掌管着天下钱粮,自然有责任尽一份自己的力量。 于是,赵俊臣沉思良久。 最终,赵俊臣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发现自己能做的事情并不多。 首先,赵俊臣并不是农作物专家,他并不懂得小冰期应该如何预防农作物的大规模减产;其次,赵俊臣也不是历史学者,并不清楚这个时代究竟有哪些机会可以利用;最后,赵俊臣也不是一位令人信服的预言家,哪怕他向德庆皇帝与百官们预言了明朝日后的天灾频繁,也不会有任何人相信他,甚至还会因为“妖言惑众”引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与此同时,赵俊臣会赚银子,但银子不能吃,因为明朝海禁的关系,也不可能大规模的购买海外粮食储存应急;赵俊臣略懂一些改革的事情,能够激发明朝的潜力,但他这样做的话必然会引起所有利益既得者的反弹,最终就是死无葬身之地的结局;赵俊臣知道这个时候应该投入大量资源修建水渠、堤坝、水车之类的灌溉设施,尽可能的减少各种天灾带来的损失,但德庆皇帝与百官们根本不会允许赵俊臣在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上投入过多的银子…… 所以,绝大部分有能力办到的事情,赵俊臣没条件去办,绝大部分有条件办成的事情,赵俊臣却又没能力办到! 最终,赵俊臣真正能办的事情就极少了。 “不过,许多力所能及的事情,还是要尽量做一些,许多暂时无力办成的事情,也应该早做准备…… ……让我想想,这个时期,两广地区应该已经有人种植马铃薯了,这种农作物耐寒耐旱,并且产量很大,可以让朝廷进行推广……还有玉米,这种植物应该已经广泛种植了,但规模较小,也应该进一步推广……南洋那边受小冰期的影响很小,也应该尽早派人前去摸底…… ……还有,我固然是不懂得耕种,但可以命人收集农书、召集经验丰富的老农,或多或少总能找到一些办法;户部与工部固然不能大规模的修建灌溉设施,但小规模的投入还是可以办到的,能多做一点是一点…… ……对了,还有蒙古与东北,他们这两年恐怕同样是受到了天灾影响,也要防止他们狗急跳墙……” 将自己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尽数想了一遍,赵俊臣发现都是一些细枝末节的手段,并不足以改变大局。 然后,赵俊臣目光微微闪烁着,轻声自语道:“来到这个世界不过是一年有余的时间,我就拥有了今日之权势,按理说已经算是发展神速了,但如今看来,若是我真想要办一些实事,手上的权利还是太小了!不论是边防隐患,还是小冰期的出现,我都看在眼中,但限于手中权势不足,真正能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少了,却只能干着急而已……” 喃喃自语之际,赵俊臣心中也暗暗下定了决心——自己的许多计划,都应该加快进度了。 * 与此同时,周府书房内。 周尚景闭目靠坐在摇椅之上,一张老脸上满是沉思之色。 今天的朝议期间,在郭汤的事情上,德庆皇帝的态度完全出乎了周尚景的预料。 周尚景隐隐觉得,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庙堂局势的未来发展已经发生了悄然的转变,似乎有什么很重要的因素被自己忽略掉了。 但自己究竟忽略掉了什么,周尚景一时间也想不清楚。 思索良久之后,周尚景缓缓睁开双眼,轻声自语道:“老了,终究是老了,脑子不似从前一般敏锐了,精力也不大如前,不过是思考了片刻,竟然就有些疲惫了。” 就在周尚景轻声自语的时候,周尚景的情报总管周璐推门而入,手中捧着一份书册送到了周尚景的面前,说道:“老爷,这些就是内廷线人们近段时间以来传过来的情报。” 周尚景轻轻点头,伸手接过情报细细翻阅。 将所有情报全部翻阅了一遍之后,周尚景缓缓闭上了双眼,再次陷入了沉思。 与赵俊臣或者赵山才不同,周尚景并不知晓七皇子朱和坚的野心企图,在他眼里朱和坚只是一位无关紧要的病弱皇子罢了,所以他也无法通过一些蛛丝马迹就推断出事情真相,不免有些后知后觉。 不过,翻阅了情报之后,德庆皇帝近段时间以来对七皇子朱和坚的格外关注,依然是引起了周尚景的注意。 再联系到今天早朝上德庆皇帝的态度偏向,似乎有趁机打压清流的意思,而清流一向是太子朱和堉的势力根基,若是清流受到了打压,那么太子朱和堉的地位也就不稳了…… 隐隐间,周尚景觉得自己终于是触摸到了事情真相。 难道,德庆皇帝终于是下定决心更换储君了?太子朱和堉要被废黜了?七皇子朱和坚将会是新一任的储君太子? 于是,周尚景缓缓睁开了双眼,眼中闪过了一丝凝重。 若是赵俊臣知道了周尚景的猜测,一定会心生敬佩,仅仅只是因为德庆皇帝的一些异常态度以及一些蛛丝马迹的情报,周尚景就已经推断出了事情的真相! 并且,隐约之间,周尚景总觉得七皇子朱和坚这个人很不简单。 周尚景乃是当今第一权臣,经常有机会接触到各位皇子皇孙,但偏偏,周尚景对于这个七皇子朱和坚没有任何印象,似乎这位七皇子一直都刻意在周尚景面前隐藏自己。 “周璐,这段时间多关注一下七皇子朱和坚的动向,也派人多收集一些关于七皇子的情报消息,尽快送到老夫这里。”周尚景轻声吩咐道:“从前有些忽视这个人了……” …… 恩,第一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二十五章.结论. …… …… 不知不觉,又是新一天的朝议开始了。 早朝开始之后,德庆皇帝的表情似乎有些格外的阴沉,直接开口问道:“三法司、礼部何在?” 随着德庆皇帝的话声落下,三法司与礼部的官员纷纷出列。 然后,德庆皇帝向礼部尚书林维问道:“朕昨日让礼部调查少傅郭汤嫡孙郭鸣台被国子监除名的事情,如今可有结果了?” 如今“沈党”与“赵党”的关系渐渐紧密,所以林维自然是不会刻意的偏袒“太.子党”,听到德庆皇帝的询问之后,林维扬声答道:“陛下,事情已经全部查清楚了!郭少傅的嫡孙郭鸣台为了维持自己的名气,近年来一直用银子购买国子监其他监生的文章诗词,并且署上自己的名字呈交于国子监,确实有欺世盗名、蒙骗国学的行为,依照朝廷法度,国子监也确实有权除去郭鸣台的监生身份,国子监甚至还需要将这件事通报于礼部,进一步免去郭鸣台的举人功名,所以臣认为国子监开除郭鸣台的决定,并没有任何过错。” 与此同时,国子监祭酒李子徳见到局势明朗之后,也终于是下定了决心,迫不及待的跳了出来,向德庆皇帝禀报道:“陛下,臣昨日回到国子监之后,也详细调查了此事,大概情况与林尚书所讲没有任何区别!国子监乃是朝廷官学,负责管理天下学子,臣与同僚们自感责任重大,从来都不敢怠慢,一向是兢兢业业、小心谨慎,这件事完全是秉公处断,完全没有任何针对郭少傅的意思,还请陛下明鉴!” 德庆皇帝并没有理会李子徳的禀报,只是转头向三法司的几位官员问道:“那么,顺天府查封‘四通商行’、抓捕郭敏胞弟郭敏的事情,如今可有结果了?顺天府可有冤枉了郭敏?” 听到德庆皇帝的询问之后,刑部尚书张伯崇、左都御史杜白、大理寺卿方世文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最终则是由张伯崇作为代表向德庆皇帝禀报道:“陛下,这件事大概也查清楚了,‘四通商行’这些年一直都在暗中参与走私生意,每天都有偷漏朝廷税银的行为,至今已经偷税近百万两银子!此外,‘四通商行’贿赂朝廷官员的罪行也得到了证明……至于‘四通船行’是否有欺行霸市的行为,如今尚待进一步查证,但无论如何,顺天府查封‘四通商行’、抓捕郭敏的行为都没有任何问题。” 听到礼部与三法司的陆续禀报之后,“赵党”众人纷纷是面现喜色,而“太.子党”众人、尤其是郭汤本人,则纷纷是面色灰败。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次的争锋角力,依然是“赵党”赢了!而“太.子党”不仅是彻底败了,并且郭汤还即将要遇到更大的麻烦! 另一边,赵俊臣则是面露冷笑。 郭汤的事情,“太.子党”若是与“赵党”暗中角力、私下交锋,那么太子朱和堉利用自己的影响力,或许还有获胜的可能,但“太.子党”以为德庆皇帝这一次会支持他们,于是把事情闹到了明处,那么也就难怪他们会失败了。 然后,赵俊臣向“赵党”官员们打眼色示意,表示痛打落水狗的机会来了! 毕竟,这已经是第三天时间了,赵俊臣曾经暗中发誓过,要郭汤在三天之内生不如死、失去一切!如今正是实现誓言的机会! 随着赵俊臣的暗中示意,“赵党”官员们抢在德庆皇帝发表意见之前,纷纷出列表态。 其中,户部侍郎詹善常满脸悲戚,好似遇到了莫大的冤屈,向德庆皇帝叩首道:“陛下,请您一定要给臣做主啊!臣自从离开礼部之后,虽然是前往户部任职,却依然是关心朝廷的科举国学,时常前往国子监走动,却没想到臣的一片赤诚之心,竟是受到了无端的指责!甚至还有人将郭鸣台被国子监除名的事情推诿到臣的身上,认为是臣在讨好赵俊臣大人、报复郭少傅……臣着实是冤枉啊,如今真相已经大白,郭鸣台被国子监除名的事情完全是他咎由自取,与臣毫无关系,还望陛下您能够为臣主持公道、还臣清白啊!” 然后,霍正源同样是神色沉重,缓步出列禀报道:“陛下,如今真相已经是水落石出了!臣的所作所为,确实是秉公执法、一心维护朝廷法纪!但让臣感到寒心的是,臣只是抓捕了朝廷某位权贵的亲属,就遭受了许多官员的排挤、施压、甚至是诋毁!陛下,若是一位臣子仅仅是因为维护朝廷法纪就遭遇了这样的境遇,百官们今后还如何敢依法牧民?还望陛下您一定要趁机拨乱反正、以正视听!” 詹善常与霍正源的这些话,几乎是原封不动的重复了昨天“太子党”众人的表诉,所以“太.子党”众人的面色就愈加阴沉似水了。 然而,事情还没有结束。 随着局势趋于明朗之后,那几位原本打算弹劾郭汤、却又因为太子朱和堉的插手而临阵退缩的御史们,此时也纷纷坚定了立场、找到了机会,陆续出列表态。 “陛下,臣认为,郭汤身为当朝少傅,不思以身作则,反倒是纵容自身亲族违反朝廷法纪,被揭穿之后又不思悔改,反倒是联合朋党打压异己、公报私仇、干涉朝廷法纪,甚至是在陛下面前颠倒是非、欺君罔上!种种罪行,可谓是触目惊心,还望陛下您一定要严惩郭汤、以正朝纲!” “陛下,据臣所知,郭汤平日里自诩清廉,但他生活奢华,府里的一切支用、家产购置、日常开销等等全是来自于‘四通商行’!如今已经证明了‘四通商行’的银子全都是来自于违法走私、偷漏朝廷税银,那么郭汤的家产自然也就不干净了!臣恳请陛下马上命人查封郭府,将郭家的家产置业全部充公,如此才能挽回朝廷的损失!” “陛下,郭汤的所作所为,可谓是一再违背朝廷法纪,所以臣认为郭汤已经不再适合担任朝廷少傅了!还请陛下您将郭汤罢官为民、以示惩戒!” “陛下……” * 正所谓墙倒众人推,百官们每到落井下石的时候,就会显得格外的兴奋,表现也会格外的踊跃。 随着局势趋于明朗,所有人都知道郭汤要倒霉了,这样一来,不仅仅是“赵党”官员在争先弹劾郭汤,就连一些“沈党”、“周党”、中立派系的官员也纷纷是出列表态,请求德庆皇帝一定要严惩郭汤。 不过,德庆皇帝换储的想法如今只有少数人知晓,所以绝大部分官员弹劾郭汤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避开了太子朱和堉,甚至就连“太.子党”也没有受到太大的波及。 然而,百官们虽然不敢谈及太子朱和堉以及“太.子党”在郭汤事件中所扮演的角色,但德庆皇帝却不会放弃这次机会。 等到百官们的群起弹劾告一段落之后,德庆皇帝并没有马上处罚郭汤,而是目光缓缓扫向了太子朱和堉以及众清流官员。 见到德庆皇帝的这般态度,太子朱和堉又是心中一沉。 然后,德庆皇帝缓缓开口了:“阁老程远道、右都御史吕纯孝、礼部侍郎鲍文杰、左副都御史贾秀全、左佥都御史曹振……出列!” 德庆皇帝一口气念了十余位官员的名字,这些人全都是出身清流,也全都是太子朱和堉的铁杆支持者,昨天早朝上正是他们这些人与“赵党”激烈交锋、指责赵俊臣蓄意报复郭汤的。 随着德庆皇帝的话声落下,“太.子党”众人纷纷是感到心中不妙,但也不敢违背德庆皇帝的旨意,于是陆续出列,垂首等待着德庆皇帝的训斥。 “你们这些人,平日里总是自诩清廉公正,张口朝廷法纪、闭口奉公无私,怎么轮到自己的时候,就变了一幅模样?朕知道,郭汤与你们关系匪浅,但若是只因为一些私交情谊,你们就放弃了往日的立场,就徇私护短、包庇罪行、甚至是诋毁朝廷大臣,臣还要你们这些清流官员何用?朕还如何敢把督查重任交给你们?朕如何还敢相信你们的奉公无私?对于你们的行为,朕的心中甚是失望!” 德庆皇帝的语气凝重,一字一句皆是诛心! 然后,德庆皇帝的语气稍稍放缓,又说道:“不过,念在你们可能只是受到了郭汤的蒙蔽,未必是有意的庇护徇私,朕这次也不会重罚你们,就罚你们停职三日,好好的反省自身,并且罚俸一年以示惩戒!” 听到德庆皇帝的训斥与责罚之后,这十余位清流官员纷纷是面色大变。 停职罚薪也就罢了,并不是什么太严重的惩罚,但因为这件事情,尤其是德庆皇帝对他们的训斥评价一旦传扬了出去,那么他们的自身清誉一定会受到极大损失!而清誉往往就是一名清流官员的立足根本! 可以说,德庆皇帝的责罚看似是不痛不痒,但已经是伤到了“太.子党”的元气,恐怕很长一段时间之内,“太.子党”都无法挺直腰杆在庙堂里说话了! 然后,德庆皇帝的目光又转向了太子朱和堉,再次开口道:“太子……出列!” 太子朱和堉沉默片刻之后,也同样是迈步出列,垂首道:“儿臣在!” 德庆皇帝的目光有些复杂,盯了太子朱和堉片刻之后,终于是开口说道:“朕刚刚让你闭门思过十日,原还以为你会有些长进,却没想到你依然是武断轻率,随意就相信了郭汤的颠倒黑白,甚至还为了庇护郭汤而当着百官之面信誓旦旦的污蔑朝廷大臣、明目张胆的干涉朝廷法纪!看来朕当初只责罚你闭门思过十日还是轻了,仅仅只是十天时间,难以让你思辩清楚自身的不足!既然如此,朕就罚你再次闭门思过十日!接下来的十天时间,你就不要参加朝议了!” 听到德庆皇帝的决定,太子朱和堉面色苍白,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这件事,郭汤固然有错,但明摆着是赵俊臣在蓄意报复,太子朱和堉的做法也有利于维护德庆皇帝的权威,但没想到德庆皇帝依然是偏帮赵俊臣,并且狠狠打击了自己以及清流的声望,太子朱和堉如何能够不怒? 但最终,太子朱和堉还是强自忍耐了下来,垂头答道:“儿臣……遵旨!” 见太子朱和堉并没有激烈反弹,德庆皇帝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复杂情绪,似乎有些轻松,似乎有些愧疚,又似乎有些失望。 但最终,德庆皇帝的目光又转向了郭汤,缓缓开口道:“郭汤,出列!” …… 恩,今天第二更。明天依然双更! 另,希望大家尽量支持正版,谢谢!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二十六章.抄家狂潮 一 . …… …… 见德庆皇帝的目光盯在自己身上,少傅郭汤的身体不由一颤。 然后,郭汤跌跌撞撞的跑出百官队列,跪伏在德庆皇帝面前,抢先哭诉道:“陛下,老臣有罪!老臣近年来一直是专心于朝务,竟是疏于管教族人,没成想他们竟是瞒着老臣办了这么多违法乱纪的错事!事发之后,老臣又没能及时发现事情真相,反倒是盲目信任了他们,还以为是有人蓄意报复老臣,最终又险些乱了朝纲、干涉了法纪……老臣有罪!还请陛下责罚!” 听到郭汤的哭诉,大殿内所有人都是心中鄙夷。 这个郭汤,看似是直接认罪,但言语之间一直是避重就轻,好似他的过错仅仅只是“失察”一般。 最让人鄙夷的是,郭汤为了保护自己,竟是将大部分过错全都推诿到兄弟郭敏以及孙子郭铭台身上,向德庆皇帝表示这些事情绝不是自己的庇护徇私,而是郭敏与郭铭台等人蒙蔽了自己!这样的做法不仅是有失担当、甚至还颇有些薄情寡义的嫌疑! 危难之际,方可见到一个人的本质,郭汤如今即将要大难临头了,再也顾不得自己往日里的清高形象,怯弱自私的秉性展露无遗! 见到郭汤的表述之后,德庆皇帝的目光愈加阴沉了。 然后,德庆皇帝缓缓开口道:“哦?你真不知道这些事情?郭铭台欺世盗名的事情也就罢了,但据朕所知,你虽然是自诩清廉,但一直是生活优渥、养尊处优,仅仅是你一个人,每个月的开支用度就有上百两银子之多!前段日子郭敏为了给你祝寿,竟是出手一万六千两银子买下了天下第二行书、颜真卿的真迹《祭侄稿》!还有,你们郭家这些年来一直都在京城里大肆置办产业,这些银子全都来自于‘四通商行’!天下间做买卖的生意人多了,又有几家商行像是‘四通商行’一般暴利?难道你就真没有察觉到任何的异常与蹊跷?” 说到这里,德庆皇帝冷笑道:“依朕看来,你恐怕不是没有察觉到异常,只是假装不知道郭敏的违法行径,只想着心安理得的坐享其成吧?” 听到德庆皇帝的指责,郭汤身体又是一颤,却是坚决不承认,说道:“陛下明鉴,老臣向来不擅长理财经营之术,对于郭敏经商的事情也从不过问,是真不清楚这些事情啊!” 德庆皇帝冷哼一声,说道:“若是这般明显的事情你都不能察觉,那只能说明你毫无见识、碌碌无能!实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无能之辈!无论如何,你都不适合再担任少傅的职位了!” 然后,德庆皇帝一抬手,大太监张德就将一本诗集送到了德庆皇帝手中。 德庆皇帝将诗集扔到郭汤面前,冷声道:“还有,你刚才说,你专心于朝务、没时间管教族人,但你就有时间构思这些言语恶毒的反诗反文,讥讽朝廷、讥讽朕、讥讽朕的列祖列宗了?” 说到后面,德庆皇帝已经无法压抑怒气,向着郭汤怒声咆哮了起来。 郭汤看到眼前的《鹤溏诗集》之后,顿时是面色大变,心情混乱。 这本诗集的存在,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但为何会落入德庆皇帝的手中? 难不成,厂卫已经开始调查自己了? 另一边,德庆皇帝冷笑道:“呵呵,‘帝王待士诚,有臣执君恩’、‘遥瞻帝扉当殊人,圣德作则取一生’……郭汤你当真是才华横溢,好诗句!好文笔!” 听到德庆皇帝的讥讽,郭汤浑身颤抖起来,再也不敢矢口抵赖。 与此同时,百官们大都是通过科举进入官场的,听到德庆皇帝背诵的诗句之后,很快就捉摸出了深意,看向郭汤的眼神更加是幸灾乐祸。 他们知道,因为这本诗集的缘故,郭汤的麻烦远远要比想象中更大。 见郭汤再也不敢再辩解什么,德庆皇帝终于说出了自己对郭汤的责罚。 “郭汤身为朝廷少傅,不思为国尽忠、秉公为政,反倒是庇护徇私、颠倒黑白、欺君罔上、诋毁大臣,可谓是罪大恶极!又写反诗讥讽朝廷与列代先皇,可谓是恶逆不道、乃是大不敬之罪!传朕的旨意,罢去郭汤少傅官职,押入天牢候审!” “另,‘四通商行’走私偷税多达近百万两银子,触目惊心!着顺天府、大理寺、与户部一同查封!‘四通商行’的所有财产全部充公!郭家产业大都是来自于‘四通商行’的银子,也全部查抄充公!” “郭汤之胞弟郭敏违法乱纪,已是证据确凿,交由顺天府定罪!郭汤之嫡孙郭铭台欺世盗名、窃人文章,有违纲常,即日起夺去他的举人功名,永不录用!” 听到德庆皇帝的旨意之后,郭汤面色苍白、毫无血色。 他知道,不仅仅是自己彻底完了,郭家也彻底完了!从此再也没有出头之日! 郭汤没想到,自己只不过是忍不住弹劾了赵俊臣,并且在弹劾的时候稍稍嘴欠了一些,竟会落入这般的悲惨结局! 然后,郭汤心情激荡之下,再也坚持不住,身体猛地一抽,就再次昏死了过去,然后被侍卫们拖死狗一般拖出了皇极殿。 与此同时,百官们也是无人敢为郭汤说情,与郭汤交好的清流们刚刚才被德庆皇帝训斥了一顿,这个时候也不敢再碰触德庆皇帝的霉头。 郭汤被侍卫们带走之后,趁着百官们皆是鸦雀无声,德庆皇帝又下了一道旨意:“天下士子已是不敬朝廷久矣!朝廷对待读书人一向优厚,减税免赋、诸多特权,但读书人却不思尽忠报效,反倒是整日里以抨击朝政、讥讽帝王为荣,肆无忌惮、影响恶劣!传朕的旨意,朝廷各部从今日起要严加监管天下读书人的动态、并且严查各类反诗反文,若是再遇到了郭汤这类的反诗案,定然要严惩不贷!” 就这样,赵俊臣惩治郭汤的事情,终于是告一段落。 但这件事所产生的影响,却远远不仅仅是郭家败落这么简单。 太子朱和堉在短时间内连续被德庆皇帝禁足两次,自然是声势大跌,让许多明眼人都看出了一些苗头。 清流们因为德庆皇帝的抨击批判,同样是清誉受损,恐怕会低调很长一段时间。 此外,因为郭汤的那些反诗,也造成了一场规模浩大的文祸,许多读书人都受到了牵连,影响极为深远! * 当这一天的早朝结束之后,赵俊臣在“赵党”官员们的拥簇下离开了皇极殿,许多官员纷纷是态度恭敬的退到两旁、让出了道路,打量赵俊臣的眼光也变得愈加的敬畏了。 郭汤得罪了赵俊臣之后,不过是短短三天时间,不仅是自己丢官入狱、一生英名尽毁,就连胞弟郭敏与嫡孙郭铭台也倒了大霉,甚至就连整个郭家都被查抄家产、全部充公,可以说整个郭家都毁于一旦了! 而太子朱和堉以及清流官员们想要为郭汤撑腰,最终也纷纷受到了牵连! 赵俊臣的报复手段之迅猛激烈,实在是令人心惊胆战,许多曾经得罪过赵俊臣的官员,此时更加是心中恐慌,开始认真考虑着自己向赵俊臣道歉请饶的事情。 就这样,因为郭汤的事情,赵俊臣在庙堂里的威信已是初步树立了起来。 然而,百官们并不知道,就在郭汤被抄家的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南直隶,因为赵俊臣的暗中推动,正掀起了一场规模更加浩大的抄家狂潮! 与南直隶这段时间的风云变幻相比,郭汤的事情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罢了! …… 恩,今天第一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二十七章.抄家狂潮 二 . …… …… 自从苏长畛担任了南直隶巡抚的职位之后,距今已经有七年时间了。 在这七年时间里,苏长畛用了结党营私、贪污受贿、巧取豪夺等等手段,为了聚敛钱财可谓是不折手段,而苏家也快速成为了南直隶境内首屈一指的豪族,家财万贯、田连阡陌、高门深院、店铺成群,哪怕是在富豪无数的南直隶,苏长畛的家财也是名列前茅,平日里苏家子弟的生活也是锦衣玉食、极尽奢华之能事。 但这一天,苏家的辉煌终于是彻底终结了! 就在三天前,前任阁老、钦差大人黄有容来到了南直隶,并且宣布了德庆皇帝的旨意,调查审判苏长畛的种种罪行。 按理说,要审办苏长畛这样的封疆大吏,最是应该慎重行事,反复调查、详细取证、明察暗访、申诉对质,至少需要两个月时间才能完成流程、为苏长畛定罪! 然而,黄有容却是雷厉风行,不过是短短三天时间之内,就完成了所有的办案流程、并且确定了苏长畛的所有罪名! 虽然有些仓促急切,但黄有容知道不会有任何人怪罪自己,毕竟苏长畛倒台之后对所有人都有好处!百姓们看到贪官倒台会拍手称快、南直隶官员们有了进一步晋升的希望、德庆皇帝能够得到苏长畛的庞大家产,黄有容自己以及他幕后的赵俊臣也能够趁机收获许多好处! 所以,没有任何人会质疑黄有容的武断办案,或许苏长畛与他的同党们会感到不满,但这些人如今已经彻底失势,没有任何人会关注他们的想法。 等苏长畛被定罪之后,黄有容更是迫不及待,马上就带领着大批的兵丁赶到了苏府,开始了抄家行动! 这才是黄有容的根本目标,所谓审案断罪只是微不足道的前提罢了。 就在郭汤被抄家的同时,原南直隶巡抚苏长畛的府内也迎来了同样的灾难。 此时,原本是富丽豪华的苏府,此时已是一片狼藉,原本是养尊处优的苏家族人,如今尽数被拘禁在苏府前院,那些一向是狐假虎威的苏家仆从们,更是被逼着束手跪在周围,所有人都紧紧围着苏长畛瑟瑟发抖,苏府上下的每一个人都感到大难临头、末日到了。至于苏长畛本人,此时更是满脸的绝望与麻木,没有任何的反抗,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兵丁们闯入了苏府之后,就开始了清洗似的搜查,苏府之内,到处都响起踹门的声音、翻箱倒柜的声音,还有粗鲁叫骂声与重重脚步声,满是凄惨且又恐慌的气氛。兵丁们一个屋子接一个屋子的搜查,所有贵重财物都被尽数搜走,不值钱的东西则是尽数丢弃在地上,若是苏府内有人敢不配合,就是一顿拳脚伺候。 如今苏家已经是落地凤凰不如鸡,兵丁们又向来粗鲁,自然不会有任何客气。 而指挥着兵丁进行抄家的黄有容,此时则是满脸的志得意满,打量着富丽堂皇的苏府,心中暗暗计算着自己这次能够收获多大的好处! 就在这时,异变突起。 苏家后院处,突然传来了一阵剧烈的争吵与叫骂,似乎还有人正在厮打。 被这阵动静打乱了心中遐想的黄有容自然是不大高兴,转头向身边一位百户吩咐道:“去看看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是兵丁们见到某件贵重财富就相互争抢不成?苏长畛的所有家产都要充公,你告诉他们手脚干净一点!” 得到吩咐之后,那名百户连忙就去查看情况了。 没过多久,这位百户就带着十余位兵丁以及两名妙龄女子来到了黄有容面前,向黄有容禀报道:“钦差大人,并不是兵丁们在争抢财物,而是卑职手下的兵丁们正准备搜查一间屋子的时候,却遭到了几位都察院衙役的阻拦,这几位衙役似乎是奉了副使顾全顾大人的命令特意保护屋内的女子,而卑职手下的兵丁粗辱无知,一心只想着抄家搜索,就与这几位衙役冲突了起来。” 听到百户的回答之后,黄有容不由一愣,然后再次打量,才发现他面前的兵丁明显分为两批,其中一批人穿着兵服,乃是苏州境内的军镇兵,而另一批人则穿着衙役服侍,乃是右佥都御史顾全从京城里带来的都察院衙役。 接着,黄有容又向那两名女子看去,却发现为首的女子年约双八,面容清丽,五官精致,身材苗条修长,气质温婉动人,如今虽然是神色惊慌,但也更添加了几分惹人怜爱的味道,明显是一位大家闺秀,似乎是苏长畛的直系亲族,而另一名女子则要逊色许多,显然是前者的身边丫鬟。 然后,黄有容转头向顾全问道:“顾大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当真是你派了都察院的衙役保护她们?她们是什么来历,竟是让顾大人这般在意?” 黄有容很清楚,顾全名义上只是自己的副使,但实际上则是赵俊臣的代言人,所以他问话的时候态度也非常客气,只是想要打探清楚缘由,并没有任何质问指责的意思。 顾全并没有马上回答黄有容的问题,而是向那位女子点头笑道:“这位姑娘想必就是苏秀宁苏姑娘吧?还请姑娘不必担心,苏家固然是遇到了劫难,但姑娘你却有贵人相助,绝不会遇到任何麻烦。” 然后,顾全才转头向黄有容轻声解释道:“钦差大人,这位姑娘乃是苏长畛的小女儿苏秀宁,当初陛下亲自为赵俊臣赵大人说媒,共找来了三家姑娘,而这位苏秀宁苏姑娘就是其中之一。她与赵大人曾经多次见面,赵大人对她也是印象极佳。” 听到顾全的解释之后,黄有容恍然大悟,原来这个女子竟然被赵俊臣看上了,难怪顾全会派人刻意保护她,想必是讨好赵俊臣的缘故。 然后,黄有容再次打量着苏秀宁,暗暗想道:“若是这个女子最终进入了赵府,那么苏家将来未必就没有翻身的机会……” 然后,黄有容向那名百户吩咐道:“这件事就依顾大人的意思去办,就不要惊扰这位姑娘了,还要派人好生看护,绝不能让兵丁们惊吓到她……还有,这位姑娘的闺房,里面大都是这位姑娘的私人物品,就不要让人查抄了,等查封了苏府之后,你就亲自去为这位姑娘寻找一处僻静舒适的宅院落脚,并且将这位姑娘的东西全部送过去。” 黄有容的这番决定,自然是违背了朝廷的规矩,但他如今乃是钦差大臣,这件事也不是什么紧要大事,所以自然是没人敢违背他的命令,那位百户恭敬的答应一声之后,就按照黄有容的吩咐办事去了。 顾全则是笑着向黄有容致谢道:“多谢钦差大人的成全,您的美意我一定向赵大人禀报。” 黄有容轻轻点头,却不再多说什么了,只是继续指挥着兵丁们查抄苏府。 另一边,苏秀宁原本是可以回到自己房间的,有了黄有容与顾全的特意照顾,如今也没有任何人敢惊扰她,但苏秀宁看到前院里那些瑟瑟发抖的苏家族人之后,最终却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强忍着心中惊慌,走到了苏长畛的身边,与亲人们一同承担着眼前的一切。 见到苏秀宁的选择,黄有容与顾全皆是暗暗点头。 与此同时,原本已经麻木绝望的苏长畛,见到黄有容与顾全对苏秀宁的特别待遇之后,却是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睛重新恢复了一丝明亮。 * 苏府面积极大、财物极多,黄有容虽然是总共动用了三百名兵丁、二十位账房,但这场抄家行动也足足持续了整整一天时间。 等到傍晚之际,账房们才终于将苏长畛的全部家产清点完毕,登记了所有的贵重物品。 “钦差大人、副使大人,清点结果已经出来了。”苏府客堂内,一位账房向黄有容与顾全禀报道:“共计有赤金首饰共二百二十八件、珍珠二十一挂、镶金象牙筋三把、淡金盘十一面、名贵字画一百七十七幅……黑狐皮十八张、青狐皮六张、貂皮三十六张、猞猁狲皮十二张、天鹅绒三卷……绸缎一百三十卷、纱绫一百八一卷、羽线绉三十二卷、妆蟒缎八卷……玉玩三十二件、金银器具一百四十七件、铜锡等物五百余件、脂玉圈带一条……窖藏白银三十七万五千二百两,赤金五千五百两,铜钱七千一百六十三吊……此外,还有地契三十七张、店契七十一张、房契十三张、田契二百一十一张、债条九份……” 苏府的诸般名贵物件极多,这位账房足足禀报了近半个时辰才全部汇报完毕,只觉得口干舌燥、喉咙冒火。 这么多的财物,当真是金银财宝堆积如山!还有不知多少珠宝被兵丁们藏到身上带走了。 另一边,听到账房的汇报之后,黄有容与顾全也皆是有些咋舌。 其中,顾全只是惊骇于苏长畛的家产庞大罢了,但黄有容却是心中有些嫉妒,觉得自己身为堂堂的前任阁老,在内阁辅政近十年时间,也没有聚敛到这么多的钱财,临到退休致仕之际还全部恭手送给了德庆皇帝,却没想到苏长畛的家产竟然比自己还要更多! 然后,黄有容冷声笑道:“这么多的贵重财物,加不来恐怕不下于百万两?这个苏长畛当真是敛财有术、奢华无度!不过,抄到的金银太少了,以苏长畛的身家,怎么可能只有藏银三四十万两……” 顾全则是点头道:“并不意外,苏长畛也不可能把所有的银子全部藏在自己的府里,恐怕他还有其它的藏银之处。” 黄有容站起身来,向顾全说道:“看来,苏长畛还需要继续审问,必须要让他把所有的银子全部吐出来才行!顾大人,你可要与我一同去?” 顾全这次担任钦差副使,原本就有监视黄有容、防止黄有容暗中贪下太多好处的意思,如今黄有容要逼问苏长畛的藏银之处,顾全自然是要一同前往,否则黄有容若是暗中隐瞒了几处藏银地点的话,赵俊臣的利益就要受损了。 所以,顾全也站起身来,点头笑道:“自然是一同前去,怎敢劳烦钦差大人一个人审问苏长畛。” 黄有容也明白顾全的真正想法,但并没有拆穿,只是直接迈步离开了苏府客堂。 * 此时,因为抄家已经结束,并且天色已晚,所以苏家所有人都被关押到了苏府的房间之中。 其中,苏长畛乃是首犯,得到了单独关押的待遇。 当黄有容与顾全来到关押苏长畛的房间之后,却发现苏长畛正坐在一张椅子上闭目养神,表情竟是比前几日镇定了许多。 黄有容进入房间之后,却是恢复了往日的“笑面虎”本色,直接来到苏长畛的面前坐下,笑容和煦的说道:“这几日,当真是冒犯苏大人了,但老夫身为朝廷钦差,也只是公事公办而已,还望苏大人能够见谅一二。” 苏长畛缓缓睁开了双眼,语气平静的说道:“没什么,苏某人贪赃枉法,也活该遭此报应。” 黄有容依旧笑道:“苏大人你能够想开,自然是最好不过!如今案子已经结束,抄家也已经完毕,老夫也不会刻意的刁难苏大人,你我之间毕竟有同僚情谊,苏大人你若是有什么要求,只要不是太过分,老夫都会尽力满足。” 苏长畛突然一笑,笑容中隐约有些悲戚,问道:“黄阁老这次来见苏某,应该是为了银子的事情吧?黄阁老可是觉得苏某人的藏银数量太少了,认为苏某人必然是另有藏银之处,所以想要从苏某人口中探问消息?” 黄有容叹息道:“确实如此,这些银子都是要充公的,老夫自然不敢让苏大人隐藏,否则难以向朝廷交代啊。” 苏长畛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苏某可以把其余的藏银之处告诉黄阁老,但苏某有一个要求。” 黄有容眼睛一亮,连忙问道:“哦?苏大人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 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苏长畛缓缓说道:“苏某要与女儿苏秀宁单独见面密谈半个时辰,在此期间谁也不能打扰!” “当然可以!” 黄有容的神色微微一动,然后干脆利落的答应了苏长畛的要求。 …… 恩,第二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二十八章.抄家狂潮 三 . …… …… 苏秀宁进入房间之后,黄有容与顾全二人就知趣的离开了。 一时间,房间内只剩下了苏长畛与苏秀宁父女二人。 “爹爹……”苏秀宁快步走到苏长畛的面前,神色间既有担忧又有关切,正打算说些什么。 然而,还未等苏秀宁开口说话,苏长畛就已经抢先说道:“宁儿,时间不多了,你先不要说话,听爹爹我来说。” 苏长畛双眼紧紧盯着眼前的苏秀宁,语气急切:“宁儿,爹爹如今已是在劫难逃,苏家也要彻底垮掉了,爹爹是自作自受、无话可说,只可怜你的那些兄弟侄儿们,他们受了爹爹的牵连,就算是逃过了这场劫难,但他们身为犯官家属,今后既不能科举也不能经商,就算是耕田务农也定然要背上骂名、受人欺辱,咱家的产业又全部被朝廷查抄了,他们今后无以为生,恐怕是只能流落街头了,从今往后就要受冻挨饿,也不知道可以坚持多久……” 说到这里,苏长畛已经是满脸悲戚、泪划两行。 听到苏长畛的这些话,苏秀宁同样是面现悲色,却又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宽慰父亲,更想不到任何的解决之策——她只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若论琴棋书画她是样样精通,但若论存生应变,她就只能束手无策了。 然后,苏长畛抹了抹眼泪,双眼再次盯着苏秀宁的秀美脸庞,说道:“所以,宁儿,如今也只有你能救苏家了!” “我?” 听到苏长畛的话后,苏秀宁有些茫然。 苏长畛点了点头,说道:“当初,爹爹让你主动接近户部尚书赵俊臣,就是预料到了今日的危难,想要让你成为赵俊臣的妻子,这样一来咱们有了赵俊臣在朝廷中枢的支持,就可以渡过今日的劫难……但爹爹也知道,赵俊臣并不是你的良配,你也从来都不是主动讨好男人的性子,这件事情确实是爹爹太为难你了。最终,赵俊臣并没有选择你为正妻,咱家也遭了今日的劫难,但爹爹并不怪你,毕竟是爹爹对不起你……” 苏长畛虽然说不怪苏秀宁,但听到苏长畛的这些话之后,苏秀宁依然是不由的心中愧疚,只觉得自己当初接触赵俊臣的时候终究还是太矜持了,没能尽自己的力量拯救苏家。 见到苏秀宁的表情变化之后,苏长畛的眼中再次闪过了一丝愧疚,但犹豫片刻之后,终于还是再次开口道:“不过,为了你的那些兄弟侄儿,也为了咱们苏家的未来,爹爹还是要再求你一次……宁儿,你千万不要怪爹爹,爹爹也是逼不得已!……那右佥都御史顾全乃是赵俊臣的亲信,他今天对你刻意照顾,显然是因为赵俊臣的意思,看来赵俊臣对你还是有些好感的,所以……” 说到这里,苏长畛似乎有些不忍开口,但还是咬着牙继续说道:“所以,等这里的事情结束之后,你就马上前往京城,再次主动接近赵俊臣,定然要想方设法的进入赵府、讨好赵俊臣、成为赵俊臣的女人!如今爹爹失势了,没办法给你支持,而赵俊臣地位尊崇、权势日盛,恐怕也不会娶你为正妻……但、但哪怕只是成为赵俊臣的妾室,你也要尽力而为!只要你讨好了赵俊臣、得到了赵俊臣的宠爱,那么赵俊臣就会出手帮助咱们苏家,不至于让你那些兄弟侄儿们流落街头、生无所依,说不定咱们苏家还有重新翻身的可能!” 听到苏长畛的话语,苏秀宁愣愣的看着眼前的父亲,好似完全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一般。 眼前这个人,还是那个对她宠爱有加、呵护备至的父亲吗? 当初,苏长畛恳求苏秀宁抛弃自己的矜持与幸福,主动的接近与讨好赵俊臣,但终究是为了谋求赵家正妻的位置,苏秀宁嫁入赵府之后也不会遭到太多的委屈。 但如今,苏长畛竟是恳求苏秀宁再次抛弃自己的尊严与骄傲,想方设法的进入赵俊臣的府中,一切只是为了成为赵俊臣的女子,就算是成为一名地位低贱的妾室也在所不惜? 显然,苏长畛为了苏家的未来,已经是打算牺牲苏秀宁的一切了。 苏秀宁从小就在万般呵护中长大,一切都是顺风顺水,从来都没有遇到太大的挫折与委屈,如今竟是让她想办法成为一名贪官的妾室,从此再也没有任何的尊严地位、被人随意的使唤打骂,这样的落差实在是太大了。 所以,苏秀宁虽然也想要为苏家做些什么事情,但依然是难以接受苏长畛的请求。 但看到苏长畛的哀求模样,再想到自己的那些兄弟侄儿,苏秀宁的心里虽然是异常抗拒,但终究是难以拒绝,只是微微转头,避开了苏长畛的双眼,低声说道:“爹爹,女儿当初已经是尽力讨好赵俊臣了,赵俊臣看似对女儿很客气,但总是有一种疏远之感,恐怕女儿难以办成这件事……” 苏长畛见苏秀宁并没有直接拒绝,不由大喜,连忙再次说道:“我的好女儿,只要你愿意就好!如今的局面与当初大不相同,当初赵俊臣是挑选正妻,自然是极为慎重,但若只是一个妾室,赵俊臣就不会这样的谨慎了,以女儿你的才貌,只要是主动迎合,这天下间没有任何男人能够拒绝,想要得到赵俊臣的宠爱,必然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不过,想到苏秀宁保守矜持的性子,苏长畛终究还是有些不放心,又说道:“还有,你去京城之前,先去一趟苏州城南的格子巷,那里有一处宅院,乃是爹爹暗中置下的产业,宅院里有一名女子,名叫湘栀,乃是爹爹的一名……外室。这个湘栀原本是青楼出身,前几年被爹爹赎了身子,只不过碍于朝廷法纪,爹爹不方便把她接入府里,所以就养在了外面,你见到她之后可以叫她一声姨娘……她颇是擅长一些狐媚之术,爹爹也留给了她一笔银子,她对爹爹一向是忠心耿耿,你可以带她一同前往京城,向她学习一些迎合男人的手段,许多事情也可以询问她的意见……” 听到苏长畛的解释之后,苏秀宁才知道苏长畛竟然在私底下蓄养外室,甚至还逛过青楼…… 原本是完美无缺的父亲形象,在这一刻愈加的破败不堪了。 她愣愣的看着眼前的父亲,有些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如何看待这个人,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不要答应这个人的苦苦哀求。 苏长畛看到苏秀宁的神色之后,苦笑道:“爹爹知道,爹爹的这些决定,实在是对不起你,若不是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爹爹也实在不愿意这么做,宁儿你怨恨爹爹也好、鄙夷爹爹也罢,但这一切都是为了整个苏家!宁儿,你难道真忍心看到你的那些兄弟侄儿们流落街头、甚至是贬为贱民永不翻身吗?” 说完,见苏秀宁的神情依旧犹豫之后,苏长畛“扑通”跪在苏秀宁面前,语带哭声,悲声道:“宁儿,就算是爹爹求你了!” * 半个时辰之后,黄有容与顾全二人再次来到了苏长畛的房间。 房间内,苏长畛正拉着苏秀宁的手,老脸上满是哀求之色,完全不似一位父亲的样子,而苏秀宁则抹着眼泪,表情满是矛盾与为难。 见到黄有容与顾全二人出现之后,苏长畛的神色愈加的急切悲戚,紧紧盯着苏秀宁不放,而苏秀宁犹豫良久之后,终于是咬牙点头道:“女儿答应父亲就是。” 然后,苏秀宁就抽出了自己的双手,直接转身离开了,竟是再也没有回头看苏长畛一眼。 苏长畛愣愣的看着苏秀宁的背影,神情无比的复杂,似乎有些愧疚、似乎有些哀痛、又似乎有些轻松。 黄有容也是经历了许多风云的人,见惯了人情世故、世间百态,如今看到这一幕之后,哪里还猜不到苏长畛与苏秀宁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时间,哪怕是自私凉薄如黄有容,心中也难免有了一些感慨叹息。 于是,黄有容走到苏长畛面前,拍了拍苏长畛的肩膀,叹息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若是苏大人这些年没有贪污受贿,如今也不必牺牲自己女儿的一生了。你先是让她不经世事、无忧无虑,如今却又亲手将她推入火坑,对她而言实在是太残忍了。” 苏长畛转头看了黄有容一眼,眼神中闪过了一丝讽刺——黄有容也不是什么清廉自守的人,实在没资格向他说教,颇有些猫哭耗子假慈悲的意思。 不过,沉默片刻之后,苏长畛缓缓说道:“不贪又如何?不贪就活不下去了!我朝俸禄微薄,苏某不仅要养活家人,还要应付官场上的迎来送往,又要维持朝廷官员的体面……仅凭那么一点俸禄,又哪里够用?最开始,苏某也不愿意贪,但眼看着自己谨守本份却是让家人受苦,还要遭人耻笑,而周围的同僚们却是一个个的生活滋润,心中自然是不平衡了。 然后,苏某就忍不住贪了一点点,仅仅是一点银子而已,足够维持生活就好,但见到自己的小动作没有被朝廷发现之后,胆子就渐渐大了起来,生活愈加滋润之后,也就愈加不愿意回到当初的穷日子了。 可笑的是,苏某当初还能清廉自守的时候,成为了官场上的另类,所有人都对我打压、排挤、使绊子,在知县的位置上迟迟没有动弹!但苏某伸手贪污之后,却是连连高升,短短三五年间就升到了从四品,所有人都把苏某当成了自己人。 苏某还记得,当初女儿秀宁刚出生的时候,苏某正在江西担任知府,暗中截留了一批水工银子被人告发,原本还以为自己要倒霉了,结果这件事情竟是被新任的江西巡抚压了下去,苏某还因为这件事成为了这位巡抚大人的心腹亲信、受到了重点提拔……呵呵,这还不是因为苏某的把柄落入他的手中,所以他就可以安心使用苏某了? 渐渐地,苏某的贪心越来越大、胆子也越来越大,临到退休致仕之际,更是来到了纸醉金迷的江南,得到了南直隶巡抚的高位,就想着自己贪了这么多年都没有被人发现,临老了又得到一个肥差,就要趁机大干一场、捞够银子,让苏家能够富贵长久,结果竟是人算不如天算,苏某明明还有一年时间就要告老还乡了,却是在这个时候遭到了朝廷清算,当真是命运弄人…… 说到底,黄阁老你说的没错,是苏某心存侥幸、也太过贪心了……” 身为朝廷钦差的立场,黄有容这个时候理应大肆谴责苏长畛的说法。 但黄有容本身也不干净,听到苏长畛的这篇言论之后,竟是有些感同身受。 最终,黄有容转移了话题,不再纠缠苏长畛贪污受贿的心理活动,只是问道:“苏大人,按照你的要求,老夫已经让你与苏秀宁私下见面了,那么你是不是也应该把自己藏银子的地方告诉老夫了?” 苏长畛叹息一声,然后没有任何隐瞒,开口说道:“苏某还有三处藏银子的地方,一处是苏某的乡下祖宅,地窖内大约藏着三十五万两银子,还有七千两金子以及一部分珠宝财物;此外,祖宅祠堂的地板下面也全是银子,大约也有二十万两;另一处则是苏某的家乡祖坟内,西北处的坟地全是空的,棺材里藏着金银,总计有十七万两银子、三万两金子;还有则是苏某的书房内,书架后面有一处暗格,里面全都是银票,银票有官有私、总计也有二十五万两银子。” 顿了顿后,苏长畛又说道:“此外,户部赵大人成立了‘联合船行’之后,苏某就让自己名下的两家船行加入了其中,并且还投入了大约十五万两银子,这笔银子目前应该还没有使用,依然是全在账上。” 听到苏长畛的解释之后,黄有容与顾全皆是面现惊喜,相互对视一眼。 苏长畛隐藏的银子,比他们想象中还要更多一些! 现在的问题则是,这几笔银子全部被苏长畛隐藏了起来,如今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那么是否还需要上交朝廷? 若是不需要上交朝廷,那么这笔银子又应该如何处理? 黄有容与顾全对视了片刻之后,目光皆是意味深长。 然后,黄有容再次转头向着苏长畛看去,眼神真挚、神色间满是推心置腹,一副全心全意为苏长畛考虑的模样,缓缓说道:“苏大人,这三处藏银加起来,恐怕能有两百万两银子?数目如此巨大,这件事恐怕就不好办了!再加上苏府里查抄到的金银财宝,还有苏大人你的诸般产业,各项加起来足足有四百万两银子以上! 老夫若是如实将这个数字汇报上去,那就是大明朝有史以来数一数二的贪污大案,到了那个时候,陛下必然是震怒不已,苏大人你不仅是在劫难逃,今后更是要遗臭万年,就算是苏家族人的责罚也会更加严重,所以……” 黄有容说到这里,却是向顾全打了一个眼色。 而顾全则是笑道:“所以,依本官的意思,这几处藏银的事情最好是继续隐瞒下去,苏大人你就不要告诉其他人了,这样对大家都有好处!苏大人你说呢?” 对于黄有容与顾全的做法,苏长畛早就预料到了。 当他把自己的几处藏银说出来之后,就注定这些银子要被某些人私下瓜分了。 若是换成苏长畛成为钦差大臣,苏长畛也会这样做。 所以,苏长畛的神情平静,缓缓说道:“既然如此,苏某就多谢两位大人的照顾了,放心吧,苏某知道应该怎么做,这些银子就当是苏某送给你们了,只希望两位大人这段时间能够宽待苏家族人就好。” 听到苏长畛的回答,黄有容与顾全的神色愈加欢畅了。 然后,两人向苏长畛说了几句好话之后,就联袂离开了房间。 但走出房门之后,两人的面色则是纷纷一变,黄有容的表情显得有些阴森,而顾全的表情则是若有所思。 缓步前行之际,黄有容缓缓说道:“顾大人,苏长畛的几处藏银若是想要安心吃下去,苏长畛这个人就不能久留,别看他今天痛快的答应了,但谁知道他今后会不会把这些事情说出去?” 顾全犹豫了一下,说道:“这件事最好还是通报赵大人,探一探赵大人的心意。” 见黄有容的表情隐约有些不快,顾全又说道:“钦差大人安心吧,咱们还要在南直隶停留很长一段时间,足够快马来回了。我这就去给赵大人写信,钦差大人早些歇息吧,查抄苏府只是一个开始而已,咱们接下来要办的事情还很多。” 这一次,黄有容的脸上多了一些笑容。 确实,苏长畛被抄家只是一个开始而已,苏长畛还有许多朋党,这些人也要抄家,到时候又是一大笔银子的外快。 此外,还有“联合船行”的事情需要他们来处理,若是一切顺利的话,好处还要更***********S:第一更,五千字大章节!凌晨左右还有一章!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二十九章.抄家狂潮 四 . …… …… 苏长畛的案子,牵连极广,直接造成了南直隶官场的一场强烈地震! 当苏长畛被问罪抄家之后,接下来又陆续有十一位苏长畛的朋党被黄有容定罪抄家,南直隶境内的知府级别的官员有三分之一都受了牵连。 但实际上,真实数字远远不止如此,像是苏州知府郭怀远、徐州知府江文山等六位官员,因为他们的罪行较轻、恶名较少、平日里办事之际也不似其他官员一样毫无顾忌,并且他们都是聪明人,及时表达了“悔过”之意——所谓悔过,就是今后唯赵俊臣马首是瞻的意思——所以就被顾全暗中保了下来,并没有受到苏长畛的牵累。 对于顾全的这些小动作,黄有容则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采取了默许的态度,并没有任何干涉。 毕竟,黄有容能够得到钦差大臣的差事,全是靠着赵俊臣的支持,如今他又通过一系列的抄家行动收获了近百万两银子的好处,自然是要投桃报李,不仅没有阻止赵俊臣趁机插手南直隶官场的做法,反而还大开方便之门,甚至还亲自出手帮忙。 黄有容这样的殷勤态度,与当初他对赵俊臣的敬而远之已经是大不相同! 近一个月的时间里,黄有容总计查抄了十二位官员的家产,表面上总计查抄到了二百七十一万两银子,此外还有总价值不下于八十万两银子的各类财宝与产业。 这个数字看似很高,但真实数字至少还要再翻一倍! 至少有高达二百五十万两银子的赃银被黄有容暗中截留了,拍卖这些犯案官员的田宅产业的时候,黄有容也暗中动了一些手脚,又趁机捞了一笔银子,再加上查抄账目里的一些手脚,黄有容这次的抄家行动足足捞了三百七十万两银子! 当然,这三百七十万两银子并不是落入了黄有容一个人的口袋,黄有容也需要上下打点、分润一些好处给南直隶的地头蛇们,仅仅是这笔支出就高达六十万两之多!此外,黄有容还分给了顾全十万两银子的好处,毕竟顾全身为钦差副使、赵俊臣的利益代言人,也不能让他白忙活一场。 剩下的三百万两银子,黄有容犹豫良久之后,却是与赵俊臣三七分账,将大头留给了赵俊臣,自己只留下了三成银子。 事实上,黄有容原本是打算与赵俊臣五五分账的——赵俊臣固然是保举他成为了钦差大人,但也是逼不得已的选择,两者只是合作关系,而不是上下从属,赵俊臣若是离开他也根本拿不到这么多的好处!——但黄有容经过了一番认真考虑之后,却是趁机卖给了赵俊臣一个人情,似乎是打算与赵俊臣长远合作。 对于黄有容的态度转变,赵俊臣派到南直隶的幕僚李传文尽数看在眼中,也连忙给赵俊臣写了一封密信,表示赵俊臣的计划可以进行下一阶段了。 赵俊臣这次在南直隶的布局与计划,实际上远远要比黄有容与顾全的想象中更加复杂、庞大! 如今,仅仅只是一个开始罢了! * 若是说,南直隶近段时间以来最引人瞩目的事情是苏长畛的垮台、以及黄有容的一系列抄家行动,那么第二引人瞩目的事情,无疑就是“联合船行”的成立仪式了。 甚至在许多人眼中,“联合船行”的成立仪式远远比南直隶的官员变动更加重要。 南直隶的官场变动只是关系到南直隶罢了,而“联合船行”一旦正式成立,就一定会深远影响到整个明朝江山! 这件事依然与黄有容大有关联,因为黄有容这次担任钦差大臣前来南直隶,除了是审办苏长畛的案子之外,也是代表朝廷参加“联合船行”的成立大典! 这一天,经过了近半年时间的筹备之后,共有三十七位实力雄厚的徽商加盟的“联合船行”终于是正式成立了! “联合船行”的成立仪式,自然是隆重至极,不仅所有加盟“联合船行”的徽浙商人尽数到场,朝廷也派来了黄有容与顾全作为代表,南直隶本地官员更是尽数前来捧场! 财大气粗的徽浙商人们为了达到一鸣惊人的效果,包下了杨州府最大的码头,调来了几十条三千石大船展现实力,并且还定下了扬州最贵的十家酒楼招待宾客。 码头上,当“联合船行”的首任大掌柜、盐商总会的会长林云璞宣布了联合船行正式成立之后,自然是鞭炮齐鸣、锣鼓喧天,宾客们也纷纷是鼓掌表示支持。 然后,黄有容作为朝廷代表、钦差大人,也当众表示了朝廷对“联合船行”的重视与支持,反复强调了“联合船行”对朝廷整顿商税的重要意义。 “近些年来,朝廷的钱粮周转已经是愈加困难,主要原因之一就是商税的偷漏太过严重,根据户部尚书赵俊臣赵大人的估算,每年仅仅只是京杭运河的绸布商税,每年朝廷就损失高达百万两银子之多!而‘联合船行’的成立,正是赵大人扭转商税困局的重要措施之一!朝廷对于‘联合船行’的成立十分重视,不仅是提供了许多优惠,并且还特意派遣老夫前来参加‘联合船行’的成立大典,就是为了表示朝廷的支持之意!各位,朝廷对‘联合船行’的寄望如此之深,你们今后也切不要让朝廷失望才是!” 说了一番冠冕堂皇的话语之后,黄有容转头向林云璞看去,并说道:“林大掌柜,朝廷的重视你也看到了,你们‘联合船行’若是遇到了什么难处,也可以趁着今天的机会提出来,老夫身为朝廷钦差,只要是合理的要求、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就一定会尽力帮助你们。” 听到黄有容这句话之后,众位加盟了‘联合船行’的徽浙商人们相互对视了一眼之后,在林云璞的带领下纷纷走到黄有容的面前,向黄有容叩拜行礼之后、齐声说道:“钦差大人,我等确实遇到了一些麻烦,还请钦差大人一定要为我等做主!” …… 恩,第二更!明天依然双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三十章.抄家狂潮 五 . …… …… “还请钦差大人为我等做主!” 看到林云璞带领着三十七位徽浙商人们纷纷跪在黄有容面前,又齐声请求黄有容为他们主持公道,在场的所有人都是面色微变。 这样整齐划一的动作与声音,显然是事先排练过,看来林云璞他们已经是蓄谋已久了。 并且,选在这样一个时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所有加入“联合船行”的徽浙商人们一同向钦差请命,所谋必然不是小事! 隐隐间,有许多人嗅到了阴谋算计的味道,觉得今天这场成立大典绝不简单。 而黄有容则是面露讶色,说道:“哦?究竟是什么事情,竟是让众位皆是感到束手无力、要纷纷向老夫申述冤屈?” 然后,黄有容的面色变得慎重严肃,点头道:“你们尽管说出来吧,不要有任何顾虑,只要是老夫权职范围以内的事情,就一定会尽力为你们做主。” “联合船行”的大掌柜林云璞表情间满是愤慨,抬头向黄有容说道:“钦差大人,我等三十七位徽浙商人全心想要报效朝廷,听到户部尚书赵大人的号召之后,就纷纷加入了‘联合船行’,只想要为朝廷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然而,我等加入了‘联合船行’之后,因为‘联合船行’威胁到了某些人的走私生意,就遭到了那些人的打压、排挤、与刁难!甚至还受到了性命威胁!让我等全都是举步维艰、惶惶不可终日!我等的生命安危并不要紧,但若是‘联合船行’的运营受到了影响,就必然会影响到朝廷整顿商税的大业,所以还望钦差大人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曾经是明朝最大的走私商人之一的林云璞,此时表现出一副正义凌然的模样,干脆利落的站在了明朝所有走私商人的对立面,毫无犹豫的出卖了自己曾经的同行们。 另一边,黄有容脸上的讶色更重,说道:“哦?走私偷税的行径,原本就已经严重违背了朝廷法纪,但这些走私商人不仅没有小心隐蔽、低调行事,反倒是如此的大胆猖狂?竟然还敢刁难朝廷支持的‘联合船行’?” 听到黄有容的询问之后,“联合船行”的二掌柜白明宇连忙说道:“钦差大人,那些走私商人远远要比您想象中更加大胆妄为!自从我等加入‘联合船行’之后,这些走私商人们就放出风声,宣称‘联合船行’不出半年就会亏本倒闭,极大动摇了各地商贾们与‘联合船行’的合作决心!并且还威胁各地码头的苦力,不准他们搬运‘联合船行’的货物!还出大价钱恶意挖角‘联合船行’的船员水手!如今‘联合船行’因为这些事情,已经是举步维艰,我等皆是本份商人,又哪里见过这样的龌蹉手段?如今也只能请钦差大人您为我们主持公道了!” 听到白明宇的指责,所有熟悉白明宇的人皆是面色怪异——这不是白明宇曾经打压竞争对手的手段吗?怎么如今还有人会用这种手段对付“联合船行”?岂不是关公门前耍大刀、自不量力? 更何况,若是一向不折手段的白明宇也算是“本份商人”,那么天下间恐怕就没有任何一位商人是奸商了。 然而,如今白明宇的表情满是义愤填膺,却也骗过了许多不知情的人。 随着白明宇的话声落下,“联合船行”的三掌柜戴逢福则是满脸的悲戚,扭动着自己肥硕的身躯,向黄有容哭诉道:“钦差大人,那些走私商人对我等的打压迫害远远不止如此!自从我等加入了‘联合船行’之后,他们就联合了各地的官吏,处处与我们为难,并且雇佣了一些地痞流氓时不时的骚扰我等!钦差大人!就因为加入了‘联合船行’,草民府里的下人丫鬟们只要是到了外面,就会遇到某些地痞流氓的殴打威胁!因为这些事情,草民这段时间以来吃不香、睡不好,连续病了好几场,已经是疲惫不堪、日渐憔悴,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然后,其余的徽浙商人们也纷纷是争先恐后的讲诉自己遭受的迫害。 “钦差大人,小人在杭州府的两处仓库,被人恶意放火,损失严重,依小人看来,这些事情必然也是那些走私商人对小人的警告!还请钦差大人一定要为小人主持公道啊!” “小人就因为加入了‘联合船行’,不仅是自己的亲族时常遭遇歹徒殴打威胁,就连小人的祖坟前些日子也不知道被谁给挖了!” “钦差大人,前段时间小人收到了一封威胁信,按照那封信里面的说法,小人若是敢不退出‘联合船行’,就要杀光小人的全家!” “钦差大人您一定要为小人做主啊……” 就这样,三十七位富可敌国的徽浙商人纷纷讲诉了各自的悲惨境遇,一个个皆是表情悲愤,就好似他们乃是天下间最可怜的老实人,遇到恶势力的残酷压迫却又束手无策、无力反抗。 另一边,听到众位徽浙商人们的讲诉之后,黄有容满脸的震怒之色,怒声道:“这些走私商人当真是大胆至极!平日里走私偷税、损害朝廷利益也就罢了,见到其他人报效朝廷,他们不思悔改愧疚,反而还威胁迫害!这样的行径,当真是可恶至极!” 然后,黄有容表情变得无比冷酷,又说道:“各位放心吧,你们愿意支持朝廷,朝廷自然也也不会任由你们受欺负!这些事情本钦差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既然已经知道了就绝不会坐视不理!一定会为诸位主持公道!让那些胆大妄为的走私商人付出代价!苏长畛乃是南直隶巡抚,在南直隶境内一向是一手遮天,但那又如何?他违反了朝廷法纪,本钦差照样是将他依法查办了!区区一些走私商人,难道还能让他们翻天不成?” 说到这里,黄有容转头向着林云璞看去,并且问道:“林大掌柜,你可知道具体是哪些走私商人在暗中迫害你们?你手中可有他们走私偷税、或者是迫害你们的具体证据?” 林云璞马上说道:“小人也并不是坐以待毙,自然是查到了那些幕后之人的身份,也收集到了他们的一些相关罪证,如今这些名单与罪证已经尽数准备妥当,就只等钦差大人您为我们主持公道了!” 说话间,林云璞一挥手,就见两名仆从抬来了一个大箱子,箱子里面全都是记录各种罪证的书册。 这样满满一大箱子的罪证,恐怕涉及到的走私商人绝不是少数! 黄有容从箱子里随意拿出一本书册,翻看了两页之后,就表情严肃的点头道:“既然你们已经收集好了证据,那么事情就好办了!各位放心吧,不出一个月时间,本官就会让这些为所欲为的走私商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听到黄有容的决定,三十七位加盟了“联合船行”的徽浙商人皆是齐声欢呼,纷纷称赞黄有容的英明果断! 与此同时,众位围观宾客则纷纷是面色大变。 他们知道,南直隶接下来恐怕又要经历一场强烈动荡了!这一次,也不知道有多少走私商人要倒霉! 就这样,第一轮抄家狂潮才停歇不久,第二轮抄家狂潮就即将要开始了! …… 抱歉,家里临时有事,晚上八点才回到家,所以今天的两章字数会比较少,都只有三千字左右,大家见谅! 恩,第一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三十一章.抄家狂潮 六 . …… …… 黄有容与徽浙商人们的种种表现,自然只是一场表演罢了。 在此之前,绝大部分徽浙商人都是通过走私来谋取暴利,所有人都不干净!像是林云璞、戴逢福、白明宇这三个人,皆是近些年来最有实力的走私商人之一。 但自从“联合船行”成立之后,徽浙商人就分裂为两个阵营,一部分人加入了“联合船行”,打算与朝廷联手垄断京杭运河与长江航道的生意,抛弃走私商人的身份,转变成为一名官商!另一部分人则是出于各种原因不愿意加入“联合船行”,依然坚持着自己的走私生意,又因为“联合船行”的出现会威胁到他们走私生意的缘故,他们对“联合船行”充满了敌视,也确实是暗中出手进行刁难,两大阵营的徽浙商人颇是经历了许多的明争暗斗。 然而,林云璞、戴逢福、白明宇等人也都不是易于之辈,在这一系列的明争暗斗之中,双方谁也没有占上便宜,所以他们绝不像是自己所描述的那般老实可怜。 他们的诸般哭诉,只是为了给黄有容一个理由,让朝廷的力量可以参与其中,帮助他们击败对手而已! 一旦朝廷的力量加入了这场争斗之中,将那些不愿意加入“联合船行”的走私商人尽数整垮,那么“联合船行”的航运生意就再也没有了竞争对手,再加上朝廷的优惠政策、以及“联合船行”本身的雄厚实力,就可以在最短时间内垄断京杭运河与长江航道的航运生意,到了那个时候,“联合船行”就必然可以创造出无以伦比的庞大利润! 另一边,黄有容来到南直隶之前,就得到了赵俊臣的叮嘱,要他帮助“联合船行”惩治那些不愿意加入“联合船行”的走私商人,让“联合船行”可以尽快展现成效! 所以,早在今天的成立大典之前,在赵俊臣的暗中牵线之下,黄有容与林云璞等人就已经达成了默契,然后也就出现了今天这场表演。 这场表演并不高明,许多人都嗅到了阴谋的味道,但只要制造一个朝廷介入的理由,一切就足够了。 事实上,此时的黄有容心情是无比振奋的,颇有些志得意满的意思。 因为连续查抄了苏长畛等十二位官员的家产,黄有容这段时间可谓是获利颇丰,如今他对抄家这种事情已经有些上瘾了,一想到接下来还有大量富可敌国的徽浙商人要被自己问罪抄家,自己又可以趁机捞取大量的好处,黄有容的心情就无比的兴奋。 庞大的财富让人迷醉,但这种随意掌控他人生死命运的感觉更让黄有容欲罢不能。 在黄有容想来,事情并不复杂,只不过是一些走私商人罢了,赵俊臣已经事前吩咐林云璞等人收集到了确凿证据,想要惩治他们还不是轻而易举、手到擒来的事情? 然而,黄有容自以为胜劵在握、掌控一切,却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全部都落入了别人的算计之中。 赵俊臣的计划,可不仅仅只是为了惩治一些不合作的走私商人而已! 事实上,黄有容这一次依然是被赵俊臣算计了,当他答应了林云璞等人的请求之后,后续的发展就轮不到他来做主了! * 就在黄有容慷慨激昂的表示自己一定会为“联合船行”的徽浙商人们主持公道的同时,赵俊臣的首席幕僚李传文站在远处不起眼的角落,静静看着眼前的这场表演,嘴角闪过了一丝冷笑。 “这个黄有容,亏他还是前任的阁老,却是被赵大人玩弄于鼓掌之间而犹不自知!看来是前段时间的一系列抄家让他有些麻痹了,完全忽视了这些事情究竟会造成怎样的影响!如此一来,从今天之后,黄有容就只能绑在赵大人的船上、对赵大人惟命是从了!他从赵大人这里得到了这么多好处,自然是要创造出等价的回报才行!” 李传文的心中满是讥讽,暗暗想着。 而就在李传文暗思之际,赵俊臣的另一位幕僚肖文轩悄然来到李传文的身边,向李传文汇报道:“李老先生,刚刚收到一个好消息,经过这段时间的反复劝说之后,那个人终于是同意了咱们的提议,答应与咱们合作了!” 听到肖文轩的禀报之后,李传文眼中闪过了一丝精光。 然后,李传文向肖文轩点头赞许道:“赵大人前段时间将你留在南直隶,老夫原本还有些担心,毕竟你确实是有些经验不足,赵大人的计划又非常庞大复杂,老夫难免担心你无法完成赵大人的各种安排……但如今看来,却是后生可畏,也正因为有了你这段时间的暗中准备,咱们的计划才能够如此顺利。” 说到这里,李传文脸上多了一丝笑容,又说道:“赵大人看重你的潜力,当初把你留在南直隶,就是想进一步磨练你、让你有独当一面的机会,而你也没有让赵大人失望!等老夫回京之后,一定会向赵大人详尽讲诉你的功绩……或许,你很快就能够回到京城、接手更加重要的事情了。” 李传文很清楚赵俊臣对肖文轩的重视,所以他也是趁机拉近双方的关系,语气颇是温和亲切。 另一边,肖文轩向李传文道谢之后,则是若有所思的看着远处的黄有容,说道:“不过,黄有容毕竟是曾经的阁老,绝不是愚笨无知之辈,恐怕他很快就会看出赵大人的真实计划,到了那个时候,他难免会有所反抗,未必就会配合赵大人的计划办事,到了那个时候咱们又该如何?” 李传文的表情不变,缓缓说道:“到了那个时候,事情就由不得黄有容做主了!若是黄有容的反抗太过强烈,咱们架空他也就是了!更何况,黄有容并不是冲动莽撞的人,遇到抉择之际,他会算计清楚利弊的,与赵大人合作是他今后唯一的出路!” 说完,李传文也不再观看黄有容与徽浙商人的拙劣表演,转身向着远方走去,并且说道:“走吧,戏已经看完了,咱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办,不能在这里耽搁时间!” 肖文轩点了点头,连忙跟在李传文的身后。 确实,需要他们办理的事情还有很多,作为赵俊臣在南直隶的真正代言人,他们将会在暗中推动一系列的风云变化,等到局势明朗之后,整个大明朝的局势都会发生巨大的变化。 …… 第二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四月总结,以及五月更新计划! 近段时间,虫子的生活与工作总算是稳定了下来,更新也总算是稳定了。 四月份,虫子一直没有断更,总计更新了十六万字,平均每天五千字以上。尤其是七号以后,虫子的更新速度逐渐加快,每天保底四千字,平均每天更新六千字以上。 这样的更新速度并不算快,但虫子确实是拼尽全力了,毕竟虫子并不是专职写手,还要照顾家庭和出生不久的女儿,并且这本书的智斗部分太多,写起来很烧脑,往往一个小时只能写一千字左右。 每天六千字的更新速度,就是说虫子将自己所有的闲暇时间与休息时间都放在了写作上面了。 曾有一度,虫子觉得自己坚持不下去了,也时常会为成绩不佳而心灰意冷,但转念一想,读者们可以等待虫子这么久都没有放弃,虫子又有什么资格叫苦? 所以,静下心来,放平心态,认真写完这本书,这就是虫子目前的唯一想法。 当然,若是可以的话,虫子还是希望大家尽量正版订阅,这样虫子的动力也能够充足一些,家人们也会更加支持虫子写作,否则幸苦一个月最终只有三位数的稿费,虽然是虫子的自作自受,但家里面的压力会很大。 恩,再说五月份的更新计划。 虫子先给自己设定一个小目标——至少更新二十万字! 每天依然是保底四千字,每周二到每周五都会双更!周六、周日需要亲自带孩子、周一需要稍稍休息一下,是否加更要视状态而定! 在情节方面,除了插手兵权之外,所有的布局伏笔都已经写完,所以情节进展也会进一步加快。 总而言之,虫子这次不会让一直支持自己的读者失望了,直到完本为止,这本书会一直稳定更新。 希望大家可以继续支持虫子、支持《摄政》,这本书或许很小众、也未必能让所有人都满意,但虫子一直都用心再写! 以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三十二章.抄家狂潮 七 . …… …… 那些不愿意加入“联合船行”的走私商人们,自然是没有参加“联合船行”的成立仪式。但“联合船行”成立仪式上发生的事情依然是传到了他们的耳中。 发现林云璞、白明宇、戴逢福这些“背叛者”打算借用朝廷的力量对付他们之后,这些走私商人们的反应各不相同,有些人开始恐慌、有些人有持无恐、有些人暗中戒备、还有些人准备奋起反击…… 这一天,几位实力最为强大的走私商人在扬州城内一家不起眼的茶楼内秘密聚会,一同商议应对之策。 他们分别是“九州商行”的大东家冯文漳、扬州商会会长蒋孝泉、徽州商会会长孔华严、“大通船行”的老板张靖宇、以及苏州商贾世家谢家的大公子谢炳德。 这几位走私商人皆是实力雄厚、富可敌国之辈,每一个人的生意规模都不逊色于林云璞、戴逢福、白明宇等人,他们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皆是没有加入“联合船行”,对“联合船行”的存在也充满了敌视,这段时间走私商人集团与“联合船行”的种种冲突,就是以这几人为主力。 其中,苏州谢家乃是南直隶威望最盛的商贾世家,至今已经传承五代,一直是稳步经营、家业兴旺,势力影响可谓是盘根错节,虽然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生意规模也不是特别大,但底蕴积蓄却是不可小觑,今天这场密谈也是由谢家发起的。 茶室内,见到众人到齐之后,谢家的大公子谢炳德首先开口讲话了。 谢炳德如今已是而立之年,五官端正、性格稳重,讲话的时候也是不疾不徐、条理清晰,自有一股令人信服的气质,缓缓说道:“众位既然都到齐了,那么咱们就可以谈正事了……” 然而,谢炳德刚刚开口、还未说完,就被性格跋扈的“九州商行”的大东家冯文漳打断了:“来齐了?未必吧?‘八王船行’的钱鲜如就没有来!哼!看来钱鲜如他是有持无恐、看不起咱们啊!” 冯文漳乃是新近崛起的走私巨贾,如今大约五十余岁,相貌粗豪,原本是兵痞出身,据说与海盗多有勾结,发家手段极不光彩,对谢炳德也不似其他人一般尊重。 徽州商会的会长孔华严脸上闪过一丝羡慕,说道:“那可不一样,‘八王船行’是多大的背景?背后的股东皆是我朝藩王!分别是鲁王、肃王、辽王、周王、代王、吉王、定王、还有永王!拥有这样的背景,自然是百无禁忌、没人敢碰,今日的危局对咱们而言事关生死,对人家而言则是无关痒痛,钱鲜如对于今日的这场聚会自然不会感兴趣。” 徽州乃是徽商的发源地之一,境内有半数男子都在经常,虽然大都只是小打小闹、不成气候,但汇集起来依然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孔华严的财富势力、生意规模在众人中皆是最弱的,但他身为徽州商会的会长,影响力却是众人之首。与此同时,徽州商会的力量涣散,一向是没什么过硬靠山,如今谈及“八王船行”的时候,自然是满怀羡慕。 “大通船行”的老板张靖宇如今已是知天命的年纪,性格也最是沉稳,用沙哑的声音缓缓说道:“老夫早就预料到钱鲜如不会参加了,原本也没报什么期待,大家还是不要谈他了,继续商议正事吧。” 扬州商会会长蒋孝泉瞥了冯文漳一眼,神色略有些不屑,然后则是表情恭敬的向谢炳德说道:“谢公子您继续说吧。” 蒋孝泉当年落魄的时候受到了谢家的资助,所以他对谢炳德的态度也最是恭敬。 见众人不再说话之后,谢炳德轻轻点头,虽然被打断了话语,但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快,只是不疾不徐的继续说道:“各位想必也听说了,林云璞、白明宇、戴逢福他们在‘联合船行’的成立仪典上,当众向钦差黄有容状告咱们,如今黄有容已经打算插手咱们与‘联合船行’的冲突了…… 这个黄有容可不是一位好对付的角色,乃是庙堂中有名的笑面虎,曾经是内阁阁老,他来到南直隶之后,不过是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就将苏长畛及其朋党一网打尽,手段极是果断凌厉,如今他已经盯上了咱们,咱们的处境也就危险了,若是没有任何防范,又或者是各扫门前雪,那么就只能束手就擒、被人逐个击破了……” 说到这里,谢炳德抬目扫视,又说道:“所以,我就召集各位来到这里聚会密谈,一是为了共同商议对策,二是为了结为攻守同盟,只要咱们这些人同心协力,或许就能度过眼前的这场危机!” 扬州商会会长谢炳德说完之后,蒋孝泉马上表态支持,说道:“谢公子所说有理,若是咱们这几人能够联起手来,徽浙商人们必然是云集响应,到了那个时候,就算是朝廷想要对付咱们,也需要掂量一二!” 一旁,徽州商会会长孔华严也是连连点头、深表赞同,说道:“正是如此,若是咱们早两个月联手,恐怕‘联合船行’的事情就已经被咱们给搅黄了!如今也依然不算晚,咱们的财力一旦联合起来,足以买下大半个江南,咱们各自的后台靠山也都不是摆设,只要能够同心协力、共同进退,再大的难关也是可以有惊无险、安然度过!” 与蒋孝泉、孔华严二人的神情振奋相比,“大通船行”的老板张靖宇依然是表情冷静,只是缓缓说道:“结盟联手固然是好,但如今的当务之际,还是要应付眼下的危机!林云璞、白明宇、戴逢福毕竟是咱们曾经的同行,对咱们的事情一向是知根知底,如今他们已经把咱们这些年来走私偷税的证据尽数交给了黄有容,恐怕黄有容很快就要对咱们下手了!所以咱们还是先想想办法怎么度过这次的难关吧。” 谢炳德点头表示认同,然后向张靖宇问道:“听说张老前辈的后台乃是南京六部,这南京六部的权势虽然不似京城六部一样显赫,但依然是不容小觑,在南直隶境内更是举足轻重,难道南京六部就不能出手帮一帮咱们?” 张靖宇转头看了谢炳德一眼,表情隐隐有些无奈,说道:“官场中人,皆是寡情忘义、见风使舵之辈,如今朝廷摆明了要支持‘联合船行’垄断航运、对咱们赶尽杀绝,那黄有容又是风头正盛的时候,南京六部又如何敢冒着风险为咱们办事?他们最多也就是向咱们暗中通报消息,但绝不会直接与黄有容作对的。” 孔华严沉吟片刻后,则是建议道:“若是南京六部的门路走不通,那咱们就走京城的路子,大不了咱们凑出百万两银子,直接砸到京城去!这么一大笔银子,砸也能砸出一条路来!只要京城那边收回成命,不再支持‘联合船行’,那黄有容也就没理由对付咱们了!” 谢炳德却是摇头道:“若是以往的时候,这还算是一个办法,但如今时间紧迫,恐怕是来不及了!更何况,如今不仅仅只是黄有容想要对付咱们,黄有容背后还有一个赵俊臣,这个人虽然年纪轻轻,但要比黄有容更难对付!只要他还是户部尚书,朝廷就不会随意改变主意。” 听到几人的对话,“九州商行”的大东家冯文漳有些不耐烦,说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不成咱们就要束手待毙不成?” 说完,冯文漳突然转头向孔华严看去,问道:“孔会长,听说你这几天一直都在暗中变卖产业、准备逃亡到南洋去?” 听到冯文漳的询问,孔华严面色有些尴尬,支支吾吾的说道:“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必然是误传、误传!” 然后,冯文漳又转头向另一边的张靖宇问道:“张老板,听说你昨日偷偷把自己的几位孙子送到了乡下老家?” 张靖宇老眼一眯,盯着冯文漳问道:“冯大掌柜倒是消息灵通,却不知你突然说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 冯文漳冷笑道:“咱们这些人聚在这里,明明为了一同抵抗‘联合船行’的威胁、朝廷的打压,但各位嘴上说得好听,却还未出手抗争,私底下就已经认输认命、准备后路了,若是这样的话,咱们也就不必挣扎反抗了,该逃跑的逃跑、该认输的认输,何必聚在这里浪费时间?若是没有破釜沉舟、拼死抗争的觉悟,咱们这些商贾又如何能够对抗朝廷?” 张靖宇缓缓说道:“仅仅是以防万一、为自己留一条后路罢了,朝廷势大、局势危急,难道冯大掌柜就打算一往直前、与朝廷抗争到底、一点后路也不留?” 冯文漳面色变得冷肃,缓缓说道:“我这个人向来是直话直说,也就不与各位绕圈子了!各位幸苦经营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有了今日的富贵,如今黄有容打算出手对付咱们,固然是一场危机,但各位难道就甘心放弃自己的一生基业、如丧家犬一般四处逃亡?事到如今,与其是束手就擒、逃跑认输,还不如在局势未定之前放手一搏,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沉默良久的谢炳德突然插口,问道:“不知……冯大掌柜的‘放手一搏’,究竟是什么意思?” 冯文漳眼神冷厉,环视了众人一圈之后,低声说道:“一不做二不休!钦差黄有容毕竟是年纪大了,这段时间又一直是耗心耗力、幸苦奔劳,必然是心身疲惫了,这般情况下,就算他某一天突然病死了,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各位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听到冯文漳的话,在场所有人皆是身体一颤,满是震惊的看着眼前的冯文漳! 难不成,冯文漳竟是想要害死黄有容?黄有容可是钦差啊! 冯文漳接下来的话,也证实了他们的猜测。 只听冯文漳阴恻恻的说道:“我手中有一种毒药,无色无味,服入后当晚就会暴毙,看上去就像是过劳而死,只要咱们做得隐蔽一些,绝不会让任何人抓到把柄!” 顿了顿后,冯文漳又说道:“这件事,我一个人就能办到,只要买通黄有容的厨子就行了,但黄有容暴毙之后,想要处理好种种后事,就必须要各位协力了!若是黄有容死了,对咱们都有好处!就算朝廷重新派来一位钦差,新钦差也未必就和黄有容一样会与咱们为敌,咱们也有时间去京城走门路,就算是事不可为,赶在朝廷反应过来之前,咱们变卖产业逃走的时候也不需要太仓促,可以减少许多不必要的损失!总而言之,这件事对咱们有百利而无一害,只需要冒些风险而已……各位,这件事情要不要一起干?” 说着,冯文漳的眼睛向着谢炳德看去,他也知道谢炳德在几人之中影响力最大,只要他愿意表态支持自己,那么另几人就一定也会跟风支持。 然而,谢炳德并没有回应冯文漳,只是向着其他几人看去。 最终,张靖宇想到自己的家业与儿孙之后,面色阴晴变幻许久,终于是咬牙道:“冯大掌柜说的不错,与其是坐以待毙,还不如冒险一搏!这件事算老夫一个!” 有了张靖宇的带头,蒋孝泉与孔华严也纷纷是下定了决心,陆续表示了支持的意思。 毕竟,面对黄有容的磨刀霍霍,他们并没有太多的反抗之力,若是让他们放弃一生幸苦经营的基业逃离南直隶,他们又是心中不甘,最终在冯文漳的蛊惑下,这几人纷纷是下定了决心、决定要冒险一搏! 就这样,所有人的目光皆是集中在谢炳德的身上,就等着谢炳德表态了。 然而,谢炳德依然是没有回应众人的等待,只是抬头向着茶室的房门看去。 见到谢炳德这般模样,在场众人皆是感到心中疑惑,也纷纷转头向着房门方向看去。 然后,在众人的注目之下,茶室的房门被人缓缓推开了,一名看似笑容和煦、但目光阴鸷的老者缓步进入了茶室。 老者身后,则是一队手持兵刃、虎视眈眈的兵丁! 见到这位老者之后,谢炳德马上站起身来,原本是平静淡定的脸色突然一变,满是敬畏与讨好的神色,躬身行礼道:“小人谢炳德,见过钦差大人!钦差大人您终于来了!” …… 第一更! 另,谢谢大家的支持与鼓励!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三十三章.抄家狂潮 完 . …… …… “小人谢炳德,见过钦差大人!钦差大人您终于来了!” 向黄有容行礼问安之后,谢炳德又换上了一副义愤填膺的面孔,伸手指着在场的众位走私商人,大声说道:“钦差大人,这几名刁民竟然想要暗中毒害您!您可一定不能放过他们!” 谢炳德的变脸之快,让人瞠目结舌。 另一边,见到谢炳德的表现之后,冯文漳、张靖宇、蒋孝泉、孔华严等人纷纷是愣住了,良久之后才反应了过来眼前的一切究竟意味着什么! 突然出现的老者,竟然就是前任阁老、钦差大臣黄有容! 而这场聚会的召集人谢炳德早就知道了黄有容会出现的事情,显然是他已经在暗中投靠了黄有容!而今天这场聚会,无疑就是黄有容与谢炳德联手布下的一场鸿门宴! 其中,蒋孝泉看向谢炳德的目光,充满了震惊与不可思议,他曾经受到过苏州谢家的资助,对谢家之人一向是异常尊敬,也一向唯谢家马首是瞻,他愿意参加这场聚会,也完全是因为他信任谢家的缘故,却没想到苏州谢家丝毫没有顾忌双方的情谊,竟是就这样将他无情出卖了! 与此同时,冯文漳要比蒋孝泉更加感到不可思议!只有冯文漳本人才知道,他刚才之所以会提出毒害黄有容的建议,完全是因为谢炳德的暗中蛊惑!他原本是打算与谢炳德唱双簧的,却没想到这一切竟是谢炳德陷害众人的毒计! 至于张靖宇此时已经面无血色、瘫软在椅子上,再也不见往日里的沉稳模样。 蒋孝泉身体不住颤抖着,伸手指向谢炳德,磕磕巴巴的指责道:“谢、谢公子!你们谢家多年来深受徽浙商人的信任爱戴,一向是天下商贾的榜样与领袖,为何如今竟是要出卖与陷害我等?你、你难道就不觉得羞愧吗?” 听到蒋孝泉的指责,谢炳德眼中闪过一丝讥讽,却是没有任何的愧疚模样。 绝大部分徽浙商人都只能风光一时,但苏州谢家则是传承五世而不倒,最大的原因就是谢家懂得辨风向,精通骑墙之道,从来都不会站在危墙之下!出卖曾经盟友的时候,谢家更是从来都没有犹豫过,平日里的广结善缘只是一种伪装罢了。 如今也是这样,见到黄有容打算出手对付走私商人之后,谢家自知无力抵抗,就第一时间倒向了黄有容,而今天这场鸿门宴,也全是因为谢家的献策出力。 当然,谢炳德并不会说出自己的真心话,听到蒋孝泉的指责之后,他只是淡然回答道:“谢家是大明朝的子民,自然是全心全意的报效朝廷,又岂是你们这些奸商刁民的榜样领袖?” 说话间,谢炳德一幅不屑与眼前几人为伍的模样,走到了黄有容的身后垂手而立,将这里的舞台让给了黄有容。 黄有容依然是笑容和煦,仿佛眼前几人皆是他的至交好友一般,但眼神则是无比的阴鸷。 “刚才,老夫在房门外听了许久,心中也满是后怕,没想到几位会是如此怨恨老夫,竟然还要下毒暗害……”黄有容缓缓说道:“幸亏老夫来了,否则到了阎王爷那里都只能当一个糊涂鬼,岂不是太冤枉了?” 说话间,黄有容来到了谢炳德原先的座位上坐下,而谢炳德则是手脚麻利的为黄有容换上了一杯新茶。 与此同时,手持利刃的兵丁们纷纷站在了几位走私商人的背后,威胁几人不要轻举妄动。 见到黄有容这般猫戏耗子的模样,张靖宇终于是开口了,只见他面容悲戚,缓缓说道:“您身为钦差大臣,还是前任阁老,如今只是为了对付我们这几个寻常商贾,竟然也会施展阴谋、暗中构陷……呵呵,我们输的不冤!” 黄有容没有理会张靖宇的讥讽,依然是笑容不变,说道:“各位可不是寻常商贾,皆是富可敌国之辈,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老夫想要对付你们,也绝不是那么容易!这几天以来,各位皆是施展神通,有些人通过靠山为老夫施加压力、有些人暗中消灭了自己的所有罪证、还有些人偷偷做好了逃跑准备、又有些人准备狗急跳墙拼死反抗……” 说话间,黄有容的目光缓缓扫过了冯文漳、张靖宇、蒋孝泉、孔华严四人,眼中隐含讥讽,继续说道:“所以,老夫若是想要确定各位的罪行,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就算老夫好不容易给各位定了罪名,但各位平日里分别居住在不同地方,又都是消息灵通之辈,老夫也不容易抓捕,说不定上午刚派人去抓捕各位,各位下午就收到了消息,等老夫的人过去之后,各位早已经带着大笔金银不知逃向何处了,老夫到时候也就是白费力气……所以,逼不得已之下,老夫也只能请各位主动入瓮了。” 说到这里,黄有容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恶毒,但依然是笑眯眯的说道:“但老夫却没想到,今日的布局竟然还得到了额外的收获,亲耳听到了各位蓄意谋害朝廷钦差的阴谋!这样一来,老夫本身就成了最大的证人,各位也就无需审判,可以直接定罪了,倒是可以省掉不少力气!当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唉,只是苦了各位的亲族,若只是走私偷税的话,原本他们并不会受到太多的牵连!但谋害钦差的罪名太大了,他们恐怕也要难逃罪责了……” 说话之际,眼看着冯文漳、张靖宇、蒋孝泉、孔华严等人纷纷是面现绝望之色,哪怕是性格最暴烈的冯文漳也是瘫软了身子,黄有容总算是心满意足了。 然后,黄有容挥了挥手,说道:“将这些人全部带下去,严加审问!” 随着黄有容的话声落下,兵丁们纷纷行动了起来,给冯文漳、张靖宇、蒋孝泉、孔华严等人带上了枷锁刑具、然后架着他们离开了这间茶室。 期间,冯文漳一直没有理会黄有容,只是愣愣盯着谢炳德,等到他被兵丁们架着离开茶室的时候,沉默许久的冯文漳终于爆发了。 “谢炳德!你不得好死!你们谢家全都不得好死!” 茶室内,响起了冯文漳的怒吼声。 然而,谢炳德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只是躬身向黄有容说道:“钦差大人,趁着冯文漳、张靖宇这些奸商被逮捕的消息还没有泄露出去,您看我是不是再召集一批走私商人前来扬州聚会?” 黄有容笑眯眯的说道:“不错,正应该如此!你们谢家的忠义,老夫尽数看在眼里,放心吧,今后自有你们的好处!” 然后,随着一位又一位的走私商人落入法网,一场波及了整个南直隶、规模更加浩大的抄家行动开始了。 然而,就在黄有容对抄家乐此不疲的时候,赵俊臣的真正计划也终于是逐步展开了! …… 第二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三十四章.图穷匕见 上 . …… …… 最终,经过一系列的算计与构陷之后,黄有容总计抓捕了十一位敌视“联合船行”的走私商人。 然后,黄有容就很理智的及时收手了。 绝大部分徽浙商人都有通过走私牟利,基本上所有人都不干净,但正所谓“法不责众”,若是黄有容把所有参与走私、抵抗“联合船行”的徽浙商人全部赶尽杀绝,整个南直隶的商贸活动都会彻底瘫痪,大明江山也会出现一定程度的动荡,这样的责任黄有容自然不敢承担。 所以,黄有容只是选择性的抓捕了十一位财力最强、影响最大的走私商人,并不足以动摇南直隶的商贸活动,但将这十一名走私商人抄家问罪之后,却足以让黄有容赚的钵满盆满了。 至于其余的那些走私商人,大可以等到“联合船行”稳定运营之后再慢慢收拾。 抓捕了这些走私商人之后,自然又是一系列的抄家行动,黄有容身为朝廷钦差,也是不辞幸苦、亲历亲为,短短半个多月的时间内再次跑遍了整个南直隶。 不过,黄有容的幸苦全都是值得的! 通过这一系列的抄家行动,黄有容查抄到了数量惊人的财富! 仅仅是现成的金银,就高达七百四十余万两之巨! 此外,这些走私商人手中的田宅、珍宝、店铺、船行等等,数量与规模同样惊人!进行变卖之后,银子数目更是达到了一千二百余万两之巨! 这是一个无比惊人的数字! 要知道,明朝最近几年的岁入也不过两千余万两银子罢了!世人皆言徽浙商人皆是富可敌国,如今一看,也绝没有任何的夸张之处。 尤其是这些走私商人的船行,更是拥有不可估量的价值!总计收获千石巨船十七艘、五百石以上的大船二百一十三艘、一百石以上的中等船五百二十一艘、至于一百石以下的小船更是不计其数,此外还有大量经验丰富的水手——对赵俊臣而言,这些船只与水手的价值更大于金银。 这一千二百万两白银,自然不可能全数上交给朝廷。 事实上,黄有容经过了认真考虑之后,只打算上交给朝廷六百余万两白银! 至于剩下的银子,有一部分需要用来上下打点、分润给本地的地头蛇们;此外,按照赵俊臣的当初承诺,“联合船行”的徽浙商人们举报有功,也奖励了他们一部分,大都是一些宅田店铺,这两部分加起来价值大约三百万两银子左右。 剩下的银子,黄有容依然是三七分账,自己拿了一百万两,给了赵俊臣二百万两。 就这样,通过连续两场规模浩大的抄家行动,不过是短短的一个半月时间,黄有容总计收获了二百于万两银子,基本上挽回了自己致仕时的损失,而赵俊臣的收获则还要增加一倍有余,达到了近五百万两之巨! 不过,就在黄有容盯着自己的巨大收获而喜不自禁的同时,李传文、肖文轩等人已经是悄无声息的将那些被拍卖的船行全部低价买入手中,并且整合于一处,成立了“赵氏船行”! 因为是一口气吞并了十一家规模庞大的船行,哪怕是低价购买,但也足足耗费了赵俊臣近四百万两银子!此外,为了维持这家规模庞大的船行运营,赵俊臣又再次投入了五十万两银子,可以说是付出了血本。 但任何代价都是值得的,这家船行总计拥有十七艘千石巨船、二百一十三艘五百石以上的大船、五百二十一艘一百石以上的中等船、以及不计其数的一百石以下的小船,还有数千名经验丰富的水手,毫无疑问的成为了大明朝境内规模最为庞大的船行! 当“赵氏船行”加入了“联合船行”之后,更是占据了“联合船行”足足五分之一强的实力规模,再加上赵俊臣本身就是“联合船行”的创建者,户部又是“联合船行”的监督者,可以说赵俊臣至此已经拥有了决定“联合船行”这个庞然大物未来命运走向的能力! 对于赵俊臣的这般行为,林云璞、白明宇、戴逢福等人自然是心有不满,但赵俊臣毕竟是没有明着插手“联合船行”的运营,并且冯文漳、张靖宇、蒋孝泉、孔华严这些实力绝不逊色于他们的走私大鳄又纷纷被赵俊臣的代言人黄有容给整垮了,所以他们也是敢怒不敢言,并没有将自己的不满表现出来,“联合船行”在表面上依然是一副团结景象。 事实上,“联合船行”正式投入了运营之后,不过是短短半个月时间之内,京杭运河与长江航道的航运生意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凭借着庞大规模与优惠政策,“联合船行”几乎是瞬间就吞下了京杭运河与长江航道近半数的航运生意,并且还在不断的快速扩张! 可以预见的是,“联合船行”今后的利润一定会无比惊人,而朝廷的商税收入也一定会发生根本性的扭转! 最重要的是,拥有了“赵氏船行”这个金矿之后,赵俊臣今后很长一段时间之内都不用再为银子的事情而发愁了! 得到了充钱的财力支持之后,赵俊臣各项计划的进度也一定会进一步的提升! * 不过,赵俊臣这次在南直隶的布局计划,可不仅仅只是为了一些贪官奸臣的家产、以及趁机建立“赵氏船行”而已! 事实上,赵俊臣还有两个额外的目标! 那就是“八王船行”与南京六部! 当初“八王船行”引倭寇进入南直隶,颇是造成了一场灾难,就连苏州城也险些被攻破,最终周尚景也因为暗中庇护自己的长孙、苏州知府周素海而丢掉了内阁首辅的位置。 只是,“八王船行”的背景太过复杂,就算是德庆皇帝也不敢轻易动手对付它。 但赵俊臣则已经觊觎“八王船行”许久了。 赵俊臣盯上“八王船行”的原因,并不仅仅是因为“八王船行”的恶贯满盈,而是赵俊臣发现“八王船行”一直在利用各地军镇掩护自己的走私行径,对于各大军镇已经拥有了一定的渗透力,所以赵俊臣若是整垮了“八王船行”的话,就可以设法继承“八王船行”对各大军镇的渗透力,并且还可以掌握许多军镇的罪证把柄,这样一来,赵俊臣渗透军队的计划进度就可以得到极大的进展! 至于南京六部、尤其是南京户部,更是赵俊臣扩张权势的下一个目标! 南京户部的权势影响虽然不如京城户部,但也同样是举足轻重,负责征收南直隶以及浙江、江西、湖广诸省的税粮——这四地所交税粮几乎占了明朝所有税粮的一半——同时还负责漕运、全国盐引勘合以及全国赋役黄册的收藏和管理。 虽然,南京户部征收的所有税粮,最终依然会交给北京户部,但南京户部的存在,对于赵俊臣而言依然是极大的分权,如今赵俊臣已是将户部视为禁脔,又如何可以忍受? 赵俊臣一直认为,国库钱粮的窘迫现状,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南京户部的存在!南京户部负责着明朝最富裕的地方与行业的税收,但每年上交给国库的银粮却总是不如人意。 若是京城户部可以将南京户部的权力收入手中,那么赵俊臣身为户部尚书,就可以进一步的控制明朝的钱粮财政,地位也可以进一步的提升稳固,好处可谓是极多。 而这一次,趁着走私商人们纷纷被定罪抄家的机会,正是赵俊臣出手对付“八王船行”与南京户部的大好机会! 于是,随着惩治走私商人的行动告一段落,顾全、李传文、肖文轩等人也悄然间开始了下一阶段的计划。 而黄有容这段时间忙于四处抄家、只顾着计算自己又收入了多少的银子,却是完全没有察觉顾全、李传文、肖文轩等人的小动作。 当黄有容终于是后知后觉的察觉之后,一切都已经成为定局了! * 这一天,南京吏部尚书王保仁离开了南直隶,准备前往京城接任太子太师的官位。 而黄有容身为钦差大臣,见到王保仁重新得到德庆皇帝的重用之后,也有心结一个善缘,就亲自为王保仁送行。 王保仁赴京之际,顺便也会将苏长畛、冯文漳这些贪官奸商们一同押送到京城,让他们在京城接受三法司的最终审判。 顺便一提,虽然黄有容一直都想要暗中害死苏长畛,这样的话他抄家之际的贪污行径就不容易被人发现,但赵俊臣似乎还留着苏长畛另有用处,并没有同意黄有容的建议,所以苏长畛也就暂时保住了性命,不需要在赴京的路上突然“病亡”了。 黄有容虽然不满赵俊臣的决定,但他最终没有反抗赵俊臣的意志,只是将一切交给赵俊臣来处理。 却说,送行了王保仁之后,黄有容就返回了自己在苏州的官邸,还没有来得及歇息,就听到手下人前来禀报消息,称是钦差副使顾全求见,有十分重要的消息需要通报黄有容。 …… 恩,第一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三十六章.图穷匕见 中 . …… …… 听到顾全求见的消息之后,黄有容并不感到任何意外。 这段时间,黄有容忙着四处抄家,可谓是马不停蹄,根本没有任何的闲暇,所以审讯冯文漳、蒋孝泉、孔华严这些走私商人的事情,就全部交给了顾全来全权负责。 如今黄有容的抄家行动终于是告一段落了,想来顾全的审讯工作也同样是有了结果。 所以,在黄有容想来,顾全求见自己应该就是为了这件事情。 “有了这些走私商人的认罪证词之后,我在南直隶的钦差任务也就全部完成了,恐怕陛下他很快就会颁来圣旨、撤去我的钦差大臣任命吧?” 黄有容暗暗想着,心中满是伤感与不舍。 在南直隶担任钦差大臣的这段时间,可以说是黄有容宦海一生中最得意、最畅快的时光了,不论是一手遮天的封疆大吏、还是富可敌国的豪商巨贾,这些人的生死命运全部都要因为黄有容的一言而决,所有的人都要看黄有容的眼色,更不要说连续两轮抄家所收获的二百余万两白银的外快了! 从前,黄有容虽然是内阁阁老,但上面有德庆皇帝与周尚景死死压制着,周围又有沈常茂、赵俊臣、太子朱和堉等人的处处掣肘,又哪里像这段时间一般风光得意? 这样一来,黄有容难免是心中有些恋恋不舍,只觉得自己今后的人生索然无味。 事实上,这段时间黄有容对赵俊臣的刻意配合,也正是受了这般情绪的影响。 当初赵俊臣提议长远合作,却是被黄有容断然拒绝了,而如今黄有容重新尝到了权力的滋味之后,却是有些后悔自己的当初决定,所以才会刻意的配合赵俊臣,希望赵俊臣能够重新提起长久合作的想法。 若是赵俊臣再次提议两人长久合作的事情,黄有容这一次恐怕就不会拒绝了! 不过,黄有容并没有将自己的心中想法表现出来,很快就整理好了思绪,向手下人吩咐道:“快去请顾全大人进来。” 随着黄有容的吩咐,顾全很快就来到了黄有容的面前。 在顾全身后,还跟着一老一少两个人,分别是赵俊臣的幕僚李传文与肖文轩。 经过这段时间的合作,黄有容与顾全二人已经是非常熟悉了,甚至还有了一定的私交情谊,并且他对于李传文与肖文轩的身份来历也十分清楚,知道这两人乃是赵俊臣的亲信幕僚。 所以,黄有容见到顾全之后,也没有任何的客套,只是态度亲切的笑道:“顾大人来了?可是审讯那些走私商人的结果出来了?还是先坐下说话吧……哦,李先生与肖先生也一同坐下谈话吧” 然而,顾全则是面色严肃,说道:“钦差大人,审讯那些奸商的事情,确实已经有了成果,事实上还得到了许多额外的收获,下官正准备向钦差大人详细禀报,并请求钦差大人来拿主意。” 见到顾全的神色,黄有容终于察觉了事情似乎不那么简单,于是表情也认真了起来,说道:“哦?究竟是查到了什么事情,竟是让顾大人你这般重视?” 顾全从袖子中拿出一份书册,双手递给了黄有容,说道:“事关重大,足以影响到庙堂今后的局势走向,下官一时间也说不清楚,这里是那些走私商人的认罪证词,还是请钦差大人自己来看吧。” 见顾全说得这般严重,黄有容的表情也愈加认真了,连忙伸手接过了书册,并且细细翻阅。 没过多久,黄有容已经是面色大变! 然后,黄有容猛地抬头向着顾全看去,眼神锐利,大声质问道:“这些证词,你为何要现在才交给我?那些犯案的走私商人都已经被王保仁带往京城了!” 面对黄有容的质问,顾全的眼角向着身边的李传文看去,但很快就收回了目光,并且表情平静的说道:“这些证词,下官也是刚刚整理完毕,马上就给钦差大人您送来了!更何况,钦差大人您这段时间为了抄家的事情一直是马不停蹄、四处奔走,今天还在杭州,明天就前往扬州了,下官就算是想要及时向您禀报,也找不到您的人啊。” “说谎!”听到顾全的推诿之词,黄有容再也顾不上双方的情面,大声斥责道:“你真以为老夫糊涂了吗?老夫沉浮宦海多年,又如何看不透你的手段?明明是你刻意拖延、一直等到犯案商人离开了南直隶之后才将这份证词送到老夫这里,就是为了让一切再无回转余地、死无对证,设计将老夫卷入这场风波之中,可是如此?” 说到这里,黄有容的呼吸急促、面容满是怒意,又说道:“这一切都是赵俊臣的算计,是不是?哈!亏老夫还想着今后能够与赵俊臣进一步的长久合作,却没想到赵俊臣根本不信任老夫,只是一直利用老夫而已!老夫对待赵俊臣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这段时间以来,老夫多少次主动配合赵俊臣办事?落入手中的好处也是一再将大头让给赵俊臣!却没想到赵俊臣这个白眼狼完全不懂得知恩图报,竟然还想要再次利用老夫!这么大一件事情,没有任何的事前告知,就这么扣在了老夫头上,赵俊臣难道真以为老夫是软柿子随意可捏不成?” 然后,黄有容低头看着手中的认罪证词,眼中怒火更盛! 这份认罪证词的内容,实在是太过骇人了,而黄有容身为审判此案的钦差大臣,也因此而被迫卷入了一场危机重重的宦海风暴之中,说不定就要受到这份证词的牵累,一旦事情不成,黄有容更是要成为一切事情的替罪羔羊! 按照这里面的说法,犯案的走私商人们这些年来之所以可以肆无忌惮的走私偷税,全部是因为南京六部的暗中支持,甚至南京六部就是明朝走私现象猖獗的罪魁祸首! 若只是如此的话,南京六部或许会遇到一场大麻烦,但并不足以动摇根本,最多就是置换几位尚书侍郎而已。 然而,这份认罪证词之内,还有更加令人震骇的内容! …… 恩,第二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三十七章.图穷匕见 下 . …… …… 按照这份认罪证词里面的说法,这些犯案的走私商人们想要毒害黄有容的事情并不是孤例,为了维护自身的利益,遇到那些不合作的朝廷官员之后,他们经常会使用陷害、胁迫、暗杀等手段来解决问题! 甚至,就连当初赵俊臣遭遇歹徒行刺、险些丧命的事情,幕后主使之人也同样是这些走私商人! 原因自然是赵俊臣创办了“联合船行”,威胁到他们走私生意的缘故! 而走私商人之所以敢这么胆大妄为,也全是因为南京六部的暗中支持! 这件事情就更加严重了! 暗杀朝廷大臣,这已经完全逾越了百官的底线! 所以,这份认罪证词一旦呈交给了朝廷,就等于是黄有容指控南京六部以公谋私、操控走私、甚至是谋害朝廷重臣! 尤其是最后一项指控,绝对会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到了那个时候,黄有容也就等于是与南京六部彻底撕破脸皮了! 黄有容并不怕得罪苏长畛这样的封疆大吏,毕竟苏长畛只是流官而已,根基不稳、底蕴不足,黄有容又是奉旨行事,所以他完全不用担心报复,可以毫无顾忌的扳倒苏长畛、抄家问罪;黄有容也不怕得罪那些富可敌国的走私商人,毕竟这些走私商人都是朝廷圈养的肥猪,从来都不能风光长久,黄有容抓捕他们也只是提前宰割而已。 但南京六部就是另一回事了,这可是真真正正的地头蛇!在南直隶以及周围各省经营了数百年时间,权势影响早已经根深蒂固,就算是明成祖朱棣当年迁都的时候也不敢废除南京六部! 所以,南京六部看似是远离庙堂中枢,但绝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尤其是南京六部的尚书们,每一位都是老谋深算之辈,皆是拥有大量的门生故就,南京吏部尚书王保仁如今更是成为了太子太师,眼看就要再次得到德庆皇帝的重用,想要扳倒他们谈何容易? 若是黄有容将这份认罪证词交给朝廷,最终却是并没有扳倒南京六部,那么黄有容今后必然会受到南京六部的猛烈报复!甚至他本人也会成为替罪羔羊,落得诬告重臣、混乱朝纲的罪名,被德庆皇帝严厉惩处以平息南京六部的愤怒! 尤其是黄有容的老家就在南直隶境内,一旦遭遇了南京六部的报复,那么整个黄氏家族都会有灭亡的危险! 如今,这份认罪证词的出现,明显就是赵俊臣的布局! 黄有容绝不相信南京六部会暗中指使走私商人行刺赵俊臣,南京六部的人没那么莽撞冲动,这一切必然都是赵俊臣的陷害算计! 黄有容沉浮宦海多年,自然也清楚赵俊臣的如意算盘——赵俊臣觊觎南京户部的权柄很久了,必然是想要趁机吞并南京户部的权力、以扩充自己的势力影响! 也正因为如此,顾全才会拖延到今天、一直等到提供证词的走私商人全部被押走之后,才将这份压根经不起推敲的认罪证词交给黄有容,就是为了死无对证、不给黄有容扭转局势的机会! 这样一来,犯案的走私商人们已经离开了,黄有容就算是想要重新审问、修改这份认罪证词也是绝无可能了! 这也是黄有容更加愤怒的地方! 赵俊臣想要陷害南极六部也就罢了,利用自己的事情也可以不追究,但凭什么这件事的风险全部由自己来承担、但好处却全是他赵俊臣的? 在赵俊臣的心里,难道自己只是一枚无关紧要的弃子不成? * 想到这里,黄有容的心中愈加是怒火高涨! 他也有自己的尊严,决不允许赵俊臣这般愚弄自己! 所以,黄有容狠狠将手中的认罪证词丢掷在地上,冲着顾全大声咆哮道:“这份证词,全都是你瞒着老夫在暗中搞鬼!必然全都是伪证!老夫绝不承认!也绝不会将这份证词交给朝廷! 顾全你去告诉赵俊臣,老夫绝不容许他这般愚弄老夫!他想要出手对付南京六部,就让他自己亲手去做,何必将老夫拖下水?哈!这份证词一旦交给了朝廷,南京六部若是垮了,好处全是他赵俊臣的,但南京若是没垮,坏处就全落在了老夫的头上,凭什么!老夫凭什么要为他赵俊臣承担这么大的风险?南京六部是那么好对付的?” 正所谓“虎死威犹在”,黄有容毕竟是曾经的内阁辅臣、如今的钦差大臣,面对他的接连质问、愤怒谴责,顾全心中还是非常有压力的。 更何况,这件事也确实是赵俊臣有些不厚道,明明黄有容已经表现出了合作的诚意,但赵俊臣依然是在暗中算计了黄有容,一步步的将黄有容逼上了悬崖险境。 所以,面对黄有容的愤怒,顾全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回应。 事实上,从某方面而言,顾全也同样有些埋怨赵俊臣! 关于赵俊臣的真正计划,就算顾全也是直到前几日才知晓了详细,之前的一切准备事宜皆是由李传文、肖文轩等人操办的。 另一边,眼见着黄有容怒火不息,一直是沉默不语的李传文终于是缓缓开口了。 “还请黄阁老切莫动怒、听我一言,赵大人他一向是非常敬重黄阁老,这件事绝不是赵大人在愚弄黄阁老,风险也绝不是黄阁老想象中那么大。” 黄有容的目光如鹰,狠狠盯在了李传文的脸上。 在此之前,黄有容一直以为李传文来到南直隶是为了帮助赵俊臣组建“赵氏船行”的事情,但如今看来,李传文显然是承担着更加重要的责任。 或许,顾全只是台面上的赵俊臣代言人,而眼前这个李传文才是赵俊臣真正的心腹。 于是,见到李传文开口之后,黄有容也扣强自压下了怒火,想要听听李传文究竟想要说些什么——李传文接下来的表诉,应该就是赵俊臣的意思。 “哦?赵俊臣还有敬重我的意思?这件事的风险还不算大?老夫可是完全没有看出来!”说话之际,黄有容的面容满是讥讽与愤慨,但终究是给了李传文讲话的机会。 李传文则是表情谦卑、态度诚挚,垂首道:“其实,赵大人他原本并没有向您隐瞒真实计划的意思,当初在京城的时候,若是黄阁老您答应了与赵大人长久合作的提议,赵大人就会将自己的所有计划全盘拖出,只是黄阁老您当初不愿意长久合作,赵大人无奈之下也只好出此下策了……” 听到李传文的讲诉之后,黄有容轻哼一声,却是继续听着。 见到黄油的反应之后,李传文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表情则是愈加恭敬了,继续说道:“此外,这件事情的风险,也绝不是黄阁老您想象中那么大!赵大人他并不是想要废除南京六部,而是想要将南京六部的权柄收回京城中枢罢了! 这件事情,必然是可以极大的加强朝廷中枢的影响力,陛下他见到这件事情之后,也一定会表示支持的。还有,早在陛下南巡的时候,赵大人与阁老周尚景就已经达成了默契,准备联手对付南京六部,所以周阁老也一定会积极支持这件事情,与此同时,赵大人如今与首辅沈常茂同样是合作密切,想必沈首辅也不会在这件事情上反对赵大人!再加上内阁的几位新任阁老也全是自己人,所以内阁的立场也是可以确定的。 与此同时,赵大人掌控着户部与工部,周阁老掌控着吏部与刑部,在都察院也有极大的影响力,沈阁老也掌控着礼部,而兵部则一向都是陛下的禁脔,所以不论是陛下、内阁、还是六部衙门,在这件事情上都是站在同样的立场,如此一来,只要黄阁老您将这份认罪证词呈交上去,南京六部必然会遭到百官抨击,这件事的成功可能性至少有六成!” 黄有容的神情又是微微一动,但依然没有被李传文说服,只是指着自己丢在地上的认罪证词,说道:“但这份证词里的内容全都是伪证吧?那些犯案的走私商人到了京城之后,必然会受到三法司的复审,到了那个时候,这份证词可就站不住脚了,而老夫更还要落得一个诬告的罪名。” 李传文微微一笑,不慌不忙的说道:“黄阁老,您放心,这些犯案的走私商人们必然是不能活着到达京城的……您想,若是关押他们的地方突然发生了一场火灾,而这些犯案的走私商人们又皆是身带枷锁、行动不便,最终命丧火场也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说到这里,李传文又说道:“此外,这场火灾大可以说成是南京六部的杀人灭口,而负责押送犯人的王保仁原本就是南京吏部尚书,到时候必然是难辞其咎!这样一来,等到朝廷从南京六部收权的时候,王保仁也就没有任何立场表示反对了……到了那个时候,计划的成功可能性又会增长一成!” 听到李传文的描述,黄有容心中暗暗一惊。 想来这些全都是赵俊臣的计划了。 赵俊臣的心机手段之高明,还要远远超乎黄有容的想象。 于是,黄有容的心情也渐渐冷静了下来,不似刚才一般愤怒。 不过,黄有容依然没有答应,只是说道:“这件事情太严重了,哪怕是七成的成功可能,也同样是太低了……更何况,这件事情的好处全都让赵俊臣得到了,老夫又凭什么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帮助赵俊臣?” 说到底,黄有容也是一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这件事若是没有他的好处,他是绝不愿意参与的。 李传文显然是明白了黄有容的想法,又是微微一笑,说道:“赵大人一向都敬重黄阁老,又怎么会让黄阁老吃亏呢?若是这件事情一旦成功,南直隶的局势就难免会出现一些动荡,再加上南直隶巡抚苏长畛以及大量地方官员刚刚被朝廷抓捕入狱,这个时候南直隶正是需要一位有威望、有经验、有能力的朝廷重臣担任巡抚、坐镇江南,以防止出现动乱。” 说着,李传文抬头看着黄有容,表情愈加恭敬的说道:“而这段时间以来,黄阁老您担任钦差之际,已是证明了自己的老骥伏枥、廉颇未老,再加上您弹劾了南京六部的种种罪行,可谓是功勋卓著……所以,这新任南直隶巡抚的位置,还有谁会比黄阁老更加合适?黄阁老您虽然已经是告老还乡了,但若是有赵大人、周阁老、以及沈首辅的一同请命,陛下他一定会夺情启用的。” 见到黄有容的表情已经渐渐动摇之后,李传文又说道:“还有,当初赵大人想要与黄阁老您长久合作,也是因为‘联合船行’的事情至关紧要,但赵大人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可以坐镇江南监控‘联合船行’的运作,若是黄阁老您愿意与赵大人合作,那么赵大人就会把‘联合船行’在南直隶的事情全权交给黄阁老您负责……就算是您今后再次致仕还乡了,这件事也不会改变。” 听到这里,黄有容沉默良久,眼神也不住波动着,显然是有些心动了。 前文已经说过,黄有容原本就是贪权之人,当初的告老还乡也是迫不得已的选择,如今他再次尝到了权力的滋味之后,已经是欲罢不能了,所以赵俊臣的提议自然是诱惑力十足。 最终,黄有容缓缓说道:“仅仅是七成的成功概率,终究还是太低了,赵俊臣一直隐藏在幕后,自然是不需要承担风险,但老夫乃是冲锋陷阵的人,一旦参与了这件事情,就是把身家性命全都压了进去……容老夫再想想……” 很显然,黄有容的态度已经倾向于与赵俊臣合作了。 只差最后一根稻草而已。 所以,李传文又说道:“其实,这件事情想要有十成十的成功可能性,也不是不可以,就要看黄阁老您愿不愿意再冒一次风险了。” 黄有容微微一愣,问道:“怎么说?” 李传文不答反问道:“黄阁老您可有听说过‘八王船行’?” …… 恩,第一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三十八章.赵俊臣与周尚景 上 . …… …… “老夫自然听说过,‘八王船行’乃是明朝境内规模最庞大、实力最雄厚的船行,幕后的靠山乃是朝廷的八位藩王。与‘八王船行’相比,冯文漳他们的船行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小虾米罢了。当然,如今即使是‘八王船行’也比不上赵俊臣的‘赵氏船行’了……但这件事又与‘八王船行’有何关系?” 说到这里,黄有容似乎想到了什么,面色突然一变,然后满是警惕的看着眼前的李传文,问道:“难道……除了南京六部之外,赵俊臣还想要同时对付‘八王船行’不成?” 李传文眼中闪过了敬佩之色——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敬佩黄有容的眼光判断,还是敬佩赵俊臣的雄才野心——并且笑着说道:“黄阁老好眼光,赵大人他正是这样的计划!” “绝无可能!”没想到自己的猜测成真,黄有容满脸的骇然,惊声道:“若仅仅只是对付南京六部,那么事情还有成功的可能,但若是再加上‘八王船行’,赵俊臣他是绝无可能成功的!‘八王船行’的背景极为复杂,对付它的难度不下于南京六部,赵俊臣想要同时对付两者,绝不可能成功!” 李传文的面色不变,只是缓缓说道:“黄阁老说得有理,不论是南京六部,还是‘八王船行’,两者皆是背景复杂、根深蒂固,若是单独对付其中一个,确实是很难下手。但黄阁老不知道的是,若是将这两者的罪行结合在一起、一同对付的话,反倒是要容易许多!” 见到李传文的冷静表现,黄有容又是一愣,然后也渐渐的冷静了下来,盯着李传文说道:“赵俊臣的计划究竟是什么?你要详细向老夫解释清楚,否则老夫是绝不会与赵俊臣合作的!” “小人自然会向黄阁老解释清楚,事到如今,已经是图穷匕见,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李传文的声音依旧平缓,说道:“黄阁老您应该知道,陛下去年南巡的真实用意吧?” 黄有容点头说道:“自然知道,当初倭寇侵犯江南,曾一度险些攻破苏州城,而苏州知府周素海乃是周尚景的长孙,周尚景为了保住周素海的仕途,就将这件事情压了下去,但陛下他依然是收到了消息,所以就亲自巡视江南,打算亲自揭穿此事、趁机对付周尚景。” 李传文又问道:“难道黄阁老就不觉得奇怪吗?陛下耗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对付周尚景,但周尚景最终只是被陛下免去了内阁首辅的位置,却依然是留任内阁,几乎是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 黄有容皱眉道:“自然也奇怪,只是老夫当时已经是自身难保,并且所有知情者都是一幅忌讳莫深的样子,所以老夫也就没有进一步的深究。” 李传文轻轻一笑,说道:“小人倒是可以向黄阁老您解释这件事情……陛下没有严惩周尚景,乃是因为那些倭寇全都是‘八王船行’引进来的!这件事一旦传扬出去,对皇家声誉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所以陛下他才没有继续深究此事!” 听到李传文的解释,即使是黄有容早已经见惯了风云变化,也是不由得目瞪口呆,只觉得难以置信。 然后,李传文将“八王船行”勾结倭寇谋害百姓的事情向黄有容详细解释了一遍,黄有容则是沉默良久,然后长长叹息一声。新八一中文网首发 李传文继续说道:“所以,陛下他早就想要对付‘八王船行’了,就算是‘八王船行’背后的八位藩王,陛下也绝不打算轻饶!只是‘八王船行’勾结倭寇的事情太过敏感,实在是不宜公开,陛下他一时间又找不到其他理由对付他们,只是暂时隐忍着。所以,咱们若是出手对付‘八王船行’的话,陛下与周尚景一定会乐见其成的。” 黄有容沉吟片刻后,问道:“但赵俊臣为何要同时对付南京六部与‘八王船行’,同时招惹两大强敌,难道胜算还会更高?” 李传文依然是不答反问,道:“黄阁老难道不知道,我朝向来是最忌讳藩王与地方军政相勾结?‘八王船行’的走私生意这般庞大,南京六部怎么可能完全不知消息?若是知道了消息,又为何一直没有任何管制?是不是两者相互勾结?……若是一旦查到了这方面的证据,陛下会如何作想?百官们又会有怎样的反应?南京六部连续触犯了朝廷忌讳,可还有反抗的余地?‘八王船行’被抓住了把柄,又会有怎样的下场?……黄阁老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听到李传文的这些话之后,黄有容又是沉默良久。 然后,黄有容再次长长一叹,说道:“赵俊臣……他当真是把所有事情都算计进去了!除了周尚景之外,满朝上下恐怕不会有人比赵俊臣的心机手段更加高明了……老夫记得,赵俊臣今年不过是二十四岁吧?当真是妖孽,老夫当初败在他的手上,确实不冤!” 李传文则是笑着说道:“赵大人对付敌人的时候,自然是无所不用其极,但赵大人对于自己人一向是慷慨的很,这一点黄阁老您应该也有所耳闻!若是黄阁老答应了赵大人的计划,从今往后就会一直合作下去,到时候赵大人也绝不会亏待黄阁老的。” 黄有容的眼神不住波动着,显然是在思考利弊。 最终,黄有容狠狠一咬牙,终于是下定了决心,说道:“确实!现如今的局势下,若是想要分别对付南京六部与‘八王船行’,恐怕都不好下手,胜算也都不是特别大,但若是同时对付两个,胜算反倒是增大了……赵俊臣的计划,老夫答应了!” 深入了解了赵俊臣的心机手段之后,黄有容已经是无比确定一件事情,那就是——像赵俊臣这种人,只能为友、不可为敌!——再加上赵俊臣的回报确实很诱人,胜算也不算小,所以黄有容最终还是答应了赵俊臣的计划! 下定决心之后,黄有容也再次有了积极性,问道:“李先生,按照赵俊臣的计划,咱们现在应该从哪里下手?又该如何收集藩王们与南京六部暗中勾结的证据?” 李传文从袖中抽出一份册子,说道:“这件事情,不敢劳烦黄阁老费心,所有的人证物证都已经准备好了!此外,顾大人也已经调来了兵丁衙役,随时都可以抓捕‘八王船行’的相关人等,只要黄阁老您的一声令下,赵大人在南直隶的种种安排就可以全部完成,再等到黄阁老将诸般事情整理成奏疏呈交给陛下与朝廷之后,剩下的事情就与咱们无关,只要静等结果就是!” 听到李传文的这些话,黄有容的眼角一跳,险些又要动怒。 显然,李传文已经将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算是今天黄有容不同意与赵俊臣合作,李传文他们也会设法架空黄有容,继续进行赵俊臣的计划,黄有容答应了与赵俊臣合作,也只是让赵俊臣的计划更加顺利一些罢了! 不过,黄有容终究还是忍住了怒意,伸手接过李传文递来的册子细细翻看。 良久之后,黄有容脸上闪过了安心之色,说道:“没想到,你们连南京六部的内线都已经找好了,看来赵俊臣的计划确实可行!既然这样,老夫也就再无顾虑了!” 说完,黄有容抬起头来,也再次摆出了钦差的威仪,向顾全命令道:“传本钦差的命令,马上查封南直隶境内所有‘八王船行’的店铺仓库,所有‘八王船行’的相关人等也一律抓捕!” 沉默良久的顾全见到黄有容的态度之后,暗暗松了一口气之余,也愈加敬佩赵俊臣的心机手段,躬身领命道:“下官遵命!” 就这样,刚刚平静不久的南直隶,又再次陷入了震荡之中! * 就在南直隶风云变幻之际,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此时同样是暗流汹涌。 这一天,早朝之后,赵俊臣并没有前往户部衙门处理公务,反倒是来到了文渊阁,与周尚景商议朝事。 表明来意之后,周尚景很快就接见了赵俊臣。 文渊阁坐落于京城东北角,乃是庙堂核心所在,内阁辅臣们平日里就是在这里处理公务,但看上去并不起眼,甚至就连周尚景的办公房间也非常简陋,与金碧辉煌的紫禁城相比,文渊阁就显得更加破落了。 事实上,近年来德庆皇帝已经不止一次的翻新宫殿了,但文渊阁依旧是破败如故,这显然是德庆皇帝的一种暗示,借此表达君尊臣卑的意思。 当赵俊臣迈步进入周尚景的办公房间之后,发现周尚景已经亲手摆好了茶具等待自己,一如既往的神情和煦,就好似是一位爱护后辈的可敬长者。 见到周尚景的样子,赵俊臣也表现出了一副尊敬长辈的模样,躬身道:“晚辈见过周阁老,没想到晚辈又能喝到周阁老亲手沏的茶了,当真是荣幸之至。” 周尚景冲着赵俊臣招了招手,意味深长的笑道:“坐下谈话吧,这满朝百官之中,能值得老夫亲手沏茶的,如今也只有你赵俊臣了。” “那晚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完,赵俊臣就坐在了周尚景的面前,而周尚景则是将一杯刚刚沏好的茶水推到赵俊臣面前,笑着说道:“这是老夫珍藏的峡州碧涧,每年只产不足十斤,大都是进贡到了宫里,老夫好不容易才从陛下那里求到了一点,可惜这水只是寻常的井水,峡州碧涧还是最适合用阳春三月的露水沏泡,未免有些美中不足。” 赵俊臣苦笑道:“晚辈依然是只会牛饮,只懂得好喝与不好喝,却又要浪费前辈的好茶了。” 然后,赵俊臣轻轻饮了一口,点头道:“有点涩,晚辈恐怕是喝不习惯。” 周尚景不由一笑,看向赵俊臣的眼神满是欣赏,说道:“这天下之人,又有多少人能真正明白好喝与不好喝的分别?在世人眼中,名茶就是好喝,劣茶就是难喝,被表面的价值迷乱了双眼,最终自然也是随波逐流、受人摆布了。”新81中文网更新最快电脑端:/ 周尚景的这番话,似乎是另有暗示,但赵俊臣并没有回应,只是说道:“晚辈这次来求见周前辈,总共是为了三件事。” “哦?哪三件事?”周尚景好奇问道。 “首先是为了感谢周前辈这段时间在‘京察’方面的鼎力支持,若不是周前辈的帮助,晚辈恐怕也不会有这么多的收获。”赵俊臣表情认真,向周尚景致谢道。 如今,距离赵俊臣整垮郭汤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京察”的事情也进入了收尾阶段。 在此期间,受到赵俊臣重点提拔的“赵党”官员也纷纷在四格八法中评优,并且获得了外放升官的机会,有许多人都得到了肥差,这全是因为周尚景的鼎力支持,否则绝不会这般顺利。 周尚景笑道:“没什么,这本来就是老夫答应俊臣的事情,一场交易罢了,公平交换、各取所需,并不值得俊臣特意来这里致谢。” 赵俊臣则是继续说道:“至于第二件事,就是南京六部与‘八王船行’的事情了。” 在南京六部与“八王船行”的事情上,赵俊臣与周尚景有着共同的利益,双方也在暗中达成了默契,所以赵俊臣也就将自己的一部分计划透漏给了周尚景。 与此同时,也正是因为周尚景的暗中协助,黄有容在南直隶的行动才会如此的顺利。 听到赵俊臣的话之后,周尚景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问道:“南直隶那边,可是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一切都准备妥当了!以黄有容的手段,对付一些奸商还是游刃有余的。”赵俊臣点头道:“接下来,就要看咱们的手段了,等到王保仁来到京城之后,就是咱们正式发难的时机,还望前辈您能够尽早做好准备。” 周尚景点了点头,说道:“这是自然,在这件事情上,老夫一定会鼎力支持俊臣的。” 然后,周尚景又好奇的问道:“那么,俊臣的第三件事又是什么?” 一般而言,越是往后谈及的事情就越是重要,周尚景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情会比南京六部与“八王船行”的事情更加重要,所以他就主动开口询问了。 赵俊臣的表情愈加严肃了,从袖子中抽出一份奏疏,双手递给周尚景,说道:“关于第三件事情,就是这个了。” …… 第二更,今天两章全是四千字大章节。 明天会继续保持这个更新速度! 再次请求大家尽量正版订阅,谢谢!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三十九章.赵俊臣与周尚景 中 . …… …… 见到赵俊臣的慎重模样,隐隐还有些如临大敌的意思,周尚景不由的更加好奇了。 以赵俊臣的权势地位、心机手段,究竟还有什么事情能让他这般的慎而重之? 要知道,就算是赵俊臣当初决定要同时对付“八王船行”与南京六部的时候,也照样是一幅风淡云轻、从容淡定的模样。 于是,周尚景伸手接过赵俊臣的奏疏,展开认真翻阅。 然后,周尚景的表情间闪过了一丝讶色。 原以为赵俊臣这般重视的事情,必然是极为重要、影响深远,却没想到赵俊臣这份奏疏内的内容,竟是这样的“微不足道”。 在赵俊臣的这份奏疏里面,大都是一些与农业有关的建议,内容十分琐碎,但一言概之,大约就是“重农”二字了。 比如户部最近召集老农、整理农书之后,编纂了一部新农书,大体是讲诉农作物御寒与防旱的方法与经验,希望朝廷能够刊印之后交给各地衙门,并且严令各地衙门按照这本新农书的要求指导农户耕种。 再比如,赵俊臣认为玉米与土豆这两种农作物耐寒耐旱、产量极高,建议朝廷应该进行推广,同时设法减少南方农户们对水果、烟叶、棉花等作物的种植。 又比如,赵俊臣希望朝廷能够颁布法令,限制民间酿造酒水的数量与规模,以节省粮食、充盈各地粮库。 此外,赵俊臣还希望朝廷能够拨放大量的银子,在各地兴建水渠、水车、堤坝等等与农业相关的基础设施。 简而言之,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繁琐小事,并不值得周尚景与赵俊臣这般层次的重臣过份操心,因为他们还有许多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比如庙堂博弈、比如朝廷大局、比如利益分配。 然而,赵俊臣偏偏是写出了这样一份奏疏,并且在这份奏疏的字里行间,皆是展现了赵俊臣的良苦用心。 事实上,自从赵俊臣推断出了“小冰期”的到来之后,就一直是十分重视,这段时间以来赵俊臣除了关心南直隶与“京察”的事情之外,绝大部分精力都放在这方面了。 也正因为如此,赵俊臣越发觉得自己的力量微不足道,根本不足以影响大局,所以他犹豫许久之后,终于是找到了周尚景,打算与周尚景进行沟通,得到周尚景的支持。 在满朝文武之中,周尚景虽然是公认的权臣,但他并不仅仅只是争权夺利,还是愿意办些实事的。 * 另一边,周尚景终究是经验丰富,只是稍稍疑惑之后,就很快看出了赵俊臣这份奏疏里所隐含的真实内容。 这份奏疏,表面上只是一份督促朝廷重视农业的相关建议,但若是深入分析的话,就会发现这份奏疏里的每一条建议都是为了避免天灾造成太大的损失。 想到这一点之后,周尚景的神情也略略严肃了一些,抬头向赵俊臣问道:”这份奏疏究竟是何用意?难道是与陕甘、山西的旱情有关?” 赵俊臣的面色严肃,点头说道:”周阁老,恐怕不仅仅只是陕甘与山西,刚刚收到消息,河南今年同样是降雨极少,情况也是不容乐观。所以朝廷今后很可能需要同时赈济三处灾民,其中陕甘与山西的状况要尤为严重一些。” 说到这里,赵俊臣的表情隐隐有些忧虑,又说道:“若只是这样的话,以朝廷目前的存粮,大约还可以勉强坚持,但晚辈更加担忧今后的情况会进一步恶劣。” “进一步恶劣?什么意思?”周尚景花白的眉毛微微皱着,问道。 周尚景固然是这个时代最聪明的人物之一,但毕竟受限于这个时代的眼光见识,赵俊臣若是向他解释“小冰期”的起因、原理、与危害,周尚景恐怕是完全听不明白,反倒会认为赵俊臣的想法乃是天方夜谭。 所以,赵俊臣挑拣了一些周尚景可以理解的内容,缓缓说道:“周阁老您已经是两朝老臣了,难道就不觉得最近三四十年来,朝廷各地的天灾愈加频繁了吗?” 周尚景微微一愣,然后若有所思的点头道:“原本老夫还没有注意到这个情况,但听到俊臣的提醒之后,发现确实是如此。像是今年陕甘与山西的旱情,放在三十四年前,必然是受到世人瞩目,但近些年来却已经是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 赵俊臣轻轻叹息一声,说道:“晚辈查了户部往年的赈济账目,从先皇后期开始,我朝各地的天灾就逐渐频繁了起来。到了陛下登基之后,这般趋势就愈加明显了,陛下登基前十年,规模较大、形势较重的旱灾、涝灾、水患、蝗灾、地震总计十一次,陛下登基的第二个十年,这个数字变成了十七次,又到了近十年,这个数字更是变成了二十三次之多!尤其是最近三年,各种天灾好似已经成了家常便饭一般,若是这个趋势持续蔓延下去,晚辈心中不免是有些担忧,不知道朝廷能否应付得过去……” 然后,赵俊臣微微皱眉,又说道:“也不瞒周阁老,近段时间以来,户部的银钱已经逐渐宽裕了,但国库的存粮却已经是处于危险边缘!若是这般趋势再持续下去,户部最多只能坚持两年,就再也拿不出粮食赈济百姓了。” 周尚景沉思了许久,问道:“俊臣你的意思是,今后朝廷各地会愈加频繁的发生天灾?” 见赵俊臣点头之后,周尚景有些不信,摇头道:“俊臣恐怕是杞人忧天了吧?老天爷的事情,谁又能猜得到?也许明后两年会风调雨顺、天下丰收也说不定。” 顿了顿后,周尚景又说道:“更何况,户部存粮固然是少了,但余银也多了,若是粮食周转不开,大可以用银子向民间购买,俊臣又何必这般担忧?” 见周尚景这么说,赵俊臣心中轻轻一叹。 就算是周尚景的眼界见识,也终究是受到了这个时代的限制。 不过,赵俊臣若是真想要有所作为,就必须要得到周尚景的支持。 于是,赵俊臣耐心解释道:“晚辈的担忧并不是毫无依据,晚辈专门调查过,发现近些年来朝廷各地的气温已经是愈发寒冷了,三十年前的今天,京城百姓们已经是普遍穿上短衫了,但现在呢?依然有大部分百姓都还穿着长袖衣衫。 周阁老您也知道,天气变化与农作物的收成息息相关,也会间接影响到旱涝灾情的发生,朝廷各地的天气逐渐趋于寒冷之后,各地的天灾也开始频繁发生,周阁老您觉得这两者之间就当真没有任何联系吗? 或许这一切都只是晚辈的杞人忧天,但晚辈身为户部尚书,眼见着户部存粮已经是渐渐匮竭,却不敢把一切希望都放在老天爷的心情上面,如今还有时间进行准备,自然是要想尽一切办法、防患于未然。” 听到赵俊臣的解释之后,周尚景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一双老眼中满是思索。 赵俊臣则是继续说道:“还有,周阁老您说让户部到民间购买粮食应急,但实际情况恐怕要比周阁老想象中更加的触目惊心!民间的存粮也已经是非常危险了!户部就算有银子,恐怕也买不到多少粮食! 我朝的粮食,近半产于江南,但最近百余年来,江南的农户们为了赚取更多的银子,纷纷是废弃了耕田,转而种植价值更高的茶叶、棉花、香料、水果等物!产粮已经不足百年前的三成了!为了应付朝廷的征粮,江南各地每年都要从其他地方购买粮食,江南本地所种植的粮食,连应付本地百姓的需求都有些勉强了,这样一来,户部还能从哪里买粮食?“ 赵俊臣所说的这些事情,周尚景身为当朝首辅,自然也是心知肚明,只是他从前一直是孤立的看待这些事情,但如今得到赵俊臣的提醒之后,周尚景终于将几件事情联系了起来。 然后,周尚景得到了一个惊人的结论——若是朝廷各地今后两年依然天灾频发,很快就没有粮食赈济灾民了!到了那个时候,就必然会发生大规模的流民暴动!再加上明朝多年以来的种种积弊,局势必然是彻底糜烂、一发不可收拾! 想到这里,即使是城府深沉、经验丰富如周尚景,也是不寒而栗。 然后,周尚景终于明白了赵俊臣的想法,表情也渐渐严肃了起来,说道:“这些推测,确实也有些道理。但恐怕不足以说服陛下与百官,若是俊臣你将这些想法说了出去,或许还要落得一个妖言惑众的罪名。“ 赵俊臣叹息道:“所以,晚辈也只敢告诉周阁老您一个人……” 周尚景再次点头,也再次拿起了赵俊臣的奏疏详细审阅。 虽然周尚景依然不大相信赵俊臣的推断,觉得有些危言耸听,但不得不承认这种情况确实有可能发生,后果也十分严重,所以必须要有所防患。 * 另一边,见到周尚景的表现之后,赵俊臣心中隐隐有些无力。 自古以来,所有的权臣首先都是一位能臣!唯有成为了一名能臣之后,才能够爬到高位、权倾天下。 周尚景就是如此,他经验丰富、眼光长远、思虑周详、善于变通,也愿意为朝廷办一些实事,但即使如此,赵俊臣为了说服他也耗费了许多力气! 连周尚景都是如此,赵俊臣若是还想要说服更多人接受自己的判断,就更加是难如登天了! “看来,在应付小冰期的事情上,我恐怕是很难指望其他人了。” 赵俊臣暗暗想道。 就在赵俊臣暗思之际,周尚景再次审阅了赵俊臣的奏疏。 然后,周尚景抬头向赵俊臣问道:“你希望朝廷严令各地衙门按照户部所编撰的新农书来指导百姓耕种,以及推广玉米、土豆种植的事情,就是为了预防各地天灾频繁发生的措施吧?” 赵俊臣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如此。” 周尚景皱眉道:“这两件事看似很简单,但百姓们一向是墨守成规,各地官府也大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作派风气,有了你我的支持,朝廷颁布几道政令并不是难事,但这些政令究竟能否顺利推行,就是另一回事了!恐怕百姓们与官府皆是会应付了事、阳奉阴违。” 赵俊臣则是说道:“如今也只能尽力而为了,也许吏部与户部可以把这些事情与官员考核结合在一起,并且严加督促,或许效果会更好一些。” 周尚景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然后指着赵俊臣的另外几项建议说道:“不过,俊臣想要减少百姓们对水果、烟叶、棉花的种植,还有限制民间的酿酒规模,这两件事恐怕比较难办,触碰了太多人的利益了! 事实上,若是没有今天的这场谈话,老夫是绝不会支持俊臣你的这些想法的,因为老夫在江南也拥有大量的田地,佃户们也大都是种植茶叶、水果与棉花,若是让他们改种粮食,老夫每年都会损失许多银子……老夫都是如此的想法,就更别说百官们的想法了,这是断人财路啊……” 赵俊臣默然无语,也知道自己的这项建议很难得到朝廷百官的支持。 良久之后,赵俊臣叹息道:“晚辈也知道很难,只是尽力一试罢了!“ 周尚景依然是不置可否,又指着赵俊臣最后一项建议,说道:“至于让朝廷拨放大量的银子在各地兴建水渠、水车、堤坝的事情,就更是难上加难了!若只是拨放少许银子,倒也没人会多说什么,但朝廷的银子就这么多,你将大量银子都用于兴建水渠堤坝,就相当于其他衙门分配到的银子就变少了,必然会引来百官的反弹……甚至,就连陛下也不会答应。” 赵俊臣这次却有自己的想法,提醒道:“周阁老您可知道,这次黄有容从南直隶查抄到了多少银子?” “多少?”周尚景问道。 “近九百万两!等到咱们的计划成功之后,南京六部与八位藩王也会倒霉,这个数字还会进一步增加。”赵俊臣详细解释着,眼中闪烁着精光。 周尚景脸上闪过了一丝讶然,问道:“哦?这么说,你盯上了这笔银子?” 赵俊臣点了点头,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表情平静的说道:“有了银子,自然就要用掉,若是户部银子太宽裕了,陛下也就不会重视晚辈了,这对于晚辈而言也不是一件好事!既然总要用掉这些银子,那为何不能干点实事?”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说道:“此外,那八位藩王皆是占据大量耕地,若是他们倒台了,这些耕地收归朝廷,也可以发挥很大的作用。“ 听到赵俊臣的想法,周尚景再一次惊讶了。 不仅仅是惊讶赵俊臣的思虑周详,更是惊讶赵俊臣忧国忧民的良苦用心。 谁能想道,像是赵俊臣这样一位恶名狼藉的大贪官,面对一大笔银子的时候,竟然是首先想着要如何稳固江山、造福百姓? …… 第一更!凌晨左右还有一个大章节。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四十章.赵俊臣与周尚景 下 . …… …… 类似的惊讶情绪,已经是第二次出现了。 当初,赵俊臣发现了三边军镇的糜烂现状之后,就曾与周尚景商议对策,虽然赵俊臣明知道这件事涉及到了兵权、极为敏感,一旦参与其中就会受到德庆皇帝的猜忌,但赵俊臣依然是想要设法改善三边军镇的情况,暗中也出了不少力。 如今,也同样是如此,赵俊臣所提出的各项农业改革建议,皆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会触碰到无数人的利益,百姓们也不会理解赵俊臣的想法,只会认为赵俊臣劳民伤财,但赵俊臣依然是打算去做,虽然赵俊臣也明知道这些事情对他有百害而无一利。 赵俊臣一向是以小人自居,但在周尚景看来,仅凭这两件事情,赵俊臣就要比那些碌碌无为、从来都不会承担责任的清流们更加高尚许多。 想到这里,周尚景看向赵俊臣的目光之中,赞赏的意味更加浓重了。 既懂得结党营私、又能够坚守底线,这样的官员实在是太少见了。 赞赏之余,周尚景又隐隐有些遗憾。 从本质上讲,周尚景与赵俊臣终究是政敌关系,如今随着赵俊臣的快速崛起,两人的冲突也将会不可避免——实际上,周尚景已经在暗中出手对付赵俊臣了,不出意外的话,赵俊臣很快就会摔一次大跟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周尚景为了保证自己的利益,就必须要打压赵俊臣,否则赵俊臣迟早会威胁到他。 心情复杂之际,周尚景的表情依然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只是问道:“这么说,俊臣你出手对付‘八王船行’与南京六部,让黄有容前往南直隶大肆抄家,就是为了今日的事情做准备?” 见赵俊臣并没有否认,周尚景满是赞叹,说道:“当真是思虑周详、眼光长远,就连老夫也忍不住有些佩服了。” 看到周尚景绕圈子,就是不给自己明确的回应,赵俊臣心中隐隐有些无奈,但还是表情恭敬的说道:“周阁老过赞了,与周阁老相比,晚辈的这些小手段差远了。” 然后,赵俊臣抬头直视着周尚景,问道:“那么,晚辈在奏疏里所提到的诸般建议,周阁老您可愿意支持?” 周尚景沉默片刻后,缓缓说道:“说实话,老夫依然是不大相信俊臣你的推断,说什么朝廷各地会愈加频繁的发生各种天灾,实在是有些荒诞……不过,俊臣的顾虑确实是出于公心,而且老夫也不能否认俊臣你担忧的情况确实有可能会发生,所以……” 说到这里,周尚景轻轻一叹,道:“所以,老夫会有选择的支持俊臣你的这些提议。” “何为有选择的支持?”赵俊臣微微一愣后,追问道。 周尚景答道:“俊臣你希望地方衙门按照户部所编撰的新农书来指导百姓耕种的事情,以及推广玉米、土豆种植的事情,老夫都会全力支持。也会让吏部把这些事情与官员考核结合在一起,并且严加督促……虽然,百姓们或许不会理解这些事情,你我二人说不定还要承担一些骂名,但一切为了朝廷大局,老夫也是责无旁贷。” 顿了顿后,周尚景又说道:“至于限制民间酿酒、以节省粮食充盈粮库的事情,老夫也会全力支持,虽然会有一些非议,但老夫也会帮助俊臣你摆平。” 然后,周尚景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但至于强迫百姓们减少种植水果、烟叶、棉花的事情,老夫恐怕就无法支持俊臣了,这件事情不仅损害了百官的利益,还容易激生民怨,必然会遭到极大的反弹,到时候朝野局势都会出现动荡。老夫身为内阁辅臣,首先要稳定朝野局势,所以这件事老夫不仅不会支持,反而还会反对,俊臣你或许是出于好心,但这个想法实在是操之过急了。” 听到周尚景的这一番话,赵俊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不得不说,周尚景的这般说法很有道理,有些政策或许是好的,但用错了时机只会酿成恶果。 接着,周尚景犹豫了片刻后,又说道:“至于俊臣你想要让朝廷拨放大批银子在各地兴建水渠、水车、堤坝的事情,老夫既不会表示支持,也不会表示反对……一切就要看俊臣你的手段了……老夫也有老夫的难处,必须要安抚手下人,能做的事情也只有这些了,还望俊臣你见谅一二。” 得到了周尚景的确切答复之后,赵俊臣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失望之色。 事实上,周尚景的这般答复,已经是超乎赵俊臣的预料了。 所以,赵俊臣起身拱手谢道:“无论如何,晚辈都要感谢周阁老,周阁老愿意提供这么多的支持,就已经让晚辈心满意足了。” 周尚景笑着说道:“大家都是同朝为臣,也都是为了朝廷公务,俊臣又何须致谢。” 就这样,关于农业改革的事情,也就告一段落了。 * 原本,谈话进行到这里就应该结束了,赵俊臣也不想耽搁周尚景的时间,就打算起身告辞。 但出乎意料的是,周尚景完全没有让赵俊臣就这样离开的意思,眼看着两人面前的茶水逐渐冷了,周尚景竟然又沏了一壶新茶,显然是想要继续这场谈话。 见到周尚景的这般表现,却是轮到赵俊臣心生疑惑了,想不出周尚景究竟还有什么事情要与自己交谈。 就在赵俊臣心中疑惑之际,周尚景缓缓说道:“昨天早朝上,陛下寻了一个无关紧要的由头,再次训斥了太子一顿……自从太子第二次闭门思过之后,这已经是陛下第六次训斥他了。显然,陛下对于太子已经十分不满了,这段时间的种种表现,恐怕全都是一种铺垫而已,也许再过一段时间,陛下就会正式废黜现在的太子、扶持新储君上位了。”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情! 听到周尚景的讲诉之后,赵俊臣恍然, 然后,赵俊臣也没有装糊涂,接口道:“陛下连续训斥太子,恐怕也是为了试探百官们对待太子的态度。可惜,太子被陛下连连训斥,但除了清流之外,满朝官员竟是无一人愿意为太子求情,表示太子并没有得到百官们的支持,说是离心离德也不为过,这样一来,陛下他废黜太子的决心就要更加坚定了。” 周尚景轻轻一叹,说道:“当真是多事之秋啊……那么,在俊臣看来,陛下的几位皇子之中,究竟有谁会成为新任的储君太子?” 赵俊臣依然是没有绕圈子——面对周尚景的时候,许多事情也无需要隐瞒——直接回答道:“必然是七皇子朱和坚!此人出身最尊贵、年纪也合适、并且风评也很好,虽然身体有些隐患,但依然是最好的人选。与七皇子相比,那几位已经离京封王的皇子就有些相形见拙了,全都是百官交口称赞的‘贤王’,自然不会是合格的储君人选。” 说话之际,赵俊臣的表情略有些讽刺。 在明朝,因为明成祖的前车之鉴,朝廷对于藩王们一向是提防有加,若是某位藩王表现出了贤名睿智的模样,甚至还出现了爱民如子、礼贤下士的风评,就必然会受到朝廷的打压,甚至还会被撤销封国;反之,若是某位藩王一直是欺压百姓、愚昧无知、作风荒唐,反倒会成为百官们口中的“贤王”! 而德庆皇帝的几位成年皇子被册封为王之后,就一个个皆是成为了大明朝最合格的“贤王”,这样的藩王固然是得到了百官们的违心称赞,但绝不可能得到百官们的真正支持;至于那几位未成年的皇子,则大都是出身不好,年纪也不合适,却也同样得不到百官们的支持。 如此一来,结合年纪、出身、风评等等因素,朱和堉一旦被废黜之后,七皇子朱和坚就成为了唯一的适合人选。 另一边,周尚景显然也知道赵俊臣为何会面现讥讽。 明朝的这些藩王,确实是早已经成为了大明朝的寄生虫与拖累,朝廷每年都需要花费大笔的银子与粮食供养他们,地方宗室已经成为了朝廷财政的一大负担,但这些藩王们依然是犹不知足,依然是肆无忌惮的收敛钱财、欺压百姓、兼并土地,因为藩王们占据了上万亩良田却又不用上交税赋,也进一步加剧了明朝财政的恶劣状况。 事实上,这也是赵俊臣与周尚景联手对付“八王船行”的原因之一,一旦“八王船行”背后的那八位藩王倒台,那么整个大明朝都能轻松许多。 不过,周尚景并没有纠缠这个话题,只是点头道:“老夫也是认为,七皇子恐怕是继承储君之位的唯一人选,这段时间陛下他经常召见七皇子谈话,就是明证……不过,老夫虽然也收集到了许多关于七皇子的情报,但这些情报全都是路人皆知的消息,就好似这位七皇子没有任何秘密一般,但这样一来,老夫反倒是有些看不透这位七皇子了。” 说到这里,周尚景双眼盯着赵俊臣,问道:“老夫听说,俊臣你与七皇子曾有过几次接触,甚至就连七皇子的病体也是俊臣府上的名医章德承为他治好的,却不知俊臣你对于这位七皇子可有更多的了解?” 听到周尚景的询问之后,赵俊臣稍稍犹豫了一下。 然后,赵俊臣还是决定向周尚景透漏一些消息。 赵俊臣缓缓说道:“晚辈与七皇子固然是有过几次接触,但并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之处,只是觉得这位七皇子态度谦和、风度极佳、也不似太子一般固执,十分看重‘礼’字,对五经之中的《礼记》也颇有研究。” 见赵俊臣同样是说了一些众所周知的事情,周尚景遍布皱纹的老脸上闪过了一丝失望。 若是七皇子朱和坚当真会成为下一任的储君太子,那么周尚景对他的了解就太少了,这般情况十分不利于周尚景的日后布局。 而就在周尚景感到失望的时候,赵俊臣突然又说道:“不过,周阁老可还记得赵山才这个人?” 周尚景略略思索之后,答道:“自然记得,此人可谓是才华横溢、颇有睿智,在他辅佐太子的那段时间,太子已经是逐渐在庙堂上站稳了脚跟,可惜天妒英才,这个人没多久就因为胃病而过世了,而太子失去了他的辅佐之后,局势也是急转直下,落入了今日的境地。” 赵俊臣点了点头,然后用一种轻缓的语调,低声说道:“当初,就在赵山才病死之前,我曾与他见过一面,赵山才当时向我说过,他的胃病乃是因为七皇子的暗中毒害,甚至就连他的老师何明当初的遇害,也是因为七皇子的暗中指使。” 听到赵俊臣的这句话,周尚景的面色猛地一变。 不过,也不等周尚景继续追问,赵俊臣已经是站起身来,向周尚景说道:“不过,赵山才的言论究竟是真是假,晚辈就不敢确定了,一切还需要周阁老您自己来判断……但若是周阁老有心探究真相的话,却还是要小心一些为妙……” 说完,赵俊臣向着周尚景躬身行礼,告辞道:“时间不早了,晚辈还需要前往户部处理公务,就不打扰周阁老了。” 然后,不待周尚景开口挽留,赵俊臣就已经离开了周尚景的办公房间。 一时间,房间内只剩下了一个面色变幻不定的周尚景。 关于七皇子朱和坚的事情,赵俊臣与周尚景之间也有合作的机会,但如今还不是双方合作的最佳时机。 * 而就在赵俊臣与周尚景谈论七皇子朱和坚的时候,朱和坚也正好来到了皇宫之内。 身为一名皇子,他每天都需要前往后宫向母亲皇贵妃万氏请安问好,这一天也不例外。 因为熟门熟路的关系,朱和坚来到后宫之后,很快就得到了皇贵妃万氏的召见。 “儿臣见过母妃!母妃万福!” 见到皇贵妃万氏之后,朱和坚态度恭敬的行礼问安。 只看朱和坚的表情动作,任谁都挑不出任何毛病,只会认为朱和坚乃是一位尊爱母亲的孝子。 另一边,皇贵妃万氏也同样是一副宠爱儿子的母亲模样,见到朱和坚之后,就满脸的欣慰笑意,说道:“快快起身吧,你我乃是亲生母子,何必每日见面都这样多礼。” 然而,朱和坚与皇贵妃万氏在交谈之际,双方的眼神皆是冰冷至极,隐隐透着一股冷漠与厌恶,竟是完全感受不到丝毫的母子间应有的亲近感。 …… 第二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四十一章.无情母子. …… …… 七皇子朱和坚与皇贵妃万氏见面交谈的时候,两人的神情、动作、表现,就好似演戏一般,看似母慈子孝、一派和睦,但实际上却有一种疏远冷淡、甚至是相互怨视的感觉。 然而,面对朱和坚与皇贵妃万氏的表现,周围的太监宫女们却好似已经习以为常,没有任何人感到奇怪,只是纷纷垂头低目,不敢直视,生怕会受到无辜牵连。 皇贵妃万氏的年纪已经是四十有余,但保养的很好,看上去只是三十出头的模样,身材丰腴、皮肤白皙、黛眉杏眼、五官分明,不仅是美貌依然,并且浑身都散发着成熟妇人的风情万种。 只不过,一双吊梢上翘的眉眼,却会给人一种行事果断、极有主见的感觉。 这些年来,皇贵妃万氏一直都是受到了德庆皇帝的专宠,又是太子朱和堉与七皇子朱和坚的生母,这让她在后宫的地位极为尊贵,隐隐还在当今皇后之上,虽然不似皇后,但也胜似皇后了。 事实上,就算是当今皇后见到皇贵妃万氏的时候,也是一直陪着小心,万氏在这后宫之中,说是一手遮天也不为过。 此时,为七皇子朱和坚赐坐之后,皇贵妃万氏意有所指的说道:“听说,你父皇在昨天的早朝上,又开口责备太子了?哎,太子他确实是办事冲动了一些,但你父皇也不应该在满朝文武的面前责备他,这样会损及太子储君的威信……听说你最近经常与陛下见面,找到机会也要劝一劝你父皇,太子的体面还是要刻意维护的,你说是不是?“ 朱和坚依然是一副低眉顺目的恭敬模样,说道:“儿臣也是这样想的,也多次找机会暗中规劝过父皇了,可惜父皇他完全听不进去,儿臣身为即将要封藩的皇子,又不能屡屡谈论朝政,恐怕是力有未逮了。“ 此时的皇贵妃万氏,也依然是满脸慈爱与亲近,但一双眸子里的目光冷冽,静静盯了朱和坚许久之后,才问道:“你当真是尽全力的帮助太子了?太子毕竟是你的亲兄弟,待你也一向是真心实意,你可不要敷衍了事。“ 朱和坚眼神微微一闪,语气隐隐僵硬了一些,说道:“三哥他究竟待儿臣如何,儿臣自然是心中清楚,但该尽力的地方,儿臣确实已经尽力了……不过,母妃您向来是深受父皇信任的,为何母妃您就不能亲自向父皇说一下三哥的事情?若是母妃您能够全力维护三哥,父皇他也是要留些面子的。“ 听到朱和坚这么讲,皇贵妃万氏的眼神愈加冰冷,看向朱和坚的目光,就好似看到了死敌。 然后,万氏语气也冰冷了下来,说道:“我已经人老珠黄了,哪里还能与那些新人争宠?在你父皇面前,说话也大不如从前了。 你父皇南巡之后,就从江南带回来一名叫作李佳敏的年轻女子,乃是前任淮阴知县李欣的女儿,听说她父亲因为太子审办的‘南巡筹备舞弊案’入狱,这位女子就亲自跑到陛下那里告御状,而陛下见到她之后,竟然是被迷得五迷三道,不惜损及太子的威望,亲自为李欣翻案了……呵呵,这是多大的恩宠? 南巡结束之后,这个李佳敏就被陛下征召入宫,不过是两个多月时间,就从区区一个贵人升为妃子,陛下有一半时间都在她的宫内入寝!到了现在,这个李佳敏的风头已经是隐隐盖过我了,她与太子有旧仇,我就算是为太子说话,又哪里抵得上她的枕头风? 太子这段时间屡屡受到陛下责备,依我看全是因为这个贱人的暗中蛊惑!“ 说到后面,皇贵妃万氏的美艳脸庞上竟是闪过了一丝狰狞。 事实上,事情远远要比万氏的描述更加严重,自从李佳敏入宫之后,皇贵妃万氏就隐隐察觉到了威胁,一直在暗中打压李佳敏,却没想到李佳敏竟是颇有心机,先是隐忍着收集证据,最终又把事情闹到了德庆皇帝那里,而德庆皇帝也因为这件事情狠狠训斥了皇贵妃万氏一顿! 这么多年以来,德庆皇帝还是第一次训斥万氏! 自那以后,万氏在德庆皇帝眼中的形象就有了污点,从一位完美无缺的妃子变成了一名不折手段的妒妇,这样一来,德庆皇帝对万氏的宠爱也是大不如前。 也正因为如此,看到太子朱和堉的近期遭遇之后,万氏虽然是想要帮忙,却也是有心无力。 另一边,听到万氏的言论之后,朱和坚眼中闪过了一丝不屑。 以德庆皇帝的帝王心术,又如何会因为一名妃子的枕头风就亏待储君太子?太子之所以会落入今日的境地,完全是他自作自受罢了!万氏这些年来沉溺于后宫争宠,眼界也渐渐狭隘了,竟是认为德庆皇帝屡屡训斥太子是因为李佳敏的蛊惑,实在可笑。 可惜,万氏身在局中,却是犹不自知。 不过,表面上,朱和坚依然是一副坚守尊卑纲常的模样,向万氏规劝道:“母妃,这样的话今后最好还是不要再说了,若是传扬了出去,恐怕父皇会不高兴的,到时候您又要与父皇生气了。“ 万氏冷哼一声,双眼紧紧盯着朱和坚,却是话锋一转,说道:“不过,让我好奇的是,那个李佳敏不过是初入后宫罢了,原本不过是一个知县的女儿,但她为何会这般了解陛下的秉性与喜好?竟是轻而易举就讨到了陛下的欢心与宠信,再加上她的突然出现……就好像是她背后有人指点,专门为了与我争宠似得!“ 朱和坚表情不变,只是垂首道:“母妃您多想了,哪里会有这种事情!想来是这位妃子天生就是这般性子,正好附和父皇的脾气罢了。“ * 实际上,当初德庆皇帝在南巡的时候会“偶遇”到李佳敏,一切全是因为七皇子朱和坚的安排,李佳敏入宫之后这么快就升为妃子,也全是因为朱和坚暗中指使内廷帮助她的缘故! 而朱和坚安排李佳敏入宫,也正是为了动摇德庆皇帝对万氏的专宠! 否则,在皇贵妃万氏的影响下,德庆皇帝未必能够这么快就下定决心废黜太子朱和堉! 可以说,为了争夺储位,朱和坚把所有因素都考虑到了! 为了达成目标,朱和坚甚至不惜挑拨德庆皇帝与万氏的感情,动摇自己亲生母亲在后宫中的地位! 对此,朱和坚也没有任何的愧疚与后悔的情绪。 事实上,朱和坚对于皇贵妃万氏的感情,还是以怨恨居多! 皇贵妃万氏对待朱和坚的感情,大约也同样如此! 在皇贵妃万氏的眼里,朱和坚与朱和堉虽然都是自己的儿子,但地位完全不同! 万氏原本在后宫中的地位并不高,但怀上了朱和堉之后,就母凭子贵、逐步得到了今日的后宫尊荣!可以说朱和堉的出现成就了万氏!所以万氏对于太子朱和堉也是喜爱至极,抱着极大的期望,可谓是万般溺爱、无所不从。 但朱和坚就完全不同了,诞下了朱和堉之后,万氏还没有养好身体,短时间内也不打算再次生育,但万氏实在是拗不过德庆皇帝的兴致,还没有养好身体,就又怀上了朱和坚!所以,朱和坚对于万氏而言,完全是“计划外产物“,再加上万氏怀上了朱和坚之后,就一直是饱受折磨,诞下朱和坚的时候又给她的身体造成了极大的伤害,所以她一直都不大喜欢朱和坚! 再加上万氏需要休养身体的缘故,朱和坚出生之后身体也同样不好,就被另外一位妃子抚养,所以这对母子之间实在是没有太多的感情,而后续的一系列事情——比如万氏对朱和堉的一味偏袒、再比如万氏对朱和坚养母的暗害——也让双方的关系逐渐从冷淡变成了仇视! 可笑的是,两人虽然是相互仇视,但他们都需要在德庆皇帝面前维护自己的形象,所以就一直表演着“母慈子孝“的戏码,这种戏码已经演了十余年,因为这母子二人都是演技高超之辈,就算是太子朱和堉也没有察觉出太多的异常。 但如今,随着太子朱和堉的储君地位渐渐不稳,而朱和坚随时都会取而代之,双方已经渐渐失去了继续演戏的耐心。 * 不谈朱和坚与皇贵妃万氏的过往关系,却说万氏看到朱和坚一直在回避自己的质问之后,眼神愈加冰冷了。 然后,万氏向周围的太监宫女们挥手道:“你们暂且下去,我有事情要与七皇子谈。“ 听到万氏的吩咐之后,周围的太监宫女都是一副如蒙大赦的样子,连忙是纷纷离开了。 曾经有一次,朱和坚与万氏在谈话之际,某位宫女不小心多听到了几句,就被万氏找理由活活杖毙了,也难怪这些太监宫女们都是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 等到所有的宫女与太监离开之后,宫殿内只剩下了皇贵妃万氏与七皇子朱和坚二人。 然后,这对母子也纷纷卸下了伪装,再也见不到任何“母慈子孝“的模样,皇贵妃万氏的表情冰冷,而七皇子朱和坚则是面色冷漠。 “朱和坚,你给我说实话!那个叫做李佳敏的贱人,当真不是你安排进宫的?还有,陛下最近这段时间屡屡斥责太子,当真不是你在幕后推波助澜?“ 万氏对朱和坚直呼其名,冷声问道。 没有外人在场之后,朱和坚对于万氏也失去了恭顺,面无表情的回答道:“当初,我与三哥偷偷去父皇的御书房玩耍,不小心摔坏了父皇最喜欢的花瓶,当时我说这件事是三哥干的,三哥自己也承认了,但母妃却是完全不信,非要说是我砸坏的……“ 说到这里,朱和坚抬眼看着皇贵妃万氏,眼神满是讥讽,问道:“如今,儿臣就算说这些事情与儿臣没有任何关系,母妃就会相信吗?“ 见朱和坚完全没有否认,万氏不由大怒,道:“不仅觊觎哥哥的储位,还算计自己的亲生母亲!好啊!我真是生了一个好儿子!“ 面对万氏的指责,朱和坚依然是面无表情,缓缓说道:“陷害太子、坑害母亲……这种事情又不是第一次做了,母妃您又为何要这般动怒?儿臣第一次做这种事情的时候,可完全是因为母妃的教导啊!儿臣固然不是好人,但母妃您捧在手心、万般爱护的三哥,他的储位就是那么干净?他只是自以为干净罢了,幕后所有的肮脏手段,全让母妃与儿臣为他代劳了!“ 听到朱和坚的回应,万氏陷入了沉默。 朱和堉并不是刚出生就得到了太子之位,他在众位皇子之中排行老三,前面还有两位皇子,其中二皇子更是当今皇后亲生,乃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 然而,一桩宫廷悬案之后,二皇子突然溺水而亡,一切嫌疑都指向了大皇子,最终排行老三的朱和堉成为了新任太子。 除了朱和坚与皇贵妃万氏之外,没人知道这件事的真相! 事实上,这一切全是皇贵妃万氏与七皇子朱和坚的阴谋! 从法理上来讲,皇后也同样是朱和坚的母亲,所以朱和坚说自己不止一次的“陷害太子、坑害母亲“,倒也不算有错。 也正因为这件事情,皇贵妃万氏与七皇子朱和坚也算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所以万氏非常了解朱和坚的阴冷秉性,而朱和坚也从不会在万氏面前隐瞒自己的真实野心,于是这对母子之间的感情就愈加淡薄了,许多时候都只是相互利用的关系。 沉默良久之后,万氏的语气有些虚弱,低声说道:“不论如何,你三哥待你一向很好,也全是真心实意,你就当真忍心害他?“ 这一次,朱和坚却是沉默不语,完全没有回答,但他的眼神依然是充满冷漠,没有任何变化。 见到朱和坚这般模样,万氏忍不住就要再次动怒。 然而,就在这时,一位小太监心惊胆战的进入宫殿,禀报道:“皇贵妃、七皇子殿下,刚刚陛下派人传来消息,说是让七皇子殿下去御书房面圣。“ 听到小太监的禀报之后,朱和坚脸上恢复了恭顺表情,但没有任何停留的意思,向皇贵妃万氏行礼道:“既然是父皇召唤,儿臣这就去了,还望母妃能够保重身体。” 万氏定定的看着朱和坚,良久之后才说道:“既然如此,你就去吧。” …… 第一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四十二章.预兆. …… …… 得到传召之后,朱和坚很快就赶到了御书房、见到了德庆皇帝。 这段时间,德庆皇帝经常会召见朱和坚,每次谈话都是意味深长,朱和坚也知道这些谈话都是德庆皇帝对他的试探与考验,所以一直都是小心应付。 进入御书房之后,朱和坚依然是一副恭顺模样,行礼道:“儿臣拜见父皇。” 看到朱和坚之后,德庆皇帝眼中闪过了一丝满意之色。 经过这段时间的熟悉、试探、以及考验,德庆皇帝愈加的满意朱和坚了,也愈加认为朱和坚乃是储君最合适的人选。 所以,德庆皇帝的表情也非常和煦,点头道:“不必多礼,起身吧。” 说完,德庆皇帝伸手从御案上拿起了几份文章,说道:“前两日,朕突发兴致,就派人拿来了你近几年所写的几篇文章审阅,发现你对《礼记》似乎很有研究,你这几篇文章的内容,也全部围绕着一个‘礼’字……” 然后,德庆皇帝饶有兴趣的向朱和坚问道:“却不知,你为何会如此重视这个‘礼’字?向朕讲一讲你的想法。” 朱和坚沉吟片刻之后,答道:“父皇,儿臣认为,这天下若是想要太平安稳,就需要遵守秩序,让世上每个人都明白自己应该遵守的规矩,而这些无不是与这个‘礼’字息息相关!何为礼?依儿臣看来,不外乎就是十二个字,分别是‘明身份、定亲疏、别内外、序尊卑’,若是这世上之人都能做到这十二个字,那么也就可以天下太平了。” “明身份、定亲疏、别内外、序尊卑……”听到朱和坚的回答之后,德庆皇帝的表情愈加满意了。 这十二个字看似简单,但若是细细研究的话,就会发现大有文章,甚至与治理江山、帝王心术也是有了联系。 看似区区一个“礼”字,朱和坚竟是引伸到了治理江山与帝王心术之上,这样的才智自然是让人惊叹。 最重要的是,朱和坚既然这么重视“礼”字,就代表他是一个重视规矩的人,这样的人若是继承了皇位,也往往会萧规曹随,乃是一个极佳的守成之君。 并且,朱和坚屡屡强调一个“礼”字,却也营造一种假象,认为朱和坚懂得尊卑之道,这样的人往往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野心,不需要特意防范。 事实上,这也是朱和坚多年以来的刻意伪装,所有人想到朱和坚之后,就会下意识的想到朱和坚对“礼”字的重视,也就会下意识的疏于防范了。 如今,德庆皇帝也同样被朱和坚蒙蔽了。 心中愈加满意之后,德庆皇帝又向朱和坚问道:“朕听说,这段时间有许多朝廷官员都想要暗中与你见面,但都被你全部拒绝了?” 庙堂之中,从来都不缺乏聪明人,也从来都不缺少投机者,这段时间以来,德庆皇帝屡屡在满朝文武面前训斥太子朱和堉,又屡屡召见朱和坚谈话,许多聪明人都看出了一些苗头,更有一些投机者想要赶在所有人之前投靠朱和坚。 这也是德庆皇帝对朱和坚的一种试探。 此时,听到德庆皇帝的询问之后,朱和坚略略皱起了眉头,脸上满是为难之色。 似乎是犹豫了许久之后,朱和坚向德庆皇帝说道:“父皇,按理来说,儿臣身为一位即将要封藩的皇子,就不应该参与朝廷政务,但如今的事情涉及到了儿臣,儿臣也就斗胆说几句。” 见德庆皇帝点头之后,朱和坚表情严肃的说道:“父皇,您这段时间屡屡在百官面前训斥太子,似乎是有失考量了。太子毕竟是未来的皇帝,父皇您应该刻意维护他的声誉与威信才是。如今父皇您屡屡训斥太子,又多次召见儿臣谈话,许多自以为聪明的人难免就会心生误会……然而,儿臣乃是皇子,不应该结交外臣,自然不会与这些投机之辈进行接触,但父皇您若是想要稳定人心,今后最好还是刻意维护一下太子,表示一下您对太子的支持,否则这庙堂局势迟早会乱,将来太子他想要继承大统,恐怕也不会平稳。” 德庆皇帝深深看了朱和坚一眼。 事到如今,德庆皇帝想要换储的心意已决很明显了,许多人都看出了苗头,但朱和坚依然是一副毫无察觉的模样,德庆皇帝一时间也猜不到朱和坚究竟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 不过,朱和坚依然愿意维护太子朱和堉,甚至是冒着风险指责德庆皇帝的作法,这一点让德庆皇帝很满意。 自古以来,成为太子却又被废黜的皇家子弟,大都没有什么好下场,总会受到继承者的种种猜忌,说不定哪天就会莫名其妙的死掉。 德庆皇帝对朱和堉终究是有些父子感情的,也不愿意看到朱和堉的下场太过悲惨,如今他见到朱和坚对待朱和堉的感情不似有假之后,心中也放松了许多。 在德庆皇帝想来,以朱和坚与朱和堉之间的兄弟情谊,等到朱和坚成为新任储君之后,必不会为难朱和堉的。 这也是德庆皇帝想要让朱和坚成为新任储君的原因之一。 所以,听到朱和坚的劝诫之后,德庆皇帝不仅没有生气,反倒是点头道:“你说得有道理,确实是朕太心急了,朕今后会注意维护太子威仪的。” 朱和坚脸上闪过了一丝喜色,就好似他当真为太子朱和堉感到开心一般,向德庆皇帝躬身道:“父皇英明!儿臣也知道父皇只是想要太子快些成长,心中不免有些急切,但这种事情急不来的,还是慢慢引导为好。儿臣相信,太子他迟早都会明白父皇的良苦用心。” 德庆皇帝却是不置可否,只是突然换了话题,说道:“说起来,再过几天,梁辅臣与王保仁就要陆续来京了,他们赴京之后,分别要担任内阁辅臣与太子太师的位置,都将是成为今后庙堂里的核心重臣,朕为了表示重视,打算派人去京城外迎接他们。” 说完,德庆皇帝看了朱和坚一眼后,又说道:“这样吧,这件事就由你来办吧。” 朱和坚眼中闪过了一丝惊喜,知道这是德庆皇帝打算将自己推向前台了。 若是朱和坚当真要代表朝廷前去迎接梁辅臣与王保仁二人,这样的信号太过明显,任谁都能看出德庆皇帝的心意了。 但表面上,朱和坚却是一幅为难的模样,迟疑道:“让儿臣去迎接那两位大人?这件事不合规矩吧?” 然而,不等朱和坚进一步拒绝,德庆皇帝已经说道:“这件事朕已经决定了,你难道还想要让朕收回成命?” 见到德庆皇帝的坚决态度,朱和坚的眼中喜色更重。 德庆皇帝既然是下了这样的决定,就代表朱和坚成为储君的日子已经是进入倒计时了。 “儿臣……遵旨就是。” 然后,朱和坚满是“不情愿”的接受了旨意。 * 就在德庆皇帝与朱和坚谈话的同时,赵俊臣也离开了紫禁城,回到了自己的户部衙门。 办公房间之内,赵俊臣看着手中的奏疏,眼中满是无奈之色。 预见到“小冰期”的来临之后,赵俊臣想要办一些实事防患于未然,却是举步维艰、处处为难,只觉得到处都是掣肘。 这份关于农业改革的奏疏,赵俊臣花费了极大的心血,也全是一片公心,但可以预见的是,这份奏疏里的内容必然会受到百官的反对。 尤其是限制农户们种植水果、茶叶、烟草的事情,就连周尚景也会明确表示反对。 与此同时,赵俊臣若是贪污受贿、包庇同党、陷害政敌,反倒是要轻松许多。 赵俊臣可以轻而易举的同时对付南京六部与八王船行,也可以提携数十位贪官污吏步步高升,但他想要为天下百姓做些事情的时候,遇到的困难反倒是变大了。 从某方面而言,这是一件非常讽刺的事情。 但这也是一件很实际的事情。 赵俊臣在贪污受贿、包庇同党、陷害政敌的时候,虽然是出于私心,完全是利己之事,但他只会损害到朝廷的利益、或者是少数一部分官员的利益,遇到的阻力自然不大。 与此同时,明朝如今已经是弊病重重,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利用这些弊病获利,赵俊臣若是想要为江山百姓办一些实事,就必然要做出改变,而这种改变往往会损害到所有人的利益,遇到的阻力自然是增加了无数倍。 想到这里,赵俊臣轻轻摇头叹息。 然后,赵俊臣将手中的奏疏展开,细细修改了起来。 周尚景的说法也有道理,水果、茶叶、烟草这些东西收益更高,若是强迫百姓们减少种植,必然会引来极大的反弹,百官们身为受益者,也必然是纷纷反对,若是赵俊臣直接提出此事,也必然是没有成功的可能。 所以,赵俊臣犹豫之后,还是从奏疏中删掉了这一项建议。 此外,赵俊臣还将自己奏疏里的其余几项建议进行拆分,将推广新农书、扩大土豆与玉米种植、限制民间酿酒这几项建议分别写成不同的奏疏,打算逐一呈奏给德庆皇帝,而不是像原先计划中那样一口气全部抛出来,这样的话,赵俊臣受到的阻力也会进一步减少。 至于让朝廷投入大笔银子建造农业基础设施的事情,赵俊臣准备再拖一拖,等到黄有容在南直隶抄家得到的银子送到京城之后再说。 等到赵俊臣把几份奏疏写完之后,时间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了。 赵俊臣伸了伸有些僵硬的腰背之后,转头向窗外看去,却发现时间已经临近晌午了。 于是,赵俊臣又收拾了一下,准备回府吃午饭休息。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一位户部文案推门而入,并且向赵俊臣禀报道:“尚书大人,有一位叫做崔俞的翰林院侍讲想要求见您,您要不要见他?” 翰林院侍讲只不过六品官职,并且无权无势,与赵俊臣的身份地位相差极远。 这个崔俞来到户部衙门求见赵俊臣之后,就遭到了许多刁难,在户部的人看来,赵俊臣是何等的身份?时间又是何等的宝贵?区区一个无权无势的六品小官,哪里能够随便见到赵俊臣? 只是,这个崔俞一直坚持要见赵俊臣,颇有些死搅蛮缠的意思,户部的人终于还是向赵俊臣禀报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听到禀报之后,赵俊臣的表情竟是没有任何的轻视之色,只是沉吟片刻之后,点头道:“请他进来。” 见赵俊臣用了一个“请”字,那位户部文案心中一惊,连忙就转身去了。 赵俊臣这般重视崔俞,乃是因为崔俞是崔倩雪的父亲。 对于崔俞的来意,赵俊臣也大约猜到了。 …… 最近身体有些扛不住,明天也许只有保底一章四千字,会尽力双更,但不敢保证。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四十三章.催婚. …… …… 当初,崔倩雪被崔勉赶出了崔家,而崔俞则是因为屡屡为崔倩雪求情,甚至还与崔勉发生了冲突,最终也同样被崔勉赶出了崔家,这段时间一直都是与崔倩雪共同生活。 发妻早丧之后,崔俞一直没有续弦再娶,只是全心全意的抚育自己仅有的女儿崔倩雪,对崔倩雪一直是千般宠爱、万般呵护,把自己所有的爱全都灌注在崔倩雪身上,崔倩雪的天真浪漫、不知世事的性子,可以说是崔俞一手养成的。 崔俞是一个老实本份的人,存在感极低,虽然是前任阁老崔勉的儿子,但他无心钻营官场,一直是不思进取,至今也只是一个六品翰林院侍讲。 记得崔倩雪为赵俊臣挡刀受伤之后,这个崔俞就完全没了主意,既不懂得帮忙、也没有添乱,只知道一味守在崔倩雪旁边,再加上当时的局势乱成了一团,许多人甚至都没有意识到崔俞的存在。 总而言之,赵俊臣对崔俞的印象并不坏,虽然这个人没什么主见、也没什么能力,甚至没什么存在感,但他也没什么坏心眼,不需要特意的防备。 而崔俞来见赵俊臣,显然是为了赵俊臣与崔倩雪之间的婚事。 前段时间,因为崔倩雪受伤的事情,崔倩雪与崔家的关系渐渐回暖,崔倩雪甚至被崔勉亲自接回崔家养伤,眼见到崔倩雪的痴情不改之后,崔勉排斥赵俊臣的态度也渐渐动摇。 最终,赵俊臣与崔勉秘密见面之后,双方联姻的事情就秘密定了下来——按照约定,赵俊臣将会择日迎娶崔倩雪为妻,而崔勉则是暗中帮助赵俊臣改善清流们对他的评价态度。 当然,出于各种考虑,赵俊臣与崔勉都不希望双方联姻的事情被世人知晓。所以,在表面上,赵俊臣只是迎娶崔家弃女崔倩雪而已,与崔家并没有直接关系,崔倩雪被崔家赶出家门的事情并不会改变。 于是,崔倩雪的伤势彻底痊愈之后,就再次被崔勉“赶”出了崔家,只等着赵俊臣明媒正娶了。 然而,左等右等,赵俊臣却是迟迟没有动作。 这样一来,崔家上下自然就要心急了,崔勉表面上依然是清流领袖之一,不方便亲自出面向赵俊臣逼婚,所以这样的差事自然是落到了同样被赶出崔家的崔俞身上。 想明白了崔俞的来意之后,赵俊臣的态度颇是客气,亲自向着门外迎去。 然后,赵俊臣很快就见到了崔俞。 这段时间没见面,崔俞并没有发生太多变化,依然是一副老实本份的模样,只是眼神略有些焦切。远远见到赵俊臣之后,崔俞就快步来到赵俊臣面前,向赵俊臣行礼道:“见过赵大人。” 虽然是赵俊臣的准岳丈,但他行礼的时候并没有任何敷衍,依然是认真标准。 赵俊臣向前一步,扶住了崔俞的胳膊,口中说道:“没想到崔大人竟是亲自来了,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咱们进屋说话。” 说完,赵俊臣领着崔俞进入了自己的办公房间,又随手关上了房门,隔开了外界的打探目光。 而周围的户部官员见到这一幕之后,则皆是目瞪口呆,不明白赵俊臣为何要对一个区区六品翰林这样客气。 恐怕,今天这一幕传扬出去之后,必然会引发一些传言,许多聪明人也会猜到赵俊臣即将要迎娶崔倩雪的事情。 不过,赵俊臣并不在意。 到了如今这个时候,赵俊臣已经不需要刻意隐瞒自己的婚配选择了。 * 进入房间后,赵俊臣与崔俞分别坐下,然后赵俊臣见崔俞似乎是不打算主动开口,就问道:“近段时间,我一直忙于朝务,却不知崔姑娘的身体如何?” 崔俞看了赵俊臣一眼,表情有些埋怨,说道:“身上的伤势已经痊愈了,但心病却是愈发重了,总是一幅望穿秋水的样子,我这个父亲看在眼中着实有些心疼……赵大人,你该不会想要毁约吧?” 赵俊臣微微一愣,说道:“毁约?自然不会!我已经打定主意要迎娶崔姑娘为妻了。只是近段时间以来,先是内阁席位的纷争,然后又是京察的事情,朝务实在太多,我实在是没有精力分心了……” 听赵俊臣这么说,崔俞神色间的埋怨更重,反驳道:“既然是没有精力分心,但赵大人前段时间为何又大张旗鼓的纳妾?……赵大人,倩雪她对你的心意可是明明白白的,当初甚至是奋不顾身的为你挡刀抵命,你可不能亏待他。” 说实话,崔俞的这一番话,略有些挟恩图报的意思,不过在崔俞这样的老实人看来,有恩报恩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当初崔倩雪肯为赵俊臣挡刀抵命,那么赵俊臣就应该迎娶崔倩雪……这样的逻辑很没道理,但确实是崔俞的真实想法。 此时,不待赵俊臣解释,崔俞已经继续说道:“我原本也不打算来户部衙门见你的,但我去了赵府门外的时候,却正好撞见泾国公陈佑的女儿陈芷容进入赵府大门,听说她这段日子经常会去赵府找你……你该不是又看上了陈芷容了吧?我父亲为了让你迎娶倩雪,这段时间可是豁出了脸皮,到处向清流官员说你好话,倩雪他对你也是痴心一片,你若是打算毁约,那我、我就……” 说到这里,崔俞却是猛然发现,若是赵俊臣当真打算毁约的话,他还真没有什么办法。 崔俞实在不是一个很好的说客,若是赵俊臣当真打算毁约,他的这番说辞恐怕不仅不能扭转赵俊臣的心意,反而还会与赵俊臣进一步交恶。 幸好,赵俊臣并没有毁约的意思。 只见赵俊臣开口问道:“今天是七月十一,对吧?” 崔俞正在考虑着如何打探赵俊臣的真实想法,听到赵俊臣的突然询问,不由的心中一愣,不知道赵俊臣究竟是什么意思,只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赵俊臣考虑了一下,缓缓说道:“我看八月初七是一个万事大吉的好日子,还望崔大人能够做好准备,到了那一天,我将会亲自前去迎娶崔姑娘过门为妻。” 听到赵俊臣的这一番话,崔俞却是愣住了。 原本还想着要怎样说服赵俊臣尽快迎娶崔倩雪,却没想到赵俊臣直接就给出了明确日子。 良久之后,崔俞才反应了过来,问道:“当真?” 赵俊臣点头道:“自然不会有假!” 崔俞的神色兴奋了起来,起身说道:“那就好、那就好!这样的话,我对倩雪也就有交代了!八月初七,确实是个好日子,我这就回去准备!” 说完,崔俞也顾不得与赵俊臣多说什么,很快就离开了赵俊臣的房间。 看着崔俞远去的背影,赵俊臣轻轻摇头,面色略有些无奈。 然后,赵俊臣回想到崔俞刚才的话语,眼中则是闪过沉思之色。 陈芷容又前往赵府做客了。 现在,陈芷容恐怕正在赵府中等着赵俊臣出现。 自从南巡之后,陈芷容就成了赵府的常客,若是赵俊臣忙于朝务,她就会知趣的主动消失,绝不会打扰赵俊臣,但若是赵俊臣有了空闲之后,她几乎是每天都会前往赵府、与赵俊臣拉近关系。 当然,陈芷容每次与赵俊臣见面,也都有充足的理由。 而今天,陈芷容显然又是寻了什么理由,让赵俊臣不得不见她。 “接下来,则是陈芷容的事情了……她的性子精明凌厉,又是自视甚高,若是她发现我选择了崔倩雪为妻之后,恐怕会出现许多麻烦……此外,今后对付七皇子朱和坚的时候,她也是很有用处,最好还是不要化友为敌……” 赵俊臣暗暗思考着。 思考片刻之后,赵俊臣终于是起身离开了户部,乘着轿子向着赵府而去。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四十四章.方茹与陈芷容 上 . …… …… 不出意料,赵俊臣回到赵府之后,马上就听到了赵府下人的禀报,说是陈芷容来访,此时正在客厅内等候赵俊臣。 当赵俊臣迈步进入客厅之后,就见到方茹正陪着陈芷容谈话。 从表面上看,这两人可以说是非常相似,皆是容姿娇艳、风情万种,也皆是性格精明、强势干练,又同样善于察言观色、洞察人心,总而言之,在这个女人只能成为附庸的时代,她们二人都是极为少见的女强人类型。 当然,客观来讲,不论眼光手段还是相貌气质,陈芷容都要比方茹更胜一筹。 不过,方茹与陈芷容的内在本质则是完全不同,甚至是截然相反。 方茹看似独立,但实际上她是一个很没有安全感的女人,她的精明干练皆是因为赵俊臣而存在,她的所有努力也全是为了加重自己在赵俊臣心目中的份量,若是没有了赵俊臣,方茹就会无所适从、不知所措,甚至就连人生都会失去方向。 而陈芷容则是完全不同,她似乎完全不介意自己会成为赵俊臣的附庸,从不会与赵俊臣争抢风头,也经常会摆出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用毫不掩饰的崇拜目光注视赵俊臣,但她的内心则是完全独立的,她的精明干练完全是为了自己,她的所有努力也全是为了改变自己的地位,若是没了赵俊臣,陈芷容依然会是陈芷容。 所以,面对方茹的时候,赵俊臣从来都没有防备,但面对陈芷容的时候,赵俊臣则是戒备重重。 此时,方茹与陈芷容相处谈话之际,两人就好似相交多年的闺蜜好友一般,默契十足、气氛融洽,远远就能听到两人银铃般的笑声。 这两人一个体态娇小却又不失丰腴动人、盼顾之际艳丽无双,一个身材风骚高挑、一颦一笑皆是风情万众,可谓是春兰秋菊、各擅胜场。两人相互谈话之际,各自的相貌身材优势也更加突出,看上去极为养眼动人。 不知为何,即将要入宫的赵颖儿与张招娣也在一旁作陪,赵颖儿与张招娣原本也算是难得的美人了,但与方茹、陈芷容二人相比,却是有些黯然失色了。 当几女见到赵俊臣迈步进入客厅之后,纷纷是起身含笑相迎。 因为陈芷容这段时间经常会来赵府拜访做客,所以赵俊臣也没有太过客气,直接笑着问道:“你们都在谈论什么?竟是这般开心?” 不待方茹与陈芷容回答,赵颖儿已经是抢先答道:“陈姐姐听说我即将要入宫的消息之后,就来向我说了一些宫里的事情,还要向我介绍宫里的淑妃相互认识,淑妃是目前宫里最得宠的妃子,若是宫内有了淑妃撑腰,外面又有赵大人的支持,我入宫之后也就不怕别人欺负了。” 说话之际,赵颖儿神色间满是向往期待。 这段时间以来,赵俊臣一直在找人教导赵颖儿、张招娣一些入宫后会需要的知识技能,从基本的宫廷礼仪、到谈话迎奉的手段、甚至是床第之间的一些小技巧,全部都有涉猎,就是为了她们入宫之后能够尽快得到德庆皇帝的宠信。 到了前几天,这些训练都已经结束了,赵俊臣打算这两天就将她们送入宫中。 按理说,赵俊臣早就应该将她们送入宫中了,就连德庆皇帝都催促了好几次,但赵俊臣却是刻意的推延了,因为赵俊臣不希望赵颖儿、张招娣二女与李佳敏同时入宫,否则双方就存在了竞争关系,赵俊臣有些担心赵颖儿不是李佳敏的对手。 此外,在李佳敏日渐得宠之前,后宫中一直是皇贵妃万氏一手遮天,而皇贵妃万氏乃是太子朱和堉的亲生母亲,赵颖儿、张招娣则是赵俊臣的人,双方的立场可谓是天然敌对,若是赵颖儿与张招娣提前入宫的话,就一定会成为皇贵妃万氏的眼中钉,也一定会被皇贵妃万氏刻意针对,以赵颖儿的手段,恐怕也应付不来。 到了现在,李佳敏的圣眷已经巩固,后宫的局势也趋于稳定,变成了皇贵妃万氏与李佳敏两虎相争的局面,让赵颖儿与张招娣在这个时候入宫,皇贵妃万氏与李佳敏恐怕都不敢随意打压她们,反倒会刻意笼络,这样一来,赵颖儿与张招娣也容易在后宫中站稳脚跟。 暗思之际,赵俊臣的目光转向陈芷容,问道:“淑妃……就是李佳敏吧?” 陈芷容笑着点头,说道:“就是她,自从南巡结束之后,她就被陛下接入宫中,可谓是日渐受宠,如今已经被封为妃子了,听说前段时间皇贵妃万氏都在她手中吃了一个哑巴亏,如今她在后宫中的地位已是极为尊崇,隐隐已经能够与皇贵妃万氏分庭抗礼了。” 当初,德庆皇帝“偶遇”李佳敏之后,赵俊臣有些怀疑李佳敏的来历,就让陈芷容刻意接近李佳敏打探情报,虽然李佳敏颇是机敏,陈芷容并没有打探到太多有用的消息,但以此为契机,陈芷容与李佳敏却是有了交情,李佳敏也经常会召见陈芷容入宫谈话。 赵俊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向赵颖儿说道:“近两个月以来,我让人教了你许多东西,不论是宫廷礼仪还是交际迎奉都有涉猎……我朝很少征召官员女子入宫,后宫的妃嫔们大都出身民间、没什么教养,以你如今的眼光见识,相信很快就可以在后宫中鹤立鸡群,若是再有那位淑妃的帮助,就更是事半功倍了……不过……” 说到这里,赵俊臣的表情认真了一些,缓缓说道:“等你的圣宠渐隆之后,你与淑妃就会暗中竞争了,所以你也不要太相信她,能利用就好,若是不能利用也不要受她利用……李佳敏这个女人,可不是那么单纯简单。” 一旁,陈芷容也是连连点头,也同样向赵颖儿叮嘱道:“正是这个道理,有赵大人在前朝为你撑腰,就算是陛下也要给你一些面子,后宫没谁敢随意欺负你,却也不需要太过借重外力,平日里还是认真想想怎么迎合陛下比较好,淑妃毕竟只是外人,不可盲目依赖。” 叮嘱之际,陈芷容的态度就好似自己是赵府的女主人一般,让一旁的方茹忍不住秀眉轻蹙。 另一边,赵颖儿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只是连连点头,说道:“大人与陈姐姐放心就是,颖儿懂得分寸。” 赵俊臣知道赵颖儿也不是笨人,只要提醒到了,她就一定会心中留意,所以也不再纠缠这个话题,只是转头向方茹问道:“时间不早了,午膳可准备好了?” 听赵俊臣的询问之后,方茹也终于找到了展现自己女主人地位的机会,笑道:“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相公你回来呢。” 说完,方茹转头向陈芷容邀请道:“陈妹妹也不用客气,就留下来一同用膳吧。” 说话之际,方茹在“相公”、“不用客气”、“留下来”这几个字眼上加重了语气,显然是向陈芷容强调自己才是赵府的女主人,而陈芷容只是赵府的客人。 陈芷容显然是听懂了方茹的暗示,但她笑靥如常,并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点头道:“芷容赶在这个时间来赵府做客,原本就是打算蹭饭的,就算方姐姐不说,芷容也一定会留下。” 一旁,赵俊臣似乎并没有听懂陈芷容与方茹的暗中交锋,只是招呼众女一同入席用膳。 当然,张招娣表面上只是赵颖儿的婢女,并没有入席的资格,只是站在赵颖儿身后伺候着。 这一场午宴,表面上依然是气氛和睦,方茹不希望自己在赵俊臣面前留下一个妒妇形象,陈芷容则是很清楚方茹在赵俊臣心中的地位,所以她们二人经过了一次小小的交锋之后,就再次恢复到了之前的融洽,两人都是八面玲珑的性子,自然不可能让气氛冷场,而赵颖儿难得与赵俊臣同桌用膳,则是抓住一切机会讨好着所有人。 不过,两个同样精明强势的女子,显然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好姐妹,赵俊臣也看得出来,其实陈芷容与方茹都不喜欢对方,眼前的和睦融洽皆只是伪装罢了。 这也是赵俊臣最终没有选择陈芷容成为自己正妻的原因之一,赵俊臣担心自己迎娶了陈芷容之后,方茹会受到许多委屈。 *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这场看上去宾客尽欢的午宴终于结束了。 然后,赵颖儿知道陈芷容这次拜访赵俊臣恐怕是有正事要谈,所以就知趣的告辞离开了。 接着,随着赵俊臣抬手轻挥,赵府的婢女下人们也纷纷离开了客堂,客堂内只剩下了赵俊臣、方茹、与陈芷容三人。 等到闲杂人等全部离开之后,赵俊臣转头向陈芷容问道:“陈姑娘今日来赵府做客,不知是为了何事?该不会就是为了赵颖儿入宫的事情吧?”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陈芷容的一双明眸毫不遮掩的盯在赵俊臣身上,颇是含情脉脉,轻笑问道:“难道芷容没有事情就不能来见赵大人了?芷容每次来赵府做客,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与赵大人见面啊。” 然后,仅仅只是一瞬间,陈芷容的表情已经变得严肃认真,不似刚才的千娇百媚,但也另有一股迷人之意。 只见陈芷容缓缓说道:“前几天,爹爹他忍不住又向芷容发怒了……唉,芷容也是可怜,摊上一个心胸狭隘的父亲,见不得自己养女的眼光心智比他更强,芷容好心提醒他的失误,他就以为芷容是在讥讽他的无能,然后就是忍不住大发雷霆……” 说到这里,陈芷容的眸子中闪过了一丝讥讽,也不知道是讥讽泾国公陈佑的心胸狭隘,还是讥讽自己的无奈处境。 而赵俊臣则是沉默不语,只是静静等待陈芷容说下去。 陈芷容这次来找赵俊臣,显然也不是为了诉苦的。 陈芷容轻叹一声之后,又继续说道:“不过,心胸狭隘且又性格冲突之辈,却也有个好处,那就是只要稍稍撩拨他们一下,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得到一些隐秘消息……爹爹他前几天向我发怒的时候,就泄露了一些事情,乃是七皇子的一些只言片语,却是与赵大人有关系。” 赵俊臣的表情不变,只是问道:“哦,他说了些什么?” 陈芷容缓缓说道:“爹爹他说,在七皇子的眼中,赵大人您其实很容易对付,若是赵大人今后敢与七皇子敌对,那么只要举荐赵大人入阁辅政,那么赵大人苦心经营的权势也就会不攻自破了。” 赵俊臣微微一愣,有些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为何举荐自己入阁辅政之后,自己的权势反而会不攻自破? 若是赵俊臣能够入阁成为阁老,权势影响应该是大幅增长才对。 陈芷容见到赵俊臣的疑惑之后,则是一幅全心全意为赵俊臣考虑的模样,又说道:“爹爹他说了这么一句话之后,就自觉失言、没有继续多说了,芷容听到这句话之后,刚开始心中也同样有些疑惑,这几天一直在认真思索……直到昨天晚上,芷容偶尔读到了《韩非子》,见到了里面的一句话……” 说着,陈芷容的明眸再次盯着赵俊臣的面庞,一字一顿的说道:“在《韩非子.显学篇》里面,有这样一句话——‘故明主之吏,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此外,唐朝时期,张九龄也向玄宗提到过一句话,曰‘不历州县不拟台省’……” 听到陈芷容的提醒之后,赵俊臣的面色间闪过了一丝阴沉。 七皇子朱和坚的眼光判断,确实是无比高明,竟是这般轻易就找到了赵俊臣的最大短板! “宰相必起于州部”、“不历州县不拟台省”……这两个句子都是同样的意思,那就是一名官员若是想要进入朝廷核心,就必须要有主持地方政务的经验! 想明白了这两句话的意思,也就能够明白七皇子朱和坚的想法了! …… 嗯,明天恢复双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四十五章.方茹与陈芷容 下 . …… …… 归纳起来,朱和坚对付赵俊臣的方法很简单,只不过是“调虎离山”而已。 很简单的方法,但很有效。 并且,朱和坚的手段很巧妙,是一个无法绕开的陷阱,让赵俊臣很难抵抗。 时至今日,赵俊臣的资历、年纪、声望,皆是不足以进入内阁,但另一方面,以赵俊臣的权势、地位、影响力,入阁辅政却是绰绰有余了。 所以,若是有人推举赵俊臣入阁辅政,朝中百官们必然会认真讨论,然后就会有人以“宰相必起于州部”、“不历州县不拟台省”这些理由进行反对。 后续的发展,就很容易猜测了,在某些人的推波助澜之下,百官们出于各种心思,必然会一致公推赵俊臣离开京城中枢、前往某地担任封疆大吏,表面上的理由自然是“让赵俊臣积累经验与资历、为今后入阁辅政做准备”,仿佛一切都是为了赵俊臣的将来考虑,也完全容不得赵俊臣拒绝,但实际上,赵俊臣一旦离开了京城中枢,他留在京城内的势力根基就会遭到所有人的瓜分蚕食,到了那个时候,赵俊臣近年来的幸苦经营就会毁于一旦。 赵俊臣的根基底蕴还是太浅了,真正忠心于赵俊臣的官员终究只是极少数,而“赵党”内部又是良莠不齐、来历复杂,一旦失去了赵俊臣的主持大局,就难免会四分五裂,再加上“赵党”官员大都是见利忘义之辈,失去了赵俊臣的控制之后,也极容易被人收买。 再等到赵俊臣返回京城中枢之后,已经是权势大跌的他别说是入阁辅政了,甚至就连自保都成了问题。 在此期间,朱和坚甚至不需要与赵俊臣直接冲突,只要隐藏在幕后推波助澜就可以了。 事实上,赵俊臣也很清楚自己的短板,所以赵俊臣从来都不会轻易离开京城。 不得不说,朱和坚实在是异常可怕。 赵俊臣从来都不敢小看朱和坚,但许多时候,朱和坚表现出来了的心计手段依然会远远超乎赵俊臣的预料。 朱和坚如今还没有走向前台,与赵俊臣还存在着合作关系,但心中就已经考虑好了日后对付赵俊臣的具体手段了,并且也抓到了赵俊臣的七寸。 当然,赵俊臣本身也不是良善之辈,这段时间以来,他同样是屡屡暗中出手、不断削弱着朱和坚的潜在势力,心中也早已经做好了翻脸的准备。 从这方面而言,赵俊臣与朱和坚倒也算是一丘之貉。 不过,对于朱和坚针对自己的计划,赵俊臣虽然是心中重视,但并不是如何担忧。 因为赵俊臣很早就知道了,本质上只是贪官集合体的“赵党”并不值得依仗,这样的“赵党”也不足以帮助赵俊臣达成自己的目标,所以赵俊臣一直都在暗中整顿“赵党”、设法将“赵党”从一个纯粹的贪官集团逐步转变成一个拥有共同利益的政治集团,并且还一直在渗透内廷、掌控军队、控制商贾…… 只要赵俊臣能够成功的转变“赵党”的性质,将“赵党”的核心利益牢牢掌控于手中,那么就算是有一天赵俊臣被调虎离山、离开了京城中枢,“赵党”也不会轻易的四分五裂、被人蚕食。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赵党”当真是失去了控制,以赵俊臣如今的手中资源,想要另起炉灶也并不困难,只是浪费了许多时间与精力罢了。 * “不过,自己对‘赵党’的整顿与转变如今只是刚刚开始而已,‘赵党’发展到今日的这般规模,耗费了自己太多的精力与时间,却也不能轻易放弃,若是朱和坚太快使用这般手段对付我,还真是一个麻烦……这样看来,在我对‘赵党’的整顿与转变达成效果之前,却不能轻易与朱和坚敌对,还需要与他虚与委蛇一段时间……” “此外,泾国公陈佑向陈芷容泄露了这个消息,或许也是有意为之,乃是朱和坚的暗中警告,让我不要轻易的与他翻脸……” 暗思之际,赵俊臣转头向着陈芷容看去,眼中闪过了为难之色。 其实,赵俊臣并不是特别担心朱和坚,在赵俊臣看来,朱和坚最大的优势就是隐藏在暗中,所有人都对他疏于防范,一旦他浮出水面之后,就有许多手段可以对付。 如今,真正让赵俊臣感到为难的是,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如何面对陈芷容! 这段时间以来,陈芷容对赵俊臣的付出,可谓是多不胜数,明里暗里的帮助也实在不少,不仅是承担着极大风险、屡屡向赵俊臣透漏七皇子朱和坚的情报,还经常会主动为赵俊臣出谋划策,只要是能够帮助到赵俊臣的地方,她就一定是尽力而为,对于赵俊臣的种种要求,她更是无不答应。 今天,陈芷容再次冒着风险向赵俊臣泄露了朱和坚的消息,这本身就是一种毫无保留的立场选择——她就是跟定赵俊臣了,哪怕是会彻底得罪朱和坚与陈佑也在所不惜,根本没有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陈芷容的所作所为,就是希望赵俊臣可以信任她、娶她为妻、让她可以像方茹一样参与到赵俊臣的种种计划之中! 但偏偏,赵俊臣出于各种考虑,最终还是选择了崔倩雪! 事到如今,赵俊臣即将要迎娶崔倩雪的事情,无论如何也隐瞒不住了,朝野各方很快就会收到消息,陈芷容也同样会收到消息。 但是,赵俊臣觉得这个事情还是自己亲自告诉陈芷容比较好。 否则,陈芷容付出了这么多,最终还要从旁人口中得到这个消息,实在是有些残忍。 然而,看着眼前的陈芷容,赵俊臣有些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开口,总有一种过河拆桥的愧疚。 从这方面而言,陈芷容的种种付出还是有效果的,在她的潜移默化之下,赵俊臣在潜意识里已经将她视为自己人了——也唯有面对自己人的时候,赵俊臣心中才会出现愧疚、为难这类的情绪。 * 另一边,陈芷容一直是紧紧盯着赵俊臣,想要窥探赵俊臣的思绪变化。 赵俊臣听到朱和坚针对自己的计划之后,先是面色微变、隐隐有些阴沉,但很快就已经恢复如常,表情也再次变得从容,似乎朱和坚的计划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伎俩,完全不值得重视。 见到赵俊臣的表情变化,陈芷容的明眸中闪过了毫无掩饰的欣赏,她知道赵俊臣一定是已经找到了应对手段。 这也是陈芷容想要嫁给赵俊臣的原因之一。 因为自身经历的缘故,陈芷容的价值观早已经有些扭曲了,对于阴谋算计的事情总是充满了兴趣,甚至还有些沉溺其中不可自拔,而赵俊臣毫无疑问就是一个合格的阴谋家、野心家,心中隐藏着无以计数的阴谋算计,任谁也不知道赵俊臣的底牌究竟有多少,虽然年纪轻轻,但已经给人一种深不可测、智珠在握的感觉,经常是翻手之间就已经风云变色。 最重要的是,也唯有赵俊臣会真正重视陈芷容的心机手段,不会因为陈芷容的女儿身就心中轻视。 这样的赵俊臣,实在是陈芷容的理想夫婿,陈芷容极是渴望自己可以参与到赵俊臣的种种计划之中,与赵俊臣一起策划定计、搅乱天下风云。 就在陈芷容暗暗考虑着自己应该如何进一步争取赵俊臣的信任之际,她很快就发现,赵俊臣注视她的目光有些不对劲,似乎有些矛盾,似乎有些为难。 就在陈芷容心中疑惑之际,赵俊臣的目光中流露出了一丝歉意,缓缓开口道:“陈姑娘,有一件事,我觉得不应该瞒你。” 陈芷容的笑靥依然是明媚动人,但心中隐隐有些不安,问道:“哦?看赵大人的表情,似乎有些矛盾的样子,却不知究竟是何事?竟会让赵大人也感到为难?” 赵俊臣稍稍沉默了片刻,然后用一种平静的语气说道:“下月初七,我将会迎娶崔倩雪为妻,辜负了姑娘的垂青,实在是心中愧疚。” 听到赵俊臣的坦白,陈芷容娇躯猛地一颤,面色也顿时苍白了起来。 陈芷容原本还以为,随着苏家败落、崔倩雪也被赶出了崔家,赵俊臣最终一定会选择自己为妻子,为了争取赵俊臣的信任,她一直以来也是竭尽全力,却没想到赵俊臣竟是这般无情的抛弃了自己,最终还是选择了痴傻幼稚、毫无用处的崔倩雪! 陈芷容一直是很看不上崔倩雪的,在陈芷容看来,崔倩雪看似天真浪漫、娇憨单纯,但没有经历过世事磨练的天真单纯都只是无知幼稚的一种表现而已! 但赵俊臣的最终选择竟然是崔倩雪! 这完全出乎了陈芷容的预料! 付出了这么多,为了争取赵俊臣的信任,陈芷容甚至是多次出卖了养父陈佑与七皇子朱和坚,完全没有给自己留后路,而赵俊臣最终竟然还是选择了崔倩雪,这对于陈芷容而言,打击不可谓不大! 然而,陈芷容终究是陈芷容,哪怕是受到了这样的打击,但她稍稍动摇之后,依然是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至少,从表面上看,陈芷容依然很冷静。 陈芷容只是收敛了笑容,定定的看着赵俊臣,轻声问道:“为什么?赵大人难道依然不信任芷容?赵大人应该知道,芷容对你是真心一片,并且芷容一旦嫁入赵家,与赵大人就是夫妻一体、共损共荣,绝没有任何背叛的可能!” 赵俊臣摇了摇头,实话实说道:“并非是不信任陈姑娘,陈姑娘的性格固然是有些偏激执拗,不容易让人掌控,我也许会心中防范,但依然会相信陈姑娘的心意。” 陈芷容又问道:“那为何会选择崔倩雪?难道是因为她曾为你挡刀的事情?” 赵俊臣再次摇头,说道:“崔姑娘当初为我挡刀抵命的事情,确实是令我心中感动,但陈姑娘你应该知道,这种事情并不会影响我的心中判断。” 陈芷容则是再次问道:“赵大人可知道,我这段时间以来为了赢得你的信任,屡屡出卖了养父与七皇子,已经是没有了后路,若是你最终没有选择娶我为妻,这些事情又被人发现,芷容的下场恐怕会极为不堪?崔倩雪固然是为赵大人舍身挡刀,但芷容的付出绝对是只多不少!” 赵俊臣面现遗憾,点头道:“这些我也知道,心中也同样是非常感动,但芷容你也应该明白,这些事情依然是不足以影响我的判断,面对未来抉择的时候,我只会考量利弊……我可以尽力的庇护你的安全,但我依然不会娶你为妻。” 陈芷容的心情似乎有些激荡,但深吸一口气之后,就再次恢复了平静,只是继续问道:“那究竟是为什么?赵大人你应该知道,你若是娶我为妻,就可以得到许多世家勋贵的支持!并且芷容自问也算是有些用处,能帮助赵大人处理许多事情,才貌也要稳胜崔倩雪一筹!但赵大人为何最终会选择崔倩雪?她如今已经被赶出了崔家,完全不可能带给赵大人任何好处!” 赵俊臣隐瞒了自己与崔家暗中达成协议的事情,但依然是实话实说,缓缓说道:“因为,我娶了崔倩雪为妻之后,虽然不会得到太多的好处,但也不会落得太多的坏处!我若是娶了陈姑娘为妻,固然能够得到许多好处,但也会出现许多无法承受的风险……今天,听到陈姑娘通报的消息之后,我也更加确认了这一点。” 陈芷容听到赵俊臣的这一番话之后,眼中露出了疑惑之色。 她从小就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一个人的利用价值越高、也就越受人重视、地位也就越高,所以她也是一直都在向赵俊臣展现自己的利用价值,如今听到赵俊臣的说法,却是有些不明白赵俊臣的想法。 见到陈芷容的疑惑,赵俊臣轻轻一叹,解释道:“我若是迎娶陈姑娘为妻,那就是与七皇子成为了连襟关系,这样一来,我门下的官员们就会将七皇子视为自己人,也就会疏于防范,等到七皇子正式走向前台、成为储君太子之后,他就可以利用这层关系轻易的窃取我苦心经营的权势、肆无忌惮的收买我的门人、甚至是将我彻底架空!面对一位未来皇帝的笼络,看上去又是自己人,恐怕没有任何人能够拒绝……事实上,在我想来,这也是七皇子的真正计划!” 说到这里,赵俊臣又是一叹,继续说道:“而陈姑娘今天向我通报的这些消息,更加是让我确定了这一点!若是七皇子调虎离山的计划一旦成功,‘赵党’失去了我的管控之后,那么他本身就会成为最大的受益者,整个‘赵党’都会被他一口气吞下去!” 听到赵俊臣的解释之后,陈芷容彻底的沉默了。 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楚楚可怜,但那双原本明媚的眸子变得黯淡无光,看上去依然是让人忍不住心疼。 不过赵俊臣的心情依旧平静,反倒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持续半年时间的婚配选择,到了今天终于是告一段落。 然后,赵俊臣抬眼看着陈芷容,等待着陈芷容的反应。 赵俊臣的选择,完全是出于利己之心,可以说是无情的抛弃了陈芷容,丝毫没有顾忌陈芷容的感情与安危,所以陈芷容不论是有怎样的反应,哪怕是指着赵俊臣的鼻子痛斥责骂,赵俊臣也丝毫不会感到奇怪。 但最终,出乎意料的是,陈芷容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缓缓说道:“原来如此,芷容从小就知道,一个人的利用价值决定着他的重要性与地位,这么说来,芷容对赵大人的利用价值远远赶不上芷容带来赵大人的坏处,最终被赵大人抛弃,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说话之际,陈芷容的表情平静,似乎她只是需要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然后,陈芷容的面庞甚至恢复了一点笑容,只是笑意极冷。 她起身向着赵俊臣屈膝行礼,然后说道:“既然如此,芷容就不打扰赵大人了,就此告辞……只不过,芷容如今的处境极为尴尬,只希望赵大人顾念往日的情面,今后在芷容遇到危险的时候可以出手相助。” 见到陈芷容的平静表现,赵俊臣心情反倒是有些难以言喻。 深深打量了陈芷容一眼之后,赵俊臣点头道:“一定!” 得到赵俊臣的答复之后,陈芷容再也没有任何纠缠,竟是当真就这样转身离开了。 * 看着陈芷容的远去背影,旁观良久的方茹突然说道:“这个陈芷容……倒也是一个奇女子,竟然就这么离开了!” 赵俊臣也有些疑惑,就这么轻易放弃,似乎不像是陈芷容的风格。 陈芷容的性格一向是执拗偏激,哪怕是大局已定,她也会想方设法、不折手段的扭转乾坤才是。 赵俊臣转头向方茹问道:“这段时间以来,陈芷容屡屡来府里做客,茹儿也经常作陪,对她又是怎样的看法?”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方茹竟是有些尴尬,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这段时间以来,方茹与陈芷容看似相处愉快,但实际上方茹一直都不喜欢陈芷容。 然而,陈芷容与方茹表面上的特点太过相似了,若是硬要方茹说一些自己不喜欢陈芷容的地方,方茹就觉得好似是在说自己一般。 所以,方茹少见的没有回应赵俊臣。 赵俊臣显然也明白了方茹的心中想法,不由一笑。 然后,赵俊臣向方茹吩咐道:“派人盯着陈芷容,我总觉得她不会就这样放弃,以她的偏激性格、狠辣手段,谁也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情!还是有些防范比较好。” 方茹点头道:“明白了,茹儿会派人紧盯她的。” 赵俊臣又说道:“还有,刚才你也听到了,下个月初七我会正式迎娶崔倩雪为妻,等到崔倩雪进门之后,你要表现的稍微大度一些!我选择崔倩雪为妻,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她心思单纯,不会与你争宠,也不会仗着正妻的身份欺压你,但也正因为她心思单纯,如今我反倒是有些担心你会容不下她了。” 方茹面色愈加有些复杂。 很快的,赵俊臣就不是她一个人的相公了。 虽然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但方茹思绪依然是极为复杂。 不过,方茹总是以赵俊臣为重,绝不愿意让赵俊臣为难,所以她点头道:“茹儿明白了。” …… 恩,第一更,五千五百字。 凌晨左右还有一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四十六章.陈芷容的决绝手段 上 . …… …… 得到了赵俊臣的明确答复之后,崔俞就开始为赵俊臣迎娶崔倩雪做准备了。 因为崔俞并没有刻意隐瞒,所以这件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朝野。 出于意料的是,朝野各方惊讶之余,赵俊臣的这般选择竟然也得到了许多好评。 毕竟,崔倩雪虽然对赵俊臣有舍命挡刀的恩情,但崔倩雪毕竟已经被赶出了崔家,赵俊臣迎娶崔倩雪为妻并不能给自己的仕途带来任何的好处,但赵俊臣依然是选择了崔倩雪,这自然是有情有义的表现。 官场之上,绝大多数人都已经忘记了“情义”二字,某某官员抛弃糟糠之妻的传闻时有出现,忘恩负义、甚至是恩将仇报的事情更是屡见不鲜,崔倩雪对赵俊臣固然是有救命之恩,但原本谁也没指望赵俊臣会因为这些恩情就迎娶崔倩雪为妻,如今赵俊臣的这般选择,不仅是成为了另类,并且还获得了许多赞誉。 事实上,哪怕是那些最看不惯赵俊臣的清流官员们,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也会说一句“这个赵俊臣还算是有点良心”。 就这样,赵俊臣的风评也发生了微妙的转变,之前因为崔勉的暗中宣称,赵俊臣的风评已经从“祸国殃民的大贪官”渐渐向着“能办实事的大贪官”转变,如今更是变成了“能办实事、尚有良知的大贪官”。 总体评价依然离不开“贪官”二字,但给人的整体感觉已经是彻底不同了。 在这个时代,百姓们对官员的要求普遍不高,只要能让百姓们吃上饱饭,那就是世人传颂的青天大老爷。 而赵俊臣如今的这般风评,从某方面而言已经算是很好的评价了。 当然,在风评转变之际,赵俊臣、崔勉、以及“赵党”众人等人究竟暗中出了多少力气,就是另一回事了。 * 因为赵俊臣迎娶崔倩雪的事情,赵俊臣本人的风评固然是提高了,但陈芷容的处境则是尴尬了。 泾国公陈佑虽然是陈芷容的养父,但他向来不喜欢陈芷容,两人也从来都没有父女感情,陈佑愿意收陈芷容为养女,也只是因为陈芷容的才貌杰出,有利用价值罢了。 甚至,当陈芷容表现出了更强于陈佑的手段心机之后,陈佑还明显表现出了嫉恨的情绪。 尤其是德庆皇帝为赵俊臣与陈芷容二人牵红线之后,陈佑与陈芷容的矛盾就进一步加深了。 赵俊臣的形象乃是陈芷容心目中最理想的夫婿,陈芷容又一向自信自己的才貌不会有任何男人可以拒绝,觉得自己一旦嫁给了赵俊臣之后,就能够彻底摆脱泾国公陈佑的控制,所以她对陈佑也就失去了从前的恭敬。 与此同死,让陈芷容嫁入赵府乃是七皇子朱和坚未来计划中的关键一环,所以陈佑面对陈芷容的傲慢姿态,偏偏还不敢出手惩戒,心中的忌恨、怨怒、憎恶之类的情绪自然也就越积越多。 这一天晚上,陈佑听到赵俊臣即将要迎娶崔倩雪为妻之后,心中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七皇子朱和坚的计划遇到了挫折,而是一向自以为是的陈芷容终于失败了! 于是,陈佑迫不及待的来到了陈芷容的房间,就打算趁机讥讽羞辱陈芷容。 甚至于,陈芷容无法嫁给赵俊臣之后,对七皇子朱和坚的利用价值也就没那么高了,陈佑还可以亲手惩治一下陈芷容,好好发泄一下心中积蓄的怨气。 甚至,陈佑还让长随带上了一根皮鞭。 快步来到陈芷容的房间外,陈佑重重的推开了的房门,造成了诺大一声响动。 然而,推开房门之后,见到房间内的情景,陈佑却是突然愣住了。 对于陈佑的出现,陈芷容似乎是没有任何意外,对于陈佑所造成的响动,陈芷容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害怕。 甚至,陈芷容看都没有看陈佑一眼。 陈芷容只是坐在梳妆台之前,照着镜子仔细的为自己描绘妆容、精心打扮。 原本就风情万种、艳压群芳的陈芷容,此时愈加的倾国倾城、我见犹怜。 似乎,赵俊臣即将要迎娶崔倩雪的事情,完全都没有影响到陈芷容。 见到这一幕,陈佑先是一愣,然后就更加的勃然大怒。 他快步走到陈芷容的梳妆台旁,伸手拿起陈芷容的胭脂盒,用力的砸在地上。 然后,陈佑用手指着陈芷容,怒声责骂道:“你还有心情给自己画眉?赵俊臣已经放出消息,要迎娶崔倩雪为妻了!” 陈芷容看了一眼摔落在地的胭脂盒,眼中闪过了一丝惋惜,似乎觉得陈佑浪费了这些上等的胭脂。 然后,陈芷容淡然道:“女儿自然知道,但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见到陈芷容的这般态度,陈佑的怒火愈加高涨:“若是赵俊臣迎娶了崔倩雪,那么七皇子殿下的计划又要怎么办?你不是一向自以为聪明美貌、认为天下男人没一个能拒绝你吗?怎么如今就连区区一个赵俊臣都勾引不了?我当初收你为养女,就指望你这么一点用处,还一直忍受你的自以为是、傲慢无礼,但你就这么回报我?我养你又有何用?像你这个没用的贱婢,天生就是贱命,收你为养女真是我瞎了眼!” 听到陈佑的羞辱言语,陈芷容终于拿眼角向着陈佑看去,眼神中的不屑与讥讽依然是没有任何遮掩。 甚至,见到陈佑的表情愤怒之余还夹杂着一丝畅快之后,陈芷容眼中的不屑与讥讽就更加明显了。 “父亲大人,按理说,你对七皇子殿下也算是忠心耿耿,更还是七皇子殿下的岳丈,但你可知道七皇子殿下为何从来都不让你参与他真正的计划吗?就是因为你稍微遇到一点变故,就完全沉不住气,稍微遇到一点麻烦,就觉得自己要失败了,稍微遇到一点挫折,就把所有过错全部推给旁人……简而言之,就是没有任何的担当与韧性……” 说到这里,陈芷容轻轻一笑,又说道:“你总觉得自己怀才不遇,当今陛下不懂得重用你,所以你才会寄望于七皇子,希望七皇子日后能够让你发挥才干……但是,父亲大人,别怪芷容向你泼冷水,就你这般模样,哪怕是七皇子他身登大宝之后,恐怕也依然不会重用你……” “啪!” 显然,陈芷容这一番话刺到了陈佑的痛处。 所以陈佑再也按耐不住,伸手狠狠扇了陈芷容一巴掌! 然后,陈芷容的娇艳面庞,也瞬间就红肿了起来。 然而,陈芷容并没有任何惊慌,她的眸子深处,反倒是闪过了一丝计谋得逞的神色。 …… 第二更! 明天依然双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四十七章.陈芷容的决绝手段 中 . …… …… 陈芷容用手扶着面颊,目光冰冷的注视着陈佑。 见到陈芷容这般态度,陈佑就要再次伸手扇陈芷容的耳光。 但陈芷容依然是毫无畏惧,冷声说道:“父亲大人,难道女儿说错了吗?赵俊臣目前只是打算要迎娶崔倩雪而已,而不是已经迎娶了崔倩雪!事情依然还有挽回的余地!这个时候,父亲大人你应该想办法扭转局势,而不是急不可耐的跑来这里羞辱女儿、并且还把所有的过错责任全都推倒女儿身上!” 说到这里,陈芷容的声音更冷,继续说道:“更何况,父亲口口声声的责备女儿无用,但父亲大人您在这件事情上又出了多少力气?既然女儿嫁给赵俊臣的事情关系到七皇子的未来计划,又为何父亲大人总是袖手旁观、只是让女儿一个人出力?……或者,父亲大人你早就期望女儿失败了?哪怕是女儿的失败会破坏七皇子的计划也是在所不惜?……父亲大人现在的心情恐怕是很畅快吧?毕竟,女儿终于是失败了,这就证明了女儿的能力手段只是寻常而已,对不对?” 陈芷容的接连质问,却是再次说中了陈佑的真实心思。 于是,陈佑的面色阴晴不定,心情愈加的恼羞成怒,但他扬起的手掌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再次挥下。 与此同时,在不知不觉之间,陈芷容也再次掌控了这场谈话的主动权。 见到陈佑的表情变化,陈芷容眼神愈加不屑,缓缓说道:“父亲大人,你说……你如今的表现若是让七皇子殿下知道了,七皇子究竟是会支持你、还是会支持女儿?” 听到陈芷容的询问,陈佑又是身体轻轻一颤。 陈佑很清楚,七皇子朱和坚与陈芷容的风格很相似,都是不折手段、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性子! 所以,在这件事情上,朱和坚的判断恐怕会与陈芷容是一模一样的——既然事情还没有成为定局,那么就绝不能轻易放弃,应该竭尽一切手段来改变局势! 这样一来,陈佑这般急不可耐的出手惩治陈芷容的做法,必然会引起朱和坚的不喜! 想到这里,在七皇子朱和坚的明确表态之前,陈佑也不敢轻易出手惩治陈芷容了,扬起的手掌也缓缓落下。 最终,陈佑冷哼一声,说道:“赵俊臣将会在下个月初七正式迎娶崔倩雪,你最好能赶在这一天之前及时改变赵俊臣的决定!否则,你也就得意不了多久了!一旦失去了利用价值,就别指望七皇子还会庇护你!” 说完,陈佑狠狠瞪了陈芷容一眼,就转身快步离去了。 然后,陈芷容也看到了陈佑身后长随手中的短鞭。 显然,依照陈佑原本的打算,可不仅仅是扇陈芷容一个耳光这么简单。 陈芷容瞄了一眼陈佑的背影,用毫不掩饰的声音说道:“父亲大人,无能并不算太大的过错,但无能的同时却又心胸狭隘、见不得别人比自己更强、甚至还嫉贤妒能自己的养女,这样的作法就非常可笑了!” 陈佑似乎是听到了陈芷容的讥讽,脚步微微一顿,但并没有与陈芷容继续纠缠,只是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开了。 就这样,陈佑原本是来刻意羞辱陈芷容的,但如今却反而遭到了陈芷容的羞辱。 * 等到陈佑离开之后,陈芷容原本明亮的眸子也渐渐变得深沉。 从某方面而言,陈佑的说法并没有错,若是赵俊臣最终还是迎娶了崔倩雪,那么陈芷容在七皇子朱和坚的眼中也就彻底失去了利用价值。 这段时间以来,陈芷容屡屡向赵俊臣泄露七皇子朱和坚的情报动态,恐怕七皇子朱和坚未必就是不知道,只是因为赵俊臣的缘故,所以就一直在暗中隐忍罢了。 或许,通过陈芷容向赵俊臣泄露一些消息,原本就是七皇子朱和坚计划中的一环,既是为了麻痹赵俊臣,也是为了加重陈芷容在赵俊臣眼中的份量。 但若是赵俊臣最终并没有选择陈芷容为妻,就凭陈芷容这段时间以来的所作所为,以七皇子朱和坚的性格一定会秋后算账的! 到了那个时候,陈芷容恐怕就要下场不妙了! “幸好,我还有最后一招后手!……原本并不打算用这种办法,但现在也只能如此了!” 陈芷容的眸子不住闪动着,暗暗想道。 就在陈芷容暗思之际,原本在一旁伺候的婢女终于从惊慌中回过神来,快步跑到了陈芷容的身旁,看到陈芷容的红肿脸颊之后,眼中满是担忧,语带哭音,轻声问道:“二小姐,你没事吧?” 这名婢女名叫桃儿,如今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年纪,性格单纯、本性善良。 刚才,桃儿正在伺候陈芷容梳妆,却被突然闯进房间的陈佑吓到了,而陈佑与陈芷容之间的冲突,更是吓得桃儿六神无主、不知所措,下意识的躲到了一旁,直到陈佑离开之后,才再次回到了陈芷容的身旁。 陈芷容一向都不喜欢桃儿。 在陈芷容看来,所谓单纯就是无知的一种表现,而善良与软弱更是同义词,尤其是没有经历过世情磨砺的单纯善良,更只是一种伪物罢了,就好似一栋没有任何根基的高厦,轻轻一阵风就会吹倒! 尤其是如今,因为赵俊臣即将要迎娶崔倩雪的事情,陈芷容对于这种天真稚嫩的性格就更加厌恶了。 但今天,却不知为何,陈芷容赶走了另外几名婢女,只留着桃儿伺候自己梳妆,并且让桃儿目睹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此时,听到桃儿的关切询问之后,一向不喜桃儿的陈芷容却是一副推心置腹的信任模样,神情之间还有一些令人心痛的楚楚可怜,轻声说道:“桃儿,你也看到了,老爷他已经是越发容不下我了!” 桃儿连连摇头,开口宽慰道:“二小姐你不要多想,老爷他只是一时生气而已,你们毕竟是父女,只要二小姐今后不要再招惹老爷生气,老爷他就定然不会为难二小姐的。” 陈芷容的表情愈加凄苦,苦笑道:“哪里是什么父女?我不过是他的养女罢了,他收我为养女,也只是看中了我的容貌,认为可以利用我来笼络别人……但现在,他想利用我与户部尚书赵俊臣联姻,但赵俊臣并不打算娶我,让他的期望落空了,自然也就恼怒了,还把所有的过错全都推到我身上……” 听到陈芷容这么说,桃儿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安慰陈芷容,只是陪着陈芷容唉声叹气。 就在这个时候,陈芷容突然向桃儿问道:“桃儿,刚才父亲他伸手打我、并且威胁我的事情,你都看见了吧?” 桃儿心中满是同情陈芷容,点头轻声道:“都看见了,二小姐你也别伤心,也许……” 然而,话到一半,桃儿就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宽慰陈芷容了,刚才陈佑表情间的厌恶憎恨完全不像是一时冲动。 陈芷容再次叹息一声,却是从梳妆台的抽屉里拿出一份书信,伸手交给了桃儿,并且说道:“桃儿,你就不要伺候我了,趁着父亲他还没有限制你我的活动,你偷偷去赵府求见赵俊臣赵大人,把我今日的遭遇告诉他,并且把这封信交到他的手上……如今,我也只能希望自己的遭遇能够让赵俊臣心生怜惜、回心转意了。” 伸手接过陈芷容递过来的信件之后,桃儿连连点头,向陈芷容保证道:“二小姐放心,今天的事情我一定会全部告诉赵大人,亲手把这份书信交到他手上!” 说完,桃儿就将陈芷容的信件藏到衣襟里面,又开口宽慰了陈芷容几句,然后就匆匆离开了陈芷容的房间、前往赵府为陈芷容送信了。 等到桃儿离开之后,又一名婢女捧着胭脂盒进入了陈芷容的房间。 这名婢女名叫红袖,乃是陈芷容真正的心腹婢女,一向是性子泼辣、心思精明,与天真善良的桃儿截然相反,平日里也没少暗中欺负桃儿,但陈芷容反倒是更加喜欢红袖一些。 进入房间之后,红袖将胭脂盒放在了陈芷容的面前,并且开始动手收拾陈佑刚才摔坏的那个胭脂盒。 当一切都收拾妥当之后,红袖来到了陈芷容的身后。 此时,陈芷容已经恢复了陈佑出现之前的模样,表情专注的为自己梳妆打扮,刚才在桃儿面前的楚楚可怜,却是再也不见丝毫痕迹。 红袖见到陈芷容的这般模样,稍稍犹豫片刻之后,却是开口问道:“小姐,你为何要让桃儿去送信?桃儿一向是痴傻软弱,恐怕会坏了小姐的事情。” 陈芷容依然是表情专注的为自己的脸颊轻轻擦粉,就好似在保养一件最为名贵的瓷器,直到告一段落之后,陈芷容才缓缓说道:“桃儿固然是无知痴傻了一些,但这样的人也有她的好处,那就是所有人都不会刻意的防范他,也会下意识的相信她的讲话……所以,这件事交给她去办刚刚好!若是派你去送信,恐怕会让赵俊臣心生防范。” 红袖微微一愣,然后才明白了陈芷容的想法,心中不由惊叹陈芷容的心机高明,连这种事情都考虑到了。 然后,红袖看着陈芷容有些红肿的脸颊,也是有些心疼,问道:“小姐,你的左脸有些红肿,要不要拿热毛巾敷一敷?” 陈芷容看了看自己镜子里的模样,却是娇艳一笑,摇头道:“不用,这点红肿留着正好!若是连一点红肿都没有,又如何要让赵俊臣信我?” * 这天傍晚,桃儿来到了赵府之后,因为手中有陈芷容信件的缘故,很快就见到了赵俊臣。 见到赵俊臣之后,桃儿一边抽泣、一边向赵俊臣讲诉了陈芷容的遭遇,并且还把陈芷容的信件交给了赵俊臣。 听到桃儿的描述之后,赵俊臣的表情略有些严肃。 从某方面而言,陈芷容会落入今日的境地,赵俊臣同样也有一些责任,再加上赵俊臣毕竟有些顾念双方情谊,也答应了陈芷容今后自己会伸手相助她,所以心中颇是重视陈芷容的目前处境。 尤其是桃儿的年纪尚幼,又是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描述之际也完全没有说谎的痕迹,却也让赵俊臣完全没有怀疑事情的真假。 然后,赵俊臣拆开了陈芷容的信件,发现里面只写了一行字。 “通报消息之事已被知晓,如今危在旦夕,望君施手相救。” 在这行字下面,又写着一处地址,距离泾国公府不远,似乎是陈芷容打算在这里与赵俊臣见面。 而时间则是今天晚上的亥时一刻。 见到这份书信里的内容之后,赵俊臣面露沉思之色。 与此同时,桃儿依然是不住抽泣着向赵俊臣说道:“赵大人,您一定要救救我家二小姐,今天老爷的样子好凶,还说什么您一旦娶了崔倩雪,就一定会让我家二小姐好看,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二小姐……还有,今天老爷他来见二小姐的时候,身边的人还拿着一根鞭子……老爷还亲手打了二小姐,还摔了二小姐的胭脂盒,二小姐的脸颊都红肿了……” 桃儿的哭诉,可谓是语无伦次、毫无连贯,但赵俊臣依然是听懂了。 事实上,也正因为桃儿的这般表现,赵俊臣完全没有怀疑桃儿会说谎。 最终,赵俊臣缓缓说道:“你回去向陈姑娘说,我一定会想办法帮她的,让她安心等我就是。” 因为桃儿并不知道书信里的内容,所以她并不知道赵俊臣这是暗示自己同意与陈芷容见面了。 桃儿只是听到赵俊臣愿意帮助陈芷容之后,终于是稍稍安心了一些,然后就匆匆离开赵府、向陈芷容回报消息去了。 赵府之内,赵俊臣则是面露沉思之色,考虑着自己究竟应该如何出手帮助陈芷容。 然而,赵俊臣却不知晓,当他这般考虑的时候,就已经陷入了陈芷容的陷阱。 陈芷容嫁给赵俊臣的决心,远远要比赵俊臣想象中更加坚决! 为此,陈芷容将会不折手段! …… 恩,第一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四十八章.陈芷容的决绝手段 下 . …… …… 这一天晚上,亥时一刻。 按照陈芷容给出的地址,赵俊臣来到了一处很不起眼的小院落。 在小院门外,桃儿正在那里翘首以盼。 见到赵俊臣之后,桃儿顿时大喜,快步来到赵俊臣的身前,说道:“赵大人,我家小姐就在院子里面等你。” 赵俊臣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直接迈步进了院中。 院子里,除了正堂亮着灯光之外,其余的屋子都是漆黑一片,显然陈芷容正在正堂内等待赵俊臣。 赵俊臣如今的身份地位已经与从前截然不同,身边除了许庆彦之外,还跟着两位西厂出身的家丁负责安全。 随着赵俊臣点头示意,两名家丁留在了院子里,而赵俊臣则是领着许庆彦进入了正堂。 进入正堂之后,赵俊臣抬眼看去,却发现陈芷容侧身坐在一张圆桌旁,痴痴的望着烛火发呆,蛾眉轻轻蹙着,一向明媚的双眸此时充满了凄楚之意,表情隐约有些哀怨,会让人不由的心生怜惜。 圆桌上,摆着两副碗筷、几碟小菜、以及一壶酒水、两盏酒杯。 在陈芷容的身后,还有一位婢女侍立着,这个婢女名叫红袖,经常被陈芷容带在身边,赵俊臣倒是见过几次。 与此同时,因为陈芷容侧坐的缘故,她的右半身对着房门,听到赵俊臣的脚步声之后,陈芷容轻轻扭头看了赵俊臣一眼,但并没有起身迎接,反倒是很快的转过头去,似乎是不愿意让赵俊臣看到自己左边面颊,只是轻声说道:“赵大人来了,请坐下谈话吧。” 赵俊臣依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迈步来到陈芷容的对面坐下。 然后,赵俊臣就看到了陈芷容略有些红肿的左边脸颊。 摇曳的烛光之下,在陈芷容洁白无瑕的面庞上,这处红肿尤其有些醒目。 根据桃儿的说法,这显然是泾国公陈佑的手笔。 注意到赵俊臣的目光之后,陈芷容的神情愈加凄楚,却是起身来到赵俊臣的左侧坐下,依然是用右边面颊对着赵俊臣,似乎她不愿意让赵俊臣看到自己左边面颊红肿的模样。 但无论如何,赵俊臣终究还是看到了。 所以,赵俊臣也不能视若不见、不闻不问。 于是,赵俊臣轻轻叹息一声,开口问道:“听那个名叫桃儿的婢女说,泾国公陈佑出手打了你?” 陈芷容并没有回答赵俊臣的问题,只是向身后的婢女红袖说道:“红袖,你出去吧,有些话我只想与赵大人一个人讲。” 红袖点了点头,马上就离开了房间。 见到陈芷容的表态之后,赵俊臣稍稍犹豫了一下,也向身后的许庆彦点头示意,然后许庆彦也随着红袖离开了房间。 这样一来,房间内就只剩下了赵俊臣与陈芷容二人。 直到这时,陈芷容才开口回答了赵俊臣的问题。 陈芷容缓缓说道:“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情,养父他并不喜欢我,只是想利用芷容的容貌笼络别人、为自己争取好处罢了,从小到大,只要是芷容稍不听话,就是一顿掌掴脚踢、甚至是皮鞭抽打,所以芷容早就习惯了,如今赵大人要迎娶崔倩雪,他与赵大人联姻的计划也落空了,自然是心中惊怒,只是扇了芷容一巴掌已经算是轻了,若不是芷容急中生智哄骗了他,说自己还有办法让赵大人回心转意,恐怕还要再挨上几鞭子。” 陈芷容的声音很平静,仿佛有种认命的感觉,表面上也完全没有责备赵俊臣的意思,但她的这一番话,也将自己挨打的原因联系到赵俊臣身上,若是赵俊臣稍稍心软一些,这个时候恐怕就要愧疚难挡了。 不过,赵俊臣自然不会因为陈芷容区区几句话就心生愧疚,更不会因此就改变主意,只是轻轻点头之后,问道:“按照你书信里的说法,你这段时间以来向我暗中通报消息的事情,已经被泾国公与七皇子知道了?” 陈芷容同样是轻轻点头,说道:“通过养父的态度来判断,他们显然是已经知道了这些事情。恐怕,七皇子至始至终都知道芷容在向赵大人暗中通报消息的事情,只是他一直是隐忍不发,因为他觉得这样可以麻痹赵大人,在关键时候甚至还可以通过芷容向赵大人传递一些错误的消息、误导赵大人的判断……此外,芷容屡屡向赵大人暗中通报消息,也可以让赵大人信任芷容、增加赵大人迎娶芷容的机会……” 说到这里,陈芷容轻轻叹息一声,又说道:“总而言之,七皇子他能够容忍芷容向赵大人通报消息,全是因为芷容对他而言还有利用价值,如今赵大人决定要迎娶崔倩雪,芷容的利用价值自然也就没了,七皇子他又如何还会容忍芷容出卖他的事情?恐怕,等到赵大人迎娶崔倩雪之日,就是芷容的丧命之时了。” 听到陈芷容这么说,赵俊臣也是眉头紧锁。 陈芷容毕竟帮助了赵俊臣许多,所以赵俊臣也不希望陈芷容因为自己的缘故香消玉损。 于是,赵俊臣心中终于有了一些怜惜之意,语气也轻柔了一些,问道:“那么,你可有什么打算?以你的才智心机,如今又向我求助,恐怕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了吧?有什么要求,你尽管说吧,只要是我能力范围以内的事情,就一定会尽力而为。” 陈芷容缓缓说道:“如今,芷容有上中下三策,都可以保住自己的性命,但究竟采用哪种方法,芷容也拿不定主意,就全凭赵大人来做主了。” 赵俊臣点头道:“你说吧。” “上策最为简单,芷容今晚是偷偷跑出来的,赵大人趁着现在的机会,直接把芷容带到赵府藏起来,让芷容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掉!以赵大人如今的身份地位,绝不会有人敢搜查赵府,芷容在赵大人的府中隐藏一段时间之后,等到风头过去了,再离开京城,从此隐姓埋名的隐世而居,虽然今后的生活会清苦一些,但至少能保住性命!” 说完,陈芷容一双明眸盯在赵俊臣的脸上,等待着赵俊臣的回应。 这是陈芷容最希望赵俊臣采用的方法,只要赵俊臣愿意将她接到赵府居住,哪怕表面上的名义是为了躲藏,但她暂住在赵府的这段时间里,却足以办成许多事情了。 然而,赵俊臣自然也猜到了陈芷容的想法。 赵俊臣虽然不是节欲之人,但也不是纵欲多情之人,身边有了正室崔倩雪、以及侧室方茹就已经足够了,别看陈芷容如今表现得楚楚可怜,仿佛已经认命,但赵俊臣若是让陈芷容进入赵府,以陈芷容不安分的性格必然会生出许多是非,所以赵俊臣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采纳陈芷容的这般建议! 于是,赵俊臣摇头道:“这个计策恐怕并不稳妥,以七皇子的心性,定然是不会放过你,就算是你今后隐姓埋名了,他也一定会继续追查,一旦让他发现了踪迹,你依然难以保住性命,还是说一说中策与下策吧。” 听到赵俊臣的拒绝之后,陈芷容轻轻一叹,又说道:“至于中策……赵大人可知道荣国公姚家的长孙姚东善?芷容曾与他偶然间见过一面,自那以后,这个姚东善就对芷容念念不忘,也曾多次向养父提亲,只是养父他嫌弃姚家的权势财富都只是一般,所以就一直没有答应。当然,那个姚东善一向没什么出息,芷容也一向不喜欢他,但如今为了保命,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若是赵大人能够说服陛下,让陛下亲自为姚东善与芷容做媒,让芷容嫁入荣国公姚家,那么养父与七皇子他们碍于圣命,恐怕也不会对芷容下手。” 赵俊臣依然摇头,说道:“若是七皇子他当真想要杀你,就算是你能够嫁入荣国公府,恐怕也不能保住性命。” 见赵俊臣这般直截了当的反驳了中策,陈芷容眼中却是闪过了一丝喜意。 其实,这个中策对于赵俊臣而言最是没有任何影响,但赵俊臣依然是干脆利落的否决了,恐怕在赵俊臣的心底深处,也是不愿意看到陈芷容嫁给其他人——至少,陈芷容从赵俊臣的反应中,得到了这么一个结论。 但很快的,陈芷容已经恢复了之前的哀怨模样,继续说道:“至于下策,也同样不难,但赵大人恐怕会难以接受。‘联合船行’将来必定可以垄断天下航运,七皇子一直都是很感兴趣……所以,赵大人你若是愿意让七皇子参与‘联合船行’的事情,并且指定这些事情全部都交给芷容负责,那么在七皇子的眼中,芷容就再次有了利用价值,也就会再次隐忍芷容曾经出卖他的事情……只不过,芷容也知道,‘联合船行’关系到赵大人的未来大计,恐怕是绝不容许七皇子插手的,所以也就将它列为了下策。” 听到陈芷容的讲诉之后,赵俊臣则是沉吟良久。 七皇子朱和坚会对“联合船行”产生兴趣,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毕竟“联合船行”这个庞然大物可以发挥的作用太大了,任何人都会眼馋,哪怕是周尚景、沈常茂他们,都一直在暗中觊觎。 但也正因为如此,赵俊臣一直都是严防死守,在他彻底掌控“联合船行”之前,决不允许任何势力插手“联合船行”的事情。 所以,听到陈芷容的下策之后,赵俊臣自然是有些为难,这个方法固然可以暂时救下陈芷容,但赵俊臣的未来计划也会留下一些隐患,这是赵俊臣决不允许的事情。 最终,赵俊臣依然是否决了陈芷容的下策,说道:“下策也不好,以七皇子的手段,今后完全可以架空你,到了那个时候你依然会失去利用价值。” 陈芷容又是轻轻一叹,说道:“这么讲来,上中下三策都不行吗?” 赵俊臣见到陈芷容的失望模样,却是沉吟了片刻,然后就开口保证道:“想要保住你的性命,未必只有这三种方法,你如今的处境,与我有许多关系,所以我也不会弃你不顾……放心吧,如今我已经隐约有了一个计划,必然可以保你一生无忧,最多不过两天时间,陈姑娘你安心等待就是了。” 见赵俊臣似乎有了救自己的办法,但并没有向自己解释详细,陈芷容轻轻点头,却也没有追问,只是伸手拿起酒壶,斟了两杯酒,并且将其中一杯推倒了赵俊臣的面前,缓缓说道:“芷容相信赵大人,不过,这世上之事总无定数,不知为何,芷容心中总是有些不祥预感……若是七皇子他突然间没了耐心,恐怕今天就是芷容最后一次见到赵大人了,芷容也就等不到赵大人施手相救了……” 说话间,不待赵俊臣宽慰,陈芷容已经用一双纤手捧起酒杯,向赵俊臣敬酒道:“若是事情有了意外,还望赵大人今后还能够记得芷容……” 见到陈芷容的这般模样,赵俊臣犹豫了一下,但最终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缓缓举起酒杯,就要与陈芷容同饮。 然而,酒到嘴边,赵俊臣的动作突然停住了。 因为,赵俊臣发现,陈芷容并没有饮酒,而是目光闪烁的盯着赵俊臣的动作,隐隐还有些期待,似乎要等到赵俊臣饮酒之后,她才会跟着一同饮下。 与此同时,在这杯酒水之中,赵俊臣闻到了不同于酒香的另一种香味。 于是,赵俊臣似笑非笑的放下酒杯,心中也暗暗感叹,像是陈芷容这般女子,当真是容不得一时疏忽,若是赵俊臣真的饮下了这杯酒,恐怕今天晚上就要“失身”了。 看来,陈芷容今天晚上与赵俊臣见面,绝不仅仅是为了请求赵俊臣施加援手而已。 虽然,赵俊臣绝不会因为一些肌肤之亲就改变主意,完全可以穿上裤子之后就翻脸无情,但赵俊臣并不打算与陈芷容产生更多的纠葛,谁知道陈芷容还有什么后续的手段。 放下酒杯之后,赵俊臣缓缓说道:“晚上最好还是不要饮酒了,饮酒容易乱性,对我并无多碍,但陈姑娘却会吃亏。” 见到赵俊臣这么快就拆穿了自己的小伎俩,陈芷容并没有任何的拘谨与不安,反倒是一脸哀怨的叹道:“难道,芷容的姿色就这般进不了赵大人的法眼吗?” 赵俊臣依然是没有进一步解释,只是直接站起身来,再次向陈芷容保证道:“陈姑娘不要多想了,我既然已经答应了陈姑娘,就不会轻易食言,今后两天之内,必然会保下陈姑娘的性命,陈姑娘静候佳音就是了。” 说完,赵俊臣再没有任何耽搁,就这样转身离去了。 陈芷容的一双美眸盯着赵俊臣的背影,神色间隐约有些失望,但并没有太多的失落。 事实上,酒水里的东西,只是为陈芷容的计划加一个保险罢了,只要赵俊臣今天晚上愿意来见陈芷容,对陈芷容而言自己的计划就已经成功了。 等到赵俊臣离开了院子之后,陈芷容并没有停留太久,也很快就领着红袖与桃儿二位婢女离开了。 再等到赵俊臣与陈芷容陆续离开之后,距离院落不远处的阴影之中,却是又走出来了一个人,此人年纪不大、面白无须,并且身上穿着宫内宦官服侍。 看了一眼赵俊臣与陈芷容离去的方向之后,这位小宦官就匆匆向着紫禁城方向走去。 此时,已经到了紫禁城的门禁时间,但这位小宦官似乎得到了某些人的安排,很轻易就从侧门进入了宫内,并且来到了后宫内的一处名叫怡心轩的地方。 这里,乃是淑妃李佳敏所居住的宫殿。 这天晚上,德庆皇帝依然是来到了怡心轩就寝。 小宦官进入怡心轩之后,很快就见到了德庆皇帝与淑妃李佳敏,并且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全部讲诉了一遍。 “这么说,赵俊臣确实是与泾国公陈佑的女儿陈芷容偷偷幽会?”听到禀报之后,德庆皇帝若有所思的问道。 小宦官连忙点头,说道:“陛下,绝不会有假,奴才亲眼见到陈姑娘与赵大人先后去了那处院子,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又陆续离开了。” 一旁,李佳敏则是趁机依偎在德庆皇帝的身旁,用撒娇的语气说道:“陛下,您看到了吧?赵大人与陈姐姐才是两情相悦,他之所以愿意迎娶崔倩雪为妻,只是感念崔倩雪当初舍命挡刀的恩情罢了,并不是当真就喜欢崔倩雪!陛下,当初陈姐姐与赵大人对我非常照顾,我与陈姐姐更是情同姐妹,陈姐姐因为赵俊臣要迎娶崔倩雪的事情,已经来我这里哭诉了好几次,看着实在可怜,您可一定要想想办法,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啊!” …… 恩,第二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四十九章.德庆皇帝的赏赐. …… …… 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男人们总是更加偏爱那种贤惠温婉、百依百顺的女子。 所以,德庆皇帝一直都不大喜欢陈芷容,因为陈芷容虽然是娇艳聪慧、才貌双全,但总给人一种精于算计、强势主动的感觉,并且陈芷容也从来不屑于掩饰这一点,这样的表现自然是不符合这个时代绝大多数男人的价值观。 事实上,若不是陈芷容的容貌倾城的话,绝大多数男人都会对她敬而远之的。 哪怕是赵俊臣的观念与这个时代的男性大有不同,但也没有多少自己可以驾驭陈芷容的信心,总是与陈芷容刻意的保持着距离。 如今,得知了陈芷容与赵俊臣秘密幽会的事情之后,德庆皇帝也就更加不喜欢陈芷容了,甚至还有一些嫌恶,只觉得陈芷容连最基本的女子操节都不能遵守,不仅是主动倒贴赵俊臣,并且明知道赵俊臣要迎娶崔倩雪之后还与赵俊臣秘密幽会,简直就是“下贱”! 不过,德庆皇帝对李佳敏的恩宠正隆,李佳敏此时又是连连撒娇央求,德庆皇帝自然不会轻易拒绝,只是缓缓说道:“这件事……容朕考虑考虑……” 德庆皇帝的表现,略有些敷衍,李佳敏也知道德庆皇帝不喜欢陈芷容,于是她就拉着德庆皇帝的胳膊娇声说道:“陛下,您是天子、是天下共主,赵俊臣是绝对不敢违背您的心意的,更何况他们二人原本就是你情我愿,若是您愿意为赵俊臣与陈姐姐赐婚,这件事不就成了?只需要您的一句金口玉言罢了……陛下,您就看在我的份上帮一帮陈姐姐吧。” 德庆皇帝瞄了李佳敏一眼,表情略有些无奈,说道:“这件事情哪里似你想象中那么简单?以赵俊臣今日的权势地位,即使是朕也不能随意的为他指定婚事,一切都要看他自己的选择,如今他已经宣布了要迎娶崔倩雪为妻,朕也不能随意违背他的心意……更何况,依朕看来,崔倩雪虽然要比陈芷容稚嫩一些,但也算是一个良配了,当初她舍命为赵俊臣挡刀的事情,朕听说了也颇是动容。” 很显然,相比较陈芷容,德庆皇帝更加喜欢崔倩雪。 当然,这也是因为崔倩雪如今已经被赶出了崔家,嫁给赵俊臣之后并不能带给赵俊臣任何好处——赵俊臣如今的权势,已经渐渐逼近德庆皇帝的心里底线了。 若是赵俊臣迎娶了陈芷容,那么赵俊臣就会得到一批勋贵世家的支持,这是德庆皇帝绝对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李佳敏并不是特别理解德庆皇帝的心思,但陈芷容早已经将向她交代好了所有的事情。 在陈芷容的计划里,若是德庆皇帝愿意直接为赵俊臣与陈芷容赐婚固然是最好不过,那么陈芷容就可以直接抢走崔倩雪的正妻位置! 但若是德庆皇帝不愿意这么做,那么陈芷容也有退而求其次的办法。 如今,见德庆皇帝同样不愿意强行改变赵俊臣的正妻人选之后,李佳敏也就不再强求,又说道:“若是陛下您实在不愿意为陈姐姐赐婚,那还有另一个办法可以让陈姐姐与赵大人终成眷属。” 德庆皇帝微微一愣,问道:“哦?还有什么办法?” 李佳敏伸头在德庆皇帝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听到李佳敏的话后,德庆皇帝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惊讶,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李佳敏,说道:“哦?陈芷容竟是愿意为了赵俊臣做到这种地步?” 李佳敏连连点头,说道:“陈姐姐对于赵大人向来是痴心一片,只要能与赵大人长相厮守,她什么都不在乎……事到如今,陛下您也应该看明白了,赵大人他愿意与陈姐姐幽会,必然也是喜欢陈姐姐的,若是陛下您趁机成全了他们,赵大人与陈姐姐一定会终身感念陛下的恩德。” 听到李佳敏的说法,德庆皇帝对陈芷容的印象倒是稍稍好转了一些。 德庆皇帝受了李佳敏的误导,以为赵俊臣今天晚上与陈芷容秘密见面乃是一场幽会,再联想到赵俊臣这段时间以来经常与陈芷容见面的事情,误以为两人确实是两情相悦了。而赵俊臣如今之所以要迎娶崔倩雪,恐怕也仅仅是为了报答崔倩雪的救命之恩而已。 再联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建造仿江南园林风格的行宫了,这件事情还需要赵俊臣的大力协助,尤其是需要赵俊臣从户部暗中挪动大笔银子,而赵俊臣对于这件事情显然是有些不情愿,若是利用陈芷容的事情能够进一步的笼络与安抚赵俊臣,倒也符合德庆皇帝的利益。 最重要的是,陈芷容如今的要求也确实不高…… 想到这里,德庆皇帝也终于收敛了敷衍态度,开始认真考虑起来。 良久之后,德庆皇帝终于是下定了决心,缓缓说道:“若这个办法当真是陈芷容的真实想法的话,朕倒是可以成全他们二人。” 见德庆皇帝终于是答应了此事,李佳敏顿时是喜笑颜开,娇声道:“多谢陛下!” * 到了第二天,就在百官们参加早朝的同时,后宫内却是发生了许多事情。 大约是辰时一刻,一位小太监来到了泾国公府,宣称是淑妃娘娘召见陈芷容谈话。 李佳敏经常会将陈芷容召入宫中谈话,毕竟李佳敏在京城中根基浅薄,陈芷容乃是她唯一认识的人,所以并没有任何人对此感到奇怪。 然而,陈芷容入宫后不久,却是突然传来了噩耗,原来陈芷容与李佳敏在谈话之际,竟是无意间冲撞了皇后,让皇后娘娘大为震怒,竟是连淑妃李佳敏的面子也不给,执意要重罚陈芷容! 陈芷容究竟是因为什么事情得罪了皇后,没有任何人知晓详细,因为关系到了宫闱之秘,也没有任何人敢去追根探底,只知道这件事与大不敬有关,说不定就连整个泾国公陈家都会遭到连累。 据说,等到德庆皇帝下朝之后,皇后就会亲自找德庆皇帝告状,要求德庆皇帝严惩陈芷容以及泾国公陈家! 眼看着德庆皇帝即将要下朝了,若是等到皇后亲自向德庆皇帝告状,整个泾国公陈家都会天降横祸,顿时间整个泾国公府都是人心惶惶,就连泾国公陈佑也是心惊胆战,急切想要寻找七皇子朱和坚寻求主意,但这个时候朱和坚已经入宫向皇贵妃万氏请安了,根本联系不到! 而就在这个时候,陈芷容留在泾国公府的婢女红袖却是突然找到了泾国公府的管家陈福,向陈福出了一个主意。 这个主意就是,赶在德庆皇帝降罪之前,让泾国公陈佑将陈芷容赶出陈家,也让陈芷容与泾国公陈家彻底脱离关系,这样一来,德庆皇帝也就没理由迁怒泾国公陈家了。 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下人,陈佑乃是心胸狭隘之辈,而陈福自然也是一个贪功利己之辈。 陈福听到这个建议之后,顿时是眼前一亮,并且马上就将这个主意窃为己有,急忙向泾国公陈佑讲了,丝毫没有提及红袖的名字,仿佛这个办法乃是陈福一个人想到的。 听到陈福的建议之后,陈佑难免有些犹豫,毕竟陈芷容对七皇子朱和坚还有用处,但眼看着距离德庆皇帝下朝的时间越来越近,泾国公陈家随时都会遭到牵连,到了那个时候就连七皇子朱和坚也保不住陈家,再加上陈佑本身也十分不喜欢陈芷容,最终还是咬牙将陈芷容赶出了家门,双方彻底脱离了关系! 做出这般决定之后,陈佑又急忙将这件事禀报给了皇后,希望皇后不要迁怒陈家。 而陈芷容失去了泾国公陈家的支持之后,在皇后娘娘的震怒之下,自然是再无幸免之理。 于是,随着皇后的一道懿旨,陈芷容被丢到了浣衣局受罚。 浣衣局乃是为宫廷服务的八局之二,排于御膳房之后,专为宫内皇亲国戚提供洗衣服务,是内廷二十四衙门之中唯一不在皇宫内的宦官机构,由犯事退废的宫人充任,实际上还担负着惩罚宫女的职责,经常会有宫女在浣衣局内被活活打死。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泾国公陈佑的心情有些复杂,松了一口气之余,却也有些遗憾,毕竟他这些年来为了培养陈芷容实在是花费了许多心力,如今陈芷容被丢入了浣衣局,恐怕是要受尽折磨、九死一生了。 陈佑固然是不喜欢陈芷容,甚至还极为厌恶陈芷容,但陈芷容还没有发挥自己的利用价值,陈佑自然是觉得自己有些亏了。 也是从这一天以后,世人再也没有听说过陈芷容的名字。 * 从陈芷容入宫、到陈芷容冲撞皇后、再到陈芷容被陈佑赶出陈家、又到皇后将陈芷容丢入浣衣局,这些事情说起来复杂,但前后也不过是两个多时辰。 在此期间,赵俊臣一直在参加早朝,对于这些事情自然是毫无知觉。 这一天的早朝,颇是出了许多乱子,先是赵俊臣向德庆皇帝呈奏了户部新编纂的农书,请求朝廷将这本农书刊发到地方衙门,并且让地方衙门按照这本新农书里面的内容指导农户耕种。 这件事情看似不大,但依然是遭到了许多官员的反对,他们认为百姓们已经有了自己的耕种习惯,若是强行去改变,不仅是劳民伤财、还会引发许多乱子。 最终,为了说服百官们接受自己的意见,赵俊臣颇是耗费了许多功夫,最终因为周尚景的暗中支持,赵俊臣的这项提案终于是通过了。 然后,远在南直隶的钦差大臣黄有容向德庆皇帝上了一份奏疏,详细列举了他对苏长畛及其朋党、以及一众走私商人的抄家结果。 当百官们得知黄有容在一系列抄家中收获了近九百两银子之后,一个个皆是心情激荡、双眼冒光。 然后,兵部开始哭穷、吏部开始哭穷、礼部开始哭穷、刑部开始哭穷、都察院开始哭穷……当然,赵俊臣的户部与工部也在哭穷,显然是所有衙门都盯上了这笔银子,想要得到更多的好处。 这样一来,自然又是一场规模浩大的争辩与攻讦,足足耽搁了一个多时辰的时间,但这笔银子究竟应该怎么用,依然是没有定论。 最终,眼看着晌午将近,德庆皇帝却是有些疲倦了,不愿意再看到百官们争吵,就宣布此事延后再议、直接下朝了。 下朝之后,赵俊臣正准备离开紫禁城,却突然得到了德庆皇帝的传唤。 赵俊臣自然是不敢怠慢,马上就前往御书房面圣。 原本,赵俊臣还以为德庆皇帝同样是盯上了这笔银子,想要让赵俊臣更加偏向于内帑一些。 然而,赵俊臣却只猜中了一部分事实。 德庆皇帝确实是盯上了这笔银子,但他并没有明说出来,只是稍稍暗示了赵俊臣几句就结束了这个话题。 德庆皇帝相信,以赵俊臣的悟性,听到自己的暗示之后自然懂得应该怎么做,并不需要特意挑明,事实上赵俊臣在这方面也从未让他失望过。 说完了银子的事情之后,德庆皇帝却是突然话题一转,问起了赵俊臣的婚事。 “朕听说,你已经打算要迎娶崔倩雪为正妻了?” 听到德庆皇帝的询问之后,赵俊臣恭敬的答道:“正是这样,臣打算在下个月初七迎娶崔倩雪过门,正想要向陛下禀报此事,毕竟臣与崔倩雪相视,全是因为陛下您的牵线。” 德庆皇帝点了点头,脸上闪过了满意之色,缓缓说道:“你能选择崔倩雪为妻,朕很是满意,崔倩雪当初舍命为你挡刀,足以证明她对你的情义,你如今将她娶入家门,也是理所应当。” 然后,德庆皇帝又说道:“说起来,这个崔倩雪当初因为你的缘故被崔阁老赶出家门,如今无依无靠颇是可怜,你今后可不要亏待了她。” 赵俊臣连忙答道:“还请陛下放心,臣迎娶了崔倩雪之后,一定会与她相敬如宾,绝不会亏待她。” “那就好。”德庆皇帝说到这里,却是突然间提及了陈芷容,问道:“当初,朕亲自为你做媒,让你认识了崔倩雪、陈芷容、苏秀宁三女……其中,就要以陈芷容的相貌聪慧最佳、与你最是关系密切,听说你们二人经常都会见面,朕原本还以为你会选择陈芷容为妻,怎么如今竟是没下文了?” 听德庆皇帝突然间提及了陈芷容,赵俊臣心中有些疑惑,但在这般场合下,赵俊臣自然不能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于是就用了一些套话敷衍道:“陈姑娘的容貌与聪慧,确实是万里挑一……只可惜臣与她的性格不合,也只能有缘无份了。” 赵俊臣的这番话,原本并没有任何的实际含义,但德庆皇帝在李佳敏的误导之下,却已经是先入为主了,以为赵俊臣与陈芷容之间确实有些什么,听到赵俊臣的话后,更是似笑非笑,缓缓道:“哦?有缘无份吗?那倒是可惜了。” 然后,德庆皇帝再次话锋一转,又说道:“说起来,俊臣你如今也是庙堂核心重臣了,就算是迎娶了崔倩雪,府里也只有一名正室与一名侧室,实在是有些不妥,仅凭两名女人,也未必能够伺候好你……这样吧,朕的宫中新近招收了一批宫女,朕就从里面挑选一位才貌双全的,将她赐给你作为侧室吧。这样一来,多一名贴心人伺候你,朕也安心一些。” 听到德庆皇帝的话语,赵俊臣的眉头下意识就皱了起来。 将一名宫女赐给自己? 这是什么意思?笼络收买?还是安插探子? 赵俊臣犹豫片刻之后,却是开口拒绝道:“陛下,将宫女赐给臣子的事情,恐怕是于礼不合,并且臣只要有一妻一妾伺候也就足够了……” 然而,不等赵俊臣的话语讲完,德庆皇帝已经是不可置疑的抬手道:“怎么,朕的好意恩赐,你还打算拒绝不成?” 德庆皇帝的话说到这份上,赵俊臣自然不能再开口拒绝,于是只好摆出一幅感激涕零的表情,向德庆皇帝行礼致谢道:“臣多谢陛下的恩宠与关心!” 见赵俊臣终于同意的自己的提议,德庆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朕会让人安排一顶轿子,让那名宫女在宫外等你、与你一同回府……” 说到这里,德庆皇帝似笑非笑,隐隐还有一些揶揄,又说道:“这名宫女的才貌皆是万里挑一,相信俊臣你一定会喜欢的。” 见德庆皇帝的表情有些奇怪,赵俊臣的心中愈加疑惑了,但也不方便追问德庆皇帝,只好是将疑惑压在心底。 然后,德庆皇帝又与赵俊臣谈了几句之后,就让赵俊臣离开了。 赵俊臣离开御书房之后,没有任何耽搁,直接来到了午门之外。 德庆皇帝今天的安排,实在是有些古怪蹊跷,赵俊臣自然是急切想要知晓详细。 来到午门之外,却发现在自己的轿子旁边,还有一顶小轿静静候着,显然轿子里的人就是德庆皇帝赐给赵俊臣的宫女了。 赵俊臣皱眉来到这顶小轿前,掀开了轿帘向里面看去。 轿子内,一张熟悉的面孔此时笑靥如花,一双明眸紧紧盯着赵俊臣的面庞,开口道:“赵大人,小女子名叫张玉儿,今后就要与赵大人一同生活了,还请多多指教!” …… 今天家里招待客人,只有一更,五千字。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五十章.方茹的提议. …… …… 眼前这位自称是“张玉儿”的女子,体态姣好、五官精美、双眸明媚,眉心处的一颗美人痣,则是更为了添加了许多风情,确实如德庆皇帝所描述的那样,乃是一位万里挑一的美人。 然而,虽然是穿着一身宫女服饰,但她不是陈芷容又是何人? 见到陈芷容之后,赵俊臣不由一愣,隐隐觉得这件事情要比自己想象中更加复杂,或许自己被陈芷容算计了一次也说不定。 不过,赵俊臣很快就回过神来,表情间的惊疑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淡定从容,上下打量了陈芷容一眼之后,赵俊臣缓缓开口问道:“张玉儿?” 陈芷容笑靥如花,点头道:“这是我原先的名字,后来被泾国公收为养女之后,才改名为陈芷容。但从今往后,世上只有张玉儿,再无陈芷容!” 这句话的言下之意,是指陈芷容已经与泾国公陈佑彻底脱离了关系,赵俊臣也就不必担心七皇子朱和坚利用陈芷容来渗透“赵党”的计划了。 从今往后,就要称呼她为“张玉儿”了。 听到张玉儿的说法之后,赵俊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道:“张姑娘突然出现在这里,竟是成为了陛下赏赐于我的宫女,这里面的故事一定很有趣,但附近人多眼杂,咱们还是回府之后再详谈吧。” 说完,赵俊臣就垂下了手中的轿帘,遮住了张玉儿的面庞与视线。 与张玉儿当面交谈的时候,赵俊臣的表情和煦,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但垂下了轿帘之后,赵俊臣的面色顿时就阴沉了许多。 这个时候,许庆彦快步走到赵俊臣面前,说道:“少爷,这顶轿子是宫里安排的,说是轿子里的人要随你回府,乃是陛下的赏赐,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又不敢随意探究里面究竟是何人……” 许庆彦的话未说完,就已经被赵俊臣伸手打断。 “轿子里的人是陈芷容,当然,她如今的名字叫做张玉儿,身份也不再是泾国公府的二小姐,而是成了一名寻常宫女!”赵俊臣缓缓说道。 刚才,赵俊臣与张玉儿谈了几句之后,马上就垂下了帘子,所以许庆彦并没有见到轿子里的情况,此时听到赵俊臣的解释之后,不由是目瞪口呆,只觉得不可思议。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良久之后,许庆彦才回过神来,急忙向赵俊臣问道。 赵俊臣的面色依旧有些阴沉,缓缓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既然不知道,那就去打探清楚!” 说完,赵俊臣转头向许庆彦吩咐道:“你先不要回府了,留在这里找宫里的线人详细问一下情况,打探清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要尽量详尽一些!……还有,派人提前回府里把这件事告诉茹儿,让她有些准备……” 听到赵俊臣的吩咐之后,许庆彦连忙点头答应。 而赵俊臣则是面无表情的回到了自己的轿子内坐下。 然后,两顶轿子就一前一后的离开了午门,向着赵府而去。 * 轿子中,赵俊臣暗暗考虑着张玉儿的事情。 如今,虽然还不知道张玉儿究竟是用了何种手段脱离了泾国公陈佑的控制,并且还让德庆皇帝亲自出手帮她进入赵府,但可以预见的是,以张玉儿的性格与野心,赵府从今往后恐怕会不大安宁了! 这是赵俊臣绝对不愿意看到的事情,所以就必须要想些办法解决掉张玉儿! 偏偏,张玉儿乃是德庆皇帝亲自赏赐给自己的,赵俊臣就算是心中万般不愿意接受她,但碍于德庆皇帝的面子,短时间内也不能太过于冷待张玉儿…… 想到这里,赵俊臣的眉头轻锁,眼神不住波动着,时而还会闪过一丝阴鸷。 就在赵俊臣暗暗思索的时候,张玉儿坐在轿子之中,同样是面露沉思之色。 她知道,自己利用德庆皇帝进入赵府的详细过程,很快就会被赵俊臣打探清楚。 到了那个时候,赵俊臣就会发现张玉儿暗中算计他的事情! 自从张玉儿与赵俊臣相识之后,她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争取赵俊臣的信任、表明自己的价值,但经过了这件事情之后,赵俊臣对她原本就不稳固的信任必然会毁于一旦。 所以,张玉儿如今虽然是进入了赵府、成为了赵俊臣的侧室之一,但代价也很严重,那就是她失去了赵俊臣的信任,今后会遭到赵俊臣的排斥与猜疑! 然而,张玉儿一心想要嫁给赵俊臣,并非是她有多么爱慕赵俊臣,而只是为了实现自己的野心! 张玉儿的野心看似微不足道,只是想要加入赵俊臣的各项计划之中、参与庙堂博弈、影响朝堂局势罢了,但在这个时代,她的这种野心却是惊世骇俗,毕竟她只是女儿身,受到了先天的排斥,也唯有赵俊臣能够满足她的野心与企图。 但事到如今,张玉儿虽然是进入了赵府,但失去了赵俊臣的信任之后,她距离自己的目标反倒是更远了。 想到这里,张玉儿轻轻叹息道:“信任这种东西,毁掉很容易,想要建立起来却很难,毁掉之后再想重新建立起来,就更加是难上加难了……哎,若不是你太没良心,我也不会使用这种手段进入赵家,还只是成为了区区一名侧室……幸好,看在陛下的份上,你短时间内也不会对我如何,却是要想办法在这段时间里逐步恢复信任……” 张玉儿在叹息之际,表情间并没有太多的为难,因为她已经有了具体的对策,让赵俊臣不得不重用自己的方法! 张玉儿相信,像是赵俊臣这样的功利主义者,只要自己表现出了足够的利用价值,赵俊臣就绝对不会舍弃自己的! 甚至,只要自己表现出来的利用价值越来越高、为赵俊臣提供的帮助也越来越多,那么迟早有一天,张玉儿就可以像方茹一样成为赵俊臣的真正心腹,甚至是取代方茹的地位,参与到赵俊臣真正的计划之中! 对此,张玉儿确信不疑! * 就在赵俊臣与张玉儿各有所思之际,两顶轿子已是来到了赵府门外。 因为德庆皇帝的意思,张玉儿如今已是成为了赵俊臣的侧室,但她毕竟不是方茹,赵俊臣也不打算为她专门举行一场规模浩大的进门仪式,只是吩咐轿夫抬着轿子从侧门进入,就算是正式将她纳为侧室了。 却说,张玉儿乘着轿子从侧门进入赵府之后,方茹已经提前收到了消息,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原本,方茹的面色比赵俊臣还要更加阴沉,吓得周围的婢女们皆是胆战心惊,但等到张玉儿迈步走出轿子之后,方茹却是神情一变,换了一张笑脸,快步向着张玉儿迎去,就好似她十分欢迎张玉儿的出现一般。 见到方茹之后,张玉儿同样是笑脸相迎,两女很快就来到了一起。 “听到相公的通报消息之后,我还有些不敢相信,没想到陈妹妹你当真是进了赵家……这么说,你我二人从今往后就要成为真正的姐妹了?” 方茹打量着张玉儿的宫女服饰,眼神不住闪烁着,但表面上则是笑意愈盛。 如今不同往常,张玉儿已经不再是泾国公家的二小姐,只是赵府的一位寻常妾室而已。 所以,在方茹面前,张玉儿的表现颇是恭顺,道:“从今往后,已经再也没有陈芷容这个人了,妹妹如今名叫张玉儿……玉儿初入赵府、人生地不熟,就要全凭方姐姐庇护了,玉儿在赵府的一切事宜,也全凭姐姐安排。” 张玉儿的这一番话,明显是在讨好方茹——在站稳脚跟之前,她并不打算表现出争宠的态度。 方茹见到张玉儿的这般表现之后,则是不置可否,只是拉着张玉儿的纤手向着后院走去,同时说道:“走,姐姐这就为你安排住处,咱们赵府的女人不多,倒是可以为你单独安排一个院落……” 然而,方茹还未讲完,就见到不远处一位赵府婢女快步走来。 这位婢女乃是方茹身边的心腹丫鬟碧儿,来到方茹面前之后,她低声向方茹禀报道:“如夫人,府里出了一些事情。” 方茹目光一闪,问道:“什么事情?非要现在禀报?” 碧儿禀报道:“府里的管事赵顺调戏了府里的一位婢女,那位婢女被他吓得不轻……不过,这个赵顺乃是府里的老人了,与许庆彦许总管也是交情密切,所以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置……” 听到碧儿的禀报之后,方茹顿时是柳眉一扬、面现怒色,冷声说道:“自从我管理赵府以来,就为府里定下来规矩,若是赵顺他当真是喜欢那位婢女,只要明说出来,我自然会为他牵红线,为何还要私下调戏?难道我定下的规矩,他就完全不放在眼里?” 说到这里,方茹冷哼一声,心中已经有了决定,说道:“让人把赵顺绑起来,当众抽十鞭子,然后赶出赵府!” 碧儿迟疑道:“可是,赵顺与许总管的交情……” 碧儿还未说完,方茹已是冷声说道:“如今府里一切都是由我做主,他违背了府里的规矩,别说是与许庆彦有些关系,就算是许庆彦本人,我也敢罚他!愣着干什么?还不按照我的吩咐去办!” 碧儿自然不敢违背,连忙就按照仿佛的吩咐办事了。 很快的,赵府内就响起了一位男子的不断哭嚎声,显然是赵顺挨了鞭子。 见到方茹这般雷厉风行的处置了赵府的一名管事,在场的所有人都是身体一颤、面露敬畏。 与此同时,方茹已是变了面色,再次拉着张玉儿的手,笑吟吟的说道:“没想到玉儿妹妹刚进赵府,就遇到了这种事情,但只是惩罚一些不安分的下人罢了,玉儿妹妹不要放在心上。” 张玉儿自然知道,这是方茹刻意给自己的下马威,趁机表现她在赵府的地位与权力,表示她才是赵府的真正掌控者,警告张玉儿今后切不要不安分! 不过,张玉儿同样是面色不变,只是笑道:“像是这种不安分的下人,就应该重罚以儆效尤!姐姐赏罚分明,玉儿佩服。” 见张玉儿完全没有任何异色,丝毫没有在意自己的下马威,方茹眼中闪过了一丝无奈,只觉得这个张玉儿要比自己想象中更难对付! 但接下来,方茹再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只是态度亲热的为张玉儿安排了住宿、丫鬟、以及平日里的吃穿用度,不仅没有任何的亏待冷遇,甚至还刻意的优待了张玉儿。 等到一切结束之后,方茹就叮嘱张玉儿暂时休息,她自己则是匆匆向着赵俊臣的书房赶去。 * 告别了张玉儿之后,方茹的面色就再次恢复了阴沉,满是心烦意乱。 这个张玉儿,从某方面而言就是一个相貌才智更胜一筹的方茹,如今见到张玉儿进入赵府之后,方茹自然是颇感压力,生怕张玉儿今后会动摇自己的地位。 但进入赵俊臣的房间之际,方茹却是再次收敛了情绪,她还摸不清赵俊臣的想法,甚至都不清楚张玉儿进入赵府的原因,所以方茹依然是强自隐忍着。 此时,许庆彦已经打探清楚了事情的详细经过,刚刚赶回了赵府。 方茹进入房间之际,许庆彦正在向赵俊臣讲诉情报。 “……总而言之,这一切都是陈芷容她在算计少爷,她昨晚与少爷的秘密见面,乃是刻意安排好的,就是为了让陛下得知消息、误以为少爷与她暗中幽会,然后再加上李佳敏的不断蛊惑,陛下他就有了促成少爷与陈芷容的想法……到了今天早朝期间,因为担心皇后娘娘的责罚,泾国公陈家就与陈芷容彻底脱离了关系,如今在不知情的人看来,陈芷容已经被贬到浣衣房九死一生了,而陈芷容则是趁机改头换面、变成了现在的张玉儿、堂而皇之的进入了赵府……” 方茹听完了许庆彦的情报之后,知道了这一切都是张玉儿在算计赵俊臣之后,终于是按耐不住,向赵俊臣建议道:“相公,这个张玉儿绝对是一个隐患,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坏事,绝不能留!” 说话间,方茹的杏眼闪烁着杀意,再也没有任何遮掩! …… 第一更! 另,恭喜Martin桑成为本书第一位盟主。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五十一章.投名状. …… …… 得知这一切全都是张玉儿的算计之后,方茹再也没有遮掩自己的情绪,直接向赵俊臣建议除掉张玉儿! 开口建议之际,方茹甚至已经想好了具体方法,可以让张玉儿神不知鬼不觉的从赵府消失掉! 然而,赵俊臣听完了许庆彦的禀报之后,则是沉默不语、若有所思,既没有赞成方茹的提议,也没有反对方茹的提议。 良久之后,赵俊臣轻轻叹息一声,说道:“过去我算计别人的时候,总是无往而不利。这次好不容易发了一次善心,想要出手帮助一下别人,却反而遭到了算计……呵呵,怪不得世人总是说好人难当……这个张玉儿的心机手段,确实是很厉害,竟可以一箭双雕,不仅成功脱离了泾国公的控制,并且还顺利的进入了咱们府里……只不过,她这般算计于我,可谓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就不怕误了卿卿性命?……” 听到赵俊臣最后一句话,方茹的杏眼顿时亮了。 不过,赵俊臣又轻轻摇头,向方茹说道:“茹儿你说的没错,这个张玉儿很难控制,不仅有自己的主见,并且还会为了达成目的而不折手段,留着她终究是一个隐患,若是今后我与她的想法有了不同,这个女人说不定就会再次出手算计我,实在是防不胜防!我虽然也能够容忍身边人的野心,却没有多少信心可以驾驭她…… ……其实,我倒是有些明白她的想法,她认为自己的心机手段要远远超过这世上绝大部分男人,但偏偏因为自己的女儿身就受到打压与歧视,自然是心中不甘,所以她就想要找到一个可以让她尽情发挥能力的地方……又因为我一直重用茹儿你的事情,张玉儿就认为我可以满足她的野心,但也正因为如此,这个女人就更加危险了,一旦她将来觉得自己再次受了约束,谁知道她会有怎样的动作…… 但如今还不能出手对付她,她乃是陛下赐给我的,若是她刚刚进入府里就死于非命,我对陛下就不好交代了,就算是要排除隐患,也要等这阵风头过去之后再说……此外,以张玉儿的心机城府,她愿意在这般情况下进入赵府、却完全不担心我会恼羞成怒,恐怕是手中还有底牌,如今还是先等她亮出底牌再说!不过,却也不能疏于防范,茹儿你派人盯紧她,暗中将她软禁起来,一旦她有了异动,马上就向我禀报!” 得知自己被张玉儿算计之后,赵俊臣的心中同样有些怒意,但这些怒意并没有影响赵俊臣的判断与理智。 听到赵俊臣的决定之后,方茹有些不甘心,但最终还是没有反对,只有咬着银牙轻轻点头答应了。 见到方茹的表现,赵俊臣自然是猜到了方茹的想法,却是缓缓摇头,开口宽慰道:“茹儿,你不要因为这个张玉儿的出现就多想什么,更不需要有压力,你与她完全不同,我可以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部托付给你,而她……目前也只是各怀鬼胎、相互利用罢了,只要我愿意支持你,她就永远也掀不起风浪。”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之后,方茹的面色终于是好看了一些,点头说道:“相公你愿意这样想,那我也就安心了。” 而就在这时,书房门外突然有人禀报道:“老爷,那位张玉儿姑娘想要见您,说是有事情要与您商量。” 听到禀报之后,赵俊臣却是一笑,向方茹与许庆彦说道:“若是我所料不差的话,她这是来向我亮底牌来了。” * 没过多久,张玉儿来到了赵俊臣的书房内。 见到房间里的方茹与许庆彦之后,张玉儿并没有感到任何意外,甚至还向两人点头微笑示意。 然后,在赵俊臣的示意之下,张玉儿坐在了赵俊臣的面前。 接着,张玉儿的表情平静,直接问道:“赵大人一向是消息灵通,如今应该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的详细经过了吧?” 赵俊臣的神情依旧淡然,似乎完全没有在意张玉儿算计自己的事情,只是点头道:“张姑娘好手段,我竟是毫无察觉就落入了你的陷阱,直到现在才后知后觉。” 张玉儿的一双眸子盯在赵俊臣的脸上,观察了片刻之后,突然叹息道:“经此一事,恐怕赵大人已是再也难以信任玉儿了,但玉儿依然是希望赵大人相信,玉儿所做的一切,完全是为了赵大人考虑!赵大人若是有了玉儿的辅佐,也定然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赵俊臣不置可否,并没有回应张玉儿的说法,只是静待她继续说下去。 张玉儿很清楚,这场谈话直接关系到她今后在赵府的地位,若是她不能说动赵俊臣,那么她今后必然会被赵俊臣软禁在赵府之中,从此彻底失去自由,更是再无机会实现自己的野心;反之,若是她能够趁着这次机会说动赵俊臣,不仅双方关系可以缓和,她也可以逐步的加入到赵俊臣的诸项计划之中,到了那个时候,她就可以尽情的施展自己的能力了。 于是,张玉儿斟酌着语句,缓缓说道:“赵大人当初不愿意娶玉儿为妻,恐怕原因有二,一是为了防止七皇子利用玉儿的关系渗透党羽,二是觉得玉儿不容易控制,随时都有反噬的危险,可是如此?” 赵俊臣依旧是不置可否,并没有接话的意思。 见到赵俊臣的这般模样,若是其他人早就心慌意乱了,但张玉儿依旧是表情镇定,继续说道:“然而,如今玉儿已经与泾国公陈家再也没有联系,所以赵大人也就不用担心七皇子的渗透计划了。此外,玉儿如今成为了赵大人的妾室,先不谈夫妻一体、共损共荣的事情,玉儿在赵府的实际地位也就比丫鬟婢女稍高一些,说是赵大人的私人财产也不为过,赵大人完全掌控了玉儿的生杀大权,既然如此,玉儿又如何还会反噬赵大人?更何况,玉儿对自己的心机手段很有信心,完全可以成为赵大人的得力臂膀!” 说到这里,见赵俊臣依旧是不动声色、不置可否,张玉儿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无奈,然后她终于亮出了自己的底牌:“此外,玉儿这些年为泾国公陈佑办事,他手下的许多人都已经被玉儿暗中掌控了,甚至还通过泾国公陈佑的渠道得知了许多七皇子的底细! 玉儿知道赵大人对七皇子一向是充满了防范,而七皇子有许多事情都是通过泾国公来处理的,所以赵大人一旦有了玉儿的辅佐,今后想要对付七皇子必然是事半功倍……还有,七皇子的身体如今已经逐渐康复,很快就要迎娶泾国公的大女儿为妻了,而泾国公大女儿的身边心腹丫鬟,其实早已经被玉儿暗中控制了!” 听到这里,赵俊臣的表情微微一动。 然后,赵俊臣终于不再沉默,表情渐渐变得和煦,向张玉儿笑道:“玉儿你多想了,从前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咱们从今往后就是一家人了,我当然还是信任你的!” …… 第二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五十二章.阴影. …… …… 接下来,张玉儿为了表明忠心,再也没有任何隐藏,又向赵俊臣提供了许多关于七皇子朱和坚的情报,并且还向赵俊臣提供了许多建议。 很显然,张玉儿从很早之前就开始有意识的收集七皇子朱和坚的情报了,她手中的情报远远要比赵俊臣更多。 其中,有几处情报尤为惊人,哪怕是赵俊臣如今已是城府深沉,得知这些情报之后也是心中震惊不已。 有了张玉儿提供的情报之后,赵俊臣对于七皇子朱和坚的了解进一步加深了,但越是了解朱和坚的底细,赵俊臣就越发觉得此人可怕。 更可怕的是,张玉儿所知晓的情报也只是朱和坚的冰山一角罢了。 想到这里,赵俊臣的眉头轻锁,暗暗思考着自己的未来对策。 近段时间以来,赵俊臣为了对付太子朱和堉,一直在暗中支持七皇子朱和坚,虽然赵俊臣很清楚七皇子朱和坚远要比太子朱和堉更难对付,但他依然是没有改变主意。因为赵俊臣早已经布置好了一整套的完善计划,打算利用太子朱和堉与七皇子朱和坚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 但如今,赵俊臣却发现自己还需要为自己的计划投入更多的资源与精力,因为七皇子的潜藏势力还要远远超乎想象。 这一天,张玉儿究竟向赵俊臣讲了什么,除了在场的四人之外,却是没有任何人知晓。 但是,从这一天开始,张玉儿得到了赵俊臣有限度的信任。 虽然,赵俊臣的许多核心计划依然是瞒着张玉儿,但对于张玉儿而言,这依然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 而就在张玉儿向赵俊臣表忠心的同时,七皇子朱和坚回到府中之后,也终于是知道了陈芷容触犯皇后、以及陈佑急忙将陈芷容赶出赵家的事情。 此时,七皇子的书房内,泾国公陈佑垂着脑袋、眼中满是敬畏之色,完全没有岳丈面对女婿应有的样子。 而七皇子朱和坚则是面色阴沉的盯着陈佑,看似沉静的表面下,却是蕴藏着一座即将要爆发的火山。 自从泾国公陈佑来到七皇子朱和坚的书房之后,这般情况已经持续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朱和坚一直没有说话,陈佑也不敢主动开口。 最终,朱和坚的随身太监贾伦推门而入,打破了房内的紧张气氛。 贾伦快步走到朱和坚的身旁,将一份书信交给了朱和坚。 朱和坚将书信展开后看了一眼,然后面露冷笑,缓缓说道:“果然,这一切全都是陈芷容的诡计!如今,她已经改名为张玉儿,进入赵府成为赵俊臣的妾室了……呵,动作倒是很快!” 听到朱和坚的说法之后,陈佑身体轻轻一颤,不可思议的抬头道:“怎么可能?她不是被皇后娘娘贬入浣衣房了?” 朱和坚冷冷看了陈佑一眼,说道:“亏你还一直看不起陈芷容,难道你现在还没发现自己一直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朱和坚的目光就好似毒蛇一般,吓得陈佑再次身体一颤,不敢再说什么,心中更是觉得屈辱,竟是就这么轻易的被自己养女算计了! 然而,朱和坚此时虽然是越发觉得陈佑无能,但陈佑还有利用价值,又是自己的岳丈,所以朱和坚并没有说出太难听的话语,只是深吸一口气之后,缓缓说道:“我一直容忍陈芷容向赵俊臣泄露消息,乃是为了麻痹赵俊臣、让赵俊臣进一步信任陈芷容、增加陈芷容嫁入赵府的机会,然后我就与赵俊臣成了连襟,就可以轻而易举的蚕食掉户部与工部,但如今因为你的愚不可及,这些计划已然是全部失败了,简直就是鸡飞蛋打一场空!” 陈佑垂头不语,但眼中则是闪过了愤恨之色——他当然不敢愤恨七皇子朱和坚,只是愤恨陈芷容的卑劣手段。 另一边,朱和坚则是恢复了冷静,继续说道:“事到如今,说什么都不管用了,为了弥补损失,我们有三件事需要尽快处理!” 陈佑小心翼翼的问道:“殿下,是哪三件事?” 朱和坚紧紧盯着陈佑,说道:“首先,是要防止陈芷容的反噬!陈芷容这个人心性凉薄、一向是翻脸无情,她既然已经是明目张胆的投靠了赵俊臣,就必然会彻底出卖咱们,幸好她只知道一些不重要的情报……但陈芷容近年来一直帮你做事,你的手下人之中,恐怕已经有一部分被她暗中控制了,你要认真排查一遍!所有隐患,都要尽早排除!……这一次,你不要再搞砸了!” 听到朱和坚的叮嘱之后,陈佑连连点头,保证自己一定办到。 然后,朱和坚又说道:“其次,则是淑妃李佳敏的事情……这段时间以来,她能够与父皇相遇、讨得父皇欢心、并且在后宫中站稳脚跟,全部是因为我的暗中安排,但为了防止暴露,我一直都隐藏在幕后,她也一直都不知道我的存在!但这次的事情,却也给我提了醒,随着李佳敏在父皇心里的地位越来越高,却是不能再放任她随意行事,也应该让她知晓我的存在了!” 听到朱和坚的这些话之后,太监贾伦则是点头说道:“殿下安心,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 接着,朱和坚眼中满是阴鸷,继续说道:“至于最后一件事情……贾伦,那两块石头的粉末还剩下多少?” 贾伦眼中闪过了一丝精芒,答道:“那两块石头已经全部磨成了粉末,上次已经用了大半,但因为效果很好,所以这段时间又收罗了三块同样的石头!” 朱和坚轻轻点头,冷声说道:“背叛者必须要得到惩处,像是陈芷容这种人,不仅心计手段极高,并且对我知根知底,绝不能继续留着她……就依照上一次的方法,让陈芷容也尝一尝这种奇毒的滋味!” 贾伦缓缓点头,一向是面无表情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笑意,说道:“明白了!” * 不谈赵俊臣与朱和坚的暗中博弈。 这一天的下午,首辅沈常茂与阁老周尚景联袂求见了德庆皇帝。 持续了这一个多月的“京察”,如今已经大致尘埃落定了,他们二人这次求见德庆皇帝,也是为了向德庆皇帝汇报成果。 德庆皇帝收到奏疏之后,也是非常重视,马上就展开详细审阅。 然而,审阅了一遍之后,德庆皇帝渐渐皱起了眉头。 无他,在四格八法之中,“赵党”官员获得的评优太多了,并且许多人都得到了外放晋升的机会! …… 本来已经请假了,但回想起自己保证不会再断更的事情,觉得不应该再食言,所以还是先更新一个小章节。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五十三章.德庆皇帝的警惕. *FzD4v;M?Wn|]h3VbL)T1,P0WgVuv5……\r 赵俊臣如今的权势与影响力,已经渐渐逼近德庆皇帝的心里底线了。\r 若不是德庆皇帝还指望赵俊臣从户部拿银子为自己修建行宫,恐怕早已经开始出手打压了。\r 所以,看到“京察”结果之后,发现“赵党”官员们在四格八法中纷纷评优,并且还有相当一部分“赵党”官员都获得了外放晋升的机会,德庆皇帝的心中不由有些警惕。\r 警惕之余,德庆皇帝抬眼向着周尚景看去,眼神中闪过了一丝疑惑。\r 每隔三年一次的“京察”,总是“周党”扩充权势影响的大好机会,因为“京察”的关键在于吏部与都察院——周尚景不仅是牢牢把控着吏部,在都察院也占据着半壁江山,号称是官员培育机构的翰林院更是周尚景的后花园——所以每次“京察”期间,“周党”总是会占尽便宜,每经历一次“京察”,“周党”的根基与底蕴就会再次增强一分,哪怕是德庆皇帝屡屡压制,却也一直是莫可奈何。\r 但这一次的“京察”,最大的受益者毫无疑问是“赵党”!\r 关于这一点,只要看“京察”结果就知道了,不仅是“赵党”官员们纷纷在四格八法中评优,而且七十三个晋升品级、外放地方的名额,“赵党”竟是足足占了三分之一强!其中,还有许多位置都是四品以上的肥缺!\r 这意味着什么?是“周党”与“赵党”暗中合作了?还是“赵党”的影响力已经让“周党”都不得不避让了?\r 若是“周党”与“赵党”暗中合作,就意味着臣权合流、皇权削弱;若是“赵党”的影响力已经让“周党”都不得不做出让步,那就意味着赵俊臣今日的权势影响已经远远超乎了德庆皇帝的心理底线!\r 但不论是哪一种情况,都是德庆皇帝绝不愿意看到的事情。\r 于是,德庆皇帝又看了一眼手中的奏疏之后,向周尚景开口问道:“朕记得,周阁老你一直都非常看好大理寺右少卿张涵博、佥都御史肖成等人,也曾屡屡在朕面前举荐他们,朕看他们这几人在四格八法中也纷纷评优了,但为何依然是留在京城之中官位不变?反倒是曾炜、柳子岷这些人,朕记得他们不过是去年的进士,如今正在翰林院历练,能够在四格八法中评优也就罢了,又为何这么快就得到了晋升地方的机会?还有这个杭州知府的空缺,朕记得你多次举荐了吏部郎中李博文,但最终竟是落到了户部郎中蒋谦的头上?在朕的印象中,这个蒋谦的风评不大好吧?”\r 德庆皇帝口中的这些名字,像是张涵博、肖成、李博文都是“周党”的人,而曾炜、柳子岷、金德言则全都是“赵党”的人,\r 德庆皇帝开口询问这些事情,自然是想要打探周尚景的态度,想要知晓周尚景为何会容忍赵俊臣在“京察”期间占了这么大的便宜!\r 听到德庆皇帝的询问之后,周尚景若有若无的叹息了一声,开口解释道:“陛下,对于这次‘京察’的结果,乃是朝野各方共同商议的,老夫纵然心中有一些异议,但也是众意难违。就拿杭州知府的空缺来说,户部与都察院经过审核之后,认为蒋谦与李博文都有资格进补,老臣确实是极力支持李博文,但沈首辅与左阁老等人则是极力支持蒋谦,尤其是左阁老的态度更是异常坚决,而户部尚书赵大人也是亲自为蒋谦说项……”\r 说到这里,周尚景轻轻摇头,似乎有些不以为然。\r 而周尚景的这一番话,则是向德庆皇帝暗示,这次的“京察”结果之所以让“赵党”占尽了便宜,并不是他与赵俊臣之间有什么合作,而是赵俊臣的权势影响太大,逼得周尚景不得不做出让步。\r 听到周尚景的解释之后,德庆皇帝的眼中闪过了一丝阴鸷。\r 赵俊臣的权势影响竟然已经可以压制周尚景了?\r 考虑到赵俊臣如今的年纪不过是二十有四,若是任由他继续发展下去,那么赵俊臣到了四五十岁的时候,岂不是就连皇帝都要对他避退三舍了?\r 还有,德庆皇帝当初之所以要支持左兰山入阁辅政,乃是因为左兰山隐隐表现出了与赵俊臣分庭抗礼的野心,所以德庆皇帝才会将左兰山捧入内阁,就是为了利用左兰山分裂“赵党”,限制赵俊臣的权势增涨,但如今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的时间,左兰山不仅没有表现出任何要与赵俊臣分庭抗礼的苗头,反倒是对赵俊臣愈加的惟命是从了!\r 难道,左兰山当初所表现出的野心,其实是一种伪装?只是为了利用自己将他捧入内阁?\r 难道,这一切都是赵俊臣的算计?自己竟是被赵俊臣戏弄了?\r 赵俊臣在不知不觉间,就拥有了这般权势与影响,难道他真是一个只知道敛财的弄臣?还是说,赵俊臣的弄臣姿态同样只是一种伪装?\r 还有,沈常茂身为内阁首辅,难道也受到了赵俊臣的驱使?\r 难道自己一直都低估赵俊臣的野心与手段?\r 随着赵俊臣的权势影响渐渐逼近了德庆皇帝的心里底线,德庆皇帝对待赵俊臣的态度原本就已经敏感了许多,如今又因为周尚景的刻意引导,德庆皇帝一时间更是想到了许多事情,心中原本就存在的许多疑虑,此时更是纷纷涌现了出来。\r 不过,德庆皇帝眼神中的阴鸷只是一闪而逝,到了下一瞬间就已经恢复了从容镇定的帝王风范。\r 只见德庆皇帝转头向着内阁首辅沈常茂看去,并且缓缓开口说道:“沈首辅,你这段时间以来,倒是与赵俊臣很默契啊。”\r 听到德庆皇帝意有所指的感慨之后,沈常茂缓缓迈步出列,说道:“陛下,并非是老臣与赵大人有何默契,而是赵大人如今掌控着户部与工部,影响力极大,朝廷有许多事情都绕不开他,所以老臣许多时候也必须要与赵大人达成共识,否则朝廷很多事情都无法办成。”\r 听到沈常茂的这一番话后,德庆皇帝眼中再次闪过了一丝警惕。\r ……\r 第一更,今天共三更。\r 大家也知道,虫子在周末基本没有空闲时间,但既然是限免期间,就尽量多更一些。\r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五十四章.发芽. …… …… 沈常茂的这一番描述,毫无疑问是赞同了周尚景的说法,同样是向德庆皇帝暗示赵俊臣如今的权势影响实在是太大了,即使是内阁也不得不向他做出让步,否则就连政令都无法顺利执行。 所以,德庆皇帝心中对赵俊臣的警惕,也就越加深了。 不过,德庆皇帝最终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反倒是态度愈加淡定平静了,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周尚景与沈常茂的暗示影响。 德庆皇帝再次详细看了一眼“京察”的名单之后,点头说道:“既然这次‘京察’已经在朝廷内部达成了共识,朕也就不随意改动名单了,就按照这份名单来办吧。” 看到德庆皇帝的表现之后,周尚景看似昏花的老眼中闪过了一丝笑意。 然后,周尚景与沈常茂一同向德庆皇帝躬身行礼,齐声说道:“遵旨!” * 德庆皇帝精通帝王心术,许多时候他看似欢喜或者愤怒,但实际上德庆皇帝的思绪依然是无比冷静,所有的情绪表现都只是一种伪装罢了!但若是德庆皇帝的内心有了较为强烈的波动之后,德庆皇帝的表现反倒是会无比的平静,让人看不出任何端倪。 周尚景与德庆皇帝明争暗斗了这么多年,自然是无比了解德庆皇帝的秉性与习惯。 所以,见到德庆皇帝的这般表现之后,周尚景就知道,自己的计谋已经得逞了,德庆皇帝已经对赵俊臣产生了深深的忌惮,很快就要出手打压。 想到这里,周尚景心中有些为赵俊臣感到惋惜,因为周尚景很清楚,赵俊臣如今的权势影响固然很大,甚至是仅次于周尚景本人,但终究是根基不稳、底蕴不足,面对德庆皇帝的出手打压,恐怕是很难抵抗。 其实,周尚景在内心深处是非常欣赏赵俊臣的!他认为赵俊臣不仅会争权夺利、笼络人心,并且还能够不忘初心、心怀天下,也唯有这样的复杂人物才能够在庙堂中成就大事! 若是换一个时机,周尚景绝不会出手算计赵俊臣,反而是会鼎力扶持,将赵俊臣培养为自己的接班人、让赵俊臣成为新一任的臣权代表人物! 可惜,周尚景已经老了,他如今最在意的事情乃是周家的富贵延续。 周尚景很清楚,自己今日的权势影响实在是太大了,又与德庆皇帝明争暗斗了几十年,早已经成为了德庆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等到他将来身体撑不住的时候,德庆皇帝就必然会秋后算账,到了那个时候,整个周家都会风雨飘摇,稍有不慎就会彻底败落! 所以,为了保住周家的百年富贵,周尚景近年来一直都在暗中纵容赵俊臣的权势增涨,如今眼看着赵俊臣的权势影响已经有了一定规模之后,他就开始出手挑拨德庆皇帝与赵俊臣的关系,让德庆皇帝对赵俊臣心生警惕、并且出手打压! 面对德庆皇帝的出手打压,赵俊臣必然是很难抵抗,到了那个时候,周尚景就会暗中出手帮助赵俊臣,让赵俊臣可以渡过难关!但赵俊臣渡过难关的同时,德庆皇帝对赵俊臣的心中忌惮也就会越来越重!这样的情况反复发生之后,赵俊臣就会代替周尚景,成为德庆皇帝心中最警惕、最忌惮的目标! 这样一来,德庆皇帝为了对付赵俊臣,自然不会再分心对付周尚景,说不定还要大加笼络周尚景,到了那个时候,周尚景不仅可以两面讨好,整个周家也就会安全许多——只要周尚景退休致仕的时候,赵俊臣依然还没有被德庆皇帝整垮,那么周家就不会被德庆皇帝刻意针对,周家的富贵也就可以延续下去。 这个计划,才是周尚景心中的真实想法! 至于德庆皇帝与赵俊臣发生冲突之际,“周党”是否可以趁机渔翁得利,则只是周尚景顺带而为的目标罢了。 为了这个计划,周尚景早已经暗中布局很久,德庆皇帝今天之所以这么容易就被周尚景挑拨成功,也是因为周尚景早就在德庆皇帝心中种下了怀疑与忌惮的种子! 至于“京察”的事情,以及今天周尚景与沈常茂的表态,则只是这枚种子的最后一分养料,让这颗种子终于是破土发芽了! * 将“京察”的事情向德庆皇帝汇报完毕之后,周尚景与沈常茂就离开了御书房。 出了御书房之后,沈常茂看了一眼周尚景,突然冷笑道:“周阁老当真是好算计!‘赵党’在这次‘京察’期间之所以占了便宜,明明是你一手安排的结果,但今日在陛下面前,你竟是把所有原因都推到了赵俊臣身上,让陛下他错估了赵俊臣的权势影响,接下来必然就会出手打压,到了那个时候,赵俊臣与‘赵党’恐怕就要狼狈不堪,而周阁老与‘周党’则就可以渔翁得利了!嘿,赵俊臣如今恐怕还在感激周阁老在‘京察’期间的慷慨大度,却完全没想到自己被周阁老彻底利用了!” 沈常茂并不知晓周尚景的真实计划,只以为周尚景的这般做法是打着渔翁得利的主意。 另一边,听到沈常茂的话语之后,周尚景表情不变,只是缓缓说道:“沈首辅这段时间与赵俊臣可谓是合作无间,也多亏了‘赵党’的鼎力支持,沈首辅才能够坐稳首辅的位置,但今天不也是与老夫携手一同算计了他吗?这庙堂之上,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更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心帮助,唯有利益驱使一切,难道沈阁老至今还不明白这一点?” 今日的盟友,只是未来的敌人,今日的敌人,到了将来也有可能会成为亲密无间的盟友,一切只是因为利益的变化。 沈常茂沉浮宦海多年,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沈常茂冷哼一声,说道:“这段时间以来,赵俊臣看似是全力支持老夫坐稳首辅的位置,但实际上则是一直利用双方合作的机会暗中挖老夫的墙角,所以老夫今天也愿意与周阁老合作!赵俊臣既然敢出手算计老夫,也就不能怪老夫算计他了!” 听到沈常茂的这些话,周尚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说道:“或许,你我之间的合作,并不会只有这么一次,也并非只有赵俊臣才可以帮助沈首辅稳住地位!” …… 第二更,凌晨之后还有一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五十五章.李伦的建议. …… …… 这天下午,御书房内所发生的一切,赵俊臣很快就收到了消息。 事实上,这个消息还是周尚景故意通报给赵俊臣的。 按照周尚景的说法,德庆皇帝见到了“京察”结果之后,发现“赵党”的收获极大,认为赵俊臣会趁机弥补根基与底蕴的弱点,于是就有了忌惮与警惕的意思,说不定就会出手打压赵俊臣,希望赵俊臣可以尽早做好充分的准备。 当然,周尚景向赵俊臣通报消息之际,对于他自己以及首辅沈常茂所扮演的角色、发挥的作用,自然是只字不提。 周尚景这么做,自然是不希望赵俊臣在德庆皇帝的打压之下太过狼狈,若是赵俊臣完全没有抵抗之力,德庆皇帝就会发现赵俊臣的势力影响远远没有达到周尚景与沈常茂所描述的那般强大,那么周尚景的计划就要彻底失败了。 收到周尚景的消息之后,赵俊臣心中很重视,马上就召集幕僚商议对策。 事实上,若是在半年之前,面对德庆皇帝的忌惮与打压,赵俊臣很容易就能够化解,只要向德庆皇帝示弱就足够了。只要赵俊臣示弱之后,德庆皇帝心中的忌惮与警惕就会化解,自然就不会再出手打压赵俊臣。 但如今,随着赵俊臣的权势越来越大、党羽越来越多,已经是达到了“进则逆水行舟、退则万丈深渊”的地步,却是不能再随意示弱了,更不能像从前一样毫无形象的跪在德庆皇帝面前哭诉装可怜。一旦赵俊臣这么做了,不仅是赵俊臣初步建立的威信会彻底溃散,“赵党”官员们对赵俊臣的信心也会不断动摇,“赵党”才建立的凝聚力也会彻底消散。 这也是周尚景选在这个时候挑拨德庆皇帝与赵俊臣关系的原因之一,因为周尚景很清楚赵俊臣如今的处境,知道赵俊臣如今已是不可能随意向德庆皇帝示弱了。 然而,赵俊臣与幕僚们商议许久之后,却也没有想到太好的办法,只有“见招拆招、随机应变”这么一个不算办法的办法。 但就在这时,一向都有许多奇思异想的幕僚李伦沉思良久之后,则是突然开口道:“大人,依我看来,陛下他之所以有了戒备与忌惮的心思,也是因为大人您这段时间以来声誉逐渐好转的缘故!若是大人您依然像从前一样声名狼藉,那么就算是大人您的权势再大、影响再高,陛下他也不会太过忌惮,毕竟大人您的把柄破绽一大堆、一抓一个准,就算是有再高的权势影响,陛下他也能够轻松铲平! 但如今,大人的声誉已经是逐渐好转,曾经的把柄破绽也被一一修补,就连清流们平日里弹劾大人,也只是指责大人您结党营私,而不是像从前一样指责大人贪污受贿了!这样一来,陛下他不能随意抓住大人的把柄破绽,又见到大人的权势影响越来越高,很难再随意铲平,所以才会有了忌惮与戒备的心思。” 听到李伦的说法,赵俊臣沉吟片刻后,缓缓道:“逐步改善自己的名声,一直是我既定的长远计划之一,关系到我未来能否从庙堂中全身而退的关键,绝不能随意改变!难道就因为陛下他的一些忌惮与戒备,就要故意的贪污受贿、授人把柄不成?” 李伦却是摇头道:“并不是让大人您故意的贪污受贿!我的意思是,大人您目前的破绽实在是太少了,完全可以向陛下展现一个不是破绽的破绽,让陛下错以为大人将来会栽一个大跟头,这样的话,陛下他就不会那么忌惮大人了。” “不是破绽的破绽?”听到李伦的建议之后,赵俊臣微微一愣,然后则是想到了什么,抬头向着李伦看去,说道:“详细讲一下。” 李伦点了点头,说道:“大人,根据我所知晓的情报,陛下他其实已经不是第一次对您心生忌惮了,就在南巡前后的那段时间,大人您的权势扩张已经是渐渐引起了陛下的警觉,但最终陛下他并没有出手打压,大人可知道其中原因?” 听到李伦的询问之后,赵俊臣心中渐渐有些恍然,说道:“你是说,因为商税整顿、以及‘联合船行’的事情?” 李伦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如此!在当时,陛下与满朝文武都认为商税整顿乃是一个烫手山芋,‘联合船行’的事情更是异想天开,也都认为大人您接手了这些事情之后,必然会迎来失败!所以,陛下他也就放任了大人的权势扩张,认为大人既然是迟早都要失败,那就不足为惧!但谁也没想到,大人乃是天纵之才,当真是利用‘联合船行’的事情改善了商税的糜烂状况,如今已是渐渐有了成效!若是陛下他提前就知道这一点,恐怕是早就出手打压大人了。” 顿了顿后,李伦又说道:“事到如今,随着大人权势影响的进一步增强,陛下也再次有了猜忌之心,但不妨模仿上一次的例子,再次展露出一个不是破绽的破绽,让陛下他再次误以为大人您日后要栽跟头,这样的话,陛下的猜忌之心也就会再次化解!” 听到这里,赵俊臣终于是彻底明白了李伦的想法,缓缓道:“这么说来,在商税整顿之后,又应该是农业整顿了!” 这段时间以来,赵俊臣为了防止“小冰期”所带来的灾难,一直与幕僚们商讨农业改革的事情,前几日赵俊臣与周尚景所讨论的那份农业改革奏疏,就是赵俊臣与幕僚们的共同成果。 这份农业改革计划,确实是充满了争议之处,看上去也充满了失败的风险,与当初的商税整顿有异曲同工之妙! 若是赵俊臣将自己的农业整顿计划抛出去的话,必然会引起朝野的轩然大波,也一定会得罪许多既得利益者,到了那个时候,德庆皇帝必然是乐见其成,认为赵俊臣会面临失败,对赵俊臣的忌惮也会暂时减轻许多。 想到这里,赵俊臣轻轻点头,说道:“确实是一个行之有效的好主意!” 然后,赵俊臣再次抬头向着李伦看去。 此时,听到赵俊臣的肯定之后,李伦的表情满是振奋。 在众位幕僚之中,李伦的资历最浅、才华最低,但他的眼光敏锐,敢于打破常规,总是有一些奇思妙想,能够考虑到其他人考虑不到的地方,所以赵俊臣在众位幕僚之中,对他也最为看重。 如今,听到李伦的建议之后,赵俊臣又突然觉得,只是让李伦担任幕僚实在是有些屈才了。 “这世间的英才何其之多?当初赵山才不愿意投靠我,固然是一个遗憾,但这个李伦若是培养好了,将来未必就就会比赵山才差多少!” 赵俊臣暗暗想道。 …… 恩,第三更! 明天会尽力更新更多!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五十六章.风波频 一 . .IL2}-}lI!g5fjPGJ_……\r 暗思之际,赵俊臣心中已是决定,自己今后要重点培养李伦。\r 其实,赵俊臣手下的青年才俊并不算少,像是肖文轩、曾炜等人,皆是值得赵俊臣重点培养。\r 于是,赵俊臣完全没有吝啬自己对李伦的夸奖,再次说道:“虽然这个想法还有些不完善,但确实是一个行之有效的好办法!李伦你能够跳出常规思路、想到这个办法,当真是难能可贵!确实,我想要对付陛下的忌惮与打压,并不仅仅只有示弱或者硬抗这么两种办法,完全可以制造一场看似麻烦很大的风波转移陛下的注意力……刚才我与其他几位先生皆是陷入了误区,竟是完全没有想到这一点!”\r 李伦听到赵俊臣的夸奖之后,表情间的得意骄矜则是极为明显。\r 毕竟,赵俊臣本身的心机手段已经是很强了,而牛辅德、欧阳博、苏西卿这些幕僚也全都是经验丰富、见多识广之辈,让他们纷纷是感到束手无策的难题,竟是让自己的灵光一闪给解决了,李伦心中有些得意也是理所当然。\r 然后,李伦的态度看似谦逊实则骄矜,说道:“大人过誉了,我也是突发奇想而已。”\r 见到李伦的神情变化,赵俊臣表面上不动声色,反倒是继续夸奖了李伦几句,但心中则是暗暗摇头,觉得李伦终究是年纪轻了一些,城府尚有不足,不懂得收敛自身情绪,还需要继续磨练。\r 以赵俊臣如今的地位,已经不需要与下属们争抢风头了,若是某位下属能够提出更强于自己的想法策略,赵俊臣只会心中高兴,却绝不会心生忌惮,毕竟下属的能力越强,为赵俊臣提供的帮助也就越大,最终的获益者也只会是赵俊臣本人!\r 如今,因为德庆皇帝的猜忌与警惕,赵俊臣一时间有些束手无策,反倒是李伦想到了行之有效的解决办法,但赵俊臣并不认为李伦抢走了自己的风头,更不认为自己算无遗策的形象会因此受到损失,只会为自己手下多了一个可用人才而感到开心。\r 然而,赵俊臣虽然不会在意,但并不代表牛辅德、欧阳博、苏西卿等人同样不会在意。\r 事实上,见到李伦得意洋洋的模样之后,牛辅德、欧阳博、苏西卿等人的面色皆是有些难看,只觉得李伦的得意表情是在讥讽他们无能。\r 倒不是牛辅德、欧阳博等人的心胸太过狭隘,而是李伦此时的态度,就好似说“这种事情虽然对你们而言是一个大难题,但对我而言只是小事一桩”,这样的态度自然是会让人觉得难堪。\r 不过,察觉到牛辅德、欧阳博等人的心态变化之后,赵俊臣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与几位幕僚们详细完善了李伦所提出的计划之后,就直接让他们离开了。\r 接下来,因为今天的事情,李伦恐怕会遭到其他几位幕僚的暗中排挤,但赵俊臣并没有出手阻止,反倒是认为这是一个磨练李伦的好机会。\r 毕竟,身为一个出谋划策的幕僚,人心揣摩乃是重中之重,若是连自己周围的人心变化都不能及时察觉,那么赵俊臣今后又如何敢让李伦去独当一面?\r 看着李伦离去时的背影,赵俊臣暗暗想道:“若是经此一事能够让李伦的心性成熟一些,那么趁着他还年轻,身上也有功名,倒是可以送他进入国子监深造,并不期望他能够杏榜题名,但至少可以弥补学识与见识的不足。\r 这个李伦固然是一个很难得的人才,但仅仅依靠一些奇思妙想与打破常规,或许有时候会达到另辟蹊径的效果,但并不足以成就大事,他在学识与见识方面的不足,却迟早会限制他的发展上限。”\r 打定了主意之后,赵俊臣也就不再多想李伦的事情,而是开始思考另一件事情。\r 那就是,自从赵俊臣将西厂与内帑的控制权交还给内廷之后,内廷与赵俊臣之间的联系就逐渐变少了,内廷已是极少会向赵俊臣主动通报消息。\r 昨天,张玉儿利用淑妃李佳敏算计赵俊臣的事情,赵俊臣完全是后知后觉,直到事情尘埃落定之后,才得到了详细消息。\r 今天,德庆皇帝对赵俊臣心生忌惮的事情,内廷方面同样是没有主动告知赵俊臣,最终还是周尚景向赵俊臣通报了一些半真半假的消息。\r 很显然,自从赵俊臣将西厂与内帑交还给内廷之后,再加上七皇子朱和坚即将要走向前台,内廷方面已经是渐渐失去了往日对赵俊臣的敬畏,不似往日一般表现积极,并且还特意拖延了消息的传递。\r “内廷里的这些太监,一个个全都是贱骨头,隔段时间不敲打他们一顿,他们就以为我拿他们没办法了!平日里从来都没缺过他们的好处,但这已经是他们第二次刻意向我拖延消息了!\r 正好,七皇子朱和坚如今即将要浮出水面,而朱和坚的两大潜在支持者分别是内廷与清流,如今我扳倒了郭汤之后,朱和坚在清流中的号召力已经是大不如从前了,但内廷一直是朱和坚的坚定支持者,倒是可以趁着这次的机会,再次整治内廷一顿,进一步削弱朱和坚的隐藏势力,这样一来,等到朱和坚成为新任储君之后,他就更难在庙堂站稳脚跟了。”\r 想到这里,赵俊臣的眼中精光闪烁。\r 然后,赵俊臣抬头向许庆彦吩咐道:“让方茹来书房一趟,我有事情要与她商议。”\r 赵俊臣渗透内廷的计划,一直是由方茹在具体操办,如今已经有了初步的成效。\r 所以,方茹对内廷的具体情况也更加了解,赵俊臣现在想要再次出手整治内廷,自然是需要方茹的出谋划策。\r 这一天,赵俊臣与方茹商议了整整一个晚上,谁也不知道赵俊臣与方茹究竟商议出了什么计划,但可以预见的是,内廷很快就要再次倒霉了!\r 不过,对赵俊臣而言,整治内廷只是一个顺手为之的小目标,如今对赵俊臣而言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对付德庆皇帝的猜忌与打压。\r ……\r 孩子直到晚上十点才睡下,所以今天的更新比较晚,大家见谅!\r 恩,第一更!\r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五十七章.风波频 二 . 46a._zHUdt:crl:Tb#|#……\r “有事早奏,无事退朝!”\r 第二天,早朝之上,随着大太监张德的声音落下,赵俊臣已经迈步出列,向德庆皇帝启奏道:“陛下,臣有事情要禀奏!”\r 见到赵俊臣抢先出列,德庆皇帝先是一愣,然后则是表情和煦的说道:“哦?赵爱卿有何事要奏?说吧。”\r 从表面上看,德庆皇帝对赵俊臣的恩宠如故,完全看不出任何的猜忌迹象。\r 赵俊臣的表情肃穆,一幅忠心为国的模样,缓缓说道:“陛下,陕甘、山西与河南等地今年接连发生旱情,臣身为户部尚书,得知消息之后就开始提前准备钱粮事宜,以防这些地方的旱情爆发之后,朝廷在赈济之时会猝不及防、手忙脚乱。”\r 听到赵俊臣这么说,德庆皇帝更是面带赞赏之色,点头夸赞道:“赵爱卿能够这般防患于未然,朕心甚慰,将户部交给赵爱卿管理,朕也非常安心。”\r 然而,听到德庆皇帝的赞赏之后,赵俊臣的表情则是更加严肃了,缓缓说道:“臣得蒙陛下信任,在管理户部之际一直是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懈怠,但如今户部依然是遇到了麻烦!臣查了户部的存粮账目之后,发现朝廷的存粮数目已经到了极为危险的地步,长江以北的粮仓存粮,已经不足以赈济陕甘、山西与河南等地的灾情了,京城附近的京通二仓余粮也有所不足,若是想要赈济陕甘、山西与河南等地的灾情,恐怕还要从江南、湖广等地调度粮食才行。”\r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德庆皇帝并不是十分在意。\r 在德庆皇帝看来,只要京通二仓还有余粮,那么事情就还在控制范围之内,只要京城中枢没有饿死太多百姓,其他地方的灾情也不会动摇大明朝根本。\r 所以,德庆皇帝只是点头道:“既然如此,赵爱卿就从江南、湖广各地调度粮食即可,你乃是户部尚书,掌管天下钱粮,这种事情不必刻意向朕呈报。”\r 赵俊臣的严肃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摇头道:“陛下,臣并不是担心今年的旱情,而是担心明年!朝廷的粮食已经到了极限,明年若是依然像今年一般天灾频发的话,朝廷的存粮就不足以赈济百姓了,到了那个时候,必然会有大量的逃荒难民,却是不得不防!”\r 听到这里,德庆皇帝的表情终于是稍稍严肃了一些,皱眉问道:“哦?情况已经是这般严重了?那么赵爱卿你可有什么办法解决此事?”\r 听到德庆皇帝的询问之后,赵俊臣则是早有准备,从袖子中抽出一封奏疏,扬声说道:“陛下,臣认为,粮食关系到江山安稳,可谓是最紧要的事情,但朝廷每年征粮都有不足,国库存粮已经是渐渐有了亏空,所以才造成了今日的困境,想要扭转存粮亏空的困境,也必须要立足于长远,方可以长枕无忧。所以,臣经过一番苦思之后,总计想到了五点对策,还望陛下明鉴。”\r “哦?有五点对策?说来听听。”\r “其一,督促各地衙门按照户部新编撰的农书指导治下百姓耕种,以增加田地的粮食产量,各地一旦发生灾情之后,也可以减少损失;其二,经调查之后,户部发现土豆与玉米这两种作物的产量极高,并且受灾情影响较少,建议朝廷大力推广,尤其是陕甘、山西、河南、北直隶这些常年发生灾情的地方,应该大规模耕种;其三,由朝廷颁布法令,限制民间酿造酒水的数量与规模,以节省粮食、充盈各地粮库;其四,由朝廷拨放银子,在各地兴建水渠、水车、堤坝等灌溉设施,以保证各地的粮食产量,防止今后灾情带来的损失;其五,督促江南与湖广的农户们减少种植水果、茶叶、棉花等物、增加粮食耕种,以增加朝廷与民间的存粮;\r 依臣想来,这些措施一旦得到实行,那么朝廷缺粮的状况就必然可以得到极大的缓解,各地征粮也不会屡屡出现不足的状况,即使今后再次有大规模的天灾频频发生,朝廷也完全有余力应对,不至于滋生流民之乱,还望陛下明鉴!”\r 原本,赵俊臣为了自己所构想的农业改革能够顺利通过,已经将这五点建议进行分割,准备分开向朝廷呈奏,这样就可以减少百官们的反对,增加成功的可能性。\r 尤其是赵俊臣如今所呈奏的第五点建议,更是损害了绝大部分官员的利益,所以赵俊臣已经是打算暂且放弃了。\r 但如今,为了应付德庆皇帝的猜忌与打压,赵俊臣却是将这些建议再次合在一起,一口气全部抛了出来。\r 然后,正如赵俊臣的预想一般,听到自己的呈奏之后,百官们纷纷哗然。\r 赵俊臣的第一点建议也就罢了,昨天早朝上其实就已经通过了!但后面的四点建议,却是让百官们目瞪口呆,只觉得赵俊臣的想法荒谬不堪、天方夜谭!\r 就算是朝廷的存粮出现了问题,那又如何?最多也就是饿死几个倒霉的灾民罢了,只要灾民们没有涌到京城附近添乱,就照样可以粉饰太平,百官们也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你赵俊臣又何必要大动干戈?\r 大规模的推广土豆与玉米的种植?限制民间酿造酒水?凭什么?如今这江山一切安稳,何必要故意生变?\r 若仅仅只是这两点提议,那也就罢了,百官们的利益受损不大,受影响的只是平头百姓而已,百官们虽然不会表示支持,但也不会强烈反对!\r 但最后两点提议,问题就太大了!\r 位列朝班的百官们,绝大多数都在江南与湖广等地购置了田地,这些田地也大都是种植着水果、茶叶、棉花等作物,毕竟这些作物的利润更高,如今要他们把田地里的作物换成寻常的水稻小麦,那么绝大多数官员都会利益受损!\r 在百官们看来,仅仅是为了防患于未然,仅仅是为了赈济灾民,仅仅是为了朝廷的国库存粮,都是一个与己无关的事情,却是凭什么要损害百官的收益?\r 还有廷拨放银子在各地兴建水渠、水车、堤坝等灌溉设施的事情,这件事一听就需要不少银子,在百官们看来,这显然是赵俊臣盯上了黄有容在南直隶抄家收获的那笔银子!毕竟工部与户部全在赵俊臣的手中,一旦大笔银子投入其中,谁知道赵俊臣会私下贪墨多少?\r 你赵俊臣想要贪墨银子也就罢了,但胃口也太大了吧?工部与户部拿了这么多银子,岂不是其他衙门的银子就变少了?你赵俊臣大口吃肉,却是连汤水也不留给我们一点?\r 于是,赵俊臣的话声刚刚落下,就遭到了百官们的群起反对!\r ……\r 第二更!\r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五十八章.风波频 三 . …… …… “陛下明鉴!臣认为,赵大人的这些提议,或许用心都是好的,但未免有些异想天开、不切实际,百姓们的耕种习惯早已经延续百年,如今只是稍稍缺粮罢了,像是今年这般大规模的频频天灾也不可能每年都发生,又何必大动干戈、强行改变百姓们的耕种习惯?” “陛下,赵大人的诸般建议,看似很好,但涉及了诸多敏感之处,百姓耕种乃是江山根本,最是需要千般谨慎,绝不可轻易改动,一旦事情有了意外,恐怕就会人心动摇、滋生民变!还望陛下明鉴!” “臣认为,农耕为天下之根本,一旦稍动,则是社稷动荡,一旦稍变,则是影响深远,赵大人的诸般提议,未免有些想当然了,农耕之事远要比商税更加敏感,若非是万不得已,切不能随意变动!” “陛下,老臣认为,我朝各地的灌溉措施大都已经完善,即使是规模较小,但也足以够用,完全不必投入大笔银子再行兴建,朝廷的银钱周转如今稍有好转,需要银子的地方还有很多,大可不必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浪费太多银子。” 顿时间,百官们陆续出列,纷纷是态度坚决的反对赵俊臣的提议。 百官们表态之际,一个个皆是满脸的大公无私、为国为民,也满口皆是老成持国、慷慨激昂,就好似他们的立场全是出于一片公心,完全没有参杂任何的个人利益。 但实际情况究竟是怎么回事,就唯有他们自己心中清楚了。 所谓“表面文章”,只要让自己站在道德制高点就可以了,不需要任何的技术含量,只需要一张面皮而已。 一时间,赵俊臣因为农业改革的提议,竟是成为了众矢之的! 不过,百官们好歹还记得前段时间赵俊臣出手惩治郭汤的事情,对郭汤的悲惨下场依然是记忆犹新、心有余悸,所以他们虽然是纷纷开口反对,但言辞还算温和,就算是再如何反对赵俊臣的建议,也不忘在前面加一句“赵俊臣的想法是好的”,显然是担心自己将赵俊臣得罪惨了,最终会落得郭汤一般的结局。 在百官们纷纷反对之际,赵俊臣则是面无表情,心中并没有太多的意外,只是冷眼看着百官们的慷慨陈词,嘴角挂着一丝冷笑。 百官们的激烈反对,原本就在赵俊臣的意料之中,也是赵俊臣乐见其成的事情。 事实上,赵俊臣也不指望自己的农业改革提案能够很快通过,赵俊臣很清楚,这份提案涉及了太多敏感的地方、也损害了太多人的利益,必然是需要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角力、争论、以及妥协,才有可能让百官们勉强接受,而且就算是勉强通过了,恐怕也只是一个删减版本,不可能没有任何变动。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论古今中外,官场上的绝大部分政策,往往都不是“最好的政策”,而是“大部分人都能接受的政策”,若是一意孤行、强行通过、完全不顾及其他人的利益,那么就必然会遭到无数人的反对、阻挠、下绊子,这样的话再好的政策最终也会搞砸,王安石改革就是一个最明显的例子。 所以赵俊臣也不会强求自己的提案可以毫无更改的通过,只要这份农业改革提案的根本性质没有发生变化,可以缓解朝廷的粮食危机、能够减少“小冰期”日后所造成的灾难,那么赵俊臣也就可以勉强接受。 总而言之,趁着这次的机会,赵俊臣确实想要办一些实事。 并且,赵俊臣一口气提出这么多有争议的提案,原本也就是为了引起百官们的争议与反对,德庆皇帝见到百官们纷纷反对赵俊臣之后,也就会清楚赵俊臣的势力影响远远没有想象中那般强大,对赵俊臣的戒备之心也就会悄然降低,若是赵俊臣的提案最终能够通过,那么德庆皇帝更会认为赵俊臣是在自找麻烦、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栽跟头,对赵俊臣的戒备之心也就会更低了! 这才是赵俊臣最重要的目标! 所以,赵俊臣见到百官们的纷纷反对之后,心中虽然有些不屑,只觉得百官们目光短浅、自私自利,但并没有任何气恼。 等到百官们的反对告一段落之后,赵俊臣却是寸步不让,再次缓缓开口了。 只见赵俊臣的表情肃穆,用冷肃的目光缓缓扫了百官一眼,冷笑着说道:“各位大人不似本官一样要负责朝廷钱粮,也不似百姓一样需要担心衣食,自然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但各位大人想过没有,如今各地的天灾频频发生,若是朝廷的粮食屡屡欠收不足、各地粮仓的存粮数量也是越来越少,我等朝廷官员却还是视而不见、一成不变,将来一旦是没有粮食赈济百姓,就必然会滋生民变,到了那个时候,责任又由谁来负责?” 你是户部尚书,掌管天下钱粮,到时候没有粮食赈济百姓,所有责任自然是由你负责!就算是你赵俊臣不愿意承担责任,那还有陛下、还有内阁、还有地方的封疆大吏们,反正事情与我无关!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百官中有许多人都闪过了这样的想法。 当然,他们并不会将自己的想法表现出来。 在表面上,他们依旧是大公无私的坚定反对。 在庙堂之中,最困难的事情往往就是办实事,每个人都是敬而远之,最简单的事情往往就是挑毛病,每个人都是轻车熟路! 赵俊臣说完之后,马上就有官员再次出列说道:“赵大人,我朝乃是太平盛世,即使是遇到天灾频频,也只是偶尔之事,明年或许就是风调雨顺,如今只是暂时的缺粮罢了,等到今年各地的粮食收上来,情况自然就有好转,何必要杞人忧天?又何必要冒着激生民变的风险大动干戈?” 这名反驳赵俊臣的官员名叫靳鸿,乃是都察院的一位御史,本身乃是江南地主家族出身,拥有江南良田数千亩,这些田地每年所收获的茶叶与棉花都能为他带来数千两银子,所以他见赵俊臣要限制江南农户耕种棉花茶叶之后,反对态度就极为坚决! 然而,靳鸿的这些观点看似有理,对赵俊臣而言却是不堪一击! …… 第一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五十九章.舌辩百官. …… …… 赵俊臣用眼角瞥了靳鸿一眼,神色间的不屑完全没有遮掩,直接开口反问道:“杞人忧天?陕甘已经连续三年发生旱情了!河南前年也出现过旱情!山西去年的时候也发生了蝗灾!两广今年遇到了洪灾!如此天灾频频,靳御史可敢保证明年就风调雨顺?如果靳御史敢保证此事,并且愿意承担所有责任,那这一切就算是我杞人忧天了!但若是靳御史不敢保证此事,却又为何要将大明国运寄托在老天爷的心情上面?” 靳鸿开口反驳了赵俊臣的观点之后,正等着百官们纷纷发表观点认同,却没想到赵俊臣却是赶在百官表态之前直接怼上了他。 如今,赵俊臣在庙堂里已经初步建立了威势,像是靳鸿这样的小角色,让他混在百官队伍之中一同表态反对也就罢了,若是让他单独与赵俊臣争锋相对,却是完全没这个胆子与底气! 此时,见到赵俊臣目光冷肃的逼视自己,靳鸿不由的身体微微一缩。 然后,靳鸿对于赵俊臣的质问避而不谈,只是继续坚持着自己的观点,说道:“赵大人,并非是下官有意与你为难,只是在下官看来,如今的缺粮难题只是暂时的,不仅京通二仓依然还有粮食,并且很快就有新粮收上来了,到了那个时候,目前的缺粮状况必然会迎刃而解,完全不必要为了一时的缺粮就大动干戈!” 赵俊臣冷笑道:“看来,想当然的是靳御史!本官身为户部尚书,自然是更了解朝廷的钱粮状况!确实,目前京通二仓还有粮食,但这笔粮食绝大部分都不能动用!为何?因为这些粮食绝大部分都要用来发放官俸与兵粮!确实,今年的新粮很快就要征收上来了,若是各地都能够足额征收,那么朝廷缺粮的状况自然可以缓解,但朝廷各地的征粮有多少年出现亏缺了?每年能收到六七成就算不错了!其中大部分粮食还是不能动的,根据本官估算,就算是今年的新粮征收上来,抛开官俸、兵粮、藩王俸禄、勋贵俸禄、以及必要的应急粮食,朝廷可动用的粮草做多也不过四百六十万石……靳御史可否知道,这四百六十万石粮食意味着什么?” 听到赵俊臣的连续反驳,靳鸿却是不敢胡搅蛮缠,只是呐呐道:“还请赵大人指教!” 赵俊臣的表情稍稍严肃了一些,缓缓说道:“就算是只让一个人每天吃半饱,这些粮食也只够维持二百万百姓一年时间罢了!” 解释之后,不待靳鸿反应过来,赵俊臣继续追问道:“那么,靳御史可知道,今年受灾的陕甘、山西、河南三地总计有多少百姓?” 靳鸿又是一愣,面色隐隐有些羞红,再次说道:“还请赵大人指教!” 赵俊臣冷声说道:“近七百万户,人口至少是一百二十万的十倍!若是再算上逃税逃赋的隐藏的人口,这个数字还要增加许多!也就是说,今年哪怕是陕甘、山西、河南等地只有十分之一的百姓受灾需要朝廷救济,也会把朝廷的余粮彻底消耗干净!现在,靳御史可还认为朝廷的粮食够用吗?” 见靳鸿说不出话来,赵俊臣面露冷笑,说道:“靳御史,奉劝你一句,今后就算是要反对别人的意见,最好还是先调查清楚实际情况再说,切不要自以为是、想当然耳,都察院的御史们固然是有监察、谏议之权,但也要切合实际,若是连五谷杂粮都不能辩全,最好还是不要胡乱说话!” 听到赵俊臣的讥讽之后,靳鸿更加是面色臊红,却又完全没能力反驳赵俊臣,只是低声说了一句“多谢赵大人指教”之后,就急忙退回了百官队列。 然而,赵俊臣对靳鸿的反驳虽然是有理有据,但态度太过傲慢,讥讽之意也是毫无遮掩,却是让许多官员都感到了激愤。 这也是赵俊臣抓住靳鸿穷追猛打的原因,靳鸿此人虽然是庙堂里的中立派,但他一向是长袖善舞、八面玲珑,与朝廷各大派系的官员皆是交好,所以赵俊臣连连驳斥了靳鸿的观点、并且明确表示讥讽,除了打压反对的声音势头之外,也是为了尽可能的激怒百官,进一步营造自己被百官们反对围攻的景象,如此才能进一步的降低德庆皇帝的心中猜忌! 事实上,赵俊臣的计划非常成功,当他刻意羞辱了靳鸿之后,许多与靳鸿交好的官员皆是愤怒了。 其中,礼部侍郎盛文宣就忍不住出列说道:“赵大人,就算是朝廷目前的存粮确有不足,但赵大人你的所有担忧全部建立在朝廷明年依然会发生大规模的频频天灾之上,这种事情未必就会发生,因此就大功干戈,未免有些不足以服众!” 赵俊臣斜视着盛文宣,问道:“未必会发生,但也未必就不会发生!防患于未然乃是我等官员应有职责,盛大人难道就敢保证明年一定是风调雨顺、天下丰收吗?若是明年依然有天灾发生,盛大人可有能力保证灾民的口粮?” 与靳鸿一样,盛文宣也同样是擅长避而不谈、转移话题这一套,听到赵俊臣的质问之后,却是冲着德庆皇帝一拱手,说道:“如今我朝有圣天子在位,乃是清平盛世,自然有天意庇佑,哪里会连续发生灾情?” 盛文宣这般说法,可谓是胡搅蛮缠,但这一套在这个时代很吃得开,并且他明显是拿德庆皇帝来压赵俊臣。 然而,赵俊臣依旧是寸步不让,直接问道:“若是圣天子在位,就有天意庇佑、风调雨顺,那么近年来的各地灾情又是怎么回事?依照盛大人的说法,难道是过去几年陛下他不够圣明吗?” 拿德庆皇帝压人这一套,赵俊臣同样是熟练无比。 听到赵俊臣的反问之后,盛文宣表情一窒,却是不敢再说什么,却是马上就逃回了百官队列,再也不敢与赵俊臣争辩。 随着靳鸿与盛文宣连续败于赵俊臣的口舌之后,百官们的反对声势终于是稍稍降低了一些。 然后,终于有一位重量级官员出列表态了。 却是“太子.党”的阁老程远道。 …… 第二更! 还有三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六十章.无可奈何. …… …… 从某方面而言,程远道固然是迂腐了一些,但他依然算是一位正人君子。 程远道同样是坚决反对赵俊臣改革农业的提议,但他的立场并不是自己的利益受损,而是觉得赵俊臣的动作太大了,觉得赵俊臣的做法必然会劳民伤财、动摇江山社稷。 于是,程远道出列之后,却是完全没有畏惧赵俊臣的威势,只是扬声道:“赵大人,就算是朝廷目前缺粮的隐患,但赵大人的诸项提议未免是动作太大了,限制民间酿酒也就罢了,兴建灌溉措施也可以考虑,但要强行改变百姓们的耕种习惯,先是让北方的百姓去大规模耕种土豆玉米之类,然后又让南方的百姓们减少棉花、茶叶等物的种植,这样百姓们必然是不能理解,稍有不慎就有可能会激发民变,这般风险实在是太大了,实在是有些不妥!” 为了今天的事情,赵俊臣已经做足了充分准备,对于百官们的反对观点也早就有了预案。 此时,听到程远道的观点之后,赵俊臣依然是寸步不让,直接反问道:“程阁老,改变百姓们的耕种习惯,是为了增加朝廷的存粮,扭转朝廷每年粮食征收不足的困境!确实有可能会让百姓们不了解,若是准备不足的话,也确实有可能会激生民变,但也只是有可能而已!但若是朝廷今后没有粮食赈济百姓,则一定会激生民变!本官认为,这两者的差别还是很明显的,孰轻孰重也很容易就可以选择!” 程远道则是表情严肃的说道:“存粮不足固然是一个隐患,但完全不必这般的大动干戈,完全可以从细微之处入手,用一种更为轻缓的办法缓解,正所谓治国如烹小鲜,手段不宜太过激烈。” 赵俊臣眼中闪过了一丝无奈,直接向程远道问道:“若是本官能找到其他办法,也不会冒着天下之反对提出这些事情!或许是本官见识不足、学识不够,想不到更好更适合的办法,但若是程阁老有这样的好办法,还请不吝赐教!”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程远道表情微微一窘,却是支支吾吾半天,却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赵俊臣心中暗暗叹息一声。 其实,在这皇极殿内的百官里面,有一半以上的官员都有一个毛病,那就是只善于反对挑刺,却不善于详细定策,善于讲一些夸夸其谈的大道理,宏观层面的治国之道可以滔滔不绝的讲一整天,但具体的“小事情”究竟应该如何解决却拿不出太多的办法,只会一味的老生常谈! 如今,程远道就是如此。 面对赵俊臣的征税改革提案,他可以挑出许多危害与不足,但朝廷的缺粮困境究竟应该如何扭转,他却没有太多的办法,只会用一种前辈高人的风范向赵俊臣指出一条“明路”——“从细微之处入手,用一种更为轻缓的办法缓解,治国如烹小鲜,手段不宜太过激烈”——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但也仅仅是听起来有道理罢了,但这条道路究竟应该怎么走、这个方法又应该如何执行,他却是连一个最模糊的概念都没有! 随着赵俊臣再次反驳倒了程远道,百官们反对的声浪又是稍稍低了一些。 一时间,赵俊臣在皇极殿内舌战百官、连续辩败多人,可谓是大出风头,皇极殿内也因此而寂静了一些,竟是无人再出列反驳赵俊臣的观点。 而赵俊臣则是趁着百官无声的机会,扬声向德庆皇帝说道:“陛下,臣的想法很简单!朝廷多年以来一直缺粮,如今更已经到了极为危险的地步!既然如此,就必须要改善这般局面!而‘改善’这两个字,则是‘改’在‘善’的前面,这两个字正是告诉我们一个很朴实的道理,先有变化才有好坏!不论情况是变好还是变坏,总是先要进行改变,若是进行改变,就有机会变好!若是连改变都不愿意,那么情况就只会继续恶化下去,并且迟早有一天会无法挽回,所以臣才会提出这些建议,就是为了改善朝廷的缺粮困境,以助江山巩固、百姓安生!” 说到这里,赵俊臣环目扫视百官,又说道:“本官的这些提议,自然无法让所有同僚都感到满意,但本官也并不是固执己见之人,只要有某位大人能够提出更好的建议,本官也很乐意采用,但若是没有谁能够提出更好的建议,却又为何不能采用本官的这些建议?难道我等臣子就要眼睁睁的看着朝廷缺粮的情况一直持续下去,任由情况变得更加糟糕不成?” 赵俊臣的这一番话,可谓是言辞真切、掷地有声。 听到赵俊臣的讲诉之后,许多有见识的官员也纷纷是心中一动,下意识的认为赵俊臣所讲有理。 然后,所有人依然是坚决反对了赵俊臣的提议! 毕竟,赵俊臣的说法是否有道理对百官而言只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但赵俊臣的提议损害了他们的利益却是实实在在的事情,这就足以让他们坚决表示反对了。 就这样,眼见着赵俊臣的势头渐起,就连德庆皇帝也沉吟着认真思考赵俊臣的提议,百官们却是不敢再沉默,生怕德庆皇帝会受到赵俊臣的影响,于是就再次纷纷出列、表达了坚决反对的态度。 只是,这一次,他们不再与赵俊臣辩论,对赵俊臣的观点也是避而不谈,反倒是用一些“假大空”的道理来阻止赵俊臣。 “陛下,赵大人的这些提案,有违祖制、毫无先例,还需要三思而后行!” “圣人曰,民为水,即可载舟也可覆舟,而农耕则是百姓之根本,不可轻易变动!” “陛下,此事关系重大,足以影响到江山社稷,必须要慎重考量,绝不可轻易行事!” 祖制、圣人、江山社稷…… 一顶顶大帽子就这样被百官们纷纷抬了出来。 当百官们抬出这些大帽子之时,也就意味着一件事——不管你怎么说,但我就是不同意! …… 第三更,今天还有两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六十一章.结果. …… …… 古今中外,一个国家若是阶级固化之后,利益既得者们总是会下意识的排斥“求变”、“改革”这样的字眼,性格作风也会渐渐变得迂腐守旧。 因为他们是利益既得者,已经瓜分到了最大的一块蛋糕,而“求变”、“改革”之类的事情往往就意味着利益的重新划分,而到了这个时候,他们这些利益既得者就未必能够得到最多的利益了。 如今的情况,也正是如此。 虽然赵俊臣一直是摆事实、列数据、讲道理,将所有的利弊都说得明明白白,百官们在辩论之中也是纷纷溃败,但他们就是打定主意不同意赵俊臣的提议。 用一些假大空的观念反驳对方,往往就意味着自己的理屈词穷,但这个时代,这些假大空的观念往往是不容忽视的,是一种很有效的手段,因为这些观念支撑着封疆王朝的合法性与秩序。 对此,赵俊臣也是莫可奈何。 与此同时,德庆皇帝听着赵俊臣与百官们的辩论,则是心中有些犹豫。 一方面,他觉得赵俊臣的说法确实有道理,但另一方面,百官们的反对意见也不容忽视。 并且,德庆皇帝本身也不想看到熟悉的江山出现太多的改变,总是觉得赵俊臣的提案确实是有些不靠谱。 于是,等到百官们再一次的纷纷表达了反对意见之后,沉默良久的德庆皇帝看了一眼表情肃穆的赵俊臣之后,终于是缓缓开口了。 德庆皇帝并没有直接发表自己的看法,而是向内阁几位阁老问道:“几位阁老对赵爱卿的提案怎么看?” 在几位阁老之中,周尚景最是理解赵俊臣的想法,而沈常茂如今则是赵俊臣表面上的盟友。 但他们二人同样不认同赵俊臣的提案。 因为,他们必须要顾忌到党羽们的想法,也必须要要为各自党羽争取利益,否则他们的各自党派就要乱了! 听到德庆皇帝的询问之后,阁老程远道率先出列,说道:“陛下,老臣依然不认同赵大人的提议,赵大人的建议有些不切实际,恐怕会劳民伤财、滋生民乱,哪怕想法是好的,恐怕最终也会办了坏事!” 另一边,左兰山身为“赵党”的二号人物,虽然对赵俊臣的提案同样有些不以为然,甚至赵俊臣的提案也同样损害了他的利益,但左兰山最终还是决定支持赵俊臣,并不是他对赵俊臣有多么忠心耿耿,而是因为赵俊臣带给他的好处远远大于这么一点损失。 于是,程远道的话声刚刚落下,左兰山就出列说道:“陛下,臣倒是赞成赵大人的说法,如今朝廷的存粮困窘,必须要进行改变,若是没有更好的办法,尝试一下赵大人的提议也未尝不可!” 德庆皇帝并不是特别在意程远道与左兰山的意见,他们一个人是无权无势的老学究,另一个人则只是赵俊臣的跟屁虫罢了,但德庆皇帝表面上依旧给了他们二人足够的尊重,轻轻点头示意之后,又将目光转向了首辅沈常茂与阁老周尚景。 德庆皇帝更加重视这两位实权阁老的意见,尤其是周尚景的立场! 在德庆皇帝的注视下,周尚景终于是缓缓出列了。 出列之后,周尚景先是转头看了赵俊臣一眼,眼神颇是有些意味深长。 然后,周尚景缓缓说道:“陛下,老臣认为,赵大人的说法固然很有道理,但百官们的反对也不算错,两种意见都需要考虑,何不各退一步、求同存异?赵大人的五项提议之中,暂且不谈争议较大的最后两点,但前面三点提议倒是颇有可取之处!其中,推广户部新编农书的事情,昨天的早朝上已经得到了百官的认同,可以大力执行;限制民间酿酒以节省粮食充盈粮仓的事情,也确实是很有道理,完全可以执行;大规模耕种土豆与玉米的事情,同样可以在一些地方先行尝试,若是效果交好的话,则可以按照赵大人的意见大规模推广……” 顿了顿后,周尚景又说道:“至于限制南方百姓对棉花、茶叶、水果等物的种植、以及由朝廷拨放大量银两兴建灌溉措施的事情,既然争议较大,则不妨延后在议!” 随着周尚景的话声落下,沈常茂马上出列,说道:“陛下,老臣认为周阁老所说有理!这件事情完全可以各退一步、求同存异,有争议的地方不妨今后再详细探讨。” 然后,新任阁老李和作为周尚景的铁杆支持者,也同样出列说道:“陛下,臣也支持周阁老的提议。” 听到周尚景与沈常茂的观点之后,德庆皇帝缓缓说道:“沈首辅与周阁老、李阁老的观点,倒是老成持国,朕也是这般想法。既然如此的话,这件事就暂且这样来办吧。” 周尚景的表态,从某方面而言就是合稀泥罢了,但在官场之上,“和稀泥”往往就是“老成持国”的同义词,深切体现了“所谓政治就是相互妥协”的道理。 与此同时,随着德庆皇帝的表态,这件事情就算是尘埃落定了。 不论是赵俊臣还是百官,都没有再表示反对。 对百官而言,不论是推广新农书,还是限制酿酒,又或者是大规模的耕种土豆玉米,都不会损害他们的利益,只要朝廷没有限制他们的田地必须要耕种粮食,只要各自衙门的银子没用减少,那么他们也不会强行与赵俊臣作对。 对赵俊臣而言,则是总算是办了一些实事,并且今天他被百官们围攻的场景落入德庆皇帝的眼中,也会一定程度上打消德庆皇帝的心中戒备。 并且,赵俊臣依然没有放弃最后两点提案,在今后一段时间内,赵俊臣也依然会尽力争取,并且也依然会与百官们辩论,这样也可以进一步的打消德庆皇帝的心中戒备,并且也可以渐渐试探百官们的底线,然后再推出一个大部分人都能够勉强接受的新提案。 新提案的效果自然不如原先的提案有效,但总比无穷无尽的争论更好。 另一边,因为赵俊臣与百官们的长时间争辩,德庆皇帝已经有些疲惫,眼见着赵俊臣与百官皆是没有反对之后,就直接宣布下朝了。 …… 第四更! 凌晨一点左右还有一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六十二章.各方. …… …… 早朝结束之后,各党派的官员们纷纷聚拢在一起,商议着今天早朝的事情。 其中,“周党”官员们自然是纷纷聚拢在周尚景的周围。 然后,吏部尚书宋启文迫不及待的向周尚景问道:“周阁老,您说赵俊臣今天的诸项提案,究竟是有何目的?学生有些看不懂。” 一旁,阁老李和也是面露疑惑,迟疑道:“是啊,按理说赵俊臣一向是明哲保身、趋利避害,为何今天会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听到宋启文与李和的询问之后,周尚景的表情略有些复杂,似乎有些欣赏、似乎有些遗憾、又似乎还隐隐有一丝钦佩之意。 然后,周尚景表情淡然的说道:“昨天下午,老夫在面圣之际,原本已经成功撩起了陛下对赵俊臣的忌惮与警惕,让陛下他产生了打压之心,但经过今天的事情之后,陛下他见到百官们群起而反对赵俊臣的情景,心中的警惕与忌惮自然也就淡了许多……呵呵,若是没有今天这场表现,陛下他恐怕已经出手打压赵俊臣了!这个赵俊臣,倒是有些机智,竟是用这般方法化解了老夫的手段!” 听到周尚景的解释之后,宋启文终于恍然,道:“今天这一切竟然只是赵俊臣的故意演戏?” 周尚景看了宋启文一眼,缓缓说道:“倒也未必只是演戏,赵俊臣虽然是一个贪官权臣,但心中还是有些利国利民的志向,今天的这些提议,他前几日就与老夫详细讨论过了,如今趁机提出来,也是顺势而为罢了。” 说完,周尚景就举步向着皇极殿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老夫也没有想到,赵俊臣竟是就这样化解了危机,让老夫的一切准备都付诸于流水……不过并不碍事,今后时间还长,慢慢陪他斗法也就是了。” 见周尚景的这般动作,“周党”众人也纷纷迈步相随。 周尚景并没有忌讳自己这次的失手,直接向“周党”众人详细说了事情的始末,但“周党”众人丝毫没有因为周尚景的一时失手就动摇信心。 在他们看来,赵俊臣能抵挡周尚景一时就已经是极限了,满朝文武之中,能与周尚景过招的人还不存在,只要周尚景稍稍动一些心思,赵俊臣就迟早都会败下阵来! * 而就在周尚景向“周党”众人解释事情始末的同时,“太.子党”众人则是纷纷围在太子朱和堉的周围,纷纷向太子朱和堉谴责赵俊臣今日早朝上的无知行径。 “这个赵俊臣,实在是自以为是、无知莽撞,他难道以为朝廷政令只是小孩子过家家?竟是提出了这般匪夷所思的政策!也幸亏是百官们纷纷反对,否则赵俊臣就要误国了!” “对啊,农为江山之根本,又岂是能随意变动的?一旦民心生变,他担得起责任吗?” “依赵俊臣的做法必然会劳民伤财,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我看他依旧没有放弃的意思,咱们还需要好好防备!” “哼,赵俊臣表面上说得道貌岸然,但我看他就是想要趁机贪污敛财罢了!像他这种贪官奸臣,哪里还有什么好心思!” 虽然在早朝之上,清流官员们纷纷被赵俊臣驳倒,在赵俊臣的质问之下哑口无言,只懂得用一个冠冕堂皇的大道理来反制赵俊臣,但他们此时已经完全忘记了不久前的窘迫,纷纷是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大肆谴责赵俊臣的诸项提议,就好似他们驳倒了赵俊臣一般。 事实上,对于赵俊臣今日的几项提议,就要以清流们的反对声音最强烈,因为他们绝大部分都是出身于江南大户,也都有大批良田在种植水果、棉花、茶叶等物——清流们从不会贪污受贿,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他们原本就是衣食无忧——在清流们的眼中,赵俊臣的这几项提议何止是误国?简直就是刻意的针对他们! 如今早朝已是结束了,但他们心中的恨意敌视依旧不减。 而就在“太.子党”官员们纷纷抱怨的同时,太子朱和堉虽然是点头表示认同,但心中却有些不以为然。 事实上,太子朱和堉原本也是认为赵俊臣的提议全都是天方夜谭,但听过了赵俊臣与百官们的辩论之后,太子朱和堉却不得不承认赵俊臣的说法更有道理,渐渐已是更加认同赵俊臣的观念。 这还是太子朱和堉第一次认同赵俊臣的某些观点。 不过,随着储君之位渐渐动摇,朱和堉已经是愈加离不开清流们的支持,所以他虽然心中另有想法,但表面上还是认同清流们的观念,只是没有与清流们一同谴责赵俊臣罢了。 此时,朱和堉应付着清流之余,却不知为何想起了赵山才对他的临终叮嘱、让他有机会就与赵俊臣合作的事情。 * “沈党”官员也大都聚在首辅沈常茂的身边。 与“周党”官员们一样,“沈党”众人对于赵俊臣今天的做法也同样是心中不解。 在他们看来,赵俊臣从来都是无利不起早,今天竟是做了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实在是匪夷所思。 所以“沈党”众人也纷纷向沈常茂询问意见。 “首辅大人,您看赵俊臣今天早朝上的做法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啊,与他往日里的作风完全不同,竟是为了一些农事就不惜与百官敌对,好大的气魄!” “难道他只是纯粹想要贪些银子?” 沈常茂并不似周尚景一般洞若观火、眼光高明,并没有马上就联想到德庆皇帝对赵俊臣的猜忌之心,听到党羽们的纷纷询问之后,则是面带不屑的冷哼一声,说道:“无论如何,既然事有蹊跷,那今后就小心谨慎一些,谁知道赵俊臣又有什么阴谋规矩!” 听到沈常茂的说法,“沈党”众人倒是纷纷认同点头。 他们先后见证了温观良、黄有容两位前阁老在赵俊臣的算计之下垮台,也见证过太子朱和堉在赵俊臣的手段之下连连吃亏,甚至就连“沈党”也曾几次在赵俊臣的阴谋算计之下吃亏不小,早已经对赵俊臣的心计手段有了心理阴影,如今他们猜不到赵俊臣的真实想法之后,自然是下意识的认为赵俊臣又有什么阴谋诡计了,心中纷纷是警惕不已。 * 而就在朝中各大派系因为赵俊臣今天的反常举动而议论纷纷之际,德庆皇帝也回到了御书房,开始考虑着今天早朝上的事情。 …… 恩,第五更!虫子也算是拼命爆更了!再次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 另,顺便说一句,当一个2K党很不爽,情节刚刚展开就要收尾,所以从明天开始,虫子会恢复每章四千字以上的更新习惯!明天依旧拼命,至少两章!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六十三章.奏疏. …… …… 今天早朝上,赵俊臣遭遇百官群起反对的事情,德庆皇帝自然是看在眼中。 也正如赵俊臣的预料,见到这一幕情景之后,德庆皇帝心中对赵俊臣的猜忌与戒备不由的降低了许多。 但德庆皇帝的心中依然有些疑虑。 “按照周尚景与沈常茂的说法,赵俊臣如今的权势影响已经是可以干涉内阁决策了,即使是周尚景也要向赵俊臣做出妥协……但今天早朝上的情景,却完全不像是他们所说的样子,若是赵俊臣的权势当真是达到了这般地步,百官们的反对态度绝不可能这般激烈……” “难道,这一切都是周尚景与沈常茂在联手暗算赵俊臣?想要挑起朕的猜忌之心,促使朕出手打压赵俊臣的崛起势头?恩,倒也有这种可能……” “不过,这件事情还有一些蹊跷之处!今天早朝上,赵俊臣进行提议的时候,‘赵党’所有官员竟是全部袖手旁观,完全没有支持赵俊臣的意思!若是‘赵党’官员能够站出来表示支持,赵俊臣今天也不至于以一己之力与百官争辩,局势也会好转许多……赵俊臣的这般表现,就好像是故意在自找麻烦……” 坐在御案后面,德庆皇帝暗暗思索着今天早朝上的事情,但心中的疑虑则是越来越多了。 最终,德庆皇帝决定静观其变,暂且不会出手打压赵俊臣,再观察一段时间,避免中了周尚景的离间之计。 然后,德庆皇帝又想起了赵俊臣所禀报的朝廷缺粮之事,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德庆皇帝虽然是好大喜功,但也并非是昏聩无能的帝王,所以他很清楚朝廷存粮不足究竟会造成怎样的危害! 赵俊臣的五项提议,若是全部实行的话,确实有可能在两三年的时间内缓解朝廷缺粮的困境,各地应对天灾的能力也会大幅增强,但因为百官们的强烈阻挠,这五项提议最终只通过了前两项,第三项提议虽然是同样通过了,但也受到了许多限制,至于最后两项提议,虽然是最为重要,但遭到的反对也最多,最终还是不了了之。 这样一来,今天早朝上的结果看似是所有人都可以勉强接受,但朝廷缺粮的困境却没有得到太多的改善。 看赵俊臣的态度,他并不打算放弃最后两项提议,今后还会与百官们继续角力,但可以预见的是,除非是德庆皇帝与内阁辅臣们集体支持赵俊臣,否则仅凭赵俊臣的一己之力,这两项提议绝无可能在短时间内通过,说不定朝廷的存粮彻底告竭之后,关于这两项提议的争论也依然会持续下去。 想到这里,德庆皇帝心中不免有些隐忧。 赵俊臣有一句话还是很有道理的——朝廷缺粮之事必须要做出改变,不能任由情况恶化下去。 想到这里,德庆皇帝抬手揉了揉眉心,向养心殿太监张秀吩咐道:“派人去户部一趟,把朝廷各地粮仓的账目拿来,朕要审阅一番。” 听到德庆皇帝的吩咐之后,张秀不敢怠慢,连忙就去安排了。 然后,张秀又捧来了一摞奏疏,请示道:“陛下,这些是各地官员呈给您的奏疏,您看是不是现在审阅?” 德庆皇帝点了点头,说道:“放下吧,朕现在就批阅。” 等到张秀将奏疏摆在面前之后,德庆皇帝就随手拿起一份奏疏展开审阅。 然后,德庆皇帝的表情稍稍轻松了一些。 这份奏疏乃是新任阁老梁辅臣所呈,说他已经与新任三边总督王铮进行了交接,很快就会赶到京城赴任内阁辅臣的职务。 说起来,德庆皇帝决定让梁辅臣入阁辅政之后,距今已经过了两个多月时间,但梁辅臣依旧是迟迟没有来京赴任,未免是太过拖沓了。 但德庆皇帝并没有责怪梁辅臣的意思。 因为梁辅臣首先要等到新任三边总督王铮抵达陕甘之后,才能够与王铮进行交接。此外,三边总督权势极大,节制河西巡抚、河东巡抚、陕西巡抚以及甘、凉、肃、西、宁夏、延绥、神道岭、兴安、固原的九总兵,所面临局势也极为复杂,担负着北方边防重任,所以梁辅臣与王铮的交接工作就必然需要耗费很长时间,这样一来,梁辅臣稍稍来迟几天,也是完全可以接受。 梁辅臣即将要来到京城赴任,对德庆皇帝而言自然是一件好事情,这代表着德庆皇帝对朝廷中枢的控制力即将要进一步提升。 所以,看完梁辅臣的奏疏之后,德庆皇帝的心情稍稍好转了一些。 然而,当德庆皇帝放下梁辅臣的奏疏、又拿起另一份奏疏审阅之后,原本的好心情顿时就被破坏了。 这份奏疏乃是新任太子太师王保仁呈奏上来的,但里面并不是什么好消息,乃是王保仁的请罪奏疏。 原来,王保仁前来京城赴任之际,顺便也负责押送黄有容在南直隶抓捕的许多犯人,其中不仅包括苏长畛及其朋党、并且还包括十余名犯案的走私商人。 然而,王保仁押送着一众犯人刚刚抵达北直隶之后,他所居住的驿站就突然发生了一场大火,那些犯案的走私商人全部在火场中丧命。 看到这份奏疏之后,德庆皇帝轻哼一声,低声说道:“这个王保仁,在南直隶这些年当真是退步了,竟是连一些犯人都看管不好!” 说完,德庆皇帝就将王保仁的请罪奏疏丢到一旁,心中并不是特别在意,然后又拿起了第三份奏疏。 这份奏疏,乃是钦差黄有容从南直隶快马送来的密疏。 见到这份密疏里面的内容之后,德庆皇帝顿时是面色一变,表情马上就严肃了起来。 沉吟片刻之后,德庆皇帝再次向养心殿太监张秀吩咐道:“马上将内阁诸位阁老、六部尚书、以及太子他们招来御书房议事!” 见德庆皇帝的表情满是严肃,张秀不敢怠慢,连忙亲自去办了。 等到张秀离开之后,德庆皇帝先是细细看了一遍黄有容的密疏,然后又重新拿起了王保仁的请罪奏疏看了一遍,眼中满是沉思之色。 …… 好吧,就按照大家的意思,今天依然发2K小章节,还是五更! 这是第一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六十四章.传唤. …… …… 早朝结束之后,与“周党”、“沈党”、以及“太子党”一样,几位“赵党”核心人物也是纷纷聚拢在赵俊臣的周围。 并且,与其他派系的官员一样,他们对于赵俊臣今天的举动也同样是百思不得其解。 赵俊臣在今天早朝上的诸般提议,并没有与“赵党”众人事先通气,就算是左兰山、霍正源这些“赵党”核心人物也完全不知道赵俊臣会突然抛出这些争议很大的提议,这也是“赵党”众人今天早朝上没能为赵俊臣提供足够支持的原因之一。 他们完全没有任何准备,等到他们反应过来、并且考虑清楚了利弊选择之后,事情都已经告一段落了。 来到赵俊臣身旁之后,霍正源首先开口,说道:“赵大人在早朝上舌战百官的风采,当真是令人钦佩,恐怕三国时诸葛孔明舌战群儒也不过如此了。不过,赵大人既然要抛出这些提议,又为何不与我等提前知会一声?若是我等可以提前知晓消息,口必然会充分准备、全力支持赵大人的提议,并且与赵大人一同与百官激辩!虽然赵大人一个人与百官争锋角力之际依然是游刃有余,但有了我等的襄助之后,也多少可以省却一些口舌力气。” 霍正源说完之后,左兰山也是点头道:“依我来看,赵大人的这些提议,全都是出自于一片公心,也皆是利国利民之策,但百官们却是鼠目寸光,仅仅是为了一点个人私利,就与赵大人百般为难,实在是可恨!若是赵大人能够提前通知我等一声,让我等能够与赵大人共进退,也可以多几分胜算。” 陈东祥则半是钦佩半是叹息的说道:“是啊,那些人确实可恨,完全体会不到赵大人的良苦用心,只知道一味的反对!我见到他们胡搅蛮缠的样子之后,当时就打算站出来支持赵大人,只可惜事前没有准备,还需要临时构想一些说辞,结果我刚刚想好了说辞,赵大人就已经将他们纷纷驳倒了,当真是让我瞠目结舌!霍大学士所说没错,即使是孔明在世也不过如此了!” 詹善常则是恭维道:“各位难道现在才知道赵大人的辩术之强?依下官看来,别看那些清流们平日里只知道夸夸其谈,但他们与赵大人争辩起来,可从来都没有占到过便宜……只可惜,下官提前不知道消息,否则若是能够与赵大人站在一起与百官激辩角力,就当真是人生幸事了!” 几位“赵党”核心人物的说法各有不同,但他们想要表达的意思却是大致相似,总结起来不外乎就是三层含义。 第一层含义乃是趁机向赵俊臣表忠心,表示他们坚定支持赵俊臣的态度。这般态度倒也不算虚假,赵俊臣的提议虽然是同样损害了他们的利益,但赵俊臣也带给了他们更多的利益,就说赵俊臣让他们入股联合船行所带来的利益就数百倍于此了,所以他们自然是赵俊臣的坚定支持者。 第二层含义则是为了向赵俊臣解释他们在早朝上没有站出来支持赵俊臣的原因,表示这一切都是因为赵俊臣没有提前通知他们、让他们准备不足的缘故,并不是他们不愿意支持赵俊臣。 第三层含义却是为了试探赵俊臣的想法,想要知晓赵俊臣今天早朝上为何要突然抛出这些争议极大的提议,甚至是为了这些提议不惜与百官争锋,在他们看来这种事情完全是得不偿失。 对于几位“赵党”核心人物的言语深意,赵俊臣自然是听明白了。 赵俊臣转头看了看周围,发现身边全是可以信任的朋党之后,也就没有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直接说道:“今天的事情,倒也不是刻意隐瞒你们,而是这件事由我一人出面就足够了……昨天我收到消息,陛下他见到‘京察’结果之后,心中对我有了一些忌惮,或许会出手打压,所以我今天就刻意引起百官的纷纷反对,让陛下他明白我还没有一手遮天的能力,好让陛下他可以安心……”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说道:“不过,今日的这些提议,也确实是我的真心想法,户部的粮食确实不多了,必须要想办法解决困境,否则将来一旦因为粮食的事情生出乱子,还是我这个户部尚书要倒霉!今天我单独与百官争锋角力,其实也是为了试探百官们的底线,等到我摸透他们的底细之后,也自然会联系你们一同出力,到时候也就可以一锤定音了。” 如今,赵俊臣对“赵党”的整顿改革已经到了一个很关键的时期,最是需要几位“赵党”核心人物的理解与支持,所以赵俊臣也就没有故弄玄虚,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听到赵俊臣的解释之后,几位“赵党”核心人物才终于是纷纷恍然。 然后,左兰山小心翼翼的提醒道:“赵大人此策极妙……只不过,为了打消陛下的疑虑,就与百官们争锋相对,若是一旦引起了所有官员的共同敌视,恐怕是有些得不偿失。” 与此同时,霍正源沉吟了片刻之后,也说出了自己的心中顾虑,道:“此外,赵大人的几个提议固然全是实用之策,但这些政策在推行之际,恐怕会生出不少乱子,说不定还会引起民变。到了那个时候,赵大人恐怕还没有收获功劳,就要先被陛下与百官们问责了,所以赵大人还是小心一些为妙。” 赵俊臣并不在意,表情一如既往的从容,道:“这世上哪里有什么两全其美的策略?所有事情都是有利有弊,如何将利处发挥到最大、又如何将弊端限制到最小,就要看个人手段了。” 说话之际,赵俊臣表情平淡,却自有一股成竹在胸的风范。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之后,几位“赵党”核心人物纷纷是点头表示认同。 在赵俊臣的领导之下,“赵党”这段时间以来可谓是屡战屡胜、占尽了好处,所以他们对赵俊臣的信心皆已是根深蒂固,这种信心已是近乎不逊色于“周党”对周尚景的信心。 而就在赵俊臣与“赵党”几位核心人物谈话之际,却突然见到养心殿太监张秀匆匆跑来。 张秀先是跑到远处的周尚景等人身前,向周尚景等人说了几句之后,又快步跑到赵俊臣面前,向赵俊臣说道:“赵大人、左阁老、陈大人,幸好你们还没有离宫……陛下他传唤了内阁阁老、六部尚书、以及太子殿下,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与几位商议。” …… 第二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六十五章.敌友. …… …… 在几人之中,赵俊臣乃是户部尚书、陈东祥则是工部尚书、左兰山更是内阁辅臣,皆是要前往御书房面圣,若是抛开霍正源这个“赵党”新人不提,在几位“赵党”老人之中,却唯有詹善常一个人只是户部侍郎,没有得到德庆皇帝的传唤。 所以,听到太监张秀的传唤之后,詹善常的表情隐隐有些尴尬,眼中更是闪过了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 然后,詹善常向赵俊臣几人拱手道:“陛下他突然召唤内阁阁老与六部尚书,恐怕是有什么重要事情,几位还是不要耽搁,尽快前往御书房吧,而下官与霍大学士就先行出宫了。” 赵俊臣正思索着德庆皇帝传唤众人的用意,并没有注意到詹善常神色间的细微变化,只是点了点头之后,就率先向着御书房方向走去,而左兰山与陈东祥也是向詹善常点头示意之后就连忙相随。 不过,霍正源却是注意到了詹善常的表情变化,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詹善常一眼,但并没有多说什么,并且很快就恢复了寻常神色,与詹善常一同向着午门方向走去。 远处,一众“周党”官员也纷纷散去,只留下了阁老周尚景、阁老李和、吏部尚书宋启文、以及刑部尚书张伯崇四人。 在周尚景的带领下,几位“周党”核心人物并没有直接向着御书房方向走去,反倒是向着赵俊臣的方向走来。 注意到“周党”众人的前进方向之后,赵俊臣先是微微一愣,但很快就明白了周尚景的想法,却是停下了脚步,等着周尚景等人的到来。 很快的,周尚景等人已是来到了赵俊臣的身旁。 然后,双方再次迈步,向着御书房方向走去。 其中,赵俊臣与周尚景并肩在前面走着,包括李和与左兰山这两位阁老在内,其余人则是自觉的跟在两人身后。 赵俊臣身为户部尚书,竟是与阁老周尚景并肩而行,并且还走在另外两位阁老与三位尚书的前面,似乎是有些不合规矩,但并没有任何人觉得不妥,赵俊臣如今的权力地位已经达到了这般程度。 迈步之际,周尚景开口问道:“俊臣可知道陛下他为何会突然召唤内阁与六部?看这个架势,似乎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啊。” 在庙堂之上,事情的处理自有流程,依据事情的重要程度,处理方式也是大有不同! 一般而言,许多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情,只需要内阁票拟、皇帝批红之后就可以解决,遇到争议较大的事情,则是需要在朝议上提出来、百官们一同商议;但若是那种至关紧要、影响长远、并且是争议极大的重要事情,就会由皇帝召集庙堂里的几位核心重臣先行商议,经过协商与通气之后,才会将事情通报百官,这也是为了防止争议太大、会影响到庙堂稳定。 如今,德庆皇帝突然召唤了内阁辅臣与六部尚书,自然是有什么至关重要、并且会引发极大争议的事情发生了。 赵俊臣笑道:“周阁老一向是洞若观火、无所不知,如今又何必是明知故问?黄有容在南直隶的事情早已经告一段落了,算一算时间,他的奏疏也应该是这两日送达京城,如今庙堂局势总体还算平稳,也唯有南直隶的那些事情,才能够让陛下这般的重视,并且专门传唤我等商议。” 周尚景点了点头,说道:“我也是这般想法,看来咱们布局许久之后,这南直隶的种种事情终于要浮出水面了,恐怕会引起庙堂的轩然大波。” 赵俊臣依旧是一幅从容淡定的表情,说道:“唯有让这些事情浮出水面,咱们才能够出手解决掉它!若是这些事情一直都隐藏在水底深处,那咱们反倒是不好下手了!南直隶的那些事情,或许会引起一些混乱与争议,但这也是必不可少的过程,周阁老与晚辈布局了这么长时间,投入了这么多的精力,如今也应该收获成果了。” 赵俊臣的这番话,看似是在说南直隶的事情,但似乎又是意有所指,隐隐暗示了农业改革的事情。 周尚景似乎没有听懂赵俊臣的暗示,只是一双老眼精芒闪烁着,缓缓说道:“是啊,南京六部、八王船行……这些事情是应该彻底解决了!” 听到周尚景与赵俊臣的谈话之后,两人身后的几位两党核心人物皆是表情一振,隐隐还有一些兴奋! 周尚景与赵俊臣联手对付南京六部与八王船行的事情,他们大都已是提前知晓了消息,并且他们也都非常清楚,一旦解决掉了南京六部与八王船行之后,他们这些人究竟能够收获多么庞大的回报! 虽然投入了许多精力,也需要承担一定的风险,但与那些丰厚的回报比较起来,一切都是值得期待的! 所以,不论是“赵党”还是“周党”,眼见着南直隶的事情即将要浮出水面,就皆是有些迫不及待、摩拳擦脚的想要大干一场! 然后,在前往御书房的路上,赵俊臣与周尚景也进一步的达成了默契,并且还制订了一些详细的计策手段,两人你一句我一句,颇是默契十足。 虽然,周尚景昨天才出手算计了赵俊臣,赵俊臣对周尚景也充满了防范,随着赵俊臣的权势影响越来越大,两派之间也渐渐出现了冲突与矛盾,并且这些矛盾与冲突迟早都会进一步的升级,毕竟庙堂的权势就这么多,如今已经有了一个权倾朝野的周尚景,却是容不下第二个周尚景出现了,更何况赵俊臣的志向并不仅仅只是成为第二个周尚景而已…… 但如今,赵俊臣与周尚景却是有着共同的立场,也算是合作愉快。 两人的心思大致相同——敌对是敌对、合作是合作,官场之上没有永远的敌友,也没有彻底的敌友,该冲突的时候他们都不会手下留情,但有了共同的利益之后,他们也可以毫无犹豫的抛下过去、把酒言欢! 只不过,随着赵俊臣与周尚景达成了默契,南京六部与八王船行则就要倒霉了! …… 第三更!还有两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六十七章.统一阵线. …… …… 当赵俊臣与周尚景带着各自党羽来到御书房门外的时候,发现太子朱和堉、首辅沈常茂、兵部尚书王寿等人都已经在那里等候了一段时间了。 眼见着内阁辅臣、六部尚书、以及太子朱和堉已经到齐,御书房太监张秀就连忙向德庆皇帝通报了消息,然后众位庙堂核心重臣很快就得到了德庆皇帝的召见。 进入御书房之后,只见德庆皇帝表情颇是严肃,不待众臣行礼就抬手说道:“都不必行礼了,这是黄有容从南直隶送来的密疏,你们都看一看吧!此事极是重大,朕也不能独断,还需要听一听你们的意见。” 随着德庆皇帝的话声落下,太监张秀就把黄有容的密疏交到了首辅沈常茂的手上。 沈常茂细细阅览了一遍黄有容的密疏之后,却是神色巨变,用眼角瞄了远处的赵俊臣一眼之后,将这份奏疏交给了太子朱和堉。 太子朱和堉看完了密疏之后,则是表情肃穆,又将这份奏疏交给了阁老周尚景…… 很快的,御书房内所有人都看过了黄有容的密疏,却是表情各异,有的人表情冷肃、有的人神情兴奋、也有些人面露不安,但没有任何人抢先开口表明态度。 黄有容的这份密疏里面的内容太过惊人了,竟是弹劾南京六部暗中支持走私、勾结走私商人谋害朝廷重臣、并且还私底下与几位藩王交往甚密! 这些罪名每一项都足以震惊朝野,加在一起更加是一场天大的麻烦! 若是寻常人犯了这些罪行,重臣们必然会纷纷出列表态、强烈要求朝廷严惩,但这些事情涉及到了南京六部、八王船行,皆是不好招惹的庞然大物,所以在场的几位重臣就纷纷是沉默不语,所有人都是等着其他人先行开口表态,自己则是缩在后面观望风向。 最终,在一片沉默的气氛之中,这份密疏交到了赵俊臣的手上。 看到这份奏疏里的内容之后,赵俊臣就好似事先完全不知情一般,同样是面色大变,似乎是十分震惊。 然后,赵俊臣的表情渐渐有些激愤,却是首先表明了态度。 只见赵俊臣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表情颇是激动,大声说道:“陛下,自从当初遭遇歹徒行刺之后,臣就一直是日夜惶恐,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得罪了什么人,竟是让对方使用这般激烈的手段对付于臣,而三法司、两厂一卫、顺天府虽然一直是全力调查,但也一直是没有任何线索,却没想到最终还是黄阁老在南直隶查到了真凶,这一切的主使者竟然是南京六部!陛下,南京六部竟然为了臣整顿商税的事情就勾结走私商人谋害行刺,这种事情恒古未有啊!陛下!臣当初可是险些就丢掉性命,您可一定要为臣主持公道啊!” 见到赵俊臣这般表现,并且赵俊臣在这件事情上也确实占着道理,所以德庆皇帝也不得不出言宽慰,说道:“赵爱卿不必这般激愤,若是这件事情确实是与南京六部有关,那朕就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 与此同时,随着赵俊臣的首先表态、德庆皇帝的开口宽慰,也为黄有容弹劾南京六部的事情定下了基调。 眼见德庆皇帝的态度宽和,似乎有纵容自己的意思,赵俊臣却是趁势说道:“陛下,南京户部每年征收的税款占了朝廷财政收入一半之多,不仅控制着江南以及附近各地的全部税粮,同时还控制着南方漕运,全国盐引勘合与全国黄册也在它手中;可以说南京户部的权势还在京城户部之上!陛下,臣受些委屈也就罢了,但南京六部已经有了这么大的权势,说是另一个朝廷中枢也不为过,但他们还是犹不知足,竟然还敢操控走私、谋害大臣、勾结藩王,长此以往的话,谁知道他们还会干出什么事情!陛下,臣今天就大胆说一句,南京六部这般猖狂,迟早都会尾大不掉,必要要有所限制,甚至是直接将南京六部的权柄全部收回京城!还望陛下明鉴!”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在场众人皆是表情一动。 尤其是六部尚书们,表情皆是有些激动。 一旦收回了南京六部的权柄,那么最大的受益者自然就是他们了。 只见吏部尚书宋启文迈步向前,表情严肃的说道:“陛下,南京吏部的权柄也是极大,负责南直隶官员的京察考功,京城吏部一直是无权干涉,诸多南方官员皆是出于江南贡院,如今已经自成一派,京城吏部同样是很难插手,数百年来颇有不便,连政令都无法统一,又如何要维持江山稳固?臣认为赵大人所说有理,若是黄阁老的几项弹劾皆是真的,那么南京六部就必须要得到严查!也完全可以趁机整顿南京六部,彻底收回南京六部的诸项权柄!” 随着宋启文的话声落下,早已经蠢蠢欲动的工部尚书左兰山、刑部尚书张伯崇、礼部尚书林维、兵部尚书王寿等人也纷纷是出列表示支持,建议德庆皇帝严惩南京六部,并且将南京六部的权柄收回京城中枢。 随着六部尚书们纷纷表态,也彻底为这件事情定下了基调! 见到风向变化之后,德庆皇帝的眼中同样是闪过了一丝喜意。 收回南京六部的权柄,对德庆皇帝而言就是加强中央集权,自然是大有好处,如今见到六部尚书们纷纷是支持这样的观点,德庆皇帝心中也非常满意。 不过,德庆皇帝依然没有表明态度,反倒是表情有些迟疑。 数百年来,明朝的历任皇帝多次想要从南京六部收权,最终也皆是以失败告终,这件事情绝不是想象中那般简单。 因为黄有容的弹劾,德庆皇帝确实是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借口,但想要对付南京六部这样的庞然大物,却还需要更多的准备! …… 第四更! 凌晨一点左右还有一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六十七章.我有一策. …… …… 事实上,不仅仅是德庆皇帝没有明确表态,与六部尚书们的踊跃表态不同,内阁几位阁老也纷纷是沉吟不语。 不论是内阁辅臣、还是六部尚书,皆是京城中枢的核心人物,他们绝大部分人都希望京城中枢可以收回南京六部的权柄,从这方面而言,完全不需要任何的协商与通气,御书房内的众人就可以统一战线、达成共识。 但这件事情绝不是那么简单,德庆皇帝与内阁辅臣们必须要考虑到更多的因素。 南京六部可不仅仅只是六个寻常衙门而已,从某方面而言,南京六部还代表着整个江南的利益! 南京户部负责征收南方商税、有盐引勘合之权,这也就意味着所有的江南商人们全都依赖着南京六部成事,所以绝大部分江南商人都是南京六部的坚定支持者! 南京礼部管理着江南贡院,这也就意味着他们掌控着江南读书人的未来命运,而江南出生的官员也大都受到过南京礼部的恩惠!所以江南士林也全都是南京六部的坚定支持者! 南京吏部负责南直隶官员的考功之事,这也就意味着南直隶各地的官员大都被南京吏部掌控着仕途命运!于是南直隶的本地官员也大都是南京六部的坚定支持者! 简而言之,南京六部早已经是根深蒂固,拥有着极为庞大的关系网络,时至今日整个江南的士农工商、各个阶层都已经成为了南京六部的利益共同体! 所以,朝廷中枢一旦要动南京六部,就必须要考虑整个江南的反应! 如今,黄有容对南京六部的弹劾固然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几项罪名一旦得到证实,也足以让京城中枢有理由出手整顿南京六部! 然而,京城中枢固然可以撤掉几位南京六部的尚书,也可以趁机打压南京六部的声势,但若是京城中枢想要从南京六部收权,整个江南以及附近各地就必然会发生剧烈动荡,江南的士农工商们也必然会出现激烈反弹,到了那个时候,整个明朝江山都会不稳! 并且,京城中枢从南京六部收权这种事情,必然要经过百官一致认同,但庙堂之中有许多官员都是出生于江南,与南京六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又如何会支持这般提议? 这也是朝廷数百年来屡屡想要从南京六部收权,却一直没能成功的真正原因! 也正因为如此,眼看着六部尚书们纷纷出列表态,德庆皇帝与几位阁老却不敢直接表示赞同,依然是有些举棋不定,一方面觉得这次黄有容弹劾南京六部乃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另一方面又觉得京城中枢绝不能太过于逼迫南京六部,否则就会引起江山动荡。 于是,御书房内再次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 而就在这时,眼看着内阁几位阁老纷纷是沉默不语,与南京六部有了“深仇大恨”的赵俊臣却是按耐不住了,直接向几位阁老逼问道:“几位阁老为何要如此沉默?难道你们不赞同朝廷从南京六部收权的事情吗?” 周尚景面对赵俊臣的逼问,似乎是非常无奈,缓缓开口说道:“陛下,老臣认为,这件事情恐怕还需要从长计议,即使是黄阁老的弹劾全是真的,朝廷也只需要出手整肃、撤换官员即可,从南京六部收权的事情则是太过敏感,乃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稍有不慎就会引起江南动荡!陛下,江南这个地方,可是绝不能乱啊!” 听到周尚景的说法之后,沈常茂、程远道、李和等人出于各种考量,也终于是纷纷表态认同了周尚景的观点,表示他们虽然也想要从南京六部收权,但这件事情太过敏感,还是需要从长计议。 另一边,德庆皇帝依然是沉吟不语、没有明确表态,但他的态度则是更加举棋不定了。 然而,听到周尚景的说法之后,赵俊臣却是不依不挠,说道:“周阁老未免有些杞人忧天了吧?南京六部只是南京六部,江南只是江南,凭什么朝廷动了南京六部的权柄,整个江南就会动乱?江南究竟是朝廷的江南,还是南京六部的江南?” 周尚景则是满脸的不以为然,说道:“赵大人你只是被气昏了头脑,又何必要明知故问?南京六部与江南各地早已是捆绑在了一起,南京六部一旦有了变动,整个江南也会跟着发生震动,事情可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 顿了顿后,周尚景见赵俊臣依旧不服气,却是又说道:“若是赵大人你能够找到合适的方法,让京城中枢收回南京六部权柄之余依旧可以稳固江南局势,那么老夫自然也愿意全力支持,但赵大人你可有这样的办法?” 说完,周尚景转头向着德庆皇帝与其余几位阁老看去,说道:“想必陛下和几位阁老与老夫也是同样的想法,若是江南能够稳定,那么京城中枢自然是可以从南京六部收权,但若是江南无法稳定,那么这件事情还是不要再谈了。” 听到周尚景的说法之后,沈常茂、程远道、李和等人纷纷点头表示认同。 甚至,就连德庆皇帝也是轻轻点头。 然而,赵俊臣与周尚景的争辩,只是两人共同表演的一场戏罢了,两人早就预料到德庆皇帝从来都是一心求稳、沈常茂又不愿意彻底得罪南京六部、“太.子党”的清流们更是与南京六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些人出手对付南京六部之际必然会是心中犹豫,所以才表演了这么一场戏,就是为了坚定在场众人对付南京六部的决心,趁机调用朝廷中枢的全部力量、一同对付南京六部! 至于具体的手段,赵俊臣与周尚景二人早已经商议好了。 此时,见德庆皇帝与几位阁老纷纷认同了周尚景的观点之后,赵俊臣沉吟片刻后,却是开口道:“若是硬要说的话,我心中倒是有一个办法,可以让江南的士农工商彻底与南京六部反目成仇,并且还能让他们主动要求朝廷收回南京六部的权柄……只是,这个办法有些阴损,还需要陛下与众位同僚的全力支持才行……”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之后,德庆皇帝先是一愣,然后问道:“哦?赵爱卿有办法?说来听听。” …… 恩,第五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六十八章.连环毒计. …… …… 听赵俊臣说自己有办法之后,德庆皇帝自动忽略了“阴损”这两个字眼,顿时是精神一振。 在德庆皇帝看来,评价一个办法的好坏并不是看它的过程如何,而是看它究竟有没有达成效果。 如果能够保证江南局势稳定,德庆皇帝自然也愿意从南京六部收权,哪怕用一种阴损毒辣的手段也是在所不惜。 所以,德庆皇帝直接问道:“哦?赵爱卿有办法?说来听听。” 赵俊臣却是有些犹豫,说道:“臣的这个办法,有些……不合常规,所以还请陛下能够先赦免臣无罪,否则臣不敢讲!” 德庆皇帝不以为意的摆手道:“你尽管说出来就是,不论你说了什么,朕都不会怪罪于你。” 赵俊臣躬身致谢之后,缓缓说道:“数百年来,江南商人们在南京六部的庇护下大发横财、江南士子们在南京六部的照顾下考取功名、江南官员们在南京六部的扶持下稳步高升……所以,江南的各阶层百姓都不愿意看到南京六部失去权柄,这也是陛下与各位阁老心有顾虑的真正原因。” 德庆皇帝点了点头,示意赵俊臣继续说下去。 然后,赵俊臣提到了一个众人从未想到过的观点:“但若是有一天,南京六部不仅无法为江南各阶层百姓提供好处与便利、反倒是让他们的利益受损呢?到了那个时候,江南的士农工商可还会像往常一样坚定支持南京六部?”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之后,御书房内所有人皆是眼睛一亮,德庆皇帝更是若有所思,隐隐猜想到了什么。 让众人稍稍思索了片刻之后,赵俊臣继续说道:“臣的办法,乃是一个连环之计!这个计划的第一步,乃是尽快落实黄阁老弹劾南京六部的几项罪名,这些罪名一旦落实之后,京城中枢就抓住了南京六部的把柄,南京六部也就要彻底陷入被动了! 这样一来,京城中枢就可以出手整肃南京六部,彻底清洗南京六部的主要官员,不仅南京六部的几位尚书要全部罢免,就算是六部侍郎以及那些办事能力较强的中层官员也要全部进行撤换,只留下那些或贪酷或无能的劣质官员,到了那个时候,南京六部就要群龙无首、彻底陷入瘫痪。这一步,不妨称之为‘斩首抽骨’!” 在众人注目之下,赵俊臣继续说道:“至于计划的第二步,则是由朝廷来遣派新任的南京六部尚书,但朝廷进行任命之际,却也要有些讲究! 比如,江西按察使吴陉人的性格乖张不合群,不懂得聚拢人心却又喜欢排斥异己,不妨让他去担任南京吏部尚书;江西布政使汪正的性子贪婪吝啬、喜欢斤斤计较,不妨由他去担任南京户部尚书;都察院有一位佥都御史名叫李子雍,如今已是耳顺之年,早已经是老弱昏聩,也屡屡有失察之过,不妨让他去担任南京刑部尚书;顺德府知府沈欣文乃是依靠祖荫为官,本身是出了名的不学无术,还喜欢故作聪明、嫉贤妒能,朝廷本来已经打算罢免他了,但如今不妨让他去担任南京礼部尚书……这一步,可称之为‘抽血换髓’!“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之后,御书房内所有人皆是下意识的吸了一口冷气,纷纷用惊骇的目光打量着赵俊臣,只觉得赵俊臣的计策果然是毒辣阴损! 让性格乖张、不懂得聚拢人心却又喜欢排挤异己的吴陉人去担任南京吏部尚书?恐怕整个南直隶的官员都要永无出头之日了,到时候定然是有功轻赏、有过重罚的局面! 汪正的性子贪婪吝啬、喜欢斤斤计较,由他去担任南京户部尚书,必然是时不时的勒索商人、摊加税赋,而且这个人是出了名的翻脸无情、收了银子也不会为人办事,到时候整个江南的商贾与农户都将要苦不堪言。 李子雍早已经是昏聩老弱,近年来一直是屡屡失察,由他去担任南京刑部尚书,也不知道会出现多少冤假错案,到时候就必然会引起民怨沸腾。 还有沈欣文,一向是不学无术,还喜欢夸夸其谈、不懂装懂,又一向是嫉贤妒能、心胸狭隘,让他去担任南京礼部尚书,不仅会闹出许多笑话,江南贡院里的学子们更是要大祸临头了! 最妙的是,吴陉人与汪正一向不合,说是死敌也不过为,前些日子还纷纷向陛下上奏疏、言辞激烈的弹劾对方,沈欣文则是一个搅屎棍,李子雍更没有控制局面的能力,若是由他们来担任南京六部尚书的话,不仅是几个衙门都会乱成一团,并且还会陷入无尽的内耗之中! 一时间,所有人都是纷纷感慨,赵俊臣的这个计策,实在是太阴损了! 然而,他们依旧是低估了赵俊臣,赵俊臣的连环计可不仅仅只是两步而已! 只见赵俊臣继续说道:“然后,则是计划的第三步,朝廷整肃了南京六部之后,南京六部必然会出现许多空缺,朝廷到时候只负责补充一部分,也同样是补入一些昏聩无能、贪婪浮躁的官员,至于剩下的空缺,就让南京六部进行内部推选!到了那个时候,南京六部为了争夺这些空缺,必然会进一步陷入冲突之中,等到局面僵持之际,再由朝廷颁布旨意,依据南京各部的政绩多寡来决定这些空缺位置的最终归属!这一步计划,可称之为‘病乱投医‘!” 听到赵俊臣的这个建议,御书房内众人又纷纷是心中一惊。 南京六部的实干官员被朝廷清扫一空之后,只剩下了一些昏聩无能的官员,又有了吴陉人、汪正、李子雍、沈欣文这种完全不靠谱的上司,这般情况正是应了一句话——“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 若是南京六部这个时候能够无所作为、尽量低调,或许还有可能渡过这场危难,但依照赵俊臣的计划,却是逼着他们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这样一来,南京六部可就有热闹看了。 比如,南京吏部的功绩何来?自然是考核官员功过,但以吴陉人的性格作法,到时候必然是议功少、记过多,说不定吴陉人还会迫不及待的收集手下官员罪行来向朝廷证明自己的能力,到时候南直隶的官员将会如何作想? 又比如,南京户部的功绩何来?自然是征粮收税!但以汪正的性格作派,恐怕很快就会演变成横征暴敛,定然是屡屡向商贾农户们摊派税赋,到时候南直隶的商农百姓们又会是怎样的反应? 再比如,南京刑部想要建立功勋,就需要尽快解决一些积年旧案,但李子雍一向是昏聩无能,在他的主持下,这些案件可以顺利解决的可能性又有多少?成为冤假错案的可能性又有多少? 简而言之,让一个不靠谱的上司带领一群贪婪无能的下属放开手脚大干一场,还要相互扯后腿、下绊子,官场上简直没什么事情要比这种情况更加可怕了! 但赵俊臣依旧是犹不知足,继续说道:“至于计划的最后一步,则是暗中进行鼓动挑唆,进一步引起江南士农工商各阶层百姓对南京六部的不满,甚至是引发一场激烈冲突,让南京六部彻底失去人心!到了那个时候,只要是有人挑头出面,江南百姓们就会想到京城中枢的存在,必然是纷纷请求朝廷中枢为他们主持公道! 然后,朝廷中枢只要是及时站出来平息民怨,很容易就可以让江南各阶层百姓归心!然后,朝廷再顺势答应江南百姓的请求,直接将南京六部的权柄收回京城中枢,这个时候江南各阶层百姓心中怨恨犹存,也不会有太大的反弹,等他们反应过来之后,事情就已经成了定局!这一步,可称之为‘妙手回春‘!“ 说到这里,赵俊臣又向德庆皇帝躬身行礼道:“臣认为,这个连环之计若是可以顺利实行,定然可以彻底根除南京六部的隐患,只是手段有些阴损,有失光明正大,还请陛下明鉴!” 赵俊臣将自己的计划讲诉完毕之后,御书房内再次陷入了沉默,所有人都是愣愣的看着赵俊臣,仿佛是他们刚刚认识了赵俊臣一般! 能够成为朝廷的核心重臣,许多人平日里也算是不折手段了,但他们却无论如何也构想不出这般毒辣阴损的计划! 不过,赵俊臣的计划虽然是阴损毒辣,但不得不说,这个计划确实很有可能成功!若是顺利执行下去,南京六部尾大不掉的局面也将会彻底终结。 当然,这个计划若是想要顺利执行,也必须要在场众位朝廷核心重臣们齐心协力才成! 最终,在一片沉默之下,德庆皇帝缓缓开口了。 …… PS:虫子昨天心态乱了,因为限免后的成绩非常重要,所以虫子就一味的爆更再爆更,有些忽略了质量。 但从今天开始,虫子将不再关心成绩,回归初心,只是单纯把这本书认真写好! 所以今天只有两到三更,但都是大章节。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六十九章.暗算. …… …… 德庆皇帝在位多年,早已经深刻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许多看起来万无一失的计划,真正执行起来就是另一回事了。 如今,赵俊臣的计划虽然有些阴损卑劣,但看起来成功的可能性很高,只是这个计划最终结果是否像是预想中一般,德庆皇帝却是不敢肯定。 所以,德庆皇帝眉头轻轻皱着,说道:“赵爱卿的这个计划,确实是有些……不合常规,但听起来倒也是可行之策。不过,朕心中却是有些疑虑。” 赵俊臣也不期望自己夸夸其谈一番就能说服德庆皇帝,对于德庆皇帝的心中疑虑也早就有了准备,听到德庆皇帝的说法之后,马上就问道:“还请陛下赐教。” 德庆皇帝缓缓说道:“这个计划的第一步没有任何问题,不论是落实南京六部的罪名,还是出手整肃南京官场、罢免南京六部的官员,都不算是难事;这个计划的第二步问题也不大,遣派一些劣迹官员充任南京六部也许会招到一些非议,但只要咱们君臣几人能够立场一致,也不算什么难事;计划里的第三步也不是问题,充任南京六部的几位官员大都没什么远见卓识,恐怕不需要朝廷中枢暗中推动,他们自己就会乱起来……至于计划里的最后一步,倒也不算是难事,只是朝廷及时站出来平息民怨罢了……” 说到这里,德庆皇帝的目光投向了赵俊臣,继续说道:“但朕却是有些担心这个激化的第四步,似乎是有些不妥。” 德庆皇帝的性格一向求稳,所以赵俊臣很快就想明白了德庆皇帝的顾虑,问道:“陛下是担心南京六部与江南百姓发生冲突这一步骤?” 德庆皇帝轻轻点头,说道:“挑起南京六部与江南百姓的矛盾,甚至是直接造成一场冲突,这件事情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了,稍有不慎的话,这场冲突就会失去控制,说不定还会造成一场大规模的民变,到了那个时候,整个江南局势都会失去控制。” 顿了顿后,德庆皇帝又说道:“更何况,朕与几位阁老对京城中枢收权于南京六部的事情心有顾虑,原本就是担心会引起江南动荡!但按照赵爱卿的计划,却是为了从南京六部收权就刻意制造一系列的江南动荡,似乎是有些本末倒置了。” 听到德庆皇帝的话后,阁老程远道连忙表态认同道:“陛下圣明!老臣也是同样的看法!若是为了中央集权,那么朝廷出手算计南京六部也就罢了,但若是还要利用无辜百姓,却是有失圣朝之风范,这种事情一旦让人知晓了,恐怕还会有损民心!此外,也正如陛下所讲,一旦挑起了南京六部与江南百姓的矛盾,说不定事情就会愈演愈烈,朝廷与南直隶相隔千里,未必有能力控制局面,若是一旦造成了大规模的民变,恐怕整个江山都要乱了!” 其实,程远道对于朝廷中枢从南京六部收权的事情,本身就有一些疑虑,因为他本身就是江南人氏,也是江南贡院出身,可以说他也受过南京六部的恩惠,所以他虽然不会明确反对京城中枢从南京六部收权的事情,但若是过程中出现了一些风险,他就一定会跳出来挑刺反对。 不过,赵俊臣并没有太在意程远道的想法,只是向德庆皇帝说道:“陛下,虽然按照臣的计划,江南也同样会出现一些动荡,但终究是有些不同,若是朝廷直接从南京六部收权,那么江南的反弹与动荡是直接针对朝廷中枢,朝廷是被动的;若是按照臣的计划,江南的这场动荡则是针对南京六部,对朝廷中枢并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只要密切关注局势发展,并且暗中引导局势走向,朝廷随时都可以出手控制!” 见德庆皇帝面露沉思之色,但依旧是有些迟疑不定,赵俊臣又说道:“此外,若是陛下实在不放心,还可以为这个计划加上两个保障,以防止意外发生。” 德庆皇帝微微一愣,问道:“哦?哪两个保障?” 赵俊臣答道:“陛下,您难道忘了苏长畛被定罪之后,南直隶巡抚的位置尚是空缺吗?如今黄阁老刚刚办完钦差的事情,陛下您不妨下一道旨意,让黄阁老接任南直隶巡抚的位置,黄阁老乃是老骥伏枥,能力经验皆是充足,有他坐镇南直隶,这江南的局势就不会太过混乱。此外,南京户部侍郎曹文斌曹大人虽然是身在南京,但一直是心向着京城中枢,却也可以重用;如此一来,有了黄阁老与曹大人这一内一外、一明一暗的相互配合,足以保证计划初期的顺利执行。” 德庆皇帝微微一愣,然后又是若有所思,缓缓道:“哦?黄有容、曹文斌……这两个保障倒是不错……” 赵俊臣则是摇头道:“陛下,依照臣的设想,黄阁老与曹大人这两位加在一起,只是一个保障而已!” 德庆皇帝又是一愣,问道:“他们二人只算是一个保障?那第二个保障又是什么?” 自从谈到南京六部的事情之后,赵俊臣就一直是满脸的肃穆。 但此时,听到德庆皇帝的追问之后,赵俊臣则是突然摆出了一幅尊敬有加的表情,转身向阁老周尚景拱了拱手,然后说道:“臣的第二道保障,则是周尚景周阁老!若是依照臣的计划,就可以大致掌握南京六部与江南百姓产生冲突的具体时间,而朝廷在这场冲突发生之前,则是可以随便找一个理由安排周阁老前往河南巡察,河南之南紧邻着南直隶,道路也十分便捷,周阁老到达那里之后,就可以及时掌控江南动向,一旦南京六部与江南百姓产生冲突之后,就可以第一时间赶到南京掌控局势!” 说到这里,赵俊臣脸上的敬佩神色愈加浓重,向周尚景恭维道:“在满朝文武之中,就要以周阁老的手段最高、能力最强、经验最丰富,若是这个计划能够由周阁老亲自主持,自然就是万无一失,陛下难道还担心局势会失去掌控吗?”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建议之后,德庆皇帝当真是心动了! 德庆皇帝与周尚景明争暗斗了一辈子,最是了解周尚景的能力手段究竟有多强!平日里固然是对周尚景充满了忌惮,但若是双方携手合作的话,将事情交给周尚景处理无疑是最让人安心了。 此外,依照赵俊臣的建议,当这个计划开始之后,周尚景至少要离开京城中枢两三个月时间,可谓是调虎离山,在这段时间里,却足以德庆皇帝办成许多平日里办不成的事情了。 另一边,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之后,周尚景的老脸则是微微一变! 按照赵俊臣与周尚景所制定的最初计划,并没有周尚景前往南直隶坐镇这一项! 这一次,为了对付南京六部与八王船行,周尚景与赵俊臣可谓是合作无间,但这两人皆是城府深沉之辈,在携手合作之余,也都在暗中相互算计对方。 周尚景今天的表现有些低调,虽然与赵俊臣联手演了一场戏,但并没有给予赵俊臣足够的支持,只是任由赵俊臣一个人发挥,将这个阴损毒辣的计策全部推到赵俊臣一个人身上,如此一来,今后即使是计划成功了,赵俊臣也会给德庆皇心中留下一个阴谋家的形象,而德庆皇帝今后必然会因为今天的事情而进一步的防范戒备赵俊臣! 但赵俊臣却也不是吃素的,眼见着周尚景将舞台让给自己一人表演之后,却是临时又加了一段即兴发挥,向德庆皇帝提出建议,让周尚景亲自前往南直隶坐镇局势,这样一来,不仅是计划一旦失败后周尚景将会承担主要责任,并且也可以调虎离山,在周尚景离京的两三个月时间里,赵俊臣也能够趁机争取到更大的发展空间! 不过,除了赵俊臣与周尚景二人之外,却是再也没有任何人知晓两人之间的这场暗斗,“周党”与“赵党”众人只以为这些事情乃是赵俊臣与周尚景计划中的一部分,却没有太大的反应。 另一边,德庆皇帝沉吟良久之后,也终于是回过味来,分别是看了赵俊臣与周尚景一眼,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德庆皇帝已经是隐隐发现了赵俊臣与周尚景合作的迹象。 毕竟,南京户部侍郎曹文斌这枚暗子,显然是赵俊臣早就准备好了;而赵俊臣所提议的南京六部尚书的新任人选,则显然是周尚景的手笔,也唯有最熟悉朝廷百官情况的周尚景能够构想出来。 再联想到南直隶这段时间所发生的种种事情,以及赵俊臣与周尚景今日的种种表现,显然是这两人已经暗中合作了。 不过,若只是为了对付南京六部的话,德庆皇帝倒是不介意赵俊臣与周尚景会携手合作。 事实上,若是能够收回南京六部的权柄,那么就要以赵俊臣与周尚景二人收获最大,所以德庆皇帝倒也理解两人合作的原因。 于是,德庆皇帝心中也终于是下定了决心,说道:“若是这样的话,这个计划倒是稳妥了许多。” 然后,德庆皇帝再次转头向着周尚景看去,问道:“那么,为了朝廷大局,周阁老可愿意为朝廷分忧?”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七十章.王保仁抵京. …… …… “为了朝廷大局,周阁老可愿意为朝廷分忧?” 听到德庆皇帝的询问,周尚景则是沉吟不语。 赵俊臣的表现完全出乎了周尚景的意料,所以周尚景也需要一点时间考虑利弊与对策。 而就在这时,赵俊臣则是不依不挠,向周尚景逼问道:“周阁老,之前您可是信誓旦旦的保证过了,若是我能够想到可行之策,您就一定会全力支持的。如今我已经想到了具体办法,正需要您的全力支持,难道您还打算反悔不成?” 周尚景转头看了赵俊臣一眼,目光中满是深意,然后又向德庆皇帝说道:“若是陛下也同意这个计划的话,那么老臣为了朝廷大计,自然也愿意倾尽全力。” 听到周尚景的说法,德庆皇帝不由是沉默了片刻。 在官场之上,有些事情是“既不能说也不能做”;有些事情则是“既要说也要做”;又有些事情是“只能说不能做;还有些事情是“只能做却不能说”。 赵俊臣的这个计划,颇是有些阴损,不仅是坑害同僚、推动混乱,并且还利用了无辜百姓,自然是属于“只能做不能说”的范围,德庆皇帝若是首先表态支持了这个计划,那么这件事情一旦传扬出去,就必然会遭到后世史书工笔的大肆批判。 原本,德庆皇帝询问周尚景的态度,就是希望周尚景可以明确表态支持赵俊臣的计划,然后德庆皇帝再顺水推舟、趁机表态,如此一来,就算是这件事情今后传了出去,史书工笔也会首先批判提出这个计策的赵俊臣、再抨击首先表态支持的周尚景,然后才会轮到德庆皇帝。 可惜,周尚景依然是老奸巨猾,直接将皮球踢了回去。 德庆皇帝为了自己的后世名声考虑,却是不愿意首先表态赞同赵俊臣的计策,不由有些为难。 看到德庆皇帝的神情之后,赵俊臣很快就明白了德庆皇帝的心中算盘,却是偷偷向左兰山、陈东祥、以及王寿打了一个眼色示意。 左兰山、陈东祥、以及王寿也不是笨人,皆是善于揣摩上意,见到赵俊臣的暗示之后,很快就明白了过来。 于是,左兰山身为内阁辅臣,首先站出来表态道:“陛下,臣认为南京六部的隐患已是遗留多年,早已经是尾大不掉,如今黄阁老的弹劾,更是表明南京六部已经是愈加的肆无忌惮了,若是不能尽快解决,迟早都会成为祸害!而赵大人的提议虽然有些不合常规,但也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所以臣认为应该尝试一下,还望陛下明鉴!” 然后,陈东祥也是向前一步,说道:“陛下,正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想要解决这种棘手的疑难杂症,就必须要特殊手段,所以臣也支持赵大人的提议!” 王寿身为“帝党”核心人物,这个时候自然要站出来掩护德庆皇帝,也连忙说道:“陛下,臣认为,南京六部如今已然是成为了另一个庙堂中枢,我朝历代帝王皆是迟迟不能解决此事,一是没有合适的理由,二是没有合适的手段,如今有了黄阁老的弹劾、又有了赵大人的策略,正是难得良机,绝不应该轻易放过!” 有了左兰山、陈东祥、王寿等人的抢先表态,德庆皇帝的面色顿时是好转了一些,用赞赏的目光打量了赵俊臣一眼之后,缓缓点头道:“众位爱卿说得有理,为了朝廷的百年大计,南京六部的问题必须要解决,却是不能一直拖延着,如今既然是有了难得良机,无论如何都要尝试一二。” 说完,德庆皇帝的目光再次转向了周尚景。 注意到德庆皇帝的目光注视之后,周尚景再也没有任何迟疑,直接说道:“既然陛下也同意赵大人的计划,那么老臣自然是全力支持、绝无避退!” 随着周尚景的最终表态,阁老李和、吏部尚书宋启文、刑部尚书张伯崇等人也纷纷是表态赞成。 然后,德庆皇帝的目光又转向了首辅沈常茂与太子朱和堉。 沈常茂眼见着“周党”、“赵党”、“帝党”已经达成了共识,也终于是下定了决心,说道:“陛下,老臣认为赵大人的计策虽然有些违背常规,但也是可行之策,朝廷中枢应该支持。” 太子朱和堉自从进入御书房之后,就一直是沉默不语。 事实上,近段时间以来,因为德庆皇帝的屡屡挑刺训斥,朱和堉已经不像是从前一样活跃了。 此时,见到德庆皇帝的目光注视之后,太子朱和堉稍稍犹豫了片刻,终于是开口道:“父皇,儿臣也支持朝廷收回南京六部的权柄,不过……儿臣希望朝廷到时候可以尽力避免牵连到太多的无辜百姓,否则局面就不好收拾了。” 朱和堉的这一番话,相当于他也同意了赵俊臣的计划。 随着沈常茂与朱和堉的陆续表态,礼部尚书林维也马上表示了支持,阁老程远道稍稍犹豫了一下之后,也同样没有再表示反对,显然是默认了赵俊臣的计划。 毕竟,御书房内的君臣众人,皆是庙堂中枢的核心人物,若是能够收回南京六部的权柄,对他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一旦有了充足的理由与合适的手段之后,他们很容易就能够统一立场。 另一边,见到众位阁老、六部尚书、以及太子朱和堉皆是表态支持之后,德庆皇帝的眼中闪过了一丝轻松。 既然是所有人都赞同了这个计划,那么就算是这件事情今后传扬出去,史书工笔也不会只抨击德庆皇帝一个人,压力无疑是小了许多。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德庆皇帝还是特意叮嘱道:“既然众位爱卿都愿意支持赵爱卿的计划,那么这件事就依照赵爱卿的提议处理吧……不过,这个计划只限于咱们君臣几人知道,却是绝不能泄露出去,众位爱卿一定要谨守机密才行。若是有谁将今日的谈话泄露了出去,破坏了朝廷大计,朕一定会严惩不贷!“ 众位大臣们自然也明白这件事情绝不能泄露出去,否则他们这些支持者的名声也会受到损失,所以就纷纷是郑重答应了。 然后,在御书房内,德庆皇帝与众位大臣又密谈了大半个时辰,不仅是进一步完善了赵俊臣的计划,并且还进行了详细分工,在众位大臣的群策群力之下,这个计划的成功可能性也再次提高了许多。 当一切都结束之后,时间已经是晌午了。 不过,德庆皇帝与众位大臣的商议,也仅限于南京六部的事情。 虽然黄有容也同样弹劾了“八王船行“,认为“八王船行”不仅是参与走私、偷漏税银,并且还秘密与南京六部勾结,但众位大臣们却是默契十足,皆是没有主动谈论此事。 这是皇家的事情,自然是要皇家内部解决。 * 这一天,德庆皇帝突然召集了内阁辅臣、六部尚书、以及太子朱和堉前往御书房密议的事情,很快就传扬了出去。 朝野各方皆是猜测纷纷,认为庙堂中必然是有什么极为重要事情发生了。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庙堂依然是风平浪静,竟然是没有发生任何重要的事情。 这两天时间内,也唯有三件事情值得一提,并且这三件事情皆是与赵俊臣有关。 首先,是赵俊臣仿佛是铁了心要让朝廷推行自己的农业改革方案,虽然朝廷已经采纳了赵俊臣的大半提议,唯有最后两项提议被驳回了,但赵俊臣依然没有放弃,为了这两项提议,赵俊臣这两天早朝上依然是与百官们激烈辩论,但在百官们的坚决反对之下,这两项提议依然是没有任何进展。 其次,则是因为赵俊臣的遇刺案迟迟没有侦破,德庆皇帝连续两天训斥了三法司与顺天府,第二天早朝上更是罢免了一些三法司与顺天府的官员,并且定下了最后期限,若是三法司与顺天府在十天内依然是无法侦破案情,所有的相关官员就都要以渎职罪论处,让三法司与顺天府皆是人心惶惶、乱成一团。 最后,则是京城悄然间出现了许多谣言,说是赵俊臣遇刺案的幕后主使者乃是南京六部,因为南京六部一直是江南走私商人的幕后靠山,眼见赵俊臣出手打压走私之后,索性就一不做二不休,直接雇佣凶徒行刺了。 这三件事,原本也不算是小事,但完全不值得德庆皇帝刻意召集内阁与六部商议。 于是,许多明眼人皆是看出来了,朝廷并不是没有发生大事,只是外松内紧罢了,看似平静的表面下,许多势力都在暗中准备着。 而就在这种看似平静的气氛下,作为南京六部的代表人物、新任太子太师王保仁终于是抵达了京城! 与此同时,在德庆皇帝与众位大臣的联手算计之下,一个陷阱正摆在王保仁的脚下,等着王保仁主动跳下去! …… 第一更! 今天有三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七十一章.迎接. …… …… 王保仁如今已是知天命的年纪,当年曾一度是周尚景在庙堂里最主要的对手,但败给了周尚景之后,他就被流放到了南京、成为了南京吏部尚书。 经过了这些年的蹉跎岁月之后,王保仁的实际年龄虽然要比周尚景年轻十岁左右,但他的相貌却已经与周尚景一样苍老了,枯瘦的老脸上遍布皱纹,眉须也是花白斑驳,但他的一双环豹眼依然是炯炯有神,配合上他那一丝不苟的严肃表情,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意思。 一路从南京赶到京城,半路上还遇到了一场大火,这一切都让王保仁颇感疲惫,但远远见到京城的城墙之后,王保仁的神情则是前所未有的振奋! 事实上,乘船到达通州之后,王保仁原本可以乘坐马车或者轿子前来京城赴任,通州官府为了迎接王保仁,也确实是为他准备了最好的马车与轿子,但王保仁最终却是拒绝了通州府的安排,反倒是挑选了一匹骏马,也完全不顾身体的衰老疲惫,直接是骑马赶到了京城。 王保仁是想要通过这般举动,向世人表示他还没有老,依然是精力旺盛,完全还可以大有作为! 权力是男人的兴奋剂,古今皆是如此。 “十一年了……”王保仁骑在马上,远远凝望着京城城墙,满是心绪起伏,想道:“自从我当年在党争中败于周尚景之后,就被流放到了南京养老,距今已经有十一年时间了!呵呵,身为朝廷大臣,这十年理应是最辉煌的十年,我却是困在应天府蹉跎了岁月,浪费了大好时光……不过,我如今总算是回来了!并且,既然已经回到了京城,我就不打算再离开了!” 暗思之际,王保仁的目光不住闪烁着,原本苍老的脸庞看上去竟是年轻了一些。 而就在王保仁凝望着京城之时,京城东门出来了一支队伍,并且快速向着王保仁迎来。 见到这支队伍之后,王保仁的嘴角更是挂上了一丝笑意。 前文已经讲过,南京六部虽然只是官员的养老与流放之地,但依然是权柄极大,而王保仁身为南京六部的魁首人物,同样是举足轻重,即使在京城中枢也拥有一些门生故吏。 如今,这支队伍显然是他的门生故吏们前来迎接他了。 王保仁目前只有一个太子太师的虚职,尚未拥有实权,今后想要在京城中枢有所作为,自然是格外需要笼络人心,所以王保仁见到自己的门生故吏前来迎接自己之后,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倨傲之态,反倒是驱马主动迎了过去。 而王保仁的身后队伍见到王保仁的这般举动之后,也是连忙跟随。 很快,两支队伍就相遇了。 然后,看到对方的情况之后,双方皆是感到了意外。 迎接王保仁的众人完全没想到王保仁竟然是骑马赶到了京城,并且还是一马当先的带领队伍,考虑到王保仁的高龄,这般表现当真是令人钦佩。 而王保仁看到迎接自己的队伍之后,也同样是心中一愣。 迎接王保仁的队伍大约有百余人,其中有三分之一都是朝廷官员,也皆是王保仁曾经的门生故吏,剩下的人也都是他们的长随仆从。 这些官员,王保仁几乎是全部认识,甚至可以清楚无误的说出他们的姓名、乡籍、职位、以及大致经历,这些人虽然大都是品阶不高,却将是王保仁今后在京城的根基力量,王保仁自然是十分重视,前来京城的路上他还专门做了功课。 然而,让王保仁感到心中奇怪的是,这支队伍的为首之人却是一个看起来不过是二十五六岁的青年,这名青年衣装华贵、相貌俊雅、神情和煦、气质温和,举手抬足之间自有一股令人无法忽视的贵胄之气,而王保仁的那些门生故吏们对待这名青年的态度也是恭敬异常,显然这名青年的身份地位极为尊贵。 但偏偏,王保仁完全不认识眼前这位青年。 而就在王保仁心中疑惑之际,这名青年已经是驱马来到王保仁的身前,向王保仁拱手道:“晚辈朱和坚,特代表父皇与太子前来迎接太子太师来京赴任,王前辈您一路奔波幸苦了。” 说到这里,这名青年看了一眼王保仁的座下骏马,却是又笑道:“没想到王前辈竟然是直接乘马而来,可知王前辈的身体依然健壮,显然是老骥伏枥多年、但千里之志尚坚,晚辈深感钦佩!” 听到这名青年的自我介绍之后,王保仁不由又是心中一惊,没想到眼前这位青年竟然是七皇子朱和坚! 在王保仁的记忆中,这位七皇子一向是体弱多病,时不时就会发病一场,但如今看他面色红润、气色充盈,却完全不似传说中的病秧子模样。 惊讶之余,又听到朱和坚的评价之后,王保仁又是心中一喜,尤其是那一句“老骥伏枥多年、但千里之志尚坚”让他十分喜欢,心中对朱和坚也多了一丝亲切。 然后,王保仁连忙下马,向朱和坚行礼道:“原来是七皇子殿下,没想到陛下竟是让七皇子亲自迎接老臣,当真是让老臣受宠若惊、感激涕零。” 见到王保仁的这般表现,朱和坚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惭愧,说道:“我虽然是出身于皇室,但只是一位无权无势的皇子罢了,原本不应该安坐在马鞍上接受王前辈的行礼,反倒是应该主动行礼才对,奈何晚辈今日乃是代表父皇前来迎接王前辈,许多事情都不能随心所欲,还望王前辈见谅一二。” 看见朱和坚身为皇家贵胄,却依然是如此的谦逊有礼、尊贤敬长,王保仁心中顿时是对朱和坚更有好感了,连连摆手道:“哪里哪里,七皇子乃是未来的藩王,理应是由老夫行礼。” 朱和坚轻轻一笑,并没有解释什么,只是转头向身后的太监贾伦说道:“王前辈毕竟是年纪不小了,虽然尚可骑马,但上马下马之际恐怕会有一些不方便,还不快去扶王前辈上马?” 然后,朱和坚又转头向王保仁笑道:“王前辈,咱们就不要在这里相互客气了,知道您今日抵达京城,父皇他正在御书房等您呢,说不定您还要陪同父皇一同用午膳,所以咱们也不要耽搁了,还是尽快进京面圣吧。” 然而,听到朱和坚的吩咐之后,太监贾伦正准备下马搀扶王保仁,但迎接队伍中的一位官员却已是抢先一步下马,并且快步走到王保仁的身旁,恭敬的说道:“老师,还是由我来扶您上马吧。” 此人名叫王佑伦,乃是都察院右副都御史,也是王保仁京城里的门生故吏之中品阶最高的一位。当年他杏榜题名之际,正好是王保仁担任主考官,所以就一直称呼王保仁为老师。 这些年来,王保仁留在京城里的忠实朋党大都被周尚景刻意排挤打压了,或是冷藏、或是贬官、或是调任,却唯有这个王佑伦不仅没有被贬官调任,反倒是一路升为了正三品的副都御史,竟是一直没有让周尚景抓到把柄,由此可知这个人的手段有多么高明了。 事实上,王保仁也一直将王佑伦视为自己的得意门生,因为两人同样姓王的缘故,王保仁甚至还产生过将王佑伦收为义子的想法,如今王保仁返回京城之际,也最是看重这个王佑伦。 如今,见到王佑伦这般殷勤的表现,王保仁眼中更是闪过了一丝欣慰,但也没有太多的推辞,只是任由王佑伦搀扶自己上马。 然而,乘马之际,乘着两人身体靠近的机会,王佑伦却是趁机在王保仁的耳边轻声说道:“老师,您一定要留意这位七皇子,有传言陛下已经有了废黜太子的想法,这位七皇子极有可能会是下一任储君。” 说完之后,王佑伦已是将王保仁扶上了马,然后就低调的回到了迎接队伍之中,仿佛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 但听到王佑伦的暗暗提醒之后,王保仁则是面色微变。 下一刻,王保仁再次打量七皇子朱和坚的时候,眼光已经是大有不同。 原本王保仁就有些心中奇怪,这个七皇子看样子已经身体痊愈了,按理说应该是马上封藩离京才是,怎么依然留在京城、并且还作为陛下的特使前来迎接自己? 但听到了王佑伦的提醒之后,王保仁很快就明白了事情的缘故。 王保仁这次赴京担任太子太师的职位,原本就是为了辅佐太子,在此之前王保仁还有些担忧,因为他听说太子朱和堉的性格颇有些固执莽撞,并不是很好辅佐,却没想到自己来京之后,局势已经有了微妙的转变,眼前这位谦逊有礼的七皇子竟是有可能要成为新任储君。 王保仁原本就对朱和坚印象极好,得到消息之后,他虽然有些吃惊,但心中更多还是喜意。 于是,与七皇子朱和坚并肩骑马前往京城的路上,王保仁也是刻意与朱和坚拉近关系,再加上朱和坚显然也是同样的心思,一时间两个人颇是相处愉快,就仿佛是忘年交一般。 …… 第二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七十二章.密谋. …… …… 随着王保仁与七皇子朱和坚一同前往宫中面圣,迎接王保仁的朝廷官员也就纷纷散去了。 与此同时,王保仁赴京的消息也很快传到了各位权臣的耳中。 太子东宫之中,太子朱和堉收到消息之后,表情颇是有些复杂,有喜有忧。 依照太子朱和堉的想法,德庆皇帝将王保仁调来京城担任太子太师,就是为了辅佐自己、弥补自己在谋略心机方面的不足。 前任太子太师肖温阮与赵山才临终前皆是向朱和堉举荐过王保仁,认为太子朱和堉得到王保仁的辅佐之后,就一定可以稳住储君之位、顺利登基。 所以,朱和堉对于王保仁也非常重视。 但与此同时,朱和堉也非常清楚王保仁的根底,知道王保仁曾经也是朝廷里的权臣之一,还一度威胁到了周尚景的地位,只是他最终还是被周尚景击败了。 像是王保仁这样的人,必然是老谋深算、行事不折手段之辈,所以太子朱和堉有些不确定自己与王保仁是否可以相处愉快。 此外,德庆皇帝这次派遣七皇子朱和坚前去迎接王保仁的事情,再联想到京城里最近盛传的那些流言,也是让太子朱和堉心中有些警惕。 “如果父皇他当真是有了废黜我的想法,还想要让七弟他成为新的储君,那我究竟应该如何是好?难道要让我与七弟手足相残不成?” “父皇他……难道已经是彻底容不下我了?” “还是说,我应该使用赵先生临终前留下的计划自保?但那个计划实在是非我所愿……” 想到这里,朱和堉的心情满是矛盾与茫然,隐隐还有一些苦涩。 * 而就在太子朱和堉思绪万千、心中茫然的同时,周尚景的府邸之内,同样是有人秘密拜访了周尚景,并且向周尚景传递了详细消息。 这个人,正是王保仁的得意门生、都察院副都御史王佑伦! 事实上,自从当初王保仁被周尚景击败之后,王佑伦马上就抛弃了王保仁、转投到周尚景的门下。 只不过,周尚景出于各种考虑,并没有公开此事,依然让王佑伦与王保仁保持密切联系,表面上王佑伦一直是对王保仁忠心耿耿,堪称是从一而终的楷模,但实际上王佑伦早已经把王保仁彻底出卖了。 这些年来,王佑伦能够稳步高升,从一个小小的六品科道官员晋升成为正三品大员,也并不是因为他的手段有多么高明,完全是因为周尚景暗中扶持的缘故! 此时,周尚景闭着眼睛靠坐在摇椅之上,静静听完了王佑伦的禀报之后,轻轻点头道:“你做得很好!老夫当初让你依旧留在王保仁的门下,就是为了今天的用处!” 王佑伦小心翼翼的问道:“阁老您早就预料到了王保仁会东山再起的事情了?” 周尚景缓缓解释道:“自然是早就预料到了。当初老夫击败了王保仁之后,按理说王保仁就应该彻底失势了,但陛下他特意庇护了王保仁,将王保仁派到了南京担任吏部尚书,就是指望着王保仁可以积蓄力量东山再起,将来可以利用他来制衡老夫……所谓帝王心术,不外乎就是权衡之道,陛下他的心思并不难猜。” 王佑伦满脸钦佩的恭维道:“周阁老您洞若观火、明察万里,王保仁哪里会是您的对手!陛下的期望恐怕是要落空了。” 面对王保仁的时候,王佑伦的态度极为恭敬,但在周尚景面前谈及王保仁的时候,王佑伦的神色又满是鄙夷,说是判若两人也不为过。 对于王佑伦的表现,周尚景依然是不置可否,只是缓缓睁开了双眼,问道:“这么说,你已经把七皇子有可能会成为储君的事情告诉王保仁了?” 王佑伦连忙点头道:“全都告诉王保仁了,那王保仁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对待七皇子的态度马上就亲近了许多。” 周尚景再次点头,说道:“王保仁这次赴京任职,乃是为了辅佐太子殿下,不论这位太子殿下究竟是朱和坚还是朱和堉,对他而言都没有任何区别……不过,朱和堉的秉性与他不合,他们两人未必能够相处愉快,但太子若是换成了朱和坚的话,王保仁倒是会受到重用!我让你告诉王保仁这个消息,就是要让王保仁与朱和坚提前搞好关系,今后也可以节省时间、不需要相互试探……” 见王佑伦表情有些疑惑,显然是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周尚景也没有详细解释,只是向他吩咐道:“接下来,你的任务总计有两个,一个是盯紧王保仁,要随时向老夫通报王保仁的动态,另一个则是等到朱和坚成为新太子之后,就通过王保仁逐渐接近朱和坚,一定要设法成为朱和坚的心腹亲信,到了那个时候,老夫将会另有任务给你。” 原来周尚景的真正目标竟是七皇子朱和坚,而王保仁只是一个顺带的目标罢了! 听到周尚景的吩咐之后,王佑伦终于是明白了周尚景的真实想法,连忙点头道:“阁老您放心,我一定尽力去办。” 接下来,周尚景又叮嘱了王佑伦一些事情,然后就让王佑伦离开了。 等到王佑伦离开之后,周尚景的眼中闪过一丝深思,却是想起了赵俊臣前些日子对自己的暗示——前任太子太师何明乃是死于七皇子朱和坚之手! 自从那一天之后,周尚景就对七皇子朱和坚留了心,如今更是借着王保仁担任太子太师的机会,打算摸清七皇子朱和坚的底细! “最好这一切都是赵俊臣的妄言,但何明若是当真死于七皇子朱和坚之手的话,那么这个朱和坚就太危险了,绝不是一个储君太子的好人选!” 周尚景想到这里,看似浑浊的老眼却是闪过了一缕精芒。 * 而就在周尚景考虑着七皇子朱和坚的事情之时,赵俊臣也收到了王保仁进京的消息。 得到消息之后,赵俊臣先是沉吟了片刻,然后就向许庆彦吩咐道:“派人去把张玉儿叫来,我有事情要吩咐她。” …… PS:恩,第三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七十三章.托付重任. …… …… 听到赵俊臣的吩咐之后,许庆彦不由一愣。 张玉儿进入赵府之后,赵俊臣倒也没有亏待她,一直是好吃好喝供养着,一些不算是机密的朝野消息也会给张玉儿抄送一份,但就是避而不见,也不让张玉儿插手任何事情,冷藏之意十分明显。 但今天,赵俊臣不仅是突然起意要见张玉儿,而且看赵俊臣的态度,似乎还有什么重要事情要交给张玉儿。 不过,许庆彦并没有多问,马上就按照赵俊臣的吩咐去办了。 很快,张玉儿就来到了赵俊臣的书房内。 坐在赵俊臣的面前,张玉儿显得非常开心,笑靥也愈加明媚动人,一双明眸紧紧盯着赵俊臣的面庞,说道:“老爷你终于肯见玉儿了。” 赵俊臣来自后世,也算是见惯了美色,但依然是有一霎那的失神。 但很快,赵俊臣就已经恢复如常,只是问道:“这段时间,你在府里生活可还习惯?” 张玉儿直接摇头,眼神幽怨,说道:“虽然是锦衣玉食、生活优渥,但闲居的日子并不适合玉儿……当初在泾国公府,玉儿办事的时候虽然也会遇到许多约束,但好歹还有事情可做,如今却是什么事情都不能插手,总觉得百般无聊。” 赵俊臣不由一笑,说道:“你当初会觉得自己受了约束,乃是因为你希望自己可以独当一面,不喜欢别人对你指手画脚,但我这里的事情虽然很多,能由你独挡一面的事情却是完全没有……更何况,我虽然也知道你善于洞察人心、机敏多变,但你具体的办事能力究竟如何,却还是有待考察,自然是不会把那些重要的事情直接交由你来负责。” 听到赵俊臣这么说,张玉儿不仅没有失望,反倒是明眸一亮,问道:“这么说,老爷这次召见玉儿,是终于有事情适合玉儿来办了?并且,老爷你还打算趁机考验玉儿的办事能力?” 张玉儿是一个聪明人,仅仅凭借赵俊臣的只言片语,就猜到了赵俊臣的真实心意。 赵俊臣并没有否认,说道:“如今,确实有两件事情有用到你的地方。” 张玉儿眸子里闪过了一丝兴奋,但表情依然平静,问道:“同时有两件事情?老爷可否向玉儿详细解释一下?” 赵俊臣轻轻点头,说道:“第一件事,乃是朝廷高层如今已经达成共识,要向南京六部动手了。”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张玉儿心中先是一惊,然后又是一喜。 张玉儿原本还以为赵俊臣目前只会让她负责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毕竟只是初步考验她的能力与忠心罢了,没想到赵俊臣竟是直接交给了她这般重要的事情。 惊喜之后,张玉儿的表情依然保持着平静,只是静静等着赵俊臣进一步说明。 张玉儿很清楚,若是她这次能够为赵俊臣妥善完成此事,就可以进一步赢得赵俊臣的信任,这对于张玉儿而言乃是至关重要的一步,更何况还是这样紧要的大事,就更加不容有失了。 所以,张玉儿这一刻极是专注认真,竟是收敛了往日里的风情媚态。 见到张玉儿的这般表现,赵俊臣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将自己针对南京六部的连环计向张玉儿详细解释了一遍。 随着赵俊臣的逐步说明,张玉儿强自镇定着,但她的模样看上去就好似痛饮了一大壶美酒,眸子发亮、面颊彤红、心情满是兴奋,甚至是隐隐还有些迷醉。 因为成长时期的经历,张玉儿的价值观与常人大有不同,对这种争权夺利、阴谋算计的事情充满了兴趣,从前她为泾国公与七皇子办事的时候,也时常会参与一些类似的事情,但与赵俊臣的连环计相比,规模、气魄、格局、以及影响等等方面,却是天差地远、完全是云泥之别! 赵俊臣的计划对其他人而言是阴损毒辣、避而远之,但对于张玉儿而言却仿佛是一道前所未有的美餐! 一想到自己即将要参与到赵俊臣的这个计划之中,不仅要扳倒南京六部这个庞然大物,并且还要将整个江南玩弄于鼓掌之间,张玉儿就觉得兴奋莫名。 见到张玉儿的神态变化,赵俊臣眉头轻皱,但还是继续说道:“最终,朝廷高层们虽然是集体同意了我的计划,但所有人都是爱惜羽毛,不愿意脏了自己的手。在进行分工的时候,挑拨江南百姓与南京六部的矛盾、推动双方发生冲突的事情,就落到了我的手上。” 张玉儿问道:“老爷打算让玉儿前往江南负责此事?” 赵俊臣点了点头,说道:“我手下可以托付重任的人才终究还是太少了,能够负责此事的人选更是寥寥无几,不仅需要洞察人心,还要性子机敏、手段多变……大学士霍正源倒是有这个能力,但我需要他留在京城中枢负责另一件事;府中的幕僚牛辅德倒也合适,但同样是另有任务不能抽身,茹儿她也有这个能力,但她目前需要处理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同样是无法分身……” 说到这里,赵俊臣的表情间闪过了一丝无奈。 虽然是一直都在极力改变,但赵俊臣依然是底蕴不足,手下可用的人才终究还是太少了。 组建了幕僚团队之后,情况稍有缓解,但赵俊臣的计划实在是太多了,许多计划都是同时进行,可以托付重任的人才依然是远远不足。 这也是赵俊臣将这件事情交给张玉儿负责的原因,一来这件事情确实是比较适合张玉儿的性格与能力;二来这件事情并不涉及到赵俊臣本身的机密,可以趁机考验张玉儿的能力与忠心;三来赵俊臣即将要迎娶崔倩雪了,可以趁机将张玉儿打发到江南一段时间,省得赵俊臣整日提防,也让赵府内部稍稍清静一些。 想到这里,赵俊臣心中轻轻一叹,又说道:“所以,我也就把这件事交给你来负责,我不会限制你的手段,但希望你能够注意分寸,不要把事情闹得太大……你不是一直想要向我证明你的能力比茹儿更强吗?如今我也给了你机会,就看你能不能把握了。” 张玉儿似乎也猜到了赵俊臣的心思,但并没有明说出来,只是表情认真的点头道:“老爷放心,玉儿一定会妥善办成这件事情,绝不会让老爷失望。” 然后,张玉儿又问道:“那么,老爷的第二件事又是什么?” 赵俊臣深深打量了张玉儿片刻之后,缓缓说道:“至于第二件事情,就关系到我的另一个计划了……前段时间,陛下他因为郭汤的反诗案大发雷霆的事情你也听说了吧?” 见张玉儿点头之后,赵俊臣又说道:“自那以后,各大衙门以及内廷厂卫都在严力调查各地的反诗反文,恐怕很快会发生一场规模浩大的文祸,各地的读书人都要受到波及,而我打算利用这个机会,改善自己在士林之中的声誉。” 张玉儿确实很聪明,赵俊臣只是刚刚开了头,她就已经大致猜到了赵俊臣的全部计划,却又是眸子一亮,问道:“老爷是想要趁着这场文祸之际,出手拯救一些可以收买为己用的士林大儒,然后再利用这些士林大儒来扭转自己的声誉?” 赵俊臣再次点头,说道:“这天下间的读书人,就以京城与江南最多。京城附近的事情自然是由我来亲自负责,你无需插手,但江南那边的事情,我却是鞭长莫及,就需要你来处理了。” 听到赵俊臣的吩咐之后,张玉儿的心情愈加兴奋了。 虽然遭遇了一段时间的冷遇,但张玉儿完全没有后悔自己嫁给赵俊臣的决定。 因为,正如她的想象一般,赵俊臣乃是一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阴谋家,如今仅仅是她所知道的两个计划,就已经是非常惊人了,第一个计划是要让整个江南天翻地覆,第二个计划则是将整个文坛士林玩弄于股掌之间! 并且,很显然的是,这两个计划依然不是赵俊臣最核心的计划,赵俊臣如今尚还没有完全信任她,这两个计划若是赵俊臣的核心计划,赵俊臣也不会交给她去办! 刚才赵俊臣的解释也是可见一斑,霍正源、牛辅德、方茹这些人皆是不能脱身,显然是他们皆是要负责赵俊臣的另一些计划! 张玉儿很希望自己可以参与到赵俊臣的所有计划之中,与赵俊臣一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推动天下大势,这才是张玉儿嫁给赵俊臣的真正原因,这种事情能够让张玉儿得到莫大的成就感与满足感。 不过,张玉儿也知道这种事情急不来,她还需要进一步展现能力、表达忠心,如今她已经有了一个良好的开始。 当务之急,还是办好赵俊臣交代给她的两件事情。 于是,张玉儿稍稍兴奋了片刻之后,就强行恢复了冷静,开始考虑自己究竟应该怎么做才能达到赵俊臣的要求、甚至是超乎赵俊臣的想象。 然后,张玉儿抬头问道:“玉儿听说,老爷组建了一个规模很大的幕僚团队,足足有三十余人,为首者乃是李传文、肖文轩、牛辅臣、欧阳博等人,其中李传文与肖文轩目前正在南直隶办事,却不知玉儿到了江南之后,这两位师爷能否听从玉儿的吩咐办事?” 赵俊臣无奈摇头,说道:“李传文与肖文轩还需要负责另一些事情,到时候恐怕已经不在南直隶了,若是他们依旧留在江南,我也不会把这件事情交给你来全权负责。” 看来,李传文与肖文轩同样要负责赵俊臣的某一个计划。 赵俊臣究竟暗中布置了多少计划? “迟早有一天,我一定要搞清楚这件事情!”张玉儿暗暗下了决心。 看到张玉儿的表情,赵俊臣显然也猜到了张玉儿的想法,心中依然是有些无奈。 有时候,赵俊臣也觉得自己摊子铺的太大了、推行的计划也太多了。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自从察觉到自己所面临的危机之后,赵俊臣就有一种紧迫感,等到赵俊臣又进一步察觉到整个大明江山的种种危机之后,这种紧迫感也就进一步增强了。 控制官场、渗透内廷、收买军镇、联结商贾、扭转声誉……这些事情若是逐步完成,至少需要十年以上的时间,所以赵俊臣也只好同时推进,好处是见效极快,许多计划还可以相互促成,但人力与财力方面就不免是捉襟见肘了。 而就在赵俊臣心中无奈之际,张玉儿已经是收敛了思绪,又问道:“但老爷总要给玉儿安排一些可用的人手,否则玉儿又要如何完成老爷的吩咐。” 赵俊臣沉吟片刻后,说道:“府里的三十余位幕僚师爷之中,你可以挑选三五人带去江南,茹儿她也会为你安排十余位可靠的人手,账房那边也准备了十万两银子由你支用。”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说道:“等你抵达江南之后,悦容坊、扬州赵家、以及赵氏船行的力量也可以由你调动……” 说到这里,赵俊臣沉吟片刻后,又从手边拿起一封书信以及一份名单交给了方茹,说道:“此外,这份名单里的官员,都也算是自己人,必要的时候,你可以拿我的书信去见他们,他们自然会为你提供帮助……不过,不到万不得已,最好还是不要动用他们。”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之后,张玉儿心中非常满意,赵俊臣给予她的力量已经远远超乎了她的想象。 然后,张玉儿看了一眼手中的名单,却发现为首之人竟然是曾经的阁老、新任的南直隶巡抚黄有容! 黄有容也算是赵俊臣的人? 看完了这份名单之后,张玉儿才发现赵俊臣如今的权势影响已经是远远超乎预想了。 于是,张玉儿愈加的信心十足,说道:“老爷能够给予玉儿这么多的支持,若是玉儿依然是办砸了差事,那么玉儿今后也就无颜再见老爷了。” 赵俊臣点头笑道:“只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就好。” 张玉儿并没有再保证什么,只是一双眸子紧紧盯着赵俊臣,脸颊竟是有些羞红,轻声说道:“说起来,玉儿如今已经是老爷的侧室了,但老爷至今还没有在玉儿房中过夜呢……” 赵俊臣看了一眼张玉儿,表情温柔了一些,缓缓开口道:“今天晚上,我会去你房中过夜。” 听到赵俊臣的承诺之后,张玉儿的表现竟是有些羞涩,声音略有些短促,点头道:“既然如此,玉儿今晚等着老爷临幸……” 在这个时候,若是有了肌肤之亲,双方都能够安心一些。 …… 今天状态不佳,情节在脑子里就是写不出来,所以只有一更,四千字大章节。 明天会多尽量写一些。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七十四章.那是我活该. …… …… 得到了赵俊臣的回应之后,张玉儿似羞涩似期待的离开了书房。 而赵俊臣则是再次陷入了沉思之中。 良久之后,赵俊臣向许庆彦吩咐道:“派一个可靠的人,去南直隶给李传文与肖文轩传一个口信,告诉他们可以执行另一个计划了,朝野各方今后一段时间的注意力都会集中在江南与南京六部,正是他们行动的好机会。” 许庆彦虽然是能力与品行不足,但他在忠心与守密方面却是绰绰有余,乃是赵俊臣真正的心腹,自然是赵俊臣所说的“另一个计划”究竟是指什么。 简而言之,这个计划一旦成功了,那么赵俊臣的权势影响就会出现一个飞跃,完全可以与周尚景相并肩了。 所以,听到赵俊臣的吩咐之后,许庆彦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兴奋,点头之后就马上去办了。 然而,离开书房没多久之后,许庆彦又回到了书房之中,面色略有些怪异。 见到许庆彦的模样,赵俊臣心中有些疑惑,问道:“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情了?” 许庆彦的表情愈加怪异,向赵俊臣解释道:“少爷,刚刚收到禀报,府外有客人来访,急着要见你……这个客人是苏秀宁。” 听到许庆彦的解释之后,赵俊臣同样是不由一愣。 “苏秀宁?苏长畛的女儿?如今苏长畛被定了罪,苏秀宁作为犯官家属,按理说也应该被关押着才对,怎么还能行动自由,并且前来府里寻我见面?” 许庆彦同样是心中疑惑,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苏秀宁手中拿着顾全顾大人的书信,身边也跟着顾大人的长随,这件事情似乎与顾大人有关系。” “顾全?与他有关系?”赵俊臣依然是有些疑惑。 思索了片刻之后,赵俊臣才终于回想起来,似乎是顾全前往南直隶办事的时候,自己曾经特意叮嘱过顾全要留心照顾一下苏秀宁,不要让苏秀宁受到太大的委屈。 赵俊臣的这般叮嘱,倒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只是他与苏秀宁毕竟有过一段交情,也不想苏秀宁受到苏长畛牵连之后让人随意作贱——在明朝,犯官家属的境遇是很悲惨的,甚至还要被发配到边远之地、贬入乐户籍。 但赵俊臣也没有出手搭救的意思,按照赵俊臣的想法,只要顾全可以从轻发落,保下苏秀宁的人身安全,也就算是对得起两人当初的交情了。 然而,顾全却是误会了赵俊臣的意思,不仅是暗中救出了苏秀宁,并且还把苏秀宁送到了赵府之中,显然是他误以为赵俊臣看上了苏秀宁,所以就趁机讨好赵俊臣。 想明白了事情的缘由始末之后,赵俊臣眉头轻皱,缓缓道:“这个顾全,当真是自作聪明,平时也不见他有什么大能耐,反倒是一门心思的溜须拍马……” 许庆彦问道:“那么,少爷你要不要见她?” 赵俊臣稍稍犹豫了片刻,然后点头道:“终究有过一段交情,既然她来了,就见一下吧……将她安排到侧堂,我一会儿就过去见她。” 许庆彦点了点头,然后就按照赵俊臣的吩咐去办了。 另一边,赵俊臣则是暗暗思索着自己究竟应该如何面对苏秀宁——赵俊臣已经猜到了苏秀宁的来意,从某方面而言,苏秀宁要比张玉儿更难应付。 * 苏秀宁进入赵府的时候,心情颇是有些局促不安。 按照苏长畛的叮嘱,她要尽可能的接近讨好赵俊臣,成为赵俊臣的府中妾室,然后借助赵俊臣的力量保下苏家族人的前途。 然而,苏秀宁乃是传统意义上的大家闺秀,虽然也算是外柔内刚,但性格里终究是缺乏一种果断决绝,总是放不下心中的矜持,若是说琴棋书画、烹饪女织之类的事情,她倒是样样精通,但若是讨好男人、曲意迎合的手段,她就是一知半解了。 进入赵府侧堂之后,苏秀宁静静的坐在客位,原本明亮的眸子却是失去了焦距,只是垂首愣愣的看着脚下,任谁都能看出她的心乱如麻。 见到苏秀宁这般表现之后,她身后的一位妇人眼中闪过了一丝怜悯,但还是向苏秀宁说道:“宁儿,记住,一会儿你见到赵大人之后,就按照姨娘教你的套路来做就好,以你的容貌姿色,一定是可以如愿以偿的。” 这名妇人乃是一幅女管家打扮,如今已是半徐老娘的年龄,但依然是风韵犹存,显然她年轻的时候乃是一名绝色。 这名妇人名叫湘栀,原本是秦淮河的一位名妓,被苏长畛赎身之后就对成为了苏长畛的外室。她对苏长畛倒也有些真感情,得知了苏长畛的下场之后不仅没有撇清关系,反倒是愿意尽力帮助苏秀宁,不仅教了苏秀宁许多狐媚手段,如今更是跟着苏秀宁来到了京城求见赵俊臣,就是想要帮助苏家摆脱困境。 也因为如此,苏秀宁对于湘栀倒是十分敬重,以“湘姨”相称,此时她听到湘栀的叮嘱之后,总算是回过神来,却是轻轻叹息一声,点头道:“湘姨放心,秀儿明白的。” 见到苏秀宁的模样,表情看似镇定,但眼中却藏着慌乱与茫然,湘姨同样是轻轻一叹,伸手摸了摸苏秀宁的秀发,轻声道:“好孩子,当真是难为你了,你原本是大家小姐的出身,却要让你做这种事情,完全与你秉性不合……但如今苏家老少的未来命运全在你肩上担着,你……” 湘姨还未说完,就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 然后,湘姨连忙是闭嘴退到一旁,并且以眼神示意苏秀宁镇定。 然后,赵俊臣已是迈步进入了侧堂。 见到赵俊臣的出现,苏秀宁连忙起身相迎。 另一边,见到苏秀宁如今的模样之后,赵俊臣却是微微一愣。 几个月不见,此时得苏秀宁要比印象中消瘦许多,但考虑到苏家的事情,倒也不让赵俊臣感到意外。 真正让赵俊臣意外的是苏秀宁此时得打扮装束。 以这个时代的眼光来看,苏秀宁的装扮实在是有些大胆,穿着一身浅绿色的连襟长裙略有些单薄,似乎是一撕就要破掉,腰身明显是刻意束过,显得腰肢纤细之余,却又凸显了臀部曲线,上襟领口也是特意敞开了一些,不仅是隐约露出了半边雪白细腻的肩头,配合上云鬓束发,更是让她的秀颈格外显眼。 与此同时,苏秀宁的容妆也与往常不同,依然是淡妆轻抹,但又格外多了一丝妩媚娇弱之意。 显然,指点苏秀宁的梳妆的人深悉男人的心理,这幅装扮表面上并没有什么问题,但若隐若现的雪白肩头、隐现曲线的腰臀、格外显眼的颈部肌肤,再配合上苏秀宁似诱惑似柔弱的容妆,却是对男人格外有吸引力,让男人会下意识的产生深入探究的欲望! 然而,见到苏秀宁的这般装扮之后,赵俊臣眼中先是闪过了一丝惊艳,然后又流露了叹息之意。 赵俊臣先是走到主位坐下,然后向苏秀宁点头道:“苏姑娘不必客气,咱们二人也算是老交情了,有什么事情还是坐下说吧。” 然而,苏秀宁并没有按照赵俊臣的吩咐坐下,反倒是走到赵俊臣的面前屈膝行礼,用一种格外柔弱无助的表情向赵俊臣说道:“大人,如今秀宁的爹爹已经被抓了,族人们也纷纷被关押了起来,秀宁已经是无家可归,还望大人可以顾念往日的交情,收留秀宁一段时间,秀宁一定会……会报答大人。” 屈膝行礼之际,原本就收束过的衣衫略略绷紧,更加突显了苏秀宁的身材曲线,脖颈处的一片雪白肌肤也更加耀人双眼。 与此同时,苏秀宁的这一番话,更是让人浮想联翩,仿佛是任君采撷一般。 只是,说话之际,苏秀宁有些磕磕绊绊,甚至她的娇躯也有些隐隐发颤,却是冲散了计划中的妩媚诱人的气质。 见到苏秀宁的这般模样,赵俊臣又是轻轻一叹。 然后,赵俊臣缓缓说道:“我刚才说过,你我之间也算是老交情了,实话实说,我虽然至始至终都没有打算娶你为妻,但我对你的印象也一直不错,若是你有什么请求,只管说出来就是,却是不必刻意的作贱自己……这种事情,原本也不适合你。” 赵俊臣的语气平淡,并没有太多的怜悯或者厌恶,只是平叙直述。 但也正因为如此,反倒是更加促动了苏秀宁的内心。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之后,苏秀宁先是微微一愣。 然后,不知为何,压抑在心中许久的凄楚、委屈、恐慌、软弱等等,竟是一瞬间就爆发了出来。 原本湘姨教给她的那些狐媚手段,这一刻更是全部被苏秀宁彻底忘记了。 然后,苏秀宁原本还算是勉强平静的表情,顿时是再也无力维持,两行清泪划过脸颊。 最终,她卸下了所有得伪装,也放弃了所有的套路,却是重重的跪在赵俊臣面前,抽泣着向赵俊臣求助道:“赵大人,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爹爹,救救苏家……但现在也只有你能帮助秀宁了……” 见到这一幕,苏秀宁身后的湘姨轻轻摇头,似乎有些遗憾,但并没有感到任何意外。 另一边,见到苏秀宁的这般模样,赵俊臣又是一叹,起身将苏秀宁扶了起来。 伸手为苏秀宁擦了擦眼泪之后,赵俊臣缓缓说道:“若是你无家可归,我可以为你购置一处宅子,若是你担心你的父亲在牢里太过幸苦,我也可以让人通融,若是你想要拯救你的那些兄弟侄儿,我也可以等到风头过去之后想办法……但唯独救你父亲却是不行。”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苏秀宁身体猛地一颤。 她刚才抛下了所有得伪装与套路,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赵俊臣身上,但没想到赵俊臣竟是这般直接的拒绝了她。 而赵俊臣则是继续说道:“你父亲的罪名已经是确定了下来,接下来的三司会审只是走过场罢了,你们苏家的家产,更是已经全部充公,即使是我也不可能扭转局势……更何况,也别怪我说话太过直白,你爹爹确实是一个贪官,并且远比绝大部分贪官都要更加的肆无忌惮,如今他落到这般境地,也是咎由自取,若是我帮你为他脱罪,那么你与苏家族人固然是开心了,但朝廷与百姓就要不答应了,所以这件事情是绝无可能的。” 见赵俊臣道貌岸然的指责苏长畛是一位贪官,苏秀宁只觉得无比讽刺。 苏长畛是一个贪官,所以就要咎由自取,那赵俊臣呢?赵俊臣不是一个贪官吗?为何要安然坐在这里夸夸其谈? 觉得赵俊臣欺骗了自己,也完全不愿意帮助自己,所以苏秀宁心中不由有些冲动,竟是双眸直视着赵俊臣说道:“我爹爹当初千方百计的想要与赵大人搭上关系,但赵大人就是不置可否,显然是赵大人你早已经预料到我爹爹他有今天的结局了?如今,赵大人与爹爹毫无关联,自然是可以坐视我爹爹自作自受,认为爹爹他是一个贪官罪有应得,但赵大人你呢?若是有一天你也要被朝廷定罪,你可还能够理所当然的说出这些话?认为是自己咎由自取?” 随着苏秀宁的话声落下,她身后的湘姨顿时是面色大变! 她原本还以为苏秀宁只是不善伪装套路,完全忘记了她之前的教导与叮嘱,直接向赵俊臣哭诉请求,但这样也未必就是坏事,至少可以勾起赵俊臣的怜惜与保护欲。 却没想到,苏秀宁竟是因为赵俊臣的一时拒绝,就直接揭开了赵俊臣的短处,并且将赵俊臣与苏长畛相提并论,还说什么赵俊臣今后也要被朝廷论罪……这样一来,岂不是要彻底得罪赵俊臣了?赵俊臣如何还愿意帮助苏家? 于是,湘姨就连忙抬头向赵俊臣看去,随时准备站出来圆场。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听到苏秀宁的质问之后,赵俊臣竟是没有任何动怒的意思,表情反倒是无比坦然,只是缓缓说道:“自从我明白了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之后,就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若是真到了那一天,朝廷与百姓再也容不下我,我也会坦然接受,那是我活该罢了!” 说话之际,赵俊臣依然是表情平静,语气也依然是平叙直述,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 如今正值严打期间,“牵手以上”皆是不可描述,否则一旦有热心群众举报,这本书就要封掉,所以床戏之类,诸君还是不要抱有期待了。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七十五章.善意. …… ……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之后,不仅是湘姨愣住了,苏秀宁也同样是愣住了。 她们没想到赵俊臣竟会有这样的觉悟,并且还这般坦然的讲了出来。 然后,她们二人皆是愣愣的看着赵俊臣,等着赵俊臣继续讲下去。 赵俊臣并未说谎,他一路走到今天,已经做了太多的事情,利国利民的事情做过不少,祸国殃民的事情也做过不少,他的功过也绝不是“正邪忠奸”这四个字就可以简单判定的,虽然赵俊臣一直都在尽力扭转自己的命运方向,但正所谓“尽人事听天命”,最终的结果究竟会是如何赵俊臣也没有太多的把握,所以赵俊臣也早就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并且,哪怕是迎来了最坏的结局,赵俊臣也不算是太冤枉。 但苏秀宁勉强只能算是朋友,还远远算不上交心,赵俊臣并没有必要向她详细解释自己的思绪。 所以,苏秀宁虽然是等着赵俊臣继续讲下去,但赵俊臣却是跳过了这个话题,反倒是回到自己位置上坐下,并且向苏秀宁问道:“依我猜想,苏姑娘你今天会前来赵府向我求助,其实是因为令尊的想法吧?” 见赵俊臣突然间话锋一转,苏秀宁又是一愣。 因为赵俊臣不按规矩出牌,苏秀宁已经失去了刚才的冲动,恢复了往日里的柔顺性子,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稍稍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点头表示承认。 赵俊臣同样是点头说道:“我说嘛,你刚才的表现,并不似你往日里的为人秉性,显然是受了鼓动与压力,所以才不得已而为之,可惜这并非是你的天性,被我稍稍一撩动就忘记了伪装……但这也不是坏事,你不过是一个姑娘家,从来都没有经历过世情风雨,却也不必让自己承担太多的东西,更不必只是为了渺茫的希望就牺牲自己的一切,每个人的能力都有极限,你父亲的事情早已成了定局,强行扭转绝不是什么好事,对人对己都是如此。” 苏秀宁有些听不懂赵俊臣的意思,不由面露茫然之色。 而就在这时,一直是低调沉默的湘姨见到苏秀宁这般模样之后,终于是忍不住开口插话了。 湘姨迈步走到苏秀宁的身旁,向赵俊臣款款行礼道:“民女湘栀,拜见赵大人。” 见到湘姨的突然发言,赵俊臣微微一愣,问道:“你是……?” 苏秀宁连忙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姨娘湘栀。” 湘姨却是摇了摇头,说道:“只是苏长畛的外室罢了,上不得台面。” 赵俊臣轻轻点头,并且示意湘姨继续说下去。 湘姨缓缓说道:“其实,苏长畛他从未指望赵大人能够救他,只是希望赵大人今后能够看在秀宁的面子上,出手搭救一下苏家族人,如今苏长畛犯了重罪,恐怕是死罪难免,苏长畛他也早就认命了,不敢奢望自己能够脱罪,但苏家族人是无辜的,却也要受到牵连,不仅要发配到边远之地,更还要贬入乐籍成为贱民,从此就要永无出头之日,实在是太悲惨了一些……” 说到这里,湘姨看了一眼苏秀宁之后,眼中闪过了一丝叹息,又继续说道:“然而,秀宁她与苏长畛毕竟是父女情深,见到赵大人之后,竟是忘记了自己最初目的,直接恳请赵大人出手搭救她的父亲,却是有些得寸进尺了,遭到赵大人的拒绝之后,一时间失去了理智,更是说了一些不知所谓的话……秀宁的性格太柔顺了,从来不懂得拒绝别人,让自己承担了太多的压力,时至今日已经到了极限,不由有些情绪失控,还望赵大人您大人有大量,一定不要怪罪她。” 赵俊臣眼中闪过一丝恍然,说道:“原来如此……以苏长畛的见识,早就应该猜到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出手搭救他,却原来是苏姑娘的临时起意……不过,湘姨你有一句话说错了,苏家族人这些年来锦衣玉食、生活优渥,全都是因为苏长畛的贪污受贿,并且在苏家之中也有不少人依仗着苏长畛的名头为非作歹,所以要说苏家族人乃是无辜,却是有些牵强了。” 听到赵俊臣这么说,苏秀宁与湘姨皆是心中一惊。 难道,赵俊臣连出手搭救苏家族人都不愿意? 不过,赵俊臣话锋一转,又说道:“当然,若仅仅只是因为这样,就让苏家世世代代成为贱民、永无出头之日,却也有些过分了。看在苏姑娘的面子上,等到这阵风头过去之后,我就会想办法让苏家族人恢复自由之身,不至于让他们发配边疆、成为贱民。” 见赵俊臣这般保证,苏秀宁与湘姨顿时是大喜,连忙向赵俊臣行礼致谢。 尤其是苏秀宁,她的心情经过一番大起大落之后,如今见赵俊臣待她这般友善,没有向她索取任何东西,却依然愿意尽力帮她,心情更是无比复杂,不知不觉间又是有两行清泪划过脸颊。 等到苏秀宁与湘姨激动致谢之后,赵俊臣的目光转向苏秀宁,说道:“今后的这段时间里,我会安排人为你寻一处宅子居住,刑部大牢那边我也会打一声招呼,让苏姑娘可以进入牢房探望……趁着三司会审结束之前,苏姑娘就多陪陪令尊罢了。” 听到赵俊臣这么说,苏秀宁很快就明白了赵俊臣的意思,娇躯又是轻轻一颤。 三司会审之后,苏长畛必然是死罪难逃,赵俊臣这是让苏秀宁趁着最后一段时间尽量陪伴苏长畛、以尽子女孝义。 于是,苏秀宁的心中喜意顿时是荡然无存,但心情还算是镇定,只是点头轻声说道:“秀宁多谢赵大人成全。” 深深看了苏秀宁一眼之后,赵俊臣心中轻轻一叹,起身说道:“宅子应该会在今天之内就能寻到,在此之前你就暂且先留在赵府用膳罢了,寻到宅子之后,自然会有人领你前去,但我如今朝务缠身,就不多陪苏姑娘了。” 说完,赵俊臣就打算离开侧堂了。 依照赵俊臣的想法,他与苏秀宁之间的缘分就此已是告一段落。 苏秀宁并没有太多的野心,更不是死缠烂打的人,如今赵俊臣已经为她解决了诉求,或许今天就是他们两人最后一次见面了。 看着赵俊臣即将要离开,苏秀宁显然也是想到了同样的事情,不知为何心中竟是隐隐有些失落。 然后,苏秀宁再次向着赵俊臣屈膝行礼,垂首轻声说道:“刚才秀宁说了许多过份的话,如今只觉得愧疚难当,还望赵大人您……不要放在心上。” 赵俊臣脚步一停,向苏秀宁摇了摇手,说道:“无碍的,倒也不是那么过份。” 说完,赵俊臣已是离开了侧堂,只留下了苏秀宁与湘姨二人。 见到赵俊臣离去之后,苏秀宁的心情反倒是愈加茫然了。 在此之前,她还以为自己即将要成为赵俊臣的侧室,就这样委曲求全一辈子。 如今,赵俊臣并没有表现出任何要收她为妾的想法,反倒是直截了当的答应了她的恳求,苏秀宁似乎是脱离了预想中的悲惨命运,但今后的人生也失去了目标方向,却是更加的不知所措了。 并且,赵俊臣这般不在意的表现,也让苏秀宁隐隐有些失落,当赵俊臣抬脚走出侧堂的那一霎那,苏秀宁甚至觉得内心深处缺了一块什么。 而就在苏秀宁茫然之际,湘姨却是开口感叹道:“这位赵大人,世人都说他是一个贪得无厌的贪官,但看他今日的行径,竟是完全没有觊觎宁儿你的美色,仅仅是因为你们之间过往的交情就愿意出手相助,一举一动也有自己的原则底线,反倒是要比这世间绝大部分人都要正人君子!” 听到湘姨的感叹,又回想起自己与赵俊臣曾经相处时的点点滴滴,苏秀宁轻轻说道:“他原本就不像是世人所说的那般不堪……” * 而就在赵俊臣与苏秀宁见面之际,王保仁得到了德庆皇帝的召唤,与七皇子朱和坚一同进入御书房面圣。 进入御书房之后,两人向着德庆皇帝行礼问安,而德庆皇帝似乎是兴致很高,不仅是很快就让两人免礼,并且还让御书房的太监为王保仁搬来一张凳子赐坐。 见到德庆皇帝的这般表现,王保仁不免是有些受宠若惊,只觉得德庆皇帝重视自己。 等到王保仁恭敬的坐下之后,德庆皇帝愈加是表情和煦,笑着问道:“王爱卿从应天府一路赶到京城,恐怕是非常辛苦吧?” 王保仁起身答道:“回陛下的话,臣的身体尚健,虽然是一路奔波,但完全不觉得幸苦,只是老臣奔赴京城之际,路上遇到了一场大火,负责押送的几位走私商贾全部都丧生于火海,却是辜负了陛下的圣望,还请陛下责罚。” 德庆皇帝不以为意的说道:“这件事情也怪不得王爱卿,偶遇火灾是谁也想不到的事情,更何况那些走私商人皆是犯了重罪,不仅是偷漏税银,甚至还密谋暗杀朝廷钦差,迟早都是一个死罪,朕自然不会因为这件事情怪罪于你。” 见德庆皇帝这般体恤自己,王保仁更是心中一喜,连忙向德庆皇帝致谢。 就在这时,七皇子朱和坚突然插口道:“还望父皇知晓,王太师虽然已经是知天命的年纪,但依然是精力充沛、身手矫健,竟是一路骑马来到的京城,儿臣去迎接王太师的时候,见到这一幕当真是吓了一跳。” 德庆皇帝饶有兴趣的看着王保仁,说道:“哦?王爱卿的身体竟是这般健壮?还能一路骑马赶来京城?看来朕只让王爱卿担任太子太师的虚职,却是有些浪费了。” 见德庆皇帝似乎还打算进一步的重用自己,王保仁又是心中一喜,但表情依然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答道:“一切任凭陛下安排,不论陛下是让臣辅佐太子殿下,还是让臣负责另外的事情,臣都会责无旁贷、全心效力。” 德庆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思索了片刻后,说道:“说起来,朕这段时间对三法司不大满意,王爱卿应该也听说过户部尚书赵俊臣遇刺的事情,这件事情的影响极为恶劣,朕也是一再责令三法司尽快破案,但时至今日已经过去了近三个月时间,三法司别说是破案了,竟是连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有找到,却是让朕深感失望……不妨,王爱卿今后辅佐太子之余,也顺便负责一下三法司的事情?三法司这段时间办事不利,也是因为他们互不服气、没有配合的缘故,正需要一位德高望重、能力出众的朝廷重臣统一管理,如此才能够让他们齐心协力、互通有无,依朕看来,王爱卿就是一个很好的人选。” 随着德庆皇帝的话声落下,王保仁心中满是不可思议。 三法司乃是都察院、刑部、大理寺的合称,都是实权衙门,若是王保仁拥有了这三大衙门的权柄,那他马上就可以得到不逊于内阁辅臣的权势影响! 一时间,王保仁只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再也无法收敛心中的喜意,连忙向德庆皇帝保证道:“陛下放心,臣一定会尽力办事,绝不让陛下失望。” 德庆皇帝笑着点头,说道:“王爱卿的能力,朕也是心中有数,由你出手统管三法司,朕也放心……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赵俊臣的遇刺案,若是你能够尽快破解此案,给是给朕涨了脸面,说明朕懂得用人……到了那个时候,朕就算是进一步重用你,也没人可以挑出毛病,说起来,内阁辅臣如今已经有六人,就算是再添加一人,却也是未尝不可……” 听德庆皇帝这么说,王保仁又是大喜,再次是向德庆皇帝连连保证。 然而,王保仁惊喜之余,却是忽略了这世间从来都没有无缘无故的天降美事! 德庆皇帝突然向他表现出了这般善意,也未必就只是想要重用他这么简单!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七十六章.好运连连. …… …… 最终,德庆皇帝专门留下了王保仁一同用了午膳,然后才让王保仁告退离宫。 当王保仁离开午门的时候,他的心情是无比振奋的。 按照王保仁最初的想法,他进京赴任之后,首先要耗费一年时间在庙堂中枢站稳脚跟,然后再耗费两三年时间渐渐积蓄实力、营建人脉,接着再将自己在南京六部的门生故吏逐步安插到京城中枢任职,最后则是寻机进入内阁、重新向周尚景发起挑战。 总而言之,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可以完成这些步骤,前后加起来至少需要七八年时间,但这也是没办法的时候,王保仁留在京城中枢的权势影响早就被周尚景扫荡一空了,只能够重头再来。 但王保仁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德庆皇帝对他的器重远远超乎想象,他不过是刚刚回京,就让他负责三法司的统筹协作之事,并且还许诺王保仁若是办好了差事,就直接扶持王保仁入阁辅政! 这样一来,王保仁在极短时间内就可以站稳脚跟、营造声望、建立人脉,他的计划就至少可以缩短三五年时间!若是一切顺利的话,或许他很快就可以恢复自己当年的权势,重新挑战周尚景的地位! 所以,王保仁心中会感到振奋激动,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王保仁终究是城府深沉,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很快就收敛了情绪起伏,恢复了往日的严肃不苟。 见到王保仁走出午门之后,他的长随王志快步走到王保仁的身旁,请示道:“老爷,您面圣回来了?咱们在京城里的府邸尚未准备妥当,但王福、王禄他们已经在城西寻到了一处上好的宅子,暂时歇脚还是够用了,老爷您一路奔波、又面圣了好长时间,要不要前去稍稍歇息?” 听到王志的请示之后,王保仁不由有些意动。 他毕竟是知天命的年纪了,如今确实也是身心俱疲,若是可以暂时歇息一下,自然是求之不得。 不过,王保仁最终还是强打精神,缓缓说道:“不必了,老夫赴京担任太子太师,就是为了辅佐太子殿下,如今来到京城面圣之后,理应还要去东宫拜访太子殿下……此外,陛下已经下达圣旨,老夫今后将要负责三法司的统筹协作之事,所以拜访了太子殿下之后,老夫还要分别去都察院、刑部、以及大理寺一趟,然后再谈休息的事情。” 说完,王保仁已是吩咐道:“还是先去东宫吧。” 见王保仁受到德庆皇帝重用,王志自然也是十分高兴,连忙安排了一顶轿子,等到王保仁坐入轿子之后,就向着太子东宫的方向而去。 王保仁坐在轿子之中,则是暗暗思索着自己今后的计划方向:“这次陛下他安排老夫负责三法司的统筹与协作,正是一个大好机会!老夫在京城里的势力人脉固然是被周尚景拔除了,但老夫在南直隶境内却依然拥有大量的朋党亲信,如今三法司办事不利,许多官员都被陛下罢免了官职,老夫也正好可以运作一下,将南直隶的亲近官员陆续调任京城填补这些空位,若是一切顺利的话,老夫很快就能够在庙堂中枢站稳脚跟……” “还有,陛下他这般器重于老夫,显然是陛下对周尚景的容忍已经到了极限,所以就希望老夫可以尽快制衡于他……不过周尚景的心机手段绝不可小觑,恐怕也不会任由我坐大,必然要出手阻挠,所以最好还是联系一下赵俊臣、沈常茂这些人,探一探他们的想法,若是可以暂时结为联盟,就可以抵御周尚景的攻讦……” “此外,陛下打算废黜现任太子、让七皇子朱和坚继承储位的事情,也是不可小觑,看今天陛下对待七皇子的态度,这件事也并非是空穴来风,所以也要尽早做好准备……但也要试探一下现任太子的立场想法,然后才能做出决定……” * 暗思之际,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他的轿子已经来到了东宫之外。 得知是新任的太子太师造访东宫之后,东宫的门人不敢怠慢,连忙是禀报于太子朱和堉。 而太子朱和堉也是给足了王保仁面子,很快就亲自来到东宫门外相迎。 见到太子朱和堉这般重视自己,王保仁同样是心中满意,与此同时,王保仁则是摆出一幅忠君爱民的贤臣作派,并且刻意强调了自己对太子朱和堉的支持之意。 经过了初步交流之后,王保仁与朱和堉相互间的第一印象倒是都不错,王保仁认为太子朱和堉并不似传闻中那般固执莽撞,朱和堉则是认为王保仁并不像是一位只知道争权夺利的奸臣。 相互恭维之际,王保仁与朱和堉一同来到了东宫正厅之中谈话。 两人分宾主落座之后,太子朱和堉首先谈到了正题,表情真挚的说道:“当初,肖老太师他仙逝之际,曾是向我郑重举荐了王前辈出山接任太子太师之位,于是我也是极力向父皇举荐,如今已是过去了半年有余的时间,王前辈您终于是来京赴任,也让我心中松了一口气。实话不瞒王太师,自从成为太子储君之后,我就一直是如履薄冰、如临深渊,生怕自己会做错事情,但终究是缺乏经验,经常会让朝中奸邪拖后腿、下绊子,屡屡遭到父皇训斥,实在是苦不堪言。但王太师您一向是经验丰富、足智多谋,远强于那些奸邪,今后有了王太师的辅佐,我也就终于可以安心了。” 见朱和堉这般抬高自己,摆出一幅要将自己视为臂助的态度,王保仁的心情也轻松了许多,只觉得自己辅佐太子朱和堉的事情未必就会像预想中一般困难。 于是,王保仁表情矜持的点头道:“还请太子殿下放心就是,太子殿下如今的处境老夫也听说了一些,确实是有些不妙,但只要太子殿下今后愿意信任老夫,老夫就绝不会让太子殿下失望,必然能让太子殿下一扫颓势、重振威名。只要老夫在一旁盯着,朝中奸邪的那些卑鄙手段也完全不足以为惧。” 朱和堉如今的形势不妙,正需要老谋深算的王保仁全力辅佐,弥补他在权谋心机方面的不足;而王保仁也打算借助“太.子党”的力量站稳脚跟,尤其是“太.子党”在都察院的影响力一向是不容忽视,王保仁如今还要负责三法司的协作与统筹,若是有了“太.子党”的支持,也可以事半功倍。 所以,这两人可谓是各有所求,尚没有明显的利益冲突,一番交流下来也是相谈愉快,颇有些一拍即合的意思。 又经过了一系列的交流之后,太子朱和堉渐渐有些安心,同样认为自己与王保仁的合作并不似想象中一般困难。 于是,太子朱和堉也终于是下定了决心,表情突然严肃了起来,并且向身后人吩咐道:“去书房,把赵先生临终前留下的那些书册拿来。” 听到太子朱和堉的吩咐,王保仁心中有些疑惑,问道:“却不知赵先生是何人?竟是让太子殿下这般重视?” 太子朱和堉的表情满是悲戚,向王保仁缓缓解释道:“王太师曾经是南京吏部尚书,乃是南京六部的领袖人物,江南的大小事情都是心知肚明,想必也听说过此人……这位赵先生名叫赵山才,人称‘江南才子’,有经天纬地之才,曾在东宫担任宾客辅佐于我,在他辅佐我的那段时间,我在庙堂里的发展也颇是顺利,谁曾想天妒英才,赵先生他在两个月前突然病故了……” 说到这里,太子朱和堉又是长长叹息一声。 说实话,若是赵先生尚在,太子朱和堉也不会像是今日这般重视王保仁,在太子朱和堉想来,哪怕王保仁是曾经的朝中权臣、如今南京六部的代表人物,当年也一度威胁到周尚景的地位,但他的眼光、手段、能力等等也未必就会高于赵山才。 可以,如今赵先生已经病故,所以太子朱和堉也只能依靠王保仁辅佐,并且还要将赵山才幸苦经营的所有成果尽数交给王保仁。 另一边,听到太子朱和堉的解释之后,王保仁则是面现惊讶,也同样有些遗憾,说道:“竟然是赵山才?他竟然是病故了?唉,此人虽然是年轻了一些,但才华却是当世少见,确实是天妒英才。” 赵山才同样是出身于江南贡院,乃是江南贡院数十年来最杰出的青年才俊,还是前太师何明的关门弟子,所以王保仁自然也关注过他,甚至还暗中拉拢过,却没想到赵山才竟是已经病故了。 然后,太子朱和堉向王保仁详细介绍了赵山才的事情,王保仁见太子朱和堉这般重视赵山才,也是连连叹息,表现出一幅惜才之态。 而就在两人谈话之际,东宫下人已经是捧来了三本书册交给了太子朱和堉。 太子朱和堉伸手接过书册之后,表情之间更是感慨万千,缓缓说道:“赵先生在东宫那段时间,实在是助我良多,这三本书册皆是他临终前留下来的,不仅是为我组建了一个有效的情报机构,还帮我寻到了许多可用的人才,又为我筹划了未来发展方向……只可惜,这些事情并非是我所擅长,赵先生临终前也是明确交代,等到王太师来京赴任之后,就将这些事情全部交给王太师……” 说话间,太子朱和堉已经将三本书册全部交给了王保仁。 王保仁先是一愣,然后接过了三本书册认真翻阅。 接着,王保仁眼中很快就闪过了一丝喜意。 这三本书册之中,第一本乃是赵山才所组建的情报机构的人员名单与运行状况,第二本乃是赵山才所挑选的一批可靠人才,第三本则是赵山才所收集到的种种情报以及情报分析,并且还根据这些情报提出了许多建议。 如今,这三本书册交到了王保仁的手中,就意味着王保仁突然间拥有了一个有效的情报机构、凭空得到了一批没有任何背景的可靠人才、还进一步了解了朝廷目前的详细局势! 这也就意味着,赵山才当初幸苦经营的成果全部落在了王保仁的手中,而王保仁得到了这笔庞大资源之后,他的计划进度也就可以再次提前了! 这样一来,王保仁自然是心中惊喜,只觉得自己今天可谓是好运连连,不仅是觐见德庆皇帝,还是与太子朱和堉交谈,皆是得到了额外的收获,并且这些收获还都是这样的丰厚! 王保仁与赵山才、肖太师等人不同,他虽然成为了太子太师,但并不是全心全意的辅佐太子朱和堉,反倒是将太子朱和堉以及“太.子党”视为自己的垫脚石,所以他收到了赵山才的这份“馈赠”之后,首先想到的事情还是为自己谋利! “其他不说,仅仅是赵山才所经营的情报机构,就能省去我多少精力?还有赵山才寻到的这批人才,皆是没有任何背景,又都是难得的才俊,只要我借着太子的名义加以笼络,自己在京城里的根基就可以增强许多……此外,赵山才的诸般建议,也颇有许多可取之处,若是依计行事的话,不仅是‘太.子党’能够恢复声势,老夫也可以收获不菲……” 暗思之际,王保仁的眼中精光闪烁。 然后,王保仁郑重其事的将三分书册收入袖中,并且向太子朱和堉保证道:“赵山才果然是一位英才,有了这些东西,老夫今后辅佐太子殿下也可以轻松许多,胜算也大了许多!还请太子殿下放心,老夫必然会妥善使用这些遗赠。” 见王保仁这般表态,太子朱和堉也是郑重说道:“一切就拜托王太师了!” 然后,王保仁与太子朱和堉又谈了许多事情,但毕竟是初次见面,相互间的交流尚浅,考虑到自己还要前往三法司,所以王保仁很快就告辞了,而太子朱和堉则是亲自将王保仁送出东宫。 因为在太子朱和堉这里收获丰厚的缘故,王保仁离开东宫的时候精神愈加有些振奋,只觉得自己进京之后所有事情都是一帆风顺,屡屡会有意外收获。 所以,王保仁不仅是忽略了自己的身心疲惫,还愈加期待自己前往三法司的收获了——按照这个趋势,也许还可以得到意外收获也说不定。 然而,残酷的现实很快就给了王保仁当头一棒!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七十七章.前狼后虎. …… …… 离开东宫之后,王保仁首先来到了都察院。 依照王保仁的想法,都察院是“太.子党”的大本营,他自己如今也算是“太.子党”的一员,并且都察院副都御史王佑伦也是他的得意门生,他应该很容易就可以得到都察院的支持。 太子太师这个职位虽然没有太多的实权,但毕竟是地位尊贵,又奉旨负责三法司的协作与统筹之事,所以都察院的几位首要官员皆是不敢怠慢,同样是纷纷出衙相迎。 面对德庆皇帝的时候,王保仁是一幅稳健能干、忠心耿耿的模样,面对太子朱和堉的时候,王保仁则是一幅贤良诚恳、矜持自信的模样;但面对都察院官员的时候,王保仁又换了一张面具,却是平易近人、亲切和煦。 见到都察院左都御史杜白、右都御史吕纯孝、副都御史王佑伦等人纷纷出衙迎接自己的时候,王保仁眼中闪过了一丝自得,但表面上则是开口责怪道:“太兴师动众了,老夫前来造访都察院,只是想要了解都察院的近况,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各位大人皆是朝务缠身,随便派一个人将老夫领进衙门就好,何必要大动干戈的一同出迎?耽搁了公务多不好?不合适、不合适……” 知道王保仁来京是为了辅佐太子朱和堉,所以吕纯孝对王保仁自然是心中亲近,笑道:“王太师太客气了,您来到京城之后,理应是我等都察院官员主动前去拜访问候,如今已经是失礼了,出衙迎接乃是我等对王太师您应有的尊敬之意。” 另一边,杜白则是周尚景的亲信,对王保仁有些防范,但表面上的热情还要更强于吕纯孝,同样笑道:“是啊,王太师不仅是地位尊贵,还是官场前辈,又深受陛下器重,今天刚刚回到京城就造访都察院,乃是我等都察院上下人等的荣幸,哪怕敢怠慢。” 王保仁依然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连连摇头道:“诸位大人太客气了,老夫造访都察院只是为了公务,大家公事公办即可,大可不必这般兴师动众。” 王佑伦眼看着双方还要继续客气下去,却是说道:“王太师、杜大人、吕大人,依下官看,咱们还是一同进衙门谈话吧,王太师已经奔波了一天,正是需要休息,这里终究不是待客的地方。” 听到王佑伦的提醒之后,杜白与吕纯孝也是纷纷答应,与都察院官员们一同拥簇着王保仁进入了衙门正堂。 然后,众人分宾主落座,王保仁地位最高自然是坐在首位,杜白陪坐在一旁,吕纯孝与王佑伦等人则是分坐两边。 等到众人纷纷落座之后,王保仁的表情稍稍严肃了一些,也终于开口谈及正事,缓缓说道:“刚才,王副都御史说了‘待客之道’,就好似老夫乃是都察院的客人似得,其实老夫并非是客人,反倒是自己人……今天晌午之际,老夫面圣的时候,陛下已经下达了旨意,命老夫从今往后负责三法司的协作与统筹之事,所以咱们今后还有很多接触的机会……今天各位大张旗鼓的迎接老夫,老夫也心领各位的美意,但从今往后就不要这般兴师动众了,老夫在圣命之下,必然会时常前来都察院,若是每一次都是这般兴师动众的迎接,大家又哪里还有什么时间办正事?” 听到王保仁的说法之后,都察院众人纷纷是心中一惊。 德庆皇帝的圣旨还没有传到都察院,所以他们也是现在才知道王保仁即将要负责三法司协作与统筹的事情。 都察院乃是“太.子党”的大本营,但周尚景的影响力也不容忽视,所以都察院众官员得到消息之后也是态度迥异,以杜白为代表的“周党”官员皆是面色微沉,只觉得王保仁回京之后的威胁要比想象中更大一些,以吕纯孝为代表的“太.子党”官员则纷纷是面现喜色,只觉得这是“太.子党”重振声威的一个契机。 最终,却还是王佑伦首先反应了过来,起身向王保仁恭贺道:“没想到王太师刚刚回到京城就受到陛下这般器重,当真是可喜可贺!” 在王佑伦的带来下,都察院众人也是纷纷起身,或真诚或违心的表达了恭贺之意。 见到都察院众官员的反应,王保仁眼中闪过一丝得色,但表情则是愈加的严肃,继续说道:“恭贺话先别说了,陛下他让老夫负责三法司的事情,也是因为户部尚书赵俊臣的遇刺案迟迟不能侦破,让陛下他心中有些不满,所以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好恭贺的,反倒是对各位的一种警示,还望各位心中有数才是!” 然后,王保仁直接问道:“所以,咱们也不用客套了,老夫就直接询问了——户部尚书赵俊臣的遇刺案,至今已经过去了三个月时间,为何还是迟迟不能侦破?难道就连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有?” 因为德庆皇帝的暗示,王保仁一心想要趁着这次机会向德庆皇帝与百官们展示自己的能力,如今他来到都察院之后,也颇是雷厉风行,仅仅是客套了几句之后,就直接询问了案情。 然而,听到王保仁的询问之后,都察院众人纷纷是面色微变,皆是用怪异的目光偷偷打量着王保仁。 见到众人的目光注视,但就是不回答自己的问题,王保仁心中不免有些奇怪,追问道:“怎么?难道都察院就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听到王保仁的再次追问之后,杜白似乎想明白了什么,打量王保仁的眼神闪过了一丝戏虐。 然后,杜白开口道:“说来惭愧,赵大人的遇刺案十分复杂,极是难以侦破,幕后主使更是神通广大,三法司往往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些线索,但这些线索很快就会被人摧毁,时至今日也是进展不大,不过……” 说到这里,杜白拖长了语调。 王保仁的眉头不由微皱,问道:“不过如何?” 杜白不紧不慢的继续说道:“不过,我等三法司在京城中虽然是一直查不到什么线索,但前阁老黄有容前往南直隶办差的时候,却是无意间在江南发现了相关线索……说起来,今天王太师您若是没有造访都察院,我等都察院官员也一定会去拜访王太师,因为黄阁老所寻到的线索,正在王太师您的手中!” 听到这里,见杜白这般有持无恐的模样,王保仁不知为何突然间隐隐有些不安,继续追问道:“找老夫?线索在老夫的手里?究竟是什么意思?杜都御史最好是直接把话说明白,又何必是一直遮遮掩掩?” 吕纯孝不满的看了杜白一眼,接口说道:“王太师,事情是这样的。今天早朝结束之后不久,也就是王太师刚刚进入京城的时候,陛下他专门召见了我等三法司的主要官员,并且拿出了一封密疏交由我等查看,这份密疏乃是黄阁老所呈……在这封密疏里,黄阁老弹劾了南京六部,罪名是纵容走私、结交藩王、以及蓄谋杀害黄阁老、赵大人等朝廷大臣!” 王保仁顿时是面色大变,原本已经持续了一整天的好心情顿时消失无踪,只是猛地站起身来,表情惊骇的向吕纯孝质问道:“什么?黄有容弹劾了南京六部?还说南京六部蓄意谋害他与赵俊臣?无稽之谈!老夫一直都在南京六部,为何从来都不知道此事?他可有切实证据?” 南京六部乃是王保仁的势力根基,他听到南京六部涉及了这些严重罪名之后,自然是心中惊骇。 杜白的心机眼光在“周党”内部也是名列前茅,他此时已经想明白了德庆皇帝“器重”王保仁的真实用意,心中满是讥讽与戏虐,静静的欣赏了片刻王保仁的表情变化之后,终于是缓缓说道:“刚开始,我们也不敢相信此事,但某些走私商人们蓄谋暗害黄阁老的事情,乃是黄阁老亲耳所闻,绝对不会有假,而黄阁老亲自审讯了这些走私商人之后,这些走私商人也纷纷是招供了他们的幕后主使正是南京六部!并且还承认户部尚书赵大人当初的遇刺案也是他们所为,幕后主使也同样是南京六部!这些犯案的走私商人,皆是由王太师亲自押送入京,难道王太师竟是完全不知晓此事?” 听到这里,王保仁也是面沉似水,心中的得意更是荡然无存,缓缓说道:“这些走私商人……在老夫押送他们的路上遇到了一场大火,皆已是丧生火海了!” 杜白一幅惊讶模样,说道:“这么巧?这些走私商人皆是此案最关键的证人,竟是全部丧生一个活口都没有?难不成是南京六部的杀人灭口?王太师您从前是南京六部的魁首人物,当真是毫不知情?” 杜白这一番话,竟是将矛头隐隐指向了王保仁。 顿时,王保仁眼中闪过了一丝怒意,就打算开口驳斥。 然而,王保仁还未开口,他的得意门生王佑伦已经是起身道:“杜大人有些放肆了,王太师一向是刚正不阿、大公无私的官场楷模,这件事就算是与南京六部有关系,也必然是南京六部的人暗中瞒着王太师的私下行为,你这般质问王太师究竟是意欲何为?陛下让王太师负责三法司的事情,原本就表明了信任的态度,杜大人难道是质疑陛下吗?” 在都察院,官员之间的隶属关系不强,左右都御史表面上是所有御史的领袖,但御史们平日里的行动立场却不受左右都御史的限制,所以王佑伦完全没有畏惧杜白的意思,为了表达自己对王保仁的支持,就直接站出来驳斥了杜白。 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另一边,王保仁看了一眼王佑伦之后,心中也闪过了一丝欣慰,只觉得王佑伦不愧是自己的得意门生,为了支持自己竟然是直接驳斥了顶头上司,果然是忠心耿耿,心中对王佑伦的信任顿时是更深了一层。 不过,对王保仁而言,如今最重要的事情终究还是为南京六部摘脱嫌疑。 于是,王保仁没有计较杜白的暗示,只是缓缓开口问道:“那么,对于黄有容的弹劾,都察院又是什么态度?” 吕纯孝面现为难,稍稍犹豫片刻之后,却是开口道:“王太师,得知了黄阁老的弹劾之后,我等也是不敢怠慢,连忙是进行了深入调查,却发现赵大人遇刺案的一切迹象,皆是与黄阁老的弹劾相吻合……所以,都察院的同僚们大都是认同黄阁老的弹劾,认为赵大人的遇刺确实是与南京六部有关……” 听到吕纯孝的说法,王保仁面色更加难看。 他向来是老谋深算、眼光敏锐,如今也终于是捋顺了事情的始末真相——德庆皇帝的“器重”,让他负责三法司的事情,绝对是不安好心! 准确的说,德庆皇帝是想要借力打力、以毒攻毒!让他这个南京六部的魁首人物来亲自出手对付南京六部! 很显然,黄有容对南京六部的弹劾,乃是一场早有预谋的诬陷!而王保仁押送犯人的路上所遇到的那场火灾,也必然不是偶然,而是杀人灭口,但杀人灭口者绝不是南京六部,而是朝廷高层的某些官员!就是想要让这件事情死无对证,让黄有容的弹劾成为这件案子的唯一证据! 然后,德庆皇帝借着赵俊臣的遇刺案,屡屡训斥三法司的官员,不仅是罢免了三法司的一部分官员以达成杀鸡儆猴的效果,并且还给三法司限定了破案的最后时限,表示三法司到了时限之后若是还不能破案,那么所有官员都要以“渎职罪”论处! 这样一来,三法司的所有官员自然是人心惶惶! 而就在三法司的慌乱到达极限之际,德庆皇帝又将黄有容对南京六部的弹劾告诉了他们,表示赵俊臣的遇刺案与南京六部有关! 这对于毫无头绪的三法司官员而言,却是成为了唯一的自救稻草,案件好不容易终于有了进展与线索,他们为了尽快破案、保住自己的官位与利益,又哪里会理会这些线索究竟是真是假?自然是顺着线索侦破案情,尽快落实案件的结果!哪怕是有人发现黄有容的弹劾有破绽、南京六部或许是冤枉的,但也只会视而不见,甚至是暗中修改案情,让案情进一步契合线索! 于是,就有了吕纯孝刚才的那一番话——“赵大人遇刺案的一切迹象,皆是与黄阁老的弹劾相吻合”! 所以,“赵俊臣遇刺案的幕后主使乃是南京六部”已是三法司的共同意志与共同默契,哪怕是那些“太.子党”官员,为了保住自己的乌纱帽,也绝不会出面质疑线索的不合理之处! 恐怕再过两天,三法司的官员们就要联合起来一同公布“案情真相”了。 然后,就在这个时候,眼看着这件案子即将要尘埃落定,德庆皇帝却是让王保仁负责了三法司的事情,直接将这件案子摆在了王保仁的面前! 于是,王保仁就陷入了进退两难、前狼后虎的局面之中! 若是王保仁认同三法司的审案结果,那么南京六部就会彻底落入被动,必然会面临一场大规模的清洗,到了那个时候,不仅南京六部的地位会发生动摇,王保仁留在南京六部的底蕴根基更是会一扫而空,多年来的努力经营就要付诸于流水! 最妙的是,因为王保仁认同了这件案子的结果,而王保仁又是南京六部的领袖人物,不仅是没有任何人会质疑此事,南京六部的支持者也只会以为这件事乃是南京六部的内部冲突,完全不会声援南京六部,而南京六部本身的抵抗力量也会进一步的削弱,甚至还未等朝廷出手清洗,南京六部就会自相冲突! 再等到南京六部被朝廷整顿清洗之后,王保仁与南京六部的关系也会彻底决裂,不仅是南京六部再也不会支持王保仁,王保仁也再也无法支持南京六部,到了那个时候,最大的受益者只会是朝廷中枢! 这样的结果,是王保仁绝对不愿意见到的! 但若是王保仁不认同三法司的审案结果,那么局势发展对王保仁就更加不利了。 正如王佑伦所说,德庆皇帝这次安排王保仁负责三法司的事情,表面上乃是对王保仁的信任,若是王保仁质疑了三法司的审案结果,就是辜负了德庆皇帝的信任,就代表王保仁在庇护南京六部,就代表南京六部倒霉之后王保仁也会跟着倒霉,顺便还会让王保仁彻底得罪三法司! 这样的结果,王保仁更加是不能接受! 想明白了这些事情之后,王保仁的面色铁青! 王保仁发现,自从他进入京城之后,就落入了一个处心积虑的陷阱之中! 而这个陷阱的布置者,则是包括德庆皇帝在内的整个朝廷中枢高层! …… 这是第一更,五千字! 第二更会比较迟。最近天气闷热,心情有些烦躁,状态不好,大家见谅。 另,恭喜禅武不二欧阳成为本书第二位盟主!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七十八章.我要见赵大人!. …… …… 究竟是果断抛弃南京六部以求自保?还是与南京六部一同反抗朝廷中枢的暗算? 想明白了朝廷中枢的布局之后,王保仁就陷入了这般矛盾的局面之中。 王保仁缓缓扫视着自己面前的一众都察院官员,却发现都察院官员大都不敢与自己对视,纷纷是避开了自己的注视。 显然,他们皆是明白,赵俊臣遇刺案的幕后主使未必就是南京六部,但为了赶在时限之前破案、为了保住自己的顶上乌纱、为了表现三法司的办案能力,他们皆是默契的忽略了线索里的不合理之处,已经打定主意要将脏水泼到南京六部身上了。 事到如今,这也是三法司所有官员的唯一出路! 就连王保仁的盟友“太.子党”官员们也皆是这样的想法!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太.子党”官员们平日里固然是高喊着漂亮口号,但他们面临抉择的时候依然会趋利避害,暂时忘记“秉公无私”、“光明正大”这些词汇,等到事情结束之后才会重新捡起来。 见到这一幕,王保仁不由是心中一沉,只觉得自己成为了掉入蜘蛛网的飞蛾,完全没有挣脱之力。 王保仁已是沉浮宦海多年,见多了阴谋诡计,但面对朝廷中枢高层的联手算计,他一时间也想不到任何的解决办法。 最终,在一片尴尬的沉默之中,王保仁缓缓开口道:“各位,老夫突然间身体有些不适,需要休息一下,今日就不与各位谈事情了,各位不必相送。” 说完,王保仁站起身来,也不等众人表态,就在所有人的复杂目光注视下迈步离开了正堂。 出于各种心思,都察院众人纷纷起身相送,但都没有移步的意思,却还是副都御史王佑伦说道:“我去送一送王太师。” 说完之后,王佑伦就转身离开了正堂,快步追上了王保仁。 来到王保仁身旁,王佑伦低声向王保仁解释道:“老师,我今天出京迎接你,也是回到都察院之后才收到消息,没能及时通报老师……” 王保仁面色阴沉,冷声道:“这件事不怪你,陛下他们乃是早有预谋,就算是你提前知道了消息,恐怕也没有任何用处。” 王佑伦小心翼翼的问道:“老师您打算怎么办?” 王保仁转头看了王佑伦一眼,见王佑伦依然是一副全力支持自己的态度,心中也终于是多了一些信心,缓缓说道:“你暂且留在都察院,详细打探案情的细节与进展,今天晚上通报于我……事发突然,老夫还需要详细考虑一下,然后才能够做出决定!” 王佑伦犹豫了一下,却是说道:“老师,别怪我有些悲观,但这件事情似乎已经成了定局,老师您还是尽快做出决定比较,正所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老师您如今已经返回了京城中枢,权势人脉还可以慢慢经营,应当以自保为重!” 王保仁再次看了王佑伦一眼,却没有表明态度,只是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沉思之色。 而就在两人谈话之际,已是来到了都察院门外。 然后,长随王志快步来到王保仁的身前,见到王保仁的表情阴沉之后,心中不由有些奇怪。 今天一整天,王保仁一直是连连遇到喜事,心情也一直都很好,怎么进了一趟都察院,就突然变了一幅模样? 不过,王志还是向王保仁请示道:“老爷,咱们接下来是去大理寺还是去刑部?” 王保仁冷哼道:“还去什么大理寺刑部?哪也不去了,回宅子歇息!” * 而就在王保仁离开都察院的时候,赵府下人已经为苏秀宁与湘姨二人寻到了一处宅子。 宅子面积不大,但还算是清静,日常用具也是一应俱全,重点是距离刑部大牢较近,可以让苏秀宁随时探望父亲苏秀宁。 赵府下人将苏秀宁与湘姨带到宅子里安置之后,又向苏秀宁说道:“苏姑娘,我家老爷已经给刑部打过招呼了,您今后每天都可以前去刑部大牢探望令尊一次,这是刑部侍郎秦怀远秦大人的手令,您一定要拿好。” 见赵俊臣这么快就为自己安排周详,苏秀宁心中满是感激之色。 郑重收好了秦怀远的手令之后,苏秀宁送走了赵府下人,然后向湘姨说道:“湘姨,赵大人他已是答应了出手搭救苏家族人,我想尽快去刑部大牢里探望爹爹,一来是看看他的近况,二来也是把这个消息告诉他。” 湘姨沉吟片刻后,也同样点头道:“也好,省的他一直操心此事,尽早让他知晓消息也好。” 见湘姨答应之后,苏秀宁不再迟疑,就与湘姨一同离开了宅子,一路向人打探着刑部大牢的位置,因为距离不远,所以她们很快就来到了刑部大牢的门外。 持着刑部侍郎秦怀远的手令,显然是背景深厚,刑部的牢头也不敢为难她们,很快就将她们领入了刑部大牢之中。 带领着苏秀宁与湘姨前往苏长畛牢房的路上,牢头一边向她们介绍刑部大牢的规矩,一边小心翼翼的打探她们的背景来历。 “这两边的牢房,关押的犯人大都是有些身份的平民百姓,令尊原本是封疆大吏,却是关押在牢房深处,但条件也要比这里好不少……” 路过外围牢房之际,听到牢头的介绍,苏秀宁轻轻点头,眼中闪过了一丝轻松。 她原本是一个大家闺秀,今天还是首次见到牢房里的景象,自然是极为不适应,不谈牢房的恶劣环境,也不谈牢房里的犯人们肮脏麻木的模样,仅是空气中弥漫的恶臭就让她几度想要呕吐,如今听说苏长畛的牢房要比周围的牢房条件好些,苏秀宁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牢头则是突然开口问道:“却不知道两位与秦侍郎是什么关系?为何可以拿到秦侍郎的手令?这位秦侍郎平日里可是一向不好说话,轻易不会给人通融。” 苏秀宁稍稍犹豫片刻之后,说道:“我并不认识秦侍郎,但我与户部尚书赵大人有过交情,这份手令是赵大人托人给我的……” 听到苏秀宁的说法之后,牢头心中一惊! 户部尚书赵俊臣,朝中仅次于周尚景的权臣!怪不得可以拿到刑部侍郎秦怀远的手令,要知道赵俊臣本身就是秦怀远的靠山! 显然,苏秀宁的背景来历要比牢头想象中更深。 于是,牢头对待苏秀宁的态度也就更加和气了,隐隐还有些讨好的意思。 然而,就在这时,不远处牢房里的一位犯人听到“户部尚书赵大人”这几个字之后,却是突然身体一震! 然后,这位犯人猛地扑到牢房边缘,手抓着牢房铁栏,情绪激动的用沙哑声音大声唤道:“赵大人!姑娘你认识赵大人!?姑娘行行好,代我向赵大人通报一声!我要见赵大人!我要见赵大人!” …… 第二更! 明天依旧双更! 近几天会争取爆发一次!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七十九章.牢房之中. …… …… 虽然有牢房铁栏的阻拦,这名犯人绝不可能伤害到苏秀宁,但他状若疯狂的模样,依然是惊吓到了苏秀宁。 苏秀宁娇躯一颤,连忙后退了几步,躲在了湘姨的身后,用惊骇的目光打量着这名犯人。 只见这名犯人头发花白、身体枯瘦,蓬乱的头发遮住了面容,年纪大约是五十有余的样子。 另一边,牢头则是表情震怒。 发现苏秀宁与赵俊臣这样的大人物有关系之后,牢头就一心想着巴结,又如何会任由犯人惊吓到自己的“贵客”? 于是,牢头快步走到犯人身前,隔着牢门狠狠一脚踹了过去,顿时让犯人重重摔倒在地。 “叫唤什么!吓到了这两位贵人你担待着起吗?赵大人是何等尊贵的人物,又岂是你想见就见的?”牢头恶狠狠的说道:“你曾经也是一位贵人,但如今已是落地凤凰不如鸡,就连你兄长都倒了大霉,再也没人能庇护得了你,在牢里就要遵守规矩!若是你再敢大喊大叫,我就用大鞭子抽你!” 犯人重重摔到在地之后,却是终于清醒了一些,牢头的脚力也重,让他半天起不了身。 但他看着苏秀宁的目光依然狂热,却是无视了牢头的警告,依旧是用尽全部力气向苏秀宁嘶喊道:“姑娘,求您行行好,托我向赵大人传话,就说我愿意为他效力,赵大人他应该还记得我,我是郭敏,必然能帮得上赵大人……” 原来,此人竟是郭汤的兄弟、曾经“四通商行”的幕后东家——郭敏! 只是,看郭敏如今披头散发、壮若疯癫的形象,又哪里有一丝一毫的过往模样? 眼见着郭敏完全没有听从自己的警告,牢头觉得自己在苏秀宁面前失了颜面,顿时是恼羞成怒,就打算打开牢门冲进去一顿拳脚伺候! 不过,苏秀宁毕竟是心性善良之辈,不忍心看到这名犯人在自己面前受苦,却是开口阻止道:“这位牢头,还是算了,他也是一位可怜人。” 听到苏秀宁的劝阻,牢头自然也要给些面子,却是恶狠狠的瞪了郭敏一眼,说道:“看在这位姑娘的面子上,我就暂且饶你一次,今后再与你算总账!” 说完,牢头也就不再理会郭敏,只是领着苏秀宁继续向着牢房深处走去。 然而,苏秀宁虽然是快步离开了,但郭敏依旧是冲着苏秀宁的背影喊叫不停。 “这位姑娘,你一定要帮我转告赵大人!我要见他!我要见赵大人……” * 走远了之后,郭敏的嘶喊声渐渐不那么刺耳,牢头终于向苏秀宁解释了郭敏的来历背景:“姑娘莫要见怪,这个人已经彻底疯了,他原本也是一个大人物,乃是京城里数得着的大商贾,他的兄长更是当朝少傅郭汤,奈何他兄长得罪了一位更厉害的大人物,又哪里能讨得好?不仅是自己丢了乌纱身陷牢笼,整个郭家都倒了大霉,这个人也受了牵连进了刑部大牢……” 说到这里,牢头压低声音说道:“说起来,他与他兄长所得罪的大人物,正是户部尚书赵大人!” 这个名叫郭敏的犯人竟是与赵俊臣有关系?既然他因为赵俊臣的关系身陷牢笼,又为何急切想要投靠赵俊臣? 原本,苏秀宁并不如何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但听说这名犯人与赵俊臣有关系之后,苏秀宁却是不知何故悄然间留了心。 而就在牢头向苏秀宁解释之际,几人已是来到了牢房深处。 与外围那些狭小脏乱的牢房不同,这里的牢房干净宽大,常用的生活用具皆是一应俱全,有床铺、有桌椅、甚至还有干净的茶壶茶盏,牢房外面也摆放着许多物品随时可以提供给牢中犯人使用,比如书籍、围棋、笔墨等物,周围的狱卒们也完全没有专横嚣张的样子,一个个皆是态度随和、神态亲切。 虽然牢头已经说过这里的条件要比外围牢房好上许多,但见到这一幕之后,苏秀宁依然是不由一愣。 看到苏秀宁表情诧异,牢头笑着解释道:“这里所关押的犯人原本大都是六品以上的朝廷官员,虽然是一时倒霉进了牢房,但谁也不知道他们今后会不会再出去官复原职,也不知道他们在朝廷里还有没有亲朋好友,所以我们这些人也不敢轻易得罪他们,反倒是要好吃好喝供养着,他们若是有什么要求,只要不太过份,我们也会尽量答应,从来不会让他们受委屈。” 平民与权贵早已经成为了两种不同的物种,平民窃银百两、权贵贪墨百万,被发现之后都要投入牢房,但前者在牢房之中往往会受尽苦头,而后者却依然是享受着贵宾待遇,哪怕后者的罪行乃是前者的千倍万倍! 从某方面而言,这是一件很讽刺的事情,但古往今来皆是如此! 听到牢头解释之后,苏秀宁并没有想到太多的道理,只是不再担心父亲苏长畛会受委屈,心中又是松了一口气。 反倒是湘姨似乎想到了讽刺之处,不由的轻轻摇头。 说话间,牢头指着不远处一件牢房,说道:“姑娘要见的苏长畛苏大人,就暂且在那里面住着,姑娘有侍郎大人的手令,自然是可以随意与他见面,我也不敢限定时间,但见面时间最好不要超过半个时辰,否则我们就比较难办了。” 顺着牢头的指引,苏秀宁放眼看去,却是终于见到了父亲苏长畛的身影。 此时,苏长畛正坐在一张圆桌旁边,捧着一本书籍细读着,手边摆还放着一壶茶水与一碟糕点,竟是还有些悠闲自得的味道。 苏长畛的完美父亲形象,早已经在苏秀宁的心中破碎了,苏秀宁还有些怨愤苏长畛的某些做法,但她终究是苏长畛的亲生女儿,不可能因为心中一些怨愤就与苏长畛形同陌路,所以苏秀宁见到苏长畛之后,心情还是隐隐有些激动。 而牢头则是向周围狱卒呼喝道:“这位姑娘要见丙号房的苏大人,还不快去把牢门打开!” 随着牢头的一声呼喝,牢房里的苏长畛微微一愣,转头间也见到了苏秀宁与湘姨,顿时是面现激动之色。 距离他们父女二人上次见面,已是过去了二十余天,这段时间苏长畛也是日夜挂念着苏秀宁——倒不是苏长畛多么关心苏秀宁,而是因为苏家的未来盛衰完全都压在苏秀宁的身上了。 打开了牢门之后,牢头就领着狱卒离开了,将周围空间全部留给了苏长畛与苏秀宁父女二人。 等到苏秀宁与湘姨进入牢房之后,苏长畛也是快步迎来,表情激动的说道:“女儿,你为何可以进入刑部大牢探望为父?难道……你已经见过赵俊臣了?” 苏秀宁原本还想要询问几句苏长畛的近况,但见到苏长畛只是一味关心赵俊臣的事情之后,也就把嘴边话语压了回去,点头道:“今天上午的时候,我已经见过了赵大人,赵大人他已经答应了秀宁,说是父亲的事情风头过去之后,就出手搭救苏家一族,绝不会让苏家人发配边疆、贬为贱民。得到赵大人的承诺之后,女儿担心父亲牵挂此事,就急忙来刑部大牢探望父亲,也将这件事情告诉父亲。” 一旁,湘姨打量了苏长畛几眼之后,表情倒是冷静得多,只是补充道:“赵大人对秀宁很是照顾,为了方便秀宁探望老爷,还专门向一位刑部侍郎索要的手令,让秀宁这段时间可以自由出入刑部大牢。” 听到苏秀宁与湘姨的解释之后,苏长畛顿时是面现喜意,连连点头道:“好!太好了!我就知道,赵俊臣他绝不会拒绝秀宁的!我死了不要紧,但苏家绝不能败落!只要有了赵俊臣的照顾,咱们苏家迟早还能兴盛!” 说到这里,苏长畛语重心长的向苏秀宁叮嘱道:“今后你要更加讨好赵大人,一定要得到赵大人进一步的宠溺,最好是为赵俊臣诞下一儿半女,到时候你在赵府的地位也就稳固了,赵俊臣也会更加重视你,也会进一步扶持咱们苏家!这样一来,咱们苏家就能更快翻身了……” 听到苏长畛的这些话,苏秀宁与湘姨不由一愣。 然后,她们才反应了过来,发现苏长畛似乎是误会了什么。 苏秀宁表情有些复杂,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回应,而湘姨则是直接解释道:“老爷误会了,赵大人并没有收纳秀宁为妾室,他固然是答应了出手搭救苏家的事情,但只是看在了他与秀宁的过往情分上,却不是因为秀宁成了他的妾室。” 听到湘姨的解释之后,苏长畛顿时是面色一变! 按理说,自己女儿逃脱了成为妾室的命运,赵俊臣也愿意出手搭救苏家族人,苏长畛应该高兴才对。 但此时的苏长畛,表情间又哪里有高兴的意思?反倒是震惊与不满居多。 对苏长畛而言,赵俊臣出手搭救苏家族人只是第一步,让赵俊臣出手扶持苏家、让苏家可以再一次的富贵兴盛,才是他的最终目标! 为了达成这个目标,为了整个苏家的未来,苏秀宁怎么可以就这样离开赵俊臣? …… 第一更! 凌晨之后还有一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八十章.家族. …… …… “你、你难道就这么轻易离开了赵府?为何没有继续留在赵俊臣身边?!你、你必须要留在赵府!” 苏长畛瞪大眼睛看着苏秀宁,仿佛是苏秀宁做了什么不可理喻的事情。 见到苏长畛这般态度,苏秀宁与湘姨皆是皱起了眉头。 尤其是苏秀宁,见到苏长畛的心中喜意顿时是一扫而空。 苏秀宁沉默片刻后,开口问道:“爹爹,赵大人既然已经愿意出手搭救苏家族人,女儿为何还一定要留在赵府?难不成,爹爹您非要让女儿成为妾室不成?” 湘姨乃是苏长畛的外室,最是明白妾室的地位卑贱,同样是心中不满,问道:“老爷,既然苏家族人已经是可以获救,事情已经是妥善解决,为何还要逼着秀宁进入赵府?难道老爷你当真不知道妾室是怎样的地位?秀宁乃是你最宠爱的女儿,你就当真忍心?我可是打听过了,赵府的那位如夫人可不是一位好对付的!” 苏长畛沉浮宦海多年,自然是发现了她们的情绪变化,语气顿时是软了许多,但态度依然是没有任何变化。 苏长畛知道苏秀宁心软,向来是不擅长拒绝,就用一种悲戚的语气劝说道:“女儿,我的好女儿,爹爹也知道这件事太为难你,是爹爹对不起你!但你也要为你的兄弟侄儿们考虑一下,咱们苏家大都是手无缚鸡之力,也没有一技之长,家产尽数被朝廷抄走了,你那些兄弟侄儿们就算是逃脱了发配边疆、贬入乐籍的命运,但他们今后又要靠什么生活?难道要让他们流落街头、乞讨为生不成?所以,女儿你一定要留在赵府,唯有这样,你才能真正救下苏家老少,否则只是让他们脱离了火海,却又将他们丢入刀山啊!” 听到苏长畛的劝说,苏秀宁沉默不语。 苏秀宁很抗拒苏长畛这种“牺牲自己造福苏家”的态度——这不是苏长畛第一次打算牺牲苏秀宁了——若是旁人也就罢了,但苏长畛乃是她的亲生父亲,不免是让人心寒。 但出奇的,苏秀宁对于苏长畛的安排并不没有太多的抗拒。 事实上,苏秀宁的心底某处,甚至还有一种轻松感。 因为,苏长畛的这些安排,让苏秀宁找到了一个理由——让她可以再次接近赵俊臣的理由。 赵俊臣今天慷慨答应了苏秀宁的恳求,但并没有向苏秀宁索要任何东西,反倒是表现出了一幅“缘尽于此”的态度,似乎已经不打算再与苏秀宁见面了。 赵俊臣的这种表现,既是让苏秀宁感到轻松、也让苏秀宁隐隐有些失落,看似是逃离了成为妾室的悲惨命运,但苏秀宁的未来人生也彻底失去了方向,尤其是苏秀宁发现自己其实并不抗拒赵俊臣、甚至还认为赵俊臣是一个可靠归宿的时候,这种失落感也就更加强烈了。 也正因为如此,听到苏长畛的劝说之后,苏秀宁固然是不喜欢苏长畛随意牺牲自己的态度,但并没有太过抗拒苏长畛的观点,只是心情有些矛盾。 见苏秀宁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苏长畛心情满是紧张,再次说道:“秀宁,难道你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人受苦不成?爹爹已经是命不长久,难道你当真要让爹爹死不瞑目吗?” 苏长畛很清楚自己必然是死罪难逃,所以他对苏家的前途命运也就更在意了,如今他身陷牢笼,完全不能逼迫苏秀宁,只好放下身为父亲的尊严、摆出一幅悲戚的模样连连开口恳求,但一切还要看苏秀宁的态度。 最终,苏秀宁并没有马上拒绝苏长畛,只是她看向苏长畛的目光已是愈加冷淡。 苏秀宁缓缓说道:“赵大人并非像爹爹想象中一般容易为女色所诱,他愿意出手帮助女儿,全是顾念着当初的交情,但他出手相助之后,我与他已是缘分已尽,若是女儿再去纠缠,恐怕反而会引起赵大人的不喜。” 见苏秀宁这般说法,似乎并不抗拒自己的劝说,苏长畛顿时大喜,连忙说道:“也不必刻意纠缠,只要时常寻些由头去见一见他就好,长期相处之下,只要秀宁你稍稍主动一些,就不怕他不上钩!” 听到苏长畛的建议,苏秀宁表面上依旧是没有表情,冷淡之意非常明显,但心中则是隐隐一动。 外边牢房里那位名叫郭敏的犯人,岂不正是她与赵俊臣再次见面的理由? * 苏长畛的种种表现,终究是让人心寒。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所以苏秀宁很快就离开了苏长畛的牢房,但表示自己明天还会来牢中探望苏长畛。 见到苏秀宁的这般表情,苏长畛心情满是复杂,却也是莫可奈何。 在牢头的带领下,苏秀宁沿着原路离开,表情沉默着,但眼神却是不住有些波动。 一旁,湘姨乃是外室,终究不好说些什么,还以为苏秀宁心中不甘,只是陪在旁边轻声劝解着。 然而,当几人走到郭敏的牢房旁边之后,苏秀宁突然停下了脚步,并且向着郭敏看去。 很显然,在苏秀宁与苏长畛谈话的时候,牢头狠狠教训了郭敏一顿,所以郭敏此时的形象要比刚才还要狼狈许多,身上还多了几处鞭子血痕,有气无力的躺在牢房里面,完全失去了动弹的能力。 不过,他依然是强撑着,就是想要再见一见苏秀宁。 见到苏秀宁停步在牢房外、目光注视着自己之后,郭敏顿时是激动了起来。 于是,郭敏耗尽自己仅剩的力气,再次向苏秀宁说道:“赵大人……我要见赵大人……” 与刚才不同,郭敏刚刚受了一顿毒打,身体已是有些扛不住,虽然是耗尽了力气,但依然是声音低微。 但苏秀宁依然是听到了,却是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就快步离开了。 见到苏秀宁的表现之后,郭敏就顿时是心中一松,彻底瘫在了牢房里。 * 古人的家族观念,远远要强于后世,男子大都有一种责任感。 苏长畛是如此,郭敏也同样如此。 尤其是家族有了血脉断绝的危险之后,他们为了保护家族传承,愿意牺牲很多东西。 苏秀宁打算牺牲自己的女儿,哪怕苏秀宁曾经是他的掌上明珠。 郭敏则是打算牺牲自己的仇恨,哪怕郭家的一切灾难都是赵俊臣带来的,但他擅长经商之术,并且他也听说过赵俊臣如今手中人才匮乏的情况——在南巡之前,赵俊臣就曾经暗中招揽过他,只是他出于各种考虑,最终还是拒绝了赵俊臣的招揽——但只要赵俊臣愿意放过郭家,那他就愿意为赵俊臣效力! 事实上,郭敏还知道一些很有用的消息,他相信赵俊臣只要愿意与他见面,他就一定能够说服赵俊臣! …… 恩,第二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八十一章.间隙. …… …… 到了第二天,朝议开始之后。 皇极殿内,王保仁正式接任了太子太师的位置,并且在德庆皇帝的圣旨之下,还接手了三法司的协作统筹之事。 这也就意味着,大明朝的律法、判罪、监督之事,王保仁皆是拥有插手过问的权力! 初回京城,就受到了这般器重,得到了这般炙手可热的权柄,按理说应该是百官惊羡、王保仁也应该是春风得意才对。 然而,王保仁接受任命的时候,面色颇是有些阴沉严肃,而百官们打量王保仁的眼神也完全没有惊羡的意思,反倒是有些幸灾乐祸。 官场之中,关系网络一向是错综复杂,任何事情一旦传扬了出去,就再也称不上秘密,很快就会人尽皆知。 所以,黄有容弹劾南京六部的事情,百官们都已经是知晓了消息,而王保仁负责三法司协作与统筹的事情,也早已是人人尽知,将这两件事情联系到了一起之后,百官们就皆是猜到了德庆皇帝打算利用王保仁对付南京六部的意图,看似“器重”的任命也只是这个陷阱的一环罢了,也很清楚王保仁如今进退两难、前狼后虎的尴尬处境。 所以,百官们完全没有羡慕王保仁的意思,反倒是有些幸灾乐祸,想要看看王保仁究竟是要弃车保帅,还是要背水一战,但不论王保仁如何选择,他都不会得到任何好处,最大的受益者只会是朝廷中枢。 就在这种微妙的气氛下,王保仁接受了德庆皇帝的任命,也接受了百官们的“诚挚”恭贺。 然而,看到百官们的表情神色,显然是想要看自己的笑话,王保仁又是心中一沉。 事情到了这一步,王保仁已经非常清楚,他必须要尽快做出选择了,不论是与朝廷中枢一起对付南京六部,还是与南京六部一起对抗朝廷中枢,虽然这两种选择对他而言都没有任何好处,但若是继续拖延着,任由百官们看他的尴尬笑话,那么他的威望与声誉就会彻底毁于一旦,这是他更加不能接受的事情! “最多两天!两天之内,必须要做出决定,这件事情绝不能继续拖延下去了!” 王保仁暗暗下定了决心。 * 此时,德庆皇帝就好似完全不清楚王保仁的尴尬矛盾以及百官们的幸灾乐祸,依然是一副器重信任王保仁的模样,面容严肃的缓缓开口道:“三个月前,户部尚书赵俊臣遇刺,可谓是震惊朝野,影响极为恶劣,然而三法司办事不利,迟迟不能侦破案情,朕让王太师负责三法司的事情,也是对三法司的督促之意,三法司一定要明白朕的心思,绝不要再让朕失望了,距离朕定下的最后时限还有七天,若是三法司依旧无法破案,朕就只好将你们以‘渎职罪’论处了!” 然后,德庆皇帝又换了一幅和煦表情,向王保仁说道:“王太师,你是老臣子了,一向是经验丰富、敏锐果敢,朕对你也是寄望深重,还望你一定要尽力督促三法司,切不要让他们再生懈怠之心。” 听到德庆皇帝的吩咐后,刑部尚书张伯崇、都察院左都御史杜白、右都御史吕纯孝、大理寺卿方世文等人纷纷出列,齐齐向德庆皇帝保证道:“还请陛下放心,臣等绝不敢滋生怠慢之心,一定会赶在时限之前破案!” 担保之际,三法司的四位主官皆是信心满满,并不像前几日那般心虚忐忑。 毕竟,德庆皇帝已经有了明确暗示,要将赵俊臣遇刺案的脏水泼给南京六部,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不过是尽快落实案情、尽力遮掩线索与证据之中的破绽罢了,“栽赃陷害”、“虚构证据”这种事情对他们而言皆是轻车熟路,只需要三两天时间就能办成! 王保仁只觉得心中憋屈,但他不希望百官们进一步笑话自己,表面上依然是一副沉稳模样,同样是缓声答道:“陛下放心,老臣一定尽力!” 在此之前,王保仁在德庆皇帝面前一直是自称为“臣”,这是为了表明自己依然是身强力壮、精力充沛,期望德庆皇帝能够重用自己。但如今,王保仁的自称已是悄然间变成了“老臣”,这是为了刻意展现自己的资历与忠心了,希望德庆皇帝能够看在自己资历与忠心的份上,不要将自己坑得太惨,从某方面而言已经是一种服软的表现。 德庆皇帝似乎完全没有看出王保仁与三法司几位主官的心思,只是满意点头道:“既然几位爱卿这般信誓旦旦的保证,那朕就等着你们的结果了!” 说到这里,德庆皇帝结束了王保仁与三法司的话题,又说道:“今天的朝议上,除了王太师的任命之外,还有另一件要事,历经两个月时间之后,朝廷四年一度的‘京察’已经是尘埃落定了,让朕深感欣慰的是,绝大部分京城官员都在‘守’、‘政’、‘才’、‘年’的‘四格’之中评列一等,在‘八法’之中列为劣等的官员也只是极少数,由此也可见朝廷的政治清明、百官们的勤恳用心……” 听到德庆皇帝的说法,皇极殿内众官员大都是一副振奋模样,但实际上包括德庆皇帝在内,所有人的心中皆是不以为然。 每四年一次的“京察”很大程度上只是走过场罢了,京城里的绝大部分官员都有后台靠山,想要在“京察”中评优并不困难,剩下的中立官员也一定会提前走门路、送好处,同样不会在“京察”中列为劣等,作弊现象极为严重,除非是党争最激烈的时期,否则每次的“京察”大都是皆大欢喜的结局,唯有那些地位低微、没有后台、也不愿意走门路的少数底层官员才会被评为劣等,用来装点门面,纯因政绩不佳而受参罚者并不多见。 事实上,“京察”的优劣评等从来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京察”结束后,究竟有哪些官员会得到外放晋升的机会!这才是各大派系暗中角力的真正战场! 所以,德庆皇帝的话语并没有实际意义,但百官们依然是神情专注,因为他们知道德庆皇帝马上就要说到实际内容了。 果然,说了一番冠冕堂皇的话语之后,德庆皇帝又说道:“借着‘京察’的机会,朝野发现了许多可用之才,经朕与几位阁老商议之后,决定让他们前往地方衙门任职历练!近两年以来,先是发生了‘南巡筹备舞弊案’,然后又是苏长畛的贪贿结党案,从京城到南直隶,有许多地方官员都受了牵连、落了罪名、丢了官位,让朕很是震怒,只希望百官们引以为鉴,尤其是那些前往地方历练的官员,切要谨记‘忠君爱民’四字!” 说完之后,德庆皇帝向着身边的大太监张德点头示意。 然后,太监张德迈步向前,并且拿起一份圣旨扬声宣布了总计三十一位京城官员的任命,这些官员皆是这次‘京察’的直接受益者,不仅是在“四格八法”中评为优等,并且还得到了外放地方、晋升官职的机会。 事实上,这只是一部分任命,七品以下的任命并不需要在皇极殿内宣布。 因为“南巡筹备舞弊案”与苏长畛的案子,从京城到南直隶的各地衙门出现了许多空缺,所以德庆皇帝这一次的任命规模也要比往年大得多,朝廷各大派系皆是收获了好处,只是或多或少罢了。 但收获好处最大的,无疑还是“赵党”! 因为周尚景的主动配合,“赵党”总计有一十二位官员晋升成为各地的知府知州,还有一十三位官员得到了知县、同知之类的官职。 这表示“赵党”的根基底蕴得到了极大的增强! 一时间,“赵党”官员们皆是喜气洋洋,朝廷各大派系也是纷纷侧目。 只是,等到宣布结束之后,不待百官们有所反应,德庆皇帝就已经结束了‘京察’的话题,只是问道:“京察的事情,大约就是如此,众位爱卿可还有其他事情呈奏于朕?” 随着德庆皇帝的话声落下,百官们的表现颇是默契,齐齐向着赵俊臣的位置看去。 而赵俊臣也没有让百官们失望,很快就迈步出列,向德庆皇帝呈奏道:“陛下,臣有事要奏!” 见到赵俊臣的表现之后,德庆皇帝的脸上闪过了无奈之色,忍不住轻轻摇头,但还是说道:“赵爱卿有事就奏吧。” 赵俊臣扬声道:“启禀陛下,臣昨日看过了户部的账目,发现江南各地目前用来耕种粮食的土地已经仅仅剩下四百余万亩,只有成祖时期的半成多些,早已经不是我朝最主要的产粮之地,而朝廷目前最重要的产粮之地湖广各府近年来用以耕种粮食的土地同样是逐渐减少,仅仅近十年就减少了百余万亩,全部换成了水果、茶烟等物……若是长此以往,朝廷的粮食恐怕会愈加周转困难,臣希望朝廷能够颁布法令,让各地还田于粮……” 随着赵俊臣的奏呈,百官们同样是纷纷面现无可奈何的模样! 近段时间以来,赵俊臣每天早朝上都会建议朝廷强令百姓们重新耕种粮食,又或者是建议朝廷拨放银两用来大兴水利与灌溉,依然是没有放弃自己农业改革的最后两项提议。 可以说,赵俊臣这段时间以来对农业的重视,已经是近乎偏执了。 许多官员甚至是私下戏称赵俊臣为“赵重农”、“农部尚书”,以讥讽赵俊臣这段时间以来的表现。 于是,随着赵俊臣的呈奏结束之后,百官们依然是寸步不让,纷纷出列反对,这已经成为了近段时间以来每日早朝的固定流程,赵俊臣每天都会因为这些事情与百官们进行一场激辩,不论是德庆皇帝还是朝中百官都是烦不胜烦,但也都是无可奈何——到了如今,绝没有任何人敢忽视赵俊臣的态度。 然后,这一天的早朝也同样是在赵俊臣与百官们的激烈争辩中落下了帷幕。 赵俊臣的表现看似偏执,但他通过一场又一场的激辩,却已经是渐渐摸清了百官们的底线! …… 明天无事,会爆发一次,至少万字!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八十二章.王保仁的决定. …… …… 赵俊臣偏执于农业改革、观点又是这样的激进,近乎不可理喻,与往日的理智表现截然不同,百官们皆是不能理解。 赵俊臣也有自己的考虑。 除了营造一种自己受到百官围攻的局面、以降低德庆皇帝的警惕之外,赵俊臣也确实是想要办些实事,若是有可能的话,赵俊臣也确实希望朝廷可以通过自己的提议。 赵俊臣如今的策略,与民间小商小贩们的讨价还价手段并没有太大的区别,漫天要价、坐地还钱,仅此而已。 赵俊臣也有一些相对缓和的提案,但若是直接将这些相对缓和的提案抛出来,百官们依然会激烈反对,但若是赵俊臣先抛出一个非常激进的提案,并且反复用这个激进提案表示自己的坚定立场,顺便也试探百官们的心理底线,然后再在适当时候抛出相对缓和的提案,这个相对缓和的提案就让人容易接受了。 如今,赵俊臣已经渐渐摸清了百官们的底线,再过一段时间,就可以抛出另一份提案了。 * 结束了早朝之后,百官们纷纷离开了皇极殿。 “赵党”几位核心官员也是一如既往的围在赵俊臣的身旁,与赵俊臣商议后续的事情。 因为“赵党”在“京察”中受益最大,所以“赵党”几位核心人物皆是一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样子,毕竟他们的许多亲信也同样成为了受益者。 离开了皇极殿之后,眼看着周围没有外人,工部尚书陈东祥首先说道:“赵大人,如今‘京察’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与咱们关系亲近的朝廷官员总计有二十八人得到了外放晋升的机会,此外还有十余位官员虽然没有前往地方衙门任职,但官衔也得到了提升,当真是一件大喜事……” 左兰山也点头道:“是啊,从今往后,咱们的势力影响,也终于可以离开京城、扩散地方、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了!早朝上陛下他宣布了‘京察’的结果之后,我看朝廷各派系大都有些嫉妒眼红的意思。” 被左兰山打断了话语之后,陈东祥下意识的眉头一皱。 自从他全心全意的依附于赵俊臣之后,陈东祥就以赵俊臣的爪牙自居,但也仅仅是忠于赵俊臣一个人而已,对于“赵党”的其余几位核心人物,陈东祥依旧是看不上眼,平日里对待左兰山这位“赵党”二号人物也没有太多恭敬,此时被左兰山打断了话语,难免是有些不满。 陈东祥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他随时都能为自己找到实现野心的目标方向,如今他又盯上了左兰山的位置,想要取代左兰山成为“赵党”的二把手。 事实上,对于陈东祥的野心,也是赵俊臣所默许的,“赵党”内部有限度的竞争,也有助于赵俊臣加强自己对“赵党”的控制力。 不过,陈东祥也知道自己目前尚没有挑战左兰山的能力,所以并没有明确表示不满,只是继续说道:“依我的想法,趁着今天的机会,咱们不妨摆一场宴席,邀请那些即将要前往地方衙门任职的亲近官员聚会,除了聚拢人心之外,也可以趁机叮嘱他们一些必要的事情。” 赵俊臣沉吟片刻后,点头道:“也好,时间就定在今天傍晚酉时,地点就定在天海楼,通知的事情就由陈尚书来负责。” 陈东祥见赵俊臣采纳了自己的建议,不由是面现喜色,连连点头说道:“赵大人放心,我一定及时将消息传给他们。” 就在这时,霍正源却是突然伸手指向远处,说道:“赵大人您看,王保仁好像是要去觐见陛下了!” 听到詹善常的提醒,赵俊臣转头看去,正好看到一位小太监领着王保仁向着御书房的方向走去。 见到这一幕,赵俊臣不由是面现沉思。 霍正源问道:“赵大人您说,这王保仁突然间觐见陛下,究竟是为何目的?” 沉思片刻后,赵俊臣缓缓道:“试探陛下的底线,顺便是讨价还价、为自己争取好处、想办法减少损失罢了,王保仁乃是一个聪明人,如今见到大局已定,自然是懂得如何抉择。” 说到这里,赵俊臣嘴角闪过一丝笑意,说道:“或许,朝廷中枢对付南京六部的事情,会比想象中更加顺利。” * 不谈赵俊臣与“赵党”众人的讨论,却说王保仁下了早朝之后,并没有马上离宫,而是求见了德庆皇帝,德庆皇帝也很快就召见了王保仁。 进入御书房之后,王保仁的态度要比昨天谦卑许多,向德庆皇帝恭敬行礼道:“老臣王保仁见过陛下。” 德庆皇帝依旧是一副信任有加的模样,问道:“王太师见朕有何事?坐下谈话吧。” 说话间,德庆皇帝再次命人搬来一张凳子为王保仁赐坐,情景与昨日一般无二,但王保仁的心情却是截然不同,再也没有昨日志得意满的样子。 事实上,养心殿太监为王保仁搬来凳子之后,王保仁并没有落座,反倒是态度愈加谦卑,向德庆皇帝躬身请罪道:“陛下,老臣不敢坐,老臣这次求见陛下,乃是为了请罪而来!” 德庆皇帝似乎不明白王保仁的意思,讶然问道:“请罪?王太师不过是刚刚回京,又有何罪?” 王保仁沉声道:“老臣昨日造访都察院,向都察院询问户部尚书赵俊臣遇刺案的进度,然后才发现这件案子与南京六部有关!似乎是南京六部有一小撮官员暗中通过走私牟利,又怨恨赵大人整顿商税的事情,竟是勾结走私商人刺杀赵大人!而老臣从前身为南京户部尚书,对于这件事情竟是毫无察觉,实在是罪责深重!还望陛下降罪责罚!” 事到如今,王保仁心中很清楚,朝廷中枢已是铁了心要把赵俊臣遇刺的脏水泼给南京六部了,简直就是上下同心,王保仁在京城中枢的影响力尚且不足,完全不能扭转局势,所以就打起了弃车保帅的主意。 王保仁的这一番话,表面上是向德庆皇帝请罪,但实际上就是想要把赵俊臣遇刺案的事情归咎于“南京六部的一小撮官员”,以保全南京六部绝大部分官员的意思。 然而,德庆皇帝又如何听不明白王保仁的深意,却是缓缓说道:“这件事情,王太师也只是受了小人蒙蔽,罪不在你,而在于那些蒙蔽你的小人!不过,话又说回来,以王太师的眼光见识,若是这件事只是一小撮官员的私下所谓,恐怕是瞒不住王太师的眼睛!毕竟他们参与走私的事情已经持续了很多年时间了。依照黄有容的弹劾,南京六部的糜烂乃是大范围的事情,绝大部分官员皆是脱不了干系,朕同样是倾向于黄有容的说法,也唯有绝大部分南京六部官员皆是参与了此事,并且是一同联手隐瞒王太师,这件事情才显得合理,否则又如何解释王太师毫不知情的事情!” 德庆皇帝的这一番话,看似是对王保仁的信任不减,认为王保仁绝对没有参与南京六部的罪行,但隐含的意思却是十分冷酷——若是王保仁坚持认为这些事情只是南京六部一小撮官员的私下作为,那么就代表着王保仁同样有知情不报、甚至是庇护党羽的嫌疑!若是王保仁同意南京六部绝大部分人都参与了庇护走私、刺杀赵俊臣的罪行,那么王保仁就与这件事毫无关系! 听到德庆皇帝这么一番看似信任、实则冷酷的表态之后,王保仁不由是沉默良久! 通过这些话,王保仁也摸清了朝廷中枢的立场,知道南京六部必然要面临一场大规模的清洗整顿了。 想到这里,王保仁的心情愈加沉重。 然后,王保仁抬头向德庆皇帝问道:“却不知,若是南京六部的罪行一旦落实,陛下您又要如何惩治南京六部?” 德庆皇帝态度坚决的说道:“南京六部既然是出现了大范围的糜烂,绝大部分官员皆是胆大妄为、视朝廷法纪于无物,甚至还胆敢刺杀朝廷重臣,朕自然是不能轻饶,一场大规模的清洗整顿是必须的,所有涉案的官员、以及知情不报的官员,皆是要问罪撤换!” 听到德庆皇帝的表示,王保仁也终于是下定了决心,表情严肃的说道:“老臣恳请陛下务必要谨慎一些,在南京六部之中,即使是出现了大规模的糜烂,但依然有许多忠君勤勉的官员,若是陛下您的动作太大的话,恐怕会有许多无辜官员会受到牵累、也容易造成冤案。” 所谓“忠君勤勉的官员”,其实也就是特指王保仁留在南京的朋党亲信。 王保仁向来是性格果断,知道事不可违之后,他就开始设法为自己减少损失了。 他这一番话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他愿意帮助朝廷中枢出手整顿南京六部,也愿意站在朝廷中枢这边,与南京六部彻底决裂,但希望朝廷能够保全他的势力人脉,不要让他多年以来的经营付诸于流水。 在此之前,王保仁固然是南京六部的领袖人物,但南京六部毕竟只是王保仁的踏脚石而已,该放弃的时候,王保仁也绝不会有太多的犹豫。 听到王保仁这么快就有了选择,德庆皇帝眼中闪过了一丝欣赏。 事实上,王保仁的这番表态,也正中德庆皇帝的下怀! 德庆皇帝固然是想要整顿清洗南京六部,但也并不希望王保仁的权势人脉受到太大的损失,因为德庆皇帝还希望王保仁将来制衡周尚景、赵俊臣等人。 …… 第一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八十三章.患得患失. …… …… 德庆皇帝并不希望王保仁的势力人脉遭受太大的损失,但他还需要考虑许多事情,比如朝廷中枢针对南京六部的后续计划、比如朝中几位权臣的反应、又比如王保仁今后的定位等等。 于是,德庆皇帝沉吟片刻后,终于是开口说道:“南京六部已经是大范围的糜烂了,也不知道还能留下多少忠君爱民的官员!依朕看来,南京六部的高层官员恐怕全都已经烂了,就算是还有一些忠心耿直的官员,恐怕也只是少数中下层官员罢了。” 说到这里,德庆皇帝摇头叹息,似乎是非常痛心的样子。 看到德庆皇帝的表现,王保仁又是心中一沉。 德庆皇帝的态度很明显,朝廷可以保留王保仁的一部分朋党,但名额绝不会太多,并且南京六部的尚书侍郎们,绝对是一个都不会留下! 这样一来,王保仁就算是可以保全一部分人脉党羽,也一定会元气大伤。 所以,王保仁的面色自然是十分难看。 朝廷中枢的最终目标乃是从南京六部收权,并不仅仅是清洗整顿南京官场,今后还有用到王保仁的地方。 所以,德庆皇帝看到王保仁的面色难看之后,却是秉持着“打一棒子给一甜枣“的原则,又说道:“依照朕的想法,南京六部必须要彻底整顿,绝大部分官员都要撤换,唯有这样才能表明朝廷的决心,但也要恩威并施,如此才能服众!正好‘京察’刚刚结束,许多京城官员都外放到了地方衙门,中枢各衙门出现了许多空缺,却是可以让那些忠君勤勉的南京官员调任到京城中枢填补这些空缺,以嘉奖他们的清廉自守,更可以向朝野表明朝廷的赏罚分明!王太师觉得如何?” 王保仁面色阴晴变化了许久,最终还是向德庆皇帝躬身道:“陛下圣明!朝廷一向是赏罚分明,正当如此!” 王保仁回到京城之后,就打算将自己留在南直隶的朋党逐步调度到京城任职,以扩充自己在庙堂中枢的势力影响,德庆皇帝的这般决定,可以让他省去许多精力与时间,虽然并不足以弥补损失,但也不算是一无所获。 王保仁很清楚,他还没有能力反抗朝廷中枢的共同意志,如今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所以他犹豫许久之后,最终还是同意了德庆皇帝的建议。 见到王保仁还算是识相之后,德庆皇帝眼中闪过了一丝满意,但表面上依然是一副器重信任的模样,缓缓说道:“既然王太师也认同朕的决定,这件事就这么办吧!王太师回去之后,就将那些忠君勤勉的官员拟一份名单呈给朕,朕自然会叮嘱内阁与三法司格外留意,绝不会让他们受到无辜牵连!……不过,如今的当务之急,终究还是查明真相、侦破案情,这件事还需要王太师盯紧一些,与三法司同心协力,朕当初的承诺依旧没有改变,一旦案情侦破之后,朕就会鼎力支持王太师入阁辅政!” 你明明已经打定主意要把脏水泼给南京六部了,还何须“查明真相”、“侦破案情”?不过是一些掩耳盗铃的手段罢了。 听到德庆皇帝的说法之后,王保仁心中有些讥讽。 不过,德庆皇帝最后的保证,还是让王保仁心中多了一丝希望,心情也稍稍轻松了一些,再次向德庆皇帝躬身领命道:“陛下放心,老臣一定尽力,绝不敢懈怠!” 而就在德庆皇帝与王保仁谈话的时候,突然有一位太监快步进入了御书房,向德庆皇帝禀报道:“陛下,刚刚收到快马通报,梁辅臣梁阁老已经抵达北直隶的洛县,即日就要进京了!” 听到禀报,德庆皇帝顿时是面现喜意,说道:“派人将此事告诉七皇子,让他代朕前去迎接!梁辅臣进京之后,就让他第一时间进宫见朕!” 太监得到吩咐之后,马上就遵命离开了。 而王保仁见到德庆皇帝的表现之后,心中却有些不是滋味。 很显然,与王保仁不同,德庆皇帝对于梁辅臣的信任与器重,乃是发自真心的。 * 王保仁心中不是滋味的同时,方茹的心中也同样不是滋味。 从昨天晚上开始,方茹的脾气就要比往常暴躁许多,所有的赵府下人皆是胆战心惊、小心翼翼。 并且,赵府下人们也很清楚方茹脾气变暴躁的真正原因——昨天晚上,赵俊臣留在张玉儿的房间过夜了。 方茹的心里只有赵俊臣一个人,并不希望有人与自己分享,但如今不仅是崔倩雪即将要进入赵府成为正室了,还临时插入一个张玉儿! 很明显,赵俊臣已经初步信任了张玉儿! 这样一来,方茹的心中自然是感到的莫大威胁! 从某方面而言,张玉儿就是一个相貌、心机、眼光等等方面更胜一筹的方茹,方茹又是这样的重视赵俊臣,自然是患得患失、担心自己的地位会被张玉儿取代! 这一天,赵俊臣前去早朝之后,张玉儿很快就拜见了方茹。 张玉儿原本就是娇媚妖娆、风情万种的气质,如今她成为人妇之后,举手抬足只见更是风韵撩人、千娇百媚,即使方茹同样为女子,也不得不承认张玉儿的风情确实不是寻常男子能够抵抗的。 见到方茹之后,张玉儿并没有炫耀什么,仿佛只是想要与方茹拉近关系,但隐约之间依然是暗示着赵俊臣对她的喜爱,这就让方茹心中更加不舒服了。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张玉儿之后,方茹竟是有种坐立不安的感觉。 于是,方茹也就找到了章德承——此时的方茹,愈加希望自己怀上赵俊臣的骨肉,唯有这样,方茹心中才能多一些安全感。 此时,章德承正准备着筹建医学院的事情,并没有多少空暇,但章德承也知道方茹在赵府的地位,所以还是耐心陪着方茹谈话。 方茹也知道章德承这段时间事情很多,就没有绕圈子,直接问道:“章神医,您的药方我已经坚持服用许久了,为何还是迟迟没有动静?” 见到方茹这般模样,章德承轻轻摇头道:“老夫已经诊断过了,赵大人的身体并没有任何问题,如夫人的身体同样也没有任何问题,但怀胎这种事情毕竟是讲究机缘,急不得、也强求不得,只要赵大人与如夫人一直都有同房,就迟早都会有结果的。” 听到章德承的回答,方茹心中愈加烦躁,又问道:“章神医,您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 见方茹的表现,章德承又是轻轻摇头,说道:“既然如此,老夫就为如夫人再开一副方子,但老夫还是想要劝告如夫人一句,这种事情切忌心浮气躁,否则就算是怀上了,对孩子也不是好事。” 然后,章德承就又为方茹开了一副药方,但很大程度上只是给方茹一个心理安慰罢了。 方茹并不知道章德承的想法,只知道章德承乃是首屈一指的神医,得到药方之后如获至宝,连连向章德承表示感谢。 告辞了章德承之后,方茹马上就让人依照章德承的药方前往药房拿药,心情也终于是稍稍稳定了一些。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却突然有一位赵府下人向方茹禀报道:“如夫人,府外有一位姑娘求见老爷,这位姑娘名叫苏秀宁,老爷昨天也见过她,但如今老爷还未回府,您看应该如何处置?是先打发她离开?还是留她在府里等老爷回来?” 听到赵府下人的禀报之后,方茹顿时是柳眉轻蹙! 苏秀宁连续两天与赵俊臣见面,究竟是什么意思? 当初,德庆皇帝给赵俊臣牵红线,向赵俊臣介绍了崔倩雪、陈芷容、苏秀宁三女!如今崔倩雪即将要成为赵府正室,陈芷容化名为张玉儿成为了赵俊臣的侧室,怎么就连苏秀宁也突然出来凑热闹?难道这三女还要一同进入赵府不成? 因为张玉儿的事情,方茹却是下意识的排斥苏秀宁的出现。 所以,方茹想了一下之后,吩咐道:“老爷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府,让她留在府里等待也不合适,又不知道她究竟有什么事情要见老爷,却也不能就这么让她回去……这样吧,你将她领到侧堂,由我来见她!” 听到方茹的吩咐之后,赵府下人马上就领命去办了,而方茹则是平复了一下思绪之后,向着赵府侧堂的方向走去。 却说,时隔一天之后,苏秀宁与湘姨再次来到了赵府侧堂。 与昨天相比,此时的苏秀宁心情更加有些忐忑,因为赵府下人带领她们进入赵府的时候已经说清楚了,赵俊臣还未回府,如今要见她们的人乃是赵府的如夫人方茹! 在此之前,苏秀宁还以为自己会成为赵府妾室,也认真打探过赵府的事情,很清楚这位如夫人方茹绝不是一个好对付的角色! …… 恩,第二更! 今天还有两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八十四章.消息. …… …… “秀宁,别担心,你这次来赵府是为了给赵大人传信、是好心给赵大人帮忙,如今虽然是赵大人不在府里,但那位如夫人也绝不敢刁难你,否则她就没办法向赵大人交代!” 见到苏秀宁忐忑的模样,湘姨连忙开口鼓劲。 听到湘姨的话后,苏秀宁轻轻点头,但表情间的不安并没有减少多少。 看到苏秀宁的表现,湘姨心中轻轻一叹。 失去了家族与父亲的支持之后,苏秀宁虽然是一直强自镇定着,但依然是失去了主心骨,虽然湘姨并不知道苏秀宁曾经是什么样子,但一定要比现在从容许多。 而就在这时,方茹已经是来到了侧堂,抬眼打量了苏秀宁几眼之后,却是不由一愣。 看苏秀宁内敛秀静的样子,也完全不敢与自己对视,倒不像是一个狐媚女子。 苏秀宁的形象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但她连续两天来赵府纠缠赵俊臣,方茹依然是心中没有任何好感,却是直接走到了苏秀宁身前,问道:“你就是苏秀宁姑娘?不知道你来赵府找我家老爷有什么事情?老爷如今尚未回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若是姑娘你有什么事情,不妨是与我说吧,等到老爷回府之后,我自然会代为转告。” 听到方茹一连串的询问,苏秀宁稍稍犹豫了一下,但终究还是放弃了与赵俊臣再次见面的机会,因为她隐约有一种感觉,眼前这位赵府如夫人对她很不友好,若是她非要与赵俊臣见面的话,恐怕不仅不能得偿所愿,反而还会引来一场争执。 于是,苏秀宁并没有理会一旁湘姨的眼神示意,轻声说道:“赵大人他给了我一张刑部侍郎的手令,令我可以每日进出刑部大牢探望父亲,而我昨天去刑部大牢的时候,遇到了一位名叫郭敏的犯人,他得知我认知赵大人之后,就一直是冲我呼喊说要见赵大人,还说要投靠赵大人……我也不知道赵大人会不会见他,但觉得这件事还是告诉赵大人一下比较好。” 听到苏秀宁的回答之后,方茹又是微微一愣,没想到苏秀宁确实是有事情。 不过,方茹依旧是没有掉以轻心,点头道:“原来如此,多谢苏姑娘特意来赵府传信,这件事我一定会转告我家老爷。” 见方茹结束了话题,似乎也没有挽留的意思,苏秀宁心中轻轻叹息一声,说道:“既然如此,不敢打扰,我就告辞了。” 说完,苏秀宁就打算领着湘姨离开。 然而,见到苏秀宁的这般表现之后,方茹反倒是换了一张笑话,突然伸手拉住苏秀宁,并且笑道:“说起来,我也从老爷那里听说过妹妹的事情,似乎是令尊犯了事情,如今正在刑部大牢里?唉,一个姑娘家,突然遭了这般劫难,还要一个人操持生活,当真是可怜!我看见妹妹之后,就觉得投了眼缘……这样吧,妹妹你今后若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就直接来赵府找我,咱们都是女人,彼此不需要太多的顾忌,说话也方便一些,就不要去打扰我家老爷了,老爷他每天都是朝务缠身,难以分心,就算是想要照顾妹妹,恐怕也照顾不周到,还不如交由我来操办,妹妹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方茹笑吟吟的看着苏秀宁,态度也非常热情,但话里的意思非常明显,那就是不希望苏秀宁今后再来纠缠赵俊臣了。 见方茹这般表现,苏秀宁就知道自己今后确实是再难与赵俊臣见面了,但她性子向来柔顺,并且方茹身为赵府的如夫人也确实占着道理,苏秀宁稍稍沉默片刻之后,就点头轻声道:“我明白了。” 然后,苏秀宁再也没有停留,直接领着湘姨离开了。 见到苏秀宁的离去背影,方茹则是开始思考着苏秀宁所带来的情报。 “郭敏,这个人是郭汤的亲兄弟,经商才华非比寻常,仅仅是凭借郭汤的关系,就将‘四通商行’经营得有声有色,成为京城内部数得着的大商行,并且此人长袖善舞、八面玲珑,与方方面面的关系都很不错……当初相公他暗中鼓动太子朱和堉进行商税改革的时候,这个郭敏竟是一眼就看穿了隐患,劝说郭汤一定要阻止太子,表现出了很不错的眼光,也因此让相公有些看重他,派人暗中招揽,可惜这个郭敏最终还是拒绝了相公的招揽,等到郭汤得罪了相公之后,他就受到了牵累,不仅是苦心经营的‘四通商行’被官府封掉,他自己也是身陷牢笼……” 回顾着郭敏的资料,方茹暗暗思索道:“看来,被相公惩治了一顿之后,郭敏想起了相公当初招揽他的事情,就想要投靠相公、以此来拯救郭家……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相公亲手整垮了郭家,郭家族人必然是心生怨恨,就算是他投靠了相公,相公又如何会信任他?不过,还是去探一探比较好,此人想要投靠相公,或许会有什么投名状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方茹就招来了一位较为亲信的赵府管事,吩咐道:“你去刑部大牢一趟,那里面有一个犯人名叫郭敏,此人想要投靠老爷,你代表老爷去见他一面,也探一探他的口风,看看他是否有用。” 听到方茹的吩咐之后,这位赵府管事马上就去办了。 苏长畛垮台之后,苏秀宁已经是无权无势的一介平头百姓,想要进出刑部大牢自然是需要刑部官员的手令,但赵俊臣乃是朝廷权臣,赵家管事只要亮明身份之后,进出刑部大牢却不用这般麻烦。 * 这天晌午,赵俊臣处理完了户部的公务之后,就回到了赵府歇息。 方茹一向是负责情报方面的事情,等到赵俊臣回府之后,就马上向赵俊臣通报了三个十分重要的消息。 首先是梁辅臣进京的事情,其次是郭敏想要投靠的事情,最后则是太子东宫传出的消息。 …… 第三更! 凌晨之后还有一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八十五章.伏笔. …… …… 赵府书房内,方茹向赵俊臣禀报了梁辅臣进京的消息。 “梁辅臣终于是进京了?” 听到方茹的消息之后,赵俊臣的表情有些郑重。 相比较王保仁,赵俊臣对梁辅臣要更加重视许多。 王保仁或许有些心机手段,但他在庙堂中枢没有任何根基,留在南京的根基底蕴也要遭遇毁灭性的打击,还要遭受周尚景的暗中打压,德庆皇帝也并不是非常支持他,所以王保仁在短时间内注定是翻不出太大的风浪。 如今庙堂的格局已经渐渐均衡稳定,留给王保仁的发展空间太小,除非是周尚景、赵俊臣、沈常茂、朱和堉这四人之中有一位突然垮台,否则王保仁仅仅是凭借一些心机手段,很难真正崛起。 但梁辅臣则不同,他乃是德庆皇帝最为信任的“帝党”官员,很容易就可以得到德庆皇帝的鼎力支持,并且他镇守边疆多年,功劳与声誉皆是极高,就连周尚景也不会轻易打压,又是内阁辅臣的身份,很容易就能够掌握一定的话语权。 简而言之,梁辅臣的出现会真正的改变庙堂局势。 最重要的是,这段时间赵俊臣一直有些担忧边疆局势,而梁辅臣也是一个办实事的人,所以赵俊臣很想要尽快与梁辅臣讨论一下,否则赵俊臣就迟迟不能安心。 所以,收到消息之后,赵俊臣的态度非常严肃。 而方茹则是回答道:“就在巳时三刻左右,七皇子朱和坚代表陛下迎接梁辅臣进京,如今梁辅臣已经入宫觐见陛下了,看陛下的意思,今天也会留梁辅臣在宫中用膳。” 赵俊臣沉吟片刻后,吩咐道:“等到梁辅臣离京之后,就给他送去一份我的名帖,约他明天早朝后见面。” 方茹点头表示明白。 然后,方茹又说道:“此外,太子东宫那边传来消息,称是昨天太子朱和堉已经把赵山才的遗物全部交给王保仁了,王保仁得到赵山才的遗物之后,颇是大喜过望,这两天他虽然是因为南京六部的事情焦头烂额,但也没忘记接手赵山才留下的情报机构与那批人才。” 听到方茹的禀报之后,赵俊臣却是换了一幅表情,隐约有些讥讽,似乎也有些感叹。 然后,赵俊臣缓缓说道:“这个王保仁也是惨,进京之后不仅是被朝廷中枢高层联手算计,还要被已经死去许久的赵山才算计……原本还以为王保仁当年能与周尚景争锋于一时,会是一个很难对付的人物,但如今看来王保仁呆在南京太久了,早已经失去了当年的敏锐与警惕!” 说到这里,赵俊臣轻轻摇头。 当初赵山才为了与赵俊臣合作,却是把他留下的一部分计划告诉了赵俊臣,赵俊臣也参与了其中一些,所以赵俊臣很清楚王保仁究竟是踏进了怎样的陷阱。 方茹也是面带不屑,说道:“是啊,还以为王保仁是怎样厉害的人物,但他自从进京往后,就一直为别人做嫁衣,确实是让人失望。” 赵俊臣再次摇头,说道:“倒也不要太轻视王保仁,这段时间以来的经历,必然会让他重新拾起当年的敏锐谨慎,如今只是打他一个措手不及罢了,等他将来站稳了脚跟,就未必像现在这般好对付了。” 方茹点了点头,说道:“茹儿会让人留意王保仁的。” 说到这里,方茹终于是谈到了郭敏的事情:“今天,苏秀宁姑娘从刑部大牢里带来了一个消息,称是郭汤的兄弟郭敏想要见相公一面,还说要投靠相公,茹儿就让人去刑部大牢见他,看他是否有什么投名状,结果却是出人意料。” 听到方茹的说法,赵俊臣有些好奇,问道:“郭敏?这个人倒也算是一个人才,只是受了郭汤的牵连……怎么?难道他的投名状很惊人不成?” 方茹再次点头,说道:“确实很惊人,按照郭敏的说法,在朝廷的清流之中,并不仅仅是郭汤与郭敏兄弟依靠走私偷税牟利,其实很多清流看上去光明正大、秉公无私,但实际上都不干净,比如都察院左都御史吕纯孝就在‘四通船行’里有一成干股,作为回报吕纯孝帮着郭敏打通了许多门路,并且‘四通船行’还经常高价购买阁老程远道的文章字画,其实就是一种行贿的手段,程远道先后得到了近七万两银子……” 说到这里,方茹的表情满是讥讽,说道:“若是郭敏没有交代这些事情,茹儿还真不知道这些事情,还以为这些清流当真是两袖清风,更没想到‘四通船行’从某方面而言竟还是清流的财神,怪不得郭汤落难之后,清流们会耗费那么大力气出手搭救!……郭敏说他愿意帮助相公进一步打击朝廷清流,并且他经商本领不俗,也愿意为相公效力,只希望相公能够放过郭家一马就行。” 说完,方茹面现期待之色,等着赵俊臣的回应,只要赵俊臣点头同意之后,她就会帮助赵俊臣进一步的打击清流声誉。 然而,赵俊臣沉吟片刻之后,却是摇头道:“郭敏的这些情报,看似有用,但实际上全都是无关紧要,我朝俸禄低廉,官员们若当真是两袖清风,恐怕就要活不下去,陛下他又是一向秉持着‘水至清则无鱼’的观念,仅仅是这么一点事情,并不能打击到清流……更何况,陛下他这段时间虽然是一直出手打压清流,但那也是为了废黜太子做准备,并不是陛下他当真要舍弃请流了,朝廷还需要清流制衡各大党派,陛下他不会任由清流垮台的……更何况,如今我要改善名声,却也不能把清流逼得太紧。” 听到赵俊臣的回答之后,方茹隐约有些失望,但依然是点头认同了赵俊臣的说法,并且问道:“那么相公还理会那个郭敏吗?” 赵俊臣思索片刻后,说道:“这个郭敏,虽然不能放心重用,但说起来倒也有些用处……” …… 第四更! 明天如果时间宽裕的话,也会尽量多写一些。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八十六章.栋梁之臣. …… …… 早在三十年前,德庆皇帝尚未登基的时候,梁辅臣就已经是德庆皇帝最为信任的大臣了,这些年来也一向是忠心耿耿、任劳任怨。 以梁辅臣的资历地位,其实早就可以入阁辅政了,如果他想要留在京城中枢,也没谁可以强迫于他,与此同时,陕甘三边之环境恶劣,更是人尽皆知,但梁辅臣为了朝廷大局、也为了稳固德庆皇帝的兵权,却是在陕甘三边一呆就是近十年时间,功劳苦劳比谁都大,但收获的好处却是少之又少,但梁辅臣从来都没有抱怨过一句。 梁辅臣的表现,德庆皇帝也是看在眼里,所以德庆皇帝对于梁辅臣的信任也是远胜于旁人,将梁辅臣视为自己真正的心腹铁杆。 梁辅臣入宫觐见之后,德庆皇帝心中也非常欢喜,并且很快就支开了七皇子朱和坚、太子太师王保仁等人,只留下了梁辅臣一个人谈话,态度也很是开诚布公,并没有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 “近两年来,庙堂之中风云变化,内阁里的黄有容、温观良等人纷纷倒台,周尚景也失去了首辅的位置,反倒是赵俊臣快速崛起、自成一派,朝堂局势多有震荡,中枢与地方皆是有些不稳当,即使是朕偶尔也会力不从心、无法掌控大局……” 在梁辅臣面前,德庆皇帝并没有掩饰自己的心身疲惫,神态语气皆有倦意,缓缓说道:“朕也知道,如今边疆局势有些隐患,陕甘三边那里离不开你掌控大局,但朕依然是调你回京了,因为京城中枢才是江山之根本,京城中枢若是稍有混乱,整个江山都会乱成一团,所以朕需要你出面帮着朕控制局势。” 说到这里,德庆皇帝更是摇头,叹息着说道:“朕如今也算是看明白了,这帝王与臣子的关系,许多时候就是天生的仇敌,不论是朕给予了他们怎样的信任与器重,他们依然会有自己的小算盘,稍稍有了一点自己的利益,就马上与朕生分了起来,朕愈是迁就他们,他们就愈是阴奉阳违、欲壑难填,像你一般至始至终都可以忠心耿耿的大臣,实在是少之又少……所以,梁辅臣啊,朕今后必然会愈加依仗于你,你可切不要让朕失望。” 梁辅臣的年纪与德庆皇帝相当,同样是五十出头的样子,头发花白,胡须有些凌乱,饱经风霜的面容布满了深深的皱纹,身材很高,略有些消瘦,若不是一身官服,看上去就和寻常老农没有任何差别,但他神情坚毅冷肃,一双眼神精光闪烁,却又会给人一种无法形容的压力。 听到德庆皇帝的话语之后,梁辅臣沉声道:“陛下安心,臣一定会竭尽全力、为陛下分忧!” 与庙堂里的其他权臣不同,梁辅臣向来是不善言辞、也不善辩论,也从来都不会夸夸其谈、口若悬河,但他只要是开口保证过,那么他就一定会尽心尽力。 德庆皇帝很清楚梁辅臣的性格,听到梁辅臣的保证之后,表情间也闪过了安心之色。 然后,德庆皇帝问道:“庙堂里最近的局势变化,你可是心中有数?” 梁辅臣点头道:“臣赴京之前,已经向新任三边总督王铮打探清楚了,已是心中有数。” 德庆皇帝同样点头道:“既然你已经是心中有数,那朕也就不需要浪费口舌了。你今后在庙堂里的任务,主要是三点,首先是尽量削弱周尚景的势力影响,周尚景已经是权倾朝野多年,若是继续下去,朝廷就要只知周尚景而不知朕了;其次则是为朕盯着赵俊臣,这个人的权势虽然不能与周尚景相比,但他实在是太年轻了,若是任由他发展下去,今后会比周尚景更加麻烦,最后则是帮着朕控制内阁,但这件事不着急,大可以慢慢来。” 听到德庆皇帝的吩咐之后,梁辅臣的眉头轻轻一皱。 在梁辅臣看来,德庆皇帝这般急切想要对付周尚景、压制赵俊臣,有些太急切了,并不利于江山稳定。 周尚景固然是一个权臣,但他也同样是朝廷的顶梁柱,除了周尚景之外,满朝百官之中再也没有其他人拥有周尚景一般的经验、眼光、以及威望,可以稳定庙堂局势、规划朝廷方向;至于赵俊臣,也同样是不可或缺,若是没有赵俊臣的幸苦维持、大胆开拓,朝廷的钱粮周转恐怕早就崩溃了。 最终,梁辅臣并没有直接反驳德庆皇帝的说法,只是说道:“臣认为,不论陛下您如何看待周尚景,他都已经垂垂老矣,很难再坚持几年,陛下最好还是早作准备,寻找一位资历、声望、经验等等方面皆是可以接替周尚景的大臣,否则周尚景离开庙堂之后,朝廷无人可以主持大局,说不定就会出现动荡……陛下,恕臣直言,朝廷目前还离不开周尚景。” 说到这里,梁辅臣稍稍犹豫了一下之后,又补充道:“此外,朝廷的钱粮彻底充盈之前,恐怕也离不开赵俊臣。” 梁辅臣的质疑,并没有引起德庆皇帝的不快,反而让德庆皇帝连连点头表示认同。 不过,德庆皇帝并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只是说道:“朕自然也明白这些道理,周尚景的替代人选,朕早已经想好了,就是你梁辅臣!以你的资历、声望、眼光、手段,再得到朕的鼎力支持,今后接替周尚景绝不会有任何问题。至于赵俊臣……朕目前只是不希望他的权势扩张太快,打算稍稍压制一下,还不会真正出手对付,毕竟朝廷的商税整顿、川盐改制、以及农务整改等等事情还离不开他。” 听到德庆皇帝的解释,梁辅臣又是一愣,却没想到德庆皇帝竟是这样看重自己,竟是将自己视为周尚景的接替人选。 与此同时,德庆皇帝对赵俊臣的评价同样是令人深思。 朝廷目前还离不开赵俊臣,是因为朝廷的商税整顿、川盐改制、以及农务整改等等事情还需要赵俊臣来主持,那么若是朝廷的商税整顿、川盐改制、以及农务整改等等事情全部结束之后呢?德庆皇帝是不是就不需要赵俊臣了? 当初,赵俊臣在德庆皇帝心中的定位很清楚,就是朝廷圈养的肥猪,时不时还要为德庆皇帝背黑锅、吸引民愤,再等到新皇登基之后,就要杀之立威、平息民怨…… 对此,梁辅臣一向是洞若观火。 但如今,随着赵俊臣的权势越来越大,但德庆皇帝却依然是春秋鼎盛,若是德庆皇帝一直留着赵俊臣直到新皇登基,恐怕新皇就很难对付赵俊臣了,如此一来,德庆皇帝对赵俊臣的定位似乎也发生了许多变化。 听德庆皇帝的意思,如今赵俊臣之于朝廷,就类似于战国时期商鞅之于秦国,从吸引民怨变成了吸引官怨,德庆皇帝想要利用赵俊臣来改革明朝弊政,等到弊政改好之后,朝廷的钱粮固然是宽裕了,但赵俊臣也就成为了万夫所指,然后也就可以随手抛弃掉了。 德庆皇帝虽然没有明说,但似乎就是这么一个意思。 察觉到德庆皇帝的想法之后,梁辅臣既没有因为德庆皇帝对自己的器重而幸喜若狂,也没有因为德庆皇帝对赵俊臣的态度而兔死狐悲,依旧是一幅沉稳模样,只是稍稍沉默了片刻,就缓缓答道:“既然陛下您心中早有考量,那臣也就放心了!” 德庆皇帝笑道:“朕对你的器重,要远远超于百官,你一定要认真办事,当然朕也会给你全力支持,你不必有任何顾忌。” “臣多谢陛下!”梁辅臣致谢之后,却又话锋一转,说道:“陛下,臣心中还有一些顾虑,乃是陕甘三边的事情!陕甘各地已经是连续三年出现旱情了,百姓们近乎已是无法维持生计,仅仅凭借着朝廷的赈济维持,稍有不慎就会引发一场大乱!此外,北方蒙古鞑靼境内同样是灾情严重,近两年屡屡侵犯,臣也是好不容易才将他们阻挡于关外,但三边各大军镇已经是渐渐无力维持,如今王铮王大人代替臣担任三边总督之后,却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够熟悉三边军政事务,眼看着又要到了秋收之际,随时都会有火筛入寇,却是不得不防!臣恳请陛下拨调大量粮草与精兵强将前往陕甘三边,以防内外之患!” 听到梁辅臣的这般建议,德庆皇帝却是沉吟不语。 良久之后,德庆皇帝缓缓说道:“这件事情,容朕考量一下!拨调兵士进入陕甘三边,倒是可行……但朝廷目前并没有更多的粮草了。” 梁辅臣不由一愣,问道:“据臣所知,近年来国库在赵俊臣的经营之下,已经是日趋好转,为何会没有粮草周转?” 原本,梁辅臣还以为朝廷会有一些自己没有想到的难处! 然而,德庆皇帝接下来的回答,却是让梁辅臣突然间心中一冷!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八十七章.我现在就要见他. …… …… 德庆皇帝轻轻一叹,表情满是为难,缓缓说道:“梁辅臣你刚刚回到京城,并不知道朝廷中枢的难处,国库钱粮如今确实是充裕了一些,但也仅仅只是最近两三年而已,国库过往一直是长期亏空,欠账实在是太多了,总是需要补上去……就拿官俸来讲吧,前些年或多或少都欠了一些,为了让百官们安心,是不是要逐步补上?各衙门多年没有修缮,大都是破败残缺,是不是也要拨银子翻新?往年户部没银子,许多事情都拖延了,如今全都要逐渐补上,虽然每项都不算特别多,但林林总总加起来,这余银也就不多了…… 此外,国库银子还算是勉强够用,但各地粮仓的存粮早已经是渐渐不足了,眼见着陕甘、山西、河南等地陆续发生灾情,朝廷还需要留着粮食应急,却是拿不出更多的粮食了,这几天赵俊臣一直是为了民间农耕整改的事情与百官们吵架,显然也是被粮食的事情逼急了……” 德庆皇帝解释之际,却还是隐瞒了许多事情,比如户部原本还剩下一部分银子,但德庆皇帝为了修建自己的皇家林园,早已经盯上这部分银子了,自然是不希望这部分银子用于别处。 梁辅臣毕竟不了解国库详情,听到德庆皇帝的解释之后,也点头表示了认同。 然后,梁辅臣又问道:“陛下,据臣所知,黄有容前往南直隶之后,抄了许多贪官与走私商人的家产,总计收获了四五百万两银子,难道这笔银子也不能动用?” 这笔银子,德庆皇帝同样是盯着,还指望这笔银子最终能够进入自己的内帑,自然也不希望挪用于别处,于是就再次摇头道:“这笔银子目前还留在南直隶,仍然在整理与登记,许多财物还要陆续变卖,至少还要等两个月时间才能运到京城,并且这笔银子各大衙门都盯着,不仅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也很难挪用于陕甘三边。” 见德庆皇帝再次摇头,梁辅臣终于是轻轻皱眉,稍稍犹豫之后,又问了一个十分敏感的问道:“那么,陛下的内帑是否还有余银?” 听到这个问题,德庆皇帝眼中猛然间闪过了一丝警惕! * 明朝几百年来,皇权与臣权此起彼伏、相互争锋,很大程度上就体现于内帑与国库的银粮!每当皇权衰落、臣权强盛的时候,大臣们就会盯上内帑的银子,千方百计的想要把内帑的银子挪到国库;每当臣权衰落、皇权强盛的时候,皇帝们也会盯上国库的银子,同样是费尽心机的想要把国库的银子挪到内帑! 所以,见梁辅臣将主意打到内帑上面,德庆皇帝自然是心中警惕。 因为,一旦开了先例,百官们就会纷纷盯上内帑的银子,到了那个时候,内帑有再多的银子也不够用! 内帑自然是有银子,并且是数目极为庞大! 就算是赵俊臣还未接手内承运库的时候,内帑的银子也仅仅只是入不敷出而已,但底蕴尚在,依然还有两百余万两银子!等到赵俊臣接手内承运库之后,入不敷出的情况已经是发生了扭转,并且还增加了胰子专卖的财源,再加上每年朝廷税入的分成、皇庄的收入、还有温观良、黄有容进贡的一生积蓄……如今内帑的银子至少有千万之巨! 而且,内帑账目上的银子也只是皇帝私银的一部分,明朝皇帝与民间土财主并没有任何本质区别,养心殿后面就窖藏着三百余万两金银,这笔银子就不在内承运库的账上。 这还是德庆皇帝有了银子就大肆挥霍的结果!近两年来,宫中的开支足足多了三倍有余,若是德庆皇帝稍稍节俭一些,内帑的银子至少还能增加几百万两! 然而,内帑的银子用于皇家的挥霍穷奢自然是无所谓,但用于朝廷的事情,则是绝不可行! 对于这种事情,明朝皇帝们一向都是区分的很清楚,德庆皇帝同样也是如此! * 所以,听到梁辅臣的询问之后,德庆皇帝马上就断然拒绝道:“内帑的银子不行!内帑已经没银子了!” 说完之后,德庆皇帝才发现自己的语气有些激烈,于是就稍稍放缓了语气,摆出一幅为难的模样,解释道:“辅臣你别看朕乃是九五之尊,但朕也没有多余的银子啊,宫里的开支、大臣的赏赐、前朝的贴补,这些银子都不是小数目!此外还有很多意料之外的事情需要到处用银子,哪里还有余银留下?就拿今年来举例吧,南巡的事情虽然大都是使用国库的银子,但内帑也同样耗费了近二十万两银子之多!然后,赵俊臣要整顿商税,创办了‘联合船行’,朕为了表示支持,也同样投入了一百万两银子,此外,朕打算仿造江南园林再建一个皇家园林,这件事更是需要耗费三百万两银子以上……这林林总总的算下来,内帑不仅没有余银,反倒是亏空了许多,哪里还有多余的银子补贴陕甘三边?” 梁辅臣并不清楚内帑的实际状况,所以德庆皇帝哭穷的时候也是面不改色、泰然自若。 但梁辅臣听到德庆皇帝的解释之后,心中却是有些发寒。 梁辅臣固然是不了解内帑的实际情况,但他毕竟是一位实干能臣,又哪里看不出蹊跷之处? 为了南巡,德庆皇帝就可以从内帑拿出二十万两银子!为了赚取更多的银子,德庆皇帝同样是财大气粗,直接向“联合船行”投入了百万两银子!为了修建皇家园林,德庆皇帝更是大手笔,一口气拿出了三百万两银子,并且这还只是初步投入! 梁辅臣还记得,十年前的紫禁城因为缺少银子维护,已是有了一些破败迹象,但如今的紫禁城却已是焕然一新,还新添了许多殿宇阁楼,这显然也是内帑的开支,同样是需要数十万两银子! 但眼看着陕甘三边出现了极大隐患,不仅是百姓们早已经是无以为继,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民变,就连边防也出现了严重漏洞,随时都有可能,这些事情皆是紧要至极,与江山百姓的安危息息相关,正是最需要银粮支持的时候,德庆皇帝却是突然宣称内帑没银子了! 这样的态度,自然是让人心寒! 于是,梁辅臣不由是沉默良久。 见到梁辅臣这般态度,德庆皇帝不由有些心虚。 事实上,德庆皇帝也不希望陕甘三边的局势糜烂,这并不利于江山稳定,若是不损害自身利益,德庆皇帝还是愿意付出努力、扭转局势的。 所以,德庆皇帝沉吟片刻后,却是提出了新的建议:“说起来,再过一段时间,秋税就要收入国库了,赵俊臣的商税整顿也会初现成果,到时候国库的钱粮也会充裕一些,朝廷也就有余力支援陕甘三边了,所以辅臣你也不必太心急,只是稍稍拖延一些时日,想必不会有大碍。” 梁辅臣则是缓缓摇头,表情严肃的说道:“陛下,国库征收秋税乃是秋收之后的事情,但每年的火筛入寇则是秋收之前的事情!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若是等到朝廷征收秋税之后再支援陕甘三边,恐怕朝廷兵马支援陕甘三边就成了明年的事情了,早已经耽误了时机。” 见梁辅臣直接否决了自己的建议,德庆皇帝不由有些气恼,但也知道梁辅臣所说有理,只好另想办法。 但德庆皇帝本身也不擅长经营周转之术,所以他才会离不开赵俊臣,如今又如何能想到解决之策? 思索良久之后,德庆皇帝依旧想不到办法,也就索性放弃了,摇头说道:“陕甘三边的隐患,确实是不能坐视不理,但朝廷也有朝廷的难处,朕一时间也想不到解决办法……这样吧,辅臣你去找一下赵俊臣,朝廷的钱粮事情一向是由他负责,他也擅长此道,或许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在钱粮的事情上,德庆皇帝的原则一向是“只要别动朕内帑的银子,就一切好说,有困难就让赵俊臣去解决”! 如今,德庆皇帝也同样是这样的态度。 听到德庆皇帝的推搪,梁辅臣心中隐隐有些失望,只觉得德庆皇帝身为天下共主,却是公私太过分明,一心只想着保护内帑私银,又太过沉溺于帝王心术,眼里面只盯着朝廷中枢,却是忽视了整个江山大局。 自从梁辅臣觐见了德庆皇帝之后,德庆皇帝就一直是强调着周尚景的威胁、赵俊臣的隐患、内阁的阳奉阴违等等,但他对于陕甘三边的隐患与危机,却是看似重视、实则敷衍,完全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梁辅臣多年以来镇守陕甘三边,对于朝廷的种种隐患与弊端,早已经看得分明,很清楚朝廷必须要进行改变,否则必然会酿成大祸,他愿意回京入阁辅政,也是想要有所作为,但德庆皇帝这样的态度,却是让梁辅臣有些心寒。 不过,梁辅臣确实是一位“忠臣”,不论德庆皇帝给予的支持有多少,他都会尽力办事,从不会有任何的抱怨。 所以,沉默片刻之后,梁辅臣终究没有将自己的不满表现出来,只是答道:“既然如此,臣会尽快寻找赵大人商议对策,若是最终有了解决之策,还望陛下支持。” 见梁辅臣不再盯着内帑之后,德庆皇帝的表情也重新和煦了起来,连连点头说道:“朕早已经说过了,今后会全力支持于你,既然辅臣你忧心于陕甘三边的事情,朕也不会袖手旁观,只要是朕能够办到的事情,就一定会尽力支持,辅臣你不必有任何顾忌。” 然后,德庆皇帝又再次强调了自己对梁辅臣的器重,以及自己对江山百姓的重视,但梁辅臣心中却已是有些不以为然了。 * 留在宫中与德庆皇帝共进午膳之后,眼见着德庆皇帝有了疲态,梁辅臣也就及时告辞离宫了。 出了午门之后,一名身穿千户服饰的俊雅男子快步来到了梁辅臣的身前。 这名男子年纪大约三十出头,身材高大壮硕、双目明亮,举手抬举之间满是干练,但气质之间又有一丝文雅儒气,给人一种统兵儒将的感觉。 见到梁辅臣面色严肃之后,似乎是有些心情郁郁,这名男子关切的问道:“阁老,难道是觐见陛下有些不顺利?” 此人名叫戚斌,乃是梁辅臣的得力臂助,擅长于统兵之术,原本梁辅臣打算将他留在陕甘三边,但出于某种考虑,却还是暂时将他带到了京城。 梁辅臣看了戚斌一眼,却是不愿意说出自己对德庆皇帝的不满,缓缓摇头道:“没有,觐见陛下还算是顺利,陛下很看重于我,陕甘三边的事情也会全力支持,只是具体的操办有些麻烦,需要耗费一些心思。” 见梁辅臣这般模样,戚斌神色间若有所思。 然而,不待他思索下去,梁辅臣已经是开口问道:“戚斌,可是有什么事情?” 戚斌听到梁辅臣的询问之后,也回过神来,从袖中抽出两份名帖交给梁辅臣,说道:“阁老觐见陛下的事情,周尚景与赵俊臣的人先后送来了名帖,想要约见阁老谈话。周尚景想要约在今天晚上与阁老见面,而赵俊臣却是打算约在明天早朝结束之后与阁老见面相谈。” 伸手接过两份名帖之后,梁辅臣略略沉吟了一下,然后吩咐道:“如今晌午刚过,赵俊臣应该还未去户部衙门办公……走,随我去赵府,不必等到明天了,我现在就要见赵俊臣!” 对于梁辅臣这般雷厉风行的办事风格,戚斌显然是早已经习惯了,并没有任何意外,只是点头答应之后,就转身去安排了。 而梁辅臣则是转头看了一眼紫禁城,眼神隐隐有些波动,然后又轻轻摇头,转身向着自己的轿子位置走去。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八十八章.三边秘闻. …… …… 当赵俊臣得知梁辅臣亲自前来赵府拜访自己的消息之后,心中有些吃惊,只觉得不可思议。 官场之上,等级森严,最是讲究尊卑,排序、称呼、礼节等等,皆是大有讲究。 如今,梁辅臣亲自前来拜访赵俊臣,可谓是给足了赵俊臣面子,但他自己却是失了身份。 惊讶之余,赵俊臣不敢怠慢,连忙是摆出最隆重的场面,亲自出府相迎。 出了府门之后,赵俊臣一眼就看见了梁辅臣。 梁辅臣的相貌不扬,看上去就像是一位民间老农,但他内敛冷肃的气质,以及他身上所散发的那种若有若无的压迫感,却是让赵俊臣印象深刻。 梁辅臣的身边随从,也只有三五人而已,但一个个皆是干练精强、气概不凡,同样是让人不能忽视。 尤其是梁辅臣身后那名身穿千户服饰的俊朗男子,虽然是气质文雅,但举手抬足之间却又有一股精干之气,更是让人过目难忘。 很显然,梁辅臣这些年来驻守陕甘三边,身边颇是培养了一批人才。 稍稍打量了梁辅臣以及梁辅臣的身边随从之后,赵俊臣已是快步来到梁辅臣面前,向梁辅臣躬身行礼道:“下官原本是打算明天早朝之后主动前去拜见梁阁老,没想到梁阁老先行来到了鄙府拜访下官,实在是失礼了。” 梁辅臣打量了赵俊臣几眼之后,却是不动声色,依然是一副冷静从容的模样,轻轻点头道:“我一向不讲究这些,没什么失礼不失礼的,这里并非是谈话的地方,你我还是进入府里面详谈吧。” 见梁辅臣完全没有客套的意思,赵俊臣心中又是一愣。 与此同时,梁辅臣的这一番话,也再次让赵俊臣印象深刻,先不谈梁辅臣的直入主题、态度坦率,仅仅是梁辅臣自称为“我”,就让他显得与众不同,内阁里的几位阁老,或是自称“老夫”,却是为了彰显资历,或是自称“本阁”,却是为了彰显地位,也唯有梁辅臣自称为“我”,完全没有任何要彰显资历、地位的意思,虽然他本身的资历地位仅是次于周尚景一人而已! 不过,通过这么一句话,赵俊臣已经大约了解了梁辅臣的秉性为人,却也没有继续虚伪客套,同样是摆出一幅坦率干练的模样,点头答应之后,就直接引着梁辅臣向着府内走去。 * 进入赵府客堂之后,赵俊臣与梁辅臣分别坐在主位两旁,而梁辅臣的几位随从则是站在一侧,一个个皆是身形如同标枪一般挺直不动。 再次看了一眼梁辅臣的几位随从之后,赵俊臣心中隐隐有些羡慕,但表面上则是不动声色,只是直接向梁辅臣问道:“据下官所知,梁阁老乃是今天回京,估算一下时间,应该是刚刚觐见了陛下,却又马不停蹄的赶到下官这里,却不知是有何事?” 赵俊臣说话之际,梁辅臣一直是静静的打量着赵俊臣,从赵俊臣的相貌气质,再到赵俊臣的举止神情,皆是没有放过,一双眼睛精光闪烁,仿佛是看穿了赵俊臣的心底思绪。 赵俊臣的心理素质向来不错,但在梁辅臣的打量注视之下,却也同样是隐隐有些压力。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梁辅臣终于是收敛了目光,缓缓说道:“我在陕甘三边呆了十年时间,只有五年前回过一次京城,那时候赵大人尚未踏上仕途,今天还是第一次见面。” 赵俊臣连连点头表示认同,说道:“确实如此,下官对梁阁老神往许久了,却是无缘相见,一直是心中甚憾……好在粱阁老今后就要长留于京城了,下官一定会时常向梁阁老讨教。” 梁辅臣却是摇头,说道:“我只是擅长军政之事,并不擅长钱粮经营,也不擅长党派攻讦,恐怕是没法教你。” 见梁辅臣这么说,赵俊臣表情有些尴尬。 梁辅臣又说道:“今天来见你,主要是为了两件事!首先是为了感谢你去年时候对陕甘三边的大力支援,那批钱粮与工匠,确实是帮了陕甘三边良多,若是没有这些东西,恐怕三边军镇与蒙古鞑子的战事还要更加被动。” 赵俊臣连连摇头道:“梁阁老过誉了,只恨下官能力有限,又碍于一些忌讳,不能正大光明的提供资助,虽然是筹集了一些钱粮与工匠送到了陕甘三边,但只是车薪杯水罢了,不敢让梁阁老致谢。” 梁辅臣同样摇头,说道:“并非如此,陕甘三边环境恶劣、世情疾苦,那批钱粮虽然对你而言并不算多,但对于陕甘三边而言却已经是雪中送炭了。” 谈到这里,赵俊臣突然反应了过来,表情间隐隐有些吃惊,问道:“听梁阁老的意思,陕甘三边今年曾有火筛入寇?但为何京城这边一直没有收到消息?” 梁辅臣稍稍沉默片刻后,缓缓答道:“陕甘连续三年发生了旱情,北边的蒙古鞑子也不好过,同样是灾情严重,所以也不像往年一般只有秋收左右才会侵犯,就在今年三月份,也就是陛下南巡的时候,蒙古准噶尔部就曾是大举来犯,陕甘三边虽然是勉力抵挡了攻势,但损失极为严重,说是杀敌八百自损三千也不为过,边境百姓也受到了劫掠,所以这件事情就被我压下去了。” 听到梁辅臣的解释之后,赵俊臣心中再次一愣,却没想到梁辅臣会这般坦白的说出自己的把柄! 不仅是战事失利,并且边疆百姓们还遭到了劫掠,梁辅臣不仅没有如实呈奏、向朝廷请罪,反倒是私自隐瞒,这种事情一旦传扬出去,恐怕梁辅臣必然会遭到万夫所指,清流们也一定会迫不及待的跳出来进行弹劾,到了那个时候,梁辅臣的仕途也就会走到尽头! 与此同时,梁辅臣瞒报战事的行为,似乎也与他一向以来的表现有些冲突,在赵俊臣的印象中,梁辅臣这个人绝对是属于“忠臣”范畴。 眼见着赵俊臣表情有些诧异,梁辅臣身边那位穿着千户服饰的俊朗男子则是突然插口解释道:“赵大人不要误会!梁阁老瞒报战事,绝不是为了遮掩己过,实在是逼不得已!那时候陛下正准备南巡,若是梁阁老通报了战败之事,陛下的南巡大计就受挫,必然是心中震怒,朝廷也一定会追究责任,整个陕甘三边的官员将士都会受到牵连,这样一来,三边军镇更是会发生大乱,尤其是边军里的那些军头,也一定会强烈反弹,到时候原本就后继无力的三边军镇恐怕就要彻底失控了!所以梁阁老认真考虑之后,为了稳定三边之大局,才会私自瞒下此事。” 梁辅臣却是缓缓摇头,终于是详细解释了自己的想法,说道:“三边军镇之糜烂,远远超乎朝廷之想象!许多时候,我也只能以维稳为主,不得不考虑手下人的想法……在各大军镇的将领们看来,这次的战事失利不仅是一件坏事,反倒是一件好事,损失的数千边军,可以让他们得到许多空饷好处,若是我向朝廷通报了战事,他们不仅要被降罪,空饷的好处也会失去,所以就一直是暗中阻挠、施加压力,我当时原本已经写好了请罪的奏疏,但还未送给朝廷,陕甘三边就因为某些人的鼓动,连续发生了六场兵变,所以我也只好将这件事压下去了……” 说到这里,梁辅臣眼中闪过了一丝恼怒与无力,继续说道:“如今,军镇兵早已经没有战力,只是凑数罢了,唯有将领们精心培养的亲兵私军尚有一战之力,但也正因为如此,我许多时候也离不开他们的支持,不得不做出让步……去年我向赵大人讨要的那笔钱粮,绝大部分也是用在培养私兵上面,却是打算培养一支可以由自己控制的私兵,如此才能够压制各军镇里的军头,打压他们养兵自重的势头,可惜刚刚出了一些成果,我就被陛下召回京城了。” “原来如此!”听到梁辅臣的解释之后,赵俊臣也终于体会到了梁辅臣这些年来的为难之处,连连叹息道:“这些年来,梁阁老以一己之力维护陕甘三边之稳定,实在是太幸苦了!” 然后,赵俊臣看了一眼那名穿着千户服饰的俊朗男子,向梁辅臣问道:“这位兄弟气质不凡,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位居千户,又受到梁阁老的这般看重,定是本领不凡,却不知是何来历?”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梁辅臣开口介绍道:“他名叫戚斌,乃是戚家后人,与当年的戚少保一样,擅长统兵之道,我近年来所练的那支私兵,就是由他负责训练与统帅!今年蒙古鞑子来犯,却也唯有戚斌争气,带着那支私兵为我打了一场胜仗!” 听到梁辅臣的介绍,赵俊臣则是双眼一亮! 戚少保!戚继光? 眼前这个戚斌,竟是戚继光的后人?!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八十九章.将门之后. …… …… 赵俊臣并不精通历史,但戚继光的威名如雷贯耳,却也听说过戚继光与戚家军剿灭倭寇的辉煌战绩。 白水洋之战,以少敌众,不仅是全歼倭寇两千余人,并且斩首三百四十四颗,生擒五名倭首,己方仅仅牺牲三人; 仙游之战,击溃万余名倭寇,斩杀倭寇千余,斩首五百颗,己方仅仅牺牲二十四人; 王仓枰之战,击溃倭寇近万名,斩首近两百颗,己方无一人阵亡; 牛田之战,击溃上万倭寇,斩首近七百颗,己方无一人牺牲; 类似的战绩还有很多很多。 在嘉靖、万历年间,戚继光率领戚家军于浙、闽、粤沿海诸地抗击来犯倭寇,历经十余年,大小八十余战,杀敌十五万余,扫平倭寇之患,未尝一败,可谓是空前绝后、彪炳史册。 与此同时,戚继光与蒙古部落的战绩也同样不虚,数次全歼于敌,曾经盛极一时的朵颜部就被戚继光全灭了。 在赵俊臣的心里,华夏自汉以后,戚继光乃是当之无愧的最强统兵将领,尤其是戚家军几次大战的战损比,说是战争史上的奇迹也不为过。 而戚继光最为强大的地方,并不是他的战术精妙、善于奇谋,而是他的练兵能力已经超越了这个时代,他所训练的戚家军是十六世纪最先进的军队,已经摸到了近代军队的门槛,实现了训练制式化、考核标准化、军规明文化、后勤专业化,作战模式与对手已经有了代差。 所以,戚继光也不需要多高的指挥能力,只要中规中矩的行军布阵,然后就以力破巧一路推过去即可。 若是戚家军一直存在下去,戚家军的训练模式也得到了推广,大明朝就不需要再担心任何外患了。 可惜的是,在这个历史时空之中,戚家军的最终结局依然是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戚继光过世之后,戚继光的侄儿戚金率领戚家军参加了辽东之战,最终戚家军三千人与四川白杆兵四千人,在小辽河遭遇了数万八旗兵,因为友军畏战,援兵迟迟未至,反倒是八旗援兵源源不绝,最终戚家军与四川白杆兵在八旗兵的重重围攻之下,以少敌多、以步兵战骑兵、在火器方面也是处于劣势,却依然是义无反顾、奋勇杀敌,最终全部将士皆是悲壮殉国,无一人降鞑! 此战,戚家军与四川白杆兵固然是全灭,但八旗同样是死伤上万——要知道,那时候的八旗军总计也只有五万人的规模而已,这一战足足消灭了八旗军两成以上的战力,让后金许多年都没有恢复元气,从这方面而言,却也是虽败犹胜了! 失去了戚家军之后,明朝军队也就继续糜烂了下去,绝大部分军镇兵都成了一击即溃的乌合之众,只有将领们身边的亲兵家丁们尚拥有一定战力,但也没有任何的纪律组织,自然是连战连败。 每当赵俊臣读到这段历史,就会不由的心生感慨,如果那时候辽东兵稍稍勇敢一些,能够大举支援戚家军与白杆兵,或许华夏就可以得到不一样的历史走向。 可惜,历史从来都没有“如果”二字。 * 想到戚继光与戚家军的历史,赵俊臣看向戚斌的眼光顿时是大为不同,表情之间也多了一些敬重之色。 “你是戚少保的后人?” 赵俊臣看着眼前的戚斌,表情郑重的问道。 戚斌见到赵俊臣的这般表现,显然是十分敬重戚家先祖,心中对赵俊臣也终于有了一丝好感。 在此之前,戚斌见到赵府的奢华之后,又联想到陕甘三边之疾苦,认为赵俊臣果然是一名大贪官,对赵俊臣的印象很差。 然后,戚斌的表情闪过了一丝傲色,点头答道:“正是!戚少保乃是卑职的祖爷爷。” 赵俊臣又问道:“你为梁阁老训练亲兵家丁,可是按照戚少保当年的《纪效新书》与《练兵实纪》?还有,戚少保当年的鸳鸯阵、车营等战术,你可懂得?” 赵俊臣的这般询问,显然是他非常了解戚继光的事迹,戚斌对赵俊臣的好感不由是又增加了一分,点头道:“卑职为梁阁老所训练的一营私兵,总计五百五十人,全是按照《纪效新书》与《练兵实纪》进行操练,至于祖爷爷当年的鸳鸯阵与车营,卑职也全都懂得,不过鸳鸯阵乃是因为浙闽沿海多有山陵沼泽,道路崎呕大部队兵力不易展开,而倭寇又善于设伏好短兵相接,所以祖爷爷才设计了鸳鸯阵,但这种阵法在与蒙古鞑子交战的时候作用不大,所以卑职暂且还没有传授给梁阁老的私兵。” 听到戚斌的解释之后,赵俊臣突然眉头一皱,然后轻轻摇头,说道:“戚千户,我需要提醒你几句,这里是庙堂中枢,有很多事情都要注意忌讳,有一些话在陕甘三边可以讲,但在京城里却是绝对不行!你所训练的那营军丁,乃是梁阁老的亲兵家丁,而不是梁阁老的私兵!这一点你一定要切记!你在我面前这么讲也就罢了,但‘私兵’二字一旦传到别人的耳中,梁阁老恐怕会有大麻烦!” 听到赵俊臣的提点,戚斌不由一愣,但他是一个聪明人,很快就明白了赵俊臣的意思,表情微微一变,连忙向赵俊臣躬身行礼致谢道:“多谢赵大人的提点,是卑职言语无忌、没有考虑周全,险些害了梁阁老,今后一定会谨行谨言!” 陕甘三边一向是天高皇帝远,并没有太多的忌讳,军镇的将领们吃空饷、喝兵血,视军镇兵如奴仆,但为了保证自己的话语权与影响力,却又耗费大力气培养自己的亲兵与家丁,这些亲兵与家丁实际上就是他们的私兵私军,朝廷向来是无力节制,“私兵”二字也向来不是什么忌讳,军镇的将领们皆是以坐拥私兵为荣,但京城中枢的情况则是截然不同,“私兵”这两个字眼就太敏感了,一旦是传入了德庆皇帝的耳中,哪怕是德庆皇帝再是如何信任梁辅臣,也必然会心生疑虑。 想明白了这些事情之后,戚斌心中对赵俊臣的好感又增加了一分,只觉得赵俊臣并不是什么坏人。 事实上,对于绝大部分人而言,区分别人的好坏标准都很一致,那就是对待自己的好坏!对自己好就是好人,对自己坏就是坏人,戚斌也是不能免俗,虽然他眼见到赵府的奢华景象之后,就已经确实了赵俊臣的贪官身份,但如今赵俊臣不仅是非常敬重戚家先祖,并且还好心为梁辅臣考虑,在戚斌眼中也就不算是坏人了。 另一边,听到赵俊臣的提点之后,梁辅臣同样是轻轻点头表示认同,双眼扫过了自己的几位随从,缓缓说道:“赵大人的提点,确实有道理,京城与三边不同,你们今后说话办事之际一定要谨慎一些。” 然后,梁辅臣向赵俊臣点头致谢,说道:“在陕甘三边呆久了,心里面的谨慎与忌讳也忘记了许多,多谢赵大人的提点。” 赵俊臣连连摇头道:“梁阁老客气了,您对待下官坦诚,下官自然也要投桃报李、为梁阁老考虑。” 然后,赵俊臣又问道:“不过,梁阁老向下官坦诚讲出三边隐秘,毫无遮掩之意,恐怕也不是无的放矢吧?梁阁老您究竟有什么事,还请直说为好。” 梁辅臣深深看了赵俊臣一眼之后,依然是没有任何遮掩,说道:“这就是我来见赵大人的第二件事了!眼看着秋收将至,北方的蒙古鞑子随时都会再次进犯,但因为今年年初的战事,陕甘三边的各大军镇却已经是后继乏力了,恐怕是难以抵挡,需要朝廷支援大量的精兵强将,也需要朝廷提供大量的钱粮,但归根结底,重点还是钱粮二字!若是没有足够的钱粮支持,朝廷的援军就算是去了陕甘三边也只是增加负担罢了! 今天觐见陛下的时候,我已经向陛下说了此事,但陛下说朝廷的钱粮不足,他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就让我来找你拿主意,赵大人你掌管着天下钱粮,是否可以寻些办法筹集一部分钱粮支援陕甘三边?陕甘三边连续三年发生旱情,百姓们无以为生,如今已是隐患重重,仅仅是维稳就需要耗费全部力气,却是绝不能任由蒙古鞑子破关劫掠了,否则一定会发生大乱子,到了那个时候,朝廷再想要弥补,就已是为时太晚了!” 听到了梁辅臣的来意之后,赵俊臣并没有任何意外。 刚才,梁辅臣向赵俊臣坦诚讲诉了陕甘三边的战败之事,就是担心赵俊臣会敷衍拖延,想要向赵俊臣表明事情的严重性与紧迫性! 事实上,因为赵俊臣去年对陕甘三边的秘密支援,梁辅臣对赵俊臣的总体印象还算不错,认为赵俊臣就算是一名贪官,但心中也有朝廷大局,并不是毫无底线,也愿意为江山百姓出一份力,所以他才会这般坦白的讲出自己的把柄。 然而,赵俊臣虽然没有意外梁辅臣的来意,但表情则是有些为难,缓缓说道:“梁阁老您应该也听说了,为了朝廷的存粮之事,下官每天早朝上都会与百官们进行争吵,国库的存粮确实是不够用了,抛开今年赈济灾情的粮食,在朝廷征收秋税之前,最多只能支援陕甘三边……” 说到这里,赵俊臣皱着眉头,暗暗在心中计算了一下,然后缓缓说出一个数字:“八万石粮食!”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梁辅臣眉头也是一皱,说道:“只有这么一点?实在是太少了!还不够陕甘三边的补济……若是没有足够的钱粮,朝廷也就无力调遣军队支援陕甘,那么陕甘的边防局势恐怕就要危险了!还望赵大人一定要想想办法!” 赵俊臣问道:“那么,梁阁老认为朝廷应该支援陕甘三边多少粮食?” 梁辅臣估算了一下,说道:“至少需要八十万石粮食,还需要至少六十万两银子!其中,三十万石粮食与二十万两银子用以补济陕甘三边的各大军镇、恢复边军士气,五十万石粮食与三十万两银子则是用来供给友军……为了稳定陕甘边防,朝廷至少需要调派十万精兵进行支援,这些钱粮已经是底线了。” 赵俊臣问道:“那这两者加起来也只有六十万石粮食与五十万两银子罢了!剩下的二十万石粮食与十万两银子又要用在哪里?” 梁辅臣转头看了一眼戚斌,说道:“刚才,赵大人认为‘私兵’二字会为我引来一些麻烦,但我却是问心无愧,我让戚斌操练的那一营亲兵,全是为了朝廷的边防大计,绝没有任何的私心,我不再担任三边总督之后,就已经将那一营亲兵全部留在了陕甘三边!所以,就算是今后有官员以此为借口弹劾我,我也没有任何好怕的。” 赵俊臣轻轻点头,表示自己相信梁辅臣的说法。 然后,梁辅臣又说道:“然而,戚斌操练的一营军士,虽然是成果卓著,战时的表现也算是争气,仅仅是配合三千军镇兵,就击败了千余蒙古骑兵,收获了唯一一场胜利,但人数终究是太少了,原本只有六百人,战后更是只剩下了五百五十余人,虽然是战力不俗,但完全不足以影响大局,所以我打算用剩下的钱粮对这一营军士进行扩充,初步先扩充为三千人,然后再慢慢扩充到一万人,到了那个时候,各大军镇的将领们也会被压服,不敢不听命令,陕甘三边的局势也将会彻底巩固,再也不需要朝廷过多操心了!” “原来如此!” 听到梁辅臣的解释之后,赵俊臣轻轻点头。 与此同时,赵俊臣的眼神隐隐波动着,却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 第一更! 今天会有两个大章节。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九十章.恶人梁辅臣. …… …… 赵俊臣并不精通军事,他虽然也很清楚明朝的军镇兵早已经失去了战力,完全不足以倚重,但依然是花费了大量心思渗透各大军镇,因为赵俊臣本身并没有亲手训练一支精兵的能力,更没有亲手训练一支精兵的机会,甚至也没有相关方面的人才。 所以,为了自己可以掌控一定数量的军队,赵俊臣虽然是明知道渗透军镇乃是一个事倍功半的方法,但他依然是这样做了。 因为赵俊臣并没有其他的选择,许多事情虽然是成效不大,但做了总比放弃要好。 但如今,因为梁辅臣的想法,却是让赵俊臣找到了另一条道路! 戚斌负责操练的这一支军队,简直就是翻版的戚家军,只看这一营兵士们抗击蒙古骑兵的表现,就知道这支军队的战力要远远超于军镇兵! 与此同时,梁辅臣虽然很重视戚斌所训练的这支军队,但也只是指望他们稳固边防,梁辅臣乃是忠臣,本身并没有继续掌控这支军队的想法……这样一来,赵俊臣似乎也就得到了可趁之机! 若是赵俊臣可以彻底掌控这支军队,也就有了撕破脸、掀桌子的底气,就算是其余几项计划不顺利,赵俊臣也会拥有自保之力,再也不担心德庆皇帝会算计自己了。 想到这里,赵俊臣心中隐隐有些振奋。 不过,梁辅臣此时正在目光炯炯的盯着赵俊臣,所以赵俊臣的表情依旧是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沉吟片刻后,开口问道:“这营军士扩充之后,依然是由戚千户负责操练?那为何戚千户没有留在陕甘三边,反倒是随着梁阁老来到了京城?梁阁老的那一营亲兵如今又是如何处置?是驻扎军镇?还是成为了王铮大人的亲兵?” 梁辅臣解释道:“这支军队扩充之后依然是由戚斌负责操练,在这件事情上,我也只放心他,如今我带他回京也只是临时之计,戚斌招募新兵只要‘良家子’,但陕甘的亡命徒虽然不少,但‘良家子’却是不多,所以我打算让他前去义乌,就像是戚少保当年那样招募义乌矿工,如今只是暂时留在京城等候消息,等他拿到招募新兵的银子之后,很快就要离开了……” 顿了顿后,梁辅臣又说道:“今年蒙古骑兵进犯,延绥总兵畏战而逃,被我杀之慑众,如今延绥总兵出现了空缺,我就让戚斌领兵驻扎在那里,再过段时间就让他接任延绥总兵的职位,然后他也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在延绥操练新军了……新任三边总督王铮胆子不壮,若是把这支军队交给他,他恐怕只会用来自保,根本不会用以御敌,所以我并没有把这支军队交给他,只是让他自行招募亲兵。” 赵俊臣轻轻点头,说道:“原来如此,这样的话那我也就放心了,戚千户所操练的新兵,必然会是陕甘三边今后的中流砥柱,若是交到别人手上,我也不放心投入大量钱粮,只会白白打了水漂。” 见赵俊臣这么说,梁辅臣精神一振,问道:“听赵大人的意思,你已经有了筹集钱粮的办法了?” 赵俊臣轻轻点头,说道:“只要想些办法,到处筹措一些,户部还是能拿出六十万两银子的,重点是那八十万石粮食有些困难……朝廷目前的粮食确实是已经入不敷出了,想要拿出这笔粮食,必须要用一些特别的办法!” “特别的办法?”梁辅臣追问道:“究竟是何办法?” 赵俊臣并没有直接回答,反倒是问道:“听说,周阁老今晚约见梁阁老见面?” 对于赵俊臣的耳目通明,梁辅臣并没有感到意外,只是点头道:“确实如此。” 赵俊臣轻轻一叹,说道:“不瞒梁阁老,这个办法需要梁阁老在今天晚上说服周阁老,到了明天早朝上,咱们三人能够共同表演一场戏……在此期间,为了达成效果,还需要梁阁老扮演恶人、得罪朝中百官,但这个办法一旦成功的话,就可以筹集到至少五十万石粮食,然后户部再用银子在民间购买一部分粮食,这八十万石粮食也就凑出来了……” 说到这里,赵俊臣抬眼看着梁辅臣,继续说道:“梁阁老不要怪罪,这个恶人的角色,其实由下官来扮演也可以,但如今下官为了朝廷农务整改的事情,与百官们已经是关系紧张,若是再去扮演这个恶人的角色,恐怕就会彻底失去立足之地,下官还有商税整顿、农务整改、川盐开发等等事情尚未完成,却是不愿意就这样失去权柄,所以这个恶人的角色,也只能由梁阁老你来扮演……若是梁阁老愿意扮演这个恶人角色,那么下官就说出自己的办法,若是梁阁老不愿意,那么就只当下官没有提过此事。” 对于赵俊臣的开诚布公,梁辅臣非常满意。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之后,梁辅臣沉吟片刻后,缓缓说道:“若是可以筹集到足够的钱粮支援陕甘三边,那我扮演一次恶人也无妨,即使是得罪百官,也是在所不惜!” 见到梁辅臣的表态,赵俊臣表情间满是敬重,向梁辅臣拱手道:“梁阁老的大公无私,实在是人臣之典范,下官佩服!” 当然,敬重是真的,但梁辅臣得罪了朝廷百官之后,赵俊臣是否会趁机收获好处,则就是另一回事了。 赵俊臣所想到的办法,确实是可以筹集到足够的粮食,但赵俊臣却也打算一石三鸟,打算趁机拖梁辅臣下水,让梁辅臣与自己站在一条船上,顺便还可以让德庆皇帝利用梁辅臣来操控前朝的计划破产! 但表面上,赵俊臣依然是一副肃穆模样,缓缓说道:“其实,京通二仓的余粮还有一些,但这部分粮食皆是不能动用,因为这些粮食乃是京城以及京城附近官员今后半年时间的俸禄!太祖时期,我朝正一品官员的月给俸米乃是八十七石,从一品官员的月给俸米也有七十四石,哪怕是七品官员,也有月给俸米八石,时至今日,官员们的俸米虽然只有一半,剩下的数量则是以俸银形式发放,但京城内总计有官员五千余人,吏役更有数万之多,这些人的俸米加起来,也足以供给三十万大军半年时间使用了!”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梁辅臣心中一惊,只觉得赵俊臣的办法,似乎要比自己想象中更加激烈! 吃惊之余,梁辅臣问道:“难道,赵大人是打算克扣官员俸米不成?” 赵俊臣摇头,说道:“不会,若是下官敢克扣官员俸米,那么百官们岂不是要翻天?下官只是打算,将所有俸米都以俸银的方式发放,让百官们自行买粮而已,这样一来,京通二仓就可以省下一大笔粮食!估算一下,至少能有五十万石!” 听到赵俊臣的解释,梁辅臣心中的惊骇完全没有减少! 赵俊臣的说法看似没有任何问题,将所有俸米都以俸银的方式发放,百官们自行买粮,只是耽误了一些精力,并没有吃亏多少,但实际上如今朝廷缺粮的事情早已经是人尽皆知,若是百官与吏役们皆是没了俸米,反倒是纷纷花银子买粮,那么京城附近的粮价必然会飞涨,这就是变相的克扣百官俸禄了! 此外,百姓们也必然会受到粮价飞涨的牵累! 当然,只要朝廷早作准备、能够适时向民间发放一些粮食,就不会发生太大的混乱,但这件事情依然会引起许多民怨与官怨,而梁辅臣一旦扮演了恶人角色,他就必然会引来无数的敌视 而赵俊臣解释之后,则是双眼注视着梁辅臣,再次问道:“梁阁老若是后悔了,那就当下官没有说过此事,再想办法也就是了!” 梁辅臣沉默了片刻后,缓缓摇头道:“无碍,只是一些怨气罢了,我还承受得住,赵大人还是详细说一下你的办法吧,否则我也没办法说服周尚景。” * 第二天,早朝之上。 德庆皇帝驾临皇极殿之后,显得兴致颇高,先是大肆宣扬了梁辅臣近十年以来的诸般功绩,然后又正式任命梁辅臣进入内阁辅政,成为了内阁第六位阁老! 接着,梁辅臣出列领命,而百官们则是纷纷恭贺,自是不提。 然后,终于是下定决心的王保仁终于是彻底抛弃了南京六部,与三法司的几位主要官员陆续出列表态,向德庆皇帝与百官们表示赵俊臣的遇刺案乃是南京六部的幕后主使。 对于三法司的破案结果,德庆皇帝与百官们皆是早有预计,但德庆皇帝依然是表现出一幅震怒模样,而百官们也纷纷是义愤填膺,于是在德庆皇帝的一道圣旨之下,黄有容成为了南直隶巡抚,暂时接手南京六部的一切职权,而南京六部的所有官员都将要停职排查,南京六部也即将要迎来一场清洗! 在绝大部分官员看来,这件事情应该就是今天早朝上的高潮了。 然而,结束了南京六部的事情之后,随着大太监张德的一声“有事早奏、无事退朝”之后,赵俊臣在百官们的注目下,再次缓步出列了。 意料之中的事情,赵俊臣依然是纠缠着农务整改的事情,完全没有放弃。 “陛下,昨日梁阁老回京之后,与臣谈到了陕甘的近况,不仅是百姓们没有粮食无以为生,三边军镇也同样是缺乏粮食无以为继,三边军镇关系到朝廷北方边防,最是不容忽视,然而朝廷的存粮已是不足,完全无力支援,还望陛下重视此事,督促民间百姓们归田还粮,并且拨放银子兴建水利灌溉,如此方为长久之策!” 出列之后,赵俊臣扬声说道。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之后,百官们皆是满脸的无奈之色,只觉得赵俊臣太过偏执,为了推行自己那一套农务整改之策,总是不放过任何一次机会。 如今,因为农务整改的事情,赵俊臣每天都与百官们进行争论,已是成为了庙堂常态! 所以,百官们也大都是熟门熟路,很清楚自己应该如何反驳赵俊臣。 于是,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百官们也是纷纷出列进行反驳,什么“劳民伤财”、什么“激生民变”、什么“有违祖制”云云,早已经重复了无数次的理由皆是再次搬了出来。 因为陕甘三边的事情,赵俊臣今天显然是找到了新的观点,面对百官们的反驳之后,却是毫不退让,只是反问道:“各位大人既然不同意本官的农务整改之策,但如今陕甘的民间百姓与各大军镇皆是缺粮,各位大人可有解决之策?” 听到赵俊臣的质问之后,在周尚景的示意之下,都察院左都御史杜白出列道:“陕甘缺粮也只是今年的事情,赵大人的几项提议就算是有效,但见效也是一两年以后的事情了,又岂是陕甘缺粮的解决之策?依本官想来,国库虽然缺粮,但还有一些银子,既然陕甘需要钱粮,那就提供给陕甘一笔银子,让陕甘自行用银子筹粮就是了。” 但赵俊臣依然是寸步不让,说道:“自行用银子筹粮?杜大人说得轻松,如今不仅是朝廷缺粮,民间的存粮也不多,这么一大笔粮食,又岂是银子就能买到的?” 杜白则是冷笑着说道:“赵大人尚未尝试,怎知不行?民间的粮价并不是特别高,如何是买不到?恐怕赵大人只是不想耗费力气吧?” 听到杜白的说法,皇极殿内的百官们纷纷是表示认同。 这段时间以来,赵俊臣早已经把他们烦透了,如今见杜白这般讥讽赵俊臣,只觉得大快人心,皆是纷纷出列表示支持。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梁辅臣出列说话了。 只见梁辅臣表情严肃,缓缓说道:“陛下,既然百官们皆是认为花银子购买粮食与朝廷直接发放粮食没有任何区别,陕甘三边也确实是急需粮食,那么据臣所知,京通二仓还有一批粮食,乃是京城官员们今后半年的俸米,大约有五十万石左右,不妨将这笔粮食直接提供给陕甘三边,而百官们今后半年的俸禄就全部发放俸银,这样陕甘三边也能节省许多时间,专注于秋收时期的边防大计,还请陛下明鉴!” 随着梁辅臣的这一番建议,百官们顿时是纷纷面色大变! …… 恩,今天第二更!同样是四千字大章节! 端午假期结束,不需要照顾孩子,所以明后两天都会爆发。 另,厚颜求一下推荐票与月票,很久没有月票上千了。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九十一章.计划进行中(一). …… …… 这一天,早朝之上。 百官们只顾着与赵俊臣争锋相对,让梁辅臣趁机抓住了话柄,最终只能哑巴吃黄连,无法反驳梁辅臣的提议,今后半年的俸粮也就全部变成了俸银,皆是遭到了一些损失。 位列朝班的众位大臣,皆是拥有很多财路,朝廷俸禄只是他们诸多收入之中的极少一部分,并不会在意这些损失,即使是粮价飞涨,对他们而言也是不痛不痒、影响不大。 但这件事情对于京城中下层官员以及数万吏役而言,就有些伤筋动骨了。 所以,因为这件事情,梁辅臣必然会遭到许多人的敌视,就算是民间百姓们,恐怕也会心生怨气。 这样一来,德庆皇帝想要扶持梁辅臣接班周尚景的计划,也就遭到了挫折,若是京城里的中下层官员一直敌视梁辅臣,那么梁辅臣今后就算是接班了周尚景,恐怕也坐不稳位置。 所以,下了早朝之后,德庆皇帝的心情有些不爽,并且马上就召见了梁辅臣。 当梁辅臣进入了御书房之后,不待梁辅臣行礼,德庆皇帝就已是开口问道:“梁辅臣,今天早朝上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别以为朕看不出来,你、赵俊臣、还有左都御史杜白的种种表现,就好似是故意设局演戏一般……说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梁辅臣沉吟了一下之后,却是隐瞒了新军扩建的事情,向德庆皇帝讲诉了他与赵俊臣的谈话经过。 听到这一切都是赵俊臣的计划之后,德庆皇帝却是怒极而笑,说道:“哈,赵俊臣倒是精明,自己只负责出主意,但得罪人的事情全由你来办了!” 然后,德庆皇帝用一种怒其不争的眼神看着梁辅臣,说道:“梁辅臣,你可知道赵俊臣只是利用你来推动他的农务整改之策?你可知道你的这般建议,会让你遭受百官之敌视,今后必将会寸步难行?” 梁辅臣的神情不变,似乎是早有觉悟,答道:“臣知道!但陕甘三边的隐患极大,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这种事情总要有人去做!” 见到梁辅臣的态度,德庆皇帝无奈摇头,道:“陕甘三边的事情,朕同样是非常关心,昨日与你谈话之后,朕就让人调来了陕甘各地最近几年的所有奏疏,足足看了两个多时辰,就是为了想办法扭转陕甘局势的糜烂,但陕甘三边的事情再是如何重要,又岂能影响到庙堂中枢的稳定?甚至还要搭上你的人望?朕原本还指望你今后接替周尚景、掌控庙堂大局,但你如今得罪了整个京城官场,岂不是让朕的计划落空?” 梁辅臣依然坚持着自己的立场,说道:“臣认为,庙堂中枢固然是非常重要,但陕甘三边关系到边疆大计,同样是不能出现任何差错,还望陛下明鉴!” 每个人都会下意识的奉行双重标准,若是其他人像是梁辅臣这样连连反驳了德庆皇帝,德庆皇帝必然会心中震怒,但梁辅臣乃是德庆皇帝最为信任的心腹大臣,所以德庆皇帝并没有太过生气,打量了梁辅臣许久之后,反倒是无奈摇头,叹气道:“罢了,你向来就是这般秉性,朕也拿你没办法……这样吧,过段时间朕寻个机会,让你出面向百官们施以恩惠,也趁机聚拢人心、消散怨气,若是任由百官们一直敌视于你,朕也没办法指望你今后为朕掌控庙堂了。” 听到德庆皇帝的说法,梁辅臣一向冷肃的脸上终于是闪过了感激之色,躬身行礼道:“多谢陛下!” 德庆皇帝再次叹息,劝诫道:“京城与陕甘不同,局势错综复杂,许多事情就算是朕也无法独断乾坤,你今后切不要这般莽撞了,有什么事情,大可以与朕商议一下再做决定,像是今天的事情,下不为例了!” “臣明白!” 见梁辅臣认同了自己的说法之后,德庆皇帝的表情稍稍舒缓了一些,又向梁辅臣问道:“对了,你昨天也见过赵俊臣了,对他是何看法?” 回想着赵俊臣昨日的种种表现,梁辅臣眼中闪过了一丝慎重,缓缓说道:“能力出众,但忠奸难辨,不可不用,也不可不防!今日以用为主,今后以防为重!” 听到梁辅臣的说法之后,德庆皇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 接下来几天,庙堂局势看似平稳,实则是暗流涌动。 太子太师王保仁刚刚回到京城没几天,就在德庆皇帝的一道圣旨之下,以钦差的身份返回了南直隶,与他同行的人还有都察院左都御史杜白、大理寺卿方世文、刑部侍郎秦怀远等等,皆是庙堂中枢的核心重臣。 这般阵容一同前往南直隶,自然是声势浩大、万人瞩目,当他们抵达了南直隶之后,南京六部马上会迎来一场大规模的清洗与整顿。 与此同时,在新任阁老梁辅臣的督促之下,朝廷也终于是重视了边疆隐患,不仅是支援了大批的粮草与兵饷,并且还从各地军镇调集了十五万精兵,再加上京军五万余人,陆续奔赴北地边疆,补强陕甘三边、以及山西、宣武等地的边防兵力。 在此之前,戚斌从赵俊臣这里得到了一笔钱粮之后,也很快就离开了京城,马不停蹄的赶往了义乌招募新兵了。 除此之外,赵俊臣即将要迎娶崔倩雪的事情,早已经是人尽皆知,眼看着八月临近,赵俊臣的婚事也引起了许多人的关注! 然而,就在朝野各方势力纷纷关注着南直隶与陕甘三边的局势变化之际,赵俊臣却是趁着所有人注意力转移之际,开始加速推动自己的几项秘密计划! 对于赵俊臣而言,今后这段时间极为重要,直接关系到他今后的命运与成败! 在这段时间里,若是赵俊臣的所有计划一切顺利,那么赵俊臣的权势影响很快就可以与周尚景相提并论,并且还可以初步渗透兵权,从今往后也就真正拥有了自保之力! …… 第一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九十二章.计划进行中(二). …… …… 龙骧卫,京城禁军二十六卫之一,为明朝历代皇帝的侍从亲军,人数在三万左右,军中地位颇是显赫。 龙骧卫指挥使名叫关武元,自称武帝关羽后人,虽只是自称,但看他的相貌气质,却也让人不得不信——国字脸色若重枣,丹凤眼凌凌生威,一双卧蚕眉,一副美须髯,身高七尺,可谓是相貌堂堂,威风凛凛。 关武元不仅相貌像极了传说中的关羽,他的脾气秉性也是处处模仿着传说中的关二哥。为人傲气十足,双眼总是眯缝着,只有生气的时候才会瞪大,还会时常捧着一本《春秋》静读。 然而,极少有人知晓,这位关指挥使原本乃是恭安王的亲信门人,后来恭安王被赵俊臣罗织罪名进行陷害之后,关武元暗中私通恭安王的证据也就落到了赵俊臣的手上,而关武元面对赵俊臣的威胁,却是完全见不到武帝当年的气节与傲气,马上就屈服了,从此也就成为了赵俊臣隐藏在禁卫军里的一枚暗棋。 刚刚投靠了赵俊臣之后,关武元还有一些担心,生怕赵俊臣会逼他做一些冒险犯忌的事情,但赵俊臣并没有逼迫他做任何有风险的事情,反倒是经常提供给他大笔的金银,却只是让他尽力结交军中同袍、经营人脉,偶尔也只是让他打探消息、暗中搭线,除此之外就不再要求关武元任何事情了。 有了银子之后,许多事情都很容办成,酒肉朋友更是要多少有多少,所谓“仗义疏财”向是军中汉子们结交兄弟的最高标准之一,一向冷傲的关武元一旦放下身段刻意与人结交,也会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许多人都会产生受宠若惊之感。 如此一来,关武元近年来的日子可谓是惬意异常,手中有大把的金银随意花销,人脉、声望、面子也是越来越广,下属们拥戴、同僚们敬佩、上司们看重,甚至就连兵部尚书王寿都对他赞赏有加,不知不觉之间就已是成为了京城禁军内部举足轻重的核心人物,只要是禁军内部的诸般事情,任谁都不敢忽视关武元的意见。 就这样,关武元春风得意之余,却也觉得自己暗中为赵俊臣办事也没什么不好,不仅不需要承担风险,也不需要耗费苦心,并且还可以收获诸多好处,简直就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 这一天,关武元处理了军中事务之后,就回到了自己府里,打算换一身便装前去京城里最有名的鲁味楼赴宴,这场宴会乃是兵部尚书王寿所办,宴请了京城内所有的指挥使与总兵,乃为了商议京军支援陕甘三边的事情。 京军需要支援陕甘三边总计五万精兵,这么多的军队调动,就需要一位指挥使亲自领军,但京城里的将领们一个个皆是养尊处优多年,早已经是生疏了战阵,眼看着北疆边防很有可能会发生战事,所有人都是唯恐避之不及,生怕这个差事会落在自己的头上,自然是相互推诿、迟迟不能决定领军人选。 这件差事原本是落在了广武卫指挥使马云腾的头上,得到这件差事之后,马云腾可谓是兴奋莫名,觉得自己报国有望,于是就勤练骑术,扬言要亲自上阵杀敌,结果不慎落马摔伤,腿部骨折,于是就只能更换人选。 然后,这件事又落在了济州卫指挥使王奋的头上,当时王奋也是拍着胸口向兵部尚书王寿保证自己一定会带领京军奋勇杀敌,结果当晚不慎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不仅是腹泻不止,并且还连续发烧,自然是无力领兵,兵部只好再次更换人选。 最终,这个任务又落在了武德卫张悯的头上,只是任命还未发布,张悯就突然向兵部奏请暂时离职,说是家中老父病重,需要他日夜照顾…… 就这样,眼看着阁老梁辅臣每日催促,但京军依然是迟迟不能决定领军人选,每次兵部指定人选,这位人选就会突然间发生意外,王寿无奈之下,也只好是举办一场宴席,宴请京城里的所有将领,想办法解决此事。 * 对于马云腾、王奋、张悯等人的小心思,关武元自然是心中不屑,只觉得这些人胆小如鼠、畏敌如虎,完全不配成为朝廷的领军大将! 于是,骑马回府的路上,关武元就向身边亲兵抱怨道:“哼,马云腾、王奋、张悯他们,当真是以为别人不知道事情真相?本将已是听说了,马云腾的腿压根没事,只是假装骨折罢了,王奋更是故意生吃了一块臭肉,所以才会腹泻,至于张悯就更加卑鄙了,他父亲已经死了多年,不知从哪里随便找了一个生病的老头子认作义父,然后就宣称自己要留在京城照顾生病老父……哈,不就是不敢上战场嘛,又何必要这般下作引人耻笑?岂不是会让人以为我禁军之中无豪杰?” 听到关武元的抱怨,亲兵连忙奉承道:“谁说禁军之中无豪杰?世人皆知,关将军您就是禁军里的第一豪杰,您的武艺更是得到了当年武圣关公的九成真传,禁军里又有谁是您的三合之敌?若是由您亲自领军前去支援陕甘三边,必然是可以一举剿灭蒙古鞑子,建立不世之功!” 听到亲兵的奉承,关武元刚开始还扶着美须髯连连点头,一张赤脸满是得色,但当他听到“亲自领军前去支援陕甘三边”这句话之后,却是面色微微一变,然后缓缓叹息道:“本将也想要亲自领军前去陕甘三边报国杀敌,奈何这京城禁军的大大小小事情,又有哪一件能绕开本将?就说前些日子,大兴左卫与燕山前卫发生了冲突,若不是本将前去说合,非要闹出一场兵变不可……唉,离不开、实在是离不开啊!” 听到关武元的说法,亲兵微微一愣,很快也就明白了关武元的心意,知道关武元与马云腾、王奋、张悯之流没有任何本质区别,都是嘴上说得好听,但实际上根本没有上战场的勇气。 不过,身为关武元的亲兵,自然不会拆穿这一点,只是连连点头,继续奉承道:“那是自然,这京军确实是离不开关将军,就算是兵部尚书王寿王大人许多时候也要依仗关将军才能压服禁军里的桀骜之辈,若是关将军亲自领兵去了陕甘三边,这禁军岂不是就要乱套?唉,只可惜了关将军的武艺军略……” 听到亲兵的叹息,关武元也是连连摇头叹息表示遗憾,就好似他当真是想要亲自领兵前去陕甘三边似得。 实际上,关武元心中很清楚,以他如今在禁军里的人脉与声望,这件差事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的头上,所以他对于今天这样宴会,完全没有任何的担心,反倒是另外几位的指挥使皆是有些慌乱,只觉得这是一场鸿门宴,有几位指挥使甚至求到了关武元,希望关武元在今天的宴席上可以帮他们阻挡一二。 就在谈话之际,关武元已是领着亲兵回到了自己的府前。 刚刚下马,就见关府的管家关励快步走到了关武元的面前,向关武元禀报道:“老爷,那位许爷来了,如今正在府里等您。” 听到管家关励的禀报,关武元顿时是面现喜色。 关励口中的“许爷”,也就是赵俊臣的长随许庆彦,一向是负责与关武元进行联系,每次见到关武元之后,都会交给关武元一大笔银子,顺便也会传达赵俊臣的最新任务。 所以,在关武元的眼中,许庆彦就是自己的财神爷,如今听说许庆彦来访,自然是大喜过望。 于是,关武元没有任何耽搁,马上是迈步进入府中,走入府内客堂之后,一眼就见到了许庆彦。 许庆彦对关府也是熟门熟路了,并没有任何的客套,正坐在客位上慢悠悠的饮茶。 见到许庆彦之后,关武元可谓是笑容可掬,隐隐还有些讨好,快步走到许庆彦的面前,拱手笑道:“许小哥来了!哎呀,许小哥来之前也不提前说一声,否则关某就在府里等着许小哥了,却是让许小哥久候了,实在是罪过!” 见到关武元之后,许庆彦轻轻一笑,放下了手中茶盏起身相迎,同样是拱手笑道:“关指挥使客气了,我并没有等待多久,不碍事。” 关武元身材高大,足足要比许庆彦高一头有余,但许庆彦手里抓着关武元的把柄,还是关武元的财神爷,所以两人相见的时候,反倒是许庆彦占据主动。 相互客套了几句之后,许庆彦上下打量了关武元几眼,又笑道:“一段时间不见,关指挥使的身材愈加富态了。” 关武元有些不好意思,这段时间以来,他与军中同袍们频繁参加酒宴,这酒肉吃多了,又缺乏锻炼,身材自然是有些膨胀。 然而,不待关武元开口,许庆彦却是突然收敛了笑容,缓缓说道:“依我看来,关指挥使最好还是锻炼一下,像是这样的身材,上阵杀敌恐怕是不成……赵大人已经决定了,这次京军支援陕甘三边,就由关指挥使你亲自领兵!” …… 第二更!凌晨左右还有一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九十三章.计划进行中(三). …… …… “赵大人已经决定了,这次京军支援陕甘三边的事情,就由关指挥使你亲自领兵前去!” 说话之际,许庆彦的表情平静,就好似说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但关武元却是面色大变,隐隐还有一些慌乱。 领兵支援陕甘三边,岂不是就要上战场?蒙古鞑子向来凶残,若是战场上被盯上了,岂不是小命不保? 刚刚还是讥讽马腾云、王奋、张悯等人胆小如鼠、畏敌如虎的关武元,一张赤色国字脸顿时是吓得惨白。 于是,关武元强笑道:“许小哥说笑了,赵大人为何要让我领兵前去陕甘三边?我还要留在京城里为赵大人办事呢……更何况,决定领兵人选乃是兵部的事情,恐怕赵大人也无力干涉吧……” 在外人面前,许庆彦总是会刻意模样赵俊臣的举止神态,如今也是如此。 见到关武元的慌乱模样之后,许庆彦眼中闪过了一丝不屑,但表情则是平和从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之后,又抬手向关武元说道:“关于这件事情,赵大人他是认真考虑过的,也是为了关指挥使好……恩,关指挥使坐下谈话吧。” 等到关武元勉强坐下之后,许庆彦继续说道:“因为梁阁老的不断督促,朝廷非常重视陕甘、山西等地的边防事宜,不仅是提供了大批钱粮,还支援了整整二十万精兵,有了充足的粮草与兵力之后,再加上朝廷的警惕与重视,就足以抵御今年的火筛入寇,所以赵大人让关指挥使亲自领兵前去陕甘三边,绝不是想要坑害关指挥使,而是想要让关指挥使趁机捞取一些战功,然后赵大人他才可以暗中运作,让关指挥使能够更进一步、步步高升!” 听到许庆彦的说法之后,关武元似乎有些意动,但依然是犹豫不定,显然是担心自己的安危。 于是,许庆彦又说道:“京城二十六卫,皆是精挑细选的身材健壮、武艺不凡的将士,近年来虽然是武备有些松弛,但依然要比三边军镇里那些老弱残兵强上许多,陕甘三边往年就是依靠这些不堪一击的军镇兵屡屡抵御了蒙古鞑子的进犯,也极少听说哪位总兵死在战场上,关指挥使统帅五万京城精兵,又哪里有什么危险?事实上,关指挥使进入陕甘之后,地位仅次于三边总督王铮一人,到时候定然是高居于帅张之内运筹帷幄,危险也就更低了…… 并且,在数十万禁军之中,总还有一些武勇将领、精锐兵士,若是关指挥使依然是心中不安,大可以把禁军里的精兵强将全部调入自己帐下,关指挥使一向是人脉通达,任谁都要卖你一个面子,只要关指挥使开口要人,就不会有任何人拒绝,到了那个时候,关指挥使手下必然是精兵环卫、猛将如云,又还有什么不安全的? 所以,关指挥使领兵前去陕甘三边之后,不仅不会遇到危险,一旦是击退了蒙古鞑子之后,更是会得到许多战功!赵大人已经承诺了,只要你领兵前去陕甘三边,战事结束后就让你成为武勋正二品的上护军、甚至是成为从一品的柱国也有可能!” 听到许庆彦的鼓动之后,关武元眼神不住波动着,但依旧有些犹豫,毕竟蒙古骑兵的凶残早已是深入人心,明军近年来少有胜绩,最终还是胆怯占了上风,虽然许庆彦的描述很美好,但终究是自己的小命重要。 于是,关武元说道:“赵大人的好意,关某自然也懂得,只是这领兵的人选,乃是内阁与兵部的事情,最终究竟是由谁领兵前去陕甘三边,赵大人与关某皆是不能做主,就算是关某想要上阵杀敌,恐怕也不能如愿啊……” 见关武元还是推脱,许庆彦冷笑道:“关指挥使难道以为许某不知道消息吗?兵部连续指定了三位人选,分别是马腾云、王奋、与张悯,但这三人皆是找了借口避战,如今兵部也正在头疼这件事情,今天兵部王寿宴请京城将领,就是想要商议出一位领兵人选,这个时候只要关指挥使自告奋勇,又有谁会与你相争?” 说到这里,许庆彦的表情有些发冷,又问道:“怎么,难道是武指挥使不愿意与我家赵大人合作了?” 经过近一年的合作,关武元不仅是越来越多的把柄落到了赵俊臣的手中,也越来越依赖赵俊臣的钱财支持,所以关武元压根没有拒绝赵俊臣的能力。 不过,关武元毕竟是赵俊臣在军中最重要的一枚棋子,所以赵俊臣也轻易不愿意威胁关武元,今天也是以说服与利诱为主,但如今见到关武元屡屡推搪,许庆彦还是隐隐威胁了一句。 关武元也是一个吃硬不吃软的货色,听到许庆彦的威胁之后,却是面色一变,然后很快就服软了! 最终,关武元咬着牙说道:“既然如此,我听从赵大人的建议就是!” 见关武元终于是答应之后,许庆彦面色稍霁,点头道:“关指挥使应该明白,赵大人他绝不会让自己人吃亏,这次关指挥使领兵前去陕甘三边,就一定会有收获……对了,赵大人府中有一位幕僚名叫牛辅德,向来是精善军略,这次会随着关指挥使一同前往陕甘三边,定然可以为关指挥使出谋划策……赵大人还有一个建议,陕甘三边的延绥军镇,有一位千户名叫戚斌,乃是当年戚少保的后人,同样是擅长练兵与统兵之术,手下有一支精兵更是战力卓越,关指挥使抵达陕甘之后,就要想办法将此人调到自己帐下,必然会有许多好处……” * 这天晚上,兵部尚书王寿包下了京城最出名的“鲁味楼”,用以招待京城里的诸位指挥使与总兵,并且是一同商议领兵支援陕甘三边的人选。 等到所有客人皆是到齐之后,王寿缓缓说道:“各位,朝廷决定从京军中调遣五万精兵支援陕甘三边,旨意已经下达五日了,但咱们依然是迟迟未能决定领兵人选,若是再这样拖延下去,不仅会让世人嘲笑禁军畏战胆怯,一旦是陛下震怒之后,咱们也都要受到牵累,所以趁着今天的机会,咱们还是商议一下,究竟是由谁来领兵前去陕甘三边?可有哪位将军自告奋勇?本官在此保证,等到火筛入寇结束之后,一定会向朝廷大力举荐!” 然而,王寿说完之后,在场众位将领却一个个皆是沉默不语,没有任何一人主动答话。 见到众人的反应,王寿不由是面现怒色,就打算开口叱责。 然而,就在这时,关武元却是缓缓起身,在众人的诧异目光注视之下,苦着脸说道:“卑职愿往!” …… 恩,第三更!继续求月票与推荐票!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五月总结与六月更新计划! 首先要向大家道歉。 在《四月总觉与五月更新计划》里面,虫子说五月份的目标是更新二十万字,最终只更新了十九万四千余字,虽然相差不远,但终究是没有达成目标。 尤其是禅武不二欧阳同学说过,一旦更新了20万字,就成为本书盟主,结果禅武不二欧阳同学提前成为了本书盟主,虫子却没有达成20万字目标,心中有些愧疚。 不过,虫子还是要厚着脸皮解释几句,五月的假期实在太多了啊,虫子放假期间需要照顾女儿,实在是无力更新太多,所以本书一直是工作日双更、三更,但假期与周末往往只有一更。 虫子的女儿比较闹腾,照顾起来有些幸苦,白天没法休息,晚上哄睡她之后往往就已经是九点半以后了,虫子只能在她睡觉期间码字。每当孩子睡下之后,虫子就会急匆匆的跑到电脑前拼命码字,赶在凌晨之前写完新章节,上传之后再进行修改,等到修改结束往往就已经是凌晨一点半以后了,好不容易结束了码字,晚上还要分心孩子的喂奶把尿,压根睡不好,再等到早晨六点左右,孩子就会起床,虫子也要跟着起床,一整天只有三五个小时的休息时间,简直让人崩溃。 所以,放假期间虫子保持每天四千字的保底更新就已经是竭尽全力了。 说这些并不是想要向大家诉苦,大家愿意订阅本书,虫子就有稿费,虽然很少很少,但总是拿到了一点钱,也就没资格叫苦了,又赚钱又轻松的差事哪里那么好找……虫子说这些,只是想表明自己确实是尽力了。 不过,往好处看,虫子的更新越来越稳定了,再是如何困难也保持了每天四千字的保底更新,三月份更新了三万字,四月份更新了十四万字,五月份更新了近二十万字,总是一直在进步,六月的更新字数也许还会更多! 恩,以上是五月总结! 再说六月的更新计划。 因为上个月没有达成目标,所以六月份也不敢保证什么,只有四个字——稳定、尽力! 稳定是指每天四千字的保底更新!尽力是指虫子只要还有时间与精力,就会加更!若是状态好的话,也一定会爆发! 还请大家继续支持! 晚安!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九十四章.计划进行中(四). …… …… 兵部尚书王寿的宴会结束之后,领兵支援陕甘三边的人选也正式确定了下来,正是自告奋勇的关武元! 在此期间,关武元自然是受到了王寿与禁军众将领的大加称赞,什么“武勇过人”、“忠义无双”、“军人楷模”、“国之柱石”之类的称号纷纷套到了关武元头上。 众位禁军将领皆是钦佩关武元的勇气,这件事让关武元在禁军内部的声望愈加高涨了;兵部尚书王寿认为关武元的主动请缨乃是为自己分忧,更是心中感动,拍着胸口保证自己一定会向朝廷大力举荐关武元。 在众人的交口称赞之下,关武元则是有苦难言,只是依照赵俊臣的建议,趁机提出了自己的条件,希望禁军二十六卫将各自帐下的善战精锐尽数支援给他,越多越好。 对于关武元所提出的条件,王寿与禁军众将领自然是无不答应。 对他们而言,只要有人愿意当这个冤大头,王寿就能给朝廷一个交代,禁军众将领就不需要前往边疆冒险,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情自然是不会反对,京城禁军早已是武备松弛,又常年没有经历战事,留一些悍勇的兵将也没什么大用处,自然是做了顺水人情。 就这样,京军支援陕甘三边的五万大军,也就不再是滥竽充数,反倒是成为了名副其实的京军精锐。 这样一来,陕甘三边的抵御力量,也算是稍稍增加了一些。 * 这一天,赵俊臣一直是暗中留意着此事,收到消息之后,心中也稍稍松了一口气。 赵俊臣很清楚,今年的火筛入寇,局势远远要比往年更加危急! 往年,蒙古部落只会选在秋收前后入寇劫掠,而暮春三月正是草原上羊欢草长之际,乃是游牧民族每年最重要的畜牧时节,此时的边疆局势往往是非常平稳,但今年的情况则是截然不同,早在三月之初,蒙古部落就已是急不可待的入侵了陕甘三边,可谓是极为反常! 很显然,因为连年的灾情,蒙古各部落同样是无以为继,已经被彻底逼急了,若是不能从明朝劫掠到大批钱粮,他们就要活不下去,所以今年的秋收之际,蒙古骑兵必然是要大举进犯,规模、决心、凶残皆是要远远胜于往年。 与此同时,因为今年春季的战事,陕甘三边已是元气耗尽、后继乏力,三边总督又是刚刚换成了王铮,尚没有熟悉三边军政情况,本身能力也远远比不上梁辅臣,正是陕甘边防最脆弱的时候。 在这般情况之下,朝廷若是不能提供足够的钱粮与兵力,边疆必然会出现大变故! 若是陕甘边疆边防迎来一场惨败,甚至是让蒙古骑兵长驱直入,那么近年来还算是老实的后金恐怕也会蠢蠢欲动,西北的百姓们早已经是民不聊生,到时候也将会发生民变,这般连锁反应之下,以大明朝如今的情况恐怕是坚持不了多久。 因为梁辅臣的反复督促,朝廷总算是重视了边疆局势,但在赵俊臣看来,朝廷的重视依然是远远不足,但这种边防大计,赵俊臣还没有资格插嘴,只能暗中进行一些影响。 所以,赵俊臣才会安排关武元领兵前去陕甘三边。 关武元绝对不是一名优秀的将领,甚至也不是一名合格的将领,“色厉内荏”四个字就是这个人最确切的评价! 然而,如今的禁军之中,将领们大都是一般货色,早已经失去了血性,不论是由谁领兵都没有任何不同,由关武元领兵前往陕甘三边或许不会是最好的选择,但也绝不是最坏的选择! 让关武元领兵前去陕甘三边,却还有三个额外的好处。 首先,因为赵俊臣的暗中支持,关武元在禁军之中人脉极广、声望极高,任谁都要给他几分面子,只要是关武元领兵前往陕甘三边,就可以趁机抽调京军真正的精锐力量,也可以极大的增强陕甘三边的战力。 其次,则是关武元很好控制,让关武元领兵前往陕甘三边之后,赵俊臣就可以借助关武元之手操控陕甘三边的局势,在陕甘三边建立自己的势力,甚至还可以渗透戚斌所训练的那支新军! 最后,关武元在名义上毕竟是武圣关羽的后人,关羽在武人中的影响力极大,只要宣传得当,关武元的身份必然可以振奋陕甘将士的士气,为今年秋收之际的战事增加一分士气。 简而言之,赵俊臣安排关武元前往陕甘三边,乃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不论于公于私,皆是利大于弊。 * 当赵俊臣收到消息之后,他正与幕僚牛辅德谈话。 作为赵俊臣幕僚团队里的几位核心人物之一,牛辅德的经历格外不同,他先后担任过山西总兵与大同总兵的幕僚,与陕甘三边不同,山西军镇与大同军镇的实力要更强许多,而牛辅德的经历也让他颇是擅长军略之事,平日里办事的时候也有几分军人的果断决绝。 得到消息之后,赵俊臣轻轻点头,但表情依旧严肃,只是向牛辅德说道:“关武元在京城里养尊处优多年,早已经失去了血性,让他领兵前往陕甘三边,我并不放心,所以我就安排先生作为军中幕僚一同前往,到时候还要先生多操心一二。” 听到赵俊臣的吩咐之后,牛辅德心中有些为难,他也不想前往边疆冒险。 不过,这是赵俊臣的命令,牛辅德也不敢违背,只是点头道:“大人放心,学生一定尽力!” 见到牛辅德表情间的为难,赵俊臣猜到了牛辅德的心思,不由是心中叹息一声。 如今的大明朝,还拥有血性与担当的人实在是太少了,在赵俊臣的手下里面,牛辅德的胆魄已经是首屈一指了,但依然是畏惧边疆战事,不敢轻易犯险。 为了让牛辅德安心,赵俊臣犹豫了一下,终于是向牛辅德透漏了一些底细,缓缓说道:“先生放心,你与关武元抵达了陕甘三边之后,我很快也会前去,绝不会让先生一人承担风险。” 听到赵俊臣的解释之后,牛辅德却是面色大变,惊道:“大人您也要前去陕甘?” …… 第一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九十五章.计划进行中(五). …… …… “大人也要前往陕甘三边?” 听到牛辅德的吃惊反问,赵俊臣的表情坦然,点头道:“正是如此!等到秋收时节左右,朝廷就要赈济陕甘与山西的灾情了,到时候我会亲自负责此事,也就会趁机抵达陕甘,若是那时候陕甘三边发生了战事,我也会趁机留在陕甘组织后勤之事……此外,晋商方面有些事情也需要我来处理!” 牛辅德却是连连摇头,说道:“不可、绝对不可!赵大人您乃是千金之躯,又岂能轻易犯险?” 赵俊臣叹息一声,说道:“若是陕甘边疆局势平稳,我自然也不愿意犯险,任谁也希望自己可以平平安安、无惊无险的活下去,但陕甘局势隐患极多,我实在是不放心,不仅是蒙古鞑子随时都会大举入侵,民间百姓也是怨气滋生,随时都会出现民变,若是局势一旦向着最坏的方向发展,整个大明江山就要乱了,我哪怕是留在京城之中,又能苟存多久?若是不能亲自前往陕甘坐镇,我实在是心中难安。” 在此之前,赵俊臣已经向牛辅德详细解释了自己的想法,不论是陕甘三边局势一旦糜烂后的连锁反应,还是他安排关武元领兵前往陕甘三边的真实用意,皆是没有任何隐瞒。 所以,牛辅德也非常清楚赵俊臣究竟有多么重视陕甘三边的局势。 不过,牛辅德此时才发现他依旧是低估了赵俊臣的决心,完全没想到赵俊臣竟是打算亲自前往陕甘三边坐镇!哪怕是会遭遇许多风险,却也是在所不惜! 而赵俊臣所做的一切,固然是有个人利益的考量,但更多的依然是一片公心! 与赵俊臣的这般担当与胆气相比,禁军将领们为了躲避战事或是摔断腿、或是拉肚子、或是随便找人认父,就算是牛辅德本人也是不情不愿,却是逊色太多。 想到这里,牛辅德看向赵俊臣的眼神也发生了变化。 在此之前,牛辅德固然是用心为赵俊臣办事,但原因也只是为了俸银罢了,但如今见到赵俊臣的表现之后,牛辅德的心态也发生了转变,钦佩之余,也有了一些忠心,开始真心真意的为赵俊臣考虑了。 也正因为如此,牛辅德更加不同意赵俊臣前往陕甘了,摇头说道:“赵大人你不善武艺、不通军略,就算是去了陕甘又有何用处?恐怕还要添乱帮倒忙!不妥,实在是不妥!” 心态转变之后,牛辅德的话语却是愈加不客气了。 赵俊臣见到牛辅德的神态变化后,却是不由一笑,隐隐有些欣慰,说道:“放心,我也有自知之明,虽然是不善武艺、不通军略,但也不会插手战事指挥,哪里会添乱?我到时候只会负责陕甘三边的后勤,这方面总没有人比我更擅长了吧?更何况,我就算是抵达了陕甘,也是远离战场,不会有任何危险,所以牛先生也不必有任何担心!” 牛辅德稍稍犹豫了片刻,终于是没有再反驳,只是说道:“但大人还请答应,到时候一旦是战事不利,就要马上离开陕甘返回京城,否则学生也无法安心为赵大人办事。” 赵俊臣又是一笑,说道:“放心吧,我这人惜命的很,虽然也想要尽自己的一份力,但应该逃跑的时候也不会有任何犹豫。”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之后,牛辅德终于是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而赵俊臣则是吩咐道:“牛先生随同关武元抵达陕甘之后,主要是做好四件事,首先是帮助关武元巩固边防,预防蒙古骑兵的入侵;其次则是为关武元造势,宣传关武元武圣后人的身份,以此来增加边军士气;然后则是结交陕甘三边的诸位将领,建立人脉与影响力;最后则是全力支援戚斌训练新军,并且还要设法控制这支新军,这支新军战力不俗,一旦是陕甘局势糜烂,这支新军恐怕就是最后的依仗了!” 听到赵俊臣的吩咐后,牛辅德面色肃穆的点头答应了。 然后,赵俊臣又与牛辅德商议了许多事情,直到夜色深沉之后,牛辅德才离开了赵俊臣的书房。 离开之际,牛辅德的心中满是使命感,只觉得赵俊臣为了朝廷的边防大计,实在是煞费苦心、殚思竭虑,而他也绝不能辜负了赵俊臣的信任,一定要竭尽全力才行! 然而,赵俊臣的真实心思究竟是什么,牛辅德最多也只是猜到一半罢了。 牛辅德离开书房之后,赵俊臣依旧是坐在书房里沉思着什么。 没过多久,方茹突然是推门而入,来到赵俊臣的面前,说道:“老爷,密信已经安排快马送过去了,再过两三日就会赶上张玉儿的车马。” 赵俊臣轻轻点头,说道:“那就好!这件事如今也只能依靠张玉儿了,希望她不要让我失望才好。”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方茹轻轻撇了撇嘴角,说道:“ 早在五天之前,张玉儿就已经离开了京城,前去江南为赵俊臣办事! 但今天,赵俊臣又让人快马给张玉儿送去了一封密信,临时给张玉儿增加了一项任务。 这项任务与戚斌前往义乌招募新兵有关,赵俊臣希望张玉儿可以暗中辅助戚斌招兵,让戚斌招募新兵的计划更加顺利、成果也更加显著! 很快就是秋收了,时间太仓促,若是让戚斌按部就班的招募新兵,恐怕戚斌根本赶不上陕甘三边的战事。 与此同时,赵俊臣还打算安排一些赵家子弟进入戚斌所训练的新军之中,增加自己对这支新兵的渗透与掌控。 “马上就要八月份了……再过一个月就要秋收了……” 暗思之际,赵俊臣悠悠说道。 说话之时,赵俊臣眼神隐隐波动着,似乎有些忧虑重重、似乎有些疲惫不堪、似乎还有些野心勃勃! 而就在赵俊臣操心着陕甘三边局势的同时,赵俊臣另外几项计划,却是进展异常顺利! …… 第二更! 凌晨之后还有一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九十六章.计划进行中(六). …… …… 淮安知府刘振民最近实在是烦透了。 自从三个月前“联合船行”成立之后,他与手下官吏们的收入就大幅锐减了! 在明朝,地方官员的日子还是比较滋润的,除了平日里的贪污受贿之外,还有三项额外的稳定收入,分别是“火耗”、“斜粮”、以及“私税”! 所谓“火耗”,就是指张居正推行“一条鞭法”之后,赋税一律征银上交国库,地方官府把百姓的碎银熔化重铸为银锭之际,也就有了“火耗”,而征税时所加征的“火耗”大于实际“火耗”之后,这里面的差额就归于地方官员了。 所谓“斜粮”,则是指地方官员征收秋税的时候,会在秤上暗动手脚,百姓们明明是上交了一百斤粮食,但秤上只显示九十斤,于是百姓们只好多上交十斤粮食,而这部分额外的粮食,同样是归于地方官员。 至于“私税”也就更简单了,就是地方官员私设税站,向过往的百姓与商贾们征收过路税,这项收入自然也同样是归于地方官员。 这三项收入,再加上平日里的贪污受贿,当真是财源广进,在一些富裕的州府,所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绝对没有任何夸张! 淮安府乃是京杭大运河的必经之地,紧扼漕运、盐运、河工、榷关、邮驿之机杼,自然是属于富裕之地,也正是因为京杭运河的存在,淮安府在“火耗”、“斜粮”、“私税”这三项收入之中,一向是以“私税”最为重要。 然而,自从“联合船行”成立之后,仗着户部作为后台,却是再也不需要向淮安府缴纳过路税了。而商贾们见到“联合船行”的便利,也是纷纷选择“联合船行”运载货物,就算是寻常百姓也会选择搭乘“联合船行”的船只赶路,这样一来,淮安府的税站就再也收不到过路银子,近三个月以来,淮安府所征收的私税足足少了近七成!仅只是这一项损失,就让淮安府损失了近半的收入! 在此之前,刘振民为了疏通门路成为淮安知府,前后足足送出去近十万两银子,如此才搭上了首辅沈常茂的门路,终于是如愿以偿的得到了淮安府的肥缺,但刚刚坐在这个位置上不到半年,还没来得及捞银子挽回损失,财源就突然断了一半,并且还在继续降低,如此一来,刘振民又如何不头疼? 也不仅仅是刘振民一个人头疼,刘振民手下的官吏们也同样是愤恨“联合船行”断了他们的财路,若是没有“联合船行”的出现,他们这些小官小吏平日里也能够分润到一些好处,自然是生活惬意,但如今没了“私税”的财路,所有人都是收入减半,自然也就不痛快了。 正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收入减半之后,淮安府官吏们若是再想要维持往日的生活水准,恐怕很快就会坐吃山空,若是想要降低生活水准,却又心中不甘,于是淮安官府的所有人都在成天抱怨,刘振民不过是担任了半年知府,渐渐已是压不住局面了。 * “唉!我怎么就这么倒霉!” 这天晚上,官府后衙的卧室之中,刘振民冲着自己的原配夫人张氏再次抱怨道。 这已经是刘振民今天晚上第八次抱怨了。 听到刘振民的抱怨之后,张氏也有些无奈,说道:“老爷,既然‘联合船行’这般讨厌,您身为淮安知府,紧扼航运之机要,就想办法给‘联合船行’下几处绊子就是了,‘联合船行’吃亏之后,自然也就不敢向老爷为难了,说不定就会乖乖的交出银子!” 听到张氏的建议,刘振民怒道:“妇道人家,你懂什么?‘联合船行’的后台可是户部尚书赵俊臣!那个人一向阴狠得很,连续扳倒了两位内阁阁老,若是我私下刁难了‘联合船行’让他盯上了我,别说是淮安知府的位置保不住,恐怕就连身家性命都有危险!” 张氏确实是一位妇道人家,并不懂得朝廷大事,只是愣愣的问道:“老爷您的靠山乃是首辅沈大人,除了皇上数他最大,有沈大人为您撑腰,又何必要惧怕赵俊臣?” 刘振民苦笑摇头:“沈首辅?我现在都后悔投入他门下了!若是我当初能够投入周阁老门下,如今还能有一点底气,但沈首辅就未必是赵俊臣的对手了!” “内阁首辅不是户部尚书的对手?还有这种事情?”张氏吃惊问道。 刘振民一脸无奈,不愿意再多解释,只是摇头道:“妇道人家,与你解释不清!” 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下人扣门禀报道:“老爷,衙外有一老一少两名书生求见,分别叫做李传文与肖文轩,他们自称是户部尚书赵大人的府中幕僚。” 听到只是两名书生求见之后,眼见着天色已晚,刘振民就打算直接拒绝! 然而,听到这两名书生乃是赵俊臣的幕僚之后,刘振民却是面色一变! 别看刘振民一直在抱怨赵俊臣的“联合船行”断了自己的财路,但他却完全不敢怠慢赵俊臣的幕僚! 于是,刘振民连忙说道:“快请他们进来,我马上就去见他们!” * 当刘振民来到了府衙客堂之后,却见到一老一少两名儒生正在静静品茶,皆是气度不凡、举止从容。 于是,刘振民连忙是快步迎到了两名儒生身前,拱手道:“两位是赵大人的府中幕僚?却不知这么晚来找本官有何事?” 见到刘振民出现之后,李传文与肖文轩相互对视了一眼,表情却是截然不同,李传文笑容和煦,而肖文轩则是面容冷肃。 然后,两人也是起身向刘振民拱手问安,并且自我介绍了身份。 接着,李传文笑眯眯的从袖子里掏出一本账册,递给了刘振民,说道:“刘大人,你看看这本账册!” 刘振民心中疑惑,连忙是伸手拿过账册查看,却发现账册里面的内容极为难懂,似乎是某种计算方式。 见到刘振民的表情变化之后,李传文笑容可掬的说道:“我家赵大人组建了‘联合船行’之后,也知道自己断了地方官府的财路,心中有些不安,所以就打算从‘联合船行’每年的盈利之中,拿出一部分补贴给各地的衙门,以‘联合船行’如今的盈利,以及淮安府的地位,每年都可以补贴十万两银子左右!当然,这种补贴是私下的事情,朝廷并不知情。而这本账册,就是这笔补贴的具体方案!” 听到李传文的解释之后,刘振民顿时是大喜过望! 没想到赵俊臣垄断了航运生意之后,还打算补贴地方衙门一笔银子!这十万两银子与淮安府每年的私税收入相比,固然是少了许多,但总要比一无所获要好! 有了这笔银子之后,刘振民就可以弥补自己疏通门路的损失,也就可以手下官吏的人心,自然是大好事! 然而,还不等刘振民说话,面容冷肃的肖文轩同样是拿出一本账目递给了刘振民,冷声说道:“刘大人,你再看看这本账目!” 刘振民又是一愣,再次伸手拿过账目翻阅,这一次他很快就看懂了账目里的内容,却是面色大变。 这本账目里面,清楚记载了他近半年以来所有贪污受贿的记录,竟是没有一笔差错! 然后,李传文则是笑着问道:“刘知府,一边是粉身碎骨、再无翻身之地,一边是荣华富贵、从此步步高升,你觉得哪一边比较好?” 刘振民的面色不断变幻着,很快就猜到了李传文与肖文轩的来意。 然后,刘振民稍稍犹豫了片刻,却是狠狠一咬牙,说道:“本官向来是敬佩赵大人,今后就以赵大人马首是瞻了,赵大人让我选哪一边,我就选哪一边!” …… 第三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九十七章.计划进行中(七). …… …… 一手大棒、一手甜枣,向来是收服手下的最佳手段之一。 徽浙商人们向来是消息灵通,李传文与肖文轩就是通过“联合船行”的加盟商人们收集到了刘振民的所有确凿罪证,此为大棒! 与此同时,趁着淮安府出现财政危机的机会,又将“联合船行”的利润拿出一部分交给刘振民,弥补淮安府的一部分损失,此为甜枣! 于是,刘振民很轻易就屈服了,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从一位“沈党”官员改头换面的成为了赵俊臣的朋党爪牙! 可以预见的是,利用这种手段,赵俊臣不仅可以控制刘振民,还可以渐渐控制整个淮安府! 事实上,在赵俊臣的计划之中,刘振民只是自己控制淮安府的切入口罢了,通过刘振民收买淮安府的吏役,才是赵俊臣的真正目标! 这样一来,不论下一任淮安知府究竟是何人,赵俊臣都会对淮安府保持一定的影响力。 赵俊臣的野心极大,打算利用这种手段,趁着如今的局面,将京杭运河与长江航道沿岸的地方官府尽数掌控于手中,但为了防止德庆皇帝的进一步忌惮,却还要暂时隐藏实力。 所以,刘振民表面上依然还是沈常茂的门人。 正式投靠了赵俊臣之后,刘振民与李传文、肖文轩也就成为了“自己人”,所以刘振民的态度也非常热情,邀请李传文与肖文轩留在淮安府衙过夜休息。 然而,李传文与肖文轩早已经定好了客栈,却还是客气的告辞了。 * 当两人离开了淮安府衙之后,肖文轩的表情隐隐有些不屑,向李传文说道:“这个刘振民,当真是一个软骨头,竟是这般轻易就服软了,咱们准备的后手一个都没用上,与常州知府宋臻相比,却是容易对付多了……前几日咱们二人为了说服宋臻,可是耗费了许多口舌与手段。” 说到这里,肖文轩沉吟片刻后,又补充道:“也正因为如此,这样的人反倒是不能信任。” 这段时间以来,为了实现赵俊臣控制地方衙门的计划,李传文与肖文轩到处奔走,淮安已经是他们的第四站了,刘振民也是他们为赵俊臣所收服的第四位地方官员。 听到肖文轩的说法之后,李传文点头道:“放心吧,收买刘振民只是赵大人的权宜之计,赵俊臣自然不会信任他,只是想要借他之手来收服淮安府的那些吏役而已!我朝乃是流官制度,这个刘振民在淮安府呆上几年就要走了,但淮安府的吏役则是长居此地、世代相传,咱们只要通过户部与‘联合船行’控制了这些吏役的财路,就不怕他们不听赵大人的,到了那个时候,不论这淮安府的知府是谁,赵大人都能够轻易操控淮安府的局势!再等到京杭运河与长江航道沿岸的各地官府皆是被赵大人暗中控制之后,赵大人的权势与影响力,就足以与周尚景相并肩了!” 说到这里,李传文隐隐有些激动。 赵俊臣如今还不到二十五岁,进入官场也不过四五年时间,权势崛起也不过是近两年的事情,而周尚景则已经是年近七十了,经营庙堂数十年,乃是两朝元老,但赵俊臣的计划一旦是顺利展开的话,权势与影响力很快就可以与周尚景相提并论了,这般发展速度,说是古往今来的庙堂奇迹也不为过! 若是再等到赵俊臣到了四五十岁的时候,又会拥有怎样的权柄势力? 李传文也算是见惯了大世面,但想到这一幕之后,也依然是隐隐有些心情激荡。 肖文轩的想法并没有李传文这般深远,只是皱着眉头说道:“不过,晚辈依然是不明白,赵大人创办‘联合船行’乃是为了整顿朝廷商税,也就是为了削弱地方衙门的私税收入,如今‘联合船行’好不容易有了成绩,却又将‘联合船行’的利润重新分给了各地衙门……这样一来,‘联合船行’的成果就大幅降低了,岂不是做了无用功?……再说了,像是刘振民这种人,凭什么要分给他那么多银子?” 见到肖文轩有些质疑,显然是没有明白赵俊臣的深层考虑,李传文不由摇头,缓缓说道:“看来你依旧是没有想明白啊……罢了,趁着这次机会,老夫就向你解释一下吧,当然,赵大人智深似海,老夫也只是揣摩到了一部分用意。” 肖文轩连忙说道:“还请李前辈赐教。” 李传文问道:“赵大人为何会受到陛下重视?又为何是庙堂里不可或缺的大臣?就是因为朝廷的钱粮困难,唯有赵大人可以维持周转!但你可听说过‘鸟尽弓藏’四字?赵大人的商税整顿的成效若是太过显著了,朝廷的钱粮情况必然是大为好转,到了那个时候,陛下可还会重视赵大人?赵大人可还是不可或缺?所以,赵大人索性就将‘联合船行’的一部分利润分给地方衙门,一方面是平息地方衙门的怨气,另一方面则是趁机渗透各地官府,最后则是降低商税整顿的成果,继续保证自己的地位……这是其一!” 顿了顿后,李传文又说道:“此外,你也不必担心‘联合船行’的成果不够显著!你要明白,在赵大人出手整顿商税之前,我朝商税的状况极为糜烂,每年只能征收区区不到十万两银子!只要‘联合船行’今年能够提供给朝廷百余万两商税,就已经是成果卓著了!今后再逐步增加这个数字,因为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赵大人就每年皆有功绩,也就是每年都可以受到朝廷嘉奖!反之,若是一口气将‘联合船行’的所有盈利全数交给朝廷,今后的增涨幅度也就比较有限了,赵大人的功绩反倒是变少了……这是其二!” 说到这里,李传文犹豫了一下,又说道:“至于其三,老夫估计赵大人他是担心地方不稳!你想啊,丢掉了私税的收入之后,地方官员们为了弥补自己的损失,必然会进一步的摊加税赋、压迫百姓,百姓们遭到压迫之后,民间就会出现动乱,这是赵大人他绝不愿意看到的,所以就分给地方官员一部分好处,减少百姓们所受到的压迫……想要利民,先要利官,想要富民,先要富吏,你穷了官吏,最终吃亏的只是老百姓,这是一个恒古不变的官场道理!” 听到了李传文的解释之后,肖文轩终于是明白了赵俊臣的一部分想法,恍然道:“原来如此,赵大人当真是用心良苦!” 李传文点头道:“赵大人的许多决定,看似没有道理,但都有深层考虑,这是老夫最后一次提点你,今后还要靠你自己揣摩!” 肖文轩认真点头道:“多谢前辈,晚辈明白了!” * 而就在肖文轩向李传文讨教的时候,在明朝九大边镇之中,距离京城最近的宣府军镇,这一天晚上则是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宣府镇是明初设立的九边镇之一,因镇总兵驻宣化府得名,所辖边墙东起居庸关四海治,西达山西东北的西洋河,乃是京城中枢抵御蒙古威胁的重要屏障,一向是最受朝廷重视,宣府镇总兵还会加封“镇朔将军”称号,在九大边镇之中,唯有蓟州镇能够与它相提并论。 也正因为宣府军镇的重要性,宣府军一向都是明朝最精锐的野战部队,与糜烂到极限、并且实力虚弱的陕甘三边不同,宣府军镇很少会让朝廷操心。 当然,虽然糜烂程度比不上陕甘三边,但宣府军镇也足够糜烂了,军镇内部吃空饷、吸兵血、压迫军户的状况同样盛行,军镇兵同样是不堪一击!而宣府军镇的实力强大,只是因为宣府军镇的将领们的私兵数量更多、实力更强罢了。 如今的宣府总兵、镇朔将军,名叫赵子城,相貌俊朗、身材挺拔,善使一根烂银枪,人称“三国子龙、今世子城”,在军中拥有极大的名号,如今不过是三十七岁,就坐上了宣府总兵的位置,除了他精通军略、武艺娴熟之外,也是因为他背景深厚、八面玲珑的缘故。 赵子城乃是勋贵出身,他兄长赵子山乃是京城里一位人脉通达的侯爷,而赵子城本人更是得到了晋商们的支持,他手中的两千私兵皆是装备精良,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晋商们的暗中支持! 事实上,晋商们为了保持自己的影响力,对山西、大同、宣府这几处军镇的渗透已经持续了很多年,除了朝廷的军饷之外,晋商们所支持的钱粮就是这三处军镇的主要财源!若是没有晋商的暗中支持,宣府军镇的局面并不会比陕甘三边好上多少。 然而,最近半年以来,晋商们却是悄然间退出了宣府军镇,并且向宣府军镇介绍了一家背景极为神秘的“聚宝商行”,这家商行不仅是背景神秘,财力也十分丰厚,对宣府军的支持力度也更大,很快就成为了宣府军的财神爷。 “聚宝商行”的大掌柜名叫赵安,年纪比赵子城略大一些,但相貌却要老成许多,看上去反倒是四五十岁的样子,性格看似和善,实则精明,任谁也不敢小觑。 而这天晚上,宣府军镇之所以热闹非凡,正是因为赵安来了! …… 恩,第一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九十八章.计划进行中(八). …… …… 赵子城年纪轻轻就坐上宣府总兵的位置,平日里傲气十足,任谁也不放在眼里。 然而,赵安乃是宣府军镇的财神爷,自然是待遇不同,不仅是专门安排了一场酒宴,还让两位千户亲自领兵出境相迎。 赵安向来是广结善缘,迎接赵安也是一件好差事,经常可以收到礼物,所以宣府军镇的几位千户皆是想去,竟是相互争抢了一番! 宣府军镇的几位千户之中,又以高扬、张捷二人实力最强,迎接赵安的差事最终也落到了他们二人的手上。 当赵安带领着“聚宝商行”的车队抵达宣化府境内之后,这两人早已经是在路口等待许久了。 见到高扬、张捷二人亲自相迎之后,赵安并没有任何意外,但表面上则是一幅受宠若惊的模样,远远就站在马车上呼喊道:“哎呀呀,竟是让高千户与张千户亲自迎接,鄙人实在是诚惶诚恐!” 高扬与张捷二人骑着宝马、领着骑兵,自然是速度极快,赵安的话声刚落,两人就已是策马奔到了赵安的面前。 高扬如今四十余岁,身材粗壮,相貌粗豪,平日里也是一幅直爽模样,大声笑道:“这几个月以来,赵掌柜每次前来宣化府,都是我与张兄弟负责迎接,已经是连续这么多次了,赵掌柜你早就应该习惯了!更何况,赵掌柜你可是我们宣府军镇的财神爷,我和老张亲自迎你也是应该的!” 与高扬相比,另一位千户张捷的年纪稍小一些,体型消瘦,面部表情不多,总给人一种阴冷的感觉,却要比高扬稳重许多,只是拱手道:“赵掌柜,久违了!” 说话间,张捷转头看了一眼赵安的身后,长长一串车队、足足有十余辆大车,显然是为宣府军镇送来了不少东西,嘴角终于是闪过了一丝笑意,又说道:“每次赵掌柜来到宣化府,都是我宣府军镇的喜庆日子,总兵大人早已经是等候赵掌柜许久了,赵掌柜这就随我们前往大营吧。” 说完,张捷与高扬就打算领着赵安前往宣府军镇大营。 然而,赵安却是笑道:“且慢且慢,前往军营之前,我这里还为两位千户分别准备了一份礼物,咱们前往大营之前,就提前送给两位,否则其余的那几位千户就要眼红了。” 听到赵安的说法,高扬顿时是眼睛一亮,说道:“哈哈,又要让赵掌柜破费了,却不知是何礼物?” 赵安轻轻一笑,则是从怀中掏出两封书信,分别交给了高扬与张捷,笑道:“两位何不自己来看?” 高扬接过书信之后,拆开一看,顿时是满脸的惊喜,大声说道:“这是顺德府南和县的田契?竟是足足有八百余亩?全都是良田!这得要多少银子?” 赵安笑着说道:“听说高千户乃是顺德府南和县人,在南和县的东南与东北两处各置办了一些田地,只是这两处田地被分隔开了,管理不便利,所以我就索性把中间的田地也全部买下来送给高千户,这样一来,高千户的家乡田产也就连成了一片,今后也就方便许多!” 听到赵安的解释之后,高扬连连摇头感叹,说道:“大手笔!实在是大手笔!我老高在南和县的两处田地加起来也就不到六百亩罢了……哈哈,跟着赵掌柜混,当真是油水十足!” 然后,高扬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叹息道:“不过,赵掌柜你这也是羊毛出在羊身上,你在宣化府开办的那家赌场,我老高可是常客,只是赌运不好,不仅手里的银子输了干净,还欠下不少,原本还指望赵掌柜能够通融一二,但如今收了这份重礼,却也不好意思再占赵掌柜的便宜了!” 听到高扬的暗示,显然是想要让赵安为他免了赌债,但赵安却是假装没有听懂,只是笑而不语。 见到赵安这般表现,高扬先是尴尬一笑,转头向着张捷看去,想看看张捷收到的礼物是什么,却发现张捷愣愣的看着手中书信,面色隐隐有些发白。 高扬不由是心中好奇,开口问道:“张兄弟,怎么回事?赵掌柜给你的礼物究竟是什么?难道要比我的田契还要贵重不成?”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是让高扬惊呆了! 张捷看似低调,但一向是心有傲气,此时却是直接翻身下马,冲着赵安深深鞠躬行礼,说道:“没想到张某的老父竟是在家乡受到恶霸欺辱,甚至还因此大病了一场,若不是赵掌柜及时相救,并且是出手惩治了恶霸,恐怕父亲他就要丢掉性命……赵掌柜救下了张某的父亲,恩情重如泰山,张某无以为报,赵掌柜今后就是我张某人的兄长,若是有什么事情,还请尽管吩咐张某,张某一定是全力以赴、绝不敷衍!” 说话之际,张捷的表情极为认真,显然是说了真心话。 赵安连忙是跳下马车扶起了张捷,连连摇头道:“张兄弟这就见外了,以你我之间的交情,你的父亲也就是我的父亲,既然我撞见了此事,自然是不能袖手旁观!出力相助也是应该的!” 说话之间,赵安则是顺水推舟,直接称呼张捷为“张兄弟”了,两人之间的关系也顿时是更加紧密了许多。 见到张捷与赵安的表现,高扬愈加是好奇,再次问道:“张兄弟、赵掌柜,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赵安叹息一声之后,解释道:“事情是这样的,在张兄弟的老家之中,有几名地痞无赖见到张兄弟的老父生活优渥、但家中并没有儿女帮衬之后,就屡屡的敲诈勒索,张老丈气不过就与他们出现了冲突,但又如何是这些泼皮的对手?很快就气病了一场……我前些日子经过张兄弟的老家,听闻了此事,就帮着张老丈治好了身体,顺便出手惩治了那几名泼皮……我今日送给张兄弟的礼物,就是张老丈给张兄弟报平安的家书。” 听到赵安的解释之后,高扬也是一幅义气当先、气愤不已的模样,直接骂了一句脏话,然后向赵安问道:“这几名泼皮,竟然敢欺负张兄弟的父亲!可恨我老高当时不在场,否则非要出手宰了他们不可……赵掌柜,你是如何惩治这几名泼皮的?可不能轻易饶了他们!” 赵安轻轻一笑,说道:“从今往后,这世上已是再没有那几个泼皮了!” 听到赵安的说法,张捷的表情满是痛快,只觉得这几名泼皮胆敢欺辱自己的父亲,实在是该杀,赵安为自己出了一口恶气! 与此同时,高顺的眼中则是闪过了一丝异色,没想到赵安看似和气,但手段却是狠辣,心中不由有了几分忌惮。 * 对于张捷与高顺的表情变化,赵安也是尽数看在眼里,心中隐隐有些得意。 因为赵俊臣的吩咐,赵安一直在暗中渗透京城附近的几处军镇,而宣府军镇实力最强、距离京城最近,则一向是赵安的重点目标。 在宣府军镇之中,除了总兵赵子城之外,就以张捷与高顺实力最强,自然是优先笼络。 张捷此人看似阴冷,但实际上心中非常忠实孝义二字,所以赵安也就利用这一点进行笼络——实际上,张捷的老父会遭到几名泼皮的欺辱,完全是因为赵安的暗中推动——如今看来,这般手段颇是有效,从今往后张捷就算是被赵安彻底笼络了! 至于高顺此人,看似粗豪,但实际上则是桀贪赌命之辈,所以赵安一方面利用钱财进行收买,一方面又利用赌场让高顺欠下高额赌债进行控制,目前来看也算是进度不错。 事实上,不仅仅只是张捷与高顺,这段时间以来,宣府军镇的几位千户皆是被赵安投其所好的进行笼络收买,不过是短短半年的时间,宣府军镇的所有将领就已经将赵安视为自己人了。 而相互接触之际,宣府众将领的弱点与把柄也皆是落入了赵安手中,随时都可以利用。 当然,宣府军镇的几位千户固然是很重要,但赵安的重点笼络目标,依然是宣府总兵赵子城! * 心思各异之下,赵安与高扬、张捷二人闲话几句之后,眼看着天色渐沉,已经是时间不早了,众人也就再次出发了。 “聚宝商行”的车队就在宣府骑兵的护送下,一路上畅通无阻,很快就来到了宣府军镇大营。 宣府军镇大营位于宣化府城以西,此时营门大开、灯火通明,显然是一直等着赵安的到来。 进入大营之后,在高扬、张捷二人的带领下,赵安直接来到了军营核心处的大堂,在大堂之中,宣府军镇的千户、百户们早已是济济一堂。 赵安在宣府军镇广结善缘,当他进入大堂之后,不仅是千户、百户们纷纷起身相迎,宣府总兵赵子城同样是站起身来,迈步向着赵安迎去,一张英俊的脸上满是笑容,大声说道:“赵掌柜,你总算来了!你可不知道,我们这几天可是天天盼着你来啊!” 赵安见到众人之后,更是笑容可掬,躬身行礼道:“见过赵总兵!见过各位千户大人!” 赵子城快步走到赵安身前,伸手扶住了赵安,表情也稍稍严肃了一些,问道:“赵掌柜,本将要的东西,你可全部都带来了?” …… 恩,第二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百九十九章.计划进行中(完). …… …… “赵掌柜,本官要的东西,你可带来了?” 听到赵子城的询问之后,在座的千户百户们皆是面露关注,表情急切。 在众人注目之下,赵安笑着点头,又转头向张捷说道:“张千户,麻烦你派人把车队里的箱子抬进来。” 张捷点头答应了一声,马上就转身离开,按照赵安的吩咐去办了。 见到张捷这般听话,赵子城不由一愣——要知道张捷在宣府军镇里向来是以内傲著称,看似低调内敛,但实际上就连赵子城许多时候都没办法随意支使他,如今张捷对赵安的顺从表现,自然是让赵子城心中吃惊。 不过,在赵子城看来,这只是一件小事情,重点还是赵安送来的东西,所以他并没有深思,注意力很快就转移了。 没过多久,张捷领着一队军士抬着二十几座大箱子进入了房间,看军士们的吃力表现,显然这些箱子皆是沉甸甸的。 等到军士们退下之后,赵子城与众位千户百户纷纷围到了箱子周围,然后赵子城首先掀开了一座箱子。 然后,耀眼的金银光芒闪花了所有人的眼睛! 整整一箱子,全都是成色极好的大锭金银! 见到这一幕,在场所有人都是呼吸沉重、面色贪婪! 然后,剩余的箱子也纷纷被他们打开,同样皆是摆满了金银! 粗粗估算起来,这些箱子里的金银加起来至少能有十万两以上! 这么一大堆金银摆在面前,冲击力十足,任谁也要神智迷乱。 而赵子城与在场的众位千户百户们,又皆是贪财之人,也就更是如此了! 见到众人的神情变化之后,赵安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然后开口问道:“赵总兵,这里是尾款结银,总计是八万八千两银子、一万五千两金子,你们要不要清点一下?” 听到赵安的询问之后,赵子城终于是回过神来,然后摇头笑道:“不必了,太麻烦!赵掌柜与我们宣府军镇也不是第一次做生意了,今后还会继续做生意,自然是信得过你!” 说完,赵子城向着自己的亲兵点了点头,就见到这位亲兵捧来一个盒子,而赵子城伸手拿过盒子之后,又将盒子交给了赵安,说道:“这里是宣府军镇辖区内的田契、地契,总计有四百三十张,分别是上田三百五十亩、中田一千三百亩、下田七千一百亩,植山一座、另还有房契八十余张……赵掌柜派来的账房先生,确实是很有手段,经过他们的做账之后,这些田屋与宣府军镇已经是没有干系了,账目上查不到任何问题!” 顿了顿后,赵子城又说道:“此外,朝廷今年发给军镇的三百余头耕牛、两千余件耕具、七千余斤耕种,也全部准备完毕,赵掌柜随时都可以带走!” 听到赵子城的说法之后,赵安也是满意点头,笑道:“赵总兵有心了!”。 * 如今的明朝各地军镇,早已经糜烂到了极致,即使是宣府军镇也不例外。 明朝自太祖开国之后,考虑到唐宋两朝的‘募兵制’的财政弊端、尾大不掉,一向是以“军户世袭制”为主,以世袭军户保证兵源充足,又以军户屯田保证各地军镇的自给自足。按照规定,每名军丁皆是授田五十亩,并且由朝廷提供耕牛、农具和种子,每年收获所得,交于军仓六石,其余则归于军户本人。 然而,规定看似美好,但实际上则是另一回事,因为耕田不足的缘故,军户们往往只能分到二三十亩田地,每年上交给军仓六石之后,剩下的粮食根本不足以温饱,自然是士气低下,再加上军镇里的千户百户们性子贪婪,不仅是屡屡侵占军户田产,并且将军户视若奴仆,军户们的生活愈加疾苦,并且还徭役极重,自然是心中不平,于是就出现了大量的世袭军户逃亡的情况。 面对军户逃亡的情况,军镇里的千户、百户们,不仅不会出手防止,反倒是极力鼓动,更是千方百计的进行遮掩,因为军户在逃亡之时,军官们不仅可以收到一笔贿赂,在军户逃亡之后,更是可以得到军户名下的田产房产,对他们而言,这是无本万利的买卖。 时至今日,各大军镇里的军户都已经是不足半数,而军镇里的千户、百户们则是得到了大量的田地、耕牛、农种,一个个皆是大地主、大财主。 只是,军户逃亡之后,这些千户、百户们虽然是手中拥有大量土地,但一直是缺乏人手耕种,所以土地也就大规模的荒废了,并不能创造出太多的价值,再加上这些千户、百户们作为朝廷军官,很多时候也是身不由己,一旦朝廷调动了他们的职位与辖区,他们手中的田地也就便宜了下一任,自然是心有不甘。 而赵安如今与军镇做生意,就是窜改军镇的账册,将军镇的诸项资产变成“无主之物”,然后再花银子从军官们的手中买下这些田地、房屋、耕牛、以及种子。 这样一来,军官们手中的“不良资产”变成了白花花的银子,而“聚宝商行”则是得到了大量的田产房屋、耕牛农具,为赵俊臣下一步安置流民、积蓄粮食的计划打下了基础,倒也算是皆大欢喜。 像是今天的生意,近半年以来赵安已是经手了数十次,仅仅是与宣府军镇之间,就先后做了十一次生意,这一次的生意还算是规模比较小的一次。 如今,宣府军镇再次拿出了总计近九千亩田地,就代表着宣府军镇内又有三百余名军户“失踪”了。 如今,眼看着蒙古部落即将要进行一场大规模的侵略,而宣府军镇作为京城屏障、实力最强的军镇,不仅没有考虑增强实力、抵御大敌,反倒是齐心协力、团结一心的鼓动军户逃亡,仅仅是为了一己之利,就不惜削弱边防、荒废军备,只为了侵吞军镇财产、然后卖出去赚银子! 显然,他们完全都没有考虑过一旦蒙古破关,自己会迎来何等的悲惨下场! 这是何等的丧心病狂?! 不过,这样的丧心病狂,却也是赵俊臣的机会,也唯有这般丧心病狂、贪婪入骨的军镇,赵俊臣才有可能收买成功! 以宣府军镇为例,经过了半年时间的交易,他们已经把军镇的一半田产以及三分之二的耕牛农具卖给了“聚宝商行”,也彻底失去了自给自足的能力,今后想要维持地位,就只有两种方法——第一种方法是向朝廷要银子,第二种方法是向“聚宝商行”寻求支持,但不论是哪一种方法,皆是绕不开赵俊臣,所以他们今后被赵俊臣渐渐控制在手中,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事实上,因为赵安的极力推荐,借着“做账”的名义,如今宣府军镇的财政大权已经是落到了“聚宝商行”的手中,并且宣府军镇的中下层军官已经被赵安暗中控制了不小,赵子城固然是宣府军镇总兵,但若是赵俊臣今后想要架空他,也不是一件太困难的事情。 * 暗暗思索着赵俊臣的计划,赵安心情有些放松,事情到了这一步,赵俊臣交给他的任务就已经完成了大半,接下来的渗透只是水磨功夫罢了。 而就在赵安暗暗思索的同时,房间里的军官们皆是双眼放光的盯着眼前的金银,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赵子城进行分配了。 然而,赵子城犹豫片刻之后,突然说道:“这批金银,还要劳烦赵掌柜带回去一半!” 听到赵子城的说法之后,赵安不由一愣,问道:“为何?” 赵子城摇头道:“还能如何?我打探到消息,今年的火筛入寇非比寻常,宣府军镇也随时都有可能参战,奈何朝廷偏心,绝大部分钱粮都支援给了陕甘三边,宣府军镇竟是一点好处也没落下,但宣府军的军备同样有些不足,若是就这样参战,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我知道赵掌柜一向是手眼通天、神通广大,想要向赵掌柜购买一些马匹与兵甲,这些东西朝廷也是紧缺,我向朝廷索要多次了,但一直没有结果,所以也只好指望赵掌柜了。” 说完,赵子城转头向着众位千户百户看去,说道:“各位,咱们如今搭上了赵掌柜的路子,赚银子的机会今后有的是,但如今战事将近,咱们的家丁亲兵最好还是扩充一下,若是在战事中丢掉了性命,再多的银子也没用,反倒是咱们的实力增强之后,一旦是立下战功,好处只会更多!” 听到赵子城的说法,众位千户百户们经过犹豫之后,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不情愿,但也纷纷点头表示认同。 与此同时,赵安对于赵子城倒是刮目相看了。 赵安与许多将领都有过接触,绝大部分人都是畏敌如虎,而赵子城反倒是想要趁机建立战功,虽然赵子城只是为了升官发财,但这般胆气已经是强于绝大部分人了。 “看来,这个赵子城并非只是一个贪财忘命之人,还是有些雄心的……只是,你今后最好还是识趣一些,不要妄想摆脱赵大人的控制,否则……” 想到这里,赵安看了一眼身边的张捷。 若是赵子城今后不听话,张捷就是赵子城的替代人选! 心思变化之际,赵安的表情则是一如既往的和煦,点头笑道:“既然这是赵总兵的意思,鄙人自然尽力!赵总兵只管放心,赶在八月中旬之前,我就会设法筹集足够的马匹与兵甲送到宣化府!” …… 昨晚,孩子闹腾了一宿未睡,虫子也跟着一宿未睡,今天确实是扛不住了,脑袋一直是昏昏沉沉的,所以只有一更!见谅!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章.内廷疑云. …… …… 随着七皇子即将要走向前台的迹象越来越明显,内廷的宦官们自认为有了靠山,也就渐渐的心生怠慢,虽然是一直拿着赵俊臣的银子,但不再像是从前一样敬畏赵俊臣,也不再像是从前一样殷勤积极的向赵俊臣提供消息情报了。 对于外人,赵俊臣的心胸向来狭隘,说是有仇必报也不为过,对于内廷宦官们的敷衍怠慢,赵俊臣自然不会放过。 更何况,内廷乃是七皇子朱和坚的潜在支持者之一,哪怕是为了削弱朱和坚未来的政治潜力,赵俊臣也必须要对内廷下手、进一步削弱内廷的实力。 这段时间以来,前朝忙着南京六部与边防的事情,所有人的目光也都集中在这两方面,却是极少有人注意到,一位御书房的小宦官突然失踪了! 这名小太监为何失踪?是生是死?没有任何人知道详情。 内廷十二监之间的相互倾轧与勾心斗角,并不比前朝的党争逊色丝毫,尤其是司礼监与御马监之间的明争暗斗,已经持续了数百年,经常会牵连到底层宦官,而底层宦官若是得罪了上层太监,上层太监想要害死一名底层宦官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内廷有数万名宦官,偶尔失踪一两名底层宦官,并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 所以,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任何人在意这位御书房小宦官的失踪,哪怕是御书房的大太监张秀也并不在意。 张秀的师傅乃是德庆皇帝的随身大太监张德,又得到了司礼监的重视,他所掌管的御书房更是内廷最核心的地方之一,经常可以接触到德庆皇帝的隐秘情报,乃是内廷里举足轻重的大人物,考虑到张秀如今的年纪尚且不大,今后会接班吴信泉成为司礼监的掌印太监也极有可能。 尤其是前些日子,张秀冒着生命风险向德庆皇帝讲诉了一则流言,表示“太子朱和堉打算登基后编撰明史、还要客观评价德庆皇帝的功过是非”,让德庆皇帝彻底坚定了废黜朱和堉的决心,太子朱和堉向来不待见内廷,内廷自然是不希望朱和堉继位,所以这件事也让张秀成为了内廷的大功臣,在内廷里的地位愈加高涨,隐隐已是不逊色于他的师傅张德了! 所以,一位御书房小宦官的失踪,对张秀而言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张秀甚至不打算耗费力气追根究底,只要向司礼监知会一声,司礼监马上就会为御书房补上新人,并不值得在意。 然而,不知从何时开始,当初张秀在御书房里利用一道无中生有的流言蛊惑德庆皇帝废黜太子朱和堉的事情,竟是被人泄露了出去,并且是越传越广,如今内廷有许多人都已经知晓了这件事情,皆是绘声绘色的四处传扬。 很显然,那位失踪的小宦官,就是消息泄露的原因!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张秀终于是害怕了起来! 因为,张秀记得非常清楚,那天他利用流言蛊惑了德庆皇帝之后,德庆皇帝极为震怒,险些将他活活杖毙,虽然最后还是饶了他的性命,但也表示过“今天御书房内发生的事情,不要让任何人知晓,若是稍有一点消息传了出去,今天御书房内所有人都要杖毙!” 如今,这件事已经被泄露了出去,若是德庆皇帝也听到了消息,又会有什么反应?他又会迎来怎样的下场? 想到这里,张秀自然是惶恐不安,连续好几天晚上都睡不着觉,并且是马上请求司礼监掌印太监吴信泉帮助自己遮掩此事,然而这件事情已经泄露了出去,即使是吴信泉全力压制流言的传播,却也是作用不大,这件事情依然是越传越广。 事至如此,张秀也只好指望内廷能帮着自己瞒过德庆皇帝,只要德庆皇帝不知晓此事,那么就算是这件事情传扬得世人皆知,刘秀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而司礼监一向负责奏疏传达、君臣见面之事,也确实有能力帮着张秀遮掩,所以张秀提心吊胆了三五天之后,见到这件事情一直没有传到德庆皇帝的耳中,也渐渐安心了。 然而,张秀却是忘记了,内廷也并非是铁板一块,司礼监与御马监的冲突一直都存在着,尤其是赵俊臣将内承运库与西厂这两大机构交还给了内廷之后,这两大机构最终全部落到了司礼监的手中,另一个宦官势力御马监并没有收获太多的好处,所以御马监的掌印太监徐盛一直是心有不甘,也一直打算出手报复司礼监、收回御马监应得的利益! 与此同时,张秀与司礼监走得太近了,自然也就成为了御马监上下的眼中钉、肉中刺! 御马监的掌印太监徐盛向来是性格莽撞,并没有太多的心机手段,一直被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吴信泉死死压制着,原本也没有能力利用这次机会! 然而,徐盛如今身边多了一位足智多谋、手段狠辣的亲信李如安! 李如安原名严如安,原本是一位生活落魄的落榜书生,得罪了阉人巷的几位阉人之后,就遭到了这些阉人的报复,不仅被他们殴打了一顿,胯下之处更是伤势极重、彻底失去了机能,从此就心性大变,愈加的阴鸷狠辣,并且在赵俊臣的安排下进入了内廷成为宦官,又在赵俊臣的暗中扶持之下,很快就进入了内廷十二监,并且还成为了御马监掌印太监徐盛的亲信! 有了李如安的出谋划策,以及赵俊臣的暗中推动,徐盛自然是不会放过这次打击司礼监的大好机会! 事实上,那名御书房小宦官的失踪,以及御书房消息的泄露,皆是李如安一手操办的! * 这一天,五万精锐禁军已经是准备完毕,即将要开赴陕甘三边,德庆皇帝早朝上亲自召见了领兵大将关武元,见到关武元相貌堂堂、气质轩昂之后,印象也是极佳,再加上兵部尚书王寿的极力夸赞,德庆皇帝就大肆夸赞了关武元几句,并且加封关武元为昭勇将军! 有了这个称号之后,关武元的地位也就拔高了许多,当他领兵抵达了陕甘三边之后,除了陕甘三边总督王铮之外,就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够压他一头了。 下了早朝之后,德庆皇帝的心情还算不错,只觉得朝廷目前的事情虽然很多,但一切都是井井有条、开展顺利,显然是因为自己英明领导的缘故。 然而,德庆皇帝刚刚回到了御书房之后,还没有来得及批阅奏疏,就突然得到传报,称是御马监掌印太监徐盛想要面圣。 眼见着蒙古即将要侵犯边疆,朝廷也是大军支援,按照朝廷惯例,这个时候就需要御马监派出一位太监作为监军,以监视大军的动向,德庆皇帝还以为徐盛求见自己乃是为了监军人选的时候,心中也非常重视,马上就召见了徐盛。 然而,徐盛面圣之后,所带来的消息,却是让德庆皇帝大吃一惊! 见到德庆皇帝之后,徐盛的表情严肃,进行叩拜之后,不待德庆皇帝开口,就说道:“陛下,据老奴所知,近些日子以来,内廷里有许多流言蜚语到处传播,造成人心混乱,影响极为恶劣,如今流言还在内廷内部传播,尚还可以控制,但若是一旦传扬到了外朝,让百官们知晓消息,恐怕会造成许多动荡,还望陛下能够尽早控制,否则就大事晚矣!” 听到徐盛的说法,旁边的御书房太监张秀顿时是面色大变,其余的御书房宦官们也皆是表情慌乱。 德庆皇帝不由一愣,表情严肃了起来,问道:“是什么流言蜚语?为何朕完全没有收到消息?” 徐盛转头看了一眼张秀,见到张秀满脸皆是哀求之色后,却是冷冷一笑,继续向德庆皇帝禀报道:“陛下,从五天之前,内廷就有一道流言传播,称是陛下您受到了养心殿太监张秀的蛊惑,已经是下定决心打算废黜太子殿下了!” “什么!?” 听到徐盛的禀报之后,德庆皇帝的表情隐隐有些震怒,并且是目光冰冷的转头向着张秀看去。 事情到了这一步,德庆皇帝想要废黜太子朱和堉的事情,已经不算是什么秘密了,这件事情就算是泄露出去,也并不会影响大局。 然而,德庆皇帝故意让人猜到心思,与消息的被动泄露,完全不是一回事!御书房里的消息屡屡外泄,一直让德庆皇帝甚是不满,而那天御书房里的事情,德庆皇帝明明已经是严肃警告过所有人绝不能泄露消息,但消息依然泄露了出去,这就意味着有人无视了德庆皇帝的帝王威严,必须要进行严惩! 更何况,皇帝受到身边宦官蛊惑、进而决定废黜太子这种事情,一旦传扬了出去,对德庆皇帝的声誉也是一个严重的打击! 所以,德庆皇帝自然是极为震怒! 见到德庆皇帝的神情变化,张秀的面色愈加惨败,并且是马上跪在了德庆皇帝面前,身体不住颤抖着,却是完全不敢解释,也更不敢开口否认。 在张秀的身后,御书房的宦官们皆是跪成一片,同样是惊慌失措、身体颤抖, 当初,御书房的一位小宦官失踪之后,张秀完全不打算追根究底,因为这名失踪的小宦官对于张秀而言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完全不值得操心,也完全不必要追究原因。 如今,当初的消息泄露之后,德庆皇帝也不同样不打算追根究底,因为张秀与御书房的宦官们对德庆皇帝而言也同样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德庆皇帝并不需要追究究竟是哪个人泄露了消息,德庆皇帝只需要杀人立威而已! 德庆皇帝当初说过,这件事情一旦泄露出去,那么御书房所有人都要杖毙!德庆皇帝乃是金口玉言,自然是要说话算话! 所以,御书房的上下所有宦官,此时在德庆皇帝的眼里已是与死人无异了! 德庆皇帝只是冷冷看了张秀等人一眼,就不再关注了,甚至没有开口询问。 德庆皇帝此时更加关注另一件事情! 只见德庆皇帝的目光重新回到了徐盛的身上,缓缓开口问道:“原来如此,确实是事关重大,但朕如今只是奇怪,这道流言已经在内廷传播了五日之久,影响越来越大,但为何朕直到今天才知道这件事?朕的东厂与西厂,难道都是吃干饭的不成?” …… PS:今天还是只有一更!但虫子会弥补大家,接下来的周一到周五,皆是至少双更!。 恩,作为一名重度女儿控的奶爸,大家谅解一下!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零一章.李如安的崛起. …… …… “朕如今只是奇怪,这道流言已经在内廷里蔓延了五日之久,为何朕直到今天才知道这件事?朕的东厂与西厂,难道都是吃干饭的不成?” 听到德庆皇帝的询问,徐盛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狂喜。 一切正如李如安的预料,德庆皇帝的性子向来是敏感多疑,听到徐盛的禀报之后,德庆皇帝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的帝王威严遭到了冒犯,第二反应则是下面人串联起来欺瞒自己。 如今,御书房的太监们皆是待罪之身,根本不敢插话,只有徐盛一个人可以答话,司礼监完全没有辩解的机会,正是御马监打击司礼监的大好机会。 不过,徐盛也知道,自己的城府不深,不能自如的控制情绪表情,很容易就会被德庆皇帝看出破绽,所以徐盛也就垂下了脑袋,隐藏了自己的神情变化,缓缓答道:“陛下,据老奴所知,御书房太监张秀一向是与司礼监关系密切,而东厂与西厂这两大情报机构皆是被司礼监控制着,恐怕是司礼监存心想要庇护张秀等人,所以才向陛下隐瞒了消息!” 顿了顿后,徐盛又说道:“陛下,依老奴看来,东、西二厂的先后成立,原本就是为了相互制衡、相互监督,避免一家独大,否则监察与情治之职权落入少数人之手,就容易失去控制,但如今司礼监同时控制着东、西二厂,让东、西二厂形同一路,却是失去了原本的相互制衡与相互监督的意义,还望陛下明鉴!” 听到徐盛的说法之后,德庆皇帝的表情愈加严肃,觉得自己确实是疏忽了,完全没有注意到司礼监近年来在内廷中一家独大的的事情,正如徐盛所讲诉的那样,东、西二厂全部落入司礼监的控制,德庆皇帝就会很容易受到司礼监的欺瞒,今天的事情就是一个明例。 想到这里,德庆皇帝开口问道:“朕记得,西厂最初是归由御马监节制的吧?” 徐盛连忙点头,答道:“正是由御马监节制,只是赵俊臣将西厂归还于内廷之后,却是被司礼监夺去了。” 见到徐盛迫不及待的态度,德庆皇帝深深看了徐盛一眼,已是看出了徐盛的小心思,但德庆皇帝也不希望司礼监在内廷里形成一家独大的局面,如今见到这个苗头之后,自然是要改变,让司礼监与御马监势均力敌、相互制衡,才是德庆皇帝最希望看到的局面。 所以,德庆皇帝也就没有追究徐盛的小心思,只是说道:“既然如此,从今天开始,西厂还是按照旧例,归于御马监节制吧。” 徐盛心中愈喜,连忙是叩谢皇恩,并且说道:“老奴遵旨!还请陛下放心,御马监接手西厂之后,一定是尽心尽力,为陛下牢守监察与情治之职权!” 不过,让徐盛更加惊喜的事情还在后面。 只见德庆皇帝稍稍犹豫了片刻之后,又说道:“还有,近日内廷里流言四起的情况,也确实需要控制,否则迟早会生出乱子,这件事情同样是交由御马监来负责……若是内廷之中再有人乱嚼舌根、传播流言,尽数杖毙,绝不轻饶!” 听到德庆皇帝的说法之后,徐盛的面容之间不由是再次闪过了一丝惊喜。 这件事情一旦交给了御马监来负责,御马监就可以趁机打压司礼监了!借口传播流言的罪名,出手惩治一批司礼监的宦官,若是一切顺利的话,御马监很快就可以恢复往年的地位,重新与司礼监平起平坐了! 于是,徐盛连忙是再次叩谢皇恩、拍着胸口信誓旦旦的连连保证,自是不提。 * 却说,当徐盛离开了御书房之后,李如安已是在御书房外边等候多时了。 见到徐盛出现之后,李如安快步走到徐盛面前,问道:“徐督,事情可办成了?” 离开了御书房之后,徐盛终于不再掩饰自己的心中得意,大笑着拍着李如安的肩膀,说道:“如安你的主意很不错,事情全部办成了!不仅是西厂回到了咱们御马监的手中,并且陛下还让咱们御马监负责处理流言的事情,按照陛下的旨意,所有传播流言的人皆是要严惩不贷!嘿嘿!到时候,咱们就可以趁机好好整治一下司礼监的那些卑鄙小人了!” 与徐盛的喜形于色不同,李如安的表情依然是没有任何变化,眼神深处还闪过了一丝鄙夷,只是略略垂首道:“恭喜徐督,如此一来,咱们御马监就可以压制司礼监一头了,这全是徐督运筹帷幄、英明领导的缘故!” 听到李如安的马屁,徐盛更是哈哈大笑,心中对李如安愈加满意了,但他并没有得意忘形,至少还记得李如安出谋划策的功劳,说道:“在这件事情上,如安你同样是居功至伟!放心吧,你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劳,本督是绝不会亏待你的……” 然而,徐盛的话还未说完,背后的御书房就传出了一阵混乱,还有许多人大声哭喊着什么。 “陛下!奴才已经伺候您八年了,饶命啊!” “陛下,奴才冤枉啊!” “陛下、陛下……!” 徐盛与李如安转头一看,就见到大量的宫中侍卫纷纷涌入御书房内,很快又鱼贯而出,将御书房的所有宦官尽数抓捕了出去,御书房太监张秀也是赫然在列。 显然,德庆皇帝遵守了自己当初的金口玉言,这是要把御书房的所有宦官尽数杖毙了! 见到这一幕,徐盛完全没有兔死狐悲的意思,反倒是不住冷笑,说道:“嘿嘿,御书房的这些人向来看不上咱们御马监,只知道抱着司礼监的大腿!如今后悔也来不及了!……这还只是开始罢了,司礼监帮着御书房欺瞒陛下,接下来也一定会遭到清洗,就算是吴信泉也未必能够讨好!” 与徐盛的幸灾乐祸不同,李如安反倒是深深看了张秀等人一眼,心中暗暗告诫自己,内廷充满了机遇,但也充满了风险,哪怕是今天再是如何风光得意,稍有不慎也会马上就摔入万丈悬崖,却是一定要保持谨慎之心,绝不能有任何怠慢! 另一边,御书房的宦官们哭喊着不停,徐盛只觉得心烦,觉得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马上就拽着李如安离开了。 离开了御书房的范围之后,眼看着周围没人,徐盛再次说道:“如安啊,这段时间以来,你的勤谨与忠心,本督尽数看在眼里,也把你视为心腹,这次的事情由你来出谋划策,更是为咱们御马监立下了奇功!本督向来是有功必赏,自然也不会亏待你……” 听到徐盛的说法之后,李如安的眼神隐隐有些波动,满是不可抑制的勃勃野心! 很显然,因为这次的事情,李如安即将要在内廷中真正崛起了! 不过,李如安表面上依旧是不动神色,只是态度恭顺的听着徐盛继续讲下去。 见到李如安这般模样,徐盛心中满意,愈加坚定了重用李如安的决心,继续说道:“本督一直觉得,以你的才华能力,让你留在御马监办事实在是有些屈才了,应该去独当一面才是!如今正是一个大好机会!御书房太监张秀被杖毙了,御书房的其余宦官也是一个不留,按理说御书房补充新人的事情应该是司礼监负责,但如今陛下对司礼监心有不满,司礼监也是自身难保,所以这御书房管事太监的位置,咱们御马监还是可以争取一下的,而你就是咱们御马监进入御书房的最佳人选!你的文墨本领不错,成为了御书房管事太监绰绰有余,你进入了御书房之后,就会时常接触陛下,咱们御马监也能落到不少好处,接下来,本督会为你全力运作此事,你也要尽早做好准备!” 显然,徐盛确实是把李如安视为心腹,这般安排也是全心全意为李如安考虑。 听到徐盛的说法之后,李如安只觉得心脏砰砰直跳! 一旦成为了御书房的管事太监,就意味着李如安几乎每天都可以接触到德庆皇帝,若是李如安再进一步得到德庆皇帝的信任,那么李如安成为下一个冯保、郑和、魏忠贤也只是时间问题! 到了那个时候,李如安就会成为一个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就算是外朝几位权臣也不敢轻视于他,说不定还可以摆脱赵俊臣的控制,这无疑是李如安实现野心的捷径。 所以,对于徐盛的建议,李如安确实是心动了。 不过,赵俊臣对于李如安却是另有安排,还不希望李如安太早接触德庆皇帝。 如今,李如安还不能摆脱赵俊臣的控制,也就无法忽视赵俊臣的态度。 最终,李如安犹豫许久之后,却是咬牙道:“徐督,这御书房管事太监的位置,内廷十二监必然是全力争夺,而我的资历太浅了,未必能够争上,如今的当务之急,却还是积累功绩为先……徐督,朝廷边疆即将要发生战事,兵部也调集了大量军队前往支援,按照朝廷的规矩,咱们御马监也要派遣几位监军同行,相比较未必到手的御书房太监,我更想要成为陕甘三边的监军!” …… 第一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零二章.该结束了. …… …… 听到李如安的说法,徐盛不由是眉头一皱,只觉得李如安有些不是好歹。 监军固然是一个肥差,可以收到大量的贿赂,将领们打了败仗想要遮掩,就要贿赂监军,将领们打了胜仗想要请功,同样要贿赂监军,哪怕是无功无过、只是为了防止自己被监军们穿小鞋,将领们依然要贿赂监军。 可以说,御马监每派出一位监军,都可以收获至少十万两银子的好处! 然而,监军的好处再大,又岂能与每天伴驾的御书房太监相比? 更何况,让李如安进入御书房伴驾,不仅仅是为了李如安的个人前途,也同样是为了御马监的前途,只要李如安能够进入御书房伴驾,御马监就可以增强自己对德庆皇帝的影响力、以及内廷里的话语权,乃是御马监的未来大计,也是徐盛好不容易才想到的一招妙棋,又岂是李如安随意拒绝的? 见到徐盛的表情变化之后,李如安马上就猜到了徐盛的心思,连忙是心中急转,并且很快就找到了说辞。 “徐督,您的提携之意,我自然是感激涕零,但如今并不是咱们御马监插手御书房的最佳时机啊!您想,御书房近年来屡屡发生消息外泄的事情,陛下他早就是心存不满了,如今更是因为流言的事情直接杖毙了御书房的所有宦官,这就意味着御书房的差事变成了一个烫手山芋,看着美味,但并不容易下口,不论由谁来担任御书房的管事太监,就必然会遭到前任的牵连,让陛下心存偏见与厌恶,不仅坐不稳位置,下场也不大妙,咱们御马监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插手为好,若是真想要插手御书房,也要等到这个烫手山芋冷却之后再出手比较妥当……” 原本,李如安只是想要编一些理由敷衍徐盛,但也是误打误撞,却是越说越觉得自己的想法确实有道理,所以也就更加不愿意进入御书房了。 另一边,听到李如安的解释之后,徐盛先是一愣,显然是他并没有考虑过这方面的事情,却是沉吟不语,显然是在考虑利弊。 李如安又说道:“更何况,正如我刚才所说,这御书房的位置,内廷十二监全都盯着,我资历太浅,未必能够争过别人,还不如前往边疆担任监军的职位,趁机历练一番,也增加一些资历与功绩,等到今后御书房这个烫手山芋冷却之后,才更有把握争取啊……” 说到这里,李如安再次打量了徐盛的表情,态度愈加的谦卑,再次说道:“当然,这些都只是我的一些浅见,一切还是要徐督来拿主意,若是徐督让我进御书房,那我就进御书房,若是徐督愿意让我当监军,那我就去当监军!” 听到李如安的这般表态之后,徐盛的表情稍稍缓和,也终于承认了李如安的说法确实有些道理,点头道:“罢了,既然你想要去当监军,那就去当监军吧!不过,本督可是要警告你,战场上刀枪无眼,向来是危险得紧,军中的将领也向来桀骜,曾经有几位监军不明不白就死去了,你到时候可要小心一些。” 李如安连忙赔笑点头,说道:“多谢徐督提点,如安一定是铭记在心!” 徐盛轻轻点头,就转身离开了,而李如安则是连忙跟随在后面。 只是,当徐盛转身之后,李如安的表情渐渐有些阴鸷。 进入内廷之后,他一方面需要受到赵俊臣的遥控,另一方面还要向徐盛溜须拍马,夹在两边之间,时常会左右为难。 这样的日子,一向是不甘居于人下的李如安已是渐渐有些难以忍受了。 * 这天下午,德庆皇帝突然杖毙了御书房所有宦官的消息、以及李如安成为了陕甘三边监军的事情,也传入了赵俊臣的耳中。 对于这两件消息,赵俊臣并不感到意外,因为这两件事情原本就是赵俊臣亲手安排的。 赵府书房之中,从许庆彦口中得到了消息之后,赵俊臣只是轻轻点头,说道:“这样的话,今后的计划把握,也就更大了一分……一切还算顺利。” 说完,赵俊臣就再次埋首于书案之间,开始准备明天朝议上呈给德庆皇帝的奏疏了。 见到赵俊臣的忙碌模样,许庆彦不敢打扰赵俊臣,马上就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书房。 赵俊臣所准备的奏疏,乃是农务整改计划的最终修订版。 这段时间以来,赵俊臣依然是每天为了农务整改的事情与百官们争辩,在此期间,赵俊臣已是渐渐摸清了百官们的底线。 根据百官们的底线,赵俊臣修改了自己的农务整改计划,新计划的效果固然是比不上赵俊臣的原版计划,但受到的阻力也会降低许多,实行的时候也会更加顺利。 任何一个政策,总是要先考虑成败、再考虑效果,所以古今中外的所有国家政策往往都是大部分利益相关者都可以接受的政策,而不是效果最佳的政策,如今赵俊臣的农务整改计划也同样如此,为了保证政策的顺利实行,赵俊臣必须要进行妥协。 当然,即使是这种妥协让步的提案,也依然会遭到百官们的反对,但梁辅臣回京担任阁老之后,对于赵俊臣的农务整改提案很有兴趣,隐隐有支持的意思,这也让赵俊臣的成功把握大了几分。 不过,为了保证周全,今天晚上赵俊臣还是约见了梁辅臣,打算趁机得到梁辅臣的全力支持,若是梁辅臣愿意坚定支持赵俊臣的农务整改计划,那么赵俊臣就会在明天早朝上抛出自己的新提案,争取朝廷能够尽快通过。 为了农务整改的事情,赵俊臣与百官们已经对峙了近一个月的时间,这么长的时间足以让德庆皇帝看明白赵俊臣的权势影响远远还没有达到周尚景的程度,德庆皇帝对赵俊臣的警惕之心也应该渐渐消散了,所以赵俊臣打算尽快结束这场闹剧了。 毕竟,赵俊臣今后还有许多事情需要操心,没有那么多精力与百官们继续争辩下去。 等到傍晚时候,窗外日头西斜,这份奏疏终于是准备完毕。 赵俊臣检查了一遍之后,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站起身来伸了伸懒腰,表情隐隐有些疲惫。 这段时间以来,赵俊臣的幕僚们各有事情要办,这份奏疏也只能由赵俊臣独立完成,却是要比往日更加操劳许多。 而就在赵俊臣伸懒腰的时候,许庆彦再次推门而入,说道:“少爷,已经是酉时过半了,咱们与梁辅臣约定的时间是酉时三刻,轿子准备好了,应该出发了。” 听到许庆彦的提醒之后,赵俊臣点了点头,并且迈步向着书房外走去。 当赵俊臣走到书房门口的时候,他神情间的疲惫已是尽数遮掩,再次恢复到了往常的淡定从容。 农务整改的事情,该结束了! …… 恩,第二更! 明天还会更新更多!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零三章.结盟. …… …… 赶在酉时三刻之前,赵俊臣乘轿来到了天海楼,他今晚在这里摆了一场宴席招待梁辅臣。 原本,依赵俊臣的想法,自己只要赶在约定时间之前赶到就可以了,梁辅臣乃是内阁辅臣,最是地位尊贵,这段时间又忙着边防的事情,虽然两人约定的时间乃是酉时三刻,但梁辅臣能在戌时之前来到天海楼就算是不错了。 从前,赵俊臣与黄有容、沈常茂、周尚景等人约见的时候,总是要等待一段时间,早已经习惯了内阁辅臣们姗姗来迟的作派。 然而,当赵俊臣下了轿子之后,天海楼的掌柜连忙跑到赵俊臣的身前,说道:“赵大人,您可算来了,梁阁老已经在二楼雅间里等您了。” 听到这里,赵俊臣不由一愣。 没想到梁辅臣不仅是准时赴约,并且还提前来了,这件事再次出乎了赵俊臣的意料。 于是,赵俊臣不敢耽搁,连忙是进入了天海楼,来到了二楼雅间,当他推门而入之后,却见到梁辅臣正捧着一本奏疏细细看着,在梁辅臣的手边,还摆着厚厚一摞奏疏,这就更让赵俊臣意外了,没想到梁辅臣会在等候自己的时候审阅奏疏,当真是一点时间也不浪费! 惊讶之后,赵俊臣快步走到梁辅臣的身前,躬身行礼道:“晚辈来晚了,竟是让梁前辈久候,实在是罪过。” 梁辅臣看着奏疏入神,听到赵俊臣的话语之后,才发现赵俊臣的到来,抬头看了赵俊臣一眼,然后轻轻点头,说道:“你并没有迟到,只是我早到了,这些年来在三边军镇处理军政之事,不敢有任何耽搁,习惯了提前完成,与人见面的时候也是提前准备……” 说到这里,梁辅臣将手上的奏疏放下,又说道:“赵大人坐吧。” 赵俊臣坐下之后,看了一眼梁辅臣手边的奏疏,又笑道:“梁前辈等候晚辈的时候,还不忘处理公务、审阅奏疏,仅仅是这份勤勉用心,就堪称是人臣之楷模了,晚辈一定要向梁前辈学习才是。” 听到赵俊臣的恭维,梁辅臣并没有任何的得意,反倒是摇头说道:“多年未回到朝廷中枢,对于诸般政务已是手生了,也不了解京城里的环境情况,自然是要抓紧时间补功课,否则就只能在内阁里吃干饭了。” 然后,梁辅臣拍了拍手边的一摞奏疏,又说道:“不过,这些奏疏,倒是全部与赵大人有关!皆是赵大人最近呈交给内阁的关于农务整改的奏疏,赵大人今日约我见面,恐怕就是为了此事,所以也就详细了解一下赵大人的想法。” 听到梁辅臣的说法,赵俊臣眼中闪过了一丝吃惊。 没想到梁辅臣轻易猜到了赵俊臣约他见面的目的。 于是,赵俊臣问道:“梁前辈如何知道晚辈是为了农务整改的事情约见前辈的?” 梁辅臣看了赵俊臣一眼,解释道:“农务整改的事情,不是赵大人如今最关注的事情吗?朝廷目前乃是多事之秋,今后还有南京六部、边防、赈灾的事情需要进一步处理,若我是赵大人的话,就会尽早解决农务整改的事情,若是继续拖延下去,不仅是这件事无法解决,其他的事情也会遭来麻烦,毕竟赵大人的农务整改计划触犯了太多人的利益,若是这件事不能尽早解决,百官们必然会在其他的事情上与赵大人为难,这是赵大人绝不愿意看到了……最重要的是,马上就是秋种时期了,赵大人的农改计划若是再不通过,就要拖到明年才能实行了……除此之外,我应该是内阁里唯一会支持赵大人农改计划的辅臣了,赵大人这个时候约我见面,目的也就不言自明了。” 听到梁辅臣的解释,赵俊臣心中隐隐有些警惕,告诫自己今后绝不能小觑梁辅臣,梁辅臣的眼光与判断力,绝不在周尚景之下,说是洞若观火也不为过。 前段时间,赵俊臣借着支援陕甘三边钱粮的机会,暗中算计了梁辅臣一次,让梁辅臣得罪了百官,但并不是赵俊臣的小心思瞒过了梁辅臣,而是梁辅臣为了大局心甘情愿的跳入赵俊臣的陷阱里,若是赵俊臣因为这件事情就认为梁辅臣容易糊弄,今后必然是要吃大亏。 暗思之际,赵俊臣的脸上满是钦佩,说道:“梁前辈洞若观火、明察秋毫,晚辈的这点小心思,自然是是瞒不过梁前辈的眼睛。” 然后,赵俊臣语气谨慎的问道:“却不知,对于晚辈的农改计划,梁前辈是什么看法?” 梁辅臣表情带着一些欣赏,说道:“我并非是江南人士,在江南那边也没有置办田产,自然是不会反感赵大人的农改计划,事实上,就算是赵大人今日没有约我见面,我也会支持赵大人的。粮食乃是江山稳定之根本,赵大人的农改计划可以扭转朝廷缺粮的困境,自然是一件好事……只不过,触犯了太多人的好处,恐怕是很难通过,陛下他其实也是赞成赵大人的这份计划的,只是陛下他不会明确支持赵大人,因为这会影响君臣关系,所以就算是我会全力支持赵大人,这个计划也未必能够通过。” 赵俊臣拿出了自己今天准备好的奏疏,递给了梁辅臣,说道:“晚辈也知道之前的农改计划触犯了太多人的利益,就算是可以通过,也一定会遭到暗中阻挠,所以就根据百官们的底线,修改了自己的提议,这份奏疏乃是晚辈的新激化,还请梁前辈过目与指导一下。” 梁辅臣接过了赵俊臣的奏疏,认真的阅览了一遍,然后眉头微皱,说道:“这份新计划,百官们倒是会勉强接受,但效果远远不如赵大人的上一份提议,恐怕不足以扭转朝廷的缺粮困境。” 赵俊臣点头承认,说道:“确实如此,但为了赶在秋种之前通过农改计划,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这种事情,也只能一步一步来!如今百官们反对晚辈的计划,理由大约可以归为三类,首先是怀疑农改计划的成果与可行性,其次是认为这种事情没有先例,最后则是担忧晚辈的农改计划会激起民怨、引发动荡……而晚辈的新农改计划若是通过了,并且是得到了顺利执行,总会稍稍有些成绩,到了那个时候,百官们的反对理由也就不攻自破,而晚辈也就可以进一步加大力度进行农改了。” 梁辅臣考虑了片刻,缓缓说道:“既然如此,我自然会全力支持赵大人!” 得到了梁辅臣的承诺之后,赵俊臣不由大喜。 虽然早就猜到了梁辅臣的立场,但这么轻松就得到了梁辅臣的承诺,依然是让赵俊臣颇有惊喜。 然后,赵俊臣也就趁机恭维了梁辅臣几句,赞扬梁辅臣大公无私、人臣楷模云云,而梁辅臣对于赵俊臣的恭维依然是没有太多的反应,只是不咸不淡的回应着。 期间,天海楼的掌柜领着伙计们送来了酒水菜肴,这场酒席也就正式开始了。 按理说,酒席开始之后,赵俊臣与梁辅臣之间的气氛就应该逐步的热络,但梁辅臣不喜欢场面话与客套话,平日里也不饮酒,更还奉行着“食不言寝不语”的原则,所以这场酒席开始之后,气氛反倒是变得尴尬冷淡,赵俊臣好几次想要打破尴尬,但梁辅臣几乎没有回应,却是让气氛愈加尴尬了。 最终,赵俊臣也就放弃了,只是与梁辅臣一样安静的进食,所以两人很快就饱腹了。 等到天海楼的伙计们收拾了碗碟残肴,并且送来了茶水之后,梁辅臣终于是再次开口了。 “其实,这次回京之后,我对赵大人的印象大为改观!”梁辅臣深深打量着赵俊臣,似乎想要彻底看透赵俊臣,缓缓说道:“从前,我以为赵大人只是一个尚存良心的贪官罢了,虽然贪财,但也会力所能及的办一些事情,却绝不会做出任何损及自身利益的事情,但这段时间以来,赵大人为了扭转朝廷的缺粮困境,竟是不惜屡屡与百官对峙,却是让我颇感意外,才发现赵大人不仅是一位能臣,同样也是一位贤臣!” 先是评价赵俊臣是一名贪官,然后又称赞赵俊臣是一位贤臣,这般说法似乎充满了矛盾,但在梁辅臣看来,一名官员究竟是贤良还是奸邪,并不是看他有没有贪污受贿,而是看他有没有为朝廷大局做出贡献,简单地说,就是唯结果论,从这方面而言,赵俊臣确实是朝廷里排名靠前的贤臣。 听到梁辅臣的评价之后,赵俊臣有些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 当着赵俊臣的面前评价赵俊臣是一位贪官,除了太子朱和堉之外,恐怕也就只有眼前的梁辅臣了,但梁辅臣同时又评价赵俊臣是一位贤臣,却也让赵俊臣有些受宠若惊。 沉吟片刻之后,赵俊臣却是避开了贪官的话题,说道:“梁前辈对待晚辈一向坦诚,所以晚辈也就说一下自己的真实想法。若说贤臣,晚辈实在是愧不敢当,晚辈认为梁前辈才是朝廷里的第一贤臣,梁前辈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大约可以用一句话来总结——‘从不问朝廷为自己做了什么,只问自己为朝廷做了什么’——这般境界,晚辈是愧不能及的,别说是晚辈了,就是那些自诩忠良的清流们也同样是远不能及,在清流的眼中,乃是朝廷一直亏待了他们,也一直是愤愤不平。”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说道:“至于晚辈的所作所为,还是有私心的。在晚辈看来,一名官员若是想要在庙堂里站稳脚跟,那么就需要证明自己的价值,让绝大部分人都离不开自己,但若是如此,也只是短暂立足罢了,毕竟这世上有太多人才了,没有谁是不可或缺的,就拿晚辈为例,晚辈若是有一天离开了朝廷,朝廷的钱粮周转必然会出现混乱,但多则三年、少则一年之后,混乱总会结束,朝廷的钱粮依然会周转下去,所以晚辈也并不是那么不可或缺…… 所以,若是想要长远立足,却唯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让自己的利益与朝廷的利益结合在一起,晚辈的利益受损,那么朝廷的利益也会受损,如此一来,自然是根深蒂固、屹立不倒,如今晚辈已是站稳了脚跟,也就开始考虑长远立足的事情了,晚辈想要扭转朝廷弊政,就是为了让自己与朝廷的利益结合在一起,看似大公无私,但实际上只是表面相似罢了,却是远远不如梁前辈的境界。” 听了赵俊臣的解释之后,梁辅臣再次深深看了赵俊臣一眼,说道:“你可以想到这些事情,就已经是难得可贵了,不论你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朝廷,只要是朝廷有了好处,那你就算得上是贤臣了。” 然后,梁辅臣又想到了德庆皇帝交给他的任务,让他暗中盯着赵俊臣的举动,却是做了一个决定。 不待赵俊臣答话,梁辅臣又说道:“朝廷目前确实是存在许多弊端,我也有心想要改变,若是你今后依然是愿意出力扭转朝廷弊端,那么我就会与你共同进退!” 听到梁辅臣的说法之后,赵俊臣先是一愣,然后又是一喜! 在官场上,像是这样的说法,基本上就是双方结盟的意思了! 赵俊臣今天约见梁辅臣,原本只是为了农改计划、希望梁辅臣可以支持自己,却没想到梁辅臣竟是更进一步,直接提出了结盟之意! 这绝对是意外的惊喜! 赵俊臣也知道,梁辅臣突然提出了结盟,原因必然不是那么简单,但无论如何,这件事对赵俊臣都是利大于弊! 于是,赵俊臣马上答道:“若是如此,晚辈不敢让梁前辈失望,今后就要梁前辈多多指教了!” …… 女儿这段时间一直低烧,原本以为吃点药就能好,但今天又有反复,虫子担心意外,带女儿去了医院一趟,耽误了许多时间,所以今天第二更会比较晚,大家先睡吧,明天早上再看,抱歉!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零四章.祸福. …… …… 万事有利就有弊,一旦与梁辅臣结盟之后,赵俊臣得到了一位强力盟友,在很多事情上都会方便许多,但与此同时,随着双方的合作加深,赵俊臣的许多事情与计划也必然会让梁辅臣看到、猜到,而梁辅臣知道了赵俊臣的事情与计划之后,也就相当于是德庆皇帝知道了。 事实上,赵俊臣一直都把梁辅臣看作是德庆皇帝的代表,一直是小心戒备着,许多时候赵俊臣看似坦诚的态度,只是想要把自己的某些想法通过梁辅臣转达给德庆皇帝而已,比如赵俊臣在酒宴上向梁辅臣讲诉自己的未来目标,就是想要向德庆皇帝表明自己的野心仅止于此,想要让德庆皇帝安心。 从这方面而言,与梁辅臣结盟之后的弊端,也未必不能变成好处,让赵俊臣可以通过梁辅臣向德庆皇帝传达一些或真或假的信息,只是需要千般小心万般谨慎,毕竟梁辅臣绝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 不过,在防止结盟的弊端之前,赵俊臣首先还是享受到了结盟后的好处。 到了第二天的朝议上,随着大太监张德的“有事早奏无事退朝”,赵俊臣再次出列表态了。 “陛下,臣有事要奏!” 见到赵俊臣的表态,德庆皇帝表情无奈,轻轻摇头,但还是说道:“赵爱卿有事就说吧。” 赵俊臣的表情严肃,缓缓说道:“陛下,马上就是秋收了,秋收之后则是秋种,乃是民间农户们最重要的时期,而朝廷在此期间的秋粮征收,也关系到朝廷今后一整年的大局!但如今,边疆军镇的支援、各地灾情的赈济、兵饷官俸的消耗,已经让朝廷的存粮愈加窘迫,若是今年的秋粮依然是不能如数征收,今后一年就会出现许多隐患! 然而,朝廷每年都是十分重视秋粮征收,但征到的粮食依然是连年降低,今年恐怕也不乐观!臣认为,这也是民间确实同样缺粮的缘故!为了扭转朝廷与民间的缺粮困境,臣认为农改之事已是迫在眉睫!” 见到赵俊臣依然是抓着农务整改的事情不放,百官们习惯性的就打算纷纷出列反驳。 然而,赵俊臣接下来的话,却是让他们愣住了。 只见赵俊臣继续说道:“陛下,臣认为,江南与湖广等地,一向是朝廷征粮的首要之地,绝不能任由这两处地方的百姓一味的耕种茶叶、棉花等作物了,为了保证朝廷与民间的粮食供应,臣认为朝廷应该颁布政令,各地种植棉花、茶叶等作物的耕地,至少要有四成耕地换成耕种粮食! 此外,朝廷还需要拨放三十万两银子,用以各地灌溉设施的兴建!这样一来,到了明年的时候,朝廷各地的产粮就可以增加一成左右,虽然不算多,但总是可以稍稍缓解朝廷的缺粮困境,抵御天灾的能力也增强了许多,还望陛下明鉴!” 赵俊臣从前的农改计划往往是十分激进,不仅是要求南方农户们彻底放弃茶叶、棉花等物的种植,绝大部分耕地皆是要种植粮食,并且还要求朝廷拨放至少七十万两银子为各地兴建灌溉水利设施。 但如今,赵俊臣却只是要求民间的四成耕地用以耕种粮食,虽然也同样要求朝廷拨发银子兴建灌溉水利设施,但数字则是降到了三十万两! 这样的妥协与退让,不可谓不大! “赵俊臣终于是开窍了?” 一时间,百官们的心中纷纷是闪过了这样的想法。 不过,百官们依然是不打算同意赵俊臣的提议! 时至今日,明朝的土地兼并已是十分严重,江南的土地至少有七成以上落入了大地主的手中,而皇极殿内的大臣们不仅是大地主们的代言人,他们本身也是大地主之一!赵俊臣要求四成的耕地用以种植粮食,依然是损害到了所有人的利益!虽然这次损害的利益并不算多,但依然是损害了! 此外,各地的灌溉水利设施,在百官们看来已经足够完善了,在拿出三十万两进行增强,在百官们眼中就是浪费! 于是,百官们秉持着寸步不让的想法,依然是纷纷出列反驳! 然而,这一次与往日不同,赵俊臣已经是下定决心要尽快通过农改计划了,自然不会再是像从前一般独力与百官们争辩,所以“赵党”众人在赵俊臣的暗示之下,也纷纷是出列表示支持,于是皇极殿内顿时是争吵成一团! 仅仅是“赵党”官员的支持,自然不足以压制百官们的反对,但梁辅臣这个时候同样是站在了赵俊臣这边,态度坚定的表示了支持的意思,如今梁辅臣已是初步建立了内阁阁老的威信,并且所有人都知道梁辅臣乃是德庆皇帝的铁杆心腹,梁辅臣的态度或许就是德庆皇帝的态度,难免是有些顾忌。 所以,局势并没有一边倒。 最终,因为梁辅臣的支持,百官们同意了朝廷拨发二十万两银子兴建各地灌溉水利设施的提议,但依然是坚决反对江南各地的四成耕地种植粮食的事情。 于是,局势依旧是僵持着。 就在这时,对于农改之事一直是避而不谈的周尚景,突然间出列表态了。 随着周尚景的迈步出列,百官们纷纷停下了争吵,静静听着周尚景发表观点。 只见周尚景缓缓说道:“陛下,老臣从前一直都不支持赵大人的农改计划,因为赵大人从前的农改计划过于激进了,绝大部分耕地都要耕种粮食,但茶叶、水果、棉花等物同样是不可缺少的重要物资,一旦是依照赵大人的提议执行,茶叶、水果、棉花等物必然是供不应求,进而就会是物价飞涨,最终还是百姓们吃亏!” 说到这里,周尚景话锋一转,又说道:“不过,赵大人的新提议,却不再是那么激进,只是四成的耕地换成种植粮食,虽然茶叶、棉花等物的供应会减少,价格也会提高许多,但百姓们依然承受得起,并且朝廷与民间的存粮又可以增加不少,正是两全之策!所以老臣支持赵大人这一次的农改计划!” 听到周尚景的说法之后,所有人皆是不由一愣,不知道周尚景为何会转变立场。 但所有人都知道周尚景绝不会无的放矢,皆是暗暗思考着周尚景的说法。 然后,许多聪明人马上就找到了周尚景这番话语里的关键句子——当水果、棉花、茶叶等物的种植减少四成之后,这几项作物的价格会增加! 毫无疑问,若是赵俊臣的农改计划通过朝议之后,首先受到影响的人,必然是民间的寻常百姓,他们没有靠山撑腰,也没有银子贿赂官府,只能遵守朝廷的政令、放弃茶叶、棉花、水果等物的种植,转而种植粮食。 也就是说,水果、棉花、茶叶等物的种植减少了四成之后,权贵与地主们并不会受到太大影响,他们只需要把一两成的耕地换成粮食的种植、稍稍应付一下就可以了。 然而,他们虽然损失了一两成的水果、棉花、茶叶等物的产出,但因为供求关系的变化,这些作物的价格却是会提高二三成!这样一来,权贵与地主们不仅不会受到损失,利益反而还会增加许多!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在周尚景的提醒之下,百官们发现自己的利益不仅不会损失,反而还会增加之后,百官们马上就转变了态度! “陛下,臣认为赵大人所说有理,朝廷的缺粮困境必须要设法扭转,必须要限制民间百姓们对水果、棉花等物的种植!” “陛下,臣也支持赵大人的农改计划,百姓们大都是目光短浅,只看到一点银子,朝廷必须要进行引导与控制!” “陛下,周阁老所言有理,赵大人的提议确实是两全之策!” “陛下……” 顿时间,刚刚还激烈反驳赵俊臣农改计划的百官们,没有任何犹豫就变化了立场,纷纷是忘记了自己之前的反对态度,转而变成了赵俊臣农改计划的坚定支持者! 最终,争论多日的农改计划,在百官们的万众一心、鼎力支持之下,却是很快就通过了决议。 然而,下朝之后,赵俊臣却没有任何的开心,反倒是表情严肃。 因为周尚景的横插一脚,赵俊臣的计划即是成功了、却也是失败了! 按照赵俊臣的原本想法,是江南的每一户百姓都拿出四成耕地种植粮食,不论是权贵地主还是普通人家,皆是如此!但因为周尚景的横插一脚,寻常百姓们会受到极大的影响,但权贵地主们反倒是影响不大! 这样一来,农改计划固然是顺利通过了,但赵俊臣必然要被江南百姓们骂惨了! 从这方面而言,周尚景算计了赵俊臣一次,不仅是打击了赵俊臣的声誉,自己还卖给了百官一个人情! “不过,周尚景看似占了便宜,但他终究是不清楚小冰期接下来究竟会造成怎样的危害!我让百姓们放弃种植水果、茶叶、棉花等物,转而耕种粮食,不仅仅只是为了扭转朝廷的缺粮困境,也是因为水果、棉花等物大都不耐寒,一旦是气温降低,作物就要大批冻死,到时候百姓们就会损失惨重,如今因为周尚景的提议,百姓们只能耕种粮食,水果、棉花等物的种植则是集中到了权贵与地主的土地里,只要今后发生几次大规模的降温,权贵与地主们也就笑不出来了,而百姓们反倒是受益,到了那个时候,我的声誉自然也就扭转了!” 这样考虑的话,赵俊臣倒也不算吃亏。 朝议结束之后,赵俊臣迈步离开皇极殿之际,想到了这里,赵俊臣的面色也终于是稍稍好了一些! …… 恩,第二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零五章.赐婚. …… …… 这段时间以来,朝廷的重要政务越来越多,在德庆皇帝、周尚景、赵俊臣等人的默契之下,各大派系也纷纷是停止了党争攻讦,百官们皆是忙碌不停, 目前朝廷最重要的事情有三件,分别是陕甘边防的布置、南京六部的清洗、以及各地灾情的赈济。 这几件事情,皆是绕不开户部,所以赵俊臣也是百官之中最为忙碌的一位,不论是边防军镇的后勤、还是收集南京六部的罪证、又或者是筹集钱粮支援灾情,皆是需要赵俊臣亲自过问。 此外,赵俊臣对于农改计划也非常重视,耗费了许多心力进行督促与落实。 与此同时,赵俊臣收买军镇、渗透内廷、控制地方衙门、操控商贾的几项计划,也在持续进行中,同样是需要赵俊臣亲自盯着、控制大局方向。 所以,这段时间的赵俊臣几乎就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往往是好不容易忙完了一件事情,又已经有另外两件事情等到赵俊臣处理了,每天都是丑时以后才能睡下、卯时之前就要起床,即使是吃饭的时候也会分心考虑一些公私之事。 幸亏赵俊臣尚且年纪,若是这般忙碌落到几位老臣身上,恐怕是早已经累倒了。 可以说,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赵俊臣就从来没有像是这段时间一样忙碌疲惫过。 不过,赵俊臣虽然是身心疲惫,但情绪之中更多的还是一种振奋。 首先是赵俊臣的几项计划皆是进展顺利,再过一段时间之后,就算是德庆皇帝与周尚景也无法抑制赵俊臣的发展了,长期以来压在心上的石头终于是稍稍松动了一些,所以赵俊臣即使是忙碌不堪、疲惫不已,但心情终究还是轻松了许多。 其次则是赵俊臣如今并不仅仅是忙碌于个人的权柄,也同样是为国为民而幸苦着,这种感觉格外不同,心底深处的责任感也让赵俊臣充满了动力。 最后,不得不说,权力乃是男人最好的春药,让人沉溺其中、欲罢不能,赵俊臣如今就是如此! * 忙碌之中,各项计划皆是有条不紊的进展着,偶尔会遇到一些麻烦,但总体还算是顺利,等到各项计划大体有了成果之后,却已经是大半个月时间过去了,时间已经是进入了八月之初。 而赵俊臣与崔倩雪的婚事,则是定在了八月初七。 时间到了八月初五,这一天的朝议上,德庆皇帝与百官们商议了几项朝廷大事的进展与调整之后,眼看着一切顺利——至少是看上去很顺利——德庆皇帝的表情也非常满意,隐隐有些轻松,说实话这段时间不仅仅是百官们忙碌,即使是德庆皇帝也没有歇着。 然后,德庆皇帝想起了这段时间以来的幕后功臣赵俊臣,转头向着赵俊臣看去。 “赵爱卿!” 随着德庆皇帝的呼唤,赵俊臣马上出列应道:“臣在!” 德庆皇帝面带善意,向赵俊臣点头称赞道:“这段时间以来,朝廷的诸般政务大都与你有关,你也处理得很好,实在是幸苦了。” 赵俊臣垂首道:“为朝廷办事、为陛下分忧,臣完全不觉得幸苦!” 德庆皇帝突然开口问道:“说起来,朕记得你与崔倩雪的婚事,是定在了八月初七、也就是后天是吧?” 赵俊臣微微一愣,没想到德庆皇帝突然提到了自己的婚事,但很快就明白德庆皇帝这是要施恩笼络了。 这段时间以来,赵俊臣把各种事情都处理的井井有条,朝廷各项计划可以这般进展顺利,赵俊臣绝对是居功至伟,所以就算是平日里最看不惯赵俊臣的清流官员们,见到赵俊臣的这般功绩之后也不得不承认朝廷目前确实是还离不开赵俊臣。 赵俊臣的功劳与苦劳,德庆皇帝自然也是看在眼里,打算施恩笼络一下,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于是,赵俊臣也是投桃报李,满脸感动的回答道:“没想到陛下您在百忙之余,竟然还记得臣的事情!陛下记得清楚,臣确实是在八月初七成婚!” 德庆皇帝同样是表情欣慰,缓缓说道:“正所谓成家立业,世人总是先成家、后立业,到了赵爱卿这里,却是反了过了,先立下了事业,然后才成了家事,这一方面是你立业太早,另一方面也是你成家太迟了!如今你终于是要成婚了,朕的心中也深感欣慰,等到你娶妻生子之后,今后也会更加稳重一些,对朝廷也是有益的……说起来,崔倩雪还是朕给你牵线认识的,她是一个好姑娘,对你还有救命之恩,你今后可不要辜负了她。” 赵俊臣自然是点头称是,说道:“臣多谢陛下的关心,臣今后一定会更加用心为朝廷、为陛下办事,也会好好对待崔倩雪。” 按理说,在朝议上闲谈个人私事是不允许的,但既然是德庆皇帝主动挑头,赵俊臣又是朝廷里仅次于周尚景的权臣,自然是没人敢多说什么。 事实上,百官们看到德庆皇帝与赵俊臣这般神色自若的唠家常,心中更多的还是羡慕之意,只觉得赵俊臣圣眷深重。 但很快,更让百官们羡慕的事情出现了。 听到赵俊臣的回答之后,德庆皇帝的表情愈加满意,又说道:“这段时间以来,朝廷里的政事繁多,俊臣你也实在是幸苦了,朕听说你这段时间每天都只休息不到三个时辰,若是再这样下去,对你的身体实在是不好,眼看着你的婚期临近,朝廷的几项事情也大都告一段落,朕也不忍心再让你幸苦…… ……这样吧,接下来的五天时间,朕给你放假,让你专心操办自己的婚事,享受一下新婚燕尔的生活,再等到你正式成婚的时候,朕还会派人给你送一份厚礼!此外,你与崔倩雪的结识,乃是朕的亲手牵线,如今你们二人成婚,朕也不能脱身事外,这次婚事就由朕来钦赐吧!” 听到德庆皇帝的说法,赵俊臣满脸的感激涕零,深深的躬身行礼道:“陛下您这般体恤,臣铭感五内,陛下圣明!” 赵俊臣如今也确实想要休息一下,德庆皇帝的旨意也是正中下怀,反正赵俊臣就算是休息,户、工二部依然是离不开赵俊臣的掌控,朝廷许多大事也离不开赵俊臣的出力,所以赵俊臣也不担心自己离开庙堂几天就会发生什么意外。 德庆皇帝笑着点头,然后又向着身边的大太监张德点头示意,就看到大太监张德拿出一封圣旨,向前迈步大声宣道:“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朕闻翰林侍讲崔俞之女崔倩雪品行端庄,恭谨端敏,今已豆蔻之年,正值待宇闺中,适婚嫁之时;户部尚书赵俊臣乃是国之重臣,功勋卓著,朕甚重之,如今正当成年,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崔倩雪许配赵俊臣为妻,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共同操办,于八月初七择良辰完婚,钦此!” 听到德庆皇帝的圣旨之后,百官们更是心中惊羡! 在皇极殿内、当着百官们的面前,德庆皇帝亲自为赵俊臣赐婚,这件事原本就是极大的恩宠了,而且这道赐婚圣旨用了“制曰”二字,而非“诏曰”,对赵俊臣而言更是一种极大的荣耀,要知道“制曰”二字就意味着这道圣旨乃是德庆皇帝亲手所写,而“诏曰”往往只是皇帝身边的太监或者大臣的代笔,意义截然不同,显然是德庆皇帝非常重视赵俊臣的缘故! 最重要的是,德庆皇帝竟是下旨让礼部与钦天监共同操办赵俊臣的婚事,这就更是一件极大的荣耀了,要知道礼部与钦天监共同操办婚事,往往是皇亲贵胄才能够拥有的待遇! 所以,认真体会了这道圣旨的意义之后,百官们自然是无比羡慕赵俊臣的待遇与圣眷,哪怕是内阁几位阁老也纷纷是动容。 与此同时,又有许多人回想起“赵俊臣乃是德庆皇帝私生子”的传闻,再看到德庆皇帝为赵俊臣赐婚的架势,却是觉得这个流言未必就是空穴来风。 与此同时,赵俊臣听到圣旨内容之后,心情并没有太大的波动,像是这种华而不实的恩惠,德庆皇帝向来是从不吝啬,看起来是圣眷隆重,但细细一想就知道赵俊臣根本没有收到任何实际上的好处,反倒是会引来许多人的红眼。 并且,赵俊臣与崔倩雪的婚事,原本并不打算是大操大办,但如今德庆皇帝亲自赐婚,并且还让礼部与钦天监参与了进去,赵俊臣想要低调也不行了,但这般大操大办之后,赵俊臣恐怕也难以休息了。 不过,赵俊臣的表情则是愈加的感激涕零,伸手接过圣旨之后,甚至还向德庆皇帝行了大礼以示感激。 为赵俊臣赐婚之后,德庆皇帝觉得自己进一步的笼络了赵俊臣,心中深感满意,再次说了几句自己对赵俊臣的重视之后,就宣布下朝了! 结束了早朝之后,赵俊臣看着手中的赐婚圣旨,表情却是有些复杂。 * 若是往常,早朝结束之后,赵俊臣就应该在“赵党”众人的拥簇之下离开皇极殿了。 但这一天,因为德庆皇帝的亲自赐婚,赵俊臣出了风头之余,也成为了百官们的焦点,在德庆皇帝的提醒之下,百官们纷纷想起了赵俊臣的婚事,觉得这是他们与赵俊臣拉近关系的大好机会。 所以,早朝结束之后,百官们纷纷围到了赵俊臣的身旁,七嘴八舌的向赵俊臣表示了恭贺之意,并且还纷纷表示赵俊臣成婚那天他们会亲自前往赵府观礼祝贺。 “恭喜赵大人!贺喜赵大人!” “赵大人的婚事,乃是庙堂里的一大盛事,到时候下官一定会到场表示恭贺!” “下官在此恭祝赵大人鱼水相谐、如鼓琴瑟!” 一时间,面对百官们的恭贺,赵俊臣完全不能脱身,也不能冷脸相待,也只好摆出一幅亲切欢喜的模样,向周围官员们拱手道:“既然如此,本官就在府里恭候各位大人了!各位大人的请帖马上就会送去,一定要前来见证观礼啊!” 等到百官们好不容易散去,赵俊臣依然不能离开皇极殿,因为几个内阁辅臣们早已经等候多时了,见到百官散去之后,却是并肩向着赵俊臣走来。 来到赵俊臣的面前之后,沈常茂首先是说道:“这些天忙着朝廷的大事,竟是险些忘记了赵大人的婚事,却是老夫的不是!等到赵大人成婚之日,老夫一定会送上重礼表示恭贺之意!” 周尚景则是打量了赵俊臣一眼后,笑道:“老夫倒是没有忘记俊臣的婚事,贺礼早已经准备好了,只可惜老夫已经是垂垂老矣,早已是见不得红白之事,又是精力不济,这段时间也是累坏了,到时候恐怕是不能亲自前去恭贺了!” 梁辅臣稍稍犹豫了片刻之后,却是说道:“我也是才知道赵大人的婚事,到了八月初七那一天,若是手边无事,却是要去赵大人的府里讨一杯喜酒!” 与此同时,左兰山、李和二人则是与梁辅臣一样,表示他们会亲自前往赵府观礼。 面对几位阁老的恭贺,赵俊臣自然是不敢怠慢,表现出了应有的谦逊,连忙是进行答谢,诸多客套之词,暂且不提。 却说,就在百官们纷纷恭贺赵俊臣的同时,“太.子党”自然是没有参与的意思。 就在赵俊臣接受百官恭贺的同时,太子朱和堉与众位清流们已经是离开了皇极殿。 离开了皇极殿之后,阁老程远道想到赵俊臣的威风,表情不满的说道:“赵俊臣这个贪官,却是声势愈加大了,陛下也是给他涨脸,竟是让礼部与钦天监亲自为他主持婚事,还不知道赵俊臣如今有多得意!” 说完,程远道向着太子朱和堉看去。 随着程远道的话声落下,众位清流们纷纷应和,表达了不满之余,也表示了赵俊臣绝对得意不了不久! 但太子朱和堉则是沉默不语,没有任何表示。 在程远道的印象中,太子朱和堉最是看不惯德庆皇帝对赵俊臣的恩宠圣眷,每次都会大发雷霆。 但这一次,太子朱和堉却是反常的平静如故。 事实上,此时的朱和堉正是有些犹豫,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趁着赵俊臣成婚之际送去一份贺礼,以缓解双方长时间以来的紧张关系。 时至今日,朱和堉已经是明确感受到了德庆皇帝的废黜之意,也知道自己绝不能坐以待毙了!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零六章.八月初七. …… ……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到了八月初七,乃是赵俊臣正式迎娶崔倩雪的日子。 以赵俊臣如今的地位与影响力,这件事确实是京城官场的一件盛事,无数人为之侧目,尤其是礼部与钦天监插手了婚礼之后,这场婚礼就必然是声势浩大、热闹非凡,对于许多官员而言,这一天最重要的事情并非是处理公务,而是参加赵俊臣的婚礼、趁机拉近自己与赵俊臣之间的关系! 与京城的热闹相比,这一天的南京同样热闹,但更多的还是人心惶惶。 自从十天之前,太子太师王保仁、都察院左都御史杜白、大理寺卿方世文、刑部侍郎秦怀远等等朝廷核心重臣们以钦差大臣的身份抵达了南京之后,朝廷中枢对南京六部的清洗与整顿就开始了。 王保仁原本就是南京六部的魁首人物,对南京六部的情况知根知底,拥有很大的影响力与控制力,所以王保仁背弃了南京六部、投靠了朝廷中枢、并且还带头出手清洗南京官场之后,南京六部自然是毫无没有抵抗之力,只能任由朝廷中枢派来的几位钦差宰割,就连南京都察院也受到了牵连。 这十天以来,南京官场可谓是天翻地覆,说是一场地震也不为过! 八天之前,南京礼部尚书张世鹏因罪落狱、六天之前,南京工部尚书牛方玉被抄了家,四天之前,南京都察院被几位钦差一锅端了,两天之前,南京刑部尚书孟书楠被罢免了官职,到了一天之前,不过是刚刚接任南京吏部尚书没几天的丁庆明同样是被抓捕入狱了…… 至于南京六部的那些侍郎与中下层官员,更是每天都有好几位倒霉!时至今日,近乎已是一扫而空! 面对几位钦差大臣毫不留情的大力清洗,南京六部的六位尚书、十二位侍郎,如今也只剩下了三人还是安然无恙。 第一人是南京户部尚书唐臻,此人在南京六部的势力影响仅次于王保仁,当王保仁离开了南京六部之后,他更是代替王保仁成为了南京六部的魁首人物,势力盘根错节,手段也算高明,所以还可以勉强自保。 第二人则是南京户部侍郎曹文斌,此人已经暗中投靠了赵俊臣,也关系到朝廷中枢针对南京六部的下一步计划,所以自然是没人会动他。 第三人却是南京吏部侍郎杨琳,此人得到了王保仁的力保,不仅是安全无忧,接下来还会离开南京官场、前往京城担任要职。 然而,就在八月初七这一天,户部尚书唐臻机关算尽之后,终于是无力抵抗,同样要垮台了。 * 这一天的清晨,王保仁带领着一队兵丁包围了唐臻的府邸,亲自前来抄家抓人! 让人踹开了唐府的大门之后,王保仁率先迈步进入唐府之中,面色略有些深沉,抬头一看,却见到唐府的前庭没有任何人,唐家所有人已经是集中在正堂里面,或站或坐的围在唐臻的左右,似乎是早就料到了这般情况的出现,见到破门而入的王保仁之后,也没有出现太多的慌乱。 至于唐臻,短短十天时间,原本身材肥硕的他竟是消瘦了许多,此时更加是表情平静,只是盯着王保仁的目光带着一些怨恨。 见到这一幕,王保仁依然是面无表情,只是若有若无的轻轻一叹,迈步越过了唐府前庭,就打算进入正堂之中。 此时,唐家老少们尽数集中在正堂之中,有些人面带鄙夷、有些人表情惊慌、又有些人神情憎恶,但所有人的目光皆是集中在王保仁的身上! 王保仁曾经是唐臻最为亲密的盟友,唐臻也一直是鼎力支持着王保仁,在王保仁担任南京吏部尚书的十年时间里,更是唐府里的常客,无数次与唐臻秉烛夜谈、抵足而眠,唐家所有人皆是与王保仁熟识,唐家的晚辈总是亲切的称呼王保仁为“王世伯”,王保仁甚至还亲手抱过唐臻的几位孙儿…… 但如今,王保仁却是要亲手扳倒唐臻,将整个唐家推入深渊! 如此一来,唐家族人如何不怨恨王保仁? 见到唐家族人的神情变化之后,跟在王保仁身后的几位兵丁就打算抢先进入唐府正堂、控制局势、保护王保仁。 然而,王保仁却是轻轻一抬手,说道:“不必,老夫一人进去就好,你们留在外面吧。” 说完,王保仁举步进入了唐府正堂,双眼缓缓扫过了唐家所有族人之后,又再所有人的注视之下,迈步来到了唐臻面前。 “唐老弟,抱歉了!事到如今,我也是迫不得已!但唐老弟放心就是,朝廷这一次并不会赶尽杀绝,唐老弟你最多也就是丢了官职、在牢里呆几年罢了,有我暗中照顾着,绝不会让你受太多委屈,至于唐家族人,更是不会受到太多的牵连!” 与唐臻对视了片刻之后,王保仁的表情间似乎是多了一些愧疚,但眼神依旧是古井无波,缓缓开口道。 听到王保仁的说法,唐臻冷冷一笑,说道:“庇护走私、暗杀大臣、勾结藩王……这么多的罪行,仅仅只是在牢房里呆几年?王太师你把唐某当做傻子来看吗?” 说到这里,唐臻同样是环视了周围族人,说道:“王太师也看到了,我早已经遣散了府里的下人丫鬟,并且把自己的族人尽数集中于此,正是等着朝廷派人前来抄家抓捕,只是让唐某未曾想到的是,竟然是你王保仁来了!唐某原本还以为王太师你会刻意避开这个场合的。” 王保仁轻轻一叹,说道:“我当然要亲自来,一方面我总要给你一个交代,另一方面我亲自来也能够为唐家族人提供一些照拂,所以我不仅来了,而且还没有让其他人跟来,就是想要与你说些话……错过今天的机会,你我怕是就没有机会了。” 唐臻依然冷笑,说道:“交代?什么交代?不过是王太师为了个人前途而背弃了南京六部,不过是唐某自己瞎了眼错信了你,又何须有什么交代?王太师,你如今亲自来唐某府上抓唐某,并不是你想要给唐某一个交代,也并不是你想要照拂唐某家人,而是你背叛了南京六部的行径损及了你的声誉,所以你打算通过这般做法来挽回声誉罢了!但唐某并非是官场雏儿,你又何必在唐某面前惺惺作态?” 听到唐臻的说法,王保仁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怒意。 唐臻说得没错,王保仁背弃了南京六部之后,承担了一个“背叛者”的名头,声誉受到很大影响——这件事必然会让许多官员下意识的疏远王保仁,这对于王保仁的未来发展极为不利。 所以,王保仁今日亲自来抓捕唐臻、查抄唐府,就是为了挽回自己的声誉,只要王保仁这个时候尽量照拂一下唐臻以及唐家族人,就可以给世人一个“顾念旧情”的印象,也可以一定程度上冲淡“背叛者”的名头。 唐臻也是看透了王保仁的想法,所以他说话之际毫无顾忌,完全不担心自己遭到王保仁的报复,事实上就算是唐臻一口唾沫喷到王保仁的脸上,王保仁为了自己的声誉考虑,也绝不会改变策略,只会笑脸相迎。 此时,听到唐臻的讥讽之后,王保仁古井无波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怒意,但很快就再次恢复了平静。 王保仁并不在意唐臻如何看待自己,他只需要利用唐臻来扭转自己的声誉而已,若是唐臻这个时候当真是喷了王保仁一脸唾沫,对王保仁而言还算是一件好事,更能展现王保仁的大度与诚意。 所以,王保仁依然是语气平和,缓缓说道:“不论是唐老弟你如何看待我,我都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会愧疚,但不会后悔!南京六部已经成了京城中枢的俎上之肉,如今京城中枢已经是下定决心要惩治南京六部了,我若是依然与南京六部站在一起,只会是大家一同倒霉,但我若是亲自操作此事,反倒是会让南京六部的同僚们多一点活路,我也不指望唐老弟如今就可以理解我的苦心,再过几年之后,唐老弟你总会明白的!” 然而,王保仁虽然是言辞恳切,但唐臻依旧是不买账,只是再次冷笑道:“几年之后?你是指望自己几年之后在京城里东山再起吗?别做梦了!就凭你这段时间以来的表现,你永远也比不上周尚景!” 这一次,王保仁终于是面色变了。 不过,王保仁沉默片刻之后,终于是抑制了怒气,只是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唐府正堂,并且向正堂外的兵丁们吩咐道:“开始抄家吧!记住,切不要惊吓到唐家族人,待他们客气一些,他们身上的首饰器物,也让他们留着,就不要登记在册了!” 随着王保仁的命令,兵丁们终于是行动了起来。 这段时间以来,南京官场上有无数官员被查抄了家产,所以兵丁们早已经对于这种事情无比娴熟了。 至此,随着唐臻的倒台,朝廷中枢对于南京六部的清洗也就彻底结束了。 * 此时,张玉儿也同样在南京城里,很快就收到了唐臻倒台的消息。 她这次来到南直隶,赵俊臣总计交给了她三件任务,首先是利用南京六部的乱局推动江南百姓与南京六部的冲突,其次是利用朝廷严查反诗反文的机会救下一批可以收买的大儒,趁机改善赵俊臣的声誉,最后则是暗中辅佐戚斌招募新兵,让戚斌招募新兵的行动更加顺利。 所以,张玉儿对于南京官场上的动态十分关注。 此时,在南京城里的一处不起眼的宅子里,张玉儿正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半躺在一张宽大的太师椅上,面色隐隐有些苍白,原本红润的双唇也失去了血色,好似大病初愈一般。 事实上,这段时间以来,张玉儿的身体状况确实很不好。 前段时间,赵俊臣紧急加派给张玉儿一项新任务,要求张玉儿尽快前往义乌,暗中辅佐戚斌招募新兵,当时已经是七月中旬了,眼看着秋收将至、陕甘三边随时都会发生火筛入寇,戚斌自然是不敢耽搁,拿到了赵俊臣支援给他的银子之后,就马上是快马加鞭的一路奔向江南招兵,行程极快。 张玉儿虽然是要比戚斌提前两天离京,但她收到赵俊臣的消息之后,戚斌已经远远走在了前面。 无奈之下,张玉儿也只要加快行程速度,马上换乘了最快的船只、日夜不歇的赶到了江南,最终只比戚斌晚了一天时间。 一路奔波之下,张玉儿自然是累坏了,但她不敢耽误赵俊臣的吩咐,也完全顾不上休息,马上就忙碌了起来,一方面她派人四处宣传加入新军之后的好处,鼓动义乌周围的良家子踊跃参军,同时又疏通官府门路、收买当地乡绅,让官府与乡绅一同出力为戚斌招兵,另一方面又把赵俊臣的意思告诉了扬州赵家,挑选了十余名赵家子弟加入了戚斌的新军之中。 也正因为张玉儿的暗中帮助,戚斌抵达江南之后,招募新兵的计划十分顺利,原本他是打算招募新军一千五百人,这个时代的百姓们大都抗拒参军入伍,戚斌虽然是手中拿着大笔银子,但想要招到一千五百名新兵,原本也需要至少十余天时间,但最终只用了短短七天时间就招到了二千人之多,戚斌惊喜之余,还以为是饷银充足的缘故,却完全不知道张玉儿的幕后之功! 而张玉儿帮着戚斌招募了新兵之后,又马不停蹄的赶到了南京,观察南京的官场动态,可以说这二十余天以来张玉儿几乎就没有歇息过,如今自然是疲惫不堪,期间还生了一场大病,不过是最近两天才稍稍好转了一些。 最重要的是,近段时间以来,张玉儿时常会肠胃剧痛,就好似刀搅枪戳一般,若非是张玉儿的意志力远远超过了寻常女性,这个时候恐怕是已经动弹不得了。 疲惫、急病、以及愈加频繁的肠胃剧痛,皆是把张玉儿折磨得不轻,曾经是美艳无双的她如今已经是失去了曾经的风情万种,身材也消瘦了许多,反倒是有了些楚楚可怜的意味。 不过,即使如此,张玉儿依然是全心全意的完成着赵俊臣交代给她的几项任务。 听到唐臻被抓捕的消息之后,张玉儿依旧是一幅有气无力的模样,只是缓缓说道:“既然唐臻也倒台了,那么朝廷中枢对南京官场的清洗也就算是告一段落,但你们依旧要紧紧盯着南京官场的动态,绝不要错过任何消息……再等到京城里派来新任的南京六部官员,赵大人的下一步计划就可以正式推动了……” 听到张玉儿的说法之后,她面前的几名男子皆是垂首应是。 这些人或者是赵俊臣的边缘幕僚,或者是赵府里做事经验丰富的老人,或者是方茹手下的情报探子。 但这些人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之后,却已是完全不敢小觑张玉儿的手段心机,对于张玉儿的吩咐与命令也是认真执行。 见到眼前众人的恭顺表现之后,张玉儿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满意,然后又问道:“对了,戚斌如今的动态如何了?” 一名赵府师爷连忙答道:“根据前天的情报,在咱们的暗中帮助下,‘联合船行’租给了戚斌二十余艘快船,还有六十余位经验丰富的船手,戚斌的动作很快,如今应该已经带领新兵乘坐快船返回北方了,估算行程他们如今已是快要离开南直隶境内了,大约再有两三天时间就能进入黄河航道,并且通过黄河抵达陕甘……不过,戚斌的几名手下依然留在义乌附近,似乎还打算进一步的招募新兵。” 然后,又有一位“赵氏船行”的管事答道:“此外,戚斌招募新兵的时候,只要老实巴交的旷工与农户,虽然也会招募一些识文断字的年轻人入伍,但要求很严格,十二位赵家子弟隐瞒了身份前去报名参军之后,戚斌竟是让他们穿着三十余斤的盔甲跑了三里地,结果有七位赵家子弟受不了苦主动放弃了,唯有五名赵家子弟留在了戚斌的新军之中,但因为戚斌手下识文断字的人才极少,所以戚斌对于那五位赵家子弟非常看重,似乎是要把他们培养为领兵将领。” 听到禀报之后,张玉儿轻轻一叹,说道:“赵家子弟大都是养尊处优惯了,一向是不成器,能留下五人就已经算是不错了……还有,江南境内的名士大儒们的情报,你们可收集全了?” 另一位师爷马上回答道:“已经收集到了绝大部分,再过三两天就可以全部打探清楚了。” 张玉儿点了点头,吩咐道:“你们离开之后,先把已经打探到的情报整理一下再交给我,朝廷严查反诗反文的事情很快就要波及江南了,需要尽早准备妥当!” 说到这里,张玉儿眉头一皱,却是肠胃又出现了疼痛,虽然目前尚可以忍受,但很明显这般疼痛已经是越来越频发、也越来越剧烈了。 张玉儿不想让手下人看到自己狼狈无助的样子,却是马上就挥手让所有人离开了。 等到众人离开之后,张玉儿的身边只剩下了两位丫鬟,一位是跟随张玉儿多年的亲信丫鬟红袖,在张玉儿隐姓埋名的来到赵府之后,红袖也是悄然间跟随到了赵府,另一位则是赵俊臣送给张玉儿的丫鬟,名叫桃红,看着很不起眼,但手脚很麻利。 此时,见到张玉儿的面色隐隐有些发白,并且鬓角冒出了冷汗之后,她们马上就知道张玉儿的胃疼又犯了,连忙是在一旁照顾。 面对红袖与桃红的照顾,张玉儿并没有拒绝,只是喝了一口热水之后,胃痛终于是稍稍缓解了一些。 然后,张玉儿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只见到日头渐高,很快就是午时了。 然后,张玉儿的表情突然有了一些幽怨,缓缓道:“今天,是八月初七……是崔倩雪过门的日子……唉,今天的风光,原本应该是属于我的,可惜了……冤家,我在南京为你幸苦办事,但你却是要洞房花烛了……也不知道你究竟知不知道我的幸苦……” 听到张玉儿的轻声抱怨,一旁的桃红却是表情微微一动。 * 桃红看似不起眼,好像是一名老实巴交的小姑娘,但实际上她已经跟随方茹多年,向来是深受方茹的看重,自然也是一个伶俐剔透的人物,赵俊臣把桃红送给了张玉儿作为随身丫鬟,也是为了让桃红暗中监视张玉儿的意思。 张玉儿显然自然也看出了桃红乃是赵俊臣安插在自己身边的探子,为了博取赵俊臣的信任,平日里对待桃红极好,近乎姐妹一般,并且任何事情都没有瞒着桃红。 如此一来,桃红对于张玉儿也是心存感激,渐渐有了一些感情! 如今,听到张玉儿的抱怨、看到张玉儿的疼痛模样、又回想起张玉儿这段时间以来的幸苦,桃红则是暗暗下定了决心,今天晚上就给赵俊臣送去一封密信,详细说明一下张玉儿的近况,展现一下张玉儿的幸苦与忠心,省得赵俊臣当真是忘记了张玉儿。 * 其实,张玉儿的抱怨并没有错,这一天乃是赵俊臣的成婚之日,赵俊臣确实是忘记了张玉儿的存在。 并不是赵俊臣对张玉儿不上心,实在是礼部与钦天监插手了赵俊臣的婚礼之后,这件事情就麻烦了无数倍、增添了无数的流程,而赵俊臣仅仅是应付自己的婚礼,就已经是头昏脑涨了,只觉得比平日里的勾心斗角、党派攻讦还要累,又哪里还能顾得上张玉儿? 事实上,就在张玉儿抱怨的同时,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的赵俊臣正在冲着礼部官员大发雷霆! …… 恩,三合一大章节,六千字! 凌晨之后,应该还有一更,但时间会比较晚,所以大家也不用等,早点睡,明天早晨起来再看吧!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零七章.成婚(上). …… …… 礼部与钦天监经常为皇亲贵胄们主持婚礼仪式,按理说也是经验丰富、业务娴熟,但赵俊臣的成婚仪式,却是让他们遇到了麻烦! 首先,赵俊臣并不是皇亲贵胄,所以赵俊臣的成婚仪式并不能参考皇亲贵胄的婚礼流程进行安排; 其次,赵俊臣也不是寻常的高官子弟,反倒是权高位重的朝廷权臣之一,所以赵俊臣的成婚仪式的规格也绝不能低了; 最后,与赵俊臣一样年纪轻轻的男子,往往是地位不高,成婚仪式的环节并不复杂,与赵俊臣一样权高位重的朝廷大臣,又往往是年纪很大了,大都是成婚多年、儿孙满堂,不需要礼部与钦天监主持婚礼,像是赵俊臣这般年纪轻轻且又权高位重、还需要礼部与钦天监出面主持婚礼的情况,却是前所未见、并无先例可寻。 如此一来,赵俊臣成婚仪式的环节流程究竟要如何安排,就算是礼部与钦天监的官员们也摸不着头脑,只能一边商议一边布置。 就这样,自从德庆皇帝下旨让礼部与钦天监负责赵俊臣的婚礼仪式之后,户部与钦天监的官员们就一直是紧急商议着,但两天时间过去了,赵俊臣宴请宾客的请帖已是尽数送出去,婚礼所需的诸项器物也全部准备完毕,就连婚房都收拾妥当了,但户部与钦天监的官员依然是没有商议出一个合适的成婚仪式流程。 到了今天,已经是赵俊臣的大婚之日,眼看着已经是巳时过半,再过不久就会有宾客上门恭贺了,但户部与钦天监的官员依然是在赵俊臣面前喋喋不休的争论着。 在明朝,寻常百姓们成婚结亲,主要流程是采纳、请期、迎亲、见公婆、见祖先牌位等等,但这些环节到了赵俊臣这里,许多应有的细节看上去就显得无比扎眼了,也就成为了礼部与钦天监的争论焦点。 此时,赵俊臣坐在赵府客堂之中,而户部与钦天监的官员们则是站在赵俊臣的面前,他们也知道时间耽搁不得,同样是心情急切,原本的争论也就变成了争吵! “钦天监已经是定下了良辰,女方必须要在午时之前进入府门,否则就错过了吉时,咱们必须要尽快拿出流程!”一名钦天监官员表情严肃的说道。 一位礼部官员则是表情烦躁,说道:“本官自然知道,但以赵大人的身份贵重,难道要让赵大人亲自迎亲不成?赵大人乃是朝廷重臣,让赵大人在京城里招摇过市、抛头露面,却又成何体统?更何况赵大人在民间的声誉一向是……有些争议,若是有百姓于此期间一时糊涂冲撞了赵大人,这场成婚仪式岂不是成了笑谈?” 另一位礼部官员则是反驳道:“若是赵大人不去迎亲,恐怕也是不合规矩!《礼书》有云:‘六礼之行,无贵贱一也’,太祖时期也有规定,即使是官员之婚礼,也必须要六礼齐备!这迎亲的环节又岂可以省略?” “不可不可!若是迎亲,赵大人要不要向女方父母行礼拜见?要不要叩拜女方的祖先牌位?但女方已经与家族脱离了干系,根本没有祖先牌位需要叩拜,女方之父也只是区区一名翰林院侍讲,若是赵大人向他行礼,岂不是失了尊卑?若是赵大人无需叩拜女方的祖先牌位、也无需向女方父母行礼,又何必要亲自迎亲?” “只可惜赵大人的婚事乃是陛下亲自做媒,否则这个时候让媒人代为迎亲也是一个可行之策……女方好歹也是出身于官宦之家,绝不能随意派人迎娶,否则也是乱了规矩……” “听说国子监有几位监生是赵大人的远亲,要不就从他们之中挑选一位作为迎亲之人?” “各位大人,这礼法不可乱,如今的当务之急,还是新娘子入门之后,赵大人父母不在,也没有什么长辈,夫妻成礼的时候又应该如何安排?又应该让何人主持仪式?地位轻了可不行!” 眼看着众位礼部与钦天监的官员只是一味争论着细节问题,却是直到现在也拿不出一个准确方案,听着他们的争吵,赵俊臣只觉得头大,再加上这两天户部官员搞出来的种种礼仪流程已是把赵俊臣折腾的够呛,眼看着时间流逝,眼前众人依旧是争吵不休,即使是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赵俊臣也终于是忍无可忍! 于是,赵俊臣狠狠一拍桌子,怒声道:“吵够了没有!?” 见到赵俊臣发怒,众位礼部与钦天监的官员皆是身体一颤、惊若寒蝉,纷纷是停止了争吵,垂手低头的听训。 赵俊臣冷冷扫视着眼前的众人,训斥道:“本官足足忍了你们两天时间,也一直没有管你们,却没想到你们完全是不识抬举!已经到了本官的成婚之日,眼看着宾客们就要前来观礼了,但你们依旧是抓着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不放!若是任由你们再这样争论下去,恐怕是到了明天也没有结果,若是本官的婚事因为你们耽搁了,本官也就要沦为笑柄了!” 说到这里,赵俊臣的目光在几名礼部官员的身上稍稍停滞了一下——这几名官员的表现尤其是胡搅蛮缠,一直在刻意挑起争议话题,拖延时间的想法十分明显。 “恐怕,在某些人的眼里,若是本官的婚礼成了一场笑谈,那他们的目标也就达到了!是不是?” 随着赵俊臣的冷冷逼问,有几位官员被赵俊臣说中了心事,不由是面色微变。 与都察院一样,礼部同样是一些老学究与清流官员的聚集地,这些人自然是想要看赵俊臣的笑话,可惜手段不太高明,被赵俊臣轻易看穿了,赵俊臣原本也不打算追究他们的小心,还以为他们懂得收敛,却没想到自己的隐忍竟是让某些人蹬鼻子上脸了。 再次瞪了众官员一眼之后,赵俊臣突然高声唤道:“来人啊!” 许庆彦快步走入正堂,说道:“少爷请吩咐。” 赵俊臣冷声说道:“把这几位礼部与钦天监的大人全部请入厢房之中,等到今天所有事情结束之后再让他们离开!” 许庆彦点了点头,然后就面无表情的转身说道:“各位大人,请随我来。” 赵俊臣的这般动作,却是让众位礼部与钦天监官员皆是面色大变。 其中,为首的礼部官员惊声说道:“赵大人,我等乃是受了陛下的指派……你不能这样!” 赵俊臣看了他一眼,缓缓说道:“关于你们这几天的表现,我会向陛下详细说清楚的,我倒要看看陛下到时候会支持谁!礼部一向是清水衙门,近些年也被所有人所忽视了,没想到竟是这般混乱,也应该出手整顿一下了!” 说完,赵俊臣站起身来,直接向着正堂门外走去。 而房间里的几位钦天监与礼部官员,则是被许庆彦半强迫的领到了厢房之中。 赵俊臣走到了正堂门外之后,却见到方茹快步走来。 与那些只知道纠缠一些细枝末节的礼部官员不同,这两天方茹则是忙里忙外,将方方面面的事情都处理的井井有条。 见到赵俊臣之后,方茹连忙问道:“相公,那几位户部官员可是商议妥当了?要不要前去迎亲?” 赵俊臣摇头道:“指望不上他们,按你最开始的办法来吧。” 方茹点了点头,说道:“既然这样的话,茹儿已经准备好了迎亲队伍与马匹,时间不早了,相公你就准备一下去迎亲吧。” 听到方茹的说法,赵俊臣不由有些诧异,惊讶的看了方茹一眼。 当初,赵俊臣娶方茹入府的时候,因为方茹的侧室身份,并没有亲自迎亲,只是让人抬着轿子从正门进入,却也算是给足了方茹风光。 方茹的占有欲很强,在感情方面也向来不是豁达之人,所以赵俊臣原本以为方茹不希望自己亲自迎亲的,却没想到方茹早已经做好了安排。 见到赵俊臣的诧异目光之后,方茹笑了笑,表面上看着很平静,解释道:“当初相公你娶我进门的时候,就是大操大办,还刻意让茹儿的轿子从正门进府,但茹儿毕竟只是相公的侧室,如今相公要迎娶正妻,规格就要更高一些才行,否则就会让人笑话,认为相公分不清尊卑主次……茹儿不想让相公遭人笑话。” 听到方茹的解释之后,赵俊臣轻轻点头,认同了方茹的观点。 除此之外,赵俊臣并没有多说什么,既没有开口夸赞,也没有表态欣慰。 以赵俊臣与方茹的感情,很多事情已经是尽在不言中。 赵俊臣只是深深的看了方茹一眼,说道:“既然如此,就听茹儿的,由我亲自迎亲吧,说起来我也亏欠崔倩雪许多,确实是不能让她受委屈。” * 与此同时,在崔俞与崔倩雪所住的宅院里,崔俞经过了这段时间的忙碌之后,早已经是准备妥当了一切,就等着迎亲队伍上门了。 而在崔倩雪的闺房之中,崔倩雪也早就穿上了新娘装束、披上了红盖头,坐在床上等候多时了。 闺房之中,除了崔倩雪之外,还有一位女子陪伴在一旁,却是楚嘉怡。 自从崔倩雪被崔勉赶出家门之后,赵俊臣就把失去利用价值的楚嘉怡安排到崔倩雪的身边,让楚嘉怡成为了崔倩雪的随身丫鬟。 从那以后,楚嘉怡表面上依然是赵府里的人,但她总是陪伴在崔倩雪的身边,与赵府近乎已经是脱离了干系。 楚嘉怡进入赵府,原本是为了给自己的养父恭安王报仇,也屡次从赵俊臣身边窃取消息交给太子朱和堉,却没想到赵俊臣早已经看穿了她的底细,反倒是利用她数次坑害了太子朱和堉。 楚嘉怡并不笨,时至今日之后,已经是隐约察觉到了自己被赵俊臣利用的事情,深感无力之余,对于赵俊臣的看法也就愈加复杂了。 养父被赵俊臣迫害、自己遭到赵俊臣的愚弄,按理说楚嘉怡应该是愈加憎恨赵俊臣才对,但她与赵俊臣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之后,心中的憎恨并不如预想中深重,反倒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这段时间以来,楚嘉怡跟随崔倩雪离开了赵府,长久没有与赵府联系,虽然是再也无法接触赵俊臣,更是无法为养父恭安王报仇雪恨了,但楚嘉怡反倒是轻松了许多,只觉得自己摆脱了某些非常复杂矛盾的东西。 但如今,随着崔倩雪即将要嫁入赵府,楚嘉怡也要跟着崔倩雪回到赵府,心情却是隐隐有些复杂,既是明显有些抗拒、又是隐隐有些期待,但究竟是抗拒还是期待,楚嘉怡自己也说不清楚。 而就在楚嘉怡心绪复杂的同时,早已经等待许久的崔倩雪却是耐不住寂寞,偷偷掀开了一角红盖头,向楚嘉怡问道:“楚姐姐,已经快要午时了,你说迎亲的队伍怎么还没有来啊!这盖头让人好闷。” 自从赵俊臣决定要迎娶崔倩雪之后,再加上崔倩雪与崔家的关系渐渐恢复,如今的崔倩雪心病尽去,已经恢复了当初的娇憨烂漫,却又多了几分乖巧与知趣。 听到崔倩雪的询问之后,楚嘉怡转头看了一眼崔倩雪,只见崔倩雪脸颊泛红、眸子里闪闪发光,好似期待、又好似羞怯,却是忍不住打趣道:“崔姑娘这是急不可待的想要嫁过去了?” 崔倩雪愈加羞怯,连忙是垂下了盖头,娇哼道:“人家正经问你,你却打趣人家,不理你了!” 楚嘉怡笑而不语。 对于崔倩雪,楚嘉怡就像是妹妹一般看待,十分喜欢,平日里也十分亲近,表面上她是崔倩雪的丫鬟,但实际上反倒是楚嘉怡拿主意的时候多一些。 但没过多久,崔倩雪耐不住尴尬,又问道:“楚姐姐,你说赵大人他会不会亲自来迎亲啊?” 楚嘉怡考虑了片刻,说道:“应该不会,赵大人的身份毕竟与寻常男子不同,应该是不会亲自招摇过市。” 听到楚嘉怡的回答,崔倩雪似乎有些失望,却是许久没有说话。 就在楚嘉怡打算开口宽慰崔倩雪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了阵阵锣鼓声与鞭炮声,颇是声势浩大。 楚嘉怡面色一变,知道是迎亲队伍来了,而崔倩雪则是连忙端正了坐姿,就好似赵俊臣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红盖头里面的脸颊则是愈加羞红了。 然后,闺房外传来了一道呼喊声:“赵大人亲自来迎亲了!” …… 恩,第二更! 这一章写完已经是凌晨四点了,又困又累,只能睡三个小时,也是自作自受,谁让虫子是手残党、码字慢?…… 大家给点动力~各种求~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零八章.成婚(下). …… …… 穿着一身盛装,赵俊臣骑马来到了崔宅外面,表情则是若有所思。 赵俊臣胯下之马看似高大,但实际上只是一匹性格温顺的母马,方茹也知道赵俊臣不善骑术,所以就专门挑选了一匹容易驾驭的样子货。 但就是这么一匹性格温顺的母马,赵俊臣也不容易驾驭,若不是一直有人拽着马辔,说不定半路上就要失控。 这件事也给赵俊臣提了一个醒,自己应该抽时间练一练骑术了。 毕竟,赵俊臣很快就要前往陕甘,那里即将要成为战场,可谓是危机四伏,若是不通骑术的话,一旦遇到了危险就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了。 对赵俊臣而言,在战场上捞取一些好处固然是十分必要,但保命才是他首先考虑的事情。 心中下了决定之后,赵俊臣也就回过神来,不再是胡思乱想,抬头向着崔宅看去。 如今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自己的婚事,而崔俞等人已经在宅门外恭候他多时了。 * 崔宅之中,同样有几位礼部官员负责礼仪流程的事情,但赵俊臣直接忽视了他们,完全没有让他们插手的意思。 没有了礼部官员的指手画脚,也就省去了许多没必要的繁文缛节,一切只是按照寻常的礼仪流程,事情就变得简单了许多,虽然还有许多规矩讲究,但依然是让赵俊臣轻松了许多。 另一方面,崔俞也是主动配合、一切从简,仅仅是用了小半个时辰,“迎亲”环节就结束了。 最终,在楚嘉怡的搀扶下,披着红盖头的崔倩雪进入了赵府的八抬大轿,然后在赵俊臣的带领下,迎亲队伍向着赵府返回,一路上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仅仅是乐队就有三十余人,赵俊臣作为新郎官更是前拥后簇,颇是声势浩大,引起了无数人的侧目。 某些礼部官员不希望赵俊臣亲自出面迎亲,也确实是心有顾虑,毕竟赵俊臣在民间的名声较差,若是任由赵俊臣大张旗鼓的招摇过市,说不定就会有百姓冲撞、引发乱子,到时候赵俊臣的婚礼也会变成一场笑谈。 对于这般情况,赵俊臣也是不敢怠慢,迎亲的往返路上一直是小心翼翼,并且还安排了顺天府的衙役们维持秩序,所幸一路上并没有发生任何意外,虽然百姓们纷纷是围在道路两旁看热闹,但也仅仅只是看热闹而已,并没有出格的举动。 见到这一幕,赵俊臣却是想起了一年前,当时他赈济了潞安府的灾情之后返回京城,而京城百姓们见到了赵俊臣的车马队伍之后,所有人都是神情惊慌、如鸟兽散,那一幕足以证明赵俊臣当时的民间声誉究竟有多么狼藉。 但这一年来,赵俊臣不仅是再也没有做过任何直接伤害百姓的事情,还一直在想方设法的扭转声誉,总算是渐渐有了成效,只看到百姓们好奇围观的样子,与当初的惊惧模样截然不同,就知道赵俊臣的苦心没有白废。 想到这里,赵俊臣心中一动,却是转头扬声说道:“许庆彦!” 听到赵俊臣的呼唤,许庆彦连忙是小跑到赵俊臣的马旁,问道:“少爷,什么事?” 赵俊臣吩咐道:“今年是我的成婚大喜,也应该让百姓们同喜同乐,你去寻一处宽敞地方,将京城里的名厨尽数雇来,摆上百八十桌流水席,全都要好酒好菜,一律免费招待百姓!” 听到赵俊臣的吩咐,许庆彦不由一惊。 这样的流水席,自然是大手笔,但也好耗费不少银子。 于是,许庆彦犹豫道:“少爷,这动静太大了吧?” 赵俊臣哈哈一笑,然后降低了声音说道:“动静越大越好,我今天乃是奉旨成婚,动静再大也没人敢说什么,表现得挥金如土、志得意满一些,说不定陛下他反倒是会开心,还能让百姓们念一句好,也算是两全其美了!” 许庆彦终究是舍不得银子,尤其是赵府如今的开销实在是太大了,但既然是赵俊臣的决定,他终究还是勉为其难的点头道:“那我这就去办!” * 崔宅与赵府相隔不远,皆是位于城西,仅仅是说话间的功夫,赵府已经是遥遥在望了。 到了赵俊臣如今的官场地位,今天这场婚事也就不再是那么简单,乃是赵俊臣与各大派系拉近关系、经营人脉的重要时机,绝不能有任何疏忽。 这一天,赵俊臣既要扮演新郎的角色,参与到婚礼流程之中,又要扮演赵府主人的角色,招待来往宾客,难免是有些顾此失彼、手忙脚乱。 此时的赵府,已经是热闹非常、宾客云集,赵俊臣回到赵府之后,也不敢有任何耽搁,先是热情回应了众位宾客的恭贺,又让轿夫抬着崔倩雪的轿子进入了赵府正门,并且派人把崔倩雪送入婚房之中等待,这一切全部忙完之后,赵俊臣就站在赵府前庭,担负起了迎接宾客的任务。 提前来到赵府的宾客,大都是赵俊臣的亲近朋党,以及一些不太重要的边缘人物,那些最重要的宾客往往是最后出现,也需要赵俊臣亲自接待! 这些地位尊贵的宾客们也是有趣,就好似是一直躲在暗处专门等着赵俊臣回府一般,当赵俊臣亲自迎接宾客之后,他们就一个个的陆续出现了。 很快的,兵部尚书王寿亲自来到赵府恭贺赵俊臣的新婚大喜,并且送来了整整两大箱子贺礼,内中的各式礼品足足价值数千两银子,赵俊臣与王寿说了几句客套话之后,刚刚把王寿迎入赵府之后,就见到礼部尚书林维的轿子停到了赵府门前,同样是送来了整整两大箱子贺礼,当赵俊臣好不容易将林维迎入府中,刑部尚书张伯崇与吏部尚书宋启文又联袂到了…… 可以说,这一天的赵府,近乎是聚集了庙堂中枢的所有重要官员,除了那些与赵俊臣水火不容的清流官员之外,京城里五品以上的实权人物近乎是全部到场了,就算是周尚景、沈常茂、程远道这几位内阁阁老,虽然是没有亲自出面贺喜,但也派来了使者、送来了贵重贺礼。 宾客云集之下,在连绵不断的丝竹声与鞭炮声中,赵俊臣迎来送往之际,固然是忙碌不堪,就连赵府负责唱诺的门子,这一天也是喊哑了嗓子! “内阁辅臣李阁老到~” “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王佑伦王大人到~” “少傅张诚大人携子张谦公子到~” “‘联合船行’大掌柜林云璞、二掌柜白明宇、三掌柜戴逢福到~” “南直隶巡抚黄大人之孙黄程文公子到~” “太常寺卿戴大人到~” 门子每一声高声唱诺,就代表着一位重量级的宾客抵达赵府。 最终,随着新任阁老梁辅臣抵达赵府之后,赵府的气氛更是达到了高潮。 再加上提前赶到赵府的阁老左兰山,以及另一位阁老李和,赵俊臣的婚事先后迎来了三位内阁阁老亲自恭贺,却也是一件官场奇谈,足以表明赵俊臣如今的影响力究竟有多么强大。 梁辅臣几乎是最后到达赵府的重量级宾客,所以迎接了梁辅臣之后,赵俊臣也就不再是亲自迎客了,而是与梁辅臣并肩向着府内走去。 迈步前行之际,周围的宾客们纷纷是向赵俊臣发言恭贺,而赵俊臣也是一副亲切随和的模样,不住的微笑拱手回礼。 与此同时,赵俊臣又向梁辅臣说道:“梁前辈,晚辈今日的婚事,实在是有些尴尬,因为晚辈在京城里就连一个可靠的家族长辈都没有,偏偏自己的地位又有些高了,也不能随便找人主婚……如今梁前辈亲自来到赵府做客,晚辈也只好指望您了!以梁前辈的资历声望,若可以担任晚辈婚事的主婚人,自然是绰绰有余了,不仅是解了晚辈的燃眉之急,更还是晚辈的荣耀,却不知梁前辈意下如何?” 听到赵俊臣的请求之后,梁辅臣沉吟了片刻,然后点头道:“我并没有事先准备,恐怕是不能办好,但若是赵大人没有其他人选的话,那么我临时客串一下,倒也是不无大碍。” 见到梁辅臣答应之后,赵俊臣心中大喜,连忙道:“既然如此,一切就拜托梁前辈了!” 对于赵俊臣而言,梁辅臣一旦是担任了赵俊臣的主婚人,不仅是拉近了两人的关系,并且百官们通过这件事,也会错估赵俊臣与梁辅臣的关系,将他们二人视为一体看待,这无疑会为赵俊臣带来许多的额外好处。 而就在赵俊臣准备宣告这个消息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一声呼喝。 “圣旨到!户部尚书赵俊臣接旨!” 听到这声呼喝,赵府里的众人纷纷一惊,皆是向着赵府门口看去,却见到德庆皇帝的随身太监张德手捧圣旨迈步进入了赵府之中,张德的身后还跟着一队小太监,皆是捧着不少东西。 显然,德庆皇帝的贺礼来了。 于是,赵府的丝竹与鞭炮陆续停下,宾客们也纷纷停止了喧闹,赵府很快就安静了下来,赵俊臣则是快步来到张德的面前行礼接旨。 只见张德展开圣旨,扬声道:“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国家施仁,养民为首,钱粮不可缺,户部尚书赵俊臣多年来操持国库,功勋卓著,宣德明恩,守节乘谊,以安社稷,朕甚嘉之,特加授资德大夫、加勋正治上卿,并赐朕之手书御匾一块、玉璧十对、明珠百颗…… 大臣有奉公之典,藉内德以交修,朝廷有疏爵之恩视夫皆而并贵,懿范弥彰崇嘉永,另封户部尚书赵俊臣之妻赵崔氏为正二品诰命夫人,赏玉镯两副、金器十件;加封崔氏之父、翰林院侍讲崔俞为翰林院侍读学士…… 钦此!” 听到圣旨的内容之后,在场的所有人皆是纷纷动容。 德庆皇帝的赏赐,要比想象中更加惊人! 加封崔倩雪为正二品诰命夫人也就罢了,赵俊臣乃是正二品的户部尚书,这般封赏也是题中应有之义,但同时还加封崔倩雪的父亲崔俞为翰林院侍读学士,就有一种鸡犬升天的意思了。 此外,德庆皇帝为赵俊臣加授资德大夫、加勋为正治上卿,同样是了不得的荣耀。 资德大夫乃是明朝的正二品的加授散官,散官分为初授、升授、加授三个层级,品阶与正职相同,比如赵俊臣成为了户部尚书之后,也就同时成为了正二品的初授散官资善大夫——这是正二品散官的最低一级——却唯有立下了卓越功绩之后,才可以升授资政大夫,若是连年功勋卓著、并且是资历深厚、声誉极高,还得到了百官之认同,才会加授为资德大夫。 如今,德庆皇帝跳过了资政大夫,直接加授赵俊臣为资德大夫,不仅是肯定了赵俊臣近年以来的功绩,更是一种极大的荣耀。 要知道,如今的六部尚书,唯有赵俊臣得到了加授资德大夫的殊荣,除了赵俊臣之外,即使是吏部尚书宋启文也只是升授资政大夫罢了,这就意味着赵俊臣已是成为了六部尚书第一人。 至于正治上卿,乃是文官勋位,同样是难以获得,每一位拥有文官勋位的大臣,就必然是圣眷深重之辈。 然而,相对于众位宾客的惊羡,赵俊臣的心中却是有些不以为然,并没有太多的惊喜。 怎么说呢,德庆皇帝的这次赏赐,依然是秉承了他的一贯风格,用四个字来总结就是“华而不实”,不论散官还是勋位,都不能为赵俊臣带来实际的利益与权势,只是看着荣耀罢了。 不过,在表面上,赵俊臣则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叩首道:“臣领旨谢恩!” 当赵俊臣伸手接过圣旨之后,张德则是笑道:“赵大人,快来看看陛下赐给你的御匾吧!” 说完,两名小太监抬着一面红布遮掩的匾额来到了赵俊臣的面前。 赵俊臣伸手掀开了红布之后,却见到匾额上刻着两个金色大字。 “宝臣”!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零九章.余事. …… …… 随着德庆皇帝的赏赐圣旨到达,赵府的气氛再次推到了高潮。 看到御匾上得“宝臣”二字之后,宾客们纷纷是聚拢到赵俊臣的周围、再次向赵俊臣表示了恭贺之意,许多人的羡慕之意都是溢于言表,只觉得赵俊臣这一天实在是风光无限。 赵俊臣依然是态度谦和,亲切回应了宾客们的恭贺之后,然后则是命人把刻着“宝臣”二字的御匾供奉起来,接着又邀请大太监张德参加自己的婚宴,而张德显然也想要趁机与赵俊臣拉近关系,自然是欣然应诺。 接下来,婚礼流程按部就班的推进着,梁辅臣成为了赵俊臣的主婚人,在众多地位尊贵的宾客见证下,崔倩雪被唤了出来之后,与赵俊臣行了夫妻对拜之礼,然后则是酒宴开始,众位宾客们轮番向赵俊臣敬酒、趁机与赵俊臣拉近关系,而赵俊臣则是热情的一一回应,在宾客们的热情之下,这场婚宴也就愈加热闹了。 最终,这一天的婚礼酒宴可谓是宾主尽欢,即使是梁辅臣、李和、王寿这几位庙堂核心大臣,也给足了赵俊臣面子,全都是申时之后才陆续离去,等到宾客们尽数离去之后,时间已经是傍晚的酉时三刻了。 所有的喧闹到了最后往往就是疲惫不堪。 送走了最后一位宾客之后,疲惫不堪的赵俊臣瘫软在赵府正堂的座位上,只觉得这一天要比往常任何一天都要疲惫得多。 尤其是酒宴上的觥筹交盏、相互敬酒,虽然到了后来赵俊臣的酒杯里已是悄然换成了白水,但赵俊臣依然是饮酒过量了,如今只觉得肠胃不适、酒气冲脑,浑身都不舒服。 见到赵俊臣这般模样,在后宅里躲了一天的方茹只觉得心疼不已,顾不得赵府的事情,连忙是端来了一杯醒酒茶递给赵俊臣,轻声说道:“今天实在是幸苦相公了,快点喝一杯茶水缓缓。” 赵俊臣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端起茶水一饮而尽,方茹接过空盏之后,又连忙为赵俊臣续上新茶水,赵俊臣则是再次一饮而尽。 连续喝了两杯醒酒茶之后,赵俊臣的酒气与肠胃不适总算是稍稍缓解了一些,然后就开始闭目养神、缓解疲惫,而方茹则是走到赵俊臣的身后,伸出双手为赵俊臣按摩太阳穴。 又过了良久之后,赵俊臣的精力总算是稍稍恢复了一些,头脑也稍稍清晰了一些。 然后,赵俊臣伸手握住了方茹的纤手,说道:“不用再按了,我已经好多了。” 见赵俊臣的语气有力了一些,方茹也松了一口气,回到了赵俊臣的面前站定。 此时,赵俊臣已经是恢复了往常的沉稳睿智,眼神闪烁着思索的光芒,开口问道:“陛下的那块御赐匾额,你可是已经安排妥当了?” 方茹连忙点头,说道:“我已经命人把那块御匾挂在后堂供奉起来了……相公,陛下在这块匾额上书写‘宝臣’二字,你说究竟是什么意思?” 赵俊臣稍稍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这‘宝臣’二字,古书之中多有使用,明面上的意思就是皇帝们信赖器重的大臣,不过……若是按照字面上的意思,解释为聚宝之臣倒也妥当,也更符合我在陛下心中的定位……此外,‘宝’这个字也有珍贵喜爱的意思,所以就算是解释为宠臣、弄臣,也不无不可……总而言之,这两个字究竟要如何解释,最终还要看陛下的心意……呵呵,陛下他终究还是不肯给我一个保证啊!” 方茹也是叹息,说道:“是啊,若是这块匾额上的字是‘忠臣’或者‘贤臣’,又或者是‘国之柱石’之类,就是陛下他亲口承认了相公的今后地位,相当于一块免死金牌了……可惜了,仅仅是‘宝臣’二字,不上不下的,看似光鲜荣耀,但并没有任何用处。” 赵俊臣轻轻一笑,说道:“这不是咱们这位陛下赏赐臣子的一贯风格吗?从来都是华而不实……更何况,咱们大明朝的免死金牌向来不值钱,太祖开国之后,身边老臣几乎人手一块免死金牌,但又有几人善终了?自古帝王多无情,咱们也无需抱有任何幻想,还是按照自己的计划来吧。” 方茹轻轻点头,面色却有些沉重。 若是德庆皇帝愿意给予赵俊臣一些保证,总是可以稍稍安心一些,赵俊臣也不至于这般疲惫。 可惜,从本质上来讲,德庆皇帝是一位极为吝啬的皇帝,就算是一个虚假的担保也不愿意给予赵俊臣。 见到方茹的表情变化之后,赵俊臣不愿意方茹像自己一样承受太多压力,却是笑着宽慰道:“茹儿,不必担心,如今咱们的几项计划皆是顺利,按照昨天收到的情报,李传文与肖文轩他们已经代我控制了京杭运河沿岸的近半地方衙门,很快就要前往长江沿岸的地方衙门了,到时候成果还会进一步增加; 咱们渗透内廷与军镇的计划也很顺利,李如安成为了陕甘三边的监军,很快就要受到进一步的重用,以他的手段心机,今后就算是成为司礼监掌印太监也有可能,并且京城附近的几处军镇也被咱们渐渐渗透,只需要再过两三年就可以完全控制了; 此外,朝廷的钱粮命脉如今已然落入咱们的手中,只需要进一步控制各地商贾,咱们就足以影响到整个朝廷的兴衰,并且我在朝野间的声誉很快也会进一步的改善……” 听到赵俊臣的宽慰,方茹自然是明白赵俊臣的心思,也同样不希望赵俊臣担心自己,连忙是展颜一笑,表示自己并不担心。 但实际上,赵俊臣与方茹都很清楚,他们所做的一切,也只是稍稍增加了胜机罢了,若是德庆皇帝、或者是下一任的明朝皇帝想要下手对付赵俊臣,赵俊臣的生存希望依旧渺茫! 无他,赵俊臣就算是控制了再多的官吏、商贾、以及军镇将领,但等到明朝皇帝下定决心想要铲除赵俊臣的时候,这些人之中又有多少人愿意跟随赵俊臣背水一战?赵俊臣给予他们的种种好处,明朝皇帝同样是可以给予,赵俊臣虽然是抓着他们的把柄,但明朝皇帝同样是可以宣布这些把柄无效……真到了决定胜负的时候,能有十分之一的人愿意跟随赵俊臣就算是不错了。 所以,对于未来的命运,赵俊臣与方茹依旧是不敢乐观,赵俊臣如今的所有计划若是总结起来,大约也就是“尽人事听天命”这六个字了。 也正因为如此,赵俊臣才决定自己接下来要前往陕甘冒险一搏! 而方茹知晓了赵俊臣的计划之后,虽然是心中担忧,但终究是没有反对。 就在赵俊臣与方茹二人陷入沉默的时候,许庆彦却是面色兴奋的快步走入正堂。 许庆彦没有那么多的聪慧,眼光也看不到那么遥远,所以他总要比赵俊臣与方茹二人快乐轻松的多,许多微不足道的事情就会让他感到满足兴奋。 此时的许庆彦就是如此。 只见许庆彦挥舞着一本账册,快步走到赵俊臣的面前,心满意足的说道:“少爷,今天宾客们送来的礼单已经全部清点完毕了!嘿嘿,所有的贺礼加起来,即使是府里的库房也装不下,账房们清点了一下,发现明里暗里的贺礼加起来至少价值七八十万两银子!此外还有一些暂时无法估价的奇珍,若是再把这些奇珍算进去,咱们这一次更是进账了百万两银子之多!” 说到这里,许庆彦的表情愈加兴奋,又说道:“少爷,这段时间以来,咱们一直是花钱如流水,这些年存下的银子眼看着就要花完,我原本还有些心疼呢,没想到先是黄有容送来了四百余万两的抄家银子,如今又有了一大笔银子进账!府里的存银总算是宽裕了许多,咱们也就可以再坚持一段时间了!” 说完,许庆彦将礼单账册交给了赵俊臣。 见到许庆彦这般模样,赵俊臣不由是摇头失笑,伸手接过账册之后,一边翻阅一边问道:“流水席那边情况如何?” 许庆彦撇了撇嘴,说道:“摆了九十九桌流水席,免费供给百姓们好酒好菜,还能如何?足足花费了近万两银子,百姓们吃人嘴短,总要说几句好话。” 赵俊臣又是一笑,说道:“万两银子能买到百姓们的一句好话,就已经算是很划算了。” 说到这里,赵俊臣却是突然一愣,双眼盯着礼单账册的一行文字有些吃惊。 宾客们今天参加赵俊臣的婚宴,大都是交给了赵府明暗两份礼单,贺礼也往往是明暗两份,明面上的贺礼往往只是价值千百两银子,但真正的贺礼却往往是高达万两银子之多,二三百位宾客的贺礼加在一起,能收获百万两银子的贺礼并不让赵俊臣意外。 当然,像是梁辅臣、李和、王寿这些位高权重的朝廷大臣,自然是不屑于讨好赵俊臣,他们的贺礼往往只有明面上的一份。 所以,这些人的贺礼目录也是单独排列在最前面。 而最前面的名字,却是让人意料不到——太子朱和堉! 没想到太子朱和堉也向赵俊臣送上了贺礼! 贺礼并不多,也不珍贵,仅仅只是一本古籍、一柄金玉如意、以及二百两银子罢了,但这里面所代表的意义,也就值得令人深思了。 “太子……总算是渐渐开窍了?”看着这份礼单,赵俊臣暗暗想道:“不过……是不是太迟了?陛下已经是下定决心要废黜他了,陛下的性格向来是固执,一旦是下了某个决定,就轻易不会改变……更何况……” 另一边,见到赵俊臣的表情变化,方茹问道:“相公,怎么了?” 赵俊臣合上了礼单账册,摇头道:“没什么。” 说话间,赵俊臣抬头看了一眼房外的天色,却见到天色渐暗,已经是夕阳西下了。 看到赵俊臣的动作之后,方茹的表情间闪过了一丝黯然,但很快就已经是恢复如常,并且开口道:“相公,时间不早了,崔姑娘……夫人她已经在新房里等待许久了,你还是快点去见她吧,今天是新婚之夜,却不能冷待了夫人。” 赵俊臣看了方茹一眼,却是一眼就看透了方茹的心思,缓缓说道:“茹儿,你要明白,唯有你能帮我分担一切。”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是让方茹的眼睛明亮了许多,点头轻声道:“茹儿明白。” 赵俊臣点了点头,然后站起身来,说道:“既然如此,我就去见她了。” 说完,赵俊臣就向着后宅走去了,许庆彦也是连忙相随。 而方茹站在正堂里呆愣了片刻,然后也同样是转身离去,指挥着赵府下人收拾今天婚礼的一片狼藉了。 * 前往新房的路上,赵俊臣的心情有些复杂。 崔倩雪是一个好姑娘,但赵俊臣并不是她的良配。 崔倩雪很单纯,她所期望的生活也很单纯,不过是夫良妻贤、相互珍爱而已,但赵俊臣则是太过复杂了,选择崔倩雪为妻乃是出于政治考虑,就算是今天这场婚礼也掺杂了许多利益关系。 说实话,赵俊臣喜欢崔倩雪,但喜欢并不等于爱,赵俊臣只是认为自己与崔倩雪在一起的时候不需要耗费太多心机、比较轻松罢了,但崔倩雪却是非常爱慕赵俊臣,然而赵俊臣一直都无法理解崔倩雪对自己的感情究竟是从何而来。 赵俊臣很确信自己今后绝不会亏待崔倩雪,依然能够让崔倩雪无忧无虑的活下去,但赵俊臣并不能给予崔倩雪想要的一切。 所以,赵俊臣对于崔倩雪的感觉很复杂。 不过,当赵俊臣来到新房门外的时候,也就抛下了心中的复杂思绪。 既然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那也就不需要太过复杂的考虑,从某方面而言,在这个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代,崔倩雪嫁给赵俊臣也不算是什么坏事,至少赵俊臣始终可以尊重女性,并不会亏待她,只是不能与她交心罢了。 想到这里,赵俊臣的心情平静了许多,然后就伸手推开了婚房的房门。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一十章.赵俊臣遭弹劾!. …… …… 趁着新婚燕尔之际,朝廷的各项事情也暂时告一段落,赵俊臣也就好好休息了一下,不似往日一般忙碌不堪,长时间以来所损耗的身心精力都得到了一些补充。. 休息之余,赵俊臣也经常带着崔倩雪与方茹二女出京秋游,又趁着秋游的机会,一直在暗中练习骑术。 不过,赵俊臣也并非是一味的休息,依然是密切关注着朝野各方的动态。 到了八月十二这一天,赵俊臣收到了消息,戚斌已经带领两千新兵进入了陕甘境内,很快就可以回到延绥军镇。 与此同时,戚斌留在延绥军镇的那支新军也没有闲着,一直在戚斌的副手牛济的带领下依然是不断操练,并且人数也扩充到了近千人。 这样一来,戚斌的新军人数也就达到了三千之众,但其中绝大部分都是没有战斗力的新军,一旦参加了战事之后,也唯有那不足千人的老兵可以发挥作用。 但即使如此,赵俊臣对于戚斌的这支新军依然是非常重视,将这支新军视为陕甘三边抵御今年火筛入寇的最后底牌。 这段时间以来,五万禁军精兵支援了陕甘三边之后,领兵大将关武元很快就成为了陕甘三边的风云人物,又在随军幕僚牛辅德的大力宣传之下,关武元的武圣后人身份、威风凛凛的相貌气质、手下的五万精兵、以及他的装腔作势、自我吹捧,皆是让陕甘三边的边军士气大震! 王铮接任了三边总督之后,很快就察觉到了陕甘三边的局势糜烂,眼看着今年火筛入寇的局势必然要比往年恶劣许多,正是忧心忡忡、心惊胆战,却没想到朝廷马上就支援了大批粮草,并且还派来了十万援兵,顿时是幸喜若狂,长松了一口气。而关武元以及关武元麾下的五万禁军精兵,更是被王铮视为救命稻草,对于关武元的要求可谓是无不答应。 关武元则是依照赵俊臣的吩咐,趁机将五万禁军调到延绥军镇附近驻扎,而戚斌驻扎在延绥军镇里的新军也就落入了关武元的麾下。 与此同时,随军幕僚牛辅德则是打着关武元的旗号,与陕甘三边的各位总兵、指挥使们进行联络、拉拢关系,很快就达成了攻守互助的协议。 至此,赵俊臣在陕甘三边的布局,也就全部完成了。 又到了八月中旬,陕甘三边传来消息,称是已经有零散的蒙古骑兵开始入侵劫掠了,这显然就是今年火筛入寇的前兆。 收到这个消息之后,赵俊臣也就下定决心,准备要动身前往陕甘了。 当然,以赵俊臣如今的身份地位,已是不能轻易离京了,若是他想要前往陕甘三边,就必须要有一个充足的理由。 幸好,这个理由赵俊臣早已经准备好了。 却说,八月十五这一天的早朝上,德庆皇帝正在皇极殿内大发雷霆! “昨天下午,朕收到了太子太师王保仁、都察院左都御史杜白等人从南京送来的奏疏!他们对南京六部的调查已经是尘埃落定了,最终的结果让朕大为震怒、也深感痛心!南京六部的六位尚书经过严查之后全部有罪!十二位侍郎经过审查之后也有十人同样涉及了各种罪行!至于南京六部的中下层官员,更是糜烂到了根子里!在几位钦差的整顿之下,整个南京官场都被清扫一空,南京的大牢近乎是人满为患,里面所关押的犯人全都是朕曾经深为信任的大臣! 朕对于南京六部一向是期望甚重,我朝的近半税赋、数省的官员考核、江南的人才培育……这些重要的差事全部都交给了南京六部负责!但南京六部又是如何回报朕的?庇护走私!谋害大臣!勾结成党!私通藩王!种种罪行,皆是让朕触目惊心!既然如此,朕还要这些南京官员有何用?朕还要南京六部有何用?依朕的看法,南京六部的存在已经成为了朝廷的顽疾,还不如将这些衙门撤掉收权省事!” 德庆皇帝用手大力拍打着龙椅扶手,不断的高声怒喝,表情间满是震怒,就好似他压根没有想到这种结果一般。 而百官们见到德庆皇帝的震怒之后,也纷纷是心中惧惊,齐声向德庆皇帝行礼请命道:“臣等有罪,还请陛下息怒!” 然而,德庆皇帝却是直接顶了回去,怒声道:“南京六部如此之糜烂,朕如何能够息怒?!你们说说看,朝廷留着南京六部究竟还有什么用?就是为了活活气死朕吗?” 眼看着德庆皇帝竟是想要从南京六部收权,陆续有一些江南出身的官员出列表态,搬出了祖宗之法、强调了朝廷稳定、解释了南京六部的必要性,总之就是不希望德庆皇帝从南京六部收权。 “陛下息怒,自太祖立国之后,南京六部已经是存在至今,若是陛下您因为一时怒意就撤掉了南京六部,恐怕会让江山不稳,百姓们也会惶惶不安,还望陛下明鉴!” “陛下,南京六部虽然是出现了纰漏,但依然是稳定了朝廷的南方局势,可谓是功大于过!如今南京官场糜烂,只需要撤换官员即可,大可不必大动干戈的从南京六部收权,否则整个江南重地都会无所适从。” “陛下,南京六部乃是太祖所立,迁都顺天府之后,成祖也依然是留下了南京官场建制,若是陛下因为一时之激怒就废黜了南京六部衙门,恐怕是违背了祖宗之法,还望陛下息怒明察!” 南京六部与江南士族的关系极为密切,所以就算是德庆皇帝已经是震怒至极,依然会有许多官员冒着风险为南京六部求情。 实际上,德庆皇帝这一番表态也只是一种试探罢了,见到大批官员表示反对之后,也就没有继续坚持,只是稍稍歇了怒火,然后说道:“既然如此,朕也就再相信南京六部一次,但若是南京六部依然是让朕失望,那就表明南京六部的存在已经是弊大于利,绝不能继续留着了!” 顿了顿后,德庆皇帝的语气平静了许多,又说道:“如今,南京官场已经是清洗一空,出现了许多空位,既然是南京六部依然需要存在,这些空位也就需要官员填补,然而这么多的空位需要官员填补,朕一时间也想不到合适的人选,众位卿家可有什么建议?” 德庆皇帝的这番询问,自然是依照赵俊臣的计划行事。 随着德庆皇帝的话声落下,朝廷高层的众位阁老与尚书们,也纷纷是按照赵俊臣当初的计划、提出了各自的人选建议。 赵俊臣首先出列道:“陛下,南京户部负责着我朝的近半税赋,又有有盐引勘合之权,最是重要不过,需要一位经验丰富、性格稳重的大臣负责,如今江西布政使汪正的任期将满,此人的能力不俗,又十分熟悉南京官场,乃是南京户部尚书的最好人选。” 南京户部尚书乃是一个肥差,固然是人人都想要争夺,但赵俊臣身为京城户部尚书自然是最有发言权,若是赵俊臣的举荐没有遭到太多的反对,那么也就无人能够相争。 此时,听到赵俊臣的举荐人选之后,百官们纷纷是心中一惊。 江西布政使汪正一向是贪婪吝啬、斤斤计较,并且是出了名的翻脸无情、收了银子也不会为人办事,这样的人哪里会是南京户部尚书的适合人选? 不过,百官们并不了解赵俊臣坑害南京六部的连环毒计,只以为汪正不知道什么时候投入了赵俊臣的门下,所以才得到了赵俊臣的举荐。 而随着赵俊臣的举荐之后,吏部尚书宋启文则是出列反对,列举了许多汪正的缺点与不足,但这件事终究还是赵俊臣的话语权更重,再加上德庆皇帝、沈常茂、左兰山等人同样偏向于汪正,所以南京户部尚书的位置最终还是落到了汪正的头上。 而吏部尚书宋启文似乎是存心想要报复,马上就出列说道:“陛下,南京官场刚刚经历了一番动荡,而南京吏部则是南京官场的核心衙门,既是关系到南京官场的稳定,也是关系到南京六部的官场风气,必须要有一位刚正不阿、律人律己的大臣担任尚书,才能够让朝廷安心,所以臣举荐江西按察使吴陉人担任此位!” 听到宋启文的举荐之后,百官们又是纷纷一惊! 吴陉人的性格乖张不合群,不懂得聚拢人心却又喜欢排斥异己,又岂是南京吏部尚书的合适人选?不过,考虑到吴陉人一向与“周党”关系密切,与新任的南京户部尚书汪正更是死敌关系,再联想到宋启文刚才强烈反对汪正担任南京户部尚书的事情,所有人都以为宋启文举荐吴陉人乃是“周党”与“赵党”的一场博弈,双方都想要趁机插手南京官场,所以就派了各自的党羽,并且还想要压制对方。 对于“赵党”与“周党”的明争暗斗,百官们自然是轻易不敢参与其中,再加上周尚景、李和、沈常茂等人纷纷是支持了宋启文的提议,所以南京吏部尚书的位置也就落到了吴陉人的头上。 接着,老弱昏聩的都察院佥都御史李子雍在首辅沈常茂的建议下,成为了南京刑部尚书,并且还得到了“沈党”与“周党”的一致支持;而不学无术、嫉贤妒能的顺德府知府沈欣文则是成为了南京礼部尚书,这个任命看上去则是各党派相互妥协的结果。 至于南京工部尚书,则是落到了原南京户部侍郎曹文斌的头上,而南京兵部尚书则是德庆皇帝直接指定了一位“帝党”官员,这个位置涉及到了兵权,却也无人敢与德庆皇帝相争。 等到南京六部尚书的任命全部是尘埃落定之后,不知情的百官们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了不妥之处! 性格乖张的吴陉人成为了南京吏部尚书、贪婪吝啬的汪正成为了南京户部尚书、老弱昏聩的李子雍成为了南京刑部尚书、不学无术的沈欣文成为了南京礼部尚书…… 这些人的秉性能力,皆是与他们的任命完全不符,再考虑到南京户部与南京吏部乃是南京官场最核心的两个衙门,偏偏南京户部尚书汪正与南京吏部尚书吴陉人乃是出了名的死对手…… 如此一来,刚刚结束了一场清洗的南京六部,岂不是很快就要再次乱起来? 想到这里,那些与南京六部关系密切的大臣们皆是忧心仲仲,隐隐觉得南京六部似乎落入了一场阴谋之众,朝廷中枢对南京六部的清洗整顿只是这场阴谋的开端罢了。 然而,这些任命已经是成了定局,他们也就再无理由反对,只是等到朝廷开始商议南京六部的十余位侍郎人选的时候,却是纷纷出列表示这些任命不可以仓促决定,应该认真考核人选云云。 岂不知,这般情况也同样是落入了朝廷高层的算计之中,却是顺水推舟的答应了,这些侍郎位置的空缺也就成为了朝廷中枢下一步计划的引子与伏笔! 眼见着朝廷针对南京六部的计划一切顺利,德庆皇帝的心情颇是愉快,但表面上依旧是一副严肃至极、余怒未消的模样,并且开口问道:“南京官场的事情,暂且先这样吧!众卿可还有事情要奏?” 见到德庆皇帝的这般模样,似乎是不打算继续参与朝议了,大太监张德就知趣的高声喊道:“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原本,百官们还以为今天的朝议就此结束了。 却没想到,因为赵俊臣的推动,今天朝议的不过是刚刚开始罢了! 随着张德的话声落下,就见到百官队列之中一口气走出了十余位官员。 这些官员大都是出身于清流,但也有“周党”、“沈党”、以及中立官员,他们出列表态之际,表情皆是有些激愤。 “陛下,臣有本要奏!” “陛下,臣要弹劾户部尚书赵俊臣贪赃枉法之罪!” “陛下,据臣所知,山西与陕甘的灾民至今没有得到朝廷赈济,朝廷用以赈济灾民的大批钱粮皆是不知所踪,还请陛下明察!” 随着这些官员七嘴八舌的争相表态,却是纷纷将矛头指向了赵俊臣! …… 恩,周末结束了,明天会爆发。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一十一章.揽责. …… …… 随着十余位官员争先恐后的弹劾与呈奏,皇极殿内所有人都是表情一变,纷纷将目光投向了赵俊臣。 前段时间,对于赈济各地灾情的事情,赵俊臣比任何人都要上心,为了扭转朝廷的缺粮困境,甚至是不惜与百官们对峙了近十天时间。 但如今,朝廷好不容易筹集到了足够的粮草支援各地灾情之后,却又突然爆发了丑闻,大批的赈灾钱粮不翼而飞了,让十余位官员群起而弹劾,赵俊臣作为此事的负责人,自然是尴尬至极。 在百官们的注目下,赵俊臣的表情也颇是惊愕,仿佛是压根不知道此事。 德庆皇帝看了赵俊臣一眼,表情也愈加严肃了起来。 如今,零星的蒙古骑兵已经进入陕甘、山西境内劫掠了,大批的蒙古骑兵很快就要出现,陕甘、山西各地为了抵御火筛入寇就已经费劲了力气,若是这个时候各地的灾情赈济再出现问题,甚至是激发了民变,那就是内忧外患一同爆发,整个西北局势都将是一片糜烂。 这个道理,德庆皇帝自然懂得,所以他马上就重视了起来。 与刚才南京六部的事情不同,德庆皇帝这一次的神情严肃完全没有任何作假。 然后,德庆皇帝缓缓问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们一个一个来讲,不要乱成一团!” 十余位官员相互对视了一眼之后,最后则是由众人之中官阶最高的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徐征作为代表、开口说道:“陛下,昨晚时候,臣见到了凤翔知府刑志辉的信使,按照这位信使的说法,朝廷拨调给陕甘各地的赈济钱粮,仅仅只有账目上的三成左右,甚至还有一些灾情不严重的州府压根就没有收到朝廷的钱粮……绝大部分粮草都消失不见了,目前的粮草根本坚持不了多久,刑志辉迫于无奈之下,只好遣派信使赶到京城打探消息,而臣与刑志辉乃是同乡同窗之谊,所以这位信使也就率先找到了臣这里,然后臣才知道了朝廷的赈灾钱粮出现了问题!” 顿了顿后,徐征又说道:“此外,按照这位信使的说法,他赶来京城的路上,途径山西各府县的时候,发现山西各地的情况虽然要比陕甘好些,但百姓们的赈济钱粮依然有克扣的情况!” 随着徐征的话声落下,礼部侍郎鲍文杰也是表情肃穆的接口道:“陛下,臣是从山西泽州府的同知袁文胜的书信里得到了消息,泽州的灾情并不算严重,但依然有千余户百姓需要赈济,然而泽州并没有收到朝廷的赈济钱粮……臣原本还以为这件事只是孤例,又或者是钱粮的周转因为某些原因被耽搁了,但昨日与徐御史谈到此事的时候,才发现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朝廷赈济给陕甘、山西的钱粮,已经是出了很大的纰漏,绝大部分粮食都没有落入地方官府手中,此事的性质极为严重,稍有不慎就会酿成大变,还望陛下一定要严查!” 接着,剩下的官员也陆续说出了他们所收到的消息。 消息的渠道不同、细节也不同,但显而易见的事情是——朝廷支援给陕甘、山西等地的钱粮出现了非常严重的问题,大批的钱粮不翼而飞了,显然是有人暗中动了手脚,并且户部与山西、甘肃、陕西三地的巡抚有很大的嫌疑。 这件事情的性质太过严重,没人任何人敢遮掩。 也正因为如此,这些官员才会在今天早朝上纷纷出列呈奏此事,并且是纷纷将矛头指向了赵俊臣。 毕竟,赵俊臣原本就是一位出了名的大贪官,朝廷赈济各地灾情的钱粮又是赵俊臣一手安排的,如今这批钱粮出现了问题,许多人的第一反应就是赵俊臣忍不住又下手贪污了。 听到禀报之后,所有人皆是表情严肃。 德庆皇帝的目光有些冰冷,向着赵俊臣问道:“赵俊臣,如今陕甘与山西各地的赈灾钱粮皆是出现了问题,这件事情一向是由你负责,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赵俊臣同样是表情肃穆,隐隐还有些茫然与疑虑,马上就出列认罪道:“陛下,臣有罪!” 当然,赵俊臣绝不可能承认这件事情与自己有关,只是说道:“前段时间,臣忙于朝廷各项政务,实在是太过疲惫了,眼见着所有事情都是落入正轨,也就想着稍稍歇息一下,将所有事情都交给了两位侍郎负责,却是完全没有察觉到朝廷的赈济钱粮出现了问题,臣实在是有负圣恩,还望陛下降罪责罚!” 赵俊臣的这一番话,表面上看似是请罪,但实际上则是把自己的责任全部摘脱干净了,甚至还隐隐表明了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功劳苦劳,却是让德庆皇帝完全是无法下手责罚于他。 于是,德庆皇帝轻哼一声,然后就把目光转向了两位户部侍郎——“赵党”的詹善常、“周党”的马森。 见到德庆皇帝的目光之后,詹善常同样是快步出列,也同样是干净利落的摘清了自己的干系,说道:“陛下,这段时间以来,户部的事情太多,所以臣与马大人二人一向是分工行事,各自负责一摊,臣所负责的事情乃是农改政策的落实与商税整顿的监控,至于赈济灾情的事情,一向是由马森马大人负责,臣并不了解。” 此时,马森的表情满是错愕,心中更是觉得憋屈。 当初,德庆皇帝想要促成“赵党”与“周党”的制衡,就给双方相互掺沙子,将“赵党”的刘长安任命为吏部侍郎,又将“周党”的马森与叶尚宏任命为户部侍郎与工部侍郎,让两党皆是在对方的核心势力范围内插了一根钉子。 最终,虽然因为赵俊臣与周尚景的默契克制,两党的冲动并没有出现,但刘长安、叶尚宏、以及马森三人却是被人架空了,表面上乃是朝廷核心衙门的三品侍郎,但实际上他们根本无力插手这几个衙门的事情。 前段时间,因为赵俊臣的歇息放权、詹善常又忙着农改计划与商税整顿的事情,朝廷的赈灾钱粮的事情也就落到了马森的手上,马森原本还以为这是自己的时来运转,却没想到又遇到了这样的事情。 隐约之间,马森觉得这一切就像是赵俊臣提前安排的一场阴谋,就是为了把责任栽到自己头上。 不过,这种猜测并没有任何证据,马森也不能说出来。 最终,在德庆皇帝的注视之下,马森硬着头皮出列说道:“陛下,关于朝廷赈灾钱粮的具体安排……臣也不大清楚,具体的事情都是户部下面的官员在处理,臣只是负责钱粮的筹集与分发而已,户部的账目并没有任何问题,但为何会有大批钱粮不翼而飞,臣也不知详情!” 马森的解释并没有说谎,户部乃是赵俊臣的禁脔,所有的户部官员都是赵俊臣的亲信朋党,而马森出身于“周党”,乃是一个需要防备的外人,赈灾钱粮的事情虽然是由马森负责,但具体的事情究竟是怎样的安排,下面的官员并不会向马森详细通报,马森却也不大清楚。 而德庆皇帝听到赵俊臣、詹善常、马森的陆续解释之后,却是怒极而笑! “好啊!大批的赈灾钱粮不知所踪,既没有到了地方官府手里,也没有落入灾民手里,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整个户部都是一问三不知!户部尚书累了要休息,户部右侍郎负责其他事情,直接负责赈灾粮草的户部左侍郎又只懂得看账册!哈!依朕看,这户部留着也没什么用了!” 说完,德庆皇帝的眼神在赵俊臣、詹善常、马森三人的身上转了一圈,然后他的双眼就盯在马森身上,目光愈加冰冷。 赈灾粮草失踪的事情实在是太大了,朝廷必须要有人负责,户部必须要有人背黑锅,德庆皇帝也必须找一个人立威……很显然,德庆皇帝考虑了片刻之后,这个背黑锅的人选将会是马森! 见到德庆皇帝的表情变化之后,“周党”所有人都是面色一变。 马森是“周党”的人,“周党”自然是要护短。 周尚景稍稍犹豫一下,就要抢在德庆皇帝开口之前为马森求情。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赵俊臣则是再次开口了。 抢在德庆皇帝与周尚景表态之前,赵俊臣突然叩首向德庆皇帝行了大礼,说道:“陛下,如今正是火筛入寇之际,朝廷的赈灾钱粮关系重大,一旦是陕甘、山西等地的灾民得不到赈济,整个西北局势都将会是糜烂一片,如今赈灾钱粮失踪了大半,臣身为户部尚书,责任无法推卸他人,这一切都是臣疏忽失察的罪过!” 听到赵俊臣的请罪,所有人都是不由一愣。 任谁也没想到,赵俊臣明明已经是把责任摘脱干净了,如今却又重新把责任揽到自己头上,这绝不是赵俊臣的平日作风! 与此同时,赵俊臣的表情愈加严肃,说道:“然而,朝廷的赈灾钱粮究竟是到了哪里,臣目前确实是完全不知情,此事又影响重大,不可轻视,所以臣恳请陛下让臣待罪立功、亲自前往山西与陕甘调查此事,一定会给陛下您一个交代!” …… 第一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一十二章.出京之前(上). …… …… 对于赵俊臣的决定,德庆皇帝与百官们先是一愣,接着则是各有所思。 在大多数官员的眼中,赈灾钱粮失踪的事情确实是与赵俊臣脱不了干系,如今赵俊臣眼看到这件事被人捅了出来,就打算亲自前往陕甘与山西、将这件事遮掩下去,至少也要摘脱掉自己的嫌疑。 当然,也有少部分官员认为赵俊臣确实是心忧国事,想要尽快处理各地灾情的事情,毕竟赵俊臣近段时间的所作所为确实是让人刮目相看,而且这件事乃是赵俊臣的显著功绩之一,赵俊臣自然是不希望出现意外。 至于德庆皇帝,则是想得更深一些。 大批的赈灾钱粮不翼而飞,绝对是地方官府出现了问题,山西巡抚李勋、陕西巡抚章晟德、甘肃巡抚吴敏这些封疆大吏绝对是脱不了干系,若是让赵俊臣亲自处理此事,就必然会让他抓到许多地方官员的把柄,到了那个时候,赵俊臣的势力影响就会扩张到西北各省,权势人脉也就进一步的增涨。 至于周尚景的想法,也与德庆皇帝差不多。 但任谁也没想到赵俊臣的野心与胆子如此之大,竟是甘冒风险想要参与边防战事之中,并且已经完成了许多布局与准备事宜。 德庆皇帝并不想让赵俊臣离京,也不希望赵俊臣的权势进一步增强了。 然而,德庆皇帝考虑了片刻之后,却发现朝廷若是真想要尽快解决赈灾钱粮的失踪之事,赵俊臣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 毕竟赵俊臣最是熟悉钱粮之事,寻常的贪污手段根本瞒不过赵俊臣的眼睛,这件事关系到赵俊臣的政绩,赵俊臣也一定会用心处理,并且赵俊臣乃是朝廷的二品尚书,由他出面调查西北数省的巡抚总督们也不会显得势弱。 于是,德庆皇帝沉吟片刻后,却是终于做出了决定。 “既然是赵爱卿主动请缨,这件事情朕就交由你来调查……不过,这件事涉及到了西北二十余个州府,范围太广了,赵爱卿仅仅一个人,恐怕也忙不过来,这样吧,朕任命你为钦差大臣全权负责西北各省的赈灾事宜,再任命一位大臣担任钦差副使,让他辅佐于你,为你分担工作……” 说完,德庆皇帝的眼睛环视着皇极殿内的百官,打算寻找一位钦差副使的人选。 这位钦差副使一定要地位足够高,并且与赵俊臣处于敌对关系,还要拥有足够的眼光能力,这样才可以监视赵俊臣,防止赵俊臣趁机在西北各省扩张权势。 有了这样一位钦差副使,在德庆皇帝看来也就两全其美了,既是可以尽快解决赈灾钱粮的事情,又可以防止赵俊臣趁机扩张权势。 最终,德庆皇帝的目光落在了礼部侍郎鲍文杰的身上。 鲍文杰身为“太.子党”干将,向来是与赵俊臣水火不容,今天就是鲍文杰带头揭露了赈灾钱粮的纰漏,并且鲍文杰的能力眼光皆是不俗,赵俊臣若是想要瞒着鲍文杰搞些小动作也不容易,并且鲍文杰离开京城之后,“太.子党”留在京城里的势力也会削弱,这有助于德庆皇帝更换储君的计划。 于是,德庆皇帝说道:“至于这钦差副使的人选,就由礼部侍郎鲍文杰来担任吧。” 听到德庆皇帝的吩咐之后,鲍文杰先是一愣,但马上就出列行礼道:“臣遵旨!” 另一边,赵俊臣深深看了鲍文杰一眼,然后也同样是向德庆皇帝行礼道:“多谢陛下!陛下放心,臣一定会妥善解决西北赈灾的事情!” 德庆皇帝犹豫了一下之后,又说道:“如今正值火筛入寇,整个陕甘与山西的局势都不安稳,说不定什么时候蒙古骑兵就会长驱直入,就这么让赵爱卿与鲍爱卿前往西北,朕也不大放心……这样吧,朕再安排两百名禁军精锐一路护送你们,防止你们发生什么意外。” 德庆皇帝的这个决定,也不知究竟是爱护还是监视,但赵俊臣与鲍文杰依然是纷纷谢恩。 就这样,随着赵俊臣的主动揽责,并且是亲自前往西北各省负责赈济灾情的事情,这天的早朝经过了一波三折之后,总算是结束了。 下朝之后,赵俊臣并没有马上离开皇极殿,而是主动走到了鲍文杰的面前,笑吟吟的拱手道:“今后这段时间,就要请鲍大人多多指教了!” 鲍文杰看了赵俊臣一眼,表情比早朝时候更加严肃了,拱手还礼道:“‘指教’二字不敢当,赵大人您才是钦差大臣,下官不过是钦差副使罢了,一切都要以赵大人为主。” 顿了顿后,鲍文杰问道:“赵大人,西北各省的灾情耽搁不得,赈灾钱粮失踪的事情必须要尽快解决,下官认为咱们二人最好是尽快上路,却不知赵大人意下如何?” 赵俊臣点了点头,说道:“确实如此,今天咱们二人各自准备一下,于明日辰时离京,在京城西门外汇合,如何?” 鲍文杰点头答应道:“这样最好!既然如此,下官不敢耽搁,这就回去准备了!赵大人告辞!” 说完,鲍文杰完全没有与赵俊臣继续拉近关系的意思,直接就离开了。 赵俊臣看了一眼鲍文杰的背影,却是轻轻摇头。 显然,鲍文杰认为赈灾钱粮失踪的事情与赵俊臣有关系,所以就很是防备。 对此,赵俊臣也是无可奈何。 * 事实上,赈灾粮草失踪的事情,与赵俊臣并没有直接关系,但也不能说赵俊臣与这件事完全没有关系。 陕甘三边的布局,赵俊臣早已经蓄谋已久了,很多事情都是赵俊臣埋下的伏笔。 婚期的确定、新婚后的歇息、趁机把责任栽到马森的头上,全都是赵俊臣计划中的一环。 在此之前,关于赈灾的种种事宜,赵俊臣一直是尽心尽力,不论是钱粮的筹备,还是灾情的调查、又或者是资源的协调,赵俊臣全部是亲自安排,从没有出现任何纰漏。 然而,朝廷赈灾最关键环节,却还是将钱粮发放到百姓们的手中,这个时候户部就应该是进行监督了,但赵俊臣偏偏是选在这个时候歇息,将所有的事情全部丢给了不熟悉户部工作的马森负责。 明朝的吏治早已经烂透了,绝大部分官员都是贪婪成性,所以赵俊臣很确定自己撒手不管之后,地方衙门见到马森无力掌控局势之后,就一定会暗中截留贪污朝廷的赈灾粮草。 所以,赈灾钱粮的纰漏固然是与赵俊臣没有直接关系,但却是赵俊臣暗中纵容的结果! 事实上,赈灾钱粮的纰漏会被揭发出来,就是赵俊臣一手推动的,就是为了自己可以正大光明的离开京城,以钦差大臣的身份前往陕甘! 不过,赵俊臣并非是全知全能、算无遗策,从某方面而言,赵俊臣的这个计划看似成功了,但同时也玩脱了。 赵俊臣虽然早就知道地方衙门一定会暗中贪墨赈灾钱粮,但如今正值火筛入寇之际,赵俊臣原以为地方官员们会从大局考虑,稍稍收敛一些,却没想到地方官员的贪心之绝远远超乎想象,竟是丧心病狂的一口气贪墨了超过七成的赈灾钱粮,完全没有考虑到这个时机一旦发生了灾民暴乱究竟会产生怎样的后果! 这样一来,赵俊臣抵达山西与陕甘之后,也就必须要分心于赈灾的事情了,顺便还要扮演青天大老爷,出手惩戒一批贪官才行! 所以,赵俊臣这一次的任务,要比预计中更多许多。 * 离开了紫禁城之后,赵俊臣回到户部衙门交托了一下政务,就直接回府了。 即将要离开京城,赵俊臣有许多事情都需要准备。 当赵俊臣回府之后,刚刚进入书房坐下,方茹马上就出现了。 这一天,方茹并没有处理其他事情,一直在等着赵俊臣回府, 见到赵俊臣之后,方茹的神情有些矛盾,问道:“相公,陛下他同意你离京了?” 赵俊臣点头道:“同意了,陛下并没有更好的人选。” 听到肯定的回答之后,方茹的表情有些忧虑。 这个时期的陕甘与山西实在是太危险了,不仅是会有蒙古游骑出没,灾民们也随时都会失控,方茹虽然很清楚赵俊臣这一次计划的必要性,但依然是隐隐希望德庆皇帝会拒绝赵俊臣的离京请求。 但很快,方茹的表情已经恢复了正常,也没有继续纠缠此事,如今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只是暗暗叹息一声之后,就拿出一封书信交给了赵俊臣,说道:“相公,咱们安排在张玉儿身边的桃红送来了一封密信……张玉儿最近的状况,似乎是很不对劲。” 赵俊臣微微一愣,伸手接过密信展开细读,接着则是面露沉思之色。 良久之后,赵俊臣缓缓说道:“张玉儿的胃病情况,与当初的赵山才很相似啊……看来,在咱们不知情的情况下,七皇子对张玉儿下手了!” 方茹点头道:“张玉儿如今的状况,确实是服下了金刚石粉末的样子……这种东西的用法,除了咱们之外,就唯有七皇子知道了,张玉儿背叛了七皇子之后,七皇子会报复她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赵俊臣眉头微微皱着,缓缓说道:“如今,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要确定七皇子毒害张玉儿的具体方式!看张玉儿的病症情况……她服下金刚石粉末应该有一段时间了,那时候她还呆在咱们府里,也就是说……” 方茹面色严肃的点头道:“咱们府里有七皇子的奸细!” …… 第二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一十二章.出京之前(下). …… …… 得到结论之后,赵俊臣与方茹二人皆是面色森沉。 赵府里存在朝廷各派系的眼线奸细,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事实上,不仅是德庆皇帝、周尚景、沈常茂等人纷纷在赵府安排了眼线、收买了奸细,赵俊臣在德庆皇帝、周尚景、沈常茂的身边同样是安排了眼线、收买了奸细,大家谁也不是白莲花,为了争得一线先机,所有人都是不折手段。 并且,赵府里的眼线奸细的究竟有哪些,赵俊臣与方茹已经是大致掌握了,只是出于各种考虑暂时还留着他们而已。 但七皇子朱和坚在赵府里安插了眼线奸细的事情,赵俊臣与方茹一直是毫无察觉,直到现在才后知后觉的猛然发觉。 显然,七皇子朱和坚的奸细要比其他派系的奸细更善于隐藏,竟是瞒过了赵俊臣与方茹的眼睛。 最重要的是,这名奸细远远要比其他奸细更加危险!因为这名奸细的幕后之人乃是心狠手辣、做事不折手段的七皇子朱和坚!其他的奸细仅仅是为了刺探情报罢了,但七皇子朱和坚的奸细,随时都会要命的! 张玉儿的遭遇就是一例明证! 金刚石粉末若是用以害人,不仅是难以察觉、也难以防范,虽然是见效缓慢,但一旦发作之后就无药可救,这种性质与七皇子朱和坚的性格作风简直就是绝配。 所以,朱和坚这次出手报复张玉儿之际,依然是选择了金刚石粉末,也幸亏是用了金刚石粉末,赵俊臣懂得救治方法,否则张玉儿就要回天乏术了。 不过,朱和坚这一次用了见效缓慢的金刚石粉末,下一次若是用了见效极快的鹤顶红又该如何?朱和坚这一次是出手毒害张玉儿,下一次若是出手毒害赵俊臣,又要如何应付? 正是考虑到了这一点,赵俊臣与方茹的心情满是严肃。 * 赵俊臣的表情沉吟,缓缓道:“金刚石粉末的效果在初期并不明显,但若是服入过量之后,胃疾的发作就会极为猛烈,一发而不可收拾……张玉儿如今只是每天疼痛三五次,痛感并不强烈,持续时间也不长,显然是她服入的份量并不多的缘故……这样看来,我这次安排她前往江南办事,也是机缘巧合的救了她一命,让她摆脱了七皇子的进一步毒害,所以她的胃疾并不算是特别严重。” 方茹犹豫了一下,则是提醒道:“但若是放任不管,张玉儿的胃疾必然会越来越严重,迟早会步入赵山才的后尘……相公你要出手救他吗?” 赵俊臣并没有给出肯定的答案,只是说道:“这就要看她自己的表现了,她还有很多用处,南直隶的许多计划还要由她来负责,所以只要她没有异心,我当然也不会任由她会香消玉损……但如今的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查到七皇子安排在咱们府里的奸细,否则咱们就一直不能安心。” 说到这里,赵俊臣抬头向方茹吩咐道:“我明天就要离京前往陕甘了,在我离开之后的这段时间里,你一定要想办法找到七皇子的奸细……不过,暂且先留着这个人,今后或许会有用处。” 方茹点头道:“茹儿明白,老爷尽管放心。” 七皇子朱和坚在赵府里安插奸细、又瞒着赵俊臣毒害张玉儿,这笔账今后自然是要清算一下,但赵俊臣目前仍然需要隐忍。 然后,赵俊臣与方茹又讨论了一些赵俊臣离京之后的具体安排,这些事情早就已经准备妥当了,两人的讨论也只是查漏补缺罢了。 大约商议了一刻钟的时间之后,书房外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然后则是崔倩雪的清脆声音。 “相公,我能进来吗?” 听到崔倩雪的声音之后,方茹缓缓移动脚步站到了一旁,而赵俊臣看了方茹一眼之后,则是扬声说道:“进来吧。”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崔倩雪端着一碟糕点进入了书房之中。 见到方茹也在书房里面,知道赵俊臣与方茹正在商议某些很重要的事情,这让崔倩雪的心情有些复杂。 按理说,赵俊臣的正妻是崔倩雪,与赵俊臣一同应对、承担、分担的人也应该是崔倩雪才对,这是崔倩雪身为妻子的责任。 可惜,限于心机、性格、见识等方面的不足,崔倩雪完全这样的能力,虽然赵俊臣一直待她很好,从来都没有冷落,甚至是近乎宠溺,但崔倩雪总觉得自己毫无用处,没有承担起妻子应该承担的责任。 与她相比,身为侧室的方茹更像是赵俊臣的妻子,总是可以为赵俊臣分担许多压力。 对于方茹,崔倩雪倒是没有厌恶之意。 正式嫁给赵俊臣之前,崔倩雪曾在赵府住过很长一段时间,多次受到方茹的照顾,也很清楚方茹在赵府里说一不二的地位,崔倩雪嫁入赵府之后,方茹也一直都很守规矩,甚至是主动把赵府的管理大权交给了崔倩雪,而方茹则是专心负责赵府之外的各类事情。 可惜,也正因为如此,让崔倩雪进一步发觉了自己的不足——哪怕是有楚嘉怡的辅佐,崔倩雪管理赵府的时候依然是感到力不从心,再联想到方茹从前不仅是要管理赵府、还要管理赵俊臣的诸般产业、又要为赵俊臣分担许多权谋方面的事情,并且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得井井有条,这一切无不是体现了两人的差距,更是体现了崔倩雪对赵俊臣的重要性远远比不上方茹。 如此一来,崔倩雪难免是产生了一些危机感。 这段时间以来,崔倩雪一方面是竭尽所能的处理赵府事务,另一方面则是尽可能的展现自己身为赵俊臣妻子的作用,不可谓不努力。 每天的中午与晚上,崔倩雪都会亲自做好糕点、沏好茶水送到赵俊臣的书房中,若是赵俊臣不是特别忙的话,崔倩雪就会主动挑起一些有趣的话题,并且还会为赵俊臣按摩身体,希望自己可以让赵俊臣轻松一些。 实话实说,在崔倩雪的糕点味道只是一般,崔倩雪所挑起的话题也并不是那么有趣,崔倩雪的按摩手段甚至还有一些糟糕,但她的所有努力,赵俊臣皆是看在眼中,对崔倩雪的好感与认同感也越来越强了。 所以,见到崔倩雪进入书房之后,赵俊臣的笑意颇为温和。 另一边,方茹则是主动开口笑道:“老爷他一直都在等着夫人的糕点呢。” 而崔倩雪同样向方茹点头示意,说道:“第一份糕点没有做好,所以耽误了一些时间,但第二份糕点做得不错,乃是桂花糕,最是适合入秋之际食用,方姐姐你一会儿也尝尝。” 方茹与崔倩雪的态度有些异乎寻常的客气,看似亲如姐妹,但实际上则是异常疏远。 方茹在崔倩雪面前总是称呼赵俊臣为“老爷”而不是“相公”,崔倩雪也总是非常客套的称呼方茹为“方姐姐”,显然两人都有一些心结,皆是认为对方侵占了自己的位置,但同时也非常敏感的不希望自己会刺激到对方,皆是小心翼翼。 对于方茹与崔倩雪之间的关系,赵俊臣自然是看出来了,但他也无可奈何,女人心思往往要比庙堂的权力斗争更加复杂难测,赵俊臣也不会轻易插手此事,只希望时间能够慢慢冲淡两人的心结,让一切都变得自然。 所以,赵俊臣只是将目光转向了崔倩雪手上的碟子,开口笑道:“哦?今天的糕点是桂花糕吗?我许久没吃了,正好有些想念。”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崔倩雪不由是面现喜色,觉得自己猜到了赵俊臣的心思,连忙将桂花糕捧到赵俊臣的面前,说道:“午饭还要再等一段时间,相公先吃几块糕点垫一垫肚子!” 其实,赵俊臣平时并不喜欢多吃零食,饱腹感会影响大脑的敏锐,但赵俊臣不想打击崔倩雪的积极性,所以一直就没说明这一点。 此时,赵俊臣只是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拿起一块桂花糕放入口中,品尝之后点头赞许道:“手艺大有涨进,味道越来越好了!” 崔倩雪甜甜的笑了,心中愈加的开心,只觉得自己的努力没有白废。 其实,崔倩雪的桂花糕要比她的笑容更加甜腻,有些过犹不及了,并不符合赵俊臣的口味,但赵俊臣依旧没说,反倒是又吃了一块,然后又再次夸奖了几句,却是让崔倩雪心中满满都是喜意。 另一边,见到赵俊臣与崔倩雪的互动,方茹突然是心中轻松了许多。 连续吃下了三块糕点之后,赵俊臣突然说道:“倩雪,有件事必须要让你知道了。” 此时,崔倩雪正在为赵俊臣沏茶,抬头问道:“什么事?” 赵俊臣叹息道:“因为陛下的旨意,我马上要离开京城一段时间,恐怕要三四个月以后才能回来。” 与方茹不同,崔倩雪至始至终都不知道赵俊臣离京的事情,此时她听到消息之后,正在沏茶的素手不由是轻轻一颤,将茶水溅出了些许。 崔倩雪嫁入赵府还不到十天时间,正值新婚燕尔之际,赵俊臣却是突然要离开京城了,又显然是不可能带她同行,这对于崔倩雪而言自然不是什么好消息。 不过,崔倩雪也终究知道正事为重的道理,只是依依不舍的问道:“离京?相公要去哪里?” 赵俊臣犹豫了片刻,说道:“要去山西与陕甘,朝廷的赈灾钱粮出现了一些问题,必须要由我亲自前去处理。” 听到赵俊臣的解释,崔倩雪不由是面色发白,满是担忧之色,说道:“马上就是火筛入寇了,山西、陕甘都是险地,相公怎么能亲自前去!” 赵俊臣依旧是面色温和,宽慰道:“放心吧,我不会接近交战地区的,只会在济州、平阳、汉中这几个地方停留。这几个州府位置陕甘与山西的南端,一般不会出现蒙古骑兵,并且陛下还派了二百名精锐禁军保护,我自己也会带一些精通武艺的家丁同行,绝不会有任何意外的。” 然后,赵俊臣又花了许多时间与口舌,才稍稍止住了崔倩雪的担心。 事实上,崔倩雪原本已经想要打算请求祖父崔勉出面、让德庆皇帝收回成命了。 * 似乎是因为赵俊臣即将要离京远行的缘故,崔倩雪这一天一直留在书房与赵俊臣说话,言语里颇多不舍与叮嘱。 很快,时间已经是午时了,眼看着就是午饭时间,赵俊臣正打算带领崔倩雪与方茹二女前去用膳,许庆彦却是突然推门而入,向赵俊臣禀报道:“少爷,门外有一位锦衣卫千户求见,名叫洪高功。” 听到禀报,赵俊臣微微一愣,问道:“洪高功?不认识!锦衣卫的千户来见我干什么?” 许庆彦解释道:“按照这位洪千户的说法,陛下安排了二百精锐禁军护送少爷一路前往陕甘,而这两百名禁军将是由他来率领,所以他就前来听候少爷的吩咐。” 赵俊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又突然一笑,说道:“选在这个时间点来见我,恐怕他还打算与我一同午膳吧?这个人……脸皮倒是够厚。” 一般而言,下官私下里拜见上官,是绝不会选在午时这个时间的,因为这个时候上官往往要用午膳,然后则是午休,恐怕是不希望别人打扰,而选在午时拜访上官,或者是不懂规矩,又或者是想要与上官一同用膳、趁机拉近关系。 这个洪高功能够成为锦衣卫千户,又岂是不懂官场规矩的人?显然是想要与赵俊臣趁机拉近关系了。 不过,赵俊臣这次前往山西与陕甘,许多时候都需要洪高功的支持,所以也不能怠慢了他。 于是,赵俊臣沉吟片刻后,却是面带歉意的向方茹与崔倩雪说道:“原本还想要多陪你们一会,与你们一同用膳,但如今恐怕是不行了。” …… 今天状态不大好,直到现在才写完一章,但凌晨之后还有一更! 大家早点睡,明天早上再看吧!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一十四章.上路. …… …… 当赵俊臣步入赵府正堂见到洪高功的时候,却是不由一愣。 锦衣卫在禁军之中权势最盛,而锦衣卫千户则已经是锦衣卫的高层军官了,但眼前这位名叫洪高功的锦衣卫千户,却是出乎意料的年轻,看起来不过是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年纪比戚斌还要更小一些。 不过,赵俊臣转念一想,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京城二十六卫、尤其是锦衣卫,往往是朝廷勋贵的聚集地,借助祖辈积荫平步青云的年轻人也十分常见,并不值得奇怪。 眼前这个洪高功年纪轻轻就成为了正五品千户,也只能说明他的后台格外硬而已。 赵俊臣对于洪高功的第一眼印象并不好,他的相貌英俊,但胭粉气太重,在赵府正堂里等待赵俊臣的时候,也没有丝毫的军人作派,反倒是东张西望、不住打量着赵府的景观,身体歪歪扭扭,给人一种漫不经心、吊儿郎当的感觉。 不过,考虑到此人的后台不可小觑的缘故,赵俊臣进入正堂之后依然是摆出了一幅随和态度,当先是含笑问道:“你就是锦衣卫千户洪高功?” 见到赵俊臣出现之后,洪高功马上就站起身来,行礼道:“卑职洪高功见过赵大人,奉陛下旨意,卑职将带领二百禁军精锐护送赵大人前往山西与陕甘,一切皆是听从赵大人的吩咐。” 行礼之际,洪高功的动作倒是充满了干练,声音也有力度,倒是稍稍改变了赵俊臣对他的印象。 然后,赵俊臣笑吟吟的将洪高功抚起身来,又说道:“能够得到洪千户这样的禁军才俊护送,本官也就宽心了……恩,咱们坐下谈话吧。” 随着两人落座之后,洪高功见到赵俊臣的态度亲和,表情间则是多了一些纨绔与痞赖之气,讨好的说道:“陛下让锦衣卫安排一位千户护送赵大人前往陕甘之后,锦衣卫的十几位千户都在争抢这个差事,大家都知道跟着赵大人一定会有肉汤喝!最终还是卑职的二叔明白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却是拍板把这个差事交给了卑职……赵大人您放心,这一路上的安全就全部交给卑职吧,卑职绝不会让赵大人您遭遇任何惊险!此外,卑职的锦衣卫身份,也是能吓住一些人的,赵大人若是有什么差事,也尽管吩咐卑职,您让卑职往东,卑职就绝不会向西!” 说到这里,洪高功的脸上满是心照不宣的笑容,又说道:“不过,赵大人您今后若是遇到了什么好处,还请您不要忘了卑职与卑职手下的二百位兄弟,倒也不是卑职贪心,实在是卑职手下的兄弟们平日里懒散惯了,大都不愿意离开京城,如今的陕甘、山西又是险地……赵大人您也知道,这锦衣卫里面有许多人都是勋贵子弟,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若是没有一些好处,就算是卑职也驱使不了他们。” 见到洪高功一开口就向自己索要好处,赵俊臣心中愈加不喜欢这个人了。 不过,像是这种纨绔子弟,也有好处,只要是自己的权势够高,好处也给足,一手大棒一手甜枣,这种纨绔子弟就会心甘情愿的成为赵俊臣的爪牙,对于赵俊臣的命令也会全力完成,勋贵子弟往往是天不怕地不怕,若是用途正确的话,倒也会有些奇效。 所以,赵俊臣并没有直接拒绝洪高功的请求,只是开口问道:“却不知,洪千户的二叔是哪位?” 洪高功面带得意,挺胸说道:“卑职的二叔乃是锦衣卫指挥使洪锦!” “原来是洪指挥使!”赵俊臣轻轻点头,心中也是恍然,怪不得洪高功年纪轻轻就成为了锦衣卫千户,原来他的二叔是锦衣卫的最高长官。 再次打量了洪高功几眼之后,赵俊臣缓缓说道:“我与洪指挥使也是老交情了,平日里经常在陛下身边见到他……说起来,当初我奉了圣命重建西厂的事情,还从洪指挥使手中索要了一批人手,也算是欠了洪指挥使一点人气,你既然是洪指挥使的侄儿,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你就是了。” 赵俊臣的这一番话,看似是很尊重洪锦,仿佛也答应了洪高功的好处,但实际上则是大有讲究。 赵俊臣说自己经常在德庆皇帝身边见到洪锦,就是暗示自己的圣眷隆重,绝不次于洪锦这位勋贵;又提及自己当初重建西厂的事情,就是为了向洪高功暗示自己的地位要比洪锦更高,毕竟锦衣卫从某方面而言已经是东西二厂的下属机构了;又说自己重建西厂的时候向洪锦索要了一批人手,这“索要”二字更是表明了赵俊臣与洪锦之间的强弱之别。 对于赵俊臣的暗示,洪高功自然是听出来了,却是面色一变,发现赵俊臣对于自己的出身并不是十分重视。 但赵俊臣的这般态度,却没有让洪高功感到恼怒,纨绔子弟大都是欺软怕硬的性子,所以洪高功对待赵俊臣的态度反倒是愈加恭顺了,表情愈加的谦卑讨好,道:“卑职的二叔这次派卑职护送赵大人,也是想要与赵大人进一步拉近关系,总之赵大人您今后有什么吩咐,就尽管驱使卑职,卑职一定会尽心尽力。” 或许是已经得到了赵俊臣的暗示,洪高功这一次的表态却是没有再向赵俊臣索要好处了。 而赵俊臣依然是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只是说道:“时辰不早了,已经是午膳的时间,洪千户就留下来与我一同用膳吧。” 并没有寻求洪高功的态度,赵俊臣直接宣布了留客的意思,拉拢洪高功之余,也进一步暗示了自己的主导地位。 洪高功则是大喜,连连点头、讨好说道:“既然是赵大人的意思,那卑职就叨捞了……能与赵大人共用午膳,卑职实在是荣幸至极。” 接下来,赵俊臣与洪高功一同用了午膳,为了向洪高功彰显自己的富贵,这一天的午膳格外奢华,每一道菜肴都是名贵之极,若是清流们见到赵俊臣的这一顿午膳,必然会怒斥赵俊臣穷奢极欲、不知收刮了多少民脂民膏,但洪高功见到赵俊臣的奢侈作风之后反倒是羡慕之意溢于言表,只觉得赵俊臣乃是自己的人生目标。 但直到洪高功告辞离开之际,赵俊臣也没有给予洪高功任何的实际好处,像是这种人一向是欲壑难填,若是刚开始还没有为自己办事的时候就给予了好处,今后只会贪心越来越大,反倒是难以驱使,所以还要吊一吊他的胃口。 * 到了第二天的辰时,赵俊臣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就在崔倩雪与方茹的相送下离开了赵府,准备前往京城西门与鲍文杰汇合。 这一次前往陕甘,赵俊臣不仅是带上了包括许庆彦在内的三名随从、四名车夫,还带上了以苏西卿为首的三位幕僚,以及二十位武艺高强、有过参军经历的家丁——这些家丁都是赵俊臣近年来大力网罗到的强人,一个个皆是悍勇之辈——从某方面而言,这些家丁反倒是比那些锦衣卫更加可靠。 一行总计三十余人,有二十余匹马、五辆马车,可谓是声势浩大。 不过,一行人刚刚离开了赵府,出了巷子之后,却发现洪高功已经带领着二百名锦衣卫骑士在巷子外面等候多时了,这些锦衣卫一个个皆是身穿飞鱼袍、腰胯利刃、背着长弓,看起来倒是异常威武,但队型松松垮垮,精气也有些萎靡,显然是已经荒废操练许久了。 锦衣卫虽然集中了许多禁军精锐,但平日里只需要依靠锦衣卫的名头就足以吓住人,所行之事也只是恃强凌弱,又哪里需要什么真正的刀枪本事? 对此,赵俊臣早有预料,也没有太多的失望,只是招呼了洪高功一声,两支队伍就合到了一处,浩浩荡荡的向着京城西门而去。 在京城之中,这般大队骑兵自然是受到了无数人的瞩目,但因为二百位锦衣卫的护送,却是无人敢上前盘问,所以赵俊臣一行人很快就抵达了京城西门。 在京城西门外,鲍文杰一行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与赵俊臣相比,鲍文杰的排场要低不少,身边仅仅带了一名侍从与一名家丁,准备了一辆马车与一匹劣马。 不过,相较于洪高功,赵俊臣对于鲍文杰却是要重视的多,亲自出了马车与鲍文杰谈话。 见赵俊臣出了马车,那洪高功就好似赵俊臣的侍卫一般,很快就下马跟在赵俊臣的身后。 走到鲍文杰的面前,赵俊臣问道:“鲍大人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鲍文杰点头道:“一切都准备妥当了,随时都能跟随赵大人前往山西与陕甘等地。” 赵俊臣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把鲍文杰与洪高功相互介绍了一番。 然而,鲍文杰对于洪高功这种纨绔子弟自然是看不惯,而洪高功也不把鲍文杰这个无权无势的礼部侍郎放在眼里,双方认识之后只是轻轻点头示意,气氛并不热络。 对此,赵俊臣也不以为意,只是整合了三支队伍之后,就重新回到了马车之中,带领众人向着山西方向而去了。 …… 第二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一十五章.人才. …… …… 出了京城之后,赵俊臣一行人马不停蹄向西赶去。 近三百人的队伍,几乎所有人都骑马而行,绝大部分人还是穿着飞鱼袍的锦衣卫,一路上也算是浩浩荡荡、风光无限,所有的行人都是急忙退让到两边,态度满是敬畏。 然而,此时的马车还没有防震技术,道路状况也不佳,所以赵俊臣在马车里不过是呆了半天时间,就已经是受不了颠簸、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离位了,自然是完全感受不到风光,并且很快就离开了马车,与大多数人一样是乘马而行,顺便也进一步练习骑术。 骑马固然也幸苦,但总要比乘坐马车轻松许多。 此时,已经是到了秋收之际,道路上的行人较多,道路两旁的耕田里也有许多百姓正在忙碌,赵俊臣骑在马上放眼望去,只觉得天地广阔、无拘无束,心情也舒畅了许多。 事实上,离开京城之后,虽然是明知道前途充满了危机,但赵俊臣的心情一直是很轻松,他留在京城里勾心斗角太久了,每时每刻都在算计别人,别人也每时每刻都在算计自己,不论想做什么事情都是处处掣肘,总是要考虑方方面面的态度,风险较之战场也毫无逊色,自然是让赵俊臣深感疲惫。 如今,赵俊臣则是以钦差大臣的身份离开了京城,当他抵达山西与陕甘之后,数省的官员则是以他为尊,再也不需要考虑别人会算计自己,也不会遭遇太多的掣肘,这种感觉就好似虎放山林、龙归大海一般,说不出的舒畅。 所以,策马奔行之际,感受着迎面而来的微风,赵俊臣的表情一直是很惬意。 与此同时,见到赵俊臣离开了马车,又见到赵俊臣的心情不错之后,锦衣卫千户洪高功顿时是大喜过望,很快就策马来到了赵俊臣的身边,不断寻找着话题,想要与赵俊臣进一步的拉近关系。 对于洪高功此人,赵俊臣固然是心中不喜,但对于洪高功的纠缠,赵俊臣倒是没有任何冷淡,反倒是有一搭没一搭的与洪高功弹劾,却是从洪高功这里打探到了许多朝廷勋贵与锦衣卫的秘闻,并不算是一无所获。 又过了没多久,后方的队伍稍稍停了片刻,然后就看到礼部侍郎鲍文杰同样是离开了马车、换为了乘马,并且很快就驱马赶到了赵俊臣的身边。 见到鲍文杰赶上来之后,赵俊臣笑道:“鲍大人也受不了马车的颠簸了?” 此时,鲍文杰正值壮年,身体也一向不错,但此时同样是面色苍白、气色虚弱,苦笑道:“出了京城之后,道路状况不好,乘坐马车实在是太颠簸了,尤其是咱们赶着前往山西陕甘,一路上都是马不停蹄,坐在马车里确实是太幸苦了。” 赵俊臣又是一笑,说道:“我比鲍大人还要不堪,早早就离开马车了,虽然骑马也不轻松,但总要比颠簸不断要好……所以陛下才会让你我二人前往陕甘那边调查,因为朝廷里够资格的大臣里面也唯有你我二人撑得起这般折腾了。” 见赵俊臣同样是叫苦,洪高功马上是见缝插针、一脸关切的讨好道:“赵大人若是累了,那么咱们就到路边歇息片刻如何?卑职离京之前带了一些黄芪、当归、肉桂,用这些熬汤喝最是消疲解乏,到时候也可以孝敬给赵大人。” 赵俊臣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却发现时间不过是刚到午时,虽然日头很烈,但还可以忍受,如今也只是刚刚进入了宣化府境内,现在就休息实在是太早了。 然而,赵俊臣还未开口说话,旁边的鲍文杰就已经是皱着眉头说道:“那怎么行?赵大人前去陕甘与山西是为了调查赈灾钱粮失踪的事情,最是干系重大,必须要尽快解决,咱们哪怕是耽搁一个时辰,就会耽误无数灾民的福祉与希望,些许幸苦又算什么?若是现在就休息,咱们又要多久才能抵达山西与陕甘?又要多久才能查到赈灾钱粮失踪的真相?再等到赈济粮食发给百姓,岂不是所有事情都要耽搁了?” 见鲍文杰不等赵俊臣表态就抢先反对,洪高功却是不买账,斜眼看着鲍文杰说道:“鲍大人,您只是钦差副使,咱们究竟是要走还是要歇,终究还要看赵大人的意思,恐怕还轮不到您来决定吧?” 听到洪高功的说法,鲍文杰顿时就是一怒,正打算开口反驳斥责,但赵俊臣已经是抬手阻止了两人的进一步冲突,缓缓说道:“赶了一上午的路,确实是让人疲惫,但就这么在路边休息也不合适……洪千户,再往前面就是怀来县城了吧?” 原本,赵俊臣以为洪高功虽然是纨绔子弟,但终究是锦衣卫的千户,至少是非常清楚京城周围的府县分布,没想到洪高功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先是微微一愣,然后就转身招来了一位相貌老成、表情冷淡的锦衣卫百户,与这位百户轻声交谈了几句之后,才重新回到赵俊臣的身边,说道:“赵大人英明,再往西走三十余里地,就是怀来县城了。” 听到洪高功的说法后,赵俊臣轻轻点头,但对于刚才那位锦衣卫百户却是留了心。 这名百户大约三十余岁,身材粗壮、皮肤黑糙,显然不是勋贵出身,乃是凭借真本事坐上了锦衣卫千户的位置,并且他双眼有神,骑在马上的身体就好似标枪一般挺直,虽然是赶路了一上午,但神情没有任何的疲色,更是说明此人与那些养尊处优、仅凭名头吓人的锦衣卫们大有不同。 洪高功显然是一个扶不起来的纨绔子弟,锦衣卫指挥使洪锦安排他跟着赵俊臣混资历、捞功绩,就必然会在他身边安排一位有真才实学的军官进行辅佐,省得洪高功到了外面丢人显眼、坏了大事,而刚才这名锦衣卫百户显然就是这么一个角色。 而这样一个人物,前往陕甘之后,用处显然要比洪高功大多了。 暗思之际,赵俊臣表面上则是不动神色,缓缓说道:“既然很快就抵达怀来县城了,那么咱们就到了怀来县城再休息吧。既然已经幸苦了一上午,也不怕再幸苦这么一会儿,到了怀来县城之后,咱们歇息的时候也舒适一些。” 赵俊臣的决定,显然是给洪高功与鲍文杰合稀泥,对赵俊臣而言,洪高功与鲍文杰不合乃是一件好事,但两人若是矛盾激化的话,却也是过犹不及,需要赵俊臣分心调解,所以两人相互敌视、却又没有直接冲突的状态,才是赵俊臣最希望看到的局面,却也需要赵俊臣暗中把控一下尺度。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之后,洪高功的态度很恭顺,马上就点头答应道:“还是赵大人考虑得妥当。” 另一边,鲍文杰再次瞪了洪高功一眼,但见到洪高功毫不在意之后,却也放弃了与洪高功争论的想法,只是同样点头道:“既然如此,就在怀来县城休整一下吧,但不能耽搁太久,过了晌午之后咱们就要继续赶路了。” 赵俊臣点头认同了鲍文杰的说法,毕竟赵俊臣也想要尽快赶到陕甘,所以也同样不希望路上耽搁太长时间。 然后,赵俊臣再次转头看了一眼刚才那名锦衣卫百户,向洪高功问道:“刚才那位锦衣卫百户看着身材强健、作风干练,倒是一个人才,却不知道姓甚名谁、是何来历?” 洪高功自然是看出了赵俊臣的重视,但也不觉得这名锦衣卫百户能够威胁到自己的地位,只是不以为意的解释道:“这个人名叫毛家栋,倒也是一个传奇人物,原本是一名走镖的刀客,武艺很是高强,年纪轻轻就闯下了诺大的名头,有一次押镖的时候遭遇了十余名马贼,竟是以一己之力与马贼周旋了许久,虽然是浑身带伤,但也杀死三名马贼,但无奈寡不敌众,眼看着就要被马贼杀死了,却正好遇到了大同总兵领兵魏大良路过,魏大良救下了毛家栋之后,喜欢此人的悍勇,就让他成为了自己的亲兵,毛家栋也没有让魏总兵失望,进入军镇之后就一直是作战勇猛、身先士卒,尤其是擅长骑兵作战,即使是与蒙古骑兵周旋也不落下风,在大同军镇的时候更是练就了一手神射,连珠箭可谓是百发百中,没过几年时间,就积功成为了大同军镇的副千户,只可惜……” 说到这里,洪高功突然叹息一声,轻轻摇头,似乎是为毛家栋感到遗憾。 倒不是洪高功当真是心中感慨,只是他想要增加故事的吸引力罢了。 果然,见到洪高功这般模样,哪怕是一旁的鲍文杰都被吸引了注意力,希望洪高功可以继续讲下去。 赵俊臣则是开口问道:“那后来呢?毛家栋为何又成为了锦衣卫的百户?” 洪高功又是一声叹息,说道:“在山西地界,有了大同总兵的庇护,毛家栋原本也应该是无所顾忌了,偏偏他冲撞了当时的山西巡抚梁成,还杀了梁成的一名侄儿,让梁成亲自到了大同军镇里要毛家栋抵命,大同总兵魏大良也不敢于山西巡抚为敌,却又实在是喜欢毛家栋的本事,就随便找了一具尸体交给了梁成,算是保住了毛家栋的性命,但毛家栋已经是不能留在山西了,就把毛家栋送到了京城交给了卑职的二叔,卑职的二叔与魏总兵乃是同袍之谊,也同样喜欢毛家栋的悍勇,所以就收留了他,还让他成为了锦衣卫的一名百户,这次卑职护送赵大人西行,二叔他担心路上会有意外,所以也就让毛家栋随行了……这个人的脾气有些倔,却是不好使唤,但二叔非要他跟来,卑职也没办法。” 听到洪高功的介绍之后,赵俊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觉得自己的运气还算不错,自从戚斌之后,似乎是又发现了一名人才。 不过,戚斌擅长操练步兵,而这个毛家栋则是擅长骑兵,但毛家栋的本事究竟有多大,还需要进一步的验证,若是他有统领上千骑兵的本事的话,今后倒是会有大用! 另一边,听到了洪高功的讲诉之后,鲍文杰也是感概万千。 不过,毛家栋的经历在鲍文杰的眼中仅仅只是一件小事,眼看着赵俊臣的谈性不错,鲍文杰稍稍犹豫之后,却是开口问了一个十分敏感的话题。 …… 新情节开始了,虫子需要认真构思一下,所以今天只有一章。 另,顺便感慨一下,这本书因为题材原因,绝大多数时候主角都窝在京城里与人勾心斗角,如今好不容易开了新地图(T~T),虫子只觉得有太多太多东西可写了,但正因为如此,一时间反倒是不知道应该如何下笔了,需要整理一下思路!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一十六章.态度. …… …… 在鲍文杰的眼中,赵俊臣乃是朝廷里最大的贪官,凡是涉及了户部与国库的贪污案件,就必然是与赵俊臣有关系。 这一次,朝廷的赈灾钱粮不翼而飞,鲍文杰自然是有些怀疑赵俊臣的立场态度。 于是,见赵俊臣心情不错之后,鲍文杰犹豫了片刻,却是开口谈到了正事,想要试探一下赵俊臣的真实想法,问道:“赵大人,对于这次西北数省的赈灾钱粮失踪的事情,您怎么看?这么多的粮食突然间失踪了,实在是有些蹊跷。” 赵俊臣轻轻一叹,说道:“还能会是怎么回事?自然是有官员私下里贪墨截留了……七成的赈灾钱粮不翼而飞,这般事情再怎么重视也不为过,但朝廷直到现在才知晓了消息,还不是通过地方官府的正规渠道收到消息,反而是几位尚有良心的地方官员的私下通知,这显然是各省督抚有意隐瞒,所以山西巡抚李勋、陕西巡抚章晟德、甘肃巡抚吴敏这三位恐怕是脱不了干系……” 鲍文杰的双眼紧紧盯着赵俊臣的表情变化,又问道:“若是这件事确实是与各省督抚有关系,赵大人您打算怎么做?” 赵俊臣用眼角扫了鲍文杰一眼,反问道:“鲍大人究竟想知道什么?” 鲍文杰则是表情认真,说道:“下官只是想知道,赵大人究竟会不会严惩这批贪官污吏?这件事情的性质极为严重,依下官看来,不严查不足以震慑庙堂、不严查不足以扭转吏治,绝不能轻易放过这批贪官,否则只会让百姓失望,认为朝廷是官官相护、所有人都不干净,赵大人认为如何?” 听到鲍文杰的暗示,赵俊臣表情也认真了一些,却是转头向洪高功吩咐道:“洪千户,本官有了渴了,麻烦你为我寻些水来解渴。” 赵俊臣这么说,显然是不希望洪高功听到自己与鲍文杰接下来的谈话,所以就找理由把洪高功支开。 洪高功也听明白了赵俊臣的暗示,但他也想知道赵俊臣对于这件事的真实想法,这关系到锦衣卫众人此行的收获究竟能有多大,所以洪高功装作一幅没听明白的样子,直接从自己的腰上解开水袋递给了赵俊臣,陪笑道:“赵大人,卑职自己就带着水袋呢,不需要专门去寻。” 赵俊臣眉头一皱,先是伸手接过水袋,然后又直接松手任由水袋跌落到马下。 此时,众人正在策马前行,速度不算很快,但也不算很慢。 水袋跌落到地上之后,马上就落到了几人身后,并且还遭到了后续人马的陆续践踏,一个上好小牛皮所制成的水袋就这么四分五裂了。 然后,赵俊臣的声音稍稍冷淡了一些,再次说道:“本官没抓稳失手了,还是麻烦洪千户专门跑一趟吧。” 就这样,洪高功在赵俊臣这里讨了一个没趣,却也不敢向赵俊臣动怒,只是讪笑着策马走远了。 等到洪高功离开之后,赵俊臣终于是向鲍文杰说了一些真实想法:“鲍大人,关于你的问题,我也不能准确回答,毕竟我自己也不知道西北诸省的详细情况究竟如何,我现在只能说……若是这件事只是少数官员涉案的话,那我为了杀鸡儆猴、以儆效尤,必然会严惩不贷,但若是涉案官员太多、波及范围太广的话,那我也只好法不责众、放过绝大部分涉案官员、只惩首恶了!”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之后,鲍文杰顿时是面色一变,只觉得自己的担忧落实了,赵俊臣又打算庇护贪官了! 所以,鲍文杰的语气顿时是僵硬了起来,说道:“赵大人,下官不敢认同,若是仅仅因为‘法不责众’四字就要轻易放过大部分的涉案贪官,今后还有谁会看重朝廷法纪?朝廷的贪官污吏们见到这般情况,岂不是今后就要有样学样、勾结在一起贪污受贿了?” 赵俊臣点头认同了鲍文杰的观点,叹息道:“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虽然会有一些恶劣的影响,但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见赵俊臣丝毫没有改变想法的意思,鲍文杰的语气愈加僵硬,说道:“赵大人,下官身为钦差副使,也有监督之责,赵大人若是庇护了涉案贪官,恐怕下官到时候也只好禀报陛下了。” 赵俊臣再次叹息一声,说道:“若是事情当真发展到了这一步,鲍大人想要禀报陛下,我也不会拦着……但我想要问鲍大人一句,咱们这次前往西北诸省是为了什么?” 鲍文杰微微一愣,答道:“自然是查明赈灾钱粮的失踪真相,然后严查那些贪污截留朝廷赈灾钱粮的官员,以正朝廷之纲纪!” 赵俊臣却是摇头道:“错了错了!” “错了?”鲍文杰又是一愣。 赵俊臣解释道:“咱们这一次前往西北诸省,乃是为了稳定西北局势,将赈灾粮草顺利的发放到受灾百姓手中,防止灾民生乱……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至于惩治贪官之类的事情,只是顺带的事情罢了,一切都要以灾民赈济为重!”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鲍文杰先是思索了片刻,然后也不得不承认赵俊臣这般说法的正确。 在清流官员之中,鲍文杰一向是最为重视实际,但他依然拥有清流官员的某些弊病,那就是只重视弹劾与揭露,却往往忽略了现实情况的解决办法。 见鲍文杰没有反驳自己的说法之后,赵俊臣问道:“那么,在鲍大人看来,若是这件事涉及到了大量的地方官员,而你我又是严惩不贷、一个也不放过的话,百姓们见到朝廷的官员大半都是贪官污吏,他们会如何想?是否有助于西北局势的稳定? 最重要的是,若是咱们一口气惩处了西北诸省的大部分地方官员,短时间内又要到哪里去寻找替代他们的人选?若是找不到替代人选,各州府县的官位出现了大批空缺,又要由谁来治理百姓、向灾民们发放赈灾粮食?若是没有官员发放赈灾粮食,赈灾粮食就不能及时发放到百姓手中,说不定就会激生民变,那咱们二人就算是惩处了再多的贪官又如何?岂不是本末倒置了?尤其是火筛入寇的敏感时机,若是地方官员纷纷被咱们抓进了牢里,又让谁来组织百姓抵御蒙古鞑子?” 听到赵俊臣的接连询问,鲍文杰却是无言以对。 在此之前,他只是一心想着严惩贪官,却是一直都没有考虑过这些问题。 见到鲍文杰的立场渐渐动摇之后,赵俊臣再次说道:“所以,为了朝廷大局考虑、也为了百姓安危考虑,若是这件事有太多官员涉案的话,咱们就只能严惩首恶、杀鸡儆猴,对于剩下的涉案官员则是轻轻放过,让他们戴罪立功,因为咱们并没有替代他们的人选!这就是我的真实想法!当然,若是鲍大人依旧不满的话,我也不会阻止你禀报陛下,但……陛下他恐怕也是与我一样的想法。” 随着赵俊臣再次重复了自己的观点,鲍文杰依旧是无言以对、沉默如故。 对于赵俊臣的观点,鲍文杰总觉得哪里不对,心中也不服气,但他偏偏找不到反驳赵俊臣的理由。 见到鲍文杰的这般模样,赵俊臣也没有继续多说什么,只是闭上了嘴巴、静静的策马前行。 许多事情,看似并不合理,但受限于客观的条件,人们也只能被动接受,对于鲍文杰这种理想主义者而言,这种事情确实是很残酷,但也只能让他自己想通。 另一边,见到赵俊臣与鲍文杰的谈话结束之后,洪高功很快就再次策马上前,重新给赵俊臣抵上了新的水壶。 然而,这个时候,怀来县城却已经是遥遥在望了。 * 大批锦衣卫出现在怀来县城,自然是吓坏了怀来县的所有官民。 怀来知县更是匆忙跑来询问情况,发现了赵俊臣的身份之后,怀来知县更是诚惶诚恐、唯恐怠慢。 在怀来知县诚惶诚恐的招待下,众人在怀来县城休整了一个时辰,然后就马上离开了怀来县城,继续向西而行。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一行人先后经过了逐鹿县、宣化县、阳原县,然后终于是离开了直隶范围,进入了山西境内。 进入山西境内的第一站,却是赵俊臣非常熟悉的地方,乃是赵俊臣当年扑灭蝗灾的潞安府! 不过是两三天的路程,众人赶路时所见到的情景已经是大有不同。 直隶境内的时候,道路两旁的庄稼地还算是繁盛,百姓们收割庄稼的时候也算是神情安定,但越是往西,旱情就越是明显,到了山西境内之后,旱情的痕迹就更加明显了,放眼望去的田地大都是稀稀疏疏、庄稼低矮,百姓们也大都是愁眉苦脸、唉声叹气,显然是发愁今年的秋粮不足。 这还是山西的西南部,乃是灾情较轻的地区,恐怕其他地方的情况还要更加不堪。 见到这般情况之后,赵俊臣心中也沉重了起来。 …… 恩,第一更! 凌晨后还有一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一十七章.重返潞安府. …… …… 朝廷发现西北诸省的赈灾钱粮出现纰漏之后,马上就派了赵俊臣与鲍文杰前往山西与陕甘调查实情,根本没有给西北诸省的地方官员反应时间。 所以,当赵俊臣一行人进入了山西境内之后,一开始也没有惊动地方官府。 这就给了赵俊臣明察暗访的机会。 在离京之前,赵俊臣就吩咐锦衣卫们每人都携带了一身明朝普通士兵所穿的制式军服鸳鸯战袍,就是为了尽量不要引起地方官府的注意,锦衣卫的飞鱼袍实在是太显眼了。 所以,进入山西境内之后,赵俊臣就吩咐锦衣卫们脱下了飞鱼袍、换上了鸳鸯战袍,队伍也就伪装成了过境的禁军马队,虽然是同样会引人瞩目,但这个时期正值火筛入寇之际,经常会有军队调动,至少可以麻痹地方官府一段时间,不至于让地方官府马上就猜到赵俊臣的来意。 不过,就算是伪装了身份,但沿途的百姓见到大队骑兵路过之后,依然是一哄而散、远远逃开。 在许多百姓的眼中,这种规模不大的游骑散勇,虽然是朝廷的正规军队,但性质与土匪马贼并没有太大的区别,都是祸害百姓的存在。 却说,进入了潞安府的境内之后,眼看着时间已经是下午了,洪高功向赵俊臣请示道:“赵大人,咱们如今已经深入山西境内了,再过四五十里地就是潞安府城了,您说咱们是先去潞安府城休息?还是一路不歇、直接前往山西巡抚的驻地太原府?” 说到这里,洪高功犹豫了片刻之后,却是面显哀求之色,又说道:“赵大人,咱们已经赶了三天路程,一路上都没有太好的歇息,卑职手下的兄弟们已经是疲惫不堪了……当然,为朝廷办事,幸苦点也是应该的,但赵大人您乃是金贵之躯,同样是一路马不停蹄,卑职实在是担心您的身体……要不咱们就去潞安府城歇息一天?” 赵俊臣向着洪高功看去,却见到洪高功年轻英俊的面庞上满是疲态,双眼无神、披头散发,总是歪歪扭扭的身子这个时候更是靠在马背上,显然已经是到了极限。 赵俊臣又转头向着身后的锦衣卫们看去,却发现除了毛家栋麾下的三十人之外,他们同样是疲惫不堪,一幅快要坚持不住的样子,如今正是有气无力的相互抱怨着,反倒是赵俊臣的二十名家丁依旧是尚有余力的模样。 见到这一幕,赵俊臣心中又是暗暗叹息。 这就是明朝禁军之中最为精锐的锦衣卫了,仅仅是不疾不徐的赶路三天时间,午歇晚睡、三餐饮水从来没有耽误过,但就这样他们已经是承受不住了! 相较而言,赵俊臣与鲍文杰身为文官,虽然也同样是疲惫不堪,但也不像是他们这样叫苦连天。 这样的少爷兵,根本不能让赵俊臣报以任何指望。 暗暗叹息之余,赵俊臣表面上不动神色,只是转头向一旁的鲍文杰问道:“鲍大人以为如何?”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鲍文杰面无表情的说道:“一切任凭赵大人做主,下官并无主见!” 见到鲍文杰的模样,赵俊臣又是摇头叹息。 自从两天前的那场谈话之后,鲍文杰就一直是面无表情、沉默寡言,似乎是与自己怄气一般。 赵俊臣沉思了片刻,却是唤道:“许庆彦!”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许庆彦策马来到了赵俊臣的身旁,问道:“少爷,有何吩咐?” 赵俊臣问道:“这里已经距离潞安城不远了,我记得咱们去年灭蝗的时候也来过这里,你可还记得王老丈所在的南关村的位置?” 赵俊臣所说的王老丈,就是赵俊臣当年在潞安府灭蝗之际所遇到的那位“笑着等死”的老丈,当时王老丈的儿子被官府打断了双腿,儿媳妇也跟人跑了,仅剩下两个不懂事的孙儿,田地里的粮食也全部被蝗虫糟蹋了,王老丈为了给儿子治病,不惜变卖了房子与田地,最终却是一无所获,只落得一家人等死的结局。 王老丈的遭遇,当时也给了赵俊臣很大的促动,让赵俊臣下定了灭蝗赈灾的决心,并且还让人给王老丈的儿子治好了双腿、赎回了房屋田地,利用王老丈好好的作秀了一次,却是赢得了潞安府无数百姓的赞誉。 灭蝗之际,赵俊臣也是与王老丈所在的南关村百姓们一同幸苦、亲力亲为,而赵俊臣亲自动手扑杀蝗虫的样子,更是让潞安府的百姓们视为古今难得一见的青天大老爷,尤其是那些南关村的百姓们,简直就是把赵俊臣奉若神明! 当初,潞安府的百姓们为赵俊臣送了万民伞,也正是南关村的百姓领头。 所以,赵俊臣来到潞安府之后,首先就想到了王老丈以及南关村的百姓,那里的百姓们对赵俊臣尊敬有加,根本没有任何的防范,赵俊臣也可以从他们口中打探到许多真实消息,进一步了解山西境内的详细情况。 赵俊臣是一名贪官,所以他非常清楚贪官们的奸猾,也压根不相信地方官员所说的任何消息,所以他更愿意通过百姓了解情况,虽然并不全面,但足够真实。 而许庆彦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则是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然后摇头道:“少爷,已经隔了一年多的时间,潞安府咱们也就来过一次,我哪里记得那么清楚,只记得南关村位于潞安府以南,但具体在哪个位置就不知道了。” 赵俊臣无奈摇头,却也没有责怪许庆彦,因为赵俊臣本人也忘记详细的路程。 所以,赵俊臣向洪高功吩咐道:“去把毛百户唤来,他也许知道路径,否则就只能询问当地的百姓了。” 洪高功并不清楚赵俊臣为何要询问南关村的位置,心中不免有些疑惑,但也不敢怠慢赵俊臣的吩咐,马上就转头高声呼喊了毛家栋。 很快的,毛家栋策马来到了赵俊臣的身旁,向众人拱手示意道:“卑职见过钦差大人、见过副使大人、见过千户大人,还请三位大人吩咐。” 根据这段时间以来的观察,赵俊臣发现毛家栋确实是一位人才,虽然不知道他的领兵才能究竟如何,但他作风干练、性格冷静,将众人的队伍管理得井井有条,一路上若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毛家栋总是很快就能找到解决办法。 所以,赵俊臣也就愈加欣赏毛家栋了,经常会找机会与毛家栋直接接触,想要拉拢毛家栋为己用。 只可惜,毛家栋确实是性格很倔,虽然话语不多,但心中很有主见,并不是赵俊臣稍稍施以恩惠就可以轻易收买的墙头草。 但也因为如此,赵俊臣对毛家栋也就更重视了,认为毛家栋这种人一旦投靠了自己之后就绝不会轻易背叛。 见到毛家栋之后,赵俊臣的态度很客气,向毛家栋含笑示意,并且问道:“毛百户曾在山西担任军职,可知道潞安府附近的南关村怎么走?” 毛家栋稍稍思索了片刻之后,手指向一个方向,说道:“向西行二十里地,有一座黄土山,再往北走十余里地就到了。” 赵俊臣面现恍然,说道:“想起来了,确实是这样的路径,毛百户当真是好记性。” 听到赵俊臣的称赞之后,毛家栋并没有受宠若惊的喜色,只是态度沉稳的答道:“钦差大人过赞了,卑职曾在山西走镖,自然是熟悉这里的情况,没什么好称赞的。” 看得出来,赵俊臣对待毛家栋态度客气亲切,毛家栋也心有感激,但这种感激远远不足以让毛家栋投靠赵俊臣。 赵俊臣也知道这种事情只能慢慢来,也就没有继续向毛家栋示好,只是向众人吩咐道:“时间不早了,咱们确实要休息,但咱们并不去潞安府城休息,而是去南关村休息,那里的百姓皆是与我相熟,定然会热情招待咱们。”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众人皆是心中疑惑不已,不明白赵俊臣身为朝廷权臣,为何会与潞安府境内一处寻常村庄的百姓熟悉,但赵俊臣也没有详细解释,而是先行策马前行,沿着毛家栋所指的路径而去。 见到赵俊臣这般模样,众人也只好压下心中的疑惑,纷纷是策马跟随。 等时间临近傍晚之后,赵俊臣一行人终于是远远的见到了记忆中的南关村。 如今的世道多有风险,山西境内不仅每年都有蒙古鞑子深入劫掠,平时还会有马贼流寇出没,百姓们自然是心中戒备,府城外的村庄大都是高筑堡墙、防备森严,与堡垒无异。 潞安府虽然是位于山西之东南,受到蒙古骑兵的劫掠不多,但南关村作为一处规模较大的村庄,同样是建筑了高大结实的黄土围墙,以防备不时而至的危险。 近三百名骑兵的突然出现,却是吓坏了南关村的所有百姓,引发了不少慌乱,等到一行人赶到了南关村外的时候,围墙外的百姓们已经是纷纷跑入了村庄内部,围墙上的吊门也被拉了起来,村庄的壮丁们更是纷纷拿着刀枪农具跑到了围墙上面戒备。 见到这一幕,所有人皆是暗暗咂舌,感叹西北百姓们的戒心之重。 就在众人感叹之际,就见围墙上有一位老者高声喊道:“你们是哪里的骑兵?为何要来我南关村?若是想要借宿,再往北走二十余里地就是潞安府城了,也有专门的营地,各位军爷还是去那里借宿吧,我南关村物资匮乏,地方也不足,恕不能招待各位军爷了。” 见南关村的百姓想要驱赶众人离开,洪高功顿时是面现怒色,就打算怒斥对方。 然而,赵俊臣却是抬手止住了洪高功,并且是亲自策马上前,靠近了南关村的围墙,让南关村的百姓看到自己的相貌。 然后,赵俊臣高声唤道:“各位南关村的百姓,可还记得我赵俊臣吗?” 见到赵俊臣向前,所有人都是面色大变,生怕南关村的无知刁难会伤害赵俊臣。 然而,随着赵俊臣的出面发话,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 第二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一十八章.青天赵俊臣. …… …… “各位南关村的百姓们,可还记得我赵俊臣吗?” 见到赵俊臣的面容、听到赵俊臣的声音,围墙上原本还有些喧闹的百姓们顿时是安静了下来,就好似是遇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去年的时候,赵俊臣几乎每天都与南关村的百姓们一同扑杀蝗虫,南关村的百姓们大都认得赵俊臣的相貌。 所以,他们很快就确认了赵俊臣的身份。 “当真是赵大人!” 随着这道声音响起来,围墙上再次热闹了起来,所有人都是在大声呼喊着,满是惊喜与兴奋。 “赵大人来了!赵大人来了!” “乡亲们,赵大人没有忘记咱们南关村,赵大人来探望咱们了!” “赵青天!是赵青天啊!”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把吊门放下,请赵大人进来!” “大家快去迎接赵大人!赵大人来了!” 一时间,所有的南关村百姓皆是兴奋莫名,一个个皆是高声呼喊着,就好似遇到了什么天大的喜事! 见到南关村百姓们的反应,赵俊臣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既有欣慰、也有愧疚——既是欣慰这里的百姓并没有忘记自己,又是愧疚自己当初所做的一切很大程度上只是利用他们罢了。 围墙上的动静,同样是落入了鲍文杰、洪高功、毛家栋等人的眼中,让他们心中皆是震惊不已,只觉得眼前这一幕彻底颠覆了他们的固有观念! 这是百姓们见到一位声名狼藉的大贪官应有的反应?为何是这么兴奋?又为何是这么高兴?为何刚刚还心存戒备的百姓见到赵俊臣之后,竟是问也不问就要放下吊门、任由他们的队伍进入村庄里面?这是怎样的信任? 这一切,究竟是百姓愚昧?还是……赵俊臣并非一个真正的贪官? 一时间,所有人心中皆是闪过了这样的疑问。 与此同时,赵俊臣已经是压下了心中的复杂思绪,调转马头回到了众人的身前。 然后,赵俊臣表情严肃的盯着洪高功,缓缓说道:“向你手下的那些锦衣卫吩咐一声,进入村庄之后,对百姓们的态度要客气一些,绝不可以祸害百姓!若是有人胆敢在这里祸害百姓,本官就把他直接杖毙、绝不容情!” 说到这里,赵俊臣的声音放缓,又加了一句:“把本官的意思传达清楚!记住,本官的态度是认真的!” 见到赵俊臣的这般态度,洪高功不敢有任何怠慢,很快就拨转马头,亲自向锦衣卫们传达了赵俊臣的吩咐。 * 很快的,南关村的吊门被放了下来。 然后,在村里的耆老与大户的带领下,南关村的百姓们争先恐后的涌了出来,人数浩浩荡荡,不下于七八百人,老弱妇孺皆有不少,却是举村出迎。 赵俊臣带领着三百人马,其中大半都是手持利刃的士兵,若是平日里遇到这般队伍,南关村的百姓们是绝不会让他们进入村庄的,但因为赵俊臣的缘故,南关村的百姓竟是没有任何的戒备之心,直接放下了吊门欢迎众人进入村庄,显然是认为赵俊臣的人绝不会伤害他们。 而赵俊臣见到南关村的百姓们出现之后,则是翻身下马、迈步向前迎去。 鲍文杰、洪高功、毛家栋等人见到赵俊臣的动作之后,稍稍犹豫了片刻,也同样是纷纷的翻身下马,随在了赵俊臣的身后。 片刻之后,南关村的百姓们已经是来到了赵俊臣的身前,然后就齐刷刷的下跪行礼,一个个皆是表情激动,声音纷杂的表示欢迎。 “赵大人!” “恭迎赵大人!” “赵大人您终于回潞安了!” 赵俊臣点头微笑示意之余,则是把目光转向了为首二人。 第一个人年纪大约四十左右,衣着还算讲究,皮肤也算是干净,看样子读过几天诗书,应该是南关村里的地主大户,第二个老者却是赵俊臣的熟人,正是王老丈!没想到他已是被南关村的百姓们推举为成村中耆老,地位与去年大有不同,恐怕王老丈的地位变化也是因为赵俊臣的缘故,对于南关村的百姓们而言,王老丈与赵俊臣有些交情,仅凭这一点就足以让他成为村里的头面人物了。 此时,两人同样是向赵俊臣叩拜行礼。 地主大户的表情诚惶诚恐,颤声说道:“草民周大福叩见赵大人!没想到赵大人亲自驾临南关村,草民等人招待不周,竟是拒之门外!实在是冒犯了赵大人的官威,还望赵大人恕罪则个!” 另一边,王老丈则是愣愣的看着赵俊臣,因为情绪激动的缘故,竟是完全说不出话来,但他的表情极为虔诚,就好似他面前之人并非是赵俊臣,而是一尊救苦救难的神灵。 赵俊臣暗暗打量片刻之后,快步走到二人身前,亲手扶起了王老丈,然后又扬声对百姓们说道:“各位乡亲,我赵俊臣今日路过了潞安府,想起了去年的事情,就专门跑来探望一下大家,大家不必多礼,都快快起身吧!” 赵俊臣连续呼喝了两遍之后,南关村的百姓们终于是陆续站起身来,每个人依旧是兴奋莫名、喜气更浓。 赵俊臣身为朝廷大员,竟是专门来探望他们,这是多么大的荣耀?赵俊臣忙于朝廷大事之余,竟然还记得他们这些乡野百姓,这又是怎样的情义?随着赵俊臣的这一番话,南关村的百姓们对赵俊臣的感激之心更重了,只认为赵俊臣乃是古今仅有的青天大老爷。 等到百姓们全部站起身之后,赵俊臣的目光才转向了王老丈,态度亲切的笑道:“一年未见,王老丈的身体反倒是愈加康健了!” 王老丈表情激动的连连点头,终于是开口说道:“托赵大人的洪福!托赵大人的洪福!” 然后,赵俊臣笑着拍了拍王老丈枯老粗糙的双手,并且转头向周大福问道:“你是南关村的大户?你也不必害怕担忧,如今正是敏感时期,百姓们见到大队骑兵过境,心中警惕一些也是应该的,并没有冒犯于我,我也不会因为这件事就怪罪你们。”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之后,周大福暗暗松了一口气。 安抚了周大福与王老丈之后,赵俊臣终于是说出了自己的请求,道:“虽然说再走二三十里路就是潞安城了,但我并不打算连夜进城,今晚就在村子里借宿了,却不知二位意下如何?当然,我手下的人比较多,必然会惊扰到村民,但仅仅是停留一晚上的时候,也会补偿村民们一些银子,绝不会白吃白住。”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之后,王老丈连连摇头,声音激动的说道:“赵大人您乃是我们潞安府的大恩人!更是我们南关村的大恩人!如今您路过了南关村,别说是在这里借宿了,就算是您原本没有借宿的意思,我等也一定求您留下……别说是借宿一晚上,您在这里留三五年都不成问题!正好给了我等向您报恩的机会,哪里还能要您的银子!” 另一边,周大福与赵俊臣不熟悉,还要更加紧张,只是连连点头说道:“赵大人要借宿,我南关村上下自然是欢迎之至!恩,欢迎之至!” 而王老丈已经是转身向南关村的百姓们高声唤道:“众位乡亲,赵大人今天晚上就要留在咱们南关村过宿了!大家快些回去,为赵大人还有赵大人的手下护卫们准备酒水饭食,咱们一定要好好招待赵大人!” 随着王老丈的话声落下,南关村的百姓们轰然答应,一个个皆是兴高采烈,丝毫不觉得赵俊臣惊扰到了他们,反倒是一副荣幸至极的模样,很快就纷纷跑回到了村庄里面,准备招待赵俊臣的事情去了。 见到百姓们的反应,赵俊臣身后的鲍文杰、洪高功、毛家栋等人愈加是目瞪口呆! 百姓们不需要强迫,只是一声召唤,就自发的招待朝廷的官员与军队,传说中的官民如鱼水也不过如此了吧! 一时间,鲍文杰、洪高功、毛家栋等人只觉得不可思议、恍如梦中。 赵俊臣转头看了他们的反应之后,却是不由一笑,但也没有解释什么,只是招呼他们与自己一同进入南关村内。 去年的时候,赵俊臣亲手把潞安府的百姓们从绝望中拯救了出来,事后又请旨免了潞安府的两年税粮,百姓们皆是没有忘记这般恩情! 尤其是南关村的百姓,因为赵俊臣亲自与他们一同扑杀蝗虫的缘故,对赵俊臣更加是奉若神明! 这般感受,鲍文杰、洪高功、毛家栋等人恐怕是很难理解。 * 在王老丈与周大福的带领下,赵俊臣的队伍鱼贯进入了南关村内。 因为赵俊臣的到来,此时的南关村已经是异常热闹,百姓们争先恐后的杀鸡宰鱼,竭尽所有的招待赵俊臣等人,闲散村民则是纷纷出力,或者是安排房间,或者是准备马桩饲料、又或者是送来了桌椅茶水,村里的孩子们在队伍周围跑来跑去、好奇打量。 赵俊臣沿路前行之际,每路过一户人家,就会看到院子里的百姓自发向赵俊臣再次行礼,“青天”、“好官”、“活菩萨”之类的呼唤声此起彼伏。 最终,赵俊臣来到了村子里的中央处,这里有一大片空地,乃是村民们平日里聚会的地方,不远处则是周大福的宅子,在周大福的殷勤邀请之下,赵俊臣、鲍文杰、洪高功三人今晚将会在周宅过夜。 空地上,村民们已经摆放了许多桌椅,而赵俊臣的位置则是安排在了一个黄土高台上面。 于是,赵俊臣、鲍文杰、洪高功三人走上了黄土高台落座,而毛家栋则是忙着安顿队伍。 当赵俊臣、鲍文杰、洪高功三人陆续坐下之后,王老丈与周大福则是拘谨的站在一旁,似乎是打算伺候赵俊臣等人。 见到二人的样子,赵俊臣摇头一笑,说道:“我等只是客人,你们二位才是主人,又岂有客人落座主人陪站的道理?两位都坐下吧,正好本官有事情要问你们!” 王老丈稍稍犹豫片刻之后,知道赵俊臣的这一番话并非是客套,所以就局促的坐在了一张椅子上,乃是洪高功的旁边位置。 王老丈出身于卑贱、常年务农,身体难免有着脏乱,见到王老丈坐在自己旁边之后,洪高功表情间闪过了一丝厌恶,正准备挪动身子离远一些,却突然想起了赵俊臣的吩咐,于是洪高功也就连忙按下了心中的厌恶之意,反倒是勉强撑出了一张和善笑脸、冲着王老丈轻轻点头示意。 另一边,周大福见到王老丈的动作之后,也同样是挨着鲍文杰坐下了。 等到王老丈与周大福陆续坐下之后,赵俊臣看了一眼高台下的情景,只见百姓们搬来的桌椅越来越多,赵俊臣的随从以及锦衣卫们已经是陆续坐下休息,此时正是纷纷捧着村民们送来的茶碗喝水,与村民们还算是相处愉快,暂时还没有哪个人盛气凌人对待百姓。 或许,除了赵俊臣的命令之外,也是百姓们的主动热情让他们同样惊呆了——只要是稍有良知的人,就必然是不忍心破坏眼前的和睦景象。 见到这一幕之后,赵俊臣满意的点了点头,又转头向王老丈问道:“王老丈,已经是秋收之际了,今年潞安府的收成如何?” 王老丈连忙答道:“回赵大人的话,潞安府这几天连续发生天灾,去年是蝗灾、今年是旱灾,收成不大好!仅有往年收成的一半左右……” 说到后面。王老丈已经是摇头叹息。 一旁,周大福想要讨好赵俊臣,则是插嘴说道:“不过,因为赵大人的缘故,陛下他免了潞安府今年的税粮,再加上潞安府的灾情也不是特别严重,所以百姓们倒还能吃得上饭,这一切全都是赵大人的恩情!其他的州府没有赵大人的庇护,可就要惨多了,不仅受灾严重,还要上交朝廷的税粮,如今已经是有不少人开始逃荒了!” 听到周大福的说法,赵俊臣的双眼微微一眯,而鲍文杰则是突然间面现怒色! 为了应对西北诸省的连年天灾,对于那些受灾较为严重的州府,朝廷同样是免除了今年的税粮! 但听周大福的说法,西北诸省依然是在向百姓们征收税粮? 百姓们明明已经是受了灾,西北诸省的官员不仅是贪墨截留了朝廷的赈灾钱粮,还进一步向灾民征税? 这是逼着百姓造反啊!这些地方官员竟是这样的目光短浅、丧心病狂? 顿时间,赵俊臣与鲍文杰皆是发现,西北诸省的真实情况,恐怕要比他们想象中还要更加恶劣! …… 四千字,第一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一十九章.皆是双面人. …… …… 鲍文杰刚打算说些什么,赵俊臣已经是向他打了一个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 若是往常,鲍文杰未必会理会赵俊臣的暗示,但因为南关村百姓对待赵俊臣的态度,让鲍文杰心中震撼之余,却是觉得自己愈加看不透赵俊臣了,只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的观念受到了冲击,对于赵俊臣的感官也悄然间发生了变化,所以他见到赵俊臣的暗示之后,竟是马上就闭口不言了。 而赵俊臣则是继续向周大福问道:“据我所知,朝廷发现了西北数省的灾情之后,就拨下了大量的钱粮赈灾,潞安府同样是遭了天灾,可有官府赈灾的消息?” 周大福茫然道:“没听说官府赈灾的消息,可能是潞安府的百姓还可以活得下去,所以潞安府就没有收到朝廷的赈灾粮食吧。” 赵俊臣又是眉头一皱。 他记得很清楚,朝廷拨给山西赈灾粮草的时候,潞安府同样分到了一批赈灾粮食,虽然数量不多,仅仅只有六万石,但也不应该是毫无消息才对!显然这批粮食已经是被人截留了,否则南关村作为临近潞安府城的大村落,村中的大户与耆老必然会收到一些消息。 赵俊臣沉吟片刻后,又问道:“你刚才说潞安府境内已经出现了逃荒的百姓,都是哪些地方的百姓?你们南关村里可有收留一些?” 周大福隐隐觉得不对劲,认为赵俊臣这次来到潞安府恐怕是目的不简单,但他在赵俊臣面前不敢隐瞒,再次答道:“据草民所知,逃荒的百姓大都是来自于陕甘,还有一部分人来自于北边的大同府、忻州等地,不过各地的官府担心灾民逃荒到直隶境内会扰乱天子脚下的安定,就一直在四处截留灾民,不让灾民们离开本地,甚至还把灾民们拘捕关押,所以咱们潞安府境内并没有出现太多的逃荒灾民,不过村庄里面倒也收留了三女一男四名灾民,全都是忻州人。” 赵俊臣眼中闪过了思索之色,只觉得事情愈加复杂难测了。 各地官府防止逃荒难民涌入直隶境内的事情,倒也可以理解,若是大量难民涌入直隶甚至是京城,他们私下里截留贪墨赈灾钱粮的事情就必然是无可遮掩! 然而,每逢天灾之际,地方官府其实是鼓励灾民逃荒的,一方面是灾民太多的话容易发生民变,另一方面则是灾民逃荒之后地方官府就可以把灾民们的田产房屋收入手中,趁机获取大量好处。 所以,山西各地官府防止难民涌入直隶境内的事情并不奇怪,但各地官府拦截难民、不让难民离开本地、甚至是拘捕大量难民的行为,实在是太过奇怪了。 不让难民涌入东方的直隶境内,但可以让灾民们涌入南边的河南、四川等地啊!让难民们留在本地,却又贪墨了赈灾钱粮,甚至还向难民征税,一旦激发了民变,各地衙门就不怕朝廷责罚?还有,大量的抓捕关押难民之后,就必须要向这些难民提供食物,地方官员们又岂是会这般大方? 想到这里,赵俊臣沉思不语,只觉得地方官府的行为诡异,似乎有许多事情已经超出了最初预想。 西北诸省的赈灾钱粮失踪,似乎并不是这么简单,也许是另有一些自己不了解的隐情! 于是,赵俊臣沉思片刻后,却是向周大福吩咐道:“把那四个忻州的逃荒灾民唤来,本官有事情要询问他们。 周大福愈加觉得赵俊臣这一次前来潞安府的目的不简单,但不敢违背赵俊臣的吩咐,马上就安排人去办了。 * 很快的,四名忻州难民就来到了赵俊臣的面前。 他们是被押过来的,四位灾民之中有三人都被捆绑了身体,每个人的身上都有伤势,显然是挨了不少拳脚。 此时,三位女性灾民皆是表情麻木,仿佛已经死心,但那位男性灾民更是被重重捆绑,此时正瞪着眼睛注视着赵俊臣等人,眼中满是恨意。 这名男性灾民年纪大约只有二十余岁,但他的身材极为高大,虽然是身型消瘦、狼藉不堪,但他瞪视众人之际,依然给人一种虎狼般的威势,在他的瞪视之下,除了赵俊臣之外,所有人都是下意识的转移了目光,不敢与此人对视。 见到这一幕,赵俊臣心中一惊,问道:“怎么回事?怎么绑着他们?” 周大福叹息道:“他们这支灾民总计有二十余人,好似全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路过咱们村子的时候,见到村里还算是富足,就请求村里收留他们,但赵大人您也知道,咱们村今年的收成同样不好,又哪里能养得起闲人?最终大伙估算了一下,想到村里还有几个小伙子单身,就把灾民里的年轻女子留下,又将剩下的灾民全部赶走了,也算是救下了这几个年轻女子的性命! 谁知道这几个年轻女子性子太烈了,不识好心,颇是反抗激烈,这个男子乃是那支灾民队伍里的唯一青壮,同样是没有感念恩情,反倒是与村民们发生了冲突,他力气极大,连续打伤了六七位村民,让村里贴补了不少药钱,若不是他已经饿了许多天,还真没有人是他的对手,所以村里赶走了其余灾民之后,就把这个男人也留下了,让他今后为村里干苦力恕罪!” 周大福说得好听,但他所描述的事情却是让人心中发寒。 遇到一支外地路过的灾民队伍,村民们不仅没有设法救济,反倒是抓走了队伍里所有的年轻姑娘以及唯一的青壮男子,把剩下的老弱妇孺全部赶走,任由他们等死,遭到反抗之后,周大福还觉得被他们恩将仇报了! 然而,周大福丝毫没有觉得任何不妥,就连旁边的王老丈也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与此同时,那名男性灾民则是大声喝骂:“你们这群无良无德的畜生!说得好听,还不是强抢民女!我大姐的丈夫刚死不久,身边还有一个八九岁的孩子,你们凭什么要抢走我大姐,却又把我大姐的孩子一脚踢开、让我大家骨肉分离?赵青姑娘她还有老父要照顾,你们又凭什么抢走赵青姑娘,却又赶走了赵青姑娘的老父?还有槐花姑娘,她在远方还有亲戚投靠,又不是活不下去,你们又凭什么抢她!你们就是一群畜生!不得好死的畜生……” 男性灾民的嗓门极大,震得众人双耳发鸣,见到此人的面容狰狞之后,洪高功更是吓得身体一颤。 与此同时,不待男性灾民说完,押送他的村民就已经上前扇了他好几个耳光,并且喝骂道:“狼心狗肺的东西!我们好心让你活下去,你不感恩也就罢了,竟然还这般恶毒咒骂!如今有贵客在此,若是吓到了赵大人,非宰了你不可!这般年景,若不是我们村子收留你们,你们谁能活下去?我们村子收留了你们四个,至少能让你们四个人活下去,总比你们所有人全都饿死要好! 投靠亲戚?她连自己亲戚究竟是住在哪里都不知道,恐怕还没找到亲戚就饿死了!孩子老父?她们自己能活下去就是我们村的恩德了,凭什么还要我们村子养活闲人!还有,赵青的父亲可是求着我们收留赵青的,虽然赵青不愿意,但已经是父母之命,又哪里算是我们强抢民女!还有你大姐,她用自己换了一小袋口粮给她儿子,是心甘情愿的跟了我们,哪里算是我们强抢民女!” * 听到双方的相互喝骂,赵俊臣沉默了下来,一时间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如何回应。 很显然,南关村的百姓们热情招待赵俊臣,在赵俊臣面前总是一副老实本分、知恩图报的模样,并没有任何虚假,他们确实是真心尊敬赵俊臣、想要报答赵俊臣的恩情! 但与此同时,他们对待逃荒的外乡人,却又是这样的残忍,并且还把自己的残忍视为理所当然,这也同样没有任何虚假,确实是源自于他们的真实想法! 总而言之,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面孔,官员如此、百姓也如此!随着立场的不同,他们也会换上不同的面孔示人! 在赵俊臣面前,他们是老实巴交、知恩图报的百姓,这是因为赵俊臣曾经救过他们,他们也把赵俊臣视为恩人!但在外乡人面前,他们就是只会考虑自己利益的迫害者,这是因为他们压根没有把外乡的灾民视为同类! 当然,将位置互换一下,今年若是潞安府的灾情严重,南关村的百姓们纷纷逃荒到了忻州,恐怕相互间的角色也会变化,忻州的乡民们也会成为自私自利的迫害者,南关村的百姓们也同样会被迫的骨肉分离、坐等饿死。 这是时代的悲剧,也是时代的特色。 这个时代,最是残酷,底层百姓们为了活下去就已经是竭尽全力了,又哪里顾得上别人?所以在灾荒年间,本地人对待外乡人的态度,向来是极为残酷,绝不会有任何的慈悲怜惜,本地人团结在一起,总是异常排外,一切都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外地人在他们的认知里绝非同类,再怎样迫害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灾年之际,“易子而食”的情况都会发生,更别说是今天这样的事情了。 正所谓“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这句话绝没有任何虚假。 在南关村的百姓们看来,他们的做法没有任何错误,村里的粮食养不了太多的闲人,只能挑选收留几个有用处的难民,他们能让这些难民继续活下去,就已经是恩德了! 但对于这些灾民而言,南关村的村民的行为就极为狠毒了,让他们母子分离、父女诀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亲人送死,又是怎样的残忍! 想到这里,赵俊臣心情更是复杂。 与此同时,赵俊臣也有些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如何面对南关村的百姓。 在这一刻,原本是热情淳朴、待己至诚的南关村百姓,落在赵俊臣的眼中却是说不出的别扭! 自从来到这个时代之后,赵俊臣就非常的识趣,并没有妄想改变这个世界,而是主动改变了自己,让自己融入了这个世界。 但此时,赵俊臣发现自己终究是不能彻底融入这个时代,心底深处终究还保留着一些来自于上世的东西,许多在这个时代被人们习以为常的情况,赵俊臣终究是不能彻底接受! * 赵俊臣心情起伏之际,周大福与王老丈皆是紧张的看着赵俊臣。 他们依旧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任何事情,甚至还依旧认为自己办了好事,他们只是担心这名男子灾民的大声咆哮会吓到赵俊臣,生怕赵俊臣会受到惊吓。 若是这个男性灾民吓到了他们的恩人,他们定要狠狠的责罚此人不可。 然而,赵俊臣则是面无表情,只是缓缓问道:“这支灾民被你们赶走几日了?又被赶到了哪个方向?” 周大福不知道赵俊臣究竟是什么意思,但还是答道:“已经离开了近两天时间了,是往南边离开的。” 赵俊臣点了点头,说道:“灾民体力弱,仅凭双脚行走,速度很慢,应该还没有走远,骑马的话,很快就可以追上……” 说到这里,赵俊臣向那名男性灾民问道:“你会骑马吗?” 男性灾民先是一愣,见到赵俊臣似乎是打算帮助他们,不由是稍稍熄了怒气,然后答道:“会骑!” 赵俊臣再次点头,然后又向洪高功吩咐道:“给这个人一匹马,再交给他一些口粮与一个水壶!” 说完,赵俊臣向男性灾民说道:“给你一个机会,你骑马向西,把你的那些同伴们全部带回这里,我会帮助他们活下去!”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几名灾民纷纷是面现狂喜之色,纷纷是跪下向赵俊臣致谢。 尤其是这个身材高大的男性灾民,更是不顾自己被捆绑的身体,也不顾身体的饥饿疲乏,向赵俊臣重重磕头行礼,脑袋与大地的“砰砰”碰撞着。 见到这一幕,周大福与王老丈皆是大惊,王老丈连忙问道:“赵大人,您这是何意?” 赵俊臣并没有任何怪罪他们的意思,只是缓缓说道:“你们是南关村的大户与耆老,所以你们只需要为南关村考虑就好,但我乃是朝廷官员,需要负责朝廷治下的每一位百姓!如今遇到这般情况,自然是不能坐视不管。” 说话之际,赵俊臣表情平静。 与南关村的百姓们一样,赵俊臣也是双面人,为了一己之利不惜牺牲百姓福祉是他,路见百姓苦难之后,于心不忍伸手相助也是他。 廉价的同情心。 …… 恩,四千字,第二更! 请大家尽量订阅支持哈!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二十章.事态诡谲. …… …… 在洪高功的安排下,男性灾民很快就骑马离开了南关村,往南去寻找他的那些灾民同伴了。 赵俊臣的临时善举,很有可能会是这些灾民的命运转折点,但对于赵俊臣而言,却只是一件无关紧要、临时起意的小事情,并不值得投入太多的注意力。 目前,还有许多更加重要的事情需要赵俊臣处理。 当男性灾民离开之后,赵俊臣的注意力就转向了剩下的三位女性灾民,向她们询问了许多忻州灾情的详细情况、地方官府的动态、以及这些灾民在逃荒路上的许多见闻。 这三位女性灾民心中感激赵俊臣出手搭救她们同伴的举动,所以也是知无不答,尽可能详细的回答了赵俊臣的各种询问。 问完之后,赵俊臣表情有些凝重,心中愈加认定了西北诸省所发生的事情并不简单!至于朝廷的赈灾粮草不翼而飞的事情,恐怕也不仅仅是地方官员的贪墨截留。 按照三位女性灾民的解释,忻州的旱灾极为严重,过半的田地颗粒无收,再加上忻州官府不仅是赈灾不力,并且还继续向百姓们征税征粮,所以忻州的百姓们简直是生活在人间地狱之中,经常会出现举村逃荒的事情。 这三位女性灾民的村子就是受不了忻州的灾情与官府压迫,所以就举村逃荒了,这支灾民队伍最开始足足有三百余人,但一路上屡屡遭到地方官府的拦截与抓捕,等他们抵达潞安府之后,也就只剩下二十余人了。 然而,各地官府大举抓捕了逃荒灾民之后,被抓捕的灾民们最终究竟是到了哪里、下场如何、现状怎样,却是没有任何人知晓详细。 根据三位女性灾民的描述,赵俊臣暗中推算了一下,心中更是暗暗吃惊! 忻州的灾民很严重,至少有三成的灾民逃荒,这些逃荒的灾民又有大半人被地方官府抓捕了!也就是说,仅仅是忻州一地,就有近万的逃荒灾民被地方官府抓走了! 这只是忻州的情况,而山西、陕甘两省加起来总计有二十三个州府!像是忻州这样灾情严重的州府总计有十四个!若是每个地方的情况都与忻州一样,岂不是说山西与陕甘的各地衙门这段时间已经陆续抓捕了超过十万的灾民? 得到这个数字之后,赵俊臣心中自然是有些吃惊! 抓捕十万灾民,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情!又岂是这十万灾民的下落竟是完全没有任何消息,这件事情就显得愈加诡异了! 与此同时,赵俊臣已是隐约猜到了朝廷赈灾粮草失踪的真相了——抓捕了超过十万灾民之后,就需要向这十万灾民提供维以生存的口粮,这就意味着天文数字的粮食消耗! 然而,陕甘与山西为何要抓捕这么多的逃荒灾民?他们的真实目的究竟是什么? 关于这一点,赵俊臣尚未猜到。 或者说,赵俊臣隐隐猜到了一个可能,但这个想法太过可怕了,让赵俊臣不敢深入思考下去! * 最终,赵俊臣轻轻摇头,将心中的某些猜想抛出了脑海,又挥手让三位女性灾民离开了。 然后,赵俊臣的表情有些僵硬,但还是挤出了一丝笑容,转头向周大福问道:“南关村乃是临近潞安府的大村,周先生作为南关村的大户,想必是经常有机会见到潞安知府吧?” 周大福先是一愣,然后就连忙答道:“草民的德才疏浅,不敢让赵大人称呼为先生,赵大人您直呼草民的姓名就好……回赵大人的话,草民确实与潞安知府孙大人见过几次面。” 赵俊臣点了点头,吩咐道:“既然如此,有件事情要拜托你为我办一下,那就是明天你亲自去潞安府一趟,一定要让潞安知府孙淼亲自前来南关村一趟……不过,你绝不能透漏我的身份与行踪,明白吗?”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之后,周大福就猜到赵俊臣这是要找潞安知府的麻烦了,自然是心中有些犹豫。 身为潞安府境内的大户,一旦是得罪了潞安知府,绝对是大祸临头,说不定就要家破人亡。 但在赵俊臣的注视之下,周大福最终还是咬牙答道:“赵大人您怎么说,草民就怎么办!草民明日一早就前往潞安府城,定然会把孙大人请到村里。” 赵俊臣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这件事就拜托你了……放心,今后定然会有你的好处,也绝不会为你留下后患的。” 听到赵俊臣的承诺之后,周大福的表情稍稍轻松了一些,连连向赵俊臣道谢。 接下来,南关村的百姓们终于是准备好了食物,竟是鸡鸭鱼肉一应俱全,还有白面馒头、米饭、以及各类家常菜肴,异常丰盛。 要知道,南关村虽然是潞安府境内较为富裕的村落,但村民们往往也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吃到肉食与白面,他们今天为了招待赵俊臣一行人,也是下了血本,有许多户人家为了招待赵俊臣等人甚至是不惜下手宰杀了下蛋的母鸡! 在南关村村民们的热情招待之下,所有人皆是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宾至如归”,不论是赵俊臣的手下随从,还是洪高功手下的锦衣卫,这一晚皆是满意至极。 面对南关村村民们的热情淳朴,再联想到他们对待外乡人的残忍手段,赵俊臣的心情依然是有些复杂,但他并不打算改变什么,也不打算让南关村的百姓们吃亏,却是在晚饭之后给了王老丈一百两银子,让王老丈分给南关村的百姓,这笔银子足以补偿村民们的损失。 王老丈原本并不想收下赵俊臣的银子,但在赵俊臣的坚持之下,他最终还是千恩万谢的收下了银子,并且连连感叹赵俊臣乃是千古一见的青天大老爷。 等到这天的晚饭结束之后,村民们已经腾出了大量的空房,用以赵俊臣一行人的休息,而赵俊臣、鲍文杰、洪高功等人则是在周大福的带领下前往周宅歇息。 进入周宅之后,周大福将自己的卧房让给了赵俊臣。而鲍文杰并没有马上休息,而留在赵俊臣的房间里与赵俊臣讨论着今天所收集到的情报。 因为尚没有任何证据,所以赵俊臣并没有向鲍文杰讲诉自己的心中猜测,所以两人的讨论也就没有任何的结果。 最终,眼看着月挂枝头,鲍文杰也就主动向赵俊臣告辞了。 不过,在离开房间之前,鲍文杰想到了赵俊臣今天出手搭救灾民的事情,却是突然开口说道:“赵大人今天说自己是朝廷官员,需要为朝廷治下的所有百姓负责……这般情怀让下官深为敬佩,只希望赵大人今后能够有始有终、言行如一!” 说完,鲍文杰就转身离开了。 见到鲍文杰的这般表现,赵俊臣却是摇头失笑。 赵俊臣很清楚,自己固然有许多善举,但这些善举与情怀、志向、理想无关,仅仅是为了自己能够晚上睡得安稳一些罢了! …… 落枕了,浑身不舒服,难免有些烦躁,码字的时候也无法集中注意力,勉强写了一个小章节,而且写的不好,大家见谅!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二十一章.真相(一). …… …… 情怀、志向、理想这类的高尚字眼,对赵俊臣而言太过于沉重了。 赵俊臣很敬佩那些有情怀、有志向、有理想的高尚人物,并不会因为自身的卑劣就将对方贬斥得一无是处,但赵俊臣也很清楚,一个人若是变得高尚了,就会受到许多条条框框的束缚,一旦是遇到了那些不折手段的对手,就定然会吃大亏。 赵俊臣不愿意吃亏,所以他主动放弃了高尚。 但赵俊臣也并不是一味的卑劣,若是不损害自身利益的话,赵俊臣也经常会做出一些善举,力所能及的造福天下。 许多时候,赵俊臣往往会选择卑劣的手段实现自己的目标,但这只是因为卑劣的手段更加有效,仅此而已。 所以,从某方面而言,赵俊臣既不高尚、也不卑劣,他只是很实际。 事实上,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人都不是“善”、“恶”二字可以区分的,南关村的百姓们如此,赵俊臣也同样如此。 很显然,因为这一天的种种经历,让鲍文杰心中对赵俊臣产生了某些幻想,认为赵俊臣“朽木尚可雕琢”,所以他才向赵俊臣说出了这样的话,希望赵俊臣可以“幡然悔悟”、“回头是岸”,但他的良苦用心注定是白费了。 * 赵俊臣是一个很实际的人,他所制定的计划也很实际。 西北诸省的情况太过诡异了,可能性有很多,所以赵俊臣必须要先行排除某些最危险的可能性,然后才会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所以,赵俊臣并没有马上前往潞安府进行调查,而是“调虎离山”、“请君入瓮”,让周大福想办法将潞安知府孙淼请到南关村里,这样的话赵俊臣就可以保证自己行踪的隐秘性,还可以控制住孙淼,从孙淼这里得到更加详细的情报。 到了第二天,周大福一大早就离开了南关村、前往了潞安府城。 进入了潞安府城之后,周大福没有任何耽搁,马上就求见了潞安知府孙淼。 孙淼如今不过是三十出头,也算是年轻有为了。他的相貌白净、气质文雅,能力也不俗,在朝野的声誉一向很好。 得到消息之后,孙淼也很快就召见了周大福,并没有任何怠慢。 别看周大福在赵俊臣面前总是一幅谦卑模样,但实际上他在潞安府城周围拥有大量的土地,并且还有许多亲族乃是潞安府里的世代吏役,所以孙淼也不敢有任何轻视。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周大福求见孙淼的时候还送上了一份厚礼,总计价值三五百两银子,哪怕是看在这笔银子的份上,孙淼也会格外亲民一些。 见到了孙淼之后,周大福很快就说出了自己求见孙淼的理由,称是自己的老父生病,又正好碰到了他的六十大寿,周家就想要为他冲喜,自然是大操大办,但府里没有任何贵客见证,未免是美中不足,所以周大福就希望孙淼能够前往南关村参加自己老父的寿宴,这样一来不仅是周大福的老父会高兴,冲喜的效果会更强一些,并且孙淼亲自为周家老父贺寿的话,周家在潞安府的声望也会提升不少。 孙淼身为潞安知府,又正值敏感时期,自然是政务繁多,近段时间也确实是非常忙碌,但看在厚礼的份上,孙淼还是很乐意在百忙之中脱身的, 最终,孙淼答应了周大福的请求,只是稍稍把手里的事情交代了一下,就与周大福一同前往南关村了。 南关村与潞安府不过是二三十里的路程,二人赶在晌午之前就抵达了。 然而,进入了南关村之后,孙淼就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按照周大福的说法,今天乃是他家中老父的六十大寿,周家也是大操大办、宴请了大量宾客,但他进入南关村之后,却发现南关村里面没有任何操办寿宴的痕迹,反倒是偶尔会见到一些身穿鸳鸯战袍的士兵。 当他远远见到周宅之后,发现周宅同样是没有任何的张灯结彩,完全不是大办寿宴的样子,附近的士兵也是越来越多,孙淼的面色微微一变,马上就向周大福说道:“周先生,本官突然想起来了,府衙里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忘记处理了,这件事情绝不能有任何耽搁,所以本官必须要马上回去,周先生老父的寿宴恐怕是不能参加了。” 说完,孙淼也不等周大福的回答,就直接转身打算离开。 然而,孙淼转身之后,却发现十余名士兵拦住了他的道路,没有任何躲让的意思。 见到这一幕之后,孙淼更是心中一沉,愈加觉得今天的南关村不简单。 这些士兵,皆是身材健壮,也完全没有惧怕孙淼的官威,绝不是潞安府附近的军户,而周大福今天把自己请到南关村里,恐怕也是不安好心。 于是,孙淼并没有斥责这些士兵,而是转头向周大福问道:“周先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南关村里有这么多士兵?又为何要拦住本官的去路?本官乃是朝廷命官,潞安府城里也有很多人都知道本官前来南关村的事情!周先生你若是想要做些什么,最好还是想一想后果!” 说话之际,孙淼的语气隐含威胁,但他的声音依然轻缓,似乎是不想要刺激周大福。 见到孙淼的这般反应,周大福眼中闪过了一丝敬佩,认为孙淼的城府很深,依然能够保持冷静,也没有失去一个朝廷官员的应有气度。 不过,周大福却不打算放走孙淼,只是态度愈加恭敬的说道:“孙大人,草民绝没有任何恶意!草民今天把您请到南关村,也是因为南关村有一位贵客想要见您,这位贵客如今就在草民的宅里,您见到他之后就全都明白了。” 孙淼深深看了周大福一眼,知道事不可违,也就没有继续纠缠,只是再次转身向着周宅走去,而周大福则是连忙跟在一旁领路。 当二人进入周宅的正堂之后,正有两人坐在主位上相互交谈着,这两人显然就是周大福口中的“贵客”了! 见到了这两人之后,孙淼再次的面色一变,但很快就整理了衣装仪容,然后向两位贵客行礼道:“下官潞安知府孙淼,见过赵大人!也见过鲍大人!没想到二位大人竟是离开了京城中枢、来到了潞安府境内,下官没有及时招待两位大人,实在是罪过深重。” 看到孙淼的反应,赵俊臣也就停下了与鲍文杰的交谈,面带赞赏的说道:“孙大人,好久不见了!因为某些缘故,本官不希望自己的行踪暴露,所以只能以这般手段与孙大人见面,还望孙大人能够理解一二……不过,孙大人遇到意外状况之后,却依然是冷静不乱,不愧是周阁老的得意门生。” 原来,孙淼乃是阁老周尚景的门人,也一向是受到周尚景的重视,赵俊臣听过周尚景正打算进一步重用孙淼,从这方面而言,孙淼是可以信任的,因为他并不会轻易背叛京城中枢。 此时,听到赵俊臣的称赞之后,孙淼也是连忙表示了谦逊。 看得出来,见到赵俊臣之后,孙淼同样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孙淼原本还以为潞安府境内发生了兵变,并且乱军占领了南关村,周宅之中也是一场鸿门宴。 但既然这一切是赵俊臣的安排,就说明这件事只是庙堂里的变化,并不会威胁到他的人身安全。 不过,赵俊臣突然出现到了这里,并且还是如此的行踪隐秘,显然是事情不简单,所以孙淼依然是心中警惕。 见到孙淼的表情变化,赵俊臣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孙淼落座之后,开始向孙淼询问朝廷赈灾的情况。 “本官这一次前来山西,乃是因为朝廷得到消息,称是朝廷支援给西北诸省的赈灾钱粮出现了纰漏,超过七成的钱粮不翼而飞了,所以陛下就任命我为钦差大臣,前来西北调查此事……” 听到赵俊臣的解释之后,孙淼又是松了一口气,连忙解释道:“赵大人,赈灾钱粮失踪的事情,下官也有耳闻,只是不知事情的真假,所以就没有向朝廷禀报,但这件事情与下官没有任何关系,因为下官至始至终都没有见到朝廷的赈灾钱粮,只收到了巡抚大人的一封密信,称是赈灾钱粮周转困难,而潞安府的灾情也不严重,所以巡抚大人就想要把朝廷支援潞安府的赈灾钱粮用于其他地方,并且询问下官的意思,而下官自然是体谅巡抚大人的难处,再加上潞安府确实是还可以勉强维持,所以就同意了此事。” 赵俊臣轻轻点头,说道:“这般情况,倒也与我想象中差不多,你一向深受周阁老的看重,今后还有远大前程,想来也不会参与到这种事情里……但我来到潞安府之后,却发现了一件更加奇怪的事情,那就是西北诸省的各地官府一直在到处拦截抓捕逃荒的灾民,可有此事?” 孙淼点头道:“确实有这种事情,潞安府也同样在到处拦截抓捕逃荒灾民,这一切也都是巡抚大人的命令,说是朝廷已经开始赈济灾民,灾民们的逃荒会造成地方空虚,还会带给各地混乱,事情一旦捅到朝廷中枢还会遭到责备,所以就严令各地衙门拦截抓捕逃荒的灾民。” 赵俊臣眉头一皱,追问道:“那么,灾民们被抓捕之后,又是怎样的安排?” 孙淼答道:“全部被送到了巡抚大人的驻地太原府,巡抚大人到时候会根据灾民们的籍贯把他们全部遣返回去。” 听到孙淼的回答,赵俊臣却是不由冷笑,问道:“孙大人,对于山西巡抚的说法,你信吗?如今正值火筛入寇之际,山西北部又是灾情严重,仅仅是处理这两件事情就足以让他焦头烂额了,他哪里还有什么精力调查每一个灾民的籍贯、并且把灾民们遣返原籍?” 孙淼则是垂头答道:“下官不知道,下官一切只是依照巡抚大人的命令办事,不敢多问。” 听到孙淼的回答之后,赵俊臣眉头一皱。 原本,见到孙淼进入南关村之后的临危不乱的表现,赵俊臣心中对他还是有些欣赏的。 但此时,听到孙淼的这番回答,赵俊臣心中的欣赏之意却是马上就消失不见了。 一切听从上级吩咐办事,所有事情皆是遵循规章制度,这般表现看似值得称赞,但实际上却是逃避责任的体现。 上司的命令未必就是正确的,规章制度也未必就是真理,以孙淼的眼光智慧未必是没有察觉到问题之所在,但他依然是只知道遵循上级的命令办事,哪怕是明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错的,也没有任何的质疑之意,因为孙淼很清楚,哪怕自己最终办了错事,但因为自己只是遵循了上级的命令,所以天塌了也有个子高的人顶着,责任无论如何也轮不到自己头上,但他若是没有遵循上级的命令办法,哪怕最终办了好事,也首先会遭到上级的报复与刁难。 “过程正确大于结果正确”,这句话可谓是古今中外的官场真理,官员们也纷纷是依此而行、明哲保身。 显然,孙淼也是这样的官员,他并不在乎自己做的事情究竟是对是错,只要没人能够挑出自己的错误,就一切好说。 想到这里,赵俊臣的表情间闪过了一丝讥讽,笑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周阁老会如此看重孙大人。” 孙淼似乎是没有听懂赵俊臣的讽刺,却只是垂头不语。 而赵俊臣也没有继续讥讽孙淼,因为他面对德庆皇帝的时候,往往也是这样的选择,明知道德庆皇帝的某些命令是错误的,但赵俊臣依然会按照德庆皇帝的旨意行事,所以赵俊臣其实也没有资格讥讽孙淼。 所以,赵俊臣只是继续向孙淼问道:“近段时间以来,山西官场可有什么异常的动态?” 孙淼考虑了片刻之后,答道:“倒也没有什么异常的动态,只听说今年的火筛入寇要比往年严重许多,因为蒙古那边也是连年遭遇天灾,所以他们这一次入侵劫掠的决心很大,似乎是由许多部落组成了联军,但因为朝廷已经有了防备的缘故,他们短时间内也不能突破防线,但北边的战局已经是愈加激烈了,如今山西官场所有人都在关注此事,并没有什么异常动态……” 说到这里,孙淼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又说道:“若说异常的话,下官倒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 PS:为什么大家都认为有人要造反?在明朝的环境下,这种事情是绝无可能的。 不过,明朝的环境虽然不会发生造反谋逆的事情,但会发生许多更加奇葩的事情。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二十二章.真相(二). …… …… 听到孙淼的说法之后,赵俊臣开口追问道:“哦?是什么事?” 孙淼沉吟着回答道:“在一个多月之前,三边总督王铮大人巡视边防之际,不知为何竟是突然间大病了一场,这件事惊动了整个山西与陕甘的官场,山西巡抚李勋大人、陕西巡抚章晟德大人、甘肃巡抚吴敏大人、以及几位军镇里的总兵与指挥使纷纷前去探望病情,并且在王铮大人的驻地花马池停留了两三天时间,据说在此期间他们几位多有密谈……” 说到这里,孙淼的表情有些若有所思,缓缓说道:“说起来,也就是从那天以后,西北诸省的官场就有些怪异了,原本已经是准备妥当的赈灾事宜突然有了变化,各地的赈灾钱粮出现了亏缺,下官也收到了山西巡抚李勋大人的密信,表示朝廷支援给潞安府的赈灾钱粮将会挪用于别处,并且三位巡抚大人也下了命令,西北诸省的今年秋粮照旧征收,并且是越多越好,还让各地官府到处拦截抓捕逃荒的灾民,并且把灾民们送到各省督抚的驻地……” 听到孙淼的解释,赵俊臣的表情愈加严肃了起来。 赵俊臣思索了片刻之后,再次问道:“那么,山西境内的各地军镇可有什么异动?晋商们可有什么异常?” 在西北诸省,乃是封疆大吏、各大军镇、以及晋商势力的三足鼎立,山西、陕甘的所有事情皆是绕不开这三方势力的影响,只要确定了这三方势力的动态,赵俊臣就可以推算出许多事情了。 孙淼思索片刻后,答道:“各地的军镇并没有什么异动,只是在积极准备抵御火筛入寇的事情,各州府的城池皆是戒备森严,并且还有大量的军队纷纷向着三边军镇支援,但往年也是这般情况,只是今年的动作格外大些,但考虑到今年的火筛入寇的形势要比往年更加严酷一些,所以这般动静倒也不算是奇怪。” 顿了顿后,孙淼又说道:“至于晋商们,同样是有些哄抬物价、囤积居奇的举动,但他们往年也是如此,并不算是异常。晋商们在这边的影响力根深蒂固,所以也没人敢管他们……不过,晋商们今年除了囤积粮食之外,似乎还大肆收集布匹、茶叶、药材、酒水等物,但晋商们往年并不在这些东西上耗费太多的心思,若要说异常的话,这算是晋商们唯一异常的情况了。” 赵俊臣沉吟着轻轻点头,表情阴晴变化不定。 另一边,听到赵俊臣与孙淼的谈话之后,鲍文杰也终于是察觉到了事情的蹊跷之处。 在此之前,鲍文杰一直以为西北诸省的事情仅只是单纯的贪污舞弊案而已。 所以,鲍文杰不由是面色大变,马上就联想到了最恶劣的可能,急忙向赵俊臣问道:“赵大人,如今看来,这西北的局势实在是诡异,官员们一方面收拢了大批难民,另一方面又是截留了大笔钱粮,军队频繁调动,商人们也暗中囤积货物,并且还全部瞒着朝廷……这、这难道是有人想要谋逆造反不成?“ 听到鲍文杰的推测,孙淼同样是面色大变。 若是朝廷把西北诸省的异常动态视为谋逆造反的证据,那么山西、陕甘的所有官员就都要受到牵连,孙淼哪怕是有周尚景作为后台,也会彻底断送仕途。 原本还遇变不乱的孙淼这次是真正慌乱了起来,连忙解释道:”鲍大人,绝不可能有人造反谋逆的,西北诸省的几位督抚绝不可能有这样的野心,更不可能有这样的能力,毕竟西北诸省的所有军镇皆是忠于朝廷的,军镇里的将领也大都是勋贵出身,仅仅凭借一些灾民,又哪里有造反的能力?就算是真有人生了异心,下官也不可能毫无察觉,西北官场如今固然是有些蹊跷的地方,但绝对与谋逆无关啊。“ 眼见鲍文杰的表情依旧怀疑,孙淼终于是不再装作自己毫无察觉到事情的异常,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真实推测,表情焦切的说道:“依下官的推测,几位督抚大人四处抓捕灾民,恐怕也只是忧心今年火筛入寇的局势,所以就收拢了大量的灾民用以巩固北疆防御、填补人力之不足罢了,朝廷赈灾钱粮的失踪,也只是为了供养这些灾民罢了,这件事情虽然是瞒着朝廷,但也是为了朝廷的边防大计……鲍大人,您乃是钦差副使,可不能随便质疑朝廷的封疆大吏造反谋逆,否则事情可就不可收拾了。” 就在这时,洪高功却是突然出现了。 进入房间之后,洪高功并没有理会鲍文杰与孙淼,只是向赵俊臣行礼之后,又递给了赵俊臣几封信件。 赵俊臣伸手接过信件之后,拆开细细审阅,良久之后才轻轻叹息一声,说道:“如今看来,确实不是有人想要造反谋逆,孙大人刚才的话也没有任何虚假……不过……” 说到这里,赵俊臣轻轻摇头,表情愈加凝重了。 赵俊臣并不会单纯的听信孙淼的情报,让周大福把孙淼诓骗到南关村的同时,赵俊臣也派遣了大量的锦衣卫四处收集消息,甚至还让锦衣卫们潜入了潞安府内、绑架了当地的军官、商贾、以及潞安府衙的吏役,从这些人口中逼问消息。 刚才,洪高功交给赵俊臣的几封书信,就是锦衣卫们所收集到的情报。 看到赵俊臣的表态,鲍文杰问道:“赵大人何出此言?“ 赵俊臣缓缓解释道:“咱们向孙大人询问情报的同时,我也让锦衣卫们通过各种渠道打探了消息,西北诸省的督抚们这段时间仅仅是聚拢了大批的灾民与钱粮,除此之外他们并没有其他动作,即没有收买各地的将领,也没有架空各地的官员,各地军镇依然是控制在朝廷将领们的手中,各州府也依然是朝廷官员主持大局,民间也没有任何奇怪的传闻,除了北部的战区之外,各州府的道路往来也没有受到限制,显然是西北诸省的督抚只需要大量的灾民与钱粮罢了,并没有另外的野心,正如孙大人所说,仅仅是凭借一些灾民,并不足以起事。” 对于赵俊臣的眼光与判断力,鲍文杰还是信任的。 听赵俊臣否认了有人谋逆造反的可能性之后,鲍文杰心中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然而,让鲍文杰感到奇怪的是,赵俊臣的神情却没有任何的轻松之意,反倒是愈加凝重了,就好似有什么比造反还要更加恶劣的事情发生了。 事实上,自从推断出西北诸省的各地官府抓捕了超过十万人的逃荒灾民之后,赵俊臣的心中就猜想到了三种可能的情况! 最好的情况就像是孙淼的推测一般,西北诸省的督抚们到处收拢灾民只是为了增加边防人力、巩固边疆局势,但这种情况的可能性不大,毕竟灾民们并没有任何战力,性格也大都怯弱,把他们送到了边疆战场之上,不仅是没有任何帮助,反而还会增加后勤压力以及临阵生乱的危险,就算是某位督抚想到了这个异想天开的主意,也一定会遭到其余人的否定。 至于不好不坏的情况,就是像鲍文杰的推测一般,乃是西北诸省有封疆大吏意图谋反,收拢灾民、截留钱粮也只是为了增强自己造反的资本,但这种情况的可能性最低,因为明朝的政治环境让封疆大吏们压根没有造反的本钱,仅仅是依靠十万灾民也压根没有成事的机会,自古以来的流民生乱也没有任何一次乃是朝廷官员领导的。 至于最后一种情况,乃是最坏的一种情况,性质也是最为恶劣,因为这种可能性实在是太过可怕,所以赵俊臣一直是没敢多想。 但如今,随着孙淼的解释、以及锦衣卫们所收集到的情报,赵俊臣却发现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已经是越来越高了。 所以,赵俊臣自然是心情凝重。 不过,赵俊臣这次私下里召见孙淼谈话,也正是为了排除有人造反的可能性,只要是西北诸省依然是掌控在朝廷手中,那么赵俊臣就可以放手大干一场,不需要有任何顾虑,尤其是赵俊臣手下的二百名锦衣卫,虽然打仗指望不上他们,但若是让他们吓唬地方官员,却是绰绰有余了,就算是西北诸省的几位督抚们见到锦衣卫之后也会心中生怯,更别说赵俊臣钦差大臣的身份了。 沉吟片刻后,赵俊臣抬头向着孙淼说道:“孙大人,本官如今以钦差大臣的身份,有一件事要吩咐你来办。“ 见赵俊臣搬出了钦差的身份,孙淼面色一正,连忙是起身行礼道:“还请钦差大人吩咐!“ 赵俊臣冷声说道:“你不是正在到处拦截抓捕逃荒的灾民送到山西巡抚那里吗?本官这次总计带来了二三百人,正打算前往山西巡抚的驻地太原府,依然要隐瞒身份,但那里临近战区,恐怕是审查森严,本官的人马众多,容易引人注目,所以本官就打算将手下的两百余人伪装成逃荒灾民,剩下的人则是假扮成押送逃荒灾民的潞安府官差,所以就需要你为本官开具一份路引,让本官可以顺利抵达太原府,顺便也可以借此查明西北各省到处收拢灾民的真相!“ 听到赵俊臣的主意,旁边的鲍文杰则是抚掌赞道:“此计大妙,既可以隐瞒身份,也可以查明真相,实在是一石二鸟的妙计!“ 赵俊臣并没有理会鲍文杰的称赞,只是盯着孙淼继续说道:“此外,你返回到潞安府之后,绝不能向任何人泄露本官出现在潞安府的消息,今后一旦是有人知晓了本官的行踪,那么本官就唯你是问!“ 孙淼又是连忙保证道:“还请钦差大人放心,下官一定是守口如瓶!下官返回潞安府之后,就会马上准备好一路上所需的所有东西,并且是亲自带人送到这里……恩,这些事情今天之内就能办妥!“ 于是,赵俊臣就向孙淼说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你现在就返回潞安府城吧!” 孙淼也没有任何耽搁,再次向赵俊臣与鲍文杰行礼之后,就起身离开了,行动很是果断。 见到孙淼的表现之后,赵俊臣终于是面现满意之色。 孙淼此人虽然是缺少担当,总是以明哲保身为首要之务,但看他思虑周详、决定果断,倒也不愧是周尚景所看重的得意门生。 等到孙淼离开之后,赵俊臣却是转头向若有所思的鲍文杰问道:“鲍大人,抵达了太原府之后,我将会向山西巡抚张勋亮明身份,打他一个措手不及!与此同时,却是要委屈鲍大人一下,由你来带人伪装成灾民身份了!” 此时,鲍文杰正在考虑着后续的行动,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之后,却是笑道:“赵大人的如此妙计,下官自然是要全力配合。” 赵俊臣轻轻点头,但表情依旧是冷静如故。 西北诸省的异常情况,出乎了赵俊臣的意料之外,但这种意外却也有一个好处,就是让赵俊臣顺利的插手了边防战事。 若是赵俊臣的猜测没有错误的话,西北诸省的督抚们之所以要截留钱粮、收拢灾民,一切都是缘于今年的火筛入寇的事情,只是他们的立场实在是让人鄙夷,所以赵俊臣揭穿了此事之后,就可以凭借钦差大臣的身份,罢免这几位督抚的权职,并且接手他们的政务,理所当然的插手边防战事,到时候就算是京城里的德庆皇帝收到了消息,也挑不出任何毛病! 而就在赵俊臣思考之际,毛家栋却是快步进入房间之中,向赵俊臣禀报道:“钦差大人,那名男性灾民回来了!” 赵俊臣微微一愣,问道:“哦?怎么快就回来了?他可抓到了自己的那些同伴?” 毛家栋却是摇头道:“他是孤身一人回来的,似乎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正吵闹着要求见大人。”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二十三章.真相(三). …… …… 在周宅正堂之内,赵俊臣再次见到这名男性灾民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至始至终都不知道此人的名字。 此时,这名男性灾民跪在赵俊臣的面前,脸上满是激愤之色,用焦切的眼神看着赵俊臣,看得出来他的心情十分焦急,但赵俊臣没有开口讲话的时候,这个人虽然是心情焦急但也没有抢先开口,只是等着赵俊臣先行讲话。 “此人身体强健,气质威猛,但又很懂得规矩尊卑,并且还会骑术……” 想到这里,赵俊臣再次打量了这名男性灾民几眼,突然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何出身?可曾入伍?” 男子灾民知道赵俊臣的身份尊贵,又指望赵俊臣帮助自己,所以也不敢隐瞒,连忙答道:“回大人的话,小民名叫赵大力,原本乃是大同军镇下属安边卫靖远堡的夜不收……但因为今年五月曾有一个蒙古部落突然来袭,靖远堡被蒙古鞑子攻破,堡内所有军户皆是被屠戮一空,而小民当时正好在外面刺探消息,所以就逃过了一劫,眼看着军堡被毁,小民就索性回到了忻州老家,谁知又遇到了天灾,于是就与家乡百姓们一同逃荒了。” 赵俊臣点了点头,并没有纠缠此人的逃兵身份,只是问道:“我让你骑马寻找同伴,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你的同伴呢?” 赵大力面现悲戚,再次向赵俊臣叩首道:“大人,小民并没有寻到同伴,反倒是打探到了消息,与小民一同逃荒的同伴已经被潞安府官差抓走了!大人,小民的村落总计有三百一十余人逃荒,一路上病死饿死三十七人,剩下的同伴全部都被各地的官差抓走了,至今也不知道他们的下落,也不知道他们的下场如何,究竟是生是死,更不知道各位官府为何要抓走他们……大人,您身份尊贵,还是一位青天,一定要查明百姓下落,为百姓们主持公道啊!” 见到赵大力的模样实在是悲惨可怜,不等赵俊臣发话,鲍文杰就已经是忍不住插口说道:“你放心好了,那潞安知府刚刚离开不久,并且很快就要回到这里,到时候赵大人自然会让他放掉你的同伴。” 赵俊臣转头看了鲍文杰一眼,有些不满鲍文杰代自己做出决定,但并没有表示什么,只是向赵大力说道:“你起身谈话吧……放心,你那些同伴的事情,我自然会给你一个交代。” 听到赵俊臣的表示之后,赵大力的表情终于是稍稍轻松了一些,然后就站起身来,恭敬的垂手而立。 在任何时代,军人都是阶级意识最强的群体,眼前的这个赵大力看似粗野,但他的一举一动依然是让人挑不出毛病。 对于赵俊臣而言,搭救赵大力的同伴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情,得知了赵大力的身份之后,从赵大力这里收集一些边疆局势的情报,才是最为重要的事情。 从这方面而言,赵俊臣的运气也算不错,竟是在潞安府遇到了大同军镇的逃兵,可以提前打探到一些边防局势。 此外,刚才赵大力无意间所透漏出的某些内容,也引起了赵俊臣的兴趣。 于是,赵俊臣马上就结束了赵大力同伴的话题,只是问道:“你刚才说,今年五月份的时候,曾有蒙古部落侵犯大同军镇?据本官所知,今年三月份的时候,就有几个蒙古部落联合起来进犯陕甘三边……往年的火筛入寇总是秋收前后,怎么今年蒙古各部落不仅是提前侵犯,并且是这般频繁?规模又是这样的零散?你可知道什么消息?” 赵大力茫然摇头,答道:“小民身份低微,也不清楚详细,但正如大人您所说的那样,蒙古鞑子今年的举动确实是有些异常,时不时就会有一些部落南下劫掠,而且他们的表现颇是疯狂,就好似被逼得走投无路似得。” 一旁,鲍文杰再次插话说道:“如今陕甘、山西各地都是灾情严重,恐怕蒙古那边也是日子不好过啊,想来他们也是没了粮食,实在是被老天爷逼急了……嘿,他们屡屡侵犯我朝疆土、劫掠我朝百姓,也是他们活该。” 因为南关村的种种事情,鲍文杰对赵俊臣的看法发生了转变,如今的屡屡插话,却也是他从心里接受了赵俊臣的表现。 但不得不说,鲍文杰的这种表现实在是有些烦人。 赵俊臣依然是没有理会鲍文杰,只是再次问道:“据你所说,乃是蒙古部落进犯了大同军镇,而不是蒙古骑兵……也就是说,蒙古鞑子侵犯大同军镇的时候,不仅是出现了蒙古骑兵,并且这些蒙古骑兵还拖家带口、携带着部落里的老幼妇孺?” 赵大力再次点头道:“大人英明,一眼就看穿了蹊跷之处,小民也觉得奇怪,按理说蒙古鞑子往年进犯,仅仅只是出动骑兵罢了,各部落里的老幼妇孺依然会留在草原深处,但今年来犯的蒙古鞑子不仅是蒙古骑兵,而且是整个部落的所有人尽数南下,就好似草原已经没有他们的立足之地了。” 另一边,鲍文杰再次发表了自己的观点,点头道:“看来,蒙古草原的灾情还要比想象中更加恶劣啊!” 赵俊臣沉吟片刻后,突然开口问道:“你乃是边疆军镇里的夜不收,负责刺探情报之事,可曾有亲眼见过那些南下的蒙古部落?” 赵大人依然是点头答道:“小民曾经骑马远远的见过一眼,还险些被蒙古鞑子捉住。” 赵俊臣表情严肃的缓缓问道:“那些南下的蒙古部落的精神面貌如何?” 赵大力有些不明白赵俊臣口中“精神面貌”四个字的意思,不由是面露疑惑。 赵俊臣也只好进一步的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他们的状态看上去如何?更像是饿极了的难民?又或者更像是走投无路的败军?” 鲍文杰有些不明白赵俊臣的意思,但赵大力则是若有所思,道:“听大人您的提醒之后,小民也想到了不对劲的地方,那些南下进犯的蒙古部落显得非常狼狈,不仅是牛羊马匹数量不多,连帐篷之类的日常用具也不齐全,还有很多人带着伤势,不像是仅仅因为躲避天灾而南下迁移,反倒更像是战败后被驱逐了一般。” 赵俊臣同样是若有所思,又询问了一些边防情况之后,就让赵大力离开了。 等到赵大力离开了房间之后,赵俊臣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事实上,自从来到了山西境内之后,赵俊臣的表情就一直很严肃,越是了解详细、就越是心情凝重,发现事态远远不似自己预估中的那么简单,刚出京时的放松心态早已经是荡然无存。 然后,赵俊臣轻轻一叹,说道:“自从进入西北之后,就没遇到任何好消息……如今看来,不仅仅是咱们的西北诸省有些诡异,就连蒙古草原上也发生了一些变故,这两件事说不定还有一些关联……今年的边防形势,或许还要比想象中更加严峻得多。” 鲍文杰好奇问道:“赵大人何出此言?” 赵俊臣看了鲍文杰一眼,又看了洪高功一眼,却是摇头道:“如今只是一些推测罢了,还说不准,也没有实证……一切还是等到咱们见到山西巡抚张勋之后再说吧。” 赵俊臣乃是钦差大臣,他不打算明说,鲍文杰与洪高功二人也不好逼问,只是心中愈加疑惑了。 实际上,很多猜测赵俊臣不告诉鲍文杰与洪高功,也是害怕自己的猜测会吓到他们。 并且,鲍文杰与洪高功一旦被吓到了,就一定会坏事,以鲍文杰的性格,他一旦被吓到之后就必然会向德庆皇帝呈奏详情,请求德庆皇帝另派朝廷重臣前来西北主持大局,这不利于赵俊臣掌控局势,而洪高功一旦被吓到,则是一定会退缩不前,再也不敢往北走了,同样会拖累赵俊臣的计划。 所以,许多事情,赵俊臣目前也只能独自承受。 而就在三人若有所思之际,毛家栋再次进去房间禀报,这一次则是南关村的王老丈想要求见赵俊臣。 * 这天的下午申时,潞安知府孙淼再次赶到了南关村,不仅是送来了赵俊臣所需的路引,并且还带来了一大堆东西,皆是赵俊臣一行人路上能用到的东西。 比如逃荒灾民与地方官差的衣装,又比如地方官差押送犯人之际所用的锁链刑具,再比如一些身份证明的腰牌,甚至还找来了一位真正的潞安府官场作为向导,倒也算是考虑周详、准备齐整。 当孙淼被毛家栋领入房间之后,却发现赵俊臣正是表情和善的与南关村的耆老谈话,所以孙淼也就知趣的闭口不言,只是退到一旁等待谈话结束,同时又竖起耳朵倾听赵俊臣的讲话内容,心中暗暗留意。 这位南关村的耆老,自然就是王老丈了,他求见赵俊臣乃是受到南关村的百姓们嘱托,向赵俊臣打探朝廷农务整改计划的事情。 朝廷的农改计划由赵俊臣一手操办,而潞安府也是计划中的试点州府之一,按照朝廷的政令,潞安府的百姓们今后将要有一半的土地种植一种叫做玉米的植物,这个时期的玉米还只有南方少数地区种植,潞安府的百姓们大都没有见过此物,自然是心有疑虑,所以就拜托王老丈来向赵俊臣打探消息。 此时,赵俊臣正是耐心的向王老丈讲到:“玉米这种作物,不仅耐寒耐旱,容易耕种,并且产粮也极高,潞安府的土地一向是比较贫乏,又时常会发生天灾,种植玉米乃是最好的选择!不瞒王老丈,朝廷的农务整改计划就是由我亲自主持的,这件事对于潞安府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王老丈你难道还信不过我赵俊臣吗?实际上,这个政策还是第一年实行,朝廷所储备的玉米种子不多,还不足以大规模推广,我把潞安府放入计划之中,并且免费向百姓们赠送玉米种子,也是对潞安府百姓的特殊照顾。” 听到赵俊臣的解释之后,王老丈的表情稍稍轻松了一些,又问道:“朝廷送来玉米种子的时候,村民们稍稍煮了一些,想要看看这东西能不能吃,但发现这东西的口感不好,嚼起来比较费劲……虽然要比糠米要好,但就怕商人们不收这东西,若是商人不收的话,又或者是收价太低的话,村民们就没银子纳税,就要白忙活了……” 赵俊臣却是摇头道:“放心吧,我这次前来山西,也正是为了解决商人收购玉米的事情,我很快就会召集晋商们说明此事,想来那些商人们也会给本官一个面子的。我也在这里保证,这潞安府距离京城不算远,不过是六七天的脚程,将来若是商人们不收玉米、又或者是刻意压价的话,潞安府的百姓就可以来京城找我赵俊臣,我也会亲自为你们解决此事……” 顿了顿后,赵俊臣为了让王老丈安心,又讲了许多种植玉米的好处:“这玉米看起来口感不好,但亩产却是寻常庄稼的好几倍,受天气土地的影响也小,无论如何也不会让百姓们吃亏……实际上,我还建议百姓们明年这个时候不要卖给商人太过玉米,要自己多留下一些,玉米可是一个好东西,不论是喂鸡鸭还是喂猪兔,都是最好的饲料,百姓们还可以趁机多养殖一些家畜,那可要比单纯的种粮食赚银子多了。” 赵俊臣的这一番话,自然也是有依据的,玉米在后世的主要用途就是饲料,无数的例子证明了玉米饲料可以让一个国家的肉类产量大幅增涨,以明朝的基础条件,今后几年的肉类产量就算是连续成倍增涨也不奇怪。 当然,以明朝百姓们的生活状况,玉米依然要以食用为主,发展养殖业只是少数地方的致富手段,如今的明朝百姓大都是以粗粮为主,玉米完全可以替代,但产量却要高出数倍之多,所以朝廷推广玉米种植绝对是可以造福百姓的。 听到赵俊臣的连连保证之后,王老丈终于是安了心,点头道:“既然是赵大人开口保证了,我们南关村的百姓自然是相信!赵大人您是青天大老爷,不可能祸害我们!” 赵俊臣则是笑道:“仅仅是你们相信了还不够,你们还要把我今天的这些话告诉其余村庄的百姓,就和他们讲,这一切乃是我造福潞安府百姓的举措,让大家安心跟着朝廷走,将来若是遇到了麻烦,我赵俊臣会亲自出面解决,绝不会让百姓们有后顾之忧!” 王老丈自然是连连保证,表示潞安府的百姓们是深信赵俊臣的,南关村的百姓们也一定会到处传播赵俊臣的言论,让潞安府的百姓们安心。 最后,见到孙淼的出现,王老丈不敢再打扰赵俊臣,千恩万谢的离开了。 此时,孙淼正是暗暗思考着赵俊臣的这一番话,认为自己应该更加重视朝廷的农改计划,并且是大力督促潞安府的百姓们种植玉米,将来或许就是一项耀眼政绩。 不过,等到王老丈离开之后,孙淼也就不再多想,只是急忙向赵俊臣禀报道:“赵大人,您前往太原府路上所需的一切东西都已经准备妥当了,下官还私自做主召来了一名潞安府的衙役,此人名叫马佳,一直是负责潞安府与太原府的公文往来,与沿路的官府都非常熟悉,由他来负责领路,也可以减少许多麻烦……此外,下官见赵大人的二百余名手下皆是骑马,这么多的马匹同样会引起不必要的怀疑,所以下官就多准备了一份路引,表明这些马匹乃是潞安府支援给大同军镇的,这样也可以减少许多麻烦……” 听到孙淼的禀报之后,赵俊臣满意的点了点头,赞赏道:“你做得很好,比我周详多了!” 孙淼有些受宠若惊,连忙说道:“大人您乃是操办朝廷大事,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自然是不需要多想,否则我等下官也就没有用处了。” 赵俊臣笑了笑后,突然想起了赵大力的事情,就向孙淼问道:“对了,你们潞安府是不是前两天抓捕了一批逃荒的灾民?” 孙淼答道:“确有此事,近十天以来总计拦截了灾民二百一十三人,昨天上午的时候已经把这批灾民全部送往太原府了。” 赵俊臣一愣,问道:“已经送到太原府了?” 孙淼点头应是,又有些奇怪赵俊臣为何会突然问及此事。 赵俊臣轻轻摇头,却是站起身来,向鲍文杰与洪高功吩咐道:“既然如此,这里也就没有事情了,咱们准备一下,让手下人等换上官差与灾民的衣装,这就出发前往太原府……此外,派人把灾民的事情告诉赵大力,让他不必担心,本官抵达了太原府之后,自然会搭救他的那些同伴!” 洪高功不由一惊,问道:“赵大人,已经是下午申时了,再过不久就要天黑,咱们这个时候启程?要不咱们还是休息一晚,等到明天早上再启程吧。” 赵俊臣看了洪高功一眼,却是摇头道:“如今事情紧急,就算是一个时辰也耽搁不得,我总觉得北疆局势有变数,所以咱们要尽早启程……并且咱们这几天还要日夜兼程,一路上绝不会轻松,你也提前说明一下,让所有人都提前准备一下,省得到时候抱怨叫苦。” 事实上,洪高功如今就已经想要叫苦了,但赵俊臣的吩咐他不敢不听,所以最终还是苦着脸答应了。 …… PS:第一更!五千字!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二十四章.真相(四). …… …… 赵俊臣即将要离开南关村的消息传出去之后,南关村的百姓们纷纷聚集在村子里的道路两旁相送。 甚至还有许多百姓拿出了他们在家中所供奉的赵俊臣的长生牌位,摆在各自的院子里为赵俊臣烧香祈福。 当赵俊臣等人离开南关村的时候,一路上所看到的就是这般场景。 见到这一幕,鲍文杰对于赵俊臣在这里的声望之深也有了更加深刻的体悟,让百姓们主动供奉官员的长生牌位这种事情自古以来都没有几例,虽然这种情况仅限于潞安府,但也足以说明赵俊臣确实是为这里的百姓办了好事。 于是,鲍文杰回想起这两天的经历,又想起赵俊臣一贯以来的表现似乎也没有那么不堪,就愈加觉得赵俊臣还是属于“可以拯救”的范围,心中暗暗决定自己这段时间要向赵俊臣多讲诉一些为国为民的大道理,期望赵俊臣可以“幡然悔悟”。 不谈鲍文杰的心中想法,却说赵俊臣带领着手下众人出了南关村之后,却发现赵大力正跪在南关村外。 赵俊臣停马在赵大力的旁边,皱眉问道:“赵大力,你这是何意?” 赵大力沉声说道:“钦差大人,小民想要追随大人一同前往太原府解救同伴,还望钦差大人恩准!” 顿了顿后,赵大力为了加大自己的说服力,又说道:“钦差大人,小民绝不会为大人添乱,小民非常熟悉山西北部的情况,一定可以帮到您的。” 赵俊臣又问道:“你不是还有三名同伴留在南关村吗?其中还有一人是你的姐姐,你不是一直想要把她们从南关村解救出去吗?如今就不管了?” 赵大力答道:“她们三人已经……与南关村的村民行了夫妻之实,已经算是南关村的妇人了,再说南关村不愁生活,让她们留在南关村也不是一件坏事,小民当初想要带着她们闯离这里,乃是因为她们的家人被南关村赶走了,不忍心她们遭受亲人分离之苦,但如今她们三人的亲人已经被官府抓走,小民也只好让她们继续留在南关村了。” 赵俊臣沉吟片刻后,点头道:“希望你当真能够有些用处。” 说完,赵俊臣向身后的毛家栋吩咐道:“给他一匹马,让他一同随行,这个人路上的一切事情由你来负责,别让他闯出什么乱子。” 听到赵俊臣的决定之后,一向是性子沉稳、不见喜怒的毛家栋,脸上竟是闪过了一些欢喜,马上就为赵大力安排了一匹快马,并且还私作主张的交给了赵大力一柄马刀以及一壶弓箭。 赵大力这两天的不辞辛劳的表现,皆是表明了此人的重情重义以及坚韧性格,看上去又是本领高强之辈,毛家栋难免是有些欣赏之意。 事实上,赵俊臣同样是欣赏赵大力的秉性作风,虽然有过逃兵的污点,但也是情有可原、瑕不掩瑜,只是赵俊臣并没有表现出来,反倒是刻意有些冷淡。 赵俊臣可以表现出自己对毛家栋的重视,因为毛家栋乃是绝大部分锦衣卫的上司,赵俊臣也可以表现出自己对南关村百姓的亲切,因为南关村的百姓们只是过客罢了,但赵俊臣若是表现出了自己对赵大力的欣赏,甚至还表现出了提拔重用之意,就必然会有许多心胸狭隘的锦衣卫心生嫉妒,并且是刻意的进行刁难,让赵大力在这支队伍里寸步难行。 所以,赵俊臣虽然也欣赏赵大力,心中也有收为己用的想法,但考虑到锦衣卫的立场,这种事情还要慢慢来。 身为上位者,赵俊臣必须要顾及到方方面面的想法,尤其是自己尚不能随意控制手下这批锦衣卫的时候,许多事情就更加需要考虑周全了。 解决了赵大力的事情之后,赵俊臣告辞了南关村的百姓,然后就带领队伍往北而去。 潞安知府孙淼则是与赵俊臣一同离开了南关村,他亲自把赵俊臣一行人送到了潞安府城以北之后,才返回了潞安府城。 当然,身为周尚景的得意门生,孙淼还是非常忠心的,回到潞安府之后就向周尚景送去了一封密信,解释了西北局势的诡异之后,又表示赵俊臣的出现必然会引起西北数省的官场震动,希望周尚景早做准备。 给周尚景送去了密信之后,又想起了赵俊臣与王老丈之间的谈话,却又关心起了潞安府种植玉米的事情,马上是召集幕僚商议此事,督促潞安府的各县各村一定要坚定执行朝廷的命令,并且把赵俊臣的那番言论到处宣扬了一番。 最终,到了第二年,潞安府也就成为了明朝农改计划的成功典范,孙淼也因为升了官职。 但这些都是后话了,暂且不必多提。 * 却说,离开了南关村之后,在赵俊臣的催促之下,一行人马没有任何耽搁,一路上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仅仅是用了一天多的时间就离开了潞安府境内,并且是进入了太原府境内。 进入太原府之后,赵俊臣就让手下众人换上了潞安府官差与逃荒灾民的装扮。 至于赵俊臣则是换上了一身书生长衫,伪装成了潞安知府孙淼的师爷幕僚。 此时的太原府的范围极大,包含了后世的太原、晋中、阳泉三地,乃是明朝地域最广阔的州府之一,足足有潞安府的两倍有余。 所以,赵俊臣虽然是进入了太原府境内,但想要抵达太原府城、见到山西巡抚李勋,却还需要一到两天时间,一路上更是要经过许多村县。 进入太原府之后,因为更加靠近北方战区的缘故,戒备明显是森严了起来,每经一县都会遇到关卡,途经的各个村镇也明显要比潞安府的村镇戒备心更强,所以赵俊臣一行人在路上并没有得到很好的休息,所有人都在强撑着,锦衣卫们更是叫苦连天。 一路上,若是没有遇到官府关卡的话,众人就会骑马奔行,若是远远的见到了地方官府的关卡,众人能绕过就绕过,若是绕不过就伪装成潞安府官差押送逃荒灾民的队伍,众人的马匹则是潞安府支援给大同军镇的马匹。 其实,锦衣卫们伪装成官差也就罢了,但让他们伪装成逃荒灾民的主意却不是十分妥当,别看锦衣卫们大都是娇贵的少爷兵,但也是禁军里精挑细选的健壮之士,哪怕是穿上了破破烂烂的灾民衣服,身上还刻意抹上了灰土,也完全没有任何灾民的气质。 所以,赵俊臣等人一路上自然是遭到了不少怀疑。 幸好是潞安知府孙淼思虑周详,安排了一位名叫马佳的潞安府差役,此人经常负责潞安府与太原府的公文往来,与途径各县的官差皆是熟悉,再加上些许银钱的收买,所以一路上也没有暴露行踪。 最终,日夜兼程了三天时间之后,赵俊臣一行人终于是远远见到了太原府城。 …… 第二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二十五章.钦差降临(一). …… …… 远远的看到了太原城之后,赵俊臣的队伍就躲到了路人稀少的地方,除了鲍文杰以及少数锦衣卫依旧是保持着灾民伪装之外,剩下的人则是纷纷换上了寻常百姓的衣装。 然后,在赵俊臣的命令之下,装扮成了寻常百姓的锦衣卫们就分批进入了太原城内,负责打探太原城内的情况,为赵俊臣寻找合适的住所据点。 赵俊臣并没有直接进城,而是在潞安府官差马佳的带领下,与鲍文杰等人一同向着太原城的西边走去。 山西巡抚李勋虽然是到处抓捕灾民,但他自然不会把灾民关押在太原城里。 在太原城以西的十里之外,建有一处粗陋的营地,专门用来羁押山西各州府送来的逃荒灾民。 按照赵俊臣的计划,鲍文杰等人要伪装成灾民潜入这处营地之中,趁机打探消息、收集证据,再等到赵俊臣质问山西巡抚李勋的时候,李勋也就没有任何的辩解余地了。 靠近营地之后,见到营地里的详尽环境,赵俊臣不由的眉头一皱。 这个营地实在是太过简陋了,仅仅是用木栏圈了一片土地罢了,面积不足百亩,但里面则是乌泱泱一大群灾民,粗略估算一下至少有二千余人,显得非常拥挤,营地里并没有房屋,只是零星搭建了些许简陋破烂的帐篷,有许多灾民只能露天而居,营地外面有许多兵丁把守,灾民们只能进不能出,吃喝拉撒皆是在狭小的营地里解决,让这处营地不仅是显得极为脏乱,并且还弥漫着一股恶臭刺鼻。 与此同时,鲍文杰则是面现怒色,说道:“山西巡抚就让灾民们住在这里?就算是猪圈马厢也要比这里干净宽敞吧?一旦是有人生了疫症,岂不是几千灾民全部都要遭殃?” 听到鲍文杰的怒斥之后,那潞安府的官差马佳倒是陪笑着说了公道话:“这位大人,您别看这里的环境不好,但灾民们大都是不愿意离开的,因为他们在这里至少还能每天喝到两碗稀饭,却要比逃荒的日子轻松多了。” 鲍文杰冷哼一声,却没有答话。 此时,鲍文杰穿着一身破旧的粗布衣裤,身上也刻意抹了一些灰土,仅看装扮的话,倒是与寻常灾民没有太大区别。 原本,鲍文杰对于自己的任务还是信心满满,但他见到营地的脏乱环境之后,却是有了一些临阵退缩之意。 赵俊臣看了一眼鲍文杰的表情变化之后,则是缓缓开口道:“鲍大人,咱们这一次究竟能不能抓到西北诸省的罪名、查明他们四处抓捕灾民的真相,一切就要看你了!否则的话,一旦是山西巡抚李勋矢口否认,而咱们手中也没有切实证据的话,就拿他没办法了……只是这营地的环境实在是太差了,虽然是为了百姓,但也实在是委屈鲍大人了。” 赵俊臣的这一番话很及时,激发了鲍文杰心中的清流风骨,也打消了鲍文杰的退缩心思。 只见鲍文杰表情严肃的点头道:“赵大人放心吧,下官进入营地之后,一定会收集详尽消息,尽快找到切实证据,绝对会让李勋无可争辩。” 赵俊臣轻轻点头,又说道:“此外,若是在灾民那里询问不到消息的话,再过一个时辰之后,你可以让锦衣卫们直接亮明身份,控制住看守营地的官差,向他们逼问消息,或许可以收集到更多的情报,我也会在营地外留下一批人手接应你……但不要提前打草惊蛇,我不希望李勋提前有了防备。” 鲍文杰的觉悟很高,但他身后那些同样是扮作灾民的锦衣卫们则是纷纷面现苦色。 就像是鲍文杰所说的那样,这处营地的环境还不如猪圈马房,一向是养尊处优的锦衣卫们实在是不愿意踏入里面,但这是赵俊臣的命令,他们并没有违抗的勇气。 说话之间,一行队伍已经是来到了灾民营地的大门外。 看守营地的一名太原府官差迎了上来,见到马佳之后,却是表情一愣,问道:“怎么是你马佳?又是潞安府送来的灾民?我记得你们潞安府昨天不是刚刚才送过来一批?” 马佳连忙上前,陪笑道:“原来是张班头啊,这不是又抓到一批嘛,人数虽然不多,但我正好是要去巡抚衙门呈送公文,就顺便把他们一同送来了。” 那位张班头转头向着马佳身后的一众“灾民”看去。 此时,依旧是假扮成灾民模样的锦衣卫仅剩下十余人,这些人的身材相对瘦小、演技也最是出众,再加上他们愁眉苦脸的模样,在日夜兼程的赶路之下也纷纷是精神萎靡、形象狼藉,倒也让人挑不出毛病 不过,张班头依然是心中有些疑惑,问道:“怎么回事?往常所见的逃荒灾民大都是老弱妇孺,怎么这一批灾民全都是成年男子?” 因为赵俊臣的提前叮嘱,马佳也是早有准备,摆出了一幅漫不经心的模样,答道:“谁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也没细问,好似是他们逃荒到潞安府之前,家里的老弱妇孺就已经被各地官府陆续抓走了,也只剩下这些成年男子逃过了抓捕……但他们的事情与我何干,我只是负责把他们押送到这里就完事了,操那份闲心干嘛……王班头,我明天才会返回潞安府,今天晚上有时间,咱们哥儿俩去喝一杯?我请客!” 听到马佳的说法,王班头心中一琢磨,发现马佳说得有道理,他只是负责看管营地、防止灾民逃走罢了,又何必去理会这些灾民的身份来历? 此外,马佳请客喝酒的提议也转移了王班头的注意力。 于是,王班头冲着手下官差挥手道:“把这些灾民送进营地里面,抽空找人清点一下营地里的人数,若是达到三千人的话就向我说一声,我还要禀报巡抚大人!” 等到鲍文杰等人陆续进入营地之后,王班头转头向马佳笑道:“我今天酉时就会回城,你暂且在城里稍等一会儿,我到时候去寻你!” “好嘞!那我就去城里等你!” 说完,马佳就转身向着太原城走去了。 赵俊臣深深看了一眼充斥着灾民的营地之后,也同样是举步跟在了马佳身后。 * 等到赵俊臣进入太原城之后,先行进入太原城的锦衣卫们已经是定下了一家客栈,并且是四处打探消息了。 在赵俊臣迈步进入客栈里最宽敞的房间之后,随着房门关闭,毛家栋带领着一批锦衣卫军官齐齐向赵俊臣行礼,等候赵俊臣的进一步吩咐。 赵俊臣随便寻了一张椅子坐下,然后向毛家栋问道:“兄弟们潜入太原城的时候没有暴露行踪吧?” 毛家栋沉声答道:“回赵大人的话,兄弟们并没有暴露行踪。” 赵俊臣轻轻点头,然后又转头向马佳问道:“你经常前来太原府城呈送公文,可知道山西巡抚李勋最信任的幕僚是何人?” 马佳连忙答道:“据小人所知,李巡抚最信任的幕僚乃是他的同族兄弟李谦。” 赵俊臣又问道:“李谦可是住在李勋的府里?” 马佳摇头道:“并不是,李谦另有自己的一处宅子。” 赵俊臣再次问道:“很好,你可知道李谦的宅子在何处?” 马佳又是点头,说道:“孙大人曾派我给李师爷送过礼物,所以我去过他的宅子。” 赵俊臣再次点头,表情也渐渐变得肃穆,目光转向了毛家栋,开口命令道:“等到傍晚之后,就派一些办事牢靠的锦衣卫前去李谦的宅子,把李谦以及李谦的亲族全部控制起来,向李谦逼问消息,一定要从他嘴里撬出山西巡抚李勋到处抓捕逃荒灾民的真实原因!……但动静不要闹得太大,切要隐秘一些,不要打草惊蛇!” 锦衣卫对于这种事情倒是轻车熟路,所以毛家栋马上是沉声应道:“卑职遵命!” 赵俊臣又把目光转向了另外几位锦衣卫军官,并且是接连不断的颁布了命令。 “派人前往晋王府附近打探,收集晋王最近这段时间的动态……” “收集最近一段时间太原城的物价变化、军队调动、民间传闻……” “派一队锦衣卫离开太原城,前往太原军镇大营附近等待,等到太原城门关闭之后就向军营的众位将领表明身份,并且以钦差使者的身份向他们宣布命令,让他们明天早上亲自前来太原城见我,但所有人都不准带兵,太原军镇大营里的兵马没有我的命令也不准随意调动……毛家栋,这件事由你亲自来办……” “监视太原知府王安以及太原城内所有晋商的动态,若有异常马上就向我禀报……” “安排一队人马潜伏在巡抚衙门附近,等到明天早晨我亲自进入巡抚衙门之后,就马上控制巡抚衙门附近的局势……” 随着赵俊臣一道又一道的命令发布,锦衣卫的军官们纷纷领命、陆续离开了房间。 这一晚,太原府的局势注定不会平静。 但因为赵俊臣的行动隐蔽,所以太原府的各方势力依旧是没有察觉到任何的异常。 * 再等到第二天的清晨,赵俊臣的各项命令已经是纷纷有了成果。 客栈房间之中,当赵俊臣细细审阅了锦衣卫们连夜收集的种种情报之后,却是面无表情,但眼中隐隐冒着怒火。 尤其是锦衣卫们从李谦口中所逼问到的情报,却是彻底印证了赵俊臣心中的某些猜想。 在此之前,赵俊臣一直是希望自己的猜想出错了。 然后,赵俊臣再次是缓缓颁布了新的命令:“所有人都换上锦衣卫的服饰,随我一同前往山西巡抚衙门去见李勋!” …… 恩,第一更,第二更会比较晚,大家明天早晨再看吧。 另,关于玉米口感的问题,原生玉米确实是口感很硬,皮厚肉干,淀粉很多,虫子在小时候吃过几次,绝不是什么享受,现在所流行的甜玉米、糯玉米、嫩玉米之类,全是基因改良后的产物,皮薄多汁,自然是口感极佳,但明朝不可能有这些种类呀。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二十六章.钦差降临(二). …… …… 在此之前,赵俊臣的队伍马不停蹄的连续三天赶路,昨晚又是忙碌了整整一夜,到了这一天的早上,所有人都是疲惫不堪、近乎已是到了极限。 赵俊臣身体一向不错,性子也算是坚韧了,但当他换上官服、迈步走出客栈的时候,同样是感觉腿脚无力、胸口紧绷,就好似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手紧紧握住,随时都会破裂。 这是心身疲惫到了极致的表现。 但考虑到事情的紧迫性之后,赵俊臣依旧是咬牙坚持着。 边防形式比想象中更加严峻,所以山西的事情必须要尽快解决,因为赵俊臣并不打算在山西停留太久,他的计划全部是着眼于陕甘三边,朝廷的边防大计也是陕甘三边更加重要,而山西只是起到了辅助作用罢了,但也唯有解决了山西的事情,并且通过山西巡抚李勋抓到陕甘那几位封疆大吏的把柄罪证,赵俊臣才可以顺利的控制陕甘局势。 奇怪的是,赵俊臣明明已经是到了极限,但赵俊臣手下的锦衣卫们却不似寻常时候一般总是叫苦叫累不停,反倒是一个个皆是兴奋莫名,似乎是已经完全忘记了身心的疲乏。 但细想之下,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赵俊臣显然是即将要出手对付山西巡抚李勋了,这就代表着锦衣卫们即将要有机会捞取油水,在油水的刺激之下,他们自然是不会在意些许的疲惫。 想明白了锦衣卫的心思之后,赵俊臣心中有些哭笑不得。 但很快,赵俊臣就已经收拢了心中杂念,只是面色肃穆的骑在马上,带领着锦衣卫们向着巡抚衙门而去。 此时,锦衣卫们已经是全部换上了代表他们身份的双鱼袍,也全部恢复了平日里的跋扈模样,在他们的拥簇之下,路上的百姓们纷纷是避退两旁,一路上可谓是畅通无阻,很快就抵达了巡抚衙门。 而太原城内出现了锦衣卫的消息,也很快就传扬了开来,所有人都是猜测纷纷,不知道为何会有锦衣卫突然出现,而太原城内某些地位尊贵的大人物,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却是马上就联想到了他们的某项隐秘计划,不由是纷纷面色大变、心情惶惶。 抵达了巡抚衙门之后,赵俊臣没有任何客气,马上就命令锦衣卫们包围了整个巡抚衙门,收缴了官差手里的武器,彻底控制了巡抚衙门的局势。 然后,赵俊臣冷着脸迈步进入了山西巡抚衙门。 * 此时,山西巡抚李勋正在办公房间里处理公务。 李勋如今已经是耳顺之年,结束了山西巡抚的任期之后,他就要告老还乡了。他的身材枯瘦,发须皆是雪白,一双花白的寿眉让他显得格外的人畜无害。 事实上,李勋如今的想法也同样是“人畜无害”,他只希望自己能够平安顺利结束仕途、告老还乡罢了。 可惜,万事不如人愿,李勋眼看着就要告老还乡了,没曾想山西却是连续遇到了大麻烦,不仅是连年的灾情,更还遇到了局势极为严峻的火筛入寇,让李勋只觉得老天不公、存心想要刁难自己。 这段时间以来,李勋每天都要向自己的族弟兼幕僚李谦抱怨几句,而李谦每一次也会想办法宽慰李勋一二。 这一天的早上,李勋又想要抱怨了,却发现李谦迟迟没有前来巡抚衙门办公,不由是心中有些奇怪,正准备让人去寻李谦的时候,却突然见到一位衙役跌跌撞撞的跑进了房间之中。 见到这般情况,李勋的花白寿眉一皱,就打算开口训斥,却听到这名衙役急切说道:“巡抚大人,事情不好了!有人自称是朝廷的钦差大臣、户部尚书赵俊臣,带领了一大群锦衣卫包围了巡抚衙门,封锁了巡抚衙门周围的道理,还缴走了衙役官差的刀枪,态度极为恶劣……” 听到衙役的禀报之后,李勋顿时是表情大变,问道:“赵俊臣?钦差大臣?锦衣卫?他们为何会突然来到巡抚衙门?老夫为何一直没有收到消息?他们前来巡抚衙门究竟是为何什么事?……” 说到这里,李勋突然是面色一白,却是想起了他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在瞒着朝廷暗中进行的某项计划。 难道,那项计划暴露了? 想到此处,李勋又是身体一颤! 在李勋想来,自己的那项计划虽然有些残酷,但也是为了朝廷的边防大计,出自于一片公心,但这个计划一旦是暴露出去,却一定会引起天下哗然,遭到所有人的唾弃,到了那个时候,李勋不仅是无法顺利的告老还乡,并且还一定会遗臭万年! 所以,那个计划绝不能暴露出去! 一时间,李勋愈加的慌乱起来,连忙吩咐道:“快!快去把这件事告诉布政使吴大人!对了,再让人把这件事情告诉郭麟祥,让他马上赶来这里,他与赵俊臣有些交情,或许……还有,马上派人调兵过来!” 说到调兵之事的时候,李勋的表情有些决绝。 然而,听到李勋的吩咐之后,这名衙役则是苦着脸说道:“巡抚大人,衙门的前后门都被锦衣卫控制了,周围的街道也被锦衣卫封锁了,根本传不出去消息啊!” 随着衙役的解释,李勋顿时是瘫软在椅子上,表情愈加的惶恐,喃喃说道:“也许、也许是老夫想太多了,那项计划十分隐蔽,钦差未必就会知晓消息……” 就在这时,办公房间外突然有人冷声说道:“李巡抚,钦差大人正在正堂内等你,请你随我们去一趟吧!” 话声一落,就见几名锦衣卫鱼贯进入房间之中。 为首的锦衣卫更是面带冷笑,打量了李勋两眼之后,又开口补充道:“此外,像是山西布政使吴长安、晋商郭麟祥他们,钦差大人已经专门派人去请了,就不必李巡抚再派人去了,他们很快就会前来这里与李巡抚相聚的!还有,李巡抚刚才为何要让人领兵前来这里?意欲何为?李巡抚所说的‘那个计划’究竟是什么?这些问题还望李巡抚亲自向钦差大人解释!” 然后,见到李勋的表情愈加惨败,这名锦衣卫不由是面带不屑,挥手向身后的锦衣卫吩咐道:“把他带走!” …… 第二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二十七章.审讯. …… …… 李勋被锦衣卫们押送到巡抚衙门正堂的时候,赵俊臣正坐在李勋平日里的位置上翻阅着山西巡抚衙门的公文。 但很显然,公文里面查不出任何的蹊跷。 然后,赵俊臣抬头向着山西巡抚李勋看去,面无表情、眼神冷肃。 见到赵俊臣之后,李勋虽然是心中慌乱,但表面上则是强行装作一副问心无愧的模样,并且是率先发难,冲着赵俊臣大声指责道:“阁下就是钦差赵俊臣?!你为何要如此跋扈?老夫乃是朝廷正二品山西巡抚!这里是山西巡抚衙门!你就算是朝廷钦差,也没有资格为所欲为!” 听到李勋的指责之后,赵俊臣并没有如何生气,只是声音平静的问道:“李巡抚为何不问一问本钦差封锁巡抚衙门的理由?反倒是质疑本钦差的权限,是不是张巡抚心中有亏、已经知道了本钦差来此的理由??”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顿时是压住了李勋的气焰。 李勋的表情一滞,眼中闪过了一丝惊慌,但还是很配合的问道:“赵大人,你突然封锁了老夫的巡抚衙门,又让锦衣卫把老夫带到这里,究竟是意欲何为?” 赵俊臣点了点头,说道:“这就对了,如今局势紧迫,还是按照流程谈话比较节省时间……朝廷收到消息,称是山西、陕甘各地的赈灾事宜出现了纰漏,似乎是有地方官员私下里贪墨截留,各地官府所收到赈灾钱粮只有账目上的三成左右,所以朝廷就任命本官为钦差大臣,前来调查真相,负责西北诸省的赈灾事宜……” 说到这里,赵俊臣的目光紧紧逼视着张勋,问道:“本钦差来到山西之后,发现消息属实,比如太原府的赈灾钱粮就只有朝廷账目上的四成左右,而潞安府的赈灾钱粮更是让你尽数挪用了……对此,李巡抚可有什么解释的?”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李勋的面色闪过了一丝轻松。 赵俊臣调查赈灾钱粮的亏空固然也是一个麻烦,但只要赵俊臣没有发现那个计划,就一切好说。 以为赵俊臣并没有发现事情的真相,李勋的情绪稍稍缓和了一些,态度也稍稍软了一些,向赵俊臣解释道:“原来钦差大人是因为这件事!还望钦差大人了解,朝廷虽然拨给了山西一笔赈灾钱粮,但考虑到实际情况,巡抚衙门与三司衙门并不会直接把赈灾钱粮全部交给各地州府,不仅是容易出现纰漏,并且山西境内有很多事情都需要钱粮周转,所以赈灾钱粮只是分批分时的发放,如今发放的赈灾钱粮足以保证各地灾民两个月的用度,剩下的钱粮大可以两个月之后再拨给各地州府,巡抚衙门与三司衙门暂时截留一批钱粮则是可以解决许多迫在眉睫的问题……赵大人您乃是户部尚书,自然是明白这种手段的好处,虽然是有些不合规矩,但朝廷的所有衙门都是如此,山西并非孤例。” 顿了顿后,李勋又说道:“至于潞安府……并不是他们没有收到赈灾钱粮的事情,乃是因为潞安府尚有余力维持境内灾民生计,所以潞安知府孙淼就把潞安府的赈灾钱粮支援给了其余地方,还望钦差大人明察。” 赵俊臣点了点头,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只是追问道:“既然如此,却不知山西巡抚衙门与三司衙门私下截留的赈灾钱粮如今都在哪里?又或者是用到了什么地方?可有详细的账册数字?又有何人可以证明?” 听到赵俊臣的追问,李勋的表情又是一滞。 这世上的任何谎言,皆是最怕追根问底、溯本追源。 因为想要弥补一个谎言,往往是需要更多的新谎言,但谎言越多、漏洞也就越多。 如今,李勋自然是可以继续编制谎言,但巡抚衙门已经被锦衣卫们封锁了,他失去了与同党们串联口供的机会,就算是继续编制谎言,很容易就会被赵俊臣拆穿。 然后,赵俊臣接下来的问题,却是让李勋心中一紧。 只听赵俊臣冷声问道:“山西官府截留下来的钱粮,全部都给了陕甘三边总督王铮,对不对?” 李勋犹豫了片刻之后,咬牙答道:“正是如此,陕甘那边的情况更加恶劣,本官与三边总督王铮交情深厚,就把朝廷调拨给山西的赈灾钱粮支援给了陕甘一部分,但这些钱粮很快就会还回来,绝不会耽搁山西各地的赈济事宜。” 赵俊臣依旧是不置可否,只是话锋一转,又问道:“据本钦差所知,你们山西的各地衙门一直在到处拦截抓捕逃荒的灾民,至今已经陆续抓捕了超过三万逃荒灾民,但如今除了太原城外那处营地里的两千灾民之外,绝大部分的逃荒灾民都是消失了,这些灾民都去了哪里?可也是去了陕甘三边?既然陕甘的情况如此恶劣,甚至还需要山西支援钱粮,那么山西又为何要把境内的逃荒灾民全部送到陕甘三边?这样岂不是进一步加重了陕甘三边的压力?” 听到这个问题,李勋又是心中一紧,心中的侥幸更是荡然无存。 他发现赵俊臣真的有可能已经发现了那个计划! 不过,对于那个计划,李勋无论如何也不会承认的。 所以李勋连忙是摇头否认道:“山西各地衙门确实是在到处拦截灾民,但也是为了防止灾民逃荒后会造成地方空虚,更不希望山西的逃荒灾民会影响到周围州府的安稳,但山西官府拦截了逃荒灾民之后,就已是根据灾民们的籍贯把他们遣返回乡了,太原城外那处营地里的灾民只是还没有来得及遣返而已!当然,确实是有一部分灾民被送到了陕甘,但那些灾民本身就是出自于陕甘,将他们送返陕甘也没有任何的不妥之处,这里面的事情绝对是正大光明,还望钦差大人明察!” 赵俊臣冷笑道:“是吗?” 然后,赵俊臣转头向身边一位锦衣卫问道:“鲍大人可来了?” 那位锦衣卫点头道:“已经来了,如今正在更换衣装,他还带来了两位人证。” 赵俊臣吩咐道:“让鲍大人带着证人进来,与李巡抚对峙!” 随着赵俊臣的吩咐,换上官服的鲍文杰很快就领着两名人证进入了巡抚衙门大堂。 这两名人证一个是灾民模样的年轻人,显然是出自于城外的灾民营地,另一个则是看守灾民营地的官差。 进入大堂之后,鲍文杰先是向赵俊臣行礼致意,然后又狠狠瞪了李勋一眼,接着则是向两名人证说道:“如今钦差大人在此,就如同陛下亲临,把你们向我说过的事情尽数向钦差大人禀报一遍!” 听到鲍文杰的命令之后,两名人证皆是态度恭顺的跪在赵俊臣面前。 那名官差不敢看旁边的山西巡抚李勋,只是垂首说道:“钦差大人,据小人所知,各地州府拦截抓捕了逃荒的灾民之后,并没有遣返原籍,甚至巡抚大人他根本不关心灾民们的籍贯,只是当营地里的灾民人数达到三千之后,就会派人全部送到陕甘,那里有专门的军队接收,如今已经是陆续送过十次,送到陕甘的灾民已经超过了三万人之多,而小人就负责过两次!” 那名灾民人证则是哀声哭诉着说道:“钦差大人,您要为小民做主啊!小民乃是太原府的襄乡人士,距离太原府城不过是二十里地,逃荒之后就被官府抓捕到了城外营地,官府说要把小民遣返原籍,但小人的家乡明明就在不远处,然而官府的差爷就是不让小民离开营地,也不让村中耆老前来领人,甚至还打伤了小民的老母亲……” 听到两名人证的说法之后,李勋不由是身体微微一晃,面色无比苍白。 他发现自己已是辨无可辩。 而赵俊臣盯着李勋的目光则是愈加阴冷,缓缓说道:“李巡抚,再告诉你一件事情,本官昨天已经是连夜审讯了你的幕僚兼族弟李谦,他已经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说出来了!到了现在,你难道还想要狡辩吗?” 李勋又是身体一晃,表情隐隐有些绝望,但嘴唇紧紧抿着,似乎是打定主意不说真话了。 赵俊臣又是冷笑,说道:“李巡抚,本钦差顾念你是朝廷老臣、封疆大吏,所以就一直是以礼相待,审讯之际也仅仅是找证据、讲事实,但本钦差的耐心有限,你若是依旧想要狡辩,又或者是闭口不言,本钦差说不得就要用刑拷问了!” 李勋面色大变,急声说道:“老夫乃是朝廷二品大员、封疆大吏,刑不上大夫,你就算是钦差也没有资格对老夫用刑!” 赵俊臣则是声音平缓,说道:“本钦差确实是没有资格对你用刑,所以李巡抚放心好了,对你用了刑具之后,本钦差一定会亲自上折子向陛下请罪的。” 李勋惊骇的看着赵俊臣,没想到赵俊臣的态度是这般的决绝。 赵俊臣见李勋依旧是没有说话,却是向身边一名锦衣卫轻轻点头,吩咐道:“既然李巡抚依旧是不打算说实话,那就用刑吧。” 那名锦衣卫从袖子里掏出一把竹签,向赵俊臣躬身解释道:“钦差大人,事前没有准备,卑职只找到了一些竹签,所以只能用插针之刑了。” 赵俊臣问道:“何为插针之刑?” 锦衣卫表情平静的介绍道:“就是把这些竹签一根一根的插进李巡抚的指甲里,然后让他扒地上的硬土,正所谓十指连心,这种刑罚绝对会让人疼得死去活来。” 赵俊臣点头叹道:“这个刑法倒是不错,并不会伤及李巡抚的性命。” 锦衣卫却是摇头道:“并非如此,也有很多人用刑之后活活痛死的。” 赵俊臣与锦衣卫的这番对话,却是轻易的摧毁了李勋的心理防线。 李勋愣愣的看着锦衣卫手里的竹签,脸上的恐慌之意越来越重。 然后,李勋跌坐在地方,面带绝望的说道:“别用刑……我、我说!” * 闲杂人等尽数离开之后,李勋终于是断断续续的说出了西北诸省局势诡异的真相、以及西北官场几位督抚们的真实计划。 “今年以来,山西与陕甘的边防局势日益严峻,时不时就会有蒙古部落南下侵犯,这些蒙古鞑子一个个皆是壮若疯狂、不惧伤亡,就好似穷途末路的虎狼,山西与陕甘各大军镇虽然是尽数击退了这些蒙古部落的侵犯,前后杀敌千余,但将士们反倒是渐渐地心生恐慌,压力也越来越大……” “又到了一个多月之前,新任的三边总督王铮大人巡视边防、路经固原之际,却是突然遇到了一支蒙古游骑的攻击,虽然固原卫的将领击退了这支蒙古游骑,并且还抓到了这支蒙古游骑的首领,但王铮大人见到蒙古骑兵壮若疯狂、舍生忘死的气势之后,却是受到了惊吓,并且是病倒了……” “接下来,王铮大人也觉得今天火筛入寇的情况有些怪异,就派人拷问了那支蒙古骑兵的首领,得到的消息却是让王铮大人愈加恐慌,病情也就愈加重了……” “原来,因为连年的天灾,草原内部各个蒙古部落为了争夺草场,已经是发生了无数次的大规模冲突,死伤无数,并且就在去年年末的时候,西域那边有一个无比强大的蒙古汗国开始向东扩张,这个蒙古汗国名为准噶尔汗国,号称是自成吉思汗以来最为强盛的蒙古部落,在西域那边已是灭国屠城无数,但同样是因为天灾的缘故而东迁……” “东迁之后,这个准噶尔汗国仅仅是用了大半年的时间,就击败击溃了草原上所有反抗他的部落,前后已经有二十多个部落被准噶尔汗国吞并了,据说准噶尔汗国如今已是有精兵劲骑七万余人,而且是火器极为精良……而今年以来陆续南下侵犯的蒙古部落,大都是被准噶尔汗国所驱逐的丧家犬罢了……并且,准噶尔汗国下一个目标,就是大明朝的西北数省,如今已经是收拢兵力、整装待发,即将要大举进犯……”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王铮大人竟是一病不起了,蒙古部落在今年的数次侵犯,仅仅只是准噶尔汗国的手下败将、草原上的丧家之犬罢了,兵力最多的时候也不过二千余,就已经把陕甘局势搅得天翻地覆,一旦是更加凶悍的准噶尔汗国派出数万骑兵来犯,陕甘与山西又要如何抵挡?若是抵挡不住的话,不仅是城破人亡,西北数省的督抚们也会遭到朝廷的问罪……” “而就在这个时候,王铮大人手下的一位幕僚突然出了一个主意,而王铮大人听到这个主意之后,也就召集了陕甘几位督抚、以及老夫前去商议……” * 大堂之上,听到李勋的解释之后,赵俊臣的面色凝重。 准噶尔汗国、葛尔丹…… 在这个历史时空之中,因为崇祯皇帝的手段稍稍高明一些,明朝依旧是延续着,比赵俊臣上一世的历史多了四五十年的国运。 上一世历史之中的康熙皇帝玄烨,如今还只是后金大汗,依然是安分守己的呆在辽东,这些年一直是专注于开发东北、发展生产,并且是暗中与辽东军镇以及某些见利忘义的商人进行走私生意,缓慢且又坚定的充实实力,暂且没有太多的异动。 但玄烨的一生之敌葛尔丹,看样子依旧是崛起了,并且像是上一世的历史时空中那样开始向着南疆扩张。 在上一世的历史时空之中,玄烨足足耗费了数十年才平息了准噶尔之乱! 但如今,满清并未出现,玄烨依旧是困在辽东,却是要让大明朝来直接面对准噶尔汗国了! 想到这里,赵俊臣心情有些凝重。 不过,如今更重要的事情,却还是西北督抚们的真实目标究竟是什么! 所以,稍稍整理了思绪之后,赵俊臣追问道:“那么,王铮的那位幕僚究竟是提出了什么计划?”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二十八.残忍的计划. …… …… 失去了辩解的余地之后,李勋就表现出了一幅认命的模样,解释西北边防现状的时候也是极为详细,甚至还有些啰嗦。 但实际上,这只是他下意识的想要拖延时间、不希望自己太快讲出“那个计划”罢了。 如今,在赵俊臣的逼问之下,李勋终于是无法躲避,脸色也愈加苍白起来。 看到李勋的嘴唇不断哆嗦着,目光之中满是慌乱,但就是迟迟不愿意开口,赵俊臣表情一沉,再次警告道:“张巡抚,如今你可还有隐瞒的余地?再警告一次,本官的耐心有限!” 在赵俊臣的催促之下,李勋终于是磕磕巴巴的说出了西北督抚们所一同执行的隐秘计划。 “按照王铮大人身边那位幕僚的说法……既然、既然那个准噶尔汗国武力强大,陕甘与山西各大军镇皆是难以抵御,那就不妨、不妨是向蒙古求和……” 听到李勋的这般解释之后,一旁的鲍文杰不由大怒道:“尔等身为边疆督抚,深受朝廷的信任,肩负边防之重担,又岂能因为敌人势大,就瞒着朝廷私自向对方求和!?这般贪生怕死,你们可对得起朝廷的栽培?可对得起陛下的信任?” 赵俊臣目光一凝,伸手阻止了鲍文杰的训斥,继续问道:“求和?怎么一个求和之法?” 李勋的嘴唇哆嗦得更加厉害了,目光不住游移着,语气也愈加的虚弱,说道:“按照那位幕僚的说法,等到蒙古大军来犯之后,西北诸省可以合力筹集一批钱粮物资交给他们,作为蒙古退兵的代价……” 赵俊臣冷笑道:“所以,你们就把主意打到了朝廷的赈灾钱粮上面?不过,仅仅是这批赈灾粮草,恐怕是未必能让那个准噶尔汗国满足吧?……还有,西北各省聚拢那么多的逃荒灾民,又是为何目的?” 李勋哆嗦着说道:“蒙古人少,把朝廷的赈灾粮草拿出七成交给他们,就足以让他们过冬了……此外,我们还让晋商们准备了许多草原紧缺之物,比如茶盐、布匹、草药等等,也可以进一步的说服对方退兵……” 赵俊臣却是喝问道:“本钦差正在问你,你们为何要聚拢那么多的灾民!” 李勋又是身体一颤,终于是语带哭音的说道:“若是拿出了大笔粮草与物资之后,蒙古依然是不愿意退兵,按照那位幕僚的建议,就、就可以把西北各省的逃荒灾民也送给蒙古人,逃荒百姓要多少就有多少,得到了这么多粮草、物资、以及奴隶之后,蒙古人无论如何也该满足了……” 听到李勋的这一番话,鲍文杰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怒意,指着李勋大声喝骂道:“牺牲百姓以保自身平安!畜生!畜生不如!” 另一边,赵俊臣则是怒极而笑。 赵俊臣自问也是不折手段的小人,但这种事情还真办不出来! “好手段啊!当真是好手段!”赵俊臣笑容很冷,声音也很冷:“把赈灾粮草交给蒙古人过冬,再把逃荒的灾民一同交给了蒙古人当奴隶,减少了灾民的数量之后,赈灾粮草的亏空自然也就消失了,更不用担心灾民们因为没有粮食就发生民变!反正逃荒的百姓压根没人理会他们的去向与生死,所以你们就可以随意祸害……再等到蒙古人退兵之后,你们还可以向朝廷谎报战功,宣称自己奋勇击退了蒙古人,是不是?呵呵,当真是一箭三雕的好计策!” 说到这里,赵俊臣突然是面容一肃,声音愈加冰冷,说道:“但有一个问题你们这些封疆大吏们可有想过?你们交给蒙古人的粮食,仅仅只够蒙古人自己过冬,你们再把灾民送给蒙古人,灾民们去了草原之后又要吃什么!?你们把灾民们送给蒙古人,哪里是让他们当奴隶?当奴隶至少还有一条活路!你们分明是让灾民们去当蒙古人的两脚羊!是两脚羊!” 说到后面,赵俊臣已经是忍不住心中怒气,声音也大了起来。 听到赵俊臣的咆哮,李勋明显是受到了惊吓,但更多的还是绝望。 李勋很清楚,这个计划一旦是曝光之后,他就会遗臭万年,就会被钉在耻辱柱上遭到万人唾骂,他的名声就要彻底毁了,他的平安致仕计划更是再无可能! 于是,李勋也终于是心理彻底崩溃,堂堂的朝廷封疆大吏,竟是就这样向赵俊臣哭诉了起来:“老夫如今已经是六十有二了,在山西巡抚的任上只要再干一年,就可以告老还乡了!老夫也只想要平安无事的渡过这一年时间罢了!从来都没有更多的想法!但谁知道老天爷非要捉弄老夫,这一年又是天灾、又是战乱,老夫又能怎么办?蒙古人那般势大,西北诸省又是内忧外患,如何才能抵御?一旦是让蒙古人攻破了城池,甚至是攻破了太原城,老夫又哪里还能平平稳稳的退休致仕?哪怕是保住了性命,也会因为战败的事情丧尽一生幸苦……只要蒙古退兵,就什么威胁都没有了……老夫只想要平平稳稳的渡过最后一年而已……老夫只想要平安无事的告老还乡罢了……” 哭诉之际,李勋的一双寿眉不断抖动着,却是愈加显得人畜无害了。 听到李勋的解释,赵俊臣反倒是对他愈加鄙夷了。 仅仅是为了自己能够平稳顺利的告老还乡,就牺牲了十万无辜灾民,这般心态何止是“卑劣小人”、“自私自利”可以描绘? 赵俊臣突然发现,在官场之上,贪赃枉法、结党营私并不是最可恶的事情!最可恶的做法是官员们心中根深蒂固的明哲保身心态! 潞安知府孙淼明知道山西巡抚李勋的命令并不正常,但为了明哲保身,却依旧是坚决执行,没有任何质疑! 山西巡抚李勋见到蒙古敌军势大之后,为了明哲保身、平稳结束宦海生涯,竟是不惜牺牲十万百姓! 这种心态,让人鄙夷、让人愤怒,也让人无力。 但最终,赵俊臣依然是平静了思绪,并且是伸手止住了鲍文杰的连声斥骂,只是询问了下一个问题:“这个计划,除了山西、陕西、甘肃三地巡抚、以及三边总督王铮之外,还有哪些人参与?又有哪些人知情?” 赵俊臣并不打算恶骂李勋,因为自己的恶骂没有任何意义,赵俊臣甚至是不想再见到李勋的恶心嘴脸,他只想要尽快结束这件事情! …… 恩,第二更。 这段时间,状态一直不是很好,总是逼着自己码字,等到码字结束之后,就往往是凌晨三点以后了…… 唉,希望虫子的状态早日调整过了。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二十九章.最坏与最好. …… ……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鲍文杰也顿时是停下了喝骂与斥责,双眼紧紧盯着李勋,表情略有些紧张。 鲍文杰还记得赵俊臣离京之际所讲的那一番话——如今正是西北局势内忧外患之际,一动不如一静,短时间内也找不到官员们的替代人选,所以西北诸省的案件若是牵连太广的话,那么赵俊臣就只能是法不责众、仅惩首恶了。 当然,那时候赵俊臣与鲍文杰都以为西北数省只是发生了贪污案而已,却是直到现在才发现事情远远要比想象中更加可怕、也更加复杂。 所以,鲍文杰非常希望这件事情只涉及到少部分高层官员,否则以赵俊臣的思路,绝大部分的犯案官员都会成为漏网之鱼,这是鲍文杰绝对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此外,若是西北诸省绝大部分官员都涉及了这件事情,那么这件事情一旦暴露出去,就必然会极大的损害朝廷的声望信誉,百姓们将会彻底失去对朝廷官员的信任,这种打击是大明朝绝对不能接受的。 在鲍文杰的注视下,李勋则是有些犹豫。 李勋的心中正在快速的考虑利弊,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实话实说。 身为官场的老人,李勋自然也明白法不责众的道理,所以他若是把参与此事的同党们纷纷供认出来,那么赵俊臣很可能就会投鼠忌器,不敢随意的出手严惩。但这样一来,赵俊臣很可能就会选择“杀鸡儆猴”的手段,而李勋本人就会是最合适的那只“鸡”。 另一方面,李勋若是把这件事情全部由自己一个人承担下来,那么李勋本人就再无侥幸逃罪的可能,但李勋的同党们脱罪之后,就会感念李勋为他们顶罪的恩义,今后很可能就会出手照拂李勋的族人后代。 两种选择,各有利弊,李勋自然是要认真考虑一二。 于是,不论是开口为自己辩解的李勋,还是义愤填膺大声怒骂的鲍文杰,一时间全部安静了下来,大堂之内也就陷入了沉静之中。 见到李勋与鲍文杰的表现,赵俊臣自然是猜到了他们的心思变化。 所以,赵俊臣缓缓开口说道:“李巡抚,你要搞明白两件事情……第一,如今我已经封锁了巡抚衙门,你根本没有与同党们串供的机会,若是你这个时候依然是想要隐瞒实情,就很快会被揭穿,只会让你罪加一等,甚至是祸及子孙后代!第二,如今你们的计划尚未开始,还没有向蒙古人求和,也还没有把朝廷的赈灾粮草与逃荒灾民送给蒙古人,所以你的罪行究竟有多大,应该如何惩处,有没有机会戴罪立功……甚至是这件事究竟要不要向朝廷禀报,全是由本钦差一人决定,所以你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并不是考虑自己究竟要不要庇护同党,而是应该考虑自己如何取得本钦差的宽恕!” 听到赵俊臣的这番说法,鲍文杰与李勋皆是愣住了。 难不成,李勋犯了这样的大罪,还依然还有脱罪的机会? 鲍文杰当场就想要质问赵俊臣,却是被赵俊臣用眼神制止了。 另一边,李勋见赵俊臣的语气松动,又想到赵俊臣本身也是一个不折手段的贪官奸臣,觉得事情似乎还有转机,不由是心中大喜,原本已经是绝望的心情顿时是活泛了起来。 然后,李勋也就不再考虑同党了,马上将自己所知的情况全部说了出来,看向赵俊臣的眼神也多了许多讨好之意:“老夫不敢隐瞒钦差大人,这个计划乃是三边总督王铮、陕西巡抚章晟德、甘肃巡抚吴敏、以及老夫四个人共同主持,在山西境内,左右布政使严成、许松鹤,提刑按察使吴尊祖、都指挥使张大成、以及太原知府王安、以及本地实力最雄厚的几位晋商皆有参与,山西镇总兵牛禄虽然没有参与此事,但也知情……这是山西境内的情况,但陕甘那边的具体情况如何,老夫就不知道了,只是依照老夫的猜想,陕甘的三司长官必然也是同样知情的,否则这个计划绝不能顺利展开,但也不可能有太多人知晓消息,否则就会有泄露的危险,绝大部分州府官员应该只是听命行事。” 因为心中有了指望的缘故,李勋却是没有任何隐瞒,将自己的同党们全部出卖了。 赵俊臣轻轻点头,表情若有所思,然后又问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情,陕甘总督王振身边那位提出了这个计划的幕僚究竟是姓甚名谁?什么来历?” 李勋依然是知无不答,说道:“那个人名叫汪恭,乃是陕甘境内大商人汪明的亲弟,似乎是王铮大人就任了陕甘总督之后才投入了王铮大人的门下,但很快就得到了王铮大人的信任,如今王铮大人对他可谓是言听计从,尤其是王铮大人重病之后,这个汪恭就一直代替王铮大人处理陕甘公务,甚至还有人说这个汪恭才是真正的陕甘总督……” 说完,李勋眼巴巴的看着赵俊臣,隐含的态度非常明显——自己这般配合赵俊臣、认罪态度又是这样的良好,所以希望赵俊臣依照承诺,给自己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 赵俊臣沉思片刻之后,转头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鲍文杰。 接着,赵俊臣向旁边的锦衣卫说道:“将李巡抚带到侧室等待一会,本钦差与鲍大人有话要说。” 听到赵俊臣的吩咐之后,锦衣卫马上就将李勋带走了。 而李勋离开大堂的时候,眼中则是闪过了一丝喜色,赵俊臣依旧称呼他为“李巡抚”,这就意味着事情当真是有了转机! * 等到李勋离开之后,鲍文杰再也按耐不住,急声问道:“赵大人,你刚才那一番话究竟是真是假?你该不会真要放过李勋、让他戴罪立功吧?李勋仅仅是为了自己可以平安无事的告老还乡,就意欲牺牲十万灾民的性命,这般恶行,哪怕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怎么可以轻易放过?……还有,赵大人你当初说过,西北数省的案子若是牵连不广的话,就要严惩所有犯案的官员,如今这件案子仅仅是涉及了西北数省的高层督抚与三司长官,正是应该严惩不贷,赵大人你该不会想要食言吧?” 听到鲍文杰连珠炮一般的逼问,赵俊臣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说道:“鲍大人,稍安勿躁,听我慢慢讲来。” 见鲍文杰用怀疑的眼光看着自己,赵俊臣轻轻一叹,说道:“首先,我与你一样厌恶西北诸省的这些督抚,他们不仅是自私恶毒,并且还目光短浅,就算是千刀万剐、五马分尸也不过分!事实上,我现在就想要让人把张勋拖出去斩了!此外,我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他们的这个计划,我将会如数禀报于陛下与朝廷,让陛下与朝廷来决定他们的惩处!……但是,在现在这般情况下,我依然要给他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听到赵俊臣前面的那一番话,鲍文杰还是连连点头,认为赵俊臣与自己的想法完全相同,但听到赵俊臣最后一句话之后,鲍文杰却是面色一变。 赵俊臣依然是伸手止住了鲍文杰的质问,只是继续说道:“鲍大人,此一时彼一时也,我当初认为西北诸省的案子乃是寻常的贪污案,所以才会说案子牵连不广的话就要严惩所有得犯案贪官,百姓们习惯了官员贪污,见到朝廷惩戒贪官之后只会拍手称快,但如今的事情并不是简单的贪污案,而是地方的督抚们畏惧蒙古人的强大,就联合起来打算牺牲十万灾民求和,鲍大人你应该知道这件事究竟有多么严重,一旦是传扬了出去,就必然是军心动摇、民心涣散!如今正是内忧外患之际,这种情况绝不能出现,所以这件事情就必须要隐瞒下去,但隐瞒了这件事情之后,我也就失去了惩处这些地方督抚的理由了!” 顿了顿后,赵俊臣继续说道:“此外,鲍大人你认为这件事情牵连不广,但在我看来已经是牵连甚广了!山西与陕甘的巡抚、总督、布政使、按察使、都指挥使、以及一部分军镇总兵与州府官员、还有许多势力盘根错节的晋商,纷纷是参与了此事!我若是尽数惩处了他们,整个西北官场的高层就会一扫而空,到时候必然又是一番混乱,但如今的西北局势已经是经不起任何混乱了…… 当然,我也可以只惩处少数的领头之人,并且放过了大部分的涉案官员,但这件事情实在是太严重了,漏网之鱼们就算是暂时逃脱了罪责,但依旧会担心朝廷秋后算账,如此一来他们还如何能够用心的维持西北局势?就拿山西举例,我若是只惩处了山西巡抚李勋一人,却放过了左右布政使严成、许松鹤,提刑按察使吴尊祖、都指挥使张大成他们,那么等咱们离开了山西前往陕甘之后,这几个人说不定就要畏罪潜逃了,到了那个时候,山西官场更是要混乱不堪,又要如何抵御蒙古人?如何赈济灾民?” 说到这里,赵俊臣再次叹息一声,说道:“与这些方法相比,还不如暂时稳定住他们,给他们一个指望,让他们戴罪立功,如此一来他们就必然会积极主动的办事,不论是边防还是赈灾,都会更加顺利一些……自古以来,上位者都喜欢用那些有把柄的官员,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了,有把柄的官员为了消除自己的把柄、证明自己的价值,往往会比那些清白官员更加主动、更加努力、也更加听话!这是最坏的办法,但也是最好的办法!”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鲍文杰依旧是有些不服,但一时间也找不到理由反驳,表情满是激愤。 见到鲍文杰这般模样,赵俊臣就知道,不能再把鲍文杰留在自己身边了,是时候把鲍文杰打发回京城了。 …… 恩,第一更。 第二更依然会比较晚。 最近状态实在不好,大家见谅。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三十章.排除隐患. …… …… 前往陕甘之后,赵俊臣有许多计划需要执行,若是让鲍文杰依旧跟在自己身边,就必然会遇到许多阻挠。 鲍文杰太过耿直了,赵俊臣的许多决定都是他无法接受的!若是赵俊臣每做一个决定都要向鲍文杰详细解释、设法说服,并且鲍文杰最终还不一定能够接受,那么赵俊臣不仅是要浪费许多时间与精力,并且还会遇到许多不必要的麻烦,说不定什么时候鲍文杰就会跳出来拖后腿! 所以,赵俊臣决定趁机支开鲍文杰,将鲍文杰打发回京城。 做出决定之后,赵俊臣也就无视了鲍文杰不服气的表情,说道:“不过,我刚才也说过了,让他们戴罪立功只是权宜之计,我依然会把他们的罪行全部呈报于陛下与朝廷!不过,这件事情太过重大了,恐怕是奏疏里讲不清楚,所以我希望鲍大人亲自回京向陛下解释此事、请求陛下做出决断!而我则是继续前往陕甘,阻止陕甘官员向蒙古人私下求和的计划。” 鲍文杰被赵俊臣的这一番话转移了注意力,也忘记了与赵俊臣继续争辩,问道:“由我亲自回京向陛下禀报此事?” 赵俊臣点了点头,说道:“当然,我也会写一封奏疏由你带给陛下,但这件事太过复杂了,不谈陕甘与山西几位督抚的私自决定,那个准噶尔汗国的出现也会对朝廷的边防局势产生深远影响,朝廷的边防状况远远比想象中更加严峻,还需要朝廷进一步的提供支援,所以必须要由你亲自回京禀报,这种事情仅凭一份奏疏完全说不清楚。” 觉得赵俊臣的说法在理,鲍文杰终于是点头同意道:“这样的话,我马上就准备一下,今天就启程返回京城。” 赵俊臣沉吟片刻后,却是突然向大堂内的锦衣卫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全部离开。 等到锦衣卫们离开之后,赵俊臣压低声音说道:“此外,今日在巡抚衙门大堂附近的二十余名锦衣卫,你也要全部带回京城。” 鲍文杰又是一愣,问道:“赵大人即将要前往陕甘,那里的局势远远比山西更加复杂,最是需要人手辅佐,为何要让这么多的锦衣卫护送我回京?我不需要太多人手护送,有两三名护卫也就足够了。” 赵俊臣摇头道:“我让这些锦衣卫与你一同回京,并不仅仅是为了护送你,而是不希望这些锦衣卫与其余的锦衣卫进行接触,否则这两百名锦衣卫我就无法随意调动了。” 鲍文杰再次一愣,问道:“赵大人为何要这么说?这些锦衣卫乃是陛下安排给赵大人的,自然是要听从赵大人的吩咐,难道他们还敢违令不成?” 赵俊臣叹息道:“我刚才审问李勋的时候,李勋为了掩饰自己的胆怯懦弱,却是反复的强调蒙古人的强大与凶残,尤其是那个准噶尔汗国,在他嘴里就好似天兵下凡、无可战胜一般,而朝廷的西北防线也必然会被蒙古人攻破……这些话语,巡抚衙门大堂附近的锦衣卫们皆是尽数听到了……鲍大人你也知道,这些锦衣卫向来是勇于私斗、怯于公战,大都是色厉内荏之辈,听到这些描述之后就必然是心中有了怯意,陕甘三边乃是朝廷抵御蒙古大军的首要之地,今后必然是战事激烈,也就成为了这些锦衣卫们眼中的万险之地,他们又如何敢去?所以,这些知情的锦衣卫必须要尽快回京,不能让他们与另外的锦衣卫进行接触,否则我要前往陕甘的时候,他们就必然会想尽办法的阻挠与拖延,那样就会耽误大事!” 鲍文杰也明白锦衣卫的作风秉性,所以也很认同赵俊臣的说法,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把他们全部带回京城就是。” 见鲍文杰答应了自己的要求之后,赵俊臣的眼中闪过了一丝轻松。 赵俊臣的这般说法并没有任何的虚假,但也隐瞒了自己的另一层意图。 自从离开京城之后,赵俊臣就发现自己身旁的锦衣卫总是同一批人,这些锦衣卫们总是有意无意的靠近自己,观察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也不放过自己与任何人的谈话内容! 显然,这些锦衣卫护送赵俊臣之际,也担负着监视赵俊臣的任务! 而这些有着特殊使命的锦衣卫,今天自然是全部汇聚于巡抚衙门大堂的周围,暗中监视着赵俊臣对山西巡抚李勋的审讯经过。 所以,赵俊臣也就趁着这个机会让他们与鲍文杰一同返回京城,这样一来,赵俊臣就可以清除掉身边的所有麻烦与隐患,等他抵达陕甘之后也就可以放手大干一场,不需要再有任何顾忌! * 西北数省的事态极是紧迫,鲍文杰需要尽快通知朝廷中枢,赵俊臣也要尽快前往陕甘三边,说是分秒必争也不为过。 所以,赵俊臣与鲍文杰商议决定之后,就没有任何耽搁,赵俊臣很快就写好了奏疏交给了鲍文杰,而鲍文杰则是收拢了大堂附近的锦衣卫,并且是带着这批锦衣卫离开了太原城。 接着,在赵俊臣的命令之下,另一批锦衣卫进入了巡抚衙门之中,也解除了他们对巡抚衙门周围道路的封锁。 此时,太原城内的头面人物已经是纷纷聚集在巡抚衙门的大门外,心惊胆战的等待着赵俊臣的召见。 赵俊臣并没有马上召见他们,而是再次召见了李勋。 赵俊臣心中非常厌恶李勋,但他再次见到李勋之后,表情却是和善了许多。 并且,见到李勋之后,赵俊臣开口第一句话,就让李勋大喜过望。 “李巡抚,本钦差认真考虑了一下,认为你大错尚未酿成,应该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补救机会!接下来只要你办好了本钦差交给你的几项任务,那么本钦差就担保你可以平平安安的告老还乡,甚至还能得到朝廷进一步的封赏!”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之后,李勋只觉得自己从地狱返回到了人间,顾不得自己的资历年纪都要比赵俊臣更老,也顾不得自己封疆大吏的身份,竟是向赵俊臣行了大礼,颤声说道:“一切任凭钦差大人吩咐!”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三十一章.召见. …… …… 见到李勋这般干净利落的跪在自己面前,一幅对自己惟命是从的态度,完全没有顾及自己的身份与资历,赵俊臣并没有任何意外。 蒙古大军尚未出现,李勋就被吓破了胆子,仅仅是为了自己能够平稳顺利的告老还乡,就不惜牺牲十万灾民的性命,这种表现不仅自私恶毒,并且也说明了他的懦弱胆怯。 所以,你压根不能指望这种人有任何的骨气与血性! 只要是能够自保,李勋任何事都能做得出来。 于是,赵俊臣心中对李勋愈加鄙夷了,但赵俊臣的表情则是愈加和善了。 当然,表情虽然和善,但赵俊臣并没有让李勋站起身来,依然是任由李勋跪着。 表情和善是为了表明自己打算放过李勋一马的态度,让李勋继续跪着则是为了提醒李勋他目前依然是待罪之身。 李勋乃是官场上的老资格,自然是明白赵俊臣的意思,于是他老脸上的表情也就愈加谦恭了。 只听赵俊臣缓缓说道:“刚才,本钦差已经让钦差副使鲍文杰回京了,虽然我让他回京的原因只是为了向朝廷搬救兵、进一步的支援西北边防,但鲍文杰这个人的秉性作风你应该也听说过……所以,本钦差也不瞒你,你这段时间的种种作为,朝廷与陛下必然会知晓!” 见到李勋的面色再次变得苍白,赵俊臣继续说道:“你们的绥靖计划虽然尚未实行,但罪过依然是非同小可,陛下得知消息之后也必然会大为震怒!所以你目前唯一的自救之策,就是认真办事,趁着今日之乱局收获一些功勋,唯有这样的话陛下他才不会严厉惩处于你……并且,你若是当真有了功绩,本钦差也会亲自为你请功,甚至还会让陛下把你树立为朝廷抵御蒙古鞑子的功臣典型!到了那个时候,你不仅是可以平稳顺利的告老还乡,在告老还乡之前,甚至还可以得到朝廷丰厚的嘉奖!切记,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你一定要认真把握才是,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你就当真要万劫不复了!” 听到赵俊臣的这一番话,李勋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一些,却是犹豫的问道:“若是有了功绩,陛下他就会绕过老夫?” 赵俊臣表情平静的说道:“李巡抚你也是官场老人了,自然是明白官场上的规矩!小事遵循律法处理、中事遵循舆论处理、大事遵循政治处理,这是古今中外的官场惯例!你如今的事情,因为还没有产生恶劣影响,所以介于中事与大事之间,固然是触犯了朝廷律法,但并不要紧,最终要如何处置你,还是要重点考虑朝野舆论与政治影响,所以你只要是成为了边防功臣,一切危难自然是迎刃而解!” 赵俊臣并未说谎,这一番话全是实情,所以李勋很快就被赵俊臣说服了。 为了自己的未来安危,李勋坚守边防的决心可谓是坚定不移! 于是,李勋再次说道:“钦差大人,老夫究竟应该怎么说,您尽管吩咐就是!” 赵俊臣缓缓说道:“我要求你做的事情很简单,首先本钦差很快就会赶往陕甘,你们山西交给陕甘的那批赈灾钱粮我也会全部退回山西!而你得到了赈灾钱粮之后,一定要全力赈灾、稳定民心,绝不能让任何一名灾民饿死,这个时候的山西绝不能出现内乱!” 李勋连连点头说道:“还望钦差大人放心,户部交给山西的赈灾钱粮足够赈济灾民半年时间,只要陕西的那批钱粮及时抵达山西,就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赵俊臣点了点头,又吩咐道:“其次,因为今年的火筛入寇格外严峻,所以本钦差为了激发各地将士的士气,将会颁布一系列的赏罚条规!等到本官离开山西之后,这些赏罚条规就由你来负责监督执行,绝不能出现任何的虚假疏漏!有功必须要赏!有过必须要罚!” 李勋依然是连连点头,说道:“老夫一定会严格按照钦差大人的条规执行!有功必赏!有过必罚!” 赵俊臣继续说道:“最后,山西境内的各阶层必须要统一立场,不论是官、兵、商、民皆是要坚定决定抵御蒙古大军!山西官场上绝不能再有任何的绥靖求和的声音出现!这件事情,本官会为你建立基础、指出方向,但本官离开山西之后,就要由你来负责维持了!” 这一次,李勋稍稍有些犹豫,似乎是感到了为难。 但最终,李勋还是咬牙说道:“钦差大人放心,老夫一定会办成此事!” 见李勋答应了自己的全部要求,赵俊臣的表情间闪过了一丝满意,说道:“既然如此,李巡抚就快快起身吧,太原府的头面人物们已经在巡抚衙门外等待多时了,恐怕是所有人都有些惶恐不安,本钦差现在就要召见他们了,李巡抚也陪着本钦差一起吧。” * 正如赵俊臣所说的那样,在锦衣卫的“亲切”邀请之下,太原府的头面人物已是尽数聚集在巡抚衙门之外,皆是惶恐不安。 得到赵俊臣的召见之后,他们连忙是来到了巡抚衙门大堂,所有人都是一副等待宣判的忐忑模样。 这些人分为三部分,一部分是以郭麟祥为首的晋商势力,一部分是以许松鹤为首的山西官员,还有一部分是以山西总兵牛禄为首的军镇将领。 这些人平日里都是在山西境内呼风唤雨的大人物,但他们面对赵俊臣的时候,却一个个都是低首垂目、恭顺至极。 见到这些人的表现,赵俊臣的心中暗暗点头。 从某方面而言,这全都是德庆皇帝与周尚景的功劳,正因为德庆皇帝一直在加强皇权,也正因为周尚景一直在稳定朝野,地方势力对于朝廷中枢的敬畏依然存在,所以赵俊臣仅仅是凭借钦差身份以及两百名锦衣卫就可以控制大局、压服地头蛇! 也正因为如此,赵俊臣才必须要破坏西北官场私下里的绥靖计划! 从某方面而言,西北的几位督抚联合起来瞒着朝廷向蒙古人求和的事情,乃是地方势力抬头的表现,若是他们这一次成功了,今后就会越来越大胆,朝廷对地方的控制力就会大幅减弱,今后再想要凭借钦差身份以及几百名锦衣卫就想要控制一座大城,恐怕是再无可能了! 事实上,赵俊臣刚刚控制了巡抚衙门的时候,李勋就想要调来军队反抗,只不过赵俊臣的动作太过迅猛了,压根没有给李勋任何的反抗机会!若不是赵俊臣及时控制住了巡抚衙门,让太原城内群龙无首,地头蛇们也完全摸不透赵俊臣的底气,今天的事情也未必会这般顺利! 暗思之际,赵俊臣环目打量着眼前众人,却是良久没有说话。 赵俊臣没有说话,这些人自然是不敢首先开口讲话,大堂之中一片寂静、气氛凝重。 等到众人的心中压力即将要到达极限的时候,赵俊臣终于是缓缓开口了。 “各位都是太原境内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也都是聪明人,本钦差为何会突然来到太原城,又为何会突然召见各位,想必各位已经是心中有数了!” 听到赵俊臣的这一句话,所有人都是身体一颤。 然后,赵俊臣继续说道:“不过,过往的种种事情,本官已经不打算多说了,这件事情究竟有多么严重,各位心中有数即可!本钦差今天召见各位,并不是想要追究各位的罪行,但也不是打算既往不咎,而是给你们指出两条道路,你们究竟要走哪一条道路,本钦差绝不会强迫干涉,一切仅凭各位自己选择!” “还请钦差大人明示!”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之后,大堂内的众人纷纷是躬身说道。 赵俊臣的目光投向了以郭麟祥为首的一众晋商,说道:“郭老板,咱们有一年时间未见了!” 郭麟祥见赵俊臣突然与自己叙旧,一时间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只是连忙说道:“没想到钦差大人竟然还记得小民,小民荣幸之至!” 赵俊臣却是问道:“前段时间,江南商贾的事情,你应该也听说过吧?本钦差创办了一家‘联合船行’,并且是邀请所有的徽浙商人加盟,有一些徽浙商人很给面子,积极加入了‘联合船行’,另有一些徽浙商人则是不识抬举,不仅没有加入,反而还暗中抵抗……郭老板可知道他们的下场分别如何?” 徽浙商人的财力与影响力一向是不弱于晋商,对于这件事情郭麟祥自然是很清楚,马上回答道:“那些加入了‘联合船行’的徽浙商人皆是日进斗金、发了横财,那些不愿意加入‘联合船行’的徽浙商人皆是亏欠破产、甚至是家破人亡!” 赵俊臣叹息道:“是啊,真是可惜了,那些家破人亡的徽浙商人原本也有机会日进斗金的……那么,郭老板认为,这件事意味着什么?” …… 恩,第一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三十二章.威逼利诱. …… …… 郭麟祥沉吟片刻后,有些迟疑的回答道:“这表明了,我们与钦差大人合作就有肉吃,否则就连清汤寡水也喝不到!” 赵俊臣摇头道:“错了!本钦差并不是关键,朝廷才是关键!众位乃是朝廷之臣民,朝廷自然是可以决定众位的盛衰与生死!晋商的富可敌国,就是因为朝廷的支持,不论是票号发行、还是边境贸易、又或者是最近的川盐开发,皆是朝廷给予你们的特权,但朝廷给了你们支持,你们就应该给予朝廷回报! 如今,就像是本钦差刚才所讲的,有两条路摆在你们晋商面前,一条是积极回报朝廷的支持,全力配合山西的边防大计,坚定的抵御蒙古鞑子的入侵,动员你们所有的力量充实山西的边防实力,那样的话,朝廷也会赐予你们更多的方便!比如说,在‘联合船行’之后,朝廷整顿商税的下一步计划,就可以与你们晋商进行合作…… 至于另一条路,则是与朝廷渐行渐远、阳奉阴违,拿着朝廷的优惠,却暗中做着损害朝廷利益的罪行,那样的话,朝廷就会收回晋商的所有特权!票号发行、边境贸易、川盐开发等等,从今往后就要与晋商无缘!”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之后,在场的晋商们皆是面色连变,有些人面现喜色,又有些人表情惊慌! * 在此之前,准噶尔汗国仅用了一年时间就成为了草原霸主,这样的强悍实力吓坏了所有人,西北数省的官员、商贾、以及将领们,得到这个消息之后皆是心中惊恐、未战先怯了。 这段时间以来,晋商们之所以会暗中配合西北几位督抚的绥靖计划,也正是因为他们心中对蒙古人的畏惧!认为朝廷的边防无法抵御蒙古大军的入侵,若是让蒙古大军攻破了太原城,所有的晋商皆是要元气大伤,所以晋商们更愿意付出一点代价让蒙古人主动退兵。 如今,赵俊臣想要坚定在场众人的抵抗决心,就首先要消除他们对蒙古人的畏惧,否则山西的边防根本不可能坚持太久,等到赵俊臣离开山西前往陕甘之后,绥靖求和的想法很快就会再次出现! 而想要消除一个人的心中畏惧,有两种方法最为有效,一种是提供丰厚利益让人铤而走险,另一种则是制造出更大的威胁进行逼迫威压! 当然,责任感、使命感、荣誉感等等也可以消除人们的畏敌心理,可惜在场众人皆是欠缺这些东西。 如今,赵俊臣则是双管齐下!既是给予他们利益,也要给予他们威胁! 晋商们在山西境内的影响力最为深远,势力也是盘根错节,山西官场与附近军镇皆是被他们渗透多年,并且晋商们也最容易出现绥靖求和的想法,他们一旦是出现了绥靖求和的想法,就会极大的影响所有人的抗敌决心!反之,若是晋商们可以坚定抗敌决心,就可以极大的激发山西的潜力、极大的增强山西的边防实力! 所以,赵俊臣召见了众人之后,首先就要坚定晋商们的抵抗决心,只要晋商们坚定了决心,后面的事情自然是事半功倍! 对商人而言,这世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追逐利益,最可怕的事情就是赚钱门路的消失! 商人固然是天生就有软弱妥协的缺陷性,但若是涉及到了莫大的长远利益,商人们的立场之坚定、态度之坚决,又往往会超乎绝大部分人的想象! 而赵俊臣的表态也非常明确,若是晋商们依旧保持绥靖态度的话,就会遭受更大的利益损失,甚至是从此一蹶不振,但若是积极帮助朝廷抵御蒙古人入侵的话,就可以得到无法想象的丰厚回报! 这样一来,晋商们的最终选择也就可以预见了。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晋商们并没有太多的犹豫,纷纷是换上了一副大公为国的坚定表情,争先恐后的表明了态度。 “我等自然是追随钦差大人,为朝廷的边防大计贡献全力!” “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还请钦差大人放心,只要我等晋商还在,山西的边防就一定会坚持到最后!” “钦差大人放心吧,我等马上就动员所有力量抵御蒙古鞑子!” 见到晋商们的态度变化之后,赵俊臣满意的点了点头,开口夸奖了几句之后,就让在场的晋商们全部离开了。 等到晋商们离开之后,大堂内就剩下了朝廷的地方官员与领兵将领。 赵俊臣再次环视了众人一眼,又说道:“现在,晋商们全部离开了,在场的众位都是朝廷的官员与将领,许多事情在刚才不方便说出来,如今就不需要任何顾忌了……你们暗中截留朝廷赈灾钱粮、到处抓捕逃荒灾民,并且还打算把这些钱粮与灾民送给蒙古人的事情,本钦差已经是全部知道了,朝廷与陛下也很快就会知道!咱们陛下的性子,各位应该也听说过,最是厌恶臣子们的欺君罔上,各位如今正是触犯了陛下的忌讳,今后的下场实在是堪忧,各位不仅是性命难保,并且就连亲族都要受到牵累!” 见到众人纷纷是面色苍白之后,赵俊臣又说道:“不过,与那些晋商一样,本钦差同样是给你们两条路选择!第一条路是背水一站、破釜沉舟,设法在今年的边防战事之中建立功勋,那么就可以功过相抵,所有人都可以平安无事,这件事情就算是彻底揭过去了!本钦差不仅会亲自为你们遮掩罪行,还会向朝廷为你们请功!至于第二条路,则就更加简单了,无所作为,束手待毙,坐等朝廷的惩罚,让自己的子孙后代也受到牵连,仅此而已!” 说完,赵俊臣缓缓问道:“这两条路,各位打算如何选择?” 不必有任何默契,众人纷纷是齐声说道:“钦差大人明鉴,我等选择第一条路!” 这是理所当然的决定,赵俊臣轻轻点头之后,又说道:“既然你们选择第一条路,那我就颁布一些条令,关系到今年边防的赏罚,希望各位可以仔细倾听、严格遵守!” 说到这里,赵俊臣表情严肃了许多,向着众人扬声宣布道:“第一,往年时候,边军斩首蒙古鞑子一级赏银三两银子,从即日起则是升为十两银子!与此同时,斩杀无辜百姓首级充数者,杀无赦!克扣将士赏赐者,杀无赦!举报者可得其赏赐!所有人皆可监督!” “第二,若遇蒙古大军攻城,城池每坚守两天时候,则城中官员与将领皆是记功一次,上不封顶!城内士兵凡是奋勇守城者,兵饷皆是以五倍计!与此同时,谎报战功邀赏者,杀无赦!克扣将士军饷者,杀无赦!举报者可得其赏赐!所有人皆可监督!” “第三,凡是在战事中受伤之军士,皆是由朝廷出银负责疗养,并且根据伤情之轻重由朝廷补助银子三两至三十两!凡是战事中牺牲之军士,家中免税粮五年,且一次性由朝廷补助五十两银子!与此同时,谎报死伤者,杀无赦!举报者可得其赏赐!所有人皆可监督!” “第四,蒙古大军入侵之际,凡是野外遇敌且奋勇参战之将领兵士,奖赏皆是以双倍计!凡是守城却逃战者,惩罚皆是以双倍计!” “第五……” 最终,赵俊臣总计宣布了赏罚条令总计十二条,山西省的文臣、武将、以及寻常士兵皆是包含其中。 而听到赵俊臣的宣布之后,在场所有人皆是目瞪口呆! 这般封赏,实在是太丰厚了! 比之往年的赏赐,至少是增加了三五倍之多! 又因为一系列的“杀无赦”,这些赏赐很大程度上也可以得到保证! 有了这般丰厚的赏赐,又有了这般严厉的惩罚,边军将士们岂不是一个个皆是要拼命? 一时间,大堂里的众位文武官员皆是信心大增! …… 第二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三十三章.力所能及的事情. …… …… 听到赵俊臣所颁布的赏罚条规之后,在场所有人都是满脸惊叹,认为赵俊臣当真是大手笔! 但赵俊臣并不这么认为。 按照赵俊臣所制定的赏赐标准,假设今年总计有十万蒙古大军入侵西北诸省,哪怕是这十万蒙古大军最终全部被边军杀得干干净净,也不过是一百万两银子的赏赐银子,再加上抚恤银、养伤银、翻倍兵饷等等,撑死了也超不过是三百万两银子! 今年仅仅是黄有容在南直隶境内的一系列抄家就收获了多少银子? 用三百万两银子换取十万蒙古精兵的性命,这笔买卖怎么算都很划算! 若不是赵俊臣的权限不足,又担心德庆皇帝事后会吝啬赖账,他甚至还想要把自己的赏赐标准再提高一倍! 当然,这里面有一个认知差异的问题,西北诸省地处边远,繁华程度自然是远远比不上京城与江南,在京城权臣与江南巨贾的眼中,十两银子不过是一桌稍上档次的宴席罢了,但对于西北百姓而言,一家农户整整一年的产出也不过是二十两银子,再抛去地主大户的剥削、交给官府的税粮、以及他们自己的生活用度,一年幸苦下来能存下二三两银子就算是很不错了,而十两银子就意味着一家农户三五年的积蓄! 再举个例子,每当灾荒之年,又或者是战乱之年,西北数省经常会有百姓卖妻卖女,一个相貌中等的年轻女子,往往只能卖出二三两银子! 所以,赵俊臣制定的赏赐标准绝对不算低了! 但赵俊臣依然是认为这个赏赐标准太低了,固然会让边军们心动,但还不足以让边军们拼命! 不过,这般赏赐标准已是赵俊臣的权限极致了——事实上,赵俊臣的这般做法,已经有越权的嫌疑了,虽然钦差大臣有临机决断之权,如今也是事急从权,但赵俊臣回京之后遭到弹劾也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 但赵俊臣另有途径提高边军们的赏赐。 * 宣布了赏罚条规之后,赵俊臣又说道:“当然,这般赏罚标准,本钦差认为依然是有些低了……” 听赵俊臣这么说,大堂内的所有人皆是目瞪口呆——这个标准还低?赵俊臣难道还想让西北边军依靠杀敌致富不成? 赵俊臣没有理会众人的目瞪口呆,只是继续说道:“幸好,刚才晋商们已经明确表明了他们对于朝廷边防的全力支持之意,他们皆是富可敌国之辈,想必也会拿出银子进行资助,至于晋商们究竟要资助多少,还需要你们这些山西官员亲自与他们商议,但依照本钦差的想法,将杀敌斩首的赏银从十两提高到二十两以上比较合适!”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大堂内的众人愈加是目瞪口呆! 若是杀敌斩首一名蒙古敌人就可以得到二十两赏银、甚至是更多银子,那些穷疯了的边军们岂不是一个个都要拼命? 再加上赵俊臣所制定的抚恤标准,不仅是有五十两银子之多,并且还可以让家中免税粮五年,这般抚恤之丰厚,以及朝廷负责养伤的承诺,就足以让将士们舍生忘死了! 无论如何,宣布了这般赏赐标准之后,边军们的士气是可以保证了! 山西境内的太原、大同两处军镇,原本就要比陕甘的几处军镇更加的精锐骁勇,装备与后勤更是要远远强过陕甘三边,当蒙古人侵犯边疆之际,陕甘三边乃是首当其冲、分担了大部分压力,所以只要山西边军们的士气高涨、勇于奋战,哪怕是那个准噶尔汗国当真如传说中一般可怕,山西的边防也未必就会轻易被攻破! 所以,震惊之余,所有人皆是感到安心,信心也增强了许多。 见到众人的神情变化之后,赵俊臣满意的点了点头,但依旧是叮嘱道:“再有了晋商们的资助,赏银也算是丰厚了,足以保证边军之士气,但各位依然是不能疏忽,有三件事必须要做到!首先是全力宣传今年的赏罚规定,让每一位边军都了解到朝廷赏赐之丰厚、惩罚之严格;其次是尽快的树立典范,若是有边军杀敌立功,就要及时赏赐!若是有边军怯战而逃,也要及时的惩罚,如此才能够让边军们心中信服;最后则是严格执行本钦差所制定的赏罚条规,赏赐不论多少都不能有任何克扣,若是有人触犯了军规,不论他背景如何深厚也要严格惩处!” 说到这里,赵俊臣转头看向了山西巡抚张勋,吩咐道:“这三件事情,就由张巡抚亲自负责!在场的各位大人也要协力相助,绝不能有任何疏漏!只要你们依照本钦差的命令办事,从前的事情就翻篇不提了,但若是这些事情出现了疏漏,各位就不要怪本钦差会翻脸无情了!” 在赵俊臣接见众人之际,张勋一直是低调寡言,任由赵俊臣发挥,不敢抢赵俊臣的风头。 此时听到赵俊臣的吩咐之后,李勋则是连忙站出来表态道:“还请钦差大人放心!我等山西官员一定会严格遵照钦差大人的吩咐办事,绝不敢有任何的怠慢!” 随着李勋的话声落下,在场的文武官员们也是纷纷踊跃表态,齐声说道:“我等一定会严格遵照钦差大人的吩咐办事,绝不敢有任何的怠慢!” 见到所有人的表态之后,赵俊臣的表情间终于是多了一丝满意,眼神中也闪过了一丝轻松。 * 在此之前,赵俊臣也曾是认真考虑过,自己武不能上阵杀敌、文不通军略兵事,即使是前往了陕甘三边又能发挥什么作用?若是不能发挥任何作用,就不能建立军功,也不能让边疆将士们心中信服,那么赵俊臣冒着风险前往陕甘三边又有何意义? 但赵俊臣思索了几日之后,发现自己能做的事情还是很多的,并且每一件事情都非常有意义。 比如,赵俊臣可以统一西北文武官员们的思想与立场,消除他们的心中畏惧,坚定他们的御敌决心! 比如,赵俊臣可以利用钦差的身份制定赏罚标准,让边军们没有后顾之忧,皆是奋勇杀敌! 比如,赵俊臣可以整合西北数省的所有资源,让几处军镇的配合变得更加默契,不至于相互扯后腿、又或者是见死不救! 又比如,赵俊臣可以任人唯贤,重用那些奋勇善战的将领,防止那些畏战善逃的将领破坏大局! 再比如,赵俊臣可以组织后勤、稳定后方,让边军们抵御蒙古大军之际没有后顾之忧! 如此种种,每一件事情都是意义非凡! 若是办好了这些事情,哪怕是赵俊臣没有身先士卒、没有出谋划策,也足以瓜分到很大一块军功,边军将士们也必然会对赵俊臣信服! 只要赵俊臣有了军功,他在朝野的声誉就会大为高涨,朝中地位也会稳固许多,德庆皇帝今后再想要整治赵俊臣,就必然会多几分顾忌! 只要边军将士们信服了赵俊臣的功绩,那么赵俊臣渗透兵权的计划就可以一日千里、大有进展,说不定还可以收服一些真正有本领的大将、成为赵俊臣的得力臂助!就好似宋朝的童贯与蔡京一般,只要童贯依旧掌握兵权、军功不断,蔡京的地位就会稳如泰山! 此外,赵俊臣抵御蒙古大军、主持西北赈灾的功绩,也可以让赵俊臣在西北数省的民望大涨,再配合赵俊臣收买士林大儒的计划,甚至是可以彻底扭转赵俊臣的贪官形象,这对于赵俊臣同样是意义非凡! 也正是为了这些原因,赵俊臣才会甘冒风险前来西北边境,正所谓险中求富贵,风险越大,富贵也就越大! 当然,西北的边防局势远远要比赵俊臣预想中更加复杂严峻,至少赵俊臣前来西北之前就没有想到准噶尔汗国的出现! 风险尚未渡过,富贵还很遥远! 准噶尔汗国乃是蒙古部落的最后辉煌,但它的强大是毋庸置疑的。 所以,赵俊臣究竟能不能渡过风险、收获好处,如今还是渺茫未定的事情。 但至少赵俊臣在山西已经有了一个很好的开始,抓住了西北几位封疆大吏的把柄罪证,让他们彻底失去了对抗赵俊臣的底气。 这无疑是有助于赵俊臣掌控西北数省的大局。 从这方面而言,准噶尔汗国的出现也算是帮了赵俊臣一个忙! *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赵俊臣以及锦衣卫们在太原城里好好的休整了一番。 在这两天时间里,赵俊臣私下里连续召见了山西的官员、将领、商贾,与他们详细商议了山西边防与赈灾的细节。 在此期间,有许多人暗中投靠了赵俊臣,赵俊臣经过考察之后,也找到了一些有真实本领的官员与将领,并且是让他们承担了更加重要的职责。 等到山西的所有事情大致敲定之后,赵俊臣就离开了太原城,再次的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向着陕甘方向赶去。 在赵俊臣进入太原城的时候,麾下总计有两百名锦衣卫,但赵俊臣离开太原城的时候,依然跟随赵俊臣的锦衣卫只剩下了一百二十人。 除了鲍文杰返京之际带走了三十名锦衣卫之外,赵俊臣还在山西留下了五十名锦衣卫,让他们监督山西朝野的一切动态,并且是及时向赵俊臣通报消息。 留下这批锦衣卫之后,山西的各方势力也就不敢轻易的糊弄赵俊臣了。 不过,虽然少了八十名锦衣卫的护送与跟随,但山西军镇总兵牛禄担心赵俊臣路上发生意外,也是想要讨好赵俊臣,就为赵俊臣提供了两百名骑兵进行护卫,这两百名骑兵皆是牛禄的私兵,每一人都是精锐之士,武力倒是要比锦衣卫们强大许多。 就这样,赵俊臣的队伍反倒是规模更大了,扩充到了三百余人。 前往太原府的时候,赵俊臣为了打山西官员一个措手不及,一直是伪装身份、尽量不引人注意。 但如今,赵俊臣已经是抓到了西北所有督抚的把柄,所以也就不再需要隐瞒行踪,直接表明了自己的钦差身份,一路上可谓是声势浩荡、畅通无阻。 事实上,控制了山西局势之后,赵俊臣就派人赶往陕甘,向陕甘的几位督抚通报了消息,并且是严肃警告了他们,还叫停了他们的绥靖计划。 所以,经过两天时间的赶路之后,当赵俊臣的队伍进入陕甘境内的榆林卫之后,却发现陕西巡抚章晟德已经在恭候自己了。 …… 更新晚了,大家见谅!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三十四章.遇袭(一). …… …… 赵俊臣进入陕甘境内之后,就直接向着陕甘三边总督的驻地花马池而去。 为了节省时间、缩短路程,赵俊臣并没有转经西安、延安这些大城,而是直接穿过了陕西北部的榆林卫辖区,以近乎直线的路线向着花马池赶去。 榆林卫之北就是蒙古草原了,如今蒙古人已经开始了入侵劫掠,所以榆林卫也就成了战区,说是危机四伏也不为过,战时的紧张气氛十分浓重,赵俊臣的队伍赶路之际所见到的情况可谓是一片狼藉,百姓们为了逃荒、避战,许多村庄都是十室九空,甚至就连土地秋种也顾不上,就算是偶尔见到一些百姓,也大都是敌意十足。 耽误了秋种时机,就意味着明年没有收成。 很显然,到了明年的这个时候,西北边疆的各个州府恐怕是依然要朝廷的赈济。 对此,赵俊臣身为朝廷的户部尚书,自然是心中忧虑,因为他不清楚朝廷明年是否还有余力可以赈济这里的百姓。 在这样的忧虑之下,赵俊臣的队伍先后经过了榆林卫南部的吴堡县、绥德县、子洲县,最终来到了榆林卫的横山县。 只要再经过靖边县,就可以抵达定边县,而三边总督的驻地花马池就位于定边县以西。 日夜兼程之下,一路上的所见所闻,让所有人皆是感受到了战时的紧张氛围,每个人都是提心吊胆,生怕这支队伍会在路上遭遇蒙古骑兵。 为了以防万一,毛家栋安排了许多侦骑负责警戒,随时向赵俊臣通报周围的情况。 然而,当赵俊臣进入了横山县之后,却突然是远远见到道路前方出现了一队骑兵,向着他们快速奔来,这支骑兵的速度极快、奔行之际荡起了大量的烟土,因为相隔数里之遥,一时间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何来历、又有多少人数。 见到这一幕,赵俊臣队伍里的所有人皆是慌乱不已,担心对方是入境劫掠的蒙古骑兵。 尤其是那些锦衣卫们,纷纷是挤到了赵俊臣的周围,锦衣卫千户洪高功更是面色苍白、表情慌乱,马上就表示要“护送”赵俊臣离开这处险地,并且还把掩护迎敌的任务全部丢给了太原军镇的两百名骑兵。 事实上,不仅仅是锦衣卫们出现了慌乱,赵俊臣从未经历过战阵、又没有任何的自保之力,同样是心中恐慌,有些不知所措,甚至是后悔自己为了赶时间而抄了近路。 若不是锦衣卫百户毛家栋在关键时刻站了出来,说不定赵俊臣就要跟着锦衣卫们落荒而逃了。 只见毛家栋见到对方骑兵奔行之际所荡起的烟尘之后,先是派人接应队伍前方的侦骑,然后又站在马镫上凝神打量了片刻,接着则是下马趴在地上倾听了片刻,等他回到马上的时候,表情已经是变得平静了许多。 “钦差大人不必惊慌,对方只有两百人左右,马蹄声杂乱,队形也不整齐,就算是蒙古骑兵,也绝非精锐,牛总兵派来的两百骑兵皆是骁勇之士,完全应付得来!” 听到毛家栋的禀报之后,赵俊臣稍稍安心了一些,但洪高功依旧是一副惊慌模样,匆匆说道:“就算对方人数不多,也不是精锐,但钦差大人的万金之躯,又岂能陷入险地?钦差大人,咱们还是暂且避退锋芒,让山西骑兵去迎敌吧!” 眼见着对方那支骑兵越来越近,隐约已经见到了人影,赵俊臣想到“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道理,就打算同意洪高功的建议。 但就在这个时候,毛家栋派去的侦骑已经是返回到了队伍,并且向赵俊臣大声喊道:“钦差大人,他们不是蒙古人,是固原军镇的骑兵,为首者乃是陕西总督章晟德!他们是专门来迎接钦差大人的!是友军!不是敌军!” 听到侦骑的说法之后,赵俊臣先是心中一愣,也彻底松了一口气。 然后,赵俊臣表情一肃,环视左右之后,开口训斥道:“都慌乱什么!仅仅是两百人的友军就把你们吓成了这般模样,成何体统!都打起精神来!别让陕甘边军看你们的笑话!到时候本钦差也要跟着你们丢人!” 训斥之际,赵俊臣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刚才同样是慌乱不堪,与周围的锦衣卫们没有任何区别。 听到赵俊臣的训斥之后,锦衣卫连忙是换了一副表情态度,一个个皆是昂首挺胸,乍一看满是精悍之气。 虽然是极度害怕敌军来袭,但面对友军的时候,锦衣卫们还是自觉高人一等的。 而赵俊臣则是整理了一下仪容,策马到了队伍最前方,带领队伍向着对方迎去。 与此同时,赵俊臣心中对于陕甘巡抚章晟德则是有些刮目相看了。 此人能够前来这里迎接赵俊臣,显然是提前判断出了赵俊臣的行程,为了迎接赵俊臣,又是冒着风险主动离开了城池了的保护,仅仅是带领两百名护卫来到危机四伏的榆林战区,这样的眼光、决断、以及勇气要比赵俊臣想象中高明许多。 不过,章晟德拥有这样的眼光、决断、以及勇气,却依然是同意了三边总督王铮的绥靖计划,显然是承受了极大压力的缘故。 怀着这样的想法,赵俊臣策马前行,并且很快就见到了对方队伍的大概景象。 正如毛家栋的说法,这支队伍人数大约有两百左右,奔行数里地之后已经是队形散乱了,绝不是精锐队伍,而这支队伍的领头之人,却是穿着明朝二品文官的服饰,显然就是陕西巡抚章晟德了。 此时,章晟德策马奔行之际,竟是丝毫不逊于周围的骑兵,骑术却要比赵俊臣高明多了。 随着两支队伍的接近,对方也就减缓了速度。 等到双方的距离拉近到百米左右的时候,赵俊臣凝目望去,也终于是见到了章晟德的相貌模样。 …… PS:这段时间太累了,各种各样的事情很多很烦,昨天码字的时候竟然趴在键盘上睡着了,大家见谅。 今天稍稍休息一下,只有一个小章节,明天开始恢复更新节奏。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三十五章.遇袭(二). …… …… 陕西巡抚章晟德要比山西巡抚李勋年轻得多,不过是四十出头的样子,一张国字脸相貌堂堂,皮肤粗糙黝黑,双目炯炯满是精明,也要比李勋更具有封疆大吏的官威。 策马奔到赵俊臣的队伍前方百米处之后,章晟德翻身下马向着赵俊臣快步迎来。 赵俊臣则是摆足了钦差大臣的架子,依旧坐在马上,安静的打量着章晟德的一举一动。 章晟德的身体强健、精力旺盛,虽然是骑马奔腾许久,但依然是没有多少疲态,行走之间脚步依然是稳定有力。 很快,章晟德已经来到了赵俊臣的马前,态度恭敬的行礼问安道:“下官陕西巡抚章晟德,在此恭迎钦差大人!” 随着章晟德的话声落下,他身后的两百骑士也是纷纷向着赵俊臣下跪行礼,齐声说道:“恭迎钦差大人!” 赵俊臣本来是打算稍稍晾一下章晟德,展现自己的钦差威严、表达自己对西北官场的不满之意,但见到章晟德身后的骑士们纷纷向自己行了大礼,考虑到自己今后还要想办法在西北边军之中建立威望,不能太过冷待这些将士,终于是开口说道:“各位不必行礼,都起身说话吧。” 等到章晟德直起身子之后,赵俊臣深深注视了章晟德一眼,然后问道:“章巡抚专门前来迎接本钦差的?但你又是如何猜到了本钦差的行程?” 章晟德依旧是一副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的恭敬态度,答道:“听说钦差大人驾临的消息之后,下官就推测钦差大人最有可能选择的两条行程,一条是从太原府穿过平阳府进入陕甘境内,然后在经过延安府,一路向西北而行,最终抵达三边总督的驻地花马池,这一条路程的好处是相对安全,但需要耗费许多时间,而另一条路程则是直接从太原府进入陕甘陕甘境内,然后再穿过榆林卫抵达花马池,如今已经是战时了,这条道路固然是危机四伏,但能够节省过半的时间。” 说到这里,章晟德的表情间露出了一丝恰如其分的钦佩,又说道:“然后,下官又进一步推测,正因为如今已经是交战之际,钦差大人您乃是一心为公之楷模,为了节省时间、尽快抵达花马池掌控大局,必然会不畏艰险、选择第二条路线,而此处则是赵大人的必经之地,所以下官就马上赶到了这里,暂且驻扎在附近的一处村堡里,并且派出了许多侦骑日夜巡视附近的几条道路,发现了赵大人的行踪之后,下官就即刻赶来迎接了。” 赵俊臣再次点头,说道:“你倒是有心了……如今正值战时,你仅仅带着两百名护卫就敢前来此地迎接于我,倒也同样算是勇气可嘉了!” 说完,赵俊臣的面色缓和了些许,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之后,又说道:“如今已经是下午申时以后了,章巡抚你驻扎的村子在哪里?今晚就在那里暂时歇息吧。” 赵俊臣很想询问章晟德关于绥靖计划是否已经停止了,但这个计划如今还是机密,又关系到了朝廷的声誉民望,赵俊臣并不打算让太多人知晓此事,眼见周围还有许多不知情的边军,所以赵俊臣并没有马上询问,准备等到自己进入驻地之后单独召见章晟德的时候再询问详细。 章晟德显然也明白赵俊臣的想法,并没有任何耽搁,马上就点头道:“既然如此,钦差大人请随我来。” 说完,章晟德再次上马,并且带领着赵俊臣的队伍向着原路返回。 与此同时,两人的护卫们也合并为一支队伍,总计有了近六百人,所有人都是骑兵。 前行之际,赵俊臣向章晟德问道:“如今陕甘边防形势如何了?我在山西的时候,山西的防线附近已经出现了零星的蒙古游散骑兵,也有几处边境的村庄遭到劫掠,但尚未出现大规模的战事,陕甘如今的情况又如何?”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章晟德的面色有些严肃,说道:“钦差大人您也知道,陕甘三边的防线要比山西绵长许多,并且是位于西北之极,关系到蒙古大军的后路,只要是陕甘三边尚有反击之力,蒙古人就不敢向东侵犯,历年来的火筛入寇,蒙古人皆是要先行压制陕甘三边的抵抗防御,然后才会进犯山西、直隶等地……所以,与山西相比,陕甘三边的情况要严峻的多,几乎每天都有战事发生,虽然还只是试探阶段,但蒙古人的侵犯不仅是越来越频繁,规模也越来越大了,陕甘三边已经感受到了很大的压力。” 说到这里,章晟德打量了一眼左右之后,压低声音向赵俊臣进一步解释道:“根据情报,蒙古右翼的鄂尔多斯部、土默特部、永谢布部以及其附属部落已经臣服于那个准噶尔汗国,如今在河套地区聚集了二万三千大军,另还有附属部落的援军七千人、准噶尔汗国的援军五千人,一直是蠢蠢欲动,这里往南是陕甘的榆林卫,往东是山西的大同军镇,今后恐怕会出现一场大规模的战事……此外,准噶尔汗国的主力则是聚集在鄂托克旗地区,总计有两万人,另还有附属部落的两万仆从军,向东威胁陕甘,向南威胁宁夏,向西威胁甘肃,并且与鄂尔多斯部落遥相呼应,似乎是为了牵制陕甘兵力……此外,蒙古左翼几大部落目前的动态不明,这些部落位于草原以东,大同、宣府几处军镇应该更加了解详情。” 听到章晟德的说法,赵俊臣皱眉思索了片刻之后,又问道:“那么,陕甘三边如今又是如何的防御之法?” 章晟德一副知无不答的样子,说道:“如今,各地军镇与卫所已经是戒备森严,朝廷的各地援兵已经是纷纷前往防线驻扎,加强了各个卫所的兵力,而朝廷中枢的五万京城禁军,则是尽数前往了定边县驻扎,一来是为了保卫总督驻地花马池的安危,二来也是定边县位置重要,向西可以牵制准噶尔汗国的主力军队,向北可以随时迎击鄂尔多斯部落的劫掠,最是需要禁军的精锐之士。” 赵俊臣若有所思,缓缓说道:“看来,准噶尔汗国这一年来虽然是成为了草原霸主,但并未真正的掌控整个草原啊……准噶尔汗国的主力大军单独行动,鄂尔多斯部、土默特部、永谢布部这些右翼大部落也是单独行动,双方看似配合呼应,但实际上依然有暗中相互防范的意思,恐怕是蒙古右翼的几个大部落只是表面上臣服了准噶尔汗国,但并未失去自主权!至于蒙古左翼的几大部落,更是完全没有配合准噶尔汗国行动,显然是他们还没有臣服于准噶尔汗国……准噶尔汗国据说有军队六七万之众,如今则是只派来了两万人,恐怕也是需要兵力压服蒙古各部的缘故。” 说到这里,赵俊臣眼中不住闪烁着思索之色,觉得这般情况或许是一个机会。 另一边,章晟德显然也猜到了赵俊臣的想法,开口道:“下官曾在辽东任官近十年时间,对于蒙古左翼那些部落的情况稍有了解,这些部落以察哈尔部落为首,察哈尔汗国号称是蒙古正统,现任大汗巴图脱乃是成吉思汗的直系后人,准噶尔汗国在他眼中不过是一群下贱的平民奴隶,自然是不可能低头……至于蒙古左翼的其余部落如今已经被后金控制了,更不可以随意的转投准噶尔汗国…… 当然,一切正如钦差大人所讲,准噶尔汗国这一年多以来虽然是气势汹汹,称霸了漠西与漠南,但毕竟是时间尚短,不可能让蒙古右翼的各大部落完全臣服,尤其是鄂尔多斯部落称霸河套地区多年,一向是底蕴深厚,想要让鄂尔多斯部落完全臣服可不容易。” 听到章晟德的讲诉,赵俊臣再次对他另眼相看了。 此人对于蒙古各部落的情况如数家珍,在自己面前又是进退有据,确实是一个有真实本领的人。 再次深深打量了章晟德一眼之后,赵俊臣缓缓说道:“那么,在章巡抚看来,这般情况会不会成为咱们的机会?” 章晟德苦笑道:“恐怕不容易,若是往常时间,咱们还可以暗中挑拨离间、加深双方的矛盾,促成对方的内斗,但如今草原连年天灾,蒙古人失去了过冬的粮食,所有人都是一心想着南下劫掠,说是戮力同心也不为过,这个时候再想要使用离间计,对方很难上钩!” 赵俊臣皱着眉头沉思了片刻,说道:“固然很难,但未必不能一试。” 章晟德正想要说些什么,毛家栋突然间驱马来到赵俊臣的旁边,伸手指向前方,沉声道:“钦差大人,似乎是有事情发生了。” 赵俊臣微微一愣,顺着毛家栋所指的方向看去,却发现两名侦骑正在快速向着众人的队伍奔来,并且是冲着队伍高声喊叫着什么,显得非常焦切。 在两名侦骑身后的数里之处,隐约有大量的烟尘出现,似乎是大股骑兵奔行之际所造成的景象。 …… 恩,第一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三十六章.遇袭(三). …… …… 因为刚才已经有了虚惊一场的经验,赵俊臣这一次见到变故发生之后,心中虽然有些吃惊,但并没有太过的慌乱,只是转头向章晟德问道:“怎么又有一支骑兵出现?看样子是专门迎着咱们而来,章巡抚可知道对方的来历?除了章巡抚之外,难道还另有陕甘官员前来迎接本钦差?” 章晟德茫然摇头,说道:“如今陕甘事务繁多,绝大多数官员都脱不开身,除了下官之外,并没有任何官员迎接钦差大人……难道是附近军镇卫所的军队?”新81中文网更新最快电脑端:/新八一中文网首发 而就在这个时候,两名侦骑已经靠近了众人的队伍,他们的高声呼喊也就落入了众人的耳中! “是蒙古人!是蒙古人!有上千之多!是蒙古骑兵!” 听到这两名侦骑的急声呼喝,众人的队伍顿时是出现了一阵骚乱。 他们当真是遇到了蒙古骑兵的袭击! 想到蒙古人的凶残,许多人都是心中慌乱。 赵俊臣的表现要比上一次好些,但依然是隐隐有些慌张,再次向章晟德问道:“章巡抚,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边防卫所皆是戒备森严?为何会有蒙古人突然出现?” 章晟德的表现比赵俊臣略强一些,表情虽然是同样慌张,但更多还是惊疑,说道:“这、这怎么可能!蒙古人想要来到横山县,就必须要经过定边县或者靖边县,但这两处地方皆是堡垒狼烟遍布,几处卫所也皆是兵力雄厚,若是蒙古人穿过了定边县或者靖边县,就算是没有卫所奋勇迎敌,至少也应该及时通报消息才对!这……这怎么可能?” 见章晟德也没有准确答案,赵俊臣不由眉头一皱,大脑急转、思索自己下一步的行动。 与此同时,锦衣卫千户洪高功再次凑到赵俊臣的身边,也再次是向着赵俊臣急切建议道:“钦差大人,蒙古人有上千之多,咱们只有六百人,不可力敌,您的安危要紧,还是暂避锋芒比较好!为了以防万一,可以让陕甘与山西的骑兵掩护断后!” 说着,洪高功连连向着赵俊臣身后的许庆彦打眼色示意,暗示许庆彦与自己一同说服赵俊臣。 洪高功的秉性恶劣下作,一直不受赵俊臣的待见,但他与许庆彦则是臭味相投,这段时间以来两人已经是以兄弟相称了。 此时,许庆彦同样是慌乱不堪,见到洪高功的暗示之后,就连忙向赵俊臣说道:“是啊,少爷,你的安危最是重要,如今蒙古人距离还远,咱们也都是骑兵,要逃的话一定可以逃掉……” 然而,许庆彦的话语还未说完,就被赵俊臣狠狠瞪了一眼,恶声打断道:“你不过是我的长随,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闭嘴!” 许庆彦平日里在赵俊臣面前如何的随意放肆,赵俊臣都不会见怪,但如今这个时机赵俊臣若是让许庆彦影响了判断,就必然会让所有人心生轻视。 见到赵俊臣的反应之后,许庆彦面现不可思议之色——赵俊臣还从未这般对待过他——顿时是心中悲伤,竟是忘记了蒙古人的威胁,只是默默的退到一旁。 此时,蒙古骑兵应该是已经远远见到了赵俊臣的队伍,但他们并没有任何的减速,反倒是加速向着赵俊臣的队伍奔袭而来,似乎是早就知道了赵俊臣的队伍会出现于此! 眼看来蒙古人已经是越来越近,很快已经到了数里之外,再过半柱香时间就会袭来,赵俊臣顾不得许庆彦的感受,只是深吸一口气之后,勉强压住了心中的惊慌情绪,然后向着自己身边最靠谱的两人问道:“如今不需要探究这些蒙古骑兵突然出现的原因,而是要考虑具体对策!究竟是战是避?战要如何战?避要如何避?章巡抚、毛百户,你们是什么建议?” 章晟德这些年先后在辽东、陕甘任职,几乎每年都要经历战事,自然是懂得军略,而毛家栋最近一系列的表现更是赢得了赵俊臣的信任,认为此人是一个统兵好手,值得自己重用。 所以,相较于自己在惊慌之下的盲目决定,赵俊臣更愿意相信他们二人的判断,他们二人说战就战,他们二人说逃就逃! 毛家栋也知道时间紧迫,马上向章晟德问道:“章巡抚,你驻扎的那处村堡位于何处?防御如何?” 章晟德也是快声说道:“不行,那处村堡位于西南方向二十余里,而蒙古人则是由西北袭来,若是咱们返回那处村堡,就必然会与蒙古人撞上!” 毛家栋又问道:“其余方向可还有其他的村堡?章巡抚可熟悉?” 章晟德点头道:“还有两处村堡,一个位于西北方向三十余里,另一个位于东北方向五十余里,我虽然不熟悉这两处村堡,但蒙古人不善攻城,咱们只要进入其中,就足以抵御他们了。” 听到章晟德的说法,毛家栋当机立断的向赵俊臣说道:“钦差大人,咱们日夜奔行了二三天时间,早已是马力不继,虽然不知道蒙古人的马力如何,但他们骑术更好,皆是轻装简从,附近也没有任何堡垒可以依仗,咱们就算是逃也未必能过逃过他们。” 赵俊臣问道:“那就应战?可有胜算?” 毛家栋说道:“尚不知对方底细,还是要暂避,一来是试探蒙古人的马力,二来是可以争取时间向附近的卫所求援,这里毕竟是大明疆土,蒙古人不敢久留!咱们在半个时辰前曾经路过一座土山,卑职留心观察过,那里地势较为险峻,不利于骑行,山顶还有许多石块可以作为礌石使用,只要提前抵达那里,咱们就可以坚守很长一段时间,另可以派人向附近的几处卫所求援,只要援军抵达,咱们就可以击退蒙古人了!” 章晟德大吃一惊,问道:“为何不去附近村堡暂避?” 毛家栋答道:“如今各地村堡皆是戒备心十足,轻易不放外人进去,既然章巡抚也不熟悉那两处村堡,咱们说不定就要被这两处村堡堵在外面,相较于不知底细的村堡,卑职认为土山那里更容易防御蒙古人的袭击!” 另一边,赵俊臣听到“不知底细”四字之后,突然想到了什么,却是面色一变,马上就支持了毛家栋的提议,决定道:“就按照毛百户的说法,咱们马上就前往那处土山进行防御!另外,马上派人向附近卫所求援!就说是钦差大人的命令,若是他们敢救援来迟,所有人都要脑袋搬家!” 说完,赵俊臣就调转马头,向着来路方向狂奔而去。 仅仅是说话间的功夫,蒙古人的骑兵已经拉近了许多距离,若是再不逃走,蒙古人马上就会撞上来! 随着赵俊臣的策马狂奔,整支队伍都是连忙相随,皆是快马加鞭、以最快的速度向着来路逃去。 而毛家栋则是高声呼喝不停,指挥队伍保持队形,防止队伍在慌乱之下跑散。 听到赵俊臣的决定之后,章晟德则是连忙策马随在赵俊臣的身边。 此时所有人都在策马狂奔,马蹄声响彻了所有人的耳畔,章晟德不得不大声高喊,向赵俊臣建议道:“赵大人,下官的护卫对于附近的情况更加熟悉,就由下官的护卫前往附近卫所求援吧。” 赵俊臣转头看了章晟德一眼,目光隐约有些寒意,同样是大声高喊道:“为了以防万一,分为两拨人去求援!你派你的人!本钦差也派一拨人同去!” 听到赵俊臣的答复之后,章德承心中一愣,终于是猜到了赵俊臣的真实心思! 一支蒙古骑兵无声无息的穿过了定边与靖边二县,来到了榆林卫的腹地横山县境内,并且是突然向着赵俊臣的队伍袭来,这般情况太过诡异了,就好似这支蒙古骑兵是为了袭击赵俊臣的队伍才出现的! 若是如此,就必然是某些陕甘官员暗中勾结了蒙古人!不仅是泄露了赵俊臣的行踪,并且还掩护蒙古骑兵无声无息的入境截杀赵俊臣! 这种事情并非不可能,毕竟赵俊臣抓住了西北督抚们的把柄罪证,破坏了他们的计划,难免要遭人怨恨! 与此同时,既然这里出现了一支蒙古骑兵,就未必没有第二支、第三支蒙古骑兵出现!赵俊臣若是领着队伍向着不知底细的村堡赶去,又不知前路的详细情况,说不定就会遭到另外一支蒙古人的埋伏! 与此相比,赵俊臣刚刚经过的路线绝没有任何蒙古人的埋伏,自然是要安全许多! 也正因为有着这样的怀疑,赵俊臣才会采纳毛家栋的建议,并且还不放心章晟德单独安排人马前去附近卫所求援!若是有陕甘官员想要利用蒙古人谋害赵俊臣的话,章晟德同样是怀有嫌疑! 想明白了赵俊臣的想法之后,章晟德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马上安排了手下护卫离开队伍、赶去附近卫所进行求援! 与此同时,毛家栋也安排了十余位山西骑兵离开队伍,向着附近卫所的位置策马奔去。 就这样,蒙古骑兵与赵俊臣的队伍相隔数里、一追一逃,因为蒙古人的骑术更佳的缘故,双方的距离也就越来越近! 最终,赶在蒙古人追上之前,赵俊臣的队伍终于是抵达了毛家栋记忆中的那座土山脚下。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三十七章.遇袭(四). …… …… 进入陕甘之后,赵俊臣只是一心赶路,不像毛家栋一般总是留心观察着周围的地形地貌。 所以,赵俊臣虽然是采纳了毛家栋的建议,但他实际上并不清楚毛家栋所讲的土山究竟是什么情况,也不清楚这座土山究竟是否有利于防御。 如今,一路奔逃来到土山脚下之后,赵俊臣仰头打量着土山的地势,不由是面现喜色,觉得自己对毛家栋的信任没有任何错误! 这座土山高约三十余丈,山顶秃平宽大足以驻扎上千军队,东南方向的山腰乃是峭壁悬崖难以攀爬,西北方向的山腰地势陡峭不利于骑行冲刺,整座土山都是光秃秃的,仅有十余颗矮树,所以也就不必担心蒙古人会用火攻…… 总而言之,赵俊臣虽然是不懂军事,但也是一眼看出了这座土山在防御方面的便利与好处,对于一场大型战役而言,这座不起眼的土山没有任何价值,但若是一场小规模的攻防战,这座小土山却是可以让防守一方占尽便宜! 尤其对手只是蒙古骑兵的情况下——正如章晟德的评价,蒙古人善于骑兵却不善于步战、善于冲杀却不善于攻坚,只要是抢先占据了这座土山,那么蒙古人就只能以己之短攻彼之长了。 想到这里,赵俊臣信心大振,大声宣布了自己的命令:“所有人尽快上山建立防线……” 此时,蒙古骑兵在紧追之下,与赵俊臣的队伍只剩下了三五里的距离,转瞬间就能赶上,所以赵俊臣的语气很急。 然而,赵俊臣的命令只是刚刚说到一半,就被毛家栋打断了。 “钦差大人,不能让所有人都上山防御!” 赵俊臣一愣,问道:“为何?” 毛家栋同样是快声解释道:“蒙古人追得很快,这座土山难以骑行,说不定咱们刚刚登到山顶,还没有来得及建立防线,蒙古人就要追到山脚下,到时候就很被动了!此外,这座土山太小了,山顶只够千余人立足,咱们五六百人若是一同上去,等到蒙古人射箭的时候连躲避的余地都没有……还有,一味的防御也不可取!所以咱们最好还是分出一支骑兵与蒙古人进行纠缠、不断骚扰他们,一来是争取时间,二来是牵制蒙古人进攻的力量,三来是相互呼应、以防万一……” 很显然,毛家栋的理由很充分。 但毛家栋的解释尚未说完,就同样被赵俊臣打断了! 只见赵俊臣断然说道:“我相信你的判断!如今形势紧急,蒙古人很快就要追上来,你不必详述理由,你说要分兵,那就分兵!现在你只需要告诉我两点就好!第一,这支骑兵需要多少人?第二,这支骑兵应该由谁来带领?” 见赵俊臣在关系到自身生死安危的事情上,竟是这般轻易就信任了自己的判断,毛家栋眼中闪过了一丝感动。 这段时间以来,赵俊臣屡次想要收买毛家栋为己用,许诺了无数的好处,但毛家栋一直是不为所动,但如今赵俊臣处于弱势、有求于毛家栋的时候,毛家栋对于赵俊臣的好感反倒是增加了许多。 毛家栋皱眉考虑了片刻之后,答道:“这支骑兵需要不断的骚扰纠缠蒙古人,又不能被蒙古人一口吞下,所以就必须全是精锐之士!而且人数也不能少!至少需要两百人!至于领兵之人,卑职认为自己最为合适!……不过,若是卑职负责带领这支骑兵的话,就没人能够守护赵大人了……” 听到这里,赵俊臣眉头一皱,转头向陕西巡抚章晟德问道:“章巡抚手下的两百余护卫之中,可有熟知军略兵法之人?” 章晟德摇头道:“这支骑兵乃是下官从固原军镇借来的护卫,领兵的王百户倒是一位知兵之人,但他如今正在驻地等待,并没有随我一同前来,除了这位王百户之外,也就无人有领兵才能了。” 听到章晟德的说法之后,赵俊臣的眉头愈加紧皱。 赵俊臣的身边只有三位将领,一人是锦衣卫千户洪高功,此人仅仅是寻常的纨绔子弟,勇于内斗怯于公战,不足以托付大任!另一人则是带领山西骑兵的百户牛顺,但此人同样是一位纨绔子弟,乃是山西总兵牛禄的私生子,牛禄让他领兵护送赵俊臣也是为了拉近双方关系,经过赵俊臣的观察,此人胆略不足,同样是不足以托付重任!除了这两个纨绔之外,就只剩下了锦衣卫百户毛家栋一人了! 毛家栋确实是有胆识有能力,但他没有分身之术,若是让他带领分兵骚扰蒙古人,土山上的攻防战就没人指挥了,说不定就要出现纰漏让蒙古人轻易攻破!但若是让他留在赵俊臣身边组织防御,却也就无人可以带领分兵骚扰蒙古人,这支分兵说不定就要被蒙古人一口吞下! 就在赵俊臣犹豫之际,毛家栋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却是说道:“钦差大人,关于土山防线的布置与指挥,卑职倒是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赵俊臣连忙问道:“谁?” 毛家栋伸手指向自己身后的一位骑士,说道:“就是赵大力!他从前所属的军堡位于朝廷之边境,紧邻蒙古草原,每年都会遭遇一些攻防战事,卑职与他谈论过军略兵法,知道此人胆略十足、经验丰富,由他来负责土山上的防御,要比卑职更为妥当,因为卑职更擅长带领骑兵,并不擅长防御。” “赵大力?” 听到毛家栋的建议之后,赵俊臣又是一愣! 在山西境内,赵大力找回了同伴亲族之后,感念于赵俊臣的恩情,又受到了赵俊臣的主动招揽,也就顺利成为了赵俊臣的家丁随从,不过赵大力平日里与赵俊臣的其余家丁随从们没有太多的接触,反倒是经常跟随在毛家栋的身边,而毛家栋也很欣赏赵大力,经常会教给赵大力一些军略兵法知识。 然而,赵俊臣原本只是把赵大力视为一名悍勇可靠的家丁护卫,却没想到毛家栋这般看重赵大力,竟是认为赵大力拥有指挥防线的能力! 见到赵俊臣的疑惑,毛家栋再次说道:“钦差大人放心,像是这种小规模的防御,赵大力的经验眼光与临机判断还要在卑职之上!并且此人乃是悍勇之辈,足以托付重任!” 另一边,赵大力听到毛家栋的举荐之后,也是面现坚毅之色,向赵俊臣保证道:“赵大人放心,小人必当拼死保卫大人之安危!” 眼见蒙古追兵已经是越来越近,赵俊臣狠狠一咬牙,说道:“既然如此,我就信你们一次!” 然后,赵俊臣下达了最终决定,凝声说道:“毛百户带领自己的麾下骑兵三十人、以及陕西骑兵二百余人作为分兵,负责骚扰与拖延,剩下的人全部上山进行防御,防御的具体事宜由赵大力负责!此外,再多拨调给毛百户一百匹马,反正山上的防御也不需要太多马匹,毛百户多了这些马匹也可以多些自保之力!”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毛家栋与赵大力皆是大声领命。 与此同时,毛家栋听到赵俊臣的命令之后,却是愈加的心中感激了。 赵俊臣不仅是完全听从了毛家栋的建议,并且还临时拨给了毛家栋更多人马!对于毛家栋而言,这种信任远远要比赵俊臣曾经许诺的种种好处更加珍贵许多!也更容易让毛家栋倾心! 另一边,陕西巡抚章晟德见赵俊臣没有询问自己的意见就直接剥夺了自己麾下护卫的指挥权,不由是面色一变。 但最终,章晟德并没有任何质疑,反倒是立即按照赵俊臣的吩咐,把自己麾下的两百骑兵全部交给了毛家栋。 章晟德很清楚,蒙古骑兵的突然袭击实在是太蹊跷了,赵俊臣心中怀疑是某些陕甘官员暗中推动,而章晟德本人也属于赵俊臣的怀疑范围,所以赵俊臣剥夺了章晟德的兵权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事实上,赵俊臣不仅怀疑章晟德,对于章晟德麾下的两百名骑兵也不信任,所以毛家栋的建议从某方面而言也是正中赵俊臣的下怀,让赵俊臣有理由可以支开陕西骑兵,否则谁也不知道这些陕西骑兵们会不会临阵倒戈! 等到两支队伍分配完毕之后,赵俊臣向着所有人大声呼喊道:“将士们,这里是大明疆土,对方仅仅是千余蒙古骑兵,咱们的援兵随时都会到来!只要大家坚定决心、奋勇参战,蒙古人就绝对奈何不了咱们!时间拖得越长,咱们的胜算也就越大! 本钦差在此宣布,只要大家能够抵御住这次蒙古骑兵的进攻,所有人不仅是军功加一等计,并且每个人都能有赏银百两!若有额外军功,赏银还要更多!若是有人不幸战死,家人由本钦差负责养活!” 银子、钱财! 这是赵俊臣目前仅有能拿出手的东西了! 但不得不说,银子的诱惑确实很大。 见到蒙古人突然来袭之后,原本所有人都是心中慌乱,但如今听到赵俊臣的赏赐与保证之后,所有人都是士气大振! “必胜!” 在毛家栋的带领下,所有人都是高声呼喊道。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三十八章.菜鸡互啄?. …… …… “勇士们,懦弱的汉人已经没有马力了!追上他们!杀死他们!胜利属于鄂尔多斯部落!只要斩杀了汉人的钦差,乞颜首领就会赐予我们丰厚赏赐!” 苏赫巴鲁一马当先的追击着赵俊臣的队伍,并且向着蒙古骑兵们大声咆哮着,粗旷的面容显得无比狰狞,气势如同虎狼一般骇人。 随着苏赫巴鲁的话声落下,千余名蒙古骑兵们同样是气势大振,齐声呼喝道:“胜利属于鄂尔多斯部落!” 顿时间,蒙古骑兵们皆是用力抽着马鞭,奔行速度再次提升了些许。 钱财总是能够驱动人心,对汉人如此,对蒙古人同样如此! 苏赫巴鲁乃是蒙古鄂尔多斯部最负盛名的勇士之一,一向是深受部落首领乞颜思勤的信任。 这一次,乞颜思勤就把一项极为重要的任务交给了苏赫巴鲁——那就是深入明朝疆土、截杀明朝的钦差大臣赵俊臣! 可惜,苏赫巴鲁固然是武勇之辈,但性格有些莽撞,发现了赵俊臣的队伍之后并没有采用埋伏偷袭的战术,而是隔着几里地就直接冲杀了过去,却也给了赵俊臣逃跑的机会! 但苏赫巴鲁并不担心,他已经事先从汉人向导那里确认过了,这里乃是明朝疆土里较为荒凉的地方,方圆百里内没有汉人城池,也没有兵力雄厚的卫所军镇,仅有几处村堡罢了,赵俊臣就算是仓皇而逃,也压根逃不了多远! 最终,也正如苏赫巴鲁的猜测,蒙古骑兵们一路上紧追不舍,很快就渐渐拉近了双方的距离! 眼看着双方的距离仅剩下了不足五里地的距离,只要半柱香左右的时间就能追上,苏赫巴鲁却突然发现汉人钦差的队伍逃到了一处土山脚下,并且是纷纷骑马登上了土山,显然是想要依托土山抵御蒙古骑兵的追杀。 苏赫巴鲁心中冷笑,仅仅是凭借一座不起眼的小土山,汉人难道就能阻挡蒙古勇士的攻击? 但很快,苏赫巴鲁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汉人钦差的队伍只有一部分人逃上了土山,还有两三百名汉人队伍停了下来,并且聚拢了队伍、重新整理了队形,竟是调转马头向着蒙古骑兵冲杀而来! 见到这一幕,苏赫巴鲁顿时是大吃一惊! 苏赫巴鲁虽然看不起汉人的懦弱,但也不得不承认汉人将领的私兵不论装备还是武艺皆还要强过蒙古骑兵,经过数十里的紧追不舍,蒙古骑兵如今已经是队形散乱了,若是与队形齐整的汉人骑兵直接对阵冲杀,绝对是要吃亏的! 如今的蒙古人,战力已经是远远不如他们的祖先了,虽然他们表面上一直是看不起汉人,但自从明孝宗以后也没有占过汉人太多便宜,真到了对阵厮杀之际,还是不敢有任何轻视,双方对垒之际,若论骑射固然是蒙古人更胜一筹,但若论对阵冲杀,双方也不过是半斤八两! 于是,苏赫巴鲁连忙是高声喊道:“收拢队伍!左右两翼进行包抄!准备骑射!逼退他们!别让他们冲杀过来!” 随着苏赫巴鲁的命令,蒙古骑士们纷纷是调整了队形、拿出了弓箭,左右两翼各分出了两三百人进行包抄,就准备把这支不自量力的明朝骑兵一口吞掉! 不过,诸般准备之际,蒙古骑兵的速度也就不可避免的下降了许多。 等到蒙古骑兵们手忙脚乱的准备妥当,两翼的包抄就要即将形成,明朝骑兵也很快就要进入蒙古骑兵的射程之内,正准备再次策马加速,却没想到这支明朝骑兵就好似先知先觉一般,竟是再一次的调转了马头方向,避开了蒙古骑兵的中间队伍,向着蒙古骑兵相对而言更加薄弱的左翼腰部冲杀而去! 此时,双方骑兵不过是相距一里左右,等到明朝骑兵调转方向之后,蒙古骑兵压根就没有任何的反应时间! 然后,明朝骑兵们仗着自己的兵甲精良,竟是硬顶着蒙古骑兵的骑射箭雨冲杀到了蒙古骑兵的左翼,并且是趁着蒙古骑兵的包围合拢之前冲乱了蒙古骑兵左翼的队阵! 在此期间,明朝骑兵先后有十余人中箭落马,冲杀蒙古骑兵左翼之际又付出了十余人的死伤! 不过,蒙古骑兵也没有占到太多便宜,左翼骑兵在短短片刻间同样是伤亡了近二十人! 就这样,因为明朝骑兵的临机战术,蒙古骑兵的阵型彻底乱了!但明朝骑兵冲出了蒙古骑兵的包围之后,本身的阵型也同样是散乱了许多。 带领明朝骑兵的将领显然是一名精通兵法的进退缓急之道,见到这般情况之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呼哨一声,就带领着明朝骑兵向着远方遁去,没有任何要留下来继续厮杀的意思。 眼见自己明明是占着兵力优势,却在对方的算计下吃了一个小亏,苏赫巴鲁自然是怒气冲天,他并不觉得自己指挥失误,只认为汉人将领太过狡猾,一时间竟是忘记了逃到土山上的明朝队伍,就打算带领蒙古骑兵追击这支明朝骑兵,定要把对方全部屠尽方可泄愤! “卑鄙懦弱的汉人狗贼!勇士们!随我追杀他们!赶尽杀绝!一个也不留!” 然而,就在苏赫巴鲁准备整理队伍追杀对方的时候,苏赫巴鲁的身边一人却是突然开口说道:“苏赫巴鲁将军,切不要因为对方的一些小伎俩就失去冷静!咱们这次的目标可不是区区几百名明朝骑兵!截杀明朝钦差赵俊臣才是咱们目前最重要的事情!” 说话之人虽然是一身蒙古骑兵的装扮,但他皮肤白皙、气质精明、表情阴鸷,五官更似汉人。 听到此人的劝阻,苏赫巴鲁狠狠瞪了他一眼,怒声问道:“难道就任由这支明朝骑兵戏耍我们蒙古勇士不成?再说,谁知道那个汉人钦差是不是就混在这支骑兵之中!哪里能任由他们逃走!” 阴鸷男人摇头道:“赵俊臣乃是一介文官,本身又是一个贪生怕死的奸臣,绝不可能亲自上阵厮杀,他没有那个勇气,如今必然是躲到了那座土山上固守待援!苏赫巴鲁将军,别忘了贵部落首领的命令是什么!你哪怕是杀死了赵俊臣的所有护卫,但只要赵俊臣逃脱了性命,你我的这次任务也是彻底失败了!到了那个时候,苏赫巴鲁将军你恐怕也逃不了责罚!” 苏赫巴鲁怒哼一声,似乎是非常不满阴鸷男子的态度,但他稍稍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听从了阴鸷男子的建议,威胁道:“既然如此,我就带人去进攻那座土山!但事先说好了,若是汉人钦差不在土山上面,我就立马割掉你的脑袋!” 听到苏赫巴鲁的威胁之后,阴鸷男子的眼睛微微一缩,但转瞬间就已经恢复了平静,说道:“我的脑袋就在脖子上,若是赵俊臣当真不在土山上,那就任由苏赫巴鲁将军割去,鄙人绝不会有任何反抗!” 苏赫巴鲁又是怒哼一声,愈加的不满意这个阴鸷男子的态度,但也知道自己没权利处置对方,只是带领着蒙古骑兵们继续前进,并且很快就追到了土山脚下! 在毛家栋的领兵反击之下,蒙古骑兵的追击耽误了许多时间,当他们包围了土山之后,却发现赵俊臣的队伍已经尽数逃到了土山山顶,只是尚还没有开始来得及布置防线! 苏赫巴鲁终于是见到了土山的详细地貌,不由是表情凝重,但他依然是不认为区区一座小土山就能够抵御蒙古勇士的攻击。 于是,包围了土山之后,苏赫巴鲁就组织了七八百人的队伍,打算趁着对方还没有站稳脚跟,一口气攻下这座土山、尽快截杀掉汉人钦差! 然而,苏赫巴鲁刚刚集中好了人手,正准备进攻土山,那支已经远遁的明朝骑兵竟是去而复返,向着苏赫巴鲁的队伍大张声势的冲杀而来! 见到这般情况,苏赫巴鲁又是大吃一惊,连忙是准备迎敌。 苏赫巴鲁完全没有想到,这支明朝骑兵明明已经逃走了,竟然还有去而复返的勇气! 然而,毛家栋再一次的戏耍了苏赫巴鲁,蒙古骑兵们刚刚调整好了阵型,正准备冲杀过去,明朝骑兵却是突然间转变了方向,再一次的远遁而去。 显然刚才的冲杀仅仅只是一次骚扰罢了,目的也是为了分散蒙古人的力量,让蒙古人不能集中全力的进攻土山。 再等到蒙古人刚刚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毛家栋却是再次调转了队伍向着蒙古骑兵冲来,然后又是引起了蒙古骑兵的一阵混乱。 最终,毛家栋就带领着麾下骑兵们在蒙古骑兵周围三五里处不断游走着,挑衅的意味十分明显。 连续遭到戏耍之后,苏赫巴鲁已经是怒不可遏,眼看着就要再一次的冲动行事,阴鸷男子连忙是开口建议道:“这支骑兵明显是为了拖延我们的进攻步伐,这就更加证明了钦差赵俊臣就在这座土山上面!苏赫巴鲁将军,不世之功就在眼前,切不要因为一些跳梁小丑分心!若是咱们全力追击这支骑兵,耽搁时间不说,赵俊臣说不定就要趁机跑了!” 苏赫巴鲁怒道:“你说得倒是轻松!这两次只是骚扰佯攻,但下一次说不定就是真攻实战了!到时候就是腹背受敌的局面!若是在这里受损太过严重的话,我们连返回草原的实力都没有!” 阴鸷男子沉吟片刻后,认为苏赫巴鲁的说法确实有道理,就再次建议道:“这支骑兵敢与蒙古骑兵直面交战,必然是赵俊臣手下最精锐的护卫,也就是说赵俊臣目前留在身边的护卫全都是无能怯战之辈……苏赫巴鲁将军不妨是安排两百名蒙古将士留守在这里,若是那支明朝骑兵再有骚扰,就由他们负责纠缠,再安排一百名蒙古勇士骑马巡视土山周围,防止赵俊臣逃脱,剩下的七百位蒙古全力攻击土山、尽快杀掉赵俊臣,然后将军你就可以集中兵力剿灭那支明朝骑兵了。” 听到阴鸷男子的建议之后,苏赫巴鲁轻哼道:“这种办法,又何须你来建议!” 话是这样说,但苏赫巴鲁最终还是完全采纳了阴鸷男子的建议,留下了两百蒙古骑兵防备毛家栋的骚扰,又安排了一百名蒙古骑兵四处巡视,然后又把剩下的蒙古骑兵全部集中起来,准备全力攻击土山。 然而,因为毛家栋连续两次的领兵骚扰,争取了许多时间,等到苏赫巴鲁终于是准备完毕之际,在赵大力的指挥之下,土山上的队伍也终于是安排好了防线,已经是严阵以待了。 * 与此同时,赵俊臣已经脱下了朝廷二品大员的官服,换上了一身寻常士兵的装扮,站在山顶上观察着山下的局势变化,表情隐约间有些诧异。 毛家栋带领着骑兵们不断游击骚扰,深得“敌进我退、敌退我进”之精髓,就好似饿狼一般寻找着猎物的破绽,一旦找到破绽就会扑上去狠咬一口,若是找不到破绽就不断的骚扰纠缠,分散敌人的注意力、消耗敌人的体力。 毛家栋的领兵才能、骑兵战术,固然是令人赞叹,但赵俊臣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并没有太过诧异。 真正让赵俊臣感到诧异的是,蒙古骑兵与明朝骑兵的表现,实在是太过拙劣了!这场战斗远远没有想象中的激烈窒息,若不是毛家栋的指挥才能,这场战斗甚至是没有任何可取之处! 在当事人看来,双方的交战或许是激烈紧张、令人窒息,但赵俊臣站在高处以局外人的眼光看待双方这一系列的交战,却又是另一种景象了。 毛家栋的麾下骑兵固然是表现悍勇,但他们以强击弱冲击蒙古骑兵左翼之际,明明是占据了兵力优势与出其不意,但自己也很快就乱了阵型,险些就要各自为战、被蒙古骑兵包围了…… 蒙古骑兵固然是来势汹汹,但应变与配合也太差了,刚才左右两翼包抄明朝骑兵之际,右翼足足有三百余人,但左翼却只有不到两百人,并且队形极为松散,让毛家栋轻易就寻到了破绽…… 毛家栋不断骚扰蒙古骑兵之际,麾下的骑兵竟是不断有人掉队,短短一炷香的时间,连续两次转向,就有十余名骑兵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毛家栋的命令根本得不到正确执行…… 蒙古骑兵骑射之际,竟是绝大多数箭支没有任何准头,每当明朝骑兵现身骚扰之际,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布置好阵型,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乱成一团,就好似所有人都是无头苍蝇…… 或许是见过了现代军队的齐整纪律与训练有素,赵俊臣初次见到古代战争的真实情况之后,心中满是诧异,隐隐还有一些失望。 然后,赵俊臣发现了一个好消息、以及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就是,若是袭击自己的蒙古骑兵乃是蒙古精锐的话,那么蒙古人的威胁远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 坏消息就是,明朝的精锐军队似乎并不比蒙古军队更加高明。 简而言之,赵俊臣发现自己今后所要面对的战争,也许在本质上只是一场菜鸡互啄罢了,这样的战争依然是残忍血腥,但并不能改变它的拙劣本质。 …… PS:恩,第一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三十九章.赵俊臣的计策. …… …… 赵俊臣虽然是心中鄙夷明军与蒙古骑兵的拙劣表现,还挑出了双方不少毛病,但等到蒙古人开始进攻的时候,赵俊臣依旧是心惊胆战、不知所措。 毕竟,这还是赵俊臣第一次亲自参与到真实战争之中!也是赵俊臣第一次真正的面对生死危机! 战争是残忍危险的!面对刀砍枪戳的时候,赵俊臣这位朝廷二品大员、钦差大臣,与寻常士兵百姓没有任何区别,同样会受伤、也同样会死! 当蒙古骑兵们高举着刀枪、气势汹汹的向着山顶冲来之际,赵俊臣真切的感受到了这一点! 别看赵俊臣刚才一副指点江山的模样,轻而易举的发现了两军许多不足之处,但等到赵俊臣亲身参与到战事之中、成为局中人的时候,心中却只剩下慌乱了,又哪里还能像刚才一样冷静的观察思考? 赵俊臣从前经常讥讽朝廷的清流官员们乃是眼高手低、夸夸其谈之辈,但这一刻的赵俊臣其实也没有任何区别! 土山虽然地势陡峭,但它毕竟只是一座小山丘,既不大、也不高,突然间乌泱泱冲上来六七百名气势汹汹的蒙古骑兵,自然是冲击力十足。 赵俊臣的身边也只有三百名护卫,其中还有百余人乃是不堪重用的锦衣卫,另有十余人是没有任何战力的寻常仆从长随,唯有不足两百人的山西骑兵可堪重用,双方可谓是兵力悬殊。 这般情况下,赵俊臣心中慌乱也是正常的。 所以,当蒙古人第一次冲击山顶的时候,赵俊臣并没有发挥任何有利的作用,只是躲在几位家丁后面,睁大眼睛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然后,蒙古骑兵的第一次攻击,很快就败退了! 在赵大力的指挥下,赵俊臣的护卫们百箭齐射之后,蒙古骑兵们死伤惨重,不过是半柱香的时间,蒙古骑兵们就丢下了数十具尸体、干脆利落的败退了! 眼见到这般情况,赵俊臣只觉得不可思议。 蒙古人的第一波进攻,竟然就这么轻易的被击退了? 然后,赵俊臣终于是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了问题的关键——蒙古人太着急了,想要尽快攻破防御,却是派来了太多的人马,这就是蒙古人第一次攻击受挫的原因! 土山虽然不高,但山腰处十分陡峭,蒙古骑兵冲到山腰之后,速度就立即减缓了。 再加上蒙古骑兵一口气冲上来太多人马,速度减缓之后所有人皆是拥挤在一起,没有躲避的余地,身上也没有兵甲护体,也就成了活靶子,哪怕是射术不精也可以轻易射中。 更何况蒙古骑兵们位于下方,射程不及,只能够被动挨打,却没有任何的还手之力。 这般情况下,除非是蒙古骑兵们无比坚毅勇猛,愿意承受巨大伤亡,硬顶着箭雨一口气冲到山顶之处,否则败退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很显然,蒙古骑兵虽然悍勇,但他们不善于攻坚,也不善于打逆风战,没坚持多长时间就败退了。 击退了蒙古人之后,不仅是赵俊臣觉得不可思议,就连赵俊臣的手下护卫们也同样是不可思议,也纷纷是气势大振,觉得蒙古骑兵没什么也了不起。 然后,在蒙古将领气急败坏的组织之下,蒙古人马上就开始了第二波攻势,但依然是很快就败退了。 接着,蒙古将领亲自领着蒙古骑兵向着山顶冲锋,开始了第三波攻势,但这一次蒙古骑兵们坚持的时间更短,刚刚冲到山腰处就立即败退了,亲自领兵冲锋的蒙古将领的肩头上也挨了一箭! 连续三次冲锋,蒙古骑兵最多也只能冲到山腰处,没有一次能坚持超过半柱香时间,先后抛下了近百具尸体,但赵俊臣的护卫却是无一人死伤! 眼见到战事这般顺利,山顶上的所有人都乐观了起来,认为他们只要占住这处土山,就可以轻易抵挡蒙古人的进攻,至少在援兵抵达之前,土山的防御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与此同时,由于战事出乎意料的顺利,赵俊臣也同样是渐渐镇定了下来,恢复了往日的敏锐与冷静。 然而,就在蒙古人准备进行第四次进攻的时候,赵大力快步来到赵俊臣的身边,表情异常凝重,却不似其余人一般乐观。 “赵大人,情况有些不妙!” 赵大力轻声向赵俊臣说道。 听到赵大力的禀报之后,赵俊臣不由一愣,问道:“什么情况不妙?战事不是很顺利吗?我看蒙古人伤亡惨重,但咱们却是无一人死伤……只要蒙古人再这样盲目进攻几次,他们的兵力优势就会损耗殆尽,也许不需要援兵出手,仅凭咱们这些人就足以消灭他们了!” 赵大力却是面色严肃的摇了摇头,说道:“蒙古人已经渐渐聪明了起来,第三次进攻的时候,他们虽然是败退得很快,但也带走了山腰处的所有尸体,恐怕他们下一次就会用这些尸体抵挡咱们的弓箭,咱们还想要取得前几次的战果,恐怕是再无可能了……最重要的是,小人刚才清点了一下,发现士兵们的弓箭已经消耗了大半,最多也只够抵挡两次攻击了,等到弓箭消耗干净之后,咱们恐怕就只能与蒙古人白刃相见了,到了那个时候,咱们就只剩下了地势,蒙古人的兵力优势就会尽显无疑。” 说到这里,赵大力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百余名锦衣卫,却是轻轻摇头。 让这些锦衣卫站在高处射箭杀敌自然是不错,但若是让他们与蒙古人进行近战,谁也不知道这些看似悍勇的锦衣卫们会不会临阵大乱,更何况赵俊臣已经把锦衣卫的马匹全部交给毛家栋,到了真正的生死之际,也唯有不足两百人的山西骑兵值得重用。 听到赵大力的禀报后,赵俊臣不由是面色一变:“箭支已经消耗过半?怎么这么快?” 赵大力面现愧色,垂首道:“这全都要怪小人不懂控制的缘故,任由士兵们随意射箭,还请赵大人责罚。” 赵俊臣轻轻摇头,说道:“罢了,你从前只是寻常军士,这是你第一次指挥作战,疏忽也是难免的,怪不到你头上……对了,毛家栋说这处土山上多有石块可以作为小型礌石投掷使用,本官观察了一下,确实是如此,何不使用礌石退敌?” 赵大力摇头道:“若是投掷石块退敌,也仅仅是可以退敌一两次罢了,如今毕竟不是守城,小型礌石的杀伤力有限,不足以威慑敌人,反倒是会暴露我们弓箭不足的短处,只会让蒙古人士气不振,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小人不建议投掷石块退敌!” 听到赵大力的说法,赵俊臣突然是灵光一闪。 沉吟片刻后,眼见到山下蒙古骑兵即将要开始第四次进攻,赵俊臣向赵大力说道:“我心中想到了一个计策,你来听听是否有效!” …… 恩,第二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四十章.计成?. …… …… 因为连续三次进攻受挫,苏赫巴鲁自然是恼羞成怒。 所以,蒙古人第四次进攻土山的时候,显然是倾尽全力、决心很大。 在苏赫巴鲁的命令下,所有可以投入战场的蒙古骑兵皆是集合了起来,大约有五六百人之多。 然后,最前列的蒙古骑兵纷纷是扛起了同胞们的尸体——正如赵大力的推测,蒙古人打算用这些尸体抵挡明朝军队的弓箭! 不过,在第三次进攻土山的时候,苏赫巴鲁的肩头中了一箭,他虽然拥有“勇士”的称号,但勇士也同样怕死,心中难免是有些阴影,所以苏赫巴鲁并没有参与第四次的进攻,只是领着十余名亲信骑兵守在山脚下,美名其曰是“督战”。 当蒙古骑兵们再一次的集结完毕之后,苏赫巴鲁大声宣布道:“你们都是草原上的健儿勇士,对方只是懦弱卑鄙的汉人!并且我们的人数是他们的一倍有余!我们也要比他们更加的强大勇猛!最终的胜利一定属于鄂尔多斯部落!” “我在这里宣布,只要你们这一次能够冲破汉人的防线、斩杀汉人的钦差,回到部落之后,每一位勇士都可以得到牛羊与奴隶的赏赐!我就在这里看着你们,等待你们的胜利!但若是有人依旧是畏足不前、退缩逃跑,那我就割了他的脑袋!” 说完,为了表示自己的决心,苏赫巴鲁抽出了马刀,向着蒙古骑士们狠狠挥舞着。 听到苏赫巴鲁的承诺与威胁之后,蒙古骑兵们的神情皆是坚定凶恶了起来。 在这个时代,准噶尔汗国已经是蒙古部落的最后辉煌,其余的蒙古骑兵早已经失去了先祖的荣光,也早就失去了血战的决心与勇气,只会恃强凌弱、打顺风战罢了,所以他们前三次进攻的时候,只是稍稍遇到了一些损伤,就纷纷是匆匆败退,这正是蒙古骑兵走向衰弱的明显例子。 不过,如今因为苏赫巴鲁的威胁,蒙古骑兵们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退路,只能前进不能后退,前进还有可能活命,但后退就一定会被苏赫巴鲁杀死,却终于是激发了草原人的狼性,一个个皆是表现出了坚决悍勇的神态。 见到蒙古骑兵们的变化之后,苏赫巴鲁面现满意之后,然后用马刀指向了土山山顶,大声呼喝道:“鄂尔多斯的勇士们,先祖的英灵正在注视着你们,乞颜首领正在等待你们的获胜消息,只进不退,杀!” 随着苏赫巴鲁的命令,蒙古骑兵们纷纷是大声呼喊着,再一次的向着土山冲去! 这一次,蒙古骑兵的气势要比前几次更加悍勇许多!许多人都是红了双眼、杀气凌冽。 等到蒙古骑兵冲到山腰处的时候,因为山腰的陡峭,冲击的速度顿时就慢了下来,预计中的箭雨也很快就出现了。 只不过,这一次蒙古骑兵的表现要比前几次聪明许多,后续的骑兵并没有继续拥挤向前,反倒是保留了一定的空间,前列的百余名骑兵则是纷纷以同胞的尸体抵挡箭雨,伤亡要比前几次减少许多。 这样一来,蒙古骑兵们顿时是士气大增,很快就冲到了山腰中段,只要再向前冲七八丈的距离,他们就可以彻底摆脱只能挨打不能还手的局面,能够用弓箭还击明军了。 当他们能够用弓箭还击之后,就可以减弱明军的抵挡,后续的蒙古骑兵就可以一鼓作气的冲杀上去! 不过,同胞的尸体虽然可以保护蒙古骑兵的身体,却不能保护他们的胯下战马。 明军的应变很快,马上就把目标换成了蒙古骑兵的胯下战马。 战马中箭受伤之后,自然是失去了控制了,再加上蒙古骑兵们此时大都是扛着同胞们的尸体,对马匹的控制力下降了许多,所以蒙古骑兵的队伍很快就混乱了起来,不断有蒙古骑兵被掀下马,甚至还有许多蒙古骑兵的马匹相互冲撞了起来。 于是,蒙古骑兵的进攻速度也就再次延缓了下来。 见到这一幕,山脚下的苏赫巴鲁又是大怒,冲着蒙古骑兵们大声呼喊道:“不要乱,往前冲!只要冲到汉人面前,汉儿就是待宰的羔羊!往前冲!往前冲!” 想到苏赫巴鲁正在山脚下督战,自己已经没有了退缩余地,顶在最前方的蒙古骑兵们这一次表现得极为悍勇,硬是没有在挫折面前败退,硬是顶着箭雨坚定冲杀。 甚至,还有许多蒙古骑兵放弃了越来越难以控制的战马,下马变成了步兵,依然是扛着同胞尸体前进,速度反倒是增加了许多。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明军的箭雨突然间稀疏了许多,顿时是威胁大减,有许多明军都放弃了弓箭,反倒是搬起了土山上的石块向着山腰处的蒙古骑兵砸去! 数十斤的石块从十余丈的高处砸下,杀伤力要比弓箭更强许多,哪怕是蒙古骑兵们扛着同胞尸体,也很难进行抵御,甚至还影响了蒙古骑兵们躲避石块砸落的敏捷性,抵御弓箭的同胞尸体在这一刻反倒是成了累赘,所以很快就有一些蒙古骑兵被石块砸死砸伤了。 然而,山脚下的苏赫巴鲁看到这一幕之后,却是面现喜色,大声命令道:“汉人的箭支已经用光了!山顶上的石块也很快就会用光!告诉前方的勇士们,抛下尸体全速前进,汉人的箭支已经没有威胁了!” 随着苏赫巴鲁的命令传达,山顶上砸落的石块也是越来越少,前方的蒙古骑兵们很快就抛下了同伴的尸体,纷纷是举着刀枪向着山顶冲来。 而后续的蒙古骑兵们也认为明军已经失去了防御的手段,很快就忘记了保持距离的战术,同样是纷纷策马前冲,打算是一鼓作气的攻破明军的防线。 就这样,五百余名蒙古骑兵再次在山腰处挤成了一团。 这一次,蒙古骑兵距离山顶的距离更近了,但因为道路愈加狭隘的缘故,他们相互间也更加拥挤了。 与此同时,蒙古骑兵们已经失去了抵御弓箭的手段! 然后,山顶上突然传来了一声呼喝:“弓箭准备,两段连射!不要吝啬箭支!尽量杀伤更多的鞑子!能射杀多少就射杀多少!彻底打痛他们!” 随着这道呼喝声落下,山顶上的箭雨顿时就再次猛烈了起来。 比以往几次还要更加猛烈! 与此同时,山顶上砸落的石块也再次增多! 此时的土山山顶上,赵俊臣就与寻常士兵一样,与许庆彦合力抬起了一块重达二三十斤的石块,然后狠狠向着山腰处的蒙古骑兵们掷去! 不仅是赵俊臣亲自上阵,那些相对射术不精的锦衣卫以及山西骑兵们,也纷纷是拼命向山腰处投掷着石块! 与此同时,所有的箭支皆是集中到了那些射术更加精湛的将士手中,这些将士此时也是不断的拉弓射箭,这一次蒙古骑兵距离山顶更近,相互间也更加拥挤,所以他们几乎是每一箭都能够造成敌人的死伤! 就这样,仅仅是一盏茶左右的时间,就有七八十名蒙古骑兵被射死了。 再加上被石块砸死砸伤的蒙古骑兵,战果就已是足以媲美前三次的总和! 这就是赵俊臣的计划,先是示敌以弱,假装自己的箭支不足,让蒙古人失去警惕、主动放弃抵御弓箭的手段,并且让蒙古人距离更近、也更加拥挤,然后再全力爆发,以尽量杀伤蒙古人为最终目的,彻底把蒙古人打疼、也彻底打散蒙古人的士气与勇气! 若是这个计划一切顺利的话,那么就可以取得辉煌战果,说不定还可以一举扭转己方的兵力弱势! 只要双方的兵力相差不大,己方守着土山之险峻,蒙古人又是连连受挫,局势就会彻底逆转,蒙古骑兵截杀赵俊臣的计划也就会彻底失败! 赵大力经过慎重考虑之后,也同意了赵俊臣的计划! 如今,赵俊臣的计划进展顺利,蒙古骑兵开始出现了大量的伤亡,勇气与士气也开始渐渐的消耗殆尽。 按照赵俊臣的预想,蒙古骑兵接下来就应该是彻底崩溃败退,又因为先后失去了两三百人的兵力,他们进攻土山的决心也会彻底动摇,必然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够重新进行下一次的进攻,到了那个时候,赵俊臣也就可以争取到更多的准备时间,出现援兵的可能性也会越来越大。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突起! 苏赫巴鲁见到山腰上的形势变化之后,就知道自己再一次被狡猾的汉人戏耍了! 顿时间,苏赫巴鲁已是恼羞至极,也顾不得肩头的箭伤,带领着剩下的骑兵们策马冲到了山腰,又举刀砍死了几名缩在最后方的蒙古骑兵,然后则是大声呼喊道:“一鼓作气,冲!后退者!斩!” 必须要说,苏赫巴鲁这一次的决定非常明智! 为了尽量杀伤敌人,赵俊臣主动示弱,任由蒙古骑兵靠近到山顶的十丈之外。 这也就意味着,蒙古骑兵们只要再加一把劲,就要可以直接冲杀山顶的明军了! …… PS:今天孩子很晚才睡,所以只有一更,大家见谅!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四十一章.胜!. …… …… 战争总是复杂难测。 将领能力、战术选择、兵力素质、天时地利等等,都可以影响到最终的结果。 赵俊臣所设计的战术原本也不能算错,蒙古人不善攻坚战,一旦是遇到较为严重的伤亡,很快就会仓皇败退,哪怕是双方的距离拉近一些,也不会有太多的纰漏与危险! 只可惜,正确的战术未必就会迎来最理想的结果,种种变故之下,所有的推测都是想当然罢了。 所以,赵俊臣最终还是失算了,他没有估算到蒙古将领苏赫巴鲁的羞怒与决心——几名蒙古骑兵仅仅是因为位置靠后、并没有全力向前冲杀,就被苏赫巴鲁尽数杀死示威了。 最终,蒙古骑兵们后退无门之下,哪怕是伤亡严重,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向前冲杀。 与此同时,因为赵俊臣的主动示弱,蒙古骑兵距离山顶处只剩下十余丈的距离! 随着蒙古人不顾伤亡的冲锋,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悍勇,逐步的拉近双方距离,并且还渐渐开始了射箭还击,山顶上所有人都是面色大变! 他们没想到蒙古人竟是完全没有崩溃的迹象! 虽然是再次遭到了重创、付出了近百人的伤亡,但蒙古人还有四五百人之多,依然是占据着绝对的兵力优势! 这也就意味着,只要让蒙古人冲上山顶,就是灭顶之灾! 想到这个可能性之后,所有人都是惊慌失措,再也见不到任何的轻松自信。 十丈、九丈、八丈…… 众人惊乱之际,蒙古人的距离已是越来越近。 距离拉近之后,蒙古人的射箭还击也开始造成了山顶明军的伤亡,山顶的高位优势,也就荡然无存! * 一根箭支突然出现,从赵俊臣的耳边划过,狠狠的刺入一位锦衣卫的胸膛! 伴随着这位锦衣卫濒死之际的绝望惨叫,赵俊臣顿时是面色一白,连忙是快步后退,躲到了大量侍卫的后方。 然后,赵俊臣一把抓住赵大力的衣襟,冲着赵大力咆哮道:“绝不能让蒙古人冲上山顶!想办法阻止他们!无论如何,都要击退他们!击退他们!马上想办法击退他们!” 赵大力原本只是一介底层边军,虽然是战争经验丰富,但他指挥作战的经验依旧匮乏,眼看到到局势没有按照自己的预计发展,也难免是慌乱了心神,一时间竟是呆滞了。新81中文网更新最快电脑端:/ 听到赵俊臣的咆哮之后,赵大力终于是反应了过来。 赵大力已经把性命卖给了赵俊臣,自然是要全力保护赵俊臣的周全,连忙是大声保证道:“大人放心,小人马上就把蒙古人赶下去,绝不让他们伤害到大人!” 然后,赵大力冲着山顶众人大声喊道:“赵府家丁保护好赵大人!锦衣卫们继续射箭压制蒙古人的后队!山西的将士们,随我骑马冲锋,把蒙古人赶下山去!只要赶走了蒙古人,赵大人就重重有赏!” 说完,赵大力已是翻身上马,并且是率先策马向着山腰处的蒙古骑兵们奔袭而去。 与此同时,随着赵大力的命令,山西军镇的两百名精锐骑兵也纷纷是翻身上马,随着赵大力向着山腰冲去! 山腰陡峭,从山腰冲向山顶自然是费时费力,但从山顶冲向山腰,却只是一瞬间而已! 所以,在赵大力的率领下,山西骑兵与蒙古骑兵很快就撞成了一团! 顿时间,厮杀声响彻天际,鲜血洒满了山腰,双方皆是人仰马翻,土山攻防战很快就演变成了一场混战! 蒙古人有兵力优势,但山西骑兵们居高临下的冲锋威力更大,再加上蒙古骑兵有很多人已经是放弃了马匹,面对骑兵的突然奔袭没有任何的还手之力,山腰处的陡峭狭隘,也让蒙古人的兵力优势不能尽数发挥。 于是,随着两军碰撞,局势很快就变得胶着了起来! 最开始,山西骑兵的冲杀仗着居高临下的便宜,可谓是战果颇丰,但他们在蒙古人的阻碍之下很快就举步维艰了起来,失去了冲锋的优势之后,就只能与蒙古人进行白刃战,随着蒙古人后续兵力源源不绝的加入战场,山西骑兵也就渐渐的难以招架了。 但蒙古人也不好受,山顶上的锦衣卫们依然是不断的射箭杀伤蒙古骑兵的后队,蒙古骑兵的后队距离山顶较远,哪怕是使用弓箭还击,对山顶众人的威胁也不大,局面极为被动。 就这样,双方皆是再无退路,伤亡越来越大,纷纷是杀红了双眼,眼中都只剩下了敌人、耳中也只剩下了厮杀声! 山西骑兵皆是表现悍勇,尤其是赵大力的表现简直就是杀神降世,仗着自己的力大无穷,疯狂向着敌人挥砍着马刀,蒙古人就算是勉强挡住了第一刀,也会手腕酸麻,无力做出后续的动作,很快就被赵大力的第二刀斩杀! 在赵大力的勇猛表现之下,山西骑兵们虽然是陷入苦战,但依然可以保持士气,与敌人厮杀不停、寸步不让! 然而,蒙古人的表现也没有丝毫逊色,不仅是前仆后继的奋勇厮杀,并且还时不时会有蒙古骑兵冲过山西骑兵的阻拦,一口气冲到山顶之上,造成了山顶众人的阵阵混乱。 幸好,锦衣卫们被逼入绝境之后,总算是激发了一些悍勇,他们的兵甲精良、身强力健,再加上冲入山顶的蒙古人数量不多,也勉强维持住了山顶的防御。 只是,随着战事的焦灼,冲入山顶的蒙古骑兵越来越多,锦衣卫们的压力也就越来越大了,已是渐渐有些吃力。 至于赵俊臣,早已是退到了山顶最后方,完全看不到山腰处的战局,只能通过传令兵了解战局的变化。 “启禀大人,山西骑兵冲杀到蒙古人的阵前,至少造成了对方二三十人的伤亡,蒙古人被他们逼退到十丈以外……” “大人,蒙古人的后军源源不绝,山西骑兵陷入苦战,伤亡也越来越大,蒙古人已经逼近到了山顶下六七丈之处!” “钦差大人,大事不好了,又有十余蒙古骑兵冲破了山西骑兵的阻拦,杀到了山顶附近,如今已是被锦衣卫们围杀了,但山顶防线已经是岌岌可危……” “钦差大人,洪千户传来消息,说将士们的弓箭消耗殆尽,已是无法杀伤蒙古人的后军,洪千户请您早做决断……” 战场上的局势,可谓是瞬息万变,不过是短短一炷香的时间,赵俊臣就收到了七八条战报,战报有好有坏,但整体局势依然是不容乐观! 尤其是知晓了己方箭支消耗殆尽的消息之后,赵俊臣身体微微一晃,面色愈加煞白。 没有了箭支,就意味着己方失去了最有效的杀敌手段,也就意味着蒙古人失去了后顾之忧,可以倾尽全力的围杀前方的山西骑兵! 若是山西骑兵尽数战死,那么赵俊臣就再无自保之力,下场也就可想而知了! 既然如此,还不如趁着自己尚有余力的时候放手一搏! 想到这里,逼入绝境的赵俊臣也终于是彻底压下了心中的慌乱失措,激发了心底深处的一丝悍勇血性! 下定决心之后,赵俊臣的语气冷静了许多,开口向传令兵问道:“毛百户的骑兵如今何在?” “见到山上局势危机之后,毛百户就领兵向着蒙古人强攻,但蒙古人同样在山脚下预留了两百骑兵进行阻碍,双方目前正在山下厮杀、难解难分!毛百户在短时间内恐怕是不能提供支援。” 赵俊臣又问道:“进攻山顶的蒙古骑兵如今还有多少?前方的山西骑兵还有多少?留在山顶处的人手又有多少?” 传令兵答道:“战事混乱,一时间也看不清楚,但山腰处的蒙古人应该还有三百余,山西骑兵伤亡近半,只剩下百余人,山顶处的锦衣卫伤亡不多,还有一百二十余人!” 赵俊臣咬牙道:“我身边的二十名府中家丁也全都是悍勇之辈,加上山西骑兵与锦衣卫,总计有二百五十人左右,蒙古人还有三百余人……兵力差距已经不大了!既然如此……” 说到这里,赵俊臣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命令道:“若是任由蒙古人围杀了山西骑兵,咱们就全完了!还不如趁着自己尚有余力拼一把!只要把蒙古人赶下山去,他们就彻底失去了进攻的力量,不成功、便成仁! 传我命令!不论是锦衣卫、赵府家丁、还是寻常侍从,山顶的所有人都要抄起武器,随我反攻山腰处的蒙古人!告诉所有人,生死成败就在此一博了!这个时候不拼命,今后就没命了!” 听到赵俊臣的命令之后,传令兵咬牙点头答应,然后就返身去传令了。 传令兵离开之后,赵俊臣转头向许庆彦吩咐道:“为我找一柄刀来!” 许庆彦面色大变,连忙说道:“少爷你也要亲自参战?不行!绝对不行!” 另一边,陕西巡抚章晟德也是连忙劝阻道:“赵大人乃是万金之躯,又何必亲自犯险……” 然而,不等两人说完,赵俊臣已经是怒声打断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如今乃是破釜沉舟之际,所有人都要参战,我又岂能避退?更何况,山顶所有人都要上阵冲杀,我留在后方没有任何人守卫,难道就更加安全了?只要我亲自上阵,就可以鼓舞士气、增加胜算!如此危急之际,任何一丝胜算都是至关紧要,我又岂能缩在后面?” 听到赵俊臣的反驳之后,章晟德深深看了赵俊臣一眼,就好似他在这一刻重新认识了赵俊臣,然后也不再反驳,反倒是说道:“既然如此,下官就追随钦差大人一同上阵!” 说话间,章晟德向着许庆彦打了一个眼色。 今天乃是章晟德与许庆彦第一次见面,但奇怪的是,许庆彦看到章晟德的眼神示意之后,竟是马上就猜到了章晟德的暗示。 于是,许庆彦也没有继续劝阻赵俊臣,很快就寻来了三柄马刀,三人皆是分到一柄。 与此同时,山顶众人已是准备完毕——锦衣卫、赵府家丁、以及寻常随从——赵俊臣放眼看去,发现就连赵府幕僚苏西卿也提着一根短枪。 局势危急之际,赵俊臣并没有长篇大论的鼓舞士气,只是扬起马刀指向山腰处的混战,向着众人大声喝道:“如今乃是背水一战之际,你我再无退路,惜命只会丧命!为了保命,我们只能拼命!所有人,随我冲!” 说完,赵俊臣率先向着山腰处的战场冲去! 赵俊臣的这般身先士卒的表现,确实是激发了所有人的士气,众人纷纷是大声呼喊着口号,或是策马、或是迈步,冲向了山腰处的混战! 此时的赵俊臣,固然是有了玩命的决心,但他毕竟是惜命之人,依然是玩弄了一些心机! 在此之前,赵俊臣支援给了毛家栋一百匹战马,所以山顶上的一百五十余人,仅有五十余人还有战马,剩下的近百人都只能用双脚向着战场冲杀。 而赵俊臣……如今就主动放弃了自己的战马,用双脚向着战场冲去! 这也就意味着,别看赵俊臣身先士卒、主动冲向战场,但他的双脚速度又哪里比得上骑兵? 所以,很快就有五六十名锦衣卫骑兵策马超越了赵俊臣,成为了队伍的先锋。 率先冲入战场的先锋最是危险,赵俊臣自然是敬谢不敏。 与此同时,在章晟德的安排下,他与许庆彦二人分别护在赵俊臣的左右,刻意减缓了赵俊臣的步伐速度,赵府的二十名家丁护院更是紧紧的守护在赵俊臣的周围,保卫着赵俊臣的周全。 对于章晟德与许庆彦的意图,赵俊臣也是心知肚明,也就主动配合,悄然间放慢了脚步! 鼓舞士气的目标已经达到了,赵俊臣并不需要真正的身先士卒,若是能多一些保命的机会,赵俊臣自然是不会放弃。 就这样,赵俊臣虽然是率先冲向战场,但等他抵达战场之际,却已是位于队伍的最后方了,虽然是进入了战场,但也只是位于战场外围。 虽然如此,赵俊臣依然是险状环生,时不时就有一两个浑身浴血的蒙古骑兵冲杀而来,赵俊臣乃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又哪里能够阻挡?若不是身边的二十名家丁护卫皆是赵俊臣苦心收罗的悍勇之士,恐怕赵俊臣早已是死于非命了。 仅仅是一炷香之后,赵俊臣身边的护院家丁就死了三人、伤了两人,等到这场战斗结束之后,也不知道还能存活几人……别说是家丁护院了,如今就连赵俊臣本人能否幸存也是一个未知数。 不过,赵俊臣的决定是正确的,有了生力军加入战场之后,原本已经是疲惫不堪的蒙古骑兵顿时是士气大减,再加上双方的兵力已经是相差不远,所以战局就再次陷入了僵持。 一名山西骑兵奋力杀死了敌人之后,正准备转身寻找新的敌人,就突然有另一名蒙古骑兵出现在他背后,山西骑兵猝不及防之下,被人一刀砍断了脑袋。新81中文网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 一名锦衣卫在赵俊臣的鼓动之下一口气冲入了战场深处,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周围大都是敌人,很快就被乱刀砍死了。 一名蒙古骑兵骑在战马之上,正准备冲杀敌人,却突然被人用石块砸了下来,然后就再也没有爬起身来,被乱军们践踏而死。 僵持战,往往就意味着消耗战,最是血腥残忍,以人命相填补,就看谁先坚持不住了。 双方都已经是亮出了所有底牌,再也没有任何后路,所有人都在苦苦坚持着,几乎每一刻都有人死于非命。 这场苦战一直持续到傍晚时分,夕阳洒落土山之际,遍地皆是尸骸与鲜血。 就在双方的士气、体力、精神皆是濒临极限之际,决定最终胜负的砝码终于是出现了! 土山之下,毛家栋的骑兵经过一番血战之后,依仗着毛家栋的正确指挥,终于是彻底击溃了蒙古人的两百名骑兵。 作为代价,毛家栋的骑兵也是付出了三分之一的伤亡。 然后,眼看着土山上的局势彻底失控,毛家栋没有任何迟疑,马上就领兵向着土山冲杀而去。 此时,蒙古人绝大部分兵力皆是投入到了土山的战场,山脚处只留有苏赫巴鲁以及十余名亲信骑兵作为督战队存在。 见到毛家栋的骑兵向着土山冲来,苏赫巴鲁面色大变,稍稍犹豫之后,竟是直接逃走了。 苦战之际,己方的首领突然逃走了,对方则是再次出现了援兵,最终的结局也就注定了。 于是,土山战场上的蒙古人很快就崩溃了,纷纷是四散而逃。 至此,这场战斗也很快是落下了帷幕! * 战斗结束之后,赵俊臣身边的家丁护卫只剩下了十二人,并且是各个带伤。 不过,在他们的拼命掩护之下,赵俊臣的身上并没有任何伤势——加入战场之后,他就呆在战场最边缘,尽量不引人注意,手上的马刀至始至终都没有见血,一直是有惊无险——但依然是感到心力枯竭、身体酸软。 心中松懈之余,赵俊臣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打仗是军人的事情,自己乃是一介文官,今后能不参与,就绝对不再参与了! 不仅是不再参与,并且还要尽量远离! 这场战斗,先是出乎意料的进展顺利,然后泽是出乎意料的遭遇危机,接着又是出乎意料的陷入混乱,最终则是出乎意料的迎来胜利! 从开始到结束,一直是出乎意料,赵俊臣至始至终都没能掌控局势! 好不容易想出了一个计划,还险些坏了大事! 庙堂党争之际,赵俊臣在绝大多数时候都可以占尽先机,但到了真正的沙场之上,赵俊臣别说是占尽先机了,能够保住性命就算是极为幸运了。 赵俊臣暗暗下定了决心,自己今后的主要任务还是掌控大局、宏观调控、后勤组织、督战赏罚,这些才是自己所擅长的事情,正所谓术业有专攻,专业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人士负责! 下定了决心之后,赵俊臣的心情也就渐渐恢复了平静。 看了一眼周围,发现许庆彦与章晟德二人皆是瘫坐在自己周围,同样是没有受伤,赵俊臣的心中又是一松,吩咐道:“让人清点一下,看看伤亡情况如何……还有,告诉毛家栋他们,打扫战场的时候尽量仔细一些,最好是抓到几个有用的活口,蒙古人无声无息的越境截杀于我,这件事情绝不简单!” 说到这里,赵俊臣眼中闪过了前所未有的凌冽杀气! …… 想尽快结束这段情节,所以这一章字数很多,更新晚了,大家见谅!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四十二章.战后. …… …… “钦差大人,战果清点出来了,总计斩杀了蒙古鞑子六百三十三人,俘获了蒙古鞑子八十二人,另还有近三百名蒙古鞑子逃走了……” 等到天色昏暗之际,战果终于是统计完毕,章晟德马上就找到了赵俊臣进行禀报。 禀报之际,章晟德的脸上满是掩盖不住的兴奋,忍不住又说道:“钦差大人,这可是一场大胜啊!数年未有的罕见大胜!不仅是以寡胜众,并且还斩杀俘虏了七百余敌人,这般显赫战功呈报于朝廷之后,必然是可以得到大量的嘉奖赏赐!” 也难怪章晟德这般兴奋,明朝后期打仗不行,但战功封赏却是极为丰厚,每年的火筛入寇之际,蒙古人只是游击劫掠,并不会主动与明军正面交锋,所以明军的战绩一直是微不足道。 近两年来,蒙古人进犯愈频,西北边军的战果也多了一些,每年都可以斩杀数千近万的敌人,但都是几十次交锋的累计成果,还有大量的水分,真实战果能有两三成就算不错了,相较而言,这次的战果绝对是极为惊人了。 另一边,锦衣卫千户洪高功也是满脸的兴奋之色,之前遇到蒙古人来袭时的恐惶失措,早已经是不翼而飞。 交战之际,洪高功也不知道躲到了哪里,身上一丁点伤势也没有,等到战斗结束之后,洪高功就突然冒了出来,既没有安抚将士,也没有统计战果,只是死皮赖脸的纠缠着赵俊臣,不断的阿谀奉承、溜须拍马。 洪高功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希望赵俊臣可以多分给他一些战功,以洪高功的显赫出身,有了这般战功傍身,从今往后就必定是平步青云。 此时,听到章晟德的说法之后,洪高功眼珠一转,却是突然说道:“章巡抚是不是算漏了?我这次也带领锦衣卫们亲自上阵杀敌,看得真真切切,咱们这一次至少斩杀了两千余名蒙古鞑子,击退了三五千蒙古鞑子的围攻,只不过战场太过混乱,有很多蒙古鞑子的首级都被战马踩烂了,所以只收集到了六百三十三颗首级,但实际的战果至少要高出一倍有余……卑职认为,咱们应该把真实的战果禀报给朝廷,如此才能争取到更高的封赏,章巡抚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说完,洪高功又向着赵俊臣谄媚笑道:“当然,最紧要的是,这般的辉煌战果,全是因为钦差大人指挥若定、身先士卒的缘故!若不是钦差大人的战术精妙,咱们也不可能杀伤这么多的蒙古鞑子,若不是钦差大人亲自上了战场奋勇杀敌,将士们的士气也不会这般高涨,卑职可是亲眼看见了,钦差大人您亲自手刃了领兵的蒙古将领,所以这一次的大胜,赵大人绝对是居功至伟啊!” 听到洪高功的说法,赵俊臣与章晟德马上就明白了过来,洪高功这是打算夸大战果、谎报军功了。 不过,这种事情早已经是军中常态,几乎每一个将领都会夸大自己的战果,甚至是明明战败也会谎称大胜——按照九边军镇向朝廷呈报的战果累计,蒙古与后金至少已经被明军灭族几十次了。 事实上,像是谎报战功、夸大战果还算是好的,就算是杀良冒功的事情也是时有耳闻。 所以,赵俊臣与章晟德对视一眼后,皆是轻轻点头,默许了洪高功的说法。 正所谓花花轿子人人抬,上报的战功更大一些,在场众人都可以收获更大的好处,还可以收买身边将士的忠心,赵俊臣自然是不会拒绝。 于是,章晟德马上是换了一套说辞,点头道:“洪千户的说法也有道理,过往边军们与蒙古鞑子交战,只是收获了十几颗首级、俘虏了两三名敌人,就敢上报自己杀敌上百、退敌上千,如今咱们手中有六百余颗首级、八十余名俘虏,就说是咱们这次杀敌数千、退敌上万也不算夸张……不过,若是战果太过惊人,朝廷一旦是吝啬嘉奖,说不定就要详查,到时候反而会遇到麻烦,所以依下官的看法,咱们就以杀敌两千、退敌五千的说法上报朝廷如何?有了这么多的首级与俘虏,绝不会有人质疑,这样的战绩也足以是震惊朝野了。” 章晟德身为陕西巡抚,类似的事情早已经是熟门熟路,每年都会经手处理,所以他马上就找到了最可行的方案。 赵俊臣轻轻点头,不置可否的说道:“既然如此,向朝廷报功的事情就交给章巡抚负责吧,至于战功之排序,章巡抚想必也是心中有数,就不必我多说了。写好了报功奏疏之后,再交给我一份,你我二人一同向朝廷呈报奏疏,可信程度也大一些。” 章晟德连连点头,说道:“还请钦差大人放心,这件事交给下官处理即可,绝不会让钦差大人失望。” 赵俊臣表情严肃了一些,又问道:“那么……我方伤亡情况如何?” 章晟德表情间的兴奋稍稍减退,叹息一声,摇头道:“伤亡惨重,山西镇的骑兵战死一百一十三人,重伤二十二人;固原镇的骑兵战死九十二人,重伤十一人;还有锦衣卫也战死了五十四人,重伤十一人,赵大人的护院家丁也战死了八人……另还有十一人失踪,也不知道他们是趁乱逃走了还是被蒙古鞑子俘走了……倒是赵大人身边的那几位长随幕僚,仅有一人战死、一人受伤,那位名叫苏西卿的师爷还是自己摔倒磕伤的,当场就直接昏死了过去,等到战事结束才重新清醒了过来,倒也是幸运至极。” 听到章晟德的禀报之后,赵俊臣的表情颇是肃穆,说道:“吩咐下去,所有战死的将士都要好生安葬,受伤的将士也要仔细照顾……他们立了大功,绝不能亏待。” 章晟德连忙点头道:“钦差大人放心,下官一定会好生安顿他们。” 赵俊臣摇头叹息道:“这一次的苦战,实在是太惨烈了,虽然是一场大胜,但也付出了近四百人的伤亡,局势也一度是岌岌可危,回想起来实在是令人后怕。” 章晟德也连连点头表示认同,感叹道:“是啊,这些年来不论边军还是蒙古鞑子,交战之际只要是伤亡超过两成就会出现溃败,哪里像是今日一般,两军皆是伤亡过半,却依旧是厮杀不停……像是这样的惨烈战事,已经是许多年未有听闻了。” 另一边,洪高功则是见缝插针,再次奉承道:“这全是因为钦差大人身先士卒、亲自上阵杀敌的缘故,见到钦差大人的英姿,将士们自然是奋勇争先!” 赵俊臣并没有理会洪高功,只是眼中闪过了一丝凌冽寒光,再次问道:“那些被俘获的蒙古鞑子……可有审问出什么消息?” 章晟德这一次却是茫然摇头,说道:“审问俘虏的事情乃是毛百户与赵大力具体负责,下官并不知晓详情。” 说来也巧,章晟德的话声刚落,就见到毛家栋与赵大力二人押着一名蒙古俘虏而来。 这一次的苦战,毛家栋与赵大力二人皆是居功至伟,若不是赵大力的领兵迎击、奋勇杀敌,土山早就被蒙古骑兵攻陷了,若不是毛家栋指挥若定、及时击溃了敌人,己方也未必能够坚持多久。 此时,这两人皆是遍体鳞伤,赵大力的伤情尤为严重,肩头被人狠狠砍了一刀,伤口深可见骨,但战事结束之后,两人皆是没有歇息,只是稍稍处理了伤口之后,就开始收拾残局、安抚将士、统计战果、审问俘虏,一直是忙碌到了现在。 对比而言,战时突然失踪、战后只知争功的洪高功,就难免是令人鄙夷了。 可惜,洪高功依然是地位最高的军官,考虑到种种因素,呈报给朝廷的请功奏疏里面,他依然是排位靠前,仅次于赵俊臣与章晟德,说不定还要在毛家栋之上,至于赵大力因为不是官身的缘故,排位还要更加靠后许多。 见到毛家栋与赵大力出现之后,不等赵俊臣开口询问,洪高功就迈步向前抢先问道:“你们可是有事情要禀报钦差大人?” 赵俊臣敏锐的发现,洪高功对毛家栋隐隐有些戒备防范,显然是担心毛家栋与他争夺战功赏赐的缘故。 在请功奏疏确定之前,毛家栋就是洪高功的竞争对手,所以洪高功并不希望毛家栋与赵俊臣有太多的接触,这也是洪高功死皮赖脸的留在赵俊臣身边的真正原因。 毛家栋转头看了洪高功一眼,眉头一皱,眼神有些嫌恶。 这场战斗结束之后,毛家栋已是下定决心要投入赵俊臣的门下了,也就不再遮掩自己对洪高功的厌恶与轻视。 所以,毛家栋并没有理会洪高功,直接向赵俊臣禀报道:“钦差大人,卑职审问俘虏之际,发现了一个可疑人物,经过其余的俘虏指认,卑职发现此人并不是蒙古人,而是一名汉人!这次蒙古人的突然来袭,也正是由此人负责领路。” 说完,毛家栋向身后挥手道:“把他带过来!” 随着毛家栋的命令,就见两名锦衣卫将一名蒙古骑兵打扮的青年男子押到了赵俊臣的面前。 这名青年男子虽然是形象狼狈、灰头土脸,但依然能看出他是养尊处优的富贵出身,皮肤白皙、五官精细,眼神有些阴鸷。 赵俊臣深深的打量了此人一眼,正准备开口询问,旁边的陕西巡抚章晟德突然是伸手指着此人惊声说道:“竟然是你!” 见到章晟德的惊骇模样,就知道眼前此人的来历不凡。 赵俊臣眉头一皱,问道:“章巡抚知道此人的来历出身?” 章晟德面色严肃,点头说道:“虽然只见过此人一面,但我绝不会认错。” 赵俊臣冷声问道:“此人是谁?” 章晟德深深看了此人一眼,转而向赵俊臣问道:“赵大人您可知道,如今的陕甘三边防务由何人负责?” 赵俊臣点头道:“听说三边总督王铮近段时间病重,所以陕甘三边的防务安排全是由一位名叫汪恭的幕僚负责,这个汪恭乃是陕甘境内大商人汪明的亲弟,深受王铮总督的信任,因为他一手安排陕甘防务的缘故,还有人说这个汪恭才是真正的陕甘总督……听说,西北官场的某个隐秘计划,就是这个汪恭的提议!” 说到这里,赵俊臣的眼神愈冷,隐隐已经猜到了真相,再次问道:“难道,此人与那个汪恭有关系?” 听到赵俊臣提及“隐秘计划”四字之后,章晟德表情微变,然后则是面色凝重的点头说道:“还望钦差大人知晓,此人名叫汪顺,乃是汪恭的堂弟,我曾经见过他一次,绝不会认错。” “原来如此!这就说通了!怪不得会有蒙古骑兵无声无息的穿过靖边、定边二县,突然进入榆林卫的腹地截杀于我,若是陕甘防务就是幕后之人负责,做到这一点自然是不难……呵呵,当真是一不做二不休,手段狠辣!” 赵俊臣冷笑着说道,双目中杀机四溢。 另一边,汪顺原本还算是表情镇定,但听到章晟德指认出了自己的身份之后,却是面色大变,连忙是大声否认道:“我不是汪顺,我也不知道汪顺是谁!我、我不是汪顺,你不要胡乱指认……” 然而,汪顺的慌乱否认,反倒是让赵俊臣完全确定了章晟德指认的真实性。 赵俊臣冷冷看了汪顺一眼,说道:“不希望自己牵连到汪家?但一切都已经迟了!相比较你的否认,本钦差还是更加信任章巡抚!……既然已经站错了队伍,就必然会付出代价!不论是如何否认,都已经迟了!汪明、汪恭、汪家,都必须要付出代价!” 说完,赵俊臣转头向着毛家栋吩咐道:“已经知道了此人的身份,我也就没兴趣问话了,带他下去严加审问,把他所知道的消息全部逼问出来!” 然而,不等毛家栋答应,旁边的洪高功就连忙说道:“赵大人,这件事还是交给卑职负责吧!论打仗,或许是毛百户的本领更强,但若论审讯逼供,毛百户就远远比不过卑职了!” 赵俊臣看了洪高功一眼,点头道:“也罢,这件事就交给你负责了。” 等到洪高功带人押着汪顺离开,赵俊臣就挥退了左右众人,只留下了陕西巡抚章晟德。 然后,赵俊臣直视着章晟德的双眼,说道:“原本并不想这么单刀直入,但事到如今,本钦差就必须要与章巡抚开诚布公的谈一谈西北边防的事情了。” …… 四千字大章节,第一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四十三章.章晟德的表态. …… ……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之后,章晟德表情复杂,既有愧疚也有无奈,稍稍沉默了片刻,然后就叹息道:“钦差大人想知道什么,尽管询问就是,下官知无不答。” 赵俊臣缓缓说道:“所有的事情我都想知道,尤其是关于王铮总督的那位幕僚汪恭的详细情况,以及汪恭所提议的绥靖计划,我这次抵达陕甘,就是为此而来……还有,仅仅是为了让蒙古人退兵,就要把朝廷的赈灾粮食与十万灾民拱手送给蒙古人,我看章巡抚也并非是无胆怯弱之辈,为何也会同意这个绥靖计划?” 章晟德摇头苦笑道:“不瞒钦差大人,下官也知道这个计划太过于自私残忍,再是如何抨击唾骂也不为过,但实在是没办法了,越是了解陕甘边防之现状,就越是倾向于软弱妥协……从今年三月开始,蒙古部落的侵犯就是接连不断,边军的伤亡越来越大,整个陕甘三边都已经疲乏到了极致,士气愈加低迷,逃兵也越来越多…… 钦差大人您或许还不知道,陕甘三边究竟已是糜烂到了何种地步,账册里的数字是军户三十五万、募兵八万,但实际上的兵力只有不到一半,剩下的名额全是空饷……又因为今年的战事频繁,边军里的伤亡与逃兵也就更多了,兵力也就愈加不足,尤其是各大军镇里的军户,只剩下了一些老弱病残,完全没有战力。 大人您别看今年山西镇与固原镇的骑兵与蒙古人交战时完全不落下风,甚至还有兵甲更加精良的优势,表现也更加悍勇,但山西镇骑兵全都是山西总兵牛禄的私兵,固原镇骑兵也全都是固原总兵张大寿的私兵,全都是两个军镇里最为精锐的将士,若是寻常的军镇兵,遇到这些蒙古骑兵之后别说是以寡胜多了,就算是有两倍的兵力优势,都未必可以稳赢! 下官前段时间曾去过固原军镇下属的一处军堡内暂住,那处军堡原本应有军户三十人,但实际上只剩下了十三人,其中有七人已经是年过四十,还有一人已经是知天命的年纪,另有两人则是手脚残疾,仅剩下四人尚有战力,却也是士气低迷,完全不能指望!而这处军堡的情况,就是陕甘三边的普遍现状了!” 听到章晟德的诉苦之后,赵俊臣并没有插话打断,只是静静听着,并且是示意章晟德继续说下去。 见到赵俊臣的示意,章晟德的苦笑愈重,再次摇头道:“到了两个月前,下官得知了准噶尔汗国的突然出现与武力强盛之后,当时的心情有多么的震惊与绝望,就别提了!前期出现的蒙古部落仅只是准噶尔汗国的手下败将,但这些手下败将就已经让陕甘三边苦不堪言了,如今的陕甘三边已是再无战力,但真正的苦战才真正开始,发现这一点之后,下官曾是连续好几天的辗转难眠,绞尽脑汁的想要力挽狂澜,却依旧是苦无对策。 事实上,准噶尔汗国出现的消息传了出去之后,很快就引起了陕甘三边的极大恐慌,别说是普通边军了,就算是军镇里的上层将领们也都是纷纷寻求退路,完全没有抵御的勇气与信心,如此一来,又如何能够指望他们? 尤其是今年的情况格外严峻,因为蒙古部落连续不断的侵犯,边境的村落大都已是被劫掠一空,又因为连年的灾情,城外的百姓们十室九逃,所以准噶尔汗国一旦是开始进犯,想要寻获过冬的粮食,恐怕就只能攻城了!蒙古人不善攻城,但如今的陕甘三边连守城的信心都没有,朝廷已经有好几十年没有城池沦陷了,一旦是让蒙古人攻破了城池,事情就要一发不可收拾,任谁也不敢承担这个后果! 所以,王铮总督的幕僚提出这个计划之后,陕甘的几位封疆大吏犹豫许久之后,就皆是咬牙同意了,山西境内的几处军镇有晋商的资助,情况要比陕甘军镇好得多,山西巡抚张勋愿意参与这个计划,恐怕只是想要安安稳稳的告老还乡而已,但陕甘的几位封疆大吏之所以支持这个计划,却全都是迫不得已,只能是弃车保帅了!” * 听完了章晟德长篇大论的诉苦与无奈,赵俊臣的面色不变,只是缓缓问道:“所以,你们就忘记了自己的守土与牧民之责,拱手把朝廷的赈灾粮食与十万灾民送给蒙古人求和?你说自己只是迫不得已,极力的撇清干系,但这个计划乃是你们亲手推动,又如何可以撇清干系?仅仅是遇到了一些危机与困难,就选择了牺牲百姓保全自己,像是你们这种官员,朝廷何必重用?你们身为父母官的担当又在哪里?” 章晟德沉默片刻后,却是跪在赵俊臣面前,垂首道:“下官也知道自己的罪责深重,一切任凭钦差大人责罚,刚才的说法也只是为了向钦差大人解释陕甘三边的糜烂现状而已,并不敢为自己辩解。” 赵俊臣静静的打量了章晟德片刻后,缓缓开口道:“你刚才只是说了陕甘三边的现状与苦衷,我还想知道更多的消息,比如王铮总督府里的那位幕僚汪恭,以及汪恭所属的汪家……这次汪恭安排蒙古人入境截杀于我,这件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汪恭这次安排蒙古骑兵入境截杀赵俊臣,险些把章晟德一同害死,所以章晟德自然是不会为汪恭遮掩什么,马上就说出了自己所知晓的所有情报:“汪恭乃是在王铮总督到任后主动投入了王铮总督的门下,此人年纪并不大,如今也只是刚刚进入了而立之年,但素有才名,一向是自视甚高,下官与此人接触之后,认为此人颇有城府,并且是为达目的不折手段,一直是心中忌惮,此人的手段也很高明,轻易就得到了王铮总督的信任,如今已是隐隐掌控了三边局势…… 至于汪家,则是陕甘境内数一数二的商贾世家,一直是做着边境生意,财力极为丰厚,即使是与那些晋商相比也不逊色,甚至是犹有过之,如今的汪家族长名叫汪明,乃是汪恭的亲兄弟,汪恭之所以可以掌控陕甘三边的大局,很大程度上也是凭借着汪明的支持。” 赵俊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则是冷笑道:“汪家以边境贸易起家,也就是说他们的生意对象乃是蒙古人……这么说来,汪恭的这个计划,未必就是为了大明考虑,说不定只是为了让他的蒙古主子可以轻而易举的得到大笔的粮草与奴隶罢了,偏偏你们竟然还愿意支持他的这个计划,当真是可笑至极!” 听到赵俊臣的讥讽,章晟德没有回答,只是沉默不语。 赵俊臣深深的打量了章晟德一眼之后,又说道:“你今日的表现还算不错,如今又是用人之际,本钦差不希望大动干戈,也愿意再给你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按照你的说法,陕甘三边已经彻底糜烂了,那么本钦差就要全权接手陕甘三边的一切事宜,不仅是要抵御蒙古鞑子的侵犯,更还要一举扭转陕甘三边的糜烂现状!……你可愿意支持本钦差?” 章晟德并没有马上表态支持,只是抬头向赵俊臣问道:“除了向蒙古人求和之外,难道钦差大人还另有抵御之策?” 赵俊臣面色严肃的说道:“现在还没有,但并不代表今后也没有!本钦差只知道一件事!哪怕是要与蒙古人求和,也绝不能使用这种方法!以妥协换取和平,则和平必不存,只会让敌人步步紧逼、心中轻视!唯有以斗争求和,和平方可稳固!本钦差即使是要与蒙古人求和,也要先打一仗、把蒙古人打疼了再说!说不定,打着打着,就不是我们向蒙古人求和,而是蒙古人主动向我们求和了!”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之后,章晟德身体微微一振。 “以妥协换和平,和平不存,以斗争求和平,则和平稳固……”喃喃复述了赵俊臣的说法之后,章晟德狠狠一咬牙,向着赵俊臣说道:“既然钦差大人有如此的雄心壮志,那么下官就陪着钦差大人拼一次!从今往后,关于陕甘的一切事宜,下官唯钦差大人马首是瞻!” 见到章晟德的表态之后,赵俊臣面现满意之色,伸手扶起了章晟德,说道:“既然章巡抚愿意支持本钦差,那事情就简单了许多,如今最重要的事情,却还是清算汪家!不论是为了今日之仇,还是为了掌控陕甘三边的局势,这个汪家都绝不能留!这件事,还需要你我详细商议一下,方可以万无一失……” 章晟德点了点头,正打算说些什么,却突然见到毛家栋去而复返、匆匆赶来。 来到赵俊臣面前之后,毛家栋向赵俊臣禀报道:“钦差大人,侦骑传来消息,附近卫所的援兵终于是赶到了,总计有五百人。” 赵俊臣点了点头,抬眼向着西方看去,说道:“既然如此,有了这些人的护卫,就可以继续赶路了!” …… 恩,第二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四十四章.花马池营. …… …… 花马池营,位于陕甘与宁夏的交界处,乃是明长城宁夏军镇的重要关堡,自古就有“灵夏肘腋,环庆襟喉“之称,此地东邻陕西定边,南依甘肃环州,西边紧靠宁夏军镇,北边与内蒙古鄂托克前旗接壤,地理位置十分紧要,乃是陕甘三边的枢纽核心之处! 此处紧邻着西北最大的盐池,产盐颇丰,又因为交接草原,时常会用盐换马,而“花马池”也就是“换马池”的谐音。 每年的火筛入寇之际,三边总督就会移驻花马池营主持边防大局。 花马池营的位置紧要,直接面对蒙古鞑子的军事威胁,还是三边总督的驻地,自然是深沟高垒、坚固异常! 这里的城墙高达四丈有余,皆是由黄土夯筑,基宽近五丈、顶宽丈余,城墙上还有十余处箭楼,三处城门全都是高达丈余的铁木门闸,并且皆是带有瓮城,营外环绕着深达丈余的壕沟,壕沟内插满了尖锐木桩! 这样的防御措施,再加上营内的数万驻军,周围还有几处军镇遥相呼应,足以让任何军队望而却步,除非是填入数万精兵的性命,否则就绝无攻破此营城的可能。 事实上,自从花马池营建成之日起,虽然是直接与南疆接壤,但蒙古大军哪怕是最强盛的时候,也很少动过强攻此地的念头。 尤其是今年,朝廷支援的五万禁军精锐就驻扎在花马池营以及附近几处卫所之内,更是极大的增强了花马池的防御力量。 如今,西北边防局势虽然是愈加危急,每天都有蒙古游骑入境劫掠,但花马池营的附近局势依然稳定,只是时不时会出现一些蒙古骑兵进行监视刺探,但很快就会被营内大军击退。 然而,就在赵俊臣遇袭之后的第三天清晨,陕西巡抚章晟德的突然出现,却是打破了花马池营的平静。 * 章晟德前几日从固原军镇借走了两百骑兵,前去榆林卫迎接钦差赵俊臣,这件事并不是什么秘密,花马池营这些日子也一直等待着钦差大臣的驾临。 然而,当章晟德来到花马池营的时候,他的身边并没有钦差赵俊臣的踪迹,反倒是他手下的二百固原骑兵只剩下了百余人,并且是各个带伤。 “快开城门!我是陕甘巡抚章晟德!我有十万火急的事情需要通报王总督!” 来到花马池营的东门之外,章晟德马上就表明了身份,向着城墙上的守军大声呼喝道。 花马池的守军们验证了章晟德的身份之后,连忙是放下吊门让章晟德一行人进入营城。 见到章晟德手下护卫伤亡惨重的情况,许多人皆是猜测到了章晟德遇袭的事情,这个消息也很快就传扬了出去,惊动了花马池营的所有文武高层。 如今的花马池营,因为要迎接钦差大臣赵俊臣的关系,河西巡抚张文辉、河东巡抚吴敏这两位封疆大吏皆是在此落脚,武将则是以驻守花马池的总兵史松、副总兵郑余、参将钱保、守备官包宏杰等人为首。 此外,朝廷派来的监军太监李如安、统领禁军援兵进驻花马池的指挥使关武元二人也皆是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花马池营的面积并不算太大,宽长皆是三百五十丈左右,总计占地不到一千七百亩。 所以,花马池营的文武高层得知消息之后,很快就聚集到了总督府衙门打探消息,当他们赶到总督府衙门的时候,重病多日的三边总督王铮还没有露面现身,陕西巡抚章晟德正在总督府大堂内急切等候。 看得出来,章晟德此时的情绪极为焦切,隐隐还有一些恐慌,颇是坐立不安,再也看不到往日的城府气度。 见到章晟德的这般模样,众位文武官员就知道事情要比他们想象中更加严重。 河东巡抚吴敏与章晟德的关系最为密切,连忙是开口问道:“章巡抚,听说你在路上遇袭了,手下护卫们伤亡惨重,可是真的?” 监军太监李如安则是面色阴沉的问道:“章巡抚不是去榆林卫迎接钦差赵大人了吗?如今赵大人何在?” 见到众人七嘴八舌的询问,章晟德面容苦涩的说道:“各位,具体的事情,还是等王总督到来之后再说吧,我也不必反复解释,此事极为严重,到时候还需要咱们这些人一同商议才行。” 章晟德的话声刚落,就听到有人高声喊道:“总督王大人到!” 随着呼喝声落下,众位文武连忙是站成两列,迎接三边总督王铮的到来。 很快的,三边总督王铮在一名青年文人的搀扶下进入了大堂之内。 王铮乃是德庆皇帝的亲信之一,这些年来一直是仗着德庆皇帝的宠信平步青云,如今不过是刚刚迈入了不惑之年,就已经是成为了权高位重的三边总督,此人当初还在京城担任兵部侍郎的时候,就以相貌俊朗、气质儒雅而闻名,可惜他成为了三边总督之后,就因为蒙古部落的入侵而受到惊吓,重病至今未愈,如今再看王铮的相貌气质,哪里还有当初的风采?神情萎靡、面容苍白、脸颊消瘦、浑身无力,完全是一副病痨鬼的样子。 而搀扶王铮的青年文人则是另一番模样,不仅是相貌英俊、身材挺拔,并且是神采奕奕、举手抬足间满是自信,神情间隐含着一股傲气,让人见后难忘——这个人就是汪恭,在王铮重病之后,就一直是代替王铮处理陕甘三边防务,乃是目前陕甘三边实际上的掌权者。 不过,汪恭虽然是陕甘三边的实际掌控者,但他表面上只是一名总督府的幕僚罢了,如今大堂内的文武众官员在身份上皆是要远高于他,等到王铮落座之后,汪恭只是垂手站在王铮身后,大堂内并没有他的位置。 王铮落座之后,毫无神采的双眼转向了章晟德,声音中隐隐有些惊慌,问道:“章巡抚,前几日你去了榆林卫迎接钦差大人,如今钦差大人何在?如今流言纷纷,都说你在路上遇到了蒙古人袭击,可有此事?难道说……钦差大人也卷入了其中?” 章晟德依然是满脸苦涩,起身向王铮禀报道:“还请总督大人明鉴,下官抵达榆林卫见到钦差大人之后,正准备带领钦差大人前来花马池营,却没想到突然遇到了一支蒙古骑兵突袭,这支蒙古骑兵有三五千人之多,下官与钦差大人的护卫却只有五六百人,完全是无力抵抗,只能仓皇而逃,最终下官虽然是逃掉了性命,但钦差大人却是失踪了,如今也不知是生是死,下官事后虽然是事后派出侦骑四处寻找,却依然是找不到钦差大人的踪迹,只发现了钦差大人的护卫们已经是尽数被杀,由此来推测,钦差大人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下官办事不利,没有保护好钦差大人,还请王总督责罚!” 听到章晟德遇袭的消息之后,又看到钦差赵俊臣不见踪迹,所有人皆是隐隐想到了这个可能,但如今听到章晟德亲口承认之后,却依然是引起了一阵哗然。 随着章晟德的话声落下,在场的文武众官员皆是面色苍白! 朝廷的钦差大臣在他们的辖境内遇害,这位钦差大臣还是朝中仅次于周尚景的权臣赵俊臣,这件事情实在是太严重了,必然会引起朝廷震动,到了那个时候,在场的所有人都要受到牵连。 王铮的面色愈加苍白,连连咳嗽之后,急声问道:“你是说,钦差赵大人如今很有可能已是被蒙古人杀害了?” 章晟德的表情愈加苦涩,点头道:“以下官的推断,这般情况的可能性最大……总督大人,钦差大人若是遇害,就必然是要震动朝野,还请您早做决断才好!尤其是咱们究竟要如何向朝廷禀报此事,又要如何向朝廷请罪,皆是要尽快决定。” 王铮身体微微一晃,一副即将要晕倒的样子,一时间心中只剩下了慌乱,却是良久也没有主意。 王铮原本乃是兵部侍郎,在朝廷中枢任职多年,所以他非常清楚赵俊臣的重要性,也要比所有人都清楚这件事究竟有多么严重,所以他也要比所有人更加惊慌失措。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监军太监李如安突然是冷声问道:“章巡抚,你与钦差赵大人是在榆林卫的哪里遇袭的?” 章晟德不敢怠慢,连忙答道:“是榆林卫的横山县境内。” 听到章晟德的回答,李如安突然冷笑道:“蒙古人要进入横山县,就必须要经过定边、靖边二县,但为何这两县的卫所、军堡纷纷是没有消息传来,任由蒙古人无声无息的突袭了钦差大人?依咱家看来,这件事要不就是边军的严重失职!要不……就是有人暗中勾结了蒙古人,为蒙古人遮掩了行军踪迹,亲手策划了钦差大人的遇袭之事!” 随着李如安的说法,在场众人纷纷是大吃一惊,皆是不可思议的看着李如安! …… PS:今天思路不畅,只有一更,理清思路之后,明天会小爆发一下,见谅!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四十五章.李如安的坚持. …… …… 李如安乃是御马监派来的监军太监,这样的身份并不讨喜,但花马池营的众位文武官员对他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 过往的几位监军太监大都是喜欢指手画脚、插手干涉,动不动就要索取贿赂、讨要好处,实在是令人烦不胜烦。 相较而言,李如安虽然是气质阴鸷了一些,但他抵达陕甘之后就一直是低调老实,不该他问的事情就绝对不多问,不该他管的事情也绝对不多管,更没有索要好处,甚至是没有任何的存在感——这样的监军太监,在陕甘文武官员的眼中简直就是最完美的人选。 但任谁也没想到,李如安平日里固然是老实不添乱,但出了事情之后就突然是态度大变,竟是直接指责陕甘官场内部有人勾结外寇、谋害钦差! 这样的指责无疑是十分严重,甚至要比钦差大臣遇袭失踪的事情更加严重许多!一旦是德庆皇帝听信了这般蛊惑,整个陕甘官场都要换一批人!在场众人更是要彻底断绝仕途! 于是,所有人皆是面色微变,王铮顾不上身体的病乏,皱眉道:“还请李监军务必是慎言,陕甘的文武官员如今皆是全力以赴、拼上性命的抵御外寇、赈济百姓,原本就已经非常幸苦了,这般指责一旦是传扬了出去,必然是人心惶惶、引发混乱,也会令人寒心!若是因此出现了纰漏,又该由谁来负责?” 说到后面,王铮的语气神态已是有些不满。 随着王铮的话声落下,许多陕甘官员也皆是怒视这李如安,不满之意溢于言表。 一旁,河东巡抚吴敏也是说道:“是啊,李监军,这种话可不能随意乱讲,陕甘所有文武官员都是忠心于朝廷的,与钦差大臣也是无怨无仇,又何必要勾结蒙古人谋害?这般指责,完全是没有依据啊。” 李如安依然是冷笑不止,环视着大堂内的几位封疆大吏,寒声说道:“没有缘由依据?各位还真以为咱家不知道你们这几位督抚一直有事情瞒着咱家与朝廷?钦差赵大人这次前来陕甘,原本只是为了西北赈灾之事,边防的事情并不在他的职权范围之内,但如今赵大人突然要赶来花马池营与各位见面,并且还提前派来了信使训斥了各位一番,又要你们即刻停手‘绥靖之事’…… 嘿嘿,咱家虽然不知道钦差赵大人所讲的‘绥靖之事’具体是指什么,但必然是极不光彩,也一定是违背了朝廷的法规,否则钦差赵大人他也不会突然改变行程、特意赶来花马池营兴师问罪!也就是说,钦差赵大人已经抓住了各位的某些把柄,是不是?” 说到这里,李如安见到几位封疆大吏皆是面色再变,眼神也就愈加阴鸷,继续说道:“所以,吴巡抚硬要说陕甘文武官员与钦差大臣无怨无仇、没有理由谋害钦差赵大人,咱家是绝对不相信的!此事必有蹊跷!定然要进行严查!” 然后,李如安没有理会众人的难堪表情,只是转头向关武元问道:“关将军,你是如何看法?” 关武元得知了赵俊臣遇袭失踪的事情之后,就一直是表情复杂,似喜似忧。 如今,关武元受到了赵俊臣的控制,毫无反抗之力,只能任由赵俊臣驱使,从这方面而言,赵俊臣的失踪是一件好事,关武元从今往后就彻底自由了。 但与此同时,关武元今后也就失去了赵俊臣的各种支持,再也不能享受从前的风光了,从这方面而言,赵俊臣的失踪又是一件坏事。 所以,关武元难免是有些心情纠结,不知道这件事究竟是利弊如何。 听到李如安的询问之后,关武元先是一愣,终于是回过神来。 禁军与内廷一向是关系紧密,关武元自然是更加支持李如安的观点,点头道:“李监军所说有理,本将心中也有疑虑,认为这件事必有蹊跷!” 见到关武元的态度之后,大堂内的众人表情愈加难看了起来。 因为蒙古人的来势汹汹,三边总督王铮就把五万禁军援兵尽数安排到了花马池营的附近,一来是保证自身安全,二来是可以及时支援各地关卡。 花马池营如今共有驻军三万余,关武元麾下的禁军援兵就占了两万之多,所以关武元的态度自然是举足轻重。 若是关武元也认为陕甘官场内部有人勾结外寇谋害钦差,事情就更加难办了。 就在这时,站在王铮身后的汪恭突然是一改低调,扬声开口道:“各位大人,请听鄙人一言。” 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之后,汪恭缓缓说道:“依鄙人看来,还是章巡抚的说法最有有理,如今最紧要的事情,并不是相互指责猜疑,而是如何向朝廷呈报此事,钦差赵大人虽是凶多吉少,但也有可能幸存,章巡抚手下人少,未必是搜寻仔细,所以咱们向朝廷呈报此事之前,最好还是派人再次搜寻一番,必须要确定钦差赵大人的生死现状,若是钦差赵大人侥幸逃过了此劫,一切自然是交由钦差赵大人做主,若是钦差赵大人当真是遇害,咱们再做决定也不迟。” 说到这里,汪恭转头向着监军李如安看去,语气极为谦逊,但态度却是寸步不让:“至于李监军的质疑与指责,也大可以延后再谈!还望李监军能够明白,如今蒙古大军进犯在即,每天都有蒙古游骑入境劫掠,咱们若是自乱阵脚、甚至是相互指责、内部分裂,最终只会白白便宜了蒙古人!到时候一旦是战事不利,陕甘的文武官员自然是难逃罪责,但李监军也不会有任何好处,像是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希望李监军尽量是考虑仔细了。” 说话间,见到李如安用阴鸷的眼神紧紧盯着自己,汪恭反倒是神情愈加从容了,又说道:“当然,李监军有呈奏密疏之权,大可以把自己的怀疑呈报于陛下,任谁也不能阻拦,但在朝廷查明真相、陛下做出决定之前,咱们最好还是以维稳为主,尽量不要折腾,李监军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李如安与汪恭二人对视片刻之后,却是冷哼一声,恢复了低调沉默的作派,不再多说什么。 见到李如安终于是不再添乱,在场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开始商议赵俊臣失踪的事情究竟应该如何处理。 最终,他们还是认同了汪恭的观点,认为如今最紧要的事情还是派人详细确认钦差赵俊臣的生死与下落,若是赵俊臣侥幸逃过了一劫,那就一切好说,但若是赵俊臣最终还是遇害了,他们就要想办法寻找一位替罪羊背黑锅了。 因为赵俊臣遇袭的事情暂且还不能宣扬出去,所以搜寻赵俊臣踪迹的事情,只能由花马池营的将士们具体负责。 这件差事,原本是要落在花马池营的参将钱保头上,但就在这个时候,低调了没多久的李如安再次开口了。 李如安依然是坚持自己的观点,认为陕甘的文武官员有人与蒙古暗中勾结,明确表明了自己的不信任,并且是强烈要求把这件差事交给京城中枢的禁军援兵负责,认为赵俊臣若是侥幸逃脱的话,唯有禁军援兵才可以保证赵俊臣的安全。 对于李如安的纠缠,在场的众位文武官员皆是无奈,但因为李如安的执意坚持,也只能同意了李如安的建议。 最终,派兵搜寻赵俊臣的差事也就落到了关武元的头上。 商议结束之后,这场聚会也就不欢而散了。李如安、关武元、以及花马池营的武官们陆续离开了总督府衙门,陕西巡抚章晟德、河西巡抚张文辉、河东巡抚吴敏这三位封疆大吏则是找借口留在了总督府内,似乎是另有事情要与王铮商议。 却说,关武元离开了总督府衙门之后,正打算安排人手前往横山县搜寻赵俊臣的下落,同行的李如安却是突然开口邀请道:“关将军,可否前去咱家的住处一聚?咱家有事情要与关将军商议。” 关武元犹豫道:“本将还要安排兵马前往横山县搜寻赵大人,这件事极为紧要,不敢有任何耽搁……要不,等本将把事情安排妥当之后再去拜访李监军?” 李如安摇了摇头,意味深长的说道:“关将军还是先去咱家的住处吧,咱家也知道轻重缓急,关将军只要去了咱家的住处,就一切都明白了!” 见到李如安的坚持,关武元也是无可奈何,只好是前往了李如安的住处。 花马池营的面积不大,一向是用地紧张,李如安虽然是举足轻重的监军,但他的住所房间也不大,不过是长宽十余尺的普通房间。 所以,迈步进入房间之后,见到房间内的情景,关武元马上就愣住了。 一个寻常兵丁装扮的年轻男子,正坐在房间主位上悠然饮茶。 这个年轻男子相貌英俊,双眼炯炯有神,大约是二十四五岁,举手抬举之间满是上位者的威严。 然后,关武元惊声说道:“赵、赵大人!” 原来,这个年轻男子,正是遇袭失踪的赵俊臣! …… PS:码字的时候听李宗盛的歌,状态总是不错。 恩,第一更,今天共有三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四十六章.定计. …… …… 在此之前,赵俊臣伪装成了章晟德的身边侍卫,与章晟德一同进入了花马池营之中。 进入花马池营之后,赵俊臣就马上寻到了监军李如安,并且是隐藏到了李如安的身边,李如安今天的种种表现,也全都是出于赵俊臣的安排叮嘱。 当初在太原府城的时候,赵俊臣仅是带领两百名锦衣卫就控制了巡抚衙门,但那是因为明朝对山西的控制力量更强,山西的文官、军镇、以及晋商这三大势力之中,文官与军镇是不会轻易违抗朝廷的,晋商又一直是有求于赵俊臣,所以赵俊臣才敢冒险行事。 但陕甘的情况则是大有不同,这里正是“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有些人难免是失去了对朝廷的敬畏之心,认为自己不论做了什么事情都可以随意遮掩,汪恭这样区区一个总督幕僚、商贾子弟,竟是敢安排蒙古骑兵入境截杀赵俊臣灭口,就是一个明显例子。 赵俊臣手上的罪证把柄,足以让陕甘的几位封疆大吏抄家问斩、株连九族,这些把柄罪证既可以让他们对赵俊臣惟命是从,也可以把他们逼得狗急跳墙!尤其是汪恭这个人一向是不折手段,一定会在旁边鼓动他们冒险行事。 所以,想要控制陕甘局势,赵俊臣就要愈加小心谨慎一些。 此外,根据赵俊臣所收集到的情报,汪家对陕甘三边的渗透早已经持续多年,汪恭成为了三边总督王铮的亲近幕僚之后,这种渗透更是开始加速了,陕甘的许多文武官员皆是得到过汪家的资助。 与那几位封疆大吏不同,赵俊臣必然是要铲除汪家的,汪家未必会束手就擒,极有可能会进行反抗,若是平时也就罢了,但如今既是天灾又是兵乱,汪家一旦是反抗太过激烈,甚至是索性出卖了朝廷转投蒙古人,整个西北局势都会彻底失控。 所以,想要彻底掌控陕甘局势、以雷霆手段将汪家彻底铲除,并且还不能造成太多的混乱,就必须要使用一些特殊手段了。 也正是因为这些考虑,赵俊臣并没有正大光明亮出钦差身份进入,反倒是让章晟德编造了赵俊臣在蒙古人袭击下失踪的谎言,以此来减弱几位封疆大吏以及汪恭的戒备心,自己则是隐藏在幕后掌控大局! * 说起来,关武元虽然是赵俊臣隐藏在军中的重要棋子,但今天还是他们二人第一次的近距离接触。 所以,关武元见到赵俊臣的突然出现之后,心中吃惊之余,隐隐还有一些激动失措。 听到关武元惊声喊出了自己的称呼,赵俊臣抬手下压,打出一个低声说话的手势,说道:“关将军,你我也算是神交已久,如今终于是有机会见面了,但花马池营内有许多汪恭的探子,你最好是说话声音小些,若是让别人发现了我的踪迹,许多计划就要无疾而终了。”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关武元连忙是压低了声音,并且是快步走到赵俊臣面前,直接单膝下跪行了大礼,低声说道:“卑职拜见赵大人!听闻赵大人遭遇蒙古鞑子袭击的事情之后,卑职就一直是心中忧切,恨不得马上是亲自前往横山县搜寻赵大人的踪迹、保护赵大人的安全,如今见到赵大人平安无事,实在是太好了。” 赵俊臣笑着点头,并没有追究关武元的态度真假,只是点头道:“关将军有心了,还是起身说话吧,这里没有外人,大可以随意些!说起来,我接下来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关将军的鼎力支持。” “赵大人您尽管吩咐就是!卑职一定是全力以赴!”说完这句话之后,关武元终于是站起身来,然后就开口问道:“赵大人您为何要遮掩身份隐匿于此?听您刚才的话语,您这是要对付三边总督王铮的幕僚汪恭?区区一个汪恭罢了,何须赵大人这般谨慎,只要您一声吩咐,卑职马上就派人把他绑来见您!” 赵俊臣摇头叹息道:“我隐匿身份躲藏于此的缘由,说起来就复杂了。” 说完,赵俊臣就把自己如何发现了西北几位督抚的绥靖计划、又如何控制了山西官场、再又如何遇袭的事情向着关武元与李如安简略讲诉了一遍。 赵俊臣进入花马池营之后,虽然是提前找到了李如安,但只是匆匆向李如安吩咐了一些事情,并没有详细解释原因,所以李如安与关武元同样是初次听到这些事情。 另一边,听到赵俊臣的讲诉之后,关武元与李如安皆是目瞪口呆。 王铮与汪恭等人一直是极力隐瞒着他们二人,所以他们这段时间以来虽然也隐约发现了一些异常之处,但直到现在才知道了西北几位封疆大吏的大胆行径,为了让蒙古人主动退兵,竟是要把朝廷的赈灾粮草与十万逃荒灾民尽数送给蒙古人! 赵俊臣讲诉完毕之后,关武元怒声说道:“这些封疆大吏,当真是胆大妄为!但更可恶的是那个汪恭,竟然敢勾结蒙古人谋害赵大人,险些害了赵大人的性命,就应该活剐了他才能泄恨!赵大人放心,卑职这就领兵把他们尽数抓来审问!” 说完,关武元就要作势离开。 但关武元也知道,赵俊臣的计划绝不是这么简单粗暴,否则也就不会特意的隐藏身份行踪了。如今赵俊臣密见他与李如安二人,显然是另有计划。 所以,关武元摆出这般姿态只是为了表明自己的忠心罢了。 人就是这般奇怪,关武元原本以为花马池营之中只有自己一人受到赵俊臣的控制,所以当他得知赵俊臣遇袭失踪的事情之后,还是喜忧参半的,认为赵俊臣的失踪是自己重获自由的机会! 但如今,见到赵俊臣隐藏在监军李如安这里,并且李如安对待赵俊臣满是恭敬,一副任凭吩咐、忠心办事的模样,显然李如安与关武元一样也受到了赵俊臣的控制与收买。 并且,相较于关武元,赵俊臣更加信任李如安,否则也不能解释赵俊臣为何要躲藏在李如安这里,而关武元也是通过李如安才见到了赵俊臣。 发现这一点之后,原本还是急切想要摆脱赵俊臣控制的关武元却是心中泛起了酸水,竟是忘记了重获自由的想法,只是一心想要证明自己对赵俊臣的忠心,与李如安争夺赵俊臣的重视与宠信! 另一边,赵俊臣似乎是看出了关武元的想法,但他并没有揭穿,只是开口阻止道:“本官自然也明白关将军的忠心,但关将军切不要冲动行事,这件事并不是那么简单,还要从长计议。” 听到赵俊臣的阻拦之后,关武元也就顺利停下了动作,只是说道:“既然赵大人您另有计划,卑职自然是听从命令行事。” 赵俊臣点了点头,缓缓说道:“正如关将军刚才所讲的那样,本官这次的种种动作,主要是为了对付三边总督王铮的幕僚汪恭!当然,区区一个汪恭,并不值得本官特意的大功干戈,但汪恭一向是深得三边总督王铮的信任,花马池营内也有不少人受了他的收买,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做些狗急跳墙的事情! 此外,汪恭背后还有陕甘巨贾汪家,汪家在陕甘的势力影响一向是盘根错节,若是汪家知道了本官出手对付汪恭的消息,说不定就会直接出卖朝廷、投靠蒙古,到时候的局面就难以收拾了,如今的陕甘已经经不起这般混乱,所以本官就必须要行事谨慎一些,一旦是用了雷霆手段,就要彻底控制局势、斩草除根,绝不能留下任何隐患!” 与关武元的积极表现不同,李如安一直是安静的听着赵俊臣讲诉自己的想法。 此时,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之后,李如安若有所思的说道:“所以,解决此事并不困难,真正困难的是如何在解决此事之余,既不能进一步加大陕甘的局势混乱,又不影响陕甘官场的边防与牧民等事。” 见李如安一眼就看出了问题的关键,赵俊臣点头赞许道:“正是如此!” 李如安又问道:“赵大人您让我安排京城中枢的禁军援兵以搜寻大人踪迹下落的名义离开花马池营,就是赵大人您计划中的一部分?” 赵俊臣依然是点头赞许道:“李如安你确实聪明,一眼就看透了问题的关键所在!如今的陕甘三边,唯有京城中枢派来的禁军援兵值得信任!我让一部分禁军找理由离开花马池营,乃是为了对付汪恭背后的汪家,以雷霆之势直接把汪家斩草除根,让汪恭根本来不及通报消息!” 说完,赵俊臣的目光再次转向了关武元,吩咐道:“所以,关将军要尽快安排几位可以信任的禁军将领率领兵马离开花马池营,表面上是前往横山县搜寻本官的踪迹下落,但实际上则是分兵两路,一路前往西边的临洮府,另一路则是前往东南方向的西安、延安二地!据我所知,汪家绝大部分族人皆是聚集在这三处地方,禁军将士们抵达了这三处地方之后,就即刻抓捕汪家所有族人、查抄汪家所有资产!此外,我会安排一些锦衣卫携带钦差手令与禁军将士同行,这三处地方皆是汪家经营多年的大本营,尤其是西安府,所以不仅要出其不意,也必须要有朝廷大义压制汪家同党才行!” 关武元连忙保证道:“赵大人放心!卑职一定会办妥此事!” 赵俊臣冷声说道:“还有,你准备一下,等到今晚夜色深沉之后,留在花马池营的禁军将士同样要行动起来,彻底控制花马池营的局势!并且是软禁花马池营的所有文武官员!” …… 恩,第二更,在凌晨一点之前还有第三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四十七章.兵变?. …… …… 就在赵俊臣向关武元、李如安二人详细吩咐计划安排的同时,在三边总督府的书房之中,陕甘的几位封疆大吏们正在紧急磋商着他们接下来的计划安排。 与山西巡抚吴敏不同,陕甘的三位封疆大吏皆是正值壮年,他们的资历、声望、根基等等也皆是要浅薄许多。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任由都知道在陕甘当官是一个苦差事,不仅是穷山恶水,还时常会遇到天灾兵祸,年老体衰之辈根本就应付不过来,唯有他们这些根基浅薄的壮年官员才会被朝廷“发配”于此。 河东巡抚吴敏如今不过是而立之年,身材瘦小、五官紧凑,一双八字眉看着异常衰气,也总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事实上,在吴敏看来,自己担任河东巡抚的事情,就是被朝廷变相的发配边疆了,虽然是升了官职,但他上任之后就一直是愁眉不展,如今遇到这些事情,自然就更加的愁容满面了, 此时,吴敏正在摇头叹息道:“不顺!实在是太不顺了!先是准噶尔的威胁让咱们慌了好一阵,好不容易寻到了让蒙古人退兵的办法,却又被钦差抓到了把柄,原本还认为这位钦差赵大人很好说话,似乎也没有刁难山西的李巡抚,说不定还有办法遮掩下去,却没想到这位钦差大人竟是被蒙古人突袭失踪了,也不知道是生是死……麻烦一个接着一个,存心不让咱们这些西北官员安稳过日子!” 见到吴敏的模样,河西巡抚张文辉满脸不耐,说道:“事到如今,抱怨又有何用?还是尽快想想办法吧!三五千的蒙古骑兵没有任何预兆的越境袭击,也就是章巡抚运气好逃过了一劫,但我看那位钦差赵大人必然是十死无生,咱们这次虽然是安排了兵马前去搜寻下落,但恐怕也是白费功夫……钦差在咱们治下遇袭失踪,这件事太严重了,必须要想办法推脱责任,否则朝廷一旦责怪下来,咱们几人就麻烦了!” 张文辉虽然是文官,但他的相貌粗旷、气质粗豪,反倒是更像是一个兵痞,平日里说话办事也是一副直来直去的模样。 听到吴敏与张文辉的对话,王铮连连咳嗽了几声,面色愈加的苍白,转头向着默不作声的章晟德问道:“章巡抚,对于钦差遇袭失踪的事情,你可有什么办法?” 章晟德苦笑摇头道:“也不怕各位笑话,因为前两日蒙古人的突然来袭,下官虽然是侥幸逃掉了性命,但事到如今依然是心中慌乱,完全不能平静,哪里还有什么办法!各位大人怎么说,我就怎么办就是了。” 章晟德的说法似乎是显得自己太过无用了一些,但在场众人皆是没有笑话章晟德的意思。 毕竟,三边总督王铮在一个月前同样是经历了蒙古人的突袭,那时候王铮躲在军堡之中,身边的护卫力量也更加充足,远要比章晟德的情况好得多,却依然是吓得重病了一场,直到今日也没有痊愈,相比较而言,章晟德的表现就已经算是英勇无谓了。 所以,王铮叹息一声,又转头向着幕僚汪恭看去,问道:“汪恭,你对此可有什么建议?” 这些日子以来,王铮已经是愈加依赖汪恭的出谋划策了。 听到王铮的询问之后,汪恭似乎是早有备案,马上就说道:“各位大人,若是这位钦差赵大人当真是被蒙古人杀死了,那么咱们就一定要遮掩此事!以鄙人看来,钦差遇袭而亡固然是一件震动朝野的大事,但蒙古人越境截杀钦差的事情就更加严重了!不妨遮掩去蒙古人越境袭击的事情,把钦差赵大人的遇袭说成是灾民作乱,然后再把所有的罪责全部推到榆林知府顾惜山以及横山县令李子顺的身上,说这一切全都是他们治民不力的缘故!如此一来,咱们的罪责也就可以减少许多!毕竟陕甘正值天灾,有一些灾民失控也是很常见的事情。” 见到汪恭这么快就找到了办法,章晟德眼中闪过了一道精光,但很快就垂下了脑袋,恢复了一如既往的低调。 张文辉则是反驳道:“这个办法固然是不错,但监军李如安与禁军指挥使关武元都已经知晓了蒙古人袭击钦差的事情,咱们的禀报若是让他们二人拆穿了,岂不是又多了一项欺君的罪名?” 汪恭满脸不屑的说道:“像是李如安这种监军太监,各位大人见得还少吗?只要塞给他一些银子,他什么事情都会答应!至于那个关武元,虽然是自称武帝后人,但鄙人看他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只要给予他一些好处,他也必然会为咱们遮掩!” 听到汪恭的说法,在场众人皆是认同点头。 然而,吴敏却是突然开口说道:“说到了监军李如安,我倒是认为他今天的说法未必没有道理,蒙古人无声无息的穿过了定边、靖边二县,在横山县突袭了钦差大臣,这件事透着一股诡异,按理说各地的卫所军堡无论如何也应该进行警示才对……该不会,确实是有人想要借蒙古人的手除掉钦差大人吧?” 说到这里,吴敏用怀疑的目光环视着众人,眼神带着一些怀疑。 听到吴敏的说法,众人皆是沉默不语,同样是心中怀疑。 他们毕竟不是傻子,哪里看不出这件事情的蹊跷之处? 然而,不等几位封疆大吏多想,汪恭就再次开口道:“各位大人,鄙人认为咱们必须要团结一心,唯有如此才可以渡过这场劫难,这个时候再是相互猜疑,就要自乱阵脚了!此外……如今还有一件更加紧要之事,需要各位大人决定。” 汪恭的这番话语,成功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 王铮又是轻咳了两声,然后问道:“何事这般紧要?” 汪恭说道:“咱们的那个计划,如今已经是全部准备妥当了,只是前段时间被钦差大人紧急叫停了,如今钦差大人已经是遇袭失踪,咱们的那个计划究竟还要不要继续执行下去?这件事鄙人不敢做主,还望各位大人能够商议决定!” 听到汪恭的说法,在场几位封疆大吏再次陷入了沉默,皆是心中急转思考不停。 最终,三边总督王铮犹豫不决,心中没有准主意,陕西巡抚章晟德一如既往的沉默低调,至于河东巡抚吴敏与河西巡抚张文辉则是各有立场,吴敏胆子较小,认为应该及时收手,而河西巡抚张文辉的胆子更大,河西位于甘肃的黄河以西,遭遇的蒙古人压力更大,防备力量也更加不足,却是认为应该继续执行计划。 于是,吴敏与张文辉二人争论不休,谁也说服不了谁。 在几位封疆大吏的商议与争论之下,时间流逝飞快。 很快的,时间就已经是这一天的傍晚时分。 在此期间,关武元手下的几位亲信将领率领着五千禁军援兵离开了花马池营,表面上是前往横山县搜寻钦差赵俊臣的下落,但五千禁军离开了花马池营的范围之后,却是兵分两路,一路向西前往了甘肃临兆府,另一路则是向着东南方向的西安府直奔而去。 与此同时,眼见着天色渐沉,关武元则是在禁军大营内摆下了一场酒宴,邀请了花马池营的所有领兵将领,不论是总兵史松、副总兵郑余、参将钱保、守备官包宏杰等等高层武官,还是中下层的千户百户,皆是在关武元的邀请之列。 自从来到陕甘三边之后,关武元就一直是广结善缘,花马池营的几位武官皆是与关武元的关系不错,收到了关武元的摆宴邀请之后,他们也不觉得奇怪,除了这一夜还要当差的几位千户百户之外,所有人都是爽快答应了关武元的邀请。 然而,与此同时,关武元麾下的禁军将士们,却是悄然间进行了调动,虽然已经是进入傍晚时辰,但所有的禁军将士在关武元的命令下依然是没有卸去兵甲,保持着随时都可以行动的状态。 于是,所有的事情皆是按照赵俊臣的计划进行着,等到夕阳西下之后,一切皆已是准备妥当了。 * 却说,等到弯月挂上枝头的时候,在总督府之内,几位封疆大吏们经过了大半天的商议与争论,皆是感到了疲惫。 所以,在总督府用过了晚膳之后,他们就打算各自回到住处了。 然而,就在几位巡抚向王铮告辞之际,却是异变突起。 整个花马池营突然是陷入了混乱与喧哗之中,似乎有大量兵马举着火炬四处奔走,明明已经是夜晚之际,但花马池营却是一片火光通明。 总督府位于花马池营的最中央处,花马池营的变故又是这样的明显,所以王铮与几位巡抚很快就察觉到了异常,连忙是命人打探。 然而,打探消息的人手还未离开,就见到几名总督府的兵丁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大声呼喊道:“大事不好了!兵变了!兵变了!禁军造反了!” …… PS:恩,第三更!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依然会有小爆发。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四十八章.雷霆手段. …… …… “总督大人!大事不好了!兵变了!兵变了!禁军造反了!” 几名兵丁跑入大堂之后,领头的一位百户顾不上行礼,只是急声禀报道。 听到禀报之后,几位封疆大吏皆是面色大变,全都是心中惊慌。 不论任何时期,兵变都是一场大麻烦,如今正值火筛入寇之际,发生兵变也就更加麻烦了。 尤其是,兵变的地点还是边防的核心重地花马池营,发生兵变的禁军将士则是花马池营的主力,而几位封疆大吏更是陷入了乱军的包围之中!没有任何自保之力! 这又是一件足以惊动朝野的大事情,一旦处理不好,整个西北局势都会彻底糜烂! 慌乱之余,王铮一副随时都会昏过去的模样,惊声问道:“兵变?为、为何会有兵变?” 禀报之人只是一位寻常百户,今夜负责巡视营城,见到兵变之后就急忙跑到总督府禀报,同样是不知详情,哪里能够回答王铮的询问?只是急忙摇头表示不知。 另一边,张文辉则是怒声道:“兵变?反了他们了!如此胆大妄为,他们难道就不怕朝廷事后追究责罚?他们的领头将领难道就没有阻止?究竟是何人带头变乱的?” 禀报消息的百户依然是茫然摇头,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吴敏原本胆子就不大,如今更是失了方寸,只是喃喃颤声自语道:“为何会无缘无故的发生兵变?不应该啊!不应该啊!” 与几位封疆大吏相比,汪恭还算是比较冷静,但同样是表情凝重,眼神变幻不停,不断思考着对策。 眼见几位封疆大吏只知道讲一些无用废话,根本没有抓到重点,汪恭也就顾不得尊卑之序,迈步走到几人的身前,直接打断了他们的话语,向这名百户急声问道:“你确定是朝廷的禁军援兵发生了兵变?而不是营里的西北边军?” 这一次,这位百户总算是有了准确回答,连忙点头道:“确实是禁军发生了兵变,全是卑职亲眼所见!兵变是从几处禁军营地开始蔓延的,参与兵变的将士也全都是操着京城口音!西北边军们如今或是被禁军四处驱赶,或是被封锁在各自营地之中,绝没有参与到兵变之中!” 汪恭表情愈加严肃,又问道:“有多少禁军参与了兵变?” 禀报消息的百户又是连忙答道:“密密麻麻、数量众多,如今营城内到处都是参与兵变的禁军,至少有上万人之多,依小人猜测,恐怕是所有禁军皆是参与了这场兵变!” 汪恭面色再变,继续问道:“禁军的兵变之际究竟是何般情况?是行动有序?还是混乱不堪?” 这位百户认真回想了一下,答道:“禁军们行动有序,目标也很明显,如今正在占领营城内的各处要地,边军将士们原本正要休息,猝不及防之下毫无反抗之力,营城内的军库、操场、还有左边的几处边军营地,如今皆已是被禁军控制了!” 听到这位百户的解释,几位封疆大吏也终于察觉到了事情的异常之处,隐隐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汪恭更是直接下了结论,转身向王铮等人说道:“几位大人,这场兵变绝不是那么简单,乃是一场以下犯上的叛乱!一万五千余禁军在同一时间发难,并且是行动有序、目标明确,显然是禁军将士们只是服从命令行事!这件事情乃是早有预谋!并且这件事必然是与关武元脱不了干系,也唯有他有能力发动所有禁军将士叛乱!” 王铮的表情愈加慌乱,颤声说道:“关武元?我待他为座上宾,一向是有求必应,他为何要领兵叛乱?事先没有任何预兆,绝不可能!绝无可能!” 见王铮还是不愿意面对事实,汪恭咬牙道:“总督大人,不论关武元究竟为何要领兵判乱,如今咱们的当务之急还是寻求自保之力,应该尽快召集可以信任的边军将士守卫总督府,并且与禁军叛兵进行对峙,然后再打探关武元叛乱的缘由,到时候再进行交涉也不迟!但若是任由禁军控制了整个花马池营、压制了西北边军,咱们就要任人宰割了!花马池营之内,虽然是禁军人数占据优势,但西北边军同样有万人之多,关武元想要彻底控制花马池营,也绝不是那么轻松!趁着关武元尚不能掌控局势,还望总督大人早做决断!” 得到汪恭的提醒之后,王铮终于是回过神来,连忙是吩咐道:“快!派人去传令总兵史松、副总兵郑余、参将钱保、守备官包宏杰等人,还有西北边军的所有千户百户,让他们马上领兵前来总督府!一定要确保不能有任何耽搁!” 然而,听到王铮的命令之后,那位禀报消息的百户却没有移步,反倒是表情愈苦,带着哭音说道:“总督大人,卑职没法传令,关武元今天在禁军大营内摆下了一场酒宴,邀请了花马池营的所有领兵将领赴宴,总兵史大人、副总兵郑大人、参将钱大人、守备官包大人他们,还有那些千户百户们,如今尽数是在禁军大营内,自从禁军兵变之后,他们就失去了所有消息,恐怕是已经被关武元软禁了……若不是卑职今夜当值,需要游巡营城,恐怕也要被软禁在禁军大营里了!” 听到这位百户的回答之后,在场众人又皆是身体一颤、面色愈加煞白! 边军的悍勇善战之士全都是将领的私兵,王铮虽然是三边总督,但也要通过手下众位武将才能调动兵力,如今花马池营的武将竟是被关武元一锅端了,岂不是就是说王铮已经再无任何自保之力? 想到这里,王铮的神情愈加仓皇,再也没有了任何主意,只是急声向汪恭问道:“所有武将都是被关武元软禁了,如今咱们无法调动边军,这该如何是好?”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汪恭也终于是失去了从容,心中有了慌乱,表情同样是隐隐发白。 心中急转之后,汪恭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向那位前来禀报消息的百户问道:“三处城门可还留在边军手中?” 这位百户微微一愣,再次回想了片刻,然后用肯定的语气回答道:“禁军乱兵并没有冲击城门,三处城门依然是由西北边军控制!” 汪恭马上向王铮建议道:“既然如此,咱们如今唯有逃了!总督府的防备力量不足,若是继续留在这里,咱们迟早要被禁军乱兵控制,不妨冒险逃往城门,借助城门的工事进行抵御……恩,北城门的驻兵最多,防备最是森严,咱们去北城门!若是事有万一,就索性放弃花马池营,以保命为重!” 王铮如今已经没了主意,听到汪恭的建议之后,只是稍稍犹豫了片刻,就咬牙答应了。 然而,几位封疆大吏正准备行动,就又有几位兵丁跑入了大堂之中,急声禀报道:“总督大人、各位大人,大事不好了!总督府被禁军包围了!” 听到这一声禀报之后,王铮作为堂堂的三边总督,竟是直接瘫软在地上,口中喃喃道:“完了……彻底完了……” 不仅只是王铮,像是张文辉、吴敏等人,同样是一脸绝望。 他们没想到禁军的动作竟是如此之快,态度又是这样的坚决,还没有彻底花马池营的局势,就直接分兵包围了总督府。 这样一来,他们就连逃跑的可能都没有了!接下来只能是任人宰割! * 而就在几位封疆大吏心中绝望的时候,此时的赵俊臣依然是隐藏在监军李如安的房间内,完全没有理会房间外的混乱与喧哗,只是神情悠然的饮茶,有一搭没一搭的与李如安谈话。 李如安则是态度恭敬的站在一旁,表现出一副任由赵俊臣吩咐的态度。 “我听说,等到陕甘三边的监军任务结束之后,御马监就打算安排你去御书房办差,这是一个好机会,你一定要好好把握!” 听到赵俊臣的嘉勉,李如安垂首道:“这全都是因为赵大人的暗中扶持,若是没有赵大人,如安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在内廷之中冒头。” 赵俊臣笑道:“那也是你自己有本事……不瞒你说,除了你之外,我还在内廷之中安排了不少人手,也都给了他们暗中扶持,却唯有你的表现最好!” 李如安依旧是一副谦逊模样,答道:“赵大人过誉了,您的种种帮助与扶持,如安皆是看在眼里、记在心中,今后若是如安能够掌控内廷,定然是全力报答!” “掌控内廷?呵!如安你的野心倒是不小!但你能有这样的野心倒也不错,你若是能够彻底掌控了内廷,那我今后办事的时候也会方便许多……恩,回京之后,我会交给你一份名单,全都是我近年来安插进入内廷的探子,再为你准备几个立功的机会,有了这些帮助,想必你的发展也会更快一些!” 赵俊臣笑意盈盈的说出了自己的保证,但眼角余光则是留神打量着李如安的神情变化。 听到赵俊臣的承诺之后,李如安面色微变,总觉得赵俊臣的安排看似是全力以赴的扶持自己,但实际上也加强了对自己的控制。 不过,李如安很快就换上了感激不尽的表情,向赵俊臣行礼道:“多谢赵大人!如安绝不会辜负赵大人的寄望。” 见到李如安的这般表现,赵俊臣满意的点了点头。 李如安如今已经有了崛起的苗头,所以赵俊臣就要换一种方式来控制他了。 把自己安插在内廷的探子交给李如安一部分,李如安固然是增强了实力,但他重用这些人之余,赵俊臣也就加强了自己对李如安的监视!至于所谓的“立功”的机会,不过是让李如安为赵俊臣打压内廷里敌对势力罢了,还可以进一步加强李如安对自己的依赖。 当然,这些考虑,赵俊臣自然是不会明说出来。 就在赵俊臣打算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关武元却是匆匆进入了房间,向着赵俊臣禀报道:“赵大人,事情有些不妙!卑职软禁了花马池营的诸多武将之后,他们麾下的私兵们就纷纷是鼓噪不停,要求卑职尽快释放那些武将,否则他们就要冲入禁军营地救人!因为赵大人的吩咐,禁军将士也不敢轻易与他们动手,局面就一直僵持着,但那些私兵们已经是渐渐不耐,随时都会与禁军发生争斗,也正是因为这些人的反抗,禁军将士们迟迟不能控制花马池营的局势,若是一直不能解决这些私兵的反抗,花马池营的局势迟早都要失控!” 听到关武元的禀报之后,赵俊臣叹息道:“不奇怪,这些私兵并不忠心朝廷,只是忠心于他们的直属将领,这些武将吃空饷、喝兵血之余,却又拿出数倍的兵饷供养自己手下的私兵,若是这些将领出现了意外,私兵们也就失去了丰厚收入,自然是无比忠心、一心护主了。” 说到这里,赵俊臣站起身来,向着房间外迈步走去,同时说道:“既然如此,还是我亲自去见一见花马池营的诸位将领吧,想要彻底控制花马池营的局势,终究还是要首先控制这些地头蛇才行!也是时候亮出我的钦差身份了!” 见到赵俊臣的决定之后,李如安与关武元连忙是跟随在后。 出了房间之后,关武元又问道:“赵大人,卑职已经令人包围了总督府衙门,几位封疆大吏也全部被控制了起来,您打算何时去见他们?” 赵俊臣摇头道:“这件事不着急,这里是军镇营城,只要是控制了兵权,那几个文官迟些理会也无妨,他们翻不出太大的波浪,如今还是以控制那几位武将为主!” 说话间,三人已是向着禁军大营的方向走去。 在禁军大营之内,被软禁的武将们则是另一番情况了。 …… 恩,第一更,四千字大章节。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四十九章.立威. …… …… 明朝的九边军镇,最高军事长官乃是镇守总兵,总掌防区内的一切军务,权柄之重完全不逊色于封疆大吏。 除了各大军镇的镇守总兵以外,某些重要军堡营地的军事长官也同样拥有总兵的官职,地位虽然不如镇守总兵显赫,但这些总兵所负责的防线辖区大都是至关紧要,朝廷也是格外支持,他们的直属兵力却是毫不逊色! 花马池营的总兵史松就是如此,拥有私兵近三千人之多,可谓是实力雄厚!此外,副总兵郑余与参将钱保也各有私兵五百人,守备官包宏杰同样是拥有私兵三百人! 至于那些千户、百户,也皆是拥有私兵数十到百余不等。 也就是说,整个花马池营的万余边军,就有一半兵力属于这些将领的私兵! 至于另一半人,则大都是一些老弱病残,在将领们的眼中就与奴仆无异,近乎是没有任何战力。 如今,禁军迟迟不能彻底控制花马池营的局势,就是因为这些将领的麾下私兵一心救主、不断反抗的缘故! 不过,麾下的私兵们虽然是表现悍勇,但在禁军大营内,众位将领发现自己被软禁之后,却一个个皆是态度软弱,不敢有任何反抗。 他们虽然是武将,也但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知道自己就算是反抗也改变不了什么,反倒是有可能会危及性命,所以他们只是老实本份的呆在房间里,紧张的商讨对策。 总兵史松乃是一位沙场老将,如今已是年近五十,在西北边疆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早就明白了“实力就是一切”的道理,只要是自己的实力雄厚,就没人敢轻易动自己,反倒是争相拉拢,所以他蓄养私军也就最是卖力,每年的战事也极少会让麾下私兵参战,还经常有避战之举动,就是怕自己的实力受到损失。 事实上,史松的观念从某方面而言是无比正确的,当他拥有五百私兵的时候,当时的陕甘巡抚保举他成为了卫所守备官,当他拥有一千私兵之后,又得到了曾经的三边总督的重视,升为了参将!当他拥有两千私兵之后,更是得到了上一任三边总督梁辅臣的重点提拔,成为了花马池营的总兵! 与此相比,有一些将领虽然是战功卓越,但他们手中的兵力不足,升迁速度反倒是不如经常避战以保存实力的史松。 总而言之,实力就是一切,史松早已经深刻的体会到了这一点。 时至今日,史松已是拥有三千私军,并且这三千私军皆是装备精良、武艺高强,要比其余将领的私兵更加精锐许多,哪怕是整个宁夏军镇之中,他都是一股举足轻重的力量。 被关武元软禁之后,史松虽然是非常识趣、没有进行反抗,但也没有太多的恐慌,因为他手下拥有三千忠心耿耿的精锐私兵,不论是谁都要争相拉拢,绝不会轻易得罪自己。 所以,此时的花马池营虽然早已经是乱成了一团,众位将领也大都是坐立不安,但史松依然是老神在在,只是自顾自坐在酒席上喝酒打发时间。 来到禁军大营之后,虽然是没有见到关武元的身影,但关武元依然是为他们准备了三桌酒席,从这方面而言,关武元确实是设宴招待了他们。 * “究竟是怎么回事?” “禁军难道是要叛乱?” “关武元到底在想些什么?好生生的为何要领兵生事?” “也不知道总督大人如今怎么样了!” 与史松不同,其余的将领们实力不足,加起来也不如史松一人,自然是没有那么镇定,自从被软禁之后就皆是坐立不安、相互商讨对策。 但很快,众位将领就发现他们如今受制于人,压根找不到任何对策,却是纷纷把目光转向了总兵史松,想要从史松这里寻求主意。 “总兵大人,您看咱们如今要怎么办?” “关武元竟是软禁了咱们,这件事可不能这么算了!” “总兵大人,若是到了危急时刻,您可一定要拉兄弟们一把啊!” “总兵大人,关武元突然是领兵作乱,难道就没有与您提前打招呼?也太目中无人了吧,您才是真正的花马池营之主啊!” 见到众位将领纷纷围在自己身边,七嘴八舌的向自己讨教主意、寻求保护、甚至是想要让自己出手对付关武元,史松只觉得心中不耐,低声喝道:“都乱什么!又有什么可乱的!都放心吧,不论关武元为何要软禁咱们,又为何要领兵作乱,但只要咱们的实力尚存,他就不敢轻易刁难咱们!别看禁军人多,但他们久怠战备,只是样子货罢了,又哪里是咱们边军的对手!若是咱们被逼急了,掀了桌子翻了脸,胜败暂且不说,关武元绝对承受不了损失!” 说到这里,史松冷哼一声,又说道:“你们仔细听听,花马池营如今虽然是混乱喧哗,但并没有厮杀之声,禁军与边军显然只是相互对峙着,边军们没有咱们的命令,不敢随意与禁军冲突,但禁军也不敢主动动手,所以只是相互对峙着……你们等着吧,关武元很快就要来找咱们了!” 听到史松的保证之后,众位将领纷纷是安心了许多。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房间外突然传来了一个青年男子的悠悠赞叹声:“史将军不愧是西北边疆的宿将,确实是定力惊人,遇到了这般变故,却依然是从容镇定、心机缜密,实在是令人佩服!” 听到这道声音,史松目光一凝,抬眼看着屋外,问道:“是谁在说话?” 随着史松的询问,三人迈步进入了房间之中。【】 正是赵俊臣、关武元、以及李如安三人。 见到关武元与李如安联袂出现之后,众位将领纷纷是面色一变,就打算是质问关武元软禁他们、领兵作乱的理由。 然而,不待众位将领讲话,史松就抬手阻止了他们,目光略过了关武元与李如安,投在了赵俊臣的身上。 关武元统领着五万禁军,李如安则是监军太监,皆是地位尊贵,但他们二人分别站在赵俊臣的身后左右,亦步亦趋的跟着赵俊臣,颇是态度恭敬,所以史松马上就猜到了赵俊臣的身份地位远远要比关武元与李如安二人更加尊贵,而关武元今天软禁众位将领、毫无预兆的领兵作乱,显然也是出自于赵俊臣的幕后主使了。 想到这些,史松也就站起身来,向着赵俊臣拱手问道:“阁下是何人?刚才就是阁下在说话?” 赵俊臣迈步走到酒席前坐下,并没有遮掩身份的意思,直接是含笑答道:“本官乃是朝廷的钦差大臣、户部尚书赵俊臣!” 听到赵俊臣的自我介绍之后,所有人皆是大吃一惊。 钦差赵俊臣不是因为蒙古人的越境袭击而失踪了?怎么突然出现在了这里?关武元的所作所为,显然是出于赵俊臣的吩咐,又是为了什么缘故? 史松表情微变,却是马上就向赵俊臣行礼道:“末将拜见钦差大人!” 在史松的带领下,众位将领也纷纷单膝跪地,向赵俊臣行礼问安,齐声说道:“卑职拜见钦差大人。” 不论赵俊臣究竟想要干什么,但他毕竟是钦差大人,在彻底撕破脸之前,尊卑还不能乱。 行礼之后,众将领原本还以为赵俊臣会让他们起身说话,然后他们就可以开口向赵俊臣询问缘由了。 然而,赵俊臣却好似是忘记了这一点,任由众人跪着,只是缓缓说道:“众位想必是心中有些疑惑,不知道关将军为何要软禁各位,也不知道本钦差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各位都是朝廷大将,本钦差也有必要向各位解释一下原因!” 说到这里,赵俊臣原本还算温和的声音突然变得冷肃,继续说到:“本钦差在横山县遭遇蒙古人袭击的事情,各位想必也听说了,根据本钦差的调查,发现此事乃是三边总督王铮的幕僚汪恭的幕后指使,此人勾结外寇、谋害钦差、出卖朝廷,实在是罪大恶极!与此同时,本钦差也发现汪恭以及汪家在陕甘境内的势力盘根错节,陕甘有许多文武官员都是他们的同党,若是本钦差直接向他发难,说不定就会出现变故,所以本钦差就暗中联系了关将军与李监军,于是也就有了今晚的事情……一切只是为了万无一失,以雷霆手段彻底铲除汪家这个毒瘤与隐患!” 听到赵俊臣的解释之后,众位将领又是面色一变。 没想到赵俊臣的目标竟然是汪恭以及汪家! 众位将领大都与汪家有过联系,不由是心中揣揣,生怕自己会受到牵连。 尤其是史松,心中顿时是掀起了惊涛骇浪!他能够拥有三千私兵的实力,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汪家的暗中资助,若是赵俊臣出手铲除了汪家,他今后又要如何维持实力?想要养活三千私兵,每年所耗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之际,赵俊臣又说道:“当然,汪恭以及汪家一向是隐藏极深,他们勾结外寇出卖朝廷的事情,想来也瞒着所有人,所以我这次的行动仅仅只是针对汪家而已,并不会牵连到陕甘的文武官员!”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众位将领又皆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个时候,史松突然是开口问道:“钦差大人认为陕甘汪家勾结外寇、谋害钦差,可有切实证据?” 赵俊臣看了史松一眼,问道:“有证据如何?没有证据又如何?” 史松缓缓说道:“末将认为,钦差大人还是应该慎重行事,汪家乃是陕甘大族,陕甘三边这些年来经常得到汪家的资助,为朝廷的边防大计贡献了许多财力物力,很难想象他们会暗中勾结蒙古人,若是钦差大人没有证据,就不应该轻易判定汪家通敌,更不该轻易出手针对,若是钦差大人寻到了切实证据,也应该仔细复查,避免造成一场冤案!” 赵俊臣突然是再次笑了,问道:“听你的意思,不论是本钦差有没有证据,都不能出手对付汪家了?” 史松说道:“末将只是认为,钦差大人应该更加谨慎一些,不能冤枉好人而已。” 赵俊臣冷声说道:“冤枉好人?好人会勾结外寇、谋害钦差、出卖朝廷百姓?也对,史总兵的麾下三千私兵,每年都是耗费钱粮无数,其中有一半钱粮都是出自于汪家的资助,自然是要为汪家说话了!” 见赵俊臣这般清楚自己的事情,史松不由一惊。 不过,正如赵俊臣所说,史松与汪家乃是一荣俱荣的关系,不能任由赵俊臣出手对付汪家。 所以,史松对于赵俊臣的说法避而不谈,只是继续说道:“钦差大人明鉴,如今正是敏感时期,汪家这些年来对陕甘三边的资助,许多将士皆是看在眼中,若是您当真是出手对付汪家,就必然是要引发混乱,说不定还会发生兵变,到了那个时候,事情就难以收拾了!” 说到最后,史松的话语间已是隐隐有了威胁之意! 史松相信,赵俊臣一定会认真考虑自己的提议的,毕竟他拥有三千精锐私兵,还担负着花马池营的防务,乃是西北边防的中流砥柱。 如今蒙古大军入侵在即,边防局势危急,赵俊臣为了稳定大局,这个时候是绝不敢得罪边军将领的! 然而,史松终究是高估了自己的重要性,也低估了赵俊臣的决心。 只听赵俊臣突然是轻声一叹,说道:“果然,想要掌控陕甘局势,只是讲道理还是不够的……终究还是要杀人立威才行!”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关武元突然是抽出了腰刀,一步跳到了史松的身后,挥刀就砍! 然后,鲜血喷洒,无头的尸体重重倒下,首级滚落到了地上。 * 首级之上,史松双眼圆睁,满是不可思议。 他至死都不明白,自己明明是坐拥三千精锐私兵,赵俊臣竟然真敢杀死自己? 但实际上,在赵俊臣的眼中,史松的三千私兵一钱不值!事实上,若是真想让这三千私兵发挥一些价值,史松就必须死! 因为史松太过于重视实力,总是为了保存实力而避战逃战,这样一来,他的三千私兵再是如何精锐武勇,却不能抵御外寇,又有何用? 其实,明朝的边防薄弱,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史松这种将领太多了,他们吃空饷、喝兵血,造成边疆的兵力空虚,虽然是花了大力气培养私兵,又把私兵视为私人财产,不愿意用以抵御外敌,动不动就避战逃战,边防自然是虚弱至极。 反倒是史松死了之后,赵俊臣接收了他的三千私兵,反倒是可以让这支力量发挥一些作用! 更何况,如今赵俊臣也存心想要立威,史松一头撞到了枪口上,自然是难道身死的下场。 随着史松被杀,众位将领皆是心中大骇,纷纷是连忙避退到一旁。 而赵俊臣则是恢复了最初的温和模样,再次开口问道:“现在,本钦差再问一次,本钦差打算对付汪家的事情,可还有谁反对?” 见到史松的下场,自然是无人敢反对。 更何况,与史松相比,他们与汪家的关系也没那么紧密。 于是,众将领沉默片刻后,纷纷是说道:“卑职等愿意追随钦差大人,一切任凭钦差大人吩咐!” 赵俊臣不置可否,只是问道:“既然如此,你们手下的私兵为何要阻碍禁军办事?难道想要造反不成?” …… 恩,第二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五十章.私兵. …… …… 武官的胆色未必就强于文官。 赵俊臣先是毫无预兆的杀死了众位将领之中实力最雄厚的史松,完全没有顾忌可能会造成的后续影响,然后又是一顶“造反”的大帽子扣了上来,花马池营的众位将领顿时就慌乱了。 赵俊臣连史松都敢杀,更别说是他们这些人了,要知道他们的实力加起来也未必有史松强! 顿时,几位将领皆是诚惶诚恐的跪在了赵俊臣面前,纷纷是连声表明自己的忠心与顺服。 “钦差大人,饶命啊,卑职一向是忠心耿耿啊!” “钦差大人明鉴,那些亲兵们只是不明情况,所以才会反抗禁军,绝不是卑职等人的意思!” “钦差大人,卑职等人一直呆在禁军大营里,根本无法与亲兵家丁们联络,他们的所作所为,卑职等人实在是不知情啊!” 之前,他们乃是单膝跪地行礼,但这一次却是双膝跪地了。 见到众位将领的表态,赵俊臣似乎有些满意,又似乎有些无奈。 他们的顺服态度固然是一件好事,但眼前这些人皆是边军大将,担负着抵抗外寇的重担,却是看不到一丝血性,这就绝不是什么好事了。 想到这里,赵俊臣轻轻摇头。 然后,赵俊臣缓缓说道:“既然各位依然是忠心于朝廷,那么本钦差现在有三件事交给你们去办!” 听到赵俊臣这么说,众位将领就知道赵俊臣不会再为难他们了,纷纷是面现喜色,齐声说道:“钦差尽情吩咐,卑职等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赵俊臣轻轻一笑,说道:“不需要你们赴汤蹈火那么幸苦,本钦差的要求非常简单!第一,马上派人传令,让你们的手下私兵停止反抗禁军的行动,尽数返回各自的营地休息,在天亮之前不要出来添乱!第二,你们这些人则是依然留在禁军大营里,到了明日清晨,本钦差的事情全部尘埃落定之后,你们就可以随意了;第三,明日辰时三刻,所有人都要前往三边总督府听令,本钦差有事情要宣布!” 赵俊臣的吩咐,确实是非常简单,众位将领纷纷是松了一口气,连忙是表态答应。 这些人今晚前来禁军营地赴宴,身边自然是跟着亲卫随从,但这些亲卫随从也全都被禁军软禁了。 如今在赵俊臣的命令下,他们的亲卫随从们纷纷是重获自由,然后就拿着他们的信物与命令返回了各自的营地之中,对私兵们进行了约束,不再是与禁军继续对抗! 就这样,大约是小半个时辰之后,禁军控制花马池营的行动所遭遇的阻力大减,仅仅只剩下了史松的三千私兵依旧还在与禁军对峙。 得知消息之后,赵俊臣也同样是心中松了一口气。 史松的三千亲兵固然是实力最强,与之相比,哪怕是其余将领的所有私兵加起来也要稍逊一筹。 但在赵俊臣的眼中,这些将领们的私兵远远要比史松的私兵更加麻烦! 无他,这些私兵虽然是人数较少、战力相对较弱,但他们分属不同将领、位于不同营地,禁军想要防范他们,就需要耗费更多的精力,也造成了禁军兵力的分散,并且这些私兵一旦是与禁军发生了武装冲突,因为分散范围更广的缘故,造成的混乱也会更加不可控制。 所以,当众位将领的私兵们不再是对抗禁军之后,禁军只需要留下极少数兵力进行监视即可,然后再控制住几处街口与要害之地,就可以基本掌控花马池营的局势了!最后,禁军也就可以集中力量对付史松的三千私兵——史松的私兵固然都是精锐,但面对数倍兵力的禁军也绝无胜算——只要再解决了史松的私兵,整个花马池营就再无抵抗赵俊臣的力量,赵俊臣也就可以彻底掌控局势了。 *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花马池营的混乱与喧哗已经是渐渐平息,各大将领的私兵们在赵俊臣的命令下也纷纷是返回了各自营地,却唯有花马池营的东北角依旧是保持着混乱与紧张的气氛。 这里乃是史松的驻地大营,史松麾下的三千私兵大都是驻扎于此。 禁军开始行动之后,这里的反抗也最为激烈,史松的私兵甚至是主动挑衅、步步紧逼,逐步扩大了活动范围,曾一度将禁军们驱赶到了营地的三十丈之外。 赵俊臣并不希望今晚的花马池营发生流血冲突,将士们的鲜血应该是洒在沙场之上,所以禁军们的行动也是以封锁、威吓、对峙为主要手段,看似主动,但实际上极为克制,面对史松私兵的步步紧逼,他们也不敢动刀动枪,只能是不断退让。 史松的私兵大都是性情悍勇之辈,原本就不畏惧争斗,禁军的退让更是进一步的加大了他们的嚣张情绪,认为禁军不过都是纸老虎,完全不敢与他们动手。 所以,几位私兵首领还一度制订了反攻计划,打算是直接冲入禁军大营,救出他们的首领史松! 然而,私兵们的嚣张气焰并没有保持多久。 与史松私兵对峙的禁军原本只有四千余人,但随着各个方向的援兵不断赶来,兵力也就越来越多,最终达到了七千人之众,足足是史松私兵的两倍有余! 尤其是禁军抢先占领了花马池营的几处马圈,所以禁军的骑兵更是史松私兵的五六倍之多! 眼见到禁军的兵力越来越多,态度也越来越强硬,私兵们终于是有了一些惧意与顾忌,逐步的缩回到了自己的营地之中进行防御。 “ 史松的私兵以三人为首,分别是张诚、徐麻子、以及刘蛮牛。 其中,张诚乃是德庆三十一年的武举人,弓马娴熟、熟读兵法,绝对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但他参加武举只是为了功名,因为家境富裕的缘故并未参军,史松三顾茅庐才得到了他的投靠,也最受史松重视。 徐麻子原本是马匪出身,手段最是凶残,因为走投无路而投靠了史松,史松喜欢此人的悍勇与不折手段,经常把一些不干净的任务交给他来负责,而张麻子也从来没让史松失望过,可谓是史松的真正亲信。 至于刘蛮牛则是寻常农户出身,因为家中所有族人都被蒙古人杀死了,就投身参军,希望报仇雪恨,此人武艺高强、每战争先、又重视义气,所以他在史松的私兵之中威望最高,虽然是出身平凡无奇,但地位隐隐还要高于张诚与徐麻子二人,只可惜史松并不喜欢他,总是暗中打压。 此时,眼见到禁军的兵力越来越多,包围也愈加严密,三人就聚在一起商议对策。 “张诚,我刚才看了一下,除了咱们这里,营城内的混乱已经渐渐平息了,外面的禁军兵力则是越来越多,显然是其余将领的私兵都已经放弃了反抗,如今咱们已经是孤立无援,你说该怎么办?” 三人聚在一起之后,刘蛮牛当先开口问道。 刘蛮牛出身低微,大字也不识几个,所以一向是重视张诚这位武举人的意见。 然而,不等张诚开口答话,徐麻子就已经抢先说道:“蛮牛你还要问他?他还能有什么好主意!刚才若不是他的阻拦,我已经领兵冲破了禁军的包围,直接攻入禁军大营救出总兵大人了!就是因为张诚怯战阻拦,耽误了战机,如今禁军的兵力已经是咱们的两倍有余,咱们只能是困守营地,再也无力反击……” 说到这里,徐麻子瞪了张诚一眼,恶狠狠的威胁道:“若是总兵大人发生了什么意外,我定是要你好看!” 张诚眉头一皱,并没有理会徐麻子的威胁,只是说道:“如今只能是静观其变了,毕竟咱们压根不知道禁军为何兵变,也不知道总兵大人如今的情况如何,若是冒然行事,说不定反而会害了总兵大人,但只要是咱们这三千人与禁军继续对峙,禁军投鼠忌器之下,才可以保证总兵大人的安全……不论如何,一动不如一静,咱们即使要有行动,也要等到局势明朗了再说。” 徐麻子冷哼道:“等到局势明朗?如今禁军援兵越来越多,等到局势明朗了,咱们还能有反抗之力?” 刘蛮牛考虑了片刻之后,却是抬手阻止了徐麻子,说道:“张诚读书多,比咱们二人明事理,还是继续听他的建议吧。” 徐麻子轻哼一声,却是不再纠缠张诚了。 与张诚这个武举人相比,徐麻子反倒是更加忌惮刘蛮牛,不仅是因为刘蛮牛的武艺高强,更因为刘蛮牛在三千私兵之中的声望极高,如今失去了总兵史松的指挥,刘蛮牛就是三千私兵的实际首领,若是没有刘蛮牛的认同,徐麻子甚至连自己的手下都不能调动。 见到徐麻子这般样子,刘蛮牛就打算再说些什么。 但就在此时,大营外突然是出现了一阵喧哗。 与此同时,一名私兵跑到了三人面前,禀报道:“大事不好了,禁军的骑兵与弓手纷纷是聚集了起来,看样子似乎是要袭营了!” 听到禀报之后,三人皆是面色大变。 然而,还不等他们三人拿定主意,就又有一名私兵跑了过来,禀报道:“禁军的关武元与监军太监李如安来了!他们二人还拥簇着一个年轻男子,那个人自称是朝廷派来的钦差大人,让咱们所有人集合起来与他见面,说是有事情要向咱们宣布!”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五十一章.收服(一). …… …… 史松的私兵只忠于史松一人,即使是对朝廷也不大恭顺,就更别说是朝廷派来的钦差了。 尤其是今晚,禁军们突然发生了兵变,并且把他们全部包围在营地里,一副虎视眈眈、随时都会强攻的架势,史松的私兵们对于朝廷的钦差更是没有任何信任,担心这一切都只是禁军想要把他们一网打尽的阴谋。 所以,最开始的时候,史松的私兵们并没有按照赵俊臣的命令在营地外集合,反倒是戒备更加森严了。 但最终,还是张诚认为私兵们强行违背朝廷钦差的命令只会让史松的处境更加恶劣,并且他们与朝廷钦差见面也是打探情况的大好机会,所以三名私兵首领商议良久之后,还是由刘蛮牛与张诚二人率领两千私兵出了营地觐见钦差大臣,而徐麻子则是率领着剩下的一千私兵留在营地里继续警戒,若是禁军想要趁机围攻私兵,徐麻子就负责领兵救援。 这样一来,足足拖了一刻钟时间,两千私兵才陆续来到营地外、在赵俊臣面前排队集合。 * 另一边,见到私兵们陆续出了营地之后,赵俊臣表情间的不耐终于是稍稍缓解了一些。 但见到私兵们依然是手持刀枪、身穿甲胄,戒备与敌意十分明显之后,却是忍不住眉头一皱,再看到三千私兵只出现了两千人,剩下的一千人依旧留在营地里虎视眈眈之后,赵俊臣的眉头也就愈加紧皱了。 早就知道朝廷无力控制边军将领们的私兵,但直到这一刻,赵俊臣发现情况要比自己想象中严重得多!这些私兵们完全就没有把朝廷放在眼里,就算是面对朝廷的钦差大臣,也没有任何的顺服之意。 再等到私兵们列队集合完毕之后,赵俊臣环视之际,表情间闪过了一丝不屑。 这些私兵,一个个皆是身体强壮、兵甲精良,看他们步伐稳健有力、神态彪悍,说他们是边军精锐也不为过!然而,足足花了一炷香时间才勉强整好了队列,并且他们的队列松松垮垮,站姿也是歪歪扭扭,不见有任何的纪律性与整体性,这样的军队哪怕是单兵素质再是如何优良、战斗经验再是如何丰富、战斗作风再是如何彪悍,恐怕整体战斗力也只是一般,不足以寄托重望。 不过,在目前的情况下,赵俊臣还是必须要安抚他们、甚至是收买他们为己用。 毕竟,若论实战能力的话,禁军将士比他们还要差了不止一筹,哪怕是蒙古骑兵里的精锐也只是与他们半斤八两罢了,所以赵俊臣并不希望与他们发生冲突,等到交战之际,他们依然是一支可以依靠的力量。 所以,私兵们列队完毕之后,赵俊臣就策马向前,打算是向这些私兵们喊话。 见到赵俊臣这般做法,李如安与关武元纷纷是面色一变,连忙是开口阻拦。 “赵大人,私兵们尚未顺服,依然是只忠于史松一人,您单独一人靠近他们,危险太大了,若是他们突然发难的话,事情可就不可收拾了。”李如安低声说道。 “是啊,赵大人,这些私兵们觐见钦差之际,依然是手持刀枪、神态戒备,您绝不能孤身犯险啊。”关武元同样是低声劝阻道。 赵俊臣轻轻摇头,说道:“你们认为这些私兵只忠于史松一人?错了!他们并非是忠于史松,史松也没有那么大的人格魅力能够让三千私兵忠心耿耿!他们只是忠于史松给予他们的丰厚兵饷与优越地位罢了!但如今史松已经死了,死人是不能提供丰厚兵饷与优越地位的,所以他们也就不再是忠心于史松了,我乃是朝廷钦差,拥有朝廷大义的名分,只要是给予他们更加优厚的兵饷,想要获取他们的忠心并不困难!” 见李如安与关武元二人依旧是不放心,赵俊臣继续说道:“更何况,三千私兵如今只出现了两千人,史松就算是当真拥有一些死忠之辈,如今也必然是留在营地里不愿意轻易现身,眼前这些私兵愿意出营与本钦差见面,就意味着他们不愿意对抗朝廷,也绝不敢轻易与我为难,所以也没什么担心的……放心吧,我自有分寸,若是见到苗头不对,自然会及时逃回来。” 说完,赵俊臣就无视了关武元与李如安的阻拦,继续是策马向前,直接来到了两千私兵的面前。 另一边,李如安稍稍犹豫片刻后,同样是策马跟在赵俊臣的身后,而关武元则是连忙命令禁军戒备,一旦发现情况不对就要冲上前去搭救赵俊臣! * 却说,赵俊臣来到私兵队列的前方两丈处之后,就及时勒马,向着私兵们高声喊道:“本官乃是朝廷的钦差大臣、正二品官员、户部尚书赵俊臣!根据陛下的旨意,西北数省的一切事宜,从今往后皆是由本钦差负责!”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站在私兵队伍最前列的张诚马上是单膝跪地,大声道:“拜见钦差大人!” 见到张诚这般做法,刘蛮牛就率领着两千私兵同样是单膝跪地,齐声大喊道:“拜见钦差大人!” 然而,私兵们虽然是行礼问安,但他们的手中依然是紧握刀枪,戒备防备的意味依然是没有任何的减弱。 行礼之后,不待赵俊臣发话,张诚突然抬头问道:“请问钦差大人,今晚的情况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禁军们会突然兵变?又为何要封锁我等的营地?我等的主将史松总兵如今又在何处?我等将士如今遇到这般变故,皆是心中不安,还请钦差大人解惑!” 赵俊臣打量了张诚一眼,但并没有直接回答张诚的问题,只是扬声说道:“这些问题,本钦差自然不会隐瞒你们,但在此之前,本钦差要先问你们几个问题,问题并不难,只要你们回答了本钦差的询问,本钦差也会向你们详细说明今晚的变故!” 张诚与刘蛮牛对视一眼后,则是垂首说道:“还请钦差大人提问!” 赵俊臣再次环视了众人一眼,扬声问道:“在场的将士总计有两千人左右,其中有多少人是陕甘人士?住在陕甘境内的将士,不必继续行礼,全部站起身来。” 随着赵俊臣的命令,两千私兵之中,绝大部分人都是纷纷站起了身体,大约有一千八九之多,包括两名私兵首领张诚与刘蛮牛,也同样是起身站直。 见到这一幕,赵俊臣轻轻点头,再次说道:“那么,在场将士之中,又有多少人因为每年的火筛入寇,被蒙古人杀死了亲朋与战友?让蒙古人抢夺了财产?妻女遭到了蒙古人的凌辱掠夺?符合这些条件的将士,全部出列!” 这一次,私兵们发生了一些混乱,但最终还是陆续有私兵走出了队列,大约占了总人数的六七成,大约有一千三百余人!其中,私兵首领刘蛮牛赫然在列。 愿意参军的人,大都是家境穷困、走投无路之辈,这样的人主要是集中在城池之外,也就是每年火筛入寇的重灾区,许多人都与蒙古人有着深仇大恨! 赵俊臣再次轻轻点头,却是策马来到了那些出列的私兵面前。 然后,赵俊臣抬起马鞭,指着众位私兵最前列的刘蛮牛问道:“你是何人?如今是什么官职?” 刘蛮牛大声答道:“卑职名叫刘蛮牛,承蒙总兵大人的看重,如今是花马池营的一名百户。” 赵俊臣紧紧盯着刘蛮牛,问道:“你站在这里,就是说蒙古人曾经祸害过你的亲族与家庭了?当时究竟是什么情况?可否向本钦差说一说?”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刘蛮牛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说道:“卑职乃是巩昌府新平村人士,十年前蒙古人劫掠巩昌府,攻破了新平村,全村被杀了九成,卑职侥幸逃脱了性命,但家中老父老母以及妹妹全部遇害!卑职就是因为这件事参军入伍,想要向蒙古人报仇!” 说到后面,刘蛮牛已经是面带愤恨,双眼泛红。 赵俊臣点了点头,然后又用马鞭指向了刘蛮牛身后的一位私兵,问道:“你呢?你与蒙古人又有什么仇恨?” “卑职的未婚妻全家都被蒙古人杀了!卑职的未婚妻也让蒙古人糟践了!虽然保住了性命,但事后也疯了!卑职与蒙古人不共戴天!” 赵俊臣又用马鞭指向了另外一人,依然是问道:“再说说你的情况!你与蒙古人有什么仇?” “小人入伍之后,就一直受到义兄的照顾!但三年前的一场战事,义兄为了救下小人,却被蒙古人活活用马蹄给踩死了!“ 就这样,赵俊臣陆续问了十余名私兵的情况,每一位私兵都讲出了自己与蒙古人之间的仇恨。 在此期间,随着蒙古人作孽的例子越来越多,场上的气氛也渐渐凝重了起来,许多人虽然没有遭到赵俊臣的询问,但也是红了眼睛,皆是想到了自己的痛苦经历,所以,绝大部分私兵都是心中充满了对蒙古人的仇恨,哪怕是那些没有遭到蒙古人祸害的私兵,在这一刻也是感同身受、心情激愤。 见到气氛渲染得差不多了,赵俊臣眼中闪过了一丝满意。 这就是后世GCD的杀手锏“诉苦大会”了! 于是,赵俊臣扬声说道:“刚才,有人问本钦差今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本钦差现在就告诉你们详情!就在这花马池营内,有人暗中勾结蒙古人!他们出卖朝廷、为蒙古人提供便利,想要让蒙古人再次祸害你们的亲族家人!” …… 这几天实在有些累,昨天趴在电脑前睡着了,实在抱歉! 但身体情况总算是恢复了许多。 恩,第一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五十二章.收服(二). …… …… “刚才,有人问本钦差今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本钦差也不瞒你们!就在这花马池营内,有人暗中勾结蒙古人!他们出卖朝廷、为蒙古人提供便利,想要让蒙古人再次祸害你们的亲朋、抢夺你们的财产、凌辱你们的妻女!” 在赵俊臣的鼓动下,私兵们对于蒙古的仇恨正值最高峰,听到赵俊臣的这一番话后,顿时就是群情激奋了起来。 “钦差大人,到底是哪个畜生与蒙古鞑子勾结?” “勾结蒙古鞑子,猪狗不如!” “杀死那个畜生!绝不能过放过他!” 内奸往往要比敌人更加可恶。 哪怕是那些与蒙古人尚无仇恨的私兵,在这一刻也纷纷是表情激动、面带恨意。 毕竟,一旦是蒙古人作孽太多,西北全境的百姓都要陷入危难,任谁也不能保证自己的亲人一定会幸免于难。 见到私兵们的反应,赵俊臣表情间闪过了一丝满意,然后抬手下压,示意私兵们安静。 私兵们渐渐安静了下来,皆是看着赵俊臣,等待赵俊臣说出那个可恨的名字。 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赵俊臣扬声说道:“勾结蒙古的内奸,乃是三边总督的幕僚汪恭,禁军今日之种种行动,也正是奉了本钦差的命令,防止汪恭之同党的反扑、以雷霆之势将汪恭依法拿办!”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众位私兵的心中怒火终于是找到了发泄的方向,纷纷是请求赵俊臣把严惩汪恭、务必要将他千刀万剐、五马分尸! 听到私兵们的要求之后,赵俊臣再次扬声说道:“然而,本官抓捕汪恭之际,却依然是遭到了汪恭同党的阻挠!而汪恭的同党之中,有一人正是你们的顶头上司、总兵史松!关于史松的种种罪行,不论是禁军将领关武元、监军李如安、以及陕西巡抚章晟德,皆是可以作证!汪恭暗中帮助蒙古人,而史松却又在庇护汪恭!也就是说,蒙古人祸害你们家人族亲的种种罪行,史松也是罪魁祸首之一!” 听到赵俊臣这么说,原本已经是群情激奋的私兵们突然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是不可思议的看着赵俊臣! 史松给予了他们丰厚的兵饷、优越的地位,被他们视为主公,但如今却又获悉史松是勾结外寇、祸害百姓的民族罪人!私兵们下意识的不愿意相信,然而赵俊臣搬出了许多大人物作为证人,却又让他们不得不信! 一时间,私兵们皆是有些茫然。 就在这时,刘蛮牛突然是扬声问道:“钦差大人,你所说的这些事情,可是真的?又可有证据?” 赵俊臣的目光转向了刘蛮牛,肃声答道:“在禁军大营内,史松包庇汪恭、甚至是为了汪恭不惜威胁本钦差的事情,花马池营的副总兵郑余、参将钱保、守备官包宏杰、以及众位领兵的千户百户皆是亲眼所见,你们事后大可以亲自向他们确认!至于汪恭勾结蒙古人的种种罪证,我手中也有确凿证据,很快就会向全体将士公布!” 说到这里,赵俊臣向刘蛮牛问道:“刘蛮牛,你刚才说自己参军入伍是为了向蒙古人报仇,那么你回想一下,你投入史松的麾下之后,史松究竟是积极参战抵御蒙古劫掠?还是消极避战、任由蒙古人祸害百姓?史松的态度难道还不明显吗?” 听到赵俊臣的反问,刘蛮牛顿时是沉默了下来。 史松一直都不喜欢刘蛮牛,也一直在暗中进行打压,就是因为刘蛮牛仇视蒙古、总是积极请战的缘故! 另一边,张诚则是开口问道:“敢问钦差大人,总兵史松现在如何了?” 赵俊臣深吸一口气,然后大声宣布道:“史松庇护奸邪、出卖朝廷、祸害百姓,罪不容赦,如今已经被本钦差下令斩首了!”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私兵们纷纷是面现震惊,依然是觉得不可思议——在花马池营一手遮天的史松,竟是就这样被赵俊臣斩首了? 然而,私兵们仅仅只是震惊而已,却没有多少人因此而敌视赵俊臣,反倒是有许多人暗暗叫好! 这就是赵俊臣的手段了!若是赵俊臣一向来就表示自己斩杀了史松,这些私兵们必然会仇视赵俊臣,说不定还会有人要冒险为史松报仇,但赵俊臣先是激起了私兵们对蒙古人的仇恨,然后又把史松与蒙古人联系到了一起,将私兵们的仇恨转移到了史松身上,并且动摇了史松身为总兵的合法性,这样一来,私兵们哪里还会因为史松而仇视赵俊臣? 然后,不等私兵们多想,赵俊臣已经是继续说道:“不过,史松的罪行仅仅只与他一个人有关!据本钦差所知,你们皆是被史松瞒在鼓里、并不知情,所以也不会受到史松的连累!本钦差如今来见你们,是不忍心看到朝廷的一支精锐之师因为主将的罪行就轻易解散!所以,从今往后,你们将归属于本钦差的麾下,成为本钦差的家丁护卫!你们的每月兵饷,本钦差不仅是照发无误,并且还要再加三成!如今,蒙古人屡屡侵犯,百姓们苦不堪言,本钦差与史松的消极避战不同,将会亲自率领你们向蒙古人报仇雪恨!” 说到这里,赵俊臣环视着两千私兵,扬声问道:“你们……可愿意追随本钦差为朝廷效力、为百姓御敌?” 正如赵俊臣所说,私兵们看似对史松忠心耿耿,但他们实际上只是忠心于史松赐予他们的丰厚兵饷与优越地位罢了,如今史松成为了蒙古人的帮凶,赵俊臣则是给予了他们更加优厚的兵饷以及更加优越的地位,并且还搬出了朝廷与百姓的大义,私兵们哪里还能拒绝? 最终,私兵们经过一阵混乱之后,纷纷是把目光投到了刘蛮牛的身上。 刘蛮牛在私兵之中威望极高,所有人都等着他率先表态。 见到这一幕,赵俊臣也把目光投在刘蛮牛的身上,等待着刘蛮牛的选择。 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刘蛮牛的表情严肃,并没有太多的犹豫,只是向赵俊臣躬身说道:“钦差大人请稍等片刻,大营内还有一千将士,卑职这就前去把他们叫出来,让他们一同做出决定!” 等到赵俊臣点头答应之后,刘蛮牛就转身回到了大营之中。 片刻之后,大营内突然出现了许多喧哗之声,隐隐间似乎还夹杂了一声惨叫!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刘蛮牛已经率领着大营内的一千私兵来到了赵俊臣的面前。 而刘蛮牛的手上,则是提着一颗尚在滴血的首级。 “这是何人的首级?” 见到这般情景,赵俊臣开口问道。 刘蛮牛沉声答道:“此人名叫徐麻子,与卑职一样是史松的私兵首领,他是史松的亲信,不愿意唾弃史松、弃恶从善,如今已经被卑职斩杀了!” 见到刘蛮牛的果断作风,赵俊臣微微一愣,然后则是面现欣赏之色。 接着,刘蛮牛向着赵俊臣叩首道:“从今往后,我等三千将士就是钦差大人的手中刀枪,追随钦差大人上阵杀敌!” 随着刘蛮牛的最终表态,三千私兵们纷纷是下跪叩首,齐声说道:“追随钦差大人!” 赵俊臣表情严肃的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了一丝轻松。 眼前的这些将士,依然只是私兵,但他们的主人已是换成了赵俊臣! 而赵俊臣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经营与谋划之中,手中也终于是拥有了一支属于自己的军队! …… 凌晨左右,女儿突然醒了,并且一直耗到凌晨四点才重新入睡……所以,虫子写完第二更,就已经是清晨六点了…… 闲暇时间就这么一点,却需要兼顾码字与奶爸这两项任务,再加上生活上乱七八糟的事情,以及三十八度的高温天气……从各种意义上讲,虫子都已经彻底崩溃了。 不过,本书依然会稳定更新!希望大家尽量订阅!谢谢!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五十三章.收服(三). …… …… 平息各营私兵的抵抗,足足耗费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 等到禁军彻底掌控了花马池营的局势之后,已经是晚上亥时了。 按照计划,赵俊臣必须要赶在明日太阳升起之前彻底解决花马池营的所有事情。 毕竟,花马池营乃是整个陕甘边防的核心重镇,到了明日清晨,各地军镇与卫所就会与花马池营进行联络,蒙古人也会进行刺探,一旦是花马池营的事情迟迟得不到解决,整个陕甘边防的局势都会失控,唯有在今天晚上一口气把所有的事情全部解决,才可以最大程度上减弱影响。 此外,赵俊臣能够在短时间内控制花马池营,让封疆大吏与众多将领皆是俯首帖耳,对于陕甘各地的军镇与卫所也是一种威慑,那些拥兵自重、愈发难以控制的边军将领也多少会心生敬畏,这有利于赵俊臣控制大局。 毕竟,控制花马池营只是赵俊臣计划中的开始罢了。 所以,处理了私兵的事情之后,赵俊臣没有任何耽搁,直接赶去了三边总督府。 此时的三边总督府已经被禁军封锁了一个多时辰,禁军们并没有攻入总督府衙门,只是限制了封疆大吏们的行动,即使如此,也足以让那几位封疆大吏惊慌失措了,他们至今也不清楚禁军叛乱的原因,有心想要与禁军们谈判交涉,但禁军压根没有理会他们。 时间越拖越长,他们也就越来越慌乱——未知才是最可怕的,封疆大吏们习惯于掌控一切,就更是如此了!眼看着局势彻底失控,自己则是前途未卜,原本还以为禁军叛乱是想要诉求某些东西,但禁军们却迟迟没有理会他们,封疆大吏们也就愈加心里没底,不知道自己会落得怎样的下场,不由是胡思乱想,全都被自己脑中的想象给吓坏了。 “禁军还是没有回应吗?” 大堂之内,三边总督王铮声音虚弱的问道。 他原本就因为惊吓而重病未愈,如今又再次遭遇惊吓,病情也就出现了反复,一副身体彻底垮掉的模样,有气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汪恭表情严肃的摇头道:“还是没有任何回应,鄙人亲自去找他们交涉,却没他们赶回来了,而且他们一个个都是守口如瓶,不愿意透漏任何消息,鄙人哪怕是递给他们银子,他们也不收。” 一旁,沉默许久的章晟德突然开口道:“各位,今天聚议之际,监军李如安怀疑陕甘三边有人勾结蒙古人谋害钦差赵大人,你们说禁军的突然兵变,是不是与此事有关?” 听到章晟德的猜测,众人皆是一愣,然后又纷纷是面色微变。 自从禁军兵变之后,他们就不断猜测原因,许多推断被提了出来,却又被很快推翻,所以他们至今也是摸不着头脑。 但章晟德的这一番话,却是让他们心中不由一动,觉得大有可能! “确实有可能!”河东巡抚吴敏急声说道:“那禁军指挥使关武元与监军李如安全都是来自于京城,内廷与禁军又是关系密切,自然是同进同退、穿一条裤子,今天关武元也支持了李如安的想法……若是李如安坚持认为陕甘三边内部有人勾结蒙古谋害钦差,或许关武元真有可能会大动干戈!” 河西巡抚张文辉则是怒声说道:“仅仅是因为一些不靠谱的推测,就敢以下犯上、发生兵变,本官事后定要向陛下弹劾他们不可!” 章晟德则是摇头道:“事到如今,弹劾之事暂且不提!我看营城里的混乱已经是渐渐平息了,若是我的猜测为真,那么李如安与关武元应该很快就要现身了,到时候必然是要追查钦差大臣遇害的事情,咱们如今的当务之急,还是要表明自己的清白,向他们证明钦差大人遇袭的事情与咱们毫无关联才行!否则这件事就很难解决!” 说到这里,章晟德的双目扫视着在场众人,问道:“我再问一次,钦差大臣遇袭的事情,当真是与咱们这些人无关吧?” 然后,章晟德的目光就落在了王铮与汪恭二人的身上。 章晟德这次的任务,一方面是掩护赵俊臣进入花马池营,另一方面则是刺探消息,摸清几位封疆大吏的立场与底细,尤其是三边总督王铮的态度,王铮究竟有没有参与汪家勾结蒙古人的事情,这直接关系到赵俊臣的下一步计划的具体制定。 听到章晟德的询问,在场众人又是面色一变。 吴敏慌忙摇头否认,说道:“这件事绝对与我无关!我哪里有这种胆子!” 张文辉也是摇头道:“钦差大人是在陕西境内遇袭,我乃是河西巡抚,哪里能在陕西境内搞出这般大手笔?若不是因为钦差大人驾临的事情,我如今还留在河西主持大局呢!” 王铮的面色愈加苍白,颤声道:“本督与钦差赵大人是旧识,怎、怎么会勾结蒙古人谋害于他?” 汪恭表情森沉,眼神不住波动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却是没有说话。但他毕竟只是总督府的幕僚罢了,除了章晟德之外,其余几位督抚都没有在意他的态度。 就在这时,总督府的大门方向突然出现了阵阵喧哗与混乱。 然后,一名总督府的兵丁连滚带爬的跑入大堂之中,满是惊慌的禀报道:“各位大人,禁、禁军攻进来了!” 禁军的动作很快,总督府的兵丁刚刚禀报了消息,几位督抚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一队禁军就冲入了大堂,一个个手持利刃、表情肃杀,虎视眈眈的盯着在场所有人,控制了大堂内的局势。 然后,就见三人在禁军的拥簇之下,联袂进入了总督府大堂之中。 这三人之中,分列左右的两人分别是禁军指挥使关武元与监军太监李如安,而为首之人年纪轻轻,却是身穿朝廷二品大员服饰,自然就是赵俊臣了。 在场众人皆是认得关武元与李如安,但大都不认得赵俊臣,见到赵俊臣的模样之后,自然是暗暗猜测赵俊臣的身份,然后他们大都是猜到了什么,又是面色大变。 尤其是汪恭,一直都是冷静镇定的他突然是面色惨白了起来。 然后,王铮的惊声呼唤,也证实了他们心中的猜测。 “赵、赵大人!?你是赵大人!”王铮面色惊骇,指着赵俊臣惊声说道:“你、你不是遭遇蒙古人袭击失踪了?为何会出现于此?” 赵俊臣似笑非笑的打量了王铮一眼,问道:“见到我平安无事,王总督心中是高兴还是失望?” 说完,赵俊臣随意找了一张椅子坐下,然后则是双眼扫视着在场众人。 听到赵俊臣的反问,王铮依然是搞不清情况,只是问道:“见到赵大人平安无事,我自然是心中高兴,赵大人为何要这样问?赵大人,今日禁军之举动,可是由你指使?究竟是为何原因?” 见到王铮的这般反应,赵俊臣叹息摇头,说道:“看来,王总督至今也还是被蒙在鼓里啊……” 然后,赵俊臣的目光转向了汪恭,问道:“这里就你一个人没有穿着官服,并且是年纪轻轻……也就是说,你就是王总督的幕僚汪恭了?” 确认了赵俊臣的身份之后,汪恭的表情隐隐有了一丝惊慌,但依然是强自镇定着,向赵俊臣躬身行礼道:“学生拜见钦差大人!” 赵俊臣认真打量着汪恭,表情间满是欣赏,点头夸赞道:“年纪轻轻,就能制定出这般缜密毒辣的计划,又有这般狠绝果断的手段,当真是一个人才!在本钦差的眼里,我朝的年轻一代之中,最为出众的人名叫赵山才,可惜天妒英才,此人已经因病过世了……但就算是他依然活着,仅论狠毒、果断这两方面,却还是不如你远矣。” “钦差大人过誉了,学生哪里能与名满天下的江南才子赵山才相提并论。” 表示谦逊之际,汪恭的眼中则是闪过了一丝喜色。 汪恭心中很清楚,既然赵俊臣突然出现于此,就代表他的计划很可能已经败露了,下场必然是不堪设想。 然而,赵俊臣的这几句夸赞,却是让汪恭心中忍不住出现了一些幻想——赵俊臣一向最是惜才,难道他看中了自己的才华能力,决定要放自己一马? 汪家在京城之中也有耳目,也听说过赵俊臣的一些事迹——赵俊臣曾经最是看重赵山才,哪怕是赵山才投入了太子朱和堉门下,屡屡与赵俊臣为难,赵俊臣依然是不计前嫌、多次招募,由此可见赵俊臣面对人才的时候,还是胸怀大度、不计前嫌的。 可惜,汪恭并不知道,赵山才从某方面而言正是死在了赵俊臣的手上!“以德报怨”也从来都不是赵俊臣所拥有的优良品质! 所以,汪恭的幻想刚刚浮上心头,赵俊臣就已经突然变了脸色,眼中闪过了一丝冰冷杀意,开口道:“来人,将此人拿下!” 随着赵俊臣的一声命令,顿时就有几名禁军扑到了汪恭的身边,将汪恭反手捆绑,并且狠狠踹了汪恭的双腿,让汪恭跪倒在赵俊臣的面前。 见到这一幕,王铮、吴敏、张文辉等人纷纷是面色再变。 尤其是三边总督王铮,此人一向是把汪恭视为左膀右臂,如今见赵俊臣这般对待汪恭,自然是忍不住开口问道:“赵大人,这是何意?” 赵俊臣再次看了王铮一眼,目光中满是失望。 旁边的陕西巡抚章晟德则是叹息一声,说道:“王总督,事到如今,你难道还不明白吗?勾结蒙古、谋害本钦差的幕后主使不是别人,正是你的幕僚汪恭!” “什么!?” 听到章晟德的解释,在场众人又是面色大变。 然后,章晟德就把他与赵俊臣如何遭遇蒙古骑兵袭击、如何击败了蒙古骑兵、又是如何抓到了汪恭的堂弟汪顺得知了事情的真相,以及赵俊臣暗中夺取花马池营的计划等等,向着几位督抚详细解释了一遍。 章晟德解释完毕之后,眼见到几位督抚依旧是目瞪口呆、不可置信的模样,赵俊臣冷哼一声,说道:“汪恭不过是区区一名幕僚罢了,瞒着你们做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们竟然是毫无察觉,亏你们还是封疆大吏!你们也不用脑子想想,此人所在的汪家依靠边境生意发家,自然是与蒙古人关系密切,又岂能信任?他所制定的那个计划,看似是保卫边疆,但实际上只是为了让蒙古人能够轻而易举的收获战利品罢了!结果你们畏惧于蒙古的威胁,想也没有多想,还当真按照他的计划行事……你们究竟是脑子傻了还是眼睛瞎了?朝廷竟是任命了一群傻子与瞎子担任封疆大吏?!” 听到赵俊臣的斥责,几位督抚皆是哑口无言、不敢反驳。 但就在这时,已经被捆绑住了身体的汪恭则是突然大声道:“钦差大人!学生有话说!请听学生一言!”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五十四章.收服(四). …… …… 赵俊臣并没有理会汪恭,因为他大约已是猜到了汪恭会说些什么。 不外乎就是想方设法的表示汪家对赵俊臣的作用与好处,再隐隐暗示几句汪家的反扑之力,希望赵俊臣放过汪家一马罢了。 见到赵俊臣的态度,汪恭的表情愈加有些慌乱,不待赵俊臣答应,就已是连声说道:“钦差大人,学生有一个提议,只要……” 赵俊臣用眼角瞄了汪恭一眼,皱眉道:“让你说话了吗?掌嘴!” 话声落下,又有一名禁军将士快步走到汪恭身前,扬起手掌“啪啪啪”连续扇了汪恭二十几个巴掌,直到赵俊臣重新开始讲话之后,这位禁军将士才停手,但汪恭还算英俊的面庞却已经是肿成了馒头状。 赵俊臣没有再看汪恭一眼,只是紧紧盯着在场的几位封疆大吏,缓缓说道:“前段时间,朝廷收到消息,称是西北的赈灾钱粮出现了问题,本钦差就是为了此事而来!然而本钦差进入山西境内之后,却又察觉了事情另有蹊跷,发现了你们的绥靖计划……将朝廷的赈灾钱粮尽数送给蒙古,并且还要牺牲十万灾民,只是为了让蒙古人退兵……呵呵,当真是大手笔……” 说到这里,赵俊臣面现讥讽,又说道:“等到本钦差整顿了山西官场之后,就马不停蹄的赶来陕甘,想要阻止你们的绥靖计划,却又遭到了蒙古人的突袭,幕后主使之人竟是总督府的幕僚,还发现了汪家与蒙古人暗中勾结的事情,所以才有了今晚禁军之行动……” 然后,赵俊臣摇了摇头,表情间的讥讽愈加明显:“这一连串的变故,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麻烦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说起来,本钦差最初的任务只是负责西北数省的赈灾事宜罢了,如今的种种事情,已经是远远超过了本钦差的权限,但本钦差却也不能不管……事到如今,真相已经查明,本钦差想要请教各位督抚,这些事情究竟应该如何处理?”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几位封疆大吏皆是面面相觑、神情惶恐。 他们瞒着朝廷暗中向蒙古人卖国求和的事情原本就已经非常严重了,但总还有办法可以解决,毕竟赵俊臣这位钦差在他们眼中是属于“很好说话”的类型,只要给足了好处,未必就不能遮掩。 但没想到汪恭手段如此狠辣,竟是暗中勾结蒙古人谋害赵俊臣,事情就无比棘手了,只看赵俊臣今晚安排禁军兵变的事情,就知道赵俊臣是何等恼怒了,别说是为他们遮掩罪行了,没有拿他们泄愤就算不错了。 但如今赵俊臣已经是彻底掌控了花马池营的局势,几位封疆大吏毫无反抗之力,赵俊臣看似是询问他们的意见,但他们即使是提出了意见又能如何?最终还不是要依照赵俊臣的想法来办?若是自己的意见不小心违背了赵俊臣的心意,说不定还要进一步的得罪赵俊臣! 所以,几位封疆大吏皆是不敢回答赵俊臣的问题,唯有那王铮仗着自己在京城的时候与赵俊臣有过几分交情,壮着胆子请求道:“赵、钦差大人,还望您看在过往的情谊份上,就放过我等这一次!汪恭指使蒙古人谋害您的事情,下官等人绝不知情啊!汪家与蒙古人勾结的时候,我等也是从未参与!下官等人的所作所为,完全是迫不得已啊……” 说到后面,王铮已经是语气虚弱,仿佛随时都会昏死过去。 也算是难为王铮了,拖着未愈的病体,又接连遭遇惊吓,却还要坚持这么长的时间,身体早已经是濒临极限。 赵俊臣看了王铮一眼,却没有任何的怜惜之意,只是冷声说道:“正是看在过往的交情份上,本钦差才会给你一次表态的机会!如今求情也没用了,说吧,这一连串的事情,究竟应该如何处理?” 王铮并不擅长于急智机敏,一时间又哪里有什么主意,下意识的向着另外几位巡抚看去,想要让他们帮忙出主意。 最终,王铮的目光落在了陕西巡抚章晟德的身上。 事到如今,王铮也看出来了,章晟德已经提前投靠了赵俊臣,在几位督抚之中,赵俊臣唯有信任章德承一人而已,所以章晟德的一句好话,要远远胜过其他人的千百句讨好与求饶。 王铮毕竟是章晟德的上司,对待章晟德还算不错,见到王铮的求助目光,章晟德稍稍犹豫了一下,就打算向赵俊臣说些什么,但他还未开口,就被赵俊臣用眼神打断了。 赵俊臣对于章晟德还是比较欣赏的,有心把章晟德与其他人区分开,自然不会让章晟德为其他人求情。 见到赵俊臣的这般态度,章晟德轻轻一叹,却是紧紧闭上了嘴巴,不再多说什么。 另一边,赵俊臣见王铮良久也没拿出什么主意,又把目光投向了河西巡抚张文辉与河东巡抚吴敏,问道:“看样子王总督是没什么主意了,却不知两位巡抚大人可有什么意见?” 此时,吴敏已经被一连串的变故惊呆了,尚没有回过神来,反应也慢了半拍,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只是不可置信的问道:“钦差大人,汪家当真是勾结了蒙古人?我看汪家近年来还算是比较恭顺,对于陕甘官府也向来是鼎力支持……” 章晟德与吴敏交情不错,却是不忍心看到吴敏犯傻——事情到了如今这一步,别说赵俊臣已经抓住了汪家与蒙古人勾结的确凿证据,就算是赵俊臣手中没有任何证据,那也是赵俊臣说什么就是什么,何必要纠缠这些细枝末节? 所以,章晟德最终还是忍不住插口道:“吴巡抚,这件事绝对是确凿无误,我们已经严审了汪顺,得知了汪家的许多罪行,汪家近年来不仅是屡屡向蒙古贩卖朝廷的情报与铁器,还暗中参与了每年的火筛入寇,每次都会为蒙古鞑子领路……蒙古鞑子每年的劫掠所得,很大一部分都是通过汪家变卖!如今的汪家早已经自甘成为蒙古鞑子的走狗,别看蒙古人今年气势汹汹,但他们在连年的天灾与内斗之中同样是元气大伤,情况并不比咱们好多少,虽然是大举来犯,但心中也没有多少底气,汪恭所提议的绥靖之计,其实就是想让他的蒙古主子轻易收获大笔的战利品罢了,咱们都被他给蒙骗了!……吴巡抚,如今并不是纠缠汪家之事的时候,你还是认真回答钦差大人的询问为好。” 听到章晟德的解释与提醒,吴敏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仿佛是质疑了赵俊臣的说法,不由心中更乱,但总算是回过神来,连忙向赵俊臣说道:“若是这样的话,那就是我等误信奸人、一错再错,还险些害了钦差的性命,如今乃是待罪之身,哪里敢有什么主意,一切任凭钦差大人做主就是!” 另一边,在赵俊臣出现之前,张文辉一直是态度强硬,不断表示自己要弹劾禁军、报复关武元,见到吴敏的软弱态度之后,张文辉还时常会表示鄙夷,但等到赵俊臣现身之后,此人却是直接缩到了吴敏的身后,再也不敢露头。 如今,等到吴敏表态之后,张文辉更是表情谄媚,摆出一幅无比恭顺的态度,连连点头道:“正是如此!钦差大人驾临于此,自然是一切任凭钦差大人做主!又哪里有下官等人说话的份?一切都听从钦差大人的吩咐就是!” 见到三位督抚的表态后,赵俊臣的表情有些失望,摇头道:“若是三位都没有什么主意,本钦差的心中倒是有一些想法,各位来听听如何?” 王铮与吴敏、张文辉二人相互对视一眼,然后就齐声向赵俊臣说道:“钦差大人请说。” 赵俊臣缓缓说道:“首先,王总督如今身体情况不佳,病情迟迟未愈,门下又出了汪恭这样的奸贼,却是不适合再履行三边总督的职责了!今后就由本钦差接替王总督的权职,主持三边防务之大局!当然,这件事已经超过了本钦差的权限范围,所以还要劳烦几位督抚联合写一份奏疏与一份公告,奏疏交给朝廷、公告发给陕甘各地,如此一来本钦差才能够名正言顺! 其次,汪恭的绥靖之计,即刻起要全部停下,朝廷交给陕甘的赈灾钱粮也要如数发给受灾百姓,各地官府也要全力赈灾,不可怠慢……不过,各地官府所抓捕的逃荒灾民暂且不必遣返原籍,本钦差另有安排! 再次,你们几人固然有罪,但念在陕甘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本钦差准许你们依然是留在原职、待罪立功!不论是绥靖之事,还是汪家之事,都暂且压下!今后你们的功过如何,究竟是赏是罚,还要看你们这段时间的具体表现。 第四,各地的官府衙门、军镇卫所、城庄村乡,绝不可再生退缩避战之心,到了明日清晨,本钦差将会公布一系列的赏罚军规,各地战事的功过评定与督促监察,你们身为封疆大吏也要严格执行,有功必赏!有过必罚!一旦是事情出现了纰漏,过往的罪行不仅不能赦免,并且还要罪加一等! 最后,汪家通敌卖国之罪行,罪不容赦,绝不可姑息,各地官府要尽快抓捕汪家之族人、查封汪家之产业,防止汪家进一步的霍乱边疆!此外,汪家的所有家产尽数充公,专用于边军将士的军饷与赏银,以激发边军之士气!” 说完了自己的想法之后,赵俊臣环视着几位封疆大吏,问道:“对于本钦差的这些想法,各位可有什么意见?” 然而,赵俊臣虽然是询问,但语气却是不容置疑。 …… 嗯,这两天稍稍休息了一下,从明天开始更新加速,明后两天都有三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五十五章.收服(完). …… …… 赵俊臣的话语,一如既往的客气,但态度却是不容置疑。 听到赵俊臣的诸般“建议”之后,几位封疆大吏皆是面面相觑、表情阴晴不定! 赵俊臣的几项“建议”看似合情合理,但他们皆是官场里的老人,又哪里看不明白这里面的深意? 赵俊臣这分明是要夺权啊!并且还是独揽大权! 在目前的情况下,几位督抚即使是暂时留任,也只是赵俊臣的傀儡罢了,并且他们还被赵俊臣限定了权限范围!——虽然没有明说,但赵俊臣的态度很明显,几位封疆大吏只是负责灾情赈济与赏罚审核的事情,具体的军务战事并没有他们参与的份! 几位封疆大吏自然是心中不满,尤其是三边总督王铮这一次被赵俊臣彻底架空了,就更加是心中不甘了。 但如今赵俊臣已是彻底掌控了花马池营的局势,并且还抓住了几位督抚的把柄罪证,正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局面,他们再是如何不满不甘又能如何? 更何况,赵俊臣并没有即刻追究他们的罪行,反而还留给了他们戴罪立功的机会,就已经是意外的惊喜了。 事实上,如今的陕甘局势可谓是内忧外患、一滩浑水,几位督抚若是能够趁机脱身,也就摘脱了绝大部分责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赵俊臣的这些“建议”对他们而言虽然不是最好的结果,但也不算是最差,属于可以接受的范畴。 最终,只是稍稍沉默了片刻之后,几位督抚就考虑清楚了利弊,陆续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王铮的表情有些难堪,但还是勉强坐直了身子,用苦涩的声音向赵俊臣拱手道:“钦差大人所说有理,下官如今的身体情况确实是不适合再主持陕甘边防大局了……今后的陕甘防务,就全凭钦差大人做主!” 张文辉与吴敏二人对视一眼之后,也是齐声说道:“一切全凭钦差大人做主!” 见到几位督抚纷纷是表态支持了自己的想法,赵俊臣的面色稍稍温和了一些,表情间的讥讽也不再是那么的明显。 如今的西北局势太过复杂,确实是不适合大动干戈,这几位封疆大吏虽然是各有明显缺陷,但他们的办事经验与人脉声望尚在,赵俊臣也暂且还离不开他们的支持。 于是,为了让他们安心办事,赵俊臣的语气稍稍温和了一些,承诺道:“只要是你们妥善处理好了灾情赈济与赏罚核定的事情,等到本官击退了蒙古人之后,这份功勋自然也有你们的一份!绥靖之事虽然是大罪,但终究是尚未实施,本钦差遇袭之事,也大可以遮掩,你们只要有了功勋在身,过往的种种事情……朝廷那边也可以翻篇不谈。” 听到赵俊臣的承诺,几位督抚又是心情一松——赵俊臣独揽大权固然是架空了他们,但也把所有责任都担在了自己身上,一旦是御敌不力,最大的黑锅也只会是赵俊臣的,反之若是赵俊臣退敌有功,那么他们还可以瓜分到许多功勋,何乐而不为? 想到这一点之后,几位督抚甚至还认为自己占了赵俊臣的便宜。 在几位督抚之中,河东巡抚吴敏看似胆子最小,但性子里面却有一股追根溯底的劲儿,虽然是同意了赵俊臣的提议,但还是忍不住问道:“钦差大人,今年的形势不同以往,蒙古人声势浩大、来势汹汹,您真有把握击退他们?” 赵俊臣看了吴敏一眼,并没有详细解释自己的想法,而是避重就轻的说道:“蒙古人固然凶残,但吴巡抚也不要认为他们就是不可战胜的,不论是各方面的消息情报,还是本钦差的亲眼所见,皆是表明蒙古人的实力并不比边军精锐更强!只不过边军士气低迷,将领们又一心想着保存实力,皆是不愿意积极迎敌,再加上蒙古人善于游骑奔袭,所以才陷入了如今的被动局面,但只要是鼓动了边军士气,各地将领们也是踊跃参战,再限制了蒙古人的骑兵优势,想要战胜他们并不似想象中那边困难!” 在陕甘三边,与蒙古人勾结的卖国贼并不是只有汪家,蒙古人对陕甘三边的渗透虽然是远远不如后金对辽东的渗透那般严重,但也是极为普遍,边境各处的商人、百姓、军队经常会与蒙古人交易铁器、情报、粮食,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一直是屡禁不绝! 所以,汪家固然是即将要倒台了,但在场的几位督抚同样是不值得信任——事实上,这几位督抚未必是真不知道汪家的卖国行径,很可能只是顺水推舟、假装不知情罢了——赵俊臣对他们自然是有所隐瞒。 听到赵俊臣的解释之后,吴敏表情有些犹豫,认为赵俊臣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赵俊臣所表诉的观点很多人都清楚,但想要激发边军士气、促动将领们主动参战、限制蒙古人的骑兵优势等等,说起来很容易,但真正办起来却是极难。 想到这里,吴敏心中隐隐不安,怀疑赵俊臣有些眼高手低,有些不放心赵俊臣的能力,刚想要再追问几句,但他还未开口,就被张文辉暗中阻止了。 阻止了吴敏的追问之后,张文辉依旧是一副无比恭顺的态度,满是恭维的说道:“钦差大人果然睿智!一眼就看透了问题关键之所在,有了钦差大人主持边防大局,定然是可以旗开得胜,狠狠打压蒙古鞑子的嚣张气焰!” 赵俊臣看了一眼张文辉,目光中满是深意,让张文辉下意识的身体一缩。 但最终,赵俊臣并没有拆穿张文辉的小心思,只是再次问道:“既然各位督抚都同意了本钦差的几项建议,那么这些事情就这么决定了!事不宜迟,还请各位大人现在就去准备奏疏与公文,到了明日清晨,这些事情就要公示于各地了!……此外,本钦差既然已经接手了陕甘三边的防务,还请王总督把陕甘的军务公文全部交接一下,我想要尽快了解一下目前的边防局势变化。” 同意了赵俊臣的几项提议之后,这些事情也是理所当然的。 所以,在赵俊臣的安排之下,几位督抚们很快就离开了大堂,前去书房准备奏疏与公文的事情。 等到几位封疆大吏离开之后,赵俊臣的目光终于是转向了被捆在一旁的汪恭。 此时的汪恭,已是再也看不到任何傲气,神情满是惶恐与绝望。 刚才,赵俊臣宣布了汪家的罪名与处置之后,汪恭就顾不得自己被掌嘴的事情,急切想要表态说些什么,但他身边的禁军却是眼疾手快,直接找了一块破布塞入了汪恭的嘴中,所以汪恭并没有打扰到赵俊臣与几位督抚的谈话。 再次打量了汪恭几眼之后,赵俊臣的语气恢复了冷淡,缓缓说道:“你究竟想要说些什么,本钦差心中很清楚!不外乎就是你们汪家愿意捐出一大笔钱粮,希望本钦差可以放过你们汪家一马,又或者是你们汪家在陕甘的影响力盘根错节,本钦差针对汪家的事情必然会被汪家提前知晓,若是汪家全力反扑的话,即使是本钦差也承担不起代价,是不是这样?”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之后,汪恭不由一愣——这正是他想要表明的观点。 见到汪恭的反应,赵俊臣不由冷笑,说道:“本钦差想要掌控陕甘局势,就必须要杀鸡儆猴!很不幸,你们汪家所要扮演的角色正是那只吓唬猴子的公鸡!你也别指望些许钱粮就可以让本钦差放过汪家,汪家被查抄之后,汪家所有家产就要全部充公,本钦差自然不会稀罕汪家的钱粮贿赂,你也不要指望本钦差会忌惮汪家反扑,今天上午离开花马池营的五千禁军,他们的目标正是你们汪家,如今已经领先了数百里的路程,汪家根本不可能提前得到消息进行防备……所以,你们汪家的覆灭已是必不可免!”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汪恭身体一颤,表情愈加绝望。 然后,赵俊臣紧紧盯着汪恭的表情变化,又说道:“不过,你若是愿意为本钦差办一件事情,那么本钦差也不会让你们汪家苗裔断绝,某些罪责不重的汪家子弟,依然会留有一条活路!你……可愿意?” …… 遇到一点意外,老家的奶奶腰间盘突出,乡下医疗条件不好,就开车接到城里医治,耽误了一下午时间。 不过,已经承诺了今天三更,虫子就要说到做到! 这是第一更!凌晨之后还有两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五十六章.夜议(一). …… …… 等到几位封疆大吏拟好了奏疏与公文、返回总督府大堂的时候,赵俊臣已经命人把汪恭押下去进行审讯了。 所以,包括章晟德在内,几位封疆大吏皆是不清楚赵俊臣与汪恭的谈话内容。 这几位封疆大吏的理政能力暂且不论,但全都是斟字酌句的文章好手,他们的联名所署的奏疏与公文自然是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与漏洞。 有了这几位督抚联名所署的奏疏与公文,赵俊臣主持三边防务的合法性就算是暂时解决了,德庆皇帝无法怪罪赵俊臣越权行事,各地的官员将领们也不敢明着违背赵俊臣的命令,除非是德庆皇帝另外遣派大臣前来陕甘三边专门负责边防之事,否则赵俊臣从明天开始就是实质上的三边总督了。 赵俊臣审阅了奏疏与公文之后,就让几位督抚离开了,并没有与他们继续商议的意思。然后,赵俊臣又让关武元与李如安离开了总督府衙门,坐镇禁军大营、监视花马池营的动态。 等到所有人皆是离开之后,赵俊臣则是独自留在大堂之内,认真翻阅着王铮送来的边防公文。 近一年来,蒙古各部落频频入侵明朝边境,边防公文多达数百份,足足有好几大摞,近乎摆满了整个桌案,等到赵俊臣全部翻阅完毕,时间就已经是凌晨的丑时过半了,大堂外的夜色已经是漆黑一片。 翻阅公文之际,赵俊臣的眉头越皱越紧,看完了最后一份边防公文之后,赵俊臣更是长长叹息一声。 然后,赵俊臣抬头舒展了一下酸困的脖颈,却又突然一愣,发现陕西巡抚章晟德与监军太监李如安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自己的左右,两人各自捧着一盏烛台,一直为赵俊臣掌灯照明。 赵俊臣翻阅公文的时候太过认真,竟是一直都没有发现他们二人的出现。 大堂门外,有一队禁军正在戒备守卫,但禁军们显然是认为章晟德与李如安二人乃是赵俊臣的心腹,所以并没有阻拦他们二人。 对此,赵俊臣心中有些不满,但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冲着二人点头道:“幸苦你们了,我翻阅公文之际太过入神,竟是一直没有发现你们的出现,让你们二人站在这里掌灯许久时间,实在是罪过。” 李如安垂首道:“赵大人言重了,您这般幸苦的审阅公文、劳心劳力,咱家为您掌灯也是应该的,哪里有什么幸苦。” 章晟德则是面现钦佩,说道:“赵大人审阅公文之际,态度如此专注认真,当真是百官之楷模,下官心中只有‘钦佩’二字,但明日清晨赵大人您还要召见花马池营的官员将领、宣布许多事情,还望赵大人一定要注意身体。” 赵俊臣摇头一叹,说道:“我倒是也想要休息一下,但如今已经是夸下海口,接手了三边防务的重担,又如何敢有怠慢?若是我连陕甘三边的近况都不能了解,今后的计划也不好安排,这几天固然是要幸苦一些,但总好过今后心中没底、惶惶不安。” 章晟德犹豫片刻后,却是提醒道:“赵大人,依下官之见,陕甘三边的担子太重了,您最好还是不要一个人承担,找人一同商议总是要轻松一些!下官也知道您不信任陕甘的官员,但这个重担压在自己一个人的肩上,终究还是太过吃力了……” 赵俊臣打量了章晟德一眼,笑道:“章巡抚放心,你我二人一同经历了生死,我当然是信任你的,只不过如今还处于摸底的阶段,还是我亲力亲为比较好,等到我大概了解了陕甘三边的具体情况之后,自然会与章巡抚一同商议。” 章晟德却是摇头道:“下官当然是要鼎力支持赵大人,身为陕西巡抚,对于陕甘之防务也是当仁不让,就算是赵大人不与下官商议,下官也会主动向赵大人提出自己的意见……下官是指河东巡抚吴敏,此人虽然是性子懦弱了一些,也没什么主见,心中总是存着丧气,但他也并不是毫无亮点,下官今晚来见赵大人,就是因为他不放心陕甘三边的防务,认为赵大人的计划知易行难、容易出现纰漏,连夜向下官提出了许多顾虑,希望下官可以提醒赵大人……赵大人,与河西巡抚张文辉不同,吴敏还是可以用一用的……此外,在陕甘境内,同样还有许多有能力的官员,足以成为赵大人的助力!” 听到章晟德的说法之后,赵俊臣面现惊讶,道:“哦?吴敏还有这般表态?若是如此的话,此人确实是可以倚重一二……其实,今天与那几位督抚见面的时候,我也看出来了,河西巡抚张文辉见到我接手了三边总督的权责之后,就有些幸灾乐祸,存心想要看我的笑话,也不想想我若是闹了笑话他会有怎样的下场!反倒是那个吴敏,心中尚存有一些朝廷大局。” 章晟德点头道:“张文辉此人的秉性确实不佳,得知了赵大人遇袭失踪的消息之后,就想要继续执行汪恭的绥靖计划,吴敏则是全力反对,认为绥靖计划已经曝光,绝不可一错再错,由此可见吴敏心中还是敬畏朝廷的,但张文辉就完全不同了,他对朝廷的忌惮之心已是荡然无存。” 赵俊臣轻轻摇头,说道:“来到西北之后,我才发现了朝廷的掌控力之弱,也难怪梁辅臣这些年来只是勉力维持,像是张文辉这样的官员,绝不在少数!就算是河东巡抚吴敏,对朝廷尚有敬畏之心,但他当初也同意了汪恭的绥靖计划,与张文辉相比也不过是五十步与百步的区别罢了!”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章晟德不由是有些尴尬,因为他当初同样是绥靖计划的支持者之一。 见到章晟德的尴尬,赵俊臣并没有出言安抚,就好似压根不知道一般。 其实,赵俊臣的表态,也是对章晟德的暗中敲打。 不论是任何时候,人事权都是掌权者的核心权力! 章晟德今晚不论是存心还是好心,但他确实是表现出了插手人事权的苗头。 如今,赵俊臣的身边确实是没有多少可以信任的人才,但赵俊臣若是一味重用章晟德所推荐的人选,就必然会被章晟德架空,那就是纯粹犯傻了! 赵俊臣与章晟德固然是一同经历了生死,但双方尚处于相互熟悉的阶段,陕甘官场又是一滩浑水,赵俊臣对章晟德的信任自然是相当有限。 …… 第二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五十七章.夜议(二). …… …… 虽然是暗中敲打了章晟德一番,但赵俊臣也不会彻底得罪章晟德。 所以,见到章晟德表情尴尬之后,赵俊臣就向另一边的李如安打了一个眼色示意。 李如安很快就明白了赵俊臣的态度,马上就打破了尴尬气氛,开口问道:“赵大人,您翻阅了边防公文之后,可有什么心得?” “心得?”赵俊臣苦笑摇头,随手拿起了一份公文,说道:“这份公文,乃是宁夏军镇在今年六月份送来的,说是西路有千余蒙古骑兵来犯,镇戍堡、洪广堡、平胡堡的三位千户合兵迎敌,最终击退蒙古骑兵之余,还杀敌三百余、斩首二级……呵呵,杀敌三百余,却只是斩首二级,你们信吗?剩下的首级都哪里去了?……也算是不错了,他们至少没有杀良冒功!” 说着,赵俊臣将这份公文丢到了一边,又重新拿起另一份公文,说道:“还有这份公文,乃是甘肃军镇不久前送来的,说是肃州路有蒙古大军来犯,总计有八百余人,肃州路守备官王文贵奋勇当先、领兵迎敌,终于是将来犯的蒙古骑兵击退,保卫了境内百姓……不过,肃州路的烽火墩早在十天之前就发现了蒙古骑兵的踪迹,肃州路却是直到十天之后才领兵迎敌……呵呵,这么长的时间,有多少百姓受难?这支蒙古骑兵早已经劫掠到了足够的钱粮,自然是毫无战意,肃州路究竟是杀退敌人出境?还是礼送敌人出境?” 然后,赵俊臣的手上再次换了一份公文,又说道:“至于这份公文,就更加可笑了!甘肃军镇的靖安堡遇敌强攻,将士们奋勇参战,虽然是击退了蒙古鞑子,但靖安堡内丢失了强弓十把、刀枪三十五件,棉甲五副、三眼火统两根,还被抢走了堡内的一半粮食与耕牛,希望予以补充与备案!哈哈,蒙古人攻打军堡,军堡里的守军无一人阵亡,反倒是军堡里的兵甲、耕牛、以及粮食都被蒙古人抢走了!这个军堡的千户撒谎都不能编造仔细点?” “哦,还有这份公文,也让我印象深刻,纪录了上个月榆林军镇威武堡千户钱大千屠戮百姓的罪行……原因是钱大千的私兵遭遇了蒙古骑兵的袭击,就一路逃窜,最终逃入了附近一处村堡避难,而这处村堡的百姓遭到蒙古人的威胁之后,就把钱大千的私兵全部绑了送给了蒙古人,最终钱大千的私兵全部被蒙古人杀光,钱大千事后为了给自己的私兵报仇,又屠杀了这处村堡的百姓……” 说到这里,赵俊臣伸手指着面前的数百份公文,向章晟德与李如安二人说道:“要说心得的话,那就是这些公文全部不可信!呈报这些公文的各地将领不可信!为这些将领请功请赏的地方官员不可信!有了汪家的前车之鉴,陕甘的商人不可信!甚至……就连陕甘各地的百姓……也同样不可信!” 说话之际,赵俊臣看似在笑,但笑容极冷。 陕甘三边,从上到下全部都不可信!这般情况究竟是意味着什么,实在是令人心寒。 另一边,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之后,章晟德与李如安也皆是默然。 赵俊臣的说法,看似有些过份,但很大程度上就是事实。 陕甘边军大都怯战,将领们也一心只想着保存自己的私兵实力,自然是欺上瞒下、谎报军功,甚至还有很多将领把军械兵甲送给蒙古人,与蒙古人换马牟利。 陕甘的商人们大都是靠着边境贸易发家致富,与蒙古人暗中勾结也是常有的事情,汪家不过是其中的佼佼者罢了,却绝不是孤例。 陕甘的地方官员大都是依靠各地将领的支持,否则在这个穷山恶水之地就压根坐不稳官位,所以他们也不敢轻易揭发各地将领的罪责,反倒是与各地将领同流合污、相互遮掩。 就算是陕甘的寻常百姓,一旦是遇到了蒙古人的威胁,出卖同胞与朝廷的时候也不会有太多的犹豫。 所以,任何人都不能相信,但赵俊臣又要依靠他们掌控陕甘三边的局势、抵御蒙古大军的入侵,说是难如登天也不为过! 发现这一点之后,赵俊臣的心情如何,可想而知! 沉默片刻之后,章晟德叹息道:“是啊,陕甘三边的情况,早已经是糜烂到了极点,正如赵大人所讲,从上到下全都是不可信任,三边总督看似掌控大局,但也很难调动各地兵力,一旦是遇到苦战,所有将领都是敷衍拖延……梁阁老还是三边总督的时候,就屡次想要出手解决陕甘的顽疾,但每次梁阁老稍有动作,就会突然发现兵变混乱,最终只能是无疾而终……赵大人想要掌控三边之防务,击退蒙古之入侵,确实是不容易!” 赵俊臣叹息点头,同时又暗暗想道:“幸好,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想过要单纯依仗陕甘三边的力量!” 暗思之余,赵俊臣却又突然一笑,向章晟德说道:“其实,我的这些观点,也只是一时的感慨,有些过于极端了,陕甘毕竟还是大明之疆土,虽然是局势糜烂了一些,但也未必是所有人都不可信任,章巡抚刚才不是正要向我举荐人才吗?想必章巡抚看重的人才,必然是可以信任的!” 话锋一转,赵俊臣突然是拉回了话题,让章晟德继续为自己推荐人才。 刚才,章晟德主动向赵俊臣推荐人才,确实是存着一些私心,希望赵俊臣可以重用自己的亲信,如此一来章晟德的势力影响也会大为增涨。 但如今,因为赵俊臣的敲打与感慨,章晟德已是明白了赵俊臣的态度,却是谨慎了许多,再也不敢随意把自己的亲信推荐给赵俊臣,心中暗暗筛选了一番。 然后,章晟德表情严肃的说道:“西安知府吴启凡文武双全、韬略不凡,可以重用!陕西学政郑家栋,虽然品阶不高,但他是陕甘文人之首,品性高洁、声望隆重,在陕甘士子之中一呼百应!固原军镇的河州路守备官何漳,乃是陕甘境内少有的勇将,每次交战都是奋勇当先、从无退战!下官愿意为他们担保,这三人皆是值得赵大人信任重用!此外,陕西按察使周勃心思精明、性格强硬,同样是才干不凡,此人虽然与下官不合,但他的小儿子死在蒙古鞑子的手中,极为仇视蒙古鞑子,同样是可以信任!” 听到章晟德的介绍之后,赵俊臣轻轻点头,说道:“既然章巡抚如此看重他们,到了明日花马池营的城门开启之后,就劳烦章巡抚派人把这四位请来,我自然会量才重用!” 仅仅是四个人而已,哪怕是重用他们,也不足以让章晟德威胁到赵俊臣的地位,并且这四人皆是章晟德的优中选优,确实是值得重用,还可以卖给章晟德一个顺水人情,赵俊臣自然是态度大变!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五十八章.夜谈(三). …… …… 隐约之间,赵俊臣与章晟德达成了默契。 赵俊臣依然是重用了章晟德推荐的人选,但仅只是四人而已,既是表达了自己对章晟德的信任,同时也防范了章晟德架空自己的危险,至于章晟德也达成了部分目的,虽然并不是最好的结果,但也可以接受。 所以,赵俊臣与章晟德二人皆是没有再谈这件事情。 话锋一转,赵俊臣已是岔开了话题,又说道:“如今确实是人才匮乏,但这件事情还可以延后解决,有了章巡抚引荐的四位大才,也暂时够用了……如今的当务之急,还是要想办法解决今年的火筛入寇,关于目前的边防局势,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说到这里,赵俊臣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 翻阅了三边总督府的档案与公文之后,赵俊臣越发的认为形势不容乐观。 “如今,蒙古大军兵分两路,蒙古右翼的鄂尔多斯部、土默特部、永谢布部以及其附属部落在河套地区布置了骑兵三万余,另还有准噶尔部落的援军五千人,与榆林、大同二大军镇相对峙,这段日子以来屡屡挑衅、冲突不断,恐怕迟早会发生一场大规模的战事……与此同时,准噶尔汗国的主力则是聚集在鄂托克旗地区,总计有两万人,另还有附属部落的两万仆从军,向东威胁陕甘,向南威胁宁夏,向西威胁甘肃,并且与鄂尔多斯部落遥相呼应,牵制了宁夏、固原、甘肃、榆林的绝大部分兵力,这些日子以来,蒙古人的劫掠部队也大半都是由这个方向而来……”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章晟德连连点头,面色严肃的说道:“正是如此!这两路蒙古大军、再加上那些零零散散的分兵与疑兵,这一次蒙古人总计出动了十万大军之多!考虑到蒙古人的内部冲突,以及蒙古左翼如今已经成为了后金附庸,近年来一直是比较老实,这十万大军已经相当于南疆的全部力量了!听说准噶尔汗国倒是在草原深处保留了一部分兵力,但也不会太多。” 另一边,李如安也是表情凝重,说出了自己的看法:“随着蒙古的分裂与没落,过往几年的火筛入寇,能有五六万骑兵出动就算不错了,并且蒙古各大部落相互间矛盾极深,入侵劫掠之际也没有任何配合,只是各自为战……但今年蒙古人的兵力不仅是增涨了一倍之多,因为准噶尔汗国的出现,他们也有了相互配合呼应的意思,说不定还有了统一指挥,再加上蒙古人因为连年天灾的关系,如今已经被逼入了绝路,不能抢到大批粮草的话他们就无法过冬,这也让他们愈加凶残,不可能像是往年一般轻易退兵……总体而言,今年的火筛入寇,与往年大不相同,咱们必须要做好苦战的准备! 此外,咱家大约估算过,最近半个月以来,蒙古骑兵出动了三十七次,边疆各地都受到了劫掠,总计损失了粮草八万石,百姓们被杀了千余人,还有三处村庄被蒙古人攻破了……这意味着蒙古人的劫掠所得还比不上他们的大军消耗,因为西北各地连年遭遇天灾,边境的民力早已经匮乏至极,粮草也大都集中在各地城池之内,蒙古人再是怎么劫掠城外村乡,也得不到足以让他们过冬的粮草……所以,蒙古人若是想要撑过这个冬天,接下来就必然会有大动作!说不定……还会攻城!” 听到李如安的意见,章晟德有些意外。 这些观点虽然并不出奇,但若是事先没有下一番苦工,却也绝对说不出来。 很显然,李如安与过往的那些监军太监不同,哪怕是不通军略,但他至少是一个明眼人,并不是只想着捞银子。 见到章晟德的意外表情,李如安笑了笑,解释道:“章巡抚,咱家既然是来到了陕甘监军,自然是事先做了一番功课,这些日子呆在花马池营也带着耳朵与眼睛……您也知道,监军固然是个肥差,但也是风险极大,若是战事不利的话,在陛下震怒之下,监军也要充入净军的,咱家哪怕是为了自己的安危考虑,也不能毫无见识。” 所谓净军,就是太监组成的军队,以犯事的太监充入边军组成,在陕甘三边也有存在,人数大约有两千之多。 章晟德再次点头,表示了自己对李如安的赞赏,然后又指着大堂后方的地图,再次说道:“若是硬要说起来,这两支蒙古骑兵之中,当然是鄂托克旗地区的蒙古骑兵战力更强许多,这支骑兵以准噶尔汗国的骑兵为主,人数更多,实际上的危害也更大!然而,鄂托克旗地区的蒙古骑兵毕竟是距离朝廷腹地较远,虽然是屡屡派兵入境劫掠,但动作一直不大……反倒是河套地区距离朝廷腹地更近,与直隶只有三五天的骑兵路程,更容易威胁到京城中枢,再加上河套地区的蒙古骑兵动作很大,屡次有大军调动的迹象,进攻姿态非常明显,所以陕甘三边的注意力大都是放在这里……毕竟,一旦是让蒙古侵入直隶,事情可就闹大了。” 赵俊臣沉思片刻后,摇头道:“依我的观点,河套地区的蒙古右翼部落固然是动作更大,看似是蒙古人的主攻方向,但也许只是蒙古人的障眼法罢了!表面上负责牵制的准噶尔骑兵,或许才是蒙古人真正的杀招!准噶尔骑兵看似低调,但这段时间以来屡屡入境劫掠,未尝不是一种试探手段与疲敌之策……毕竟,蒙古人应该也知道朝廷对河套地图的防御决心,大同军镇、太原军镇、榆林军镇集中了西北军镇的精锐力量,又有宣府军镇作为后援,蒙古人不善攻坚,绝不会选择硬碰硬的办法!反倒是鄂托克旗地区,虽然是被宁夏、固原、甘肃几处军镇包围,但这几处军镇的实力远远不如大同、太原、宣府几处军镇,准噶尔骑兵的实力更强,所以这个方向也更容易突破!” 章晟德无奈道:“赵大人的猜测或许是真的,但不论真相如何,直隶方向的防务都必须要保证,对于陕甘三边来说,哪怕是任由准噶尔骑兵攻入陕甘腹地,也绝不能让河套的蒙古骑兵滋扰直隶,陕甘乃是边远之地、直隶则是天子脚下,这里面的区别太大了!” 赵俊臣叹息一声,说道:“是啊,就算是明知道河套地区的蒙古军队只是扰敌,也必须要严防死守,所以榆林军镇以及山西的兵力,是绝不能调动的。”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哪怕是被蒙古人杀掉了上万名陕甘百姓,在朝廷大员的眼中也只是一个数字罢了,但若是直隶境内出现了两三百名蒙古骑兵惊扰地方,整个京城都会人心惶惶。 前者固然是百姓受损更加严重,但后者的政治影响更大、也会更加损害到官员们的仕途前程! 所以,官员们没有余力的情况之下,只能是全力防止后一种情况出现。 想到这里,赵俊臣轻轻摇头,也是无可奈何,面对这般选择,他也只能做出妥协。 摇头叹息之后,赵俊臣继续说道:“相较于蒙古人的威胁,我倒是更加头疼陕甘内部的懈怠畏战!蒙古人虽然凶残,但实际战力未必就强于精锐边军,蒙古人虽然是统一行动,但准噶尔与蒙古右翼之间依然是貌合神离,只要是陕甘边军们拧成一条心,蒙古人的威胁也没有多大……可惜,正如我刚才所讲的那样,边军将士都不可信啊!” 说着,赵俊臣伸手指了指自己面前的数百份公文,说道:“翻阅了边防公文之后,我发现陕甘边军抵御蒙古人入境劫掠的方式流程大致相同,先是边墩点燃烽火示警,让边境百姓们尽量逃入村庄,然后就任由蒙古人劫掠,等到蒙古人劫掠到了足够物资、失去了战意之后,再调集军队将他们驱赶出境……我觉得这般做法更像是礼送出境……边军压根没有交战的勇气与意图,只要蒙古人没有攻城,就一切都是敷衍了事……” 章晟德苦笑道:“这些年来,边军们一直是这般做法,正如赵大人所说,只要蒙古人没有攻城,一切都不算大事,至于百姓们遭到劫掠杀害……边军们早已经看习惯了,任谁也不会在意。” 赵俊臣握拳敲了一下桌面,面现坚定之意,说道:“所以,边军不可信!若是咱们真想要有所作为,就绝不能依靠那些拥兵自重、懈怠畏战的边军将领!咱们……必须要有一支可以绝对控制、安心重用的军队!”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五十九章.夜谈(完). …… …… “所以,边军不可信!若是咱们真想要有所作为,就绝不能依靠那些拥兵自重、懈怠畏战的边军将领!咱们……必须要有一支可以绝对控制、安心重用的军队!”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章晟德与李如安皆是面色微变! 陕甘三边的防务,大体而言类似于三权分立,也就是文臣总理、武臣统兵、内臣监军。 三边总督作为陕甘文臣之首,虽说是总揽其责、节制众将,但主要作用还是体现在后勤调控、各镇协作、大方向制定等等方面,手中并没有实质性的兵权。 然而,随着朝廷对于陕甘三边的控制力越来越弱,三边总督虽然是坐拥朝廷大义名分,但威慑力也是越来越弱,又没有实际兵权可以压服边军,各地将领纷纷是拥兵自重,只顾着自己的私兵与一亩三分地,虽然还不敢直接违抗命令,但敷衍、拖延、出工不出力等等,也是常事的事情,军阀作派越来越明显…… 这样一来,哪怕是三边总督有心做些事情,往往也是力不从心,许多时候也只能妥协,毕竟三边总督还要依靠这些边军将领们掌控大局,不敢逼迫太甚。 尤其是今年蒙古人的威胁极大,边军将领们必然是以自保为重,也就会愈加敷衍三边总督的命令了。 如今,赵俊臣已经接手了三边总督的权职,却不愿意像是前几任的三边总督一般憋屈忍让、束手束脚!想要做些实事,又不能依靠那些边军将领,在这般情况下,就必须要有一支属于自己控制的军队,也是理所当然的选择。 事实上,梁辅臣还是三边总督的时候,也同样是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只不过他所组建的新军刚刚有了一些成效,就被德庆皇帝招入京城中枢担任阁老之位,这个计划也就无疾而终了。 对于赵俊臣的想法,章晟德与李如安皆是可以理解,但无论如何,文臣插手兵权总归是朝廷大忌,他们自然是心中有些谨慎。 只见章晟德与李如安对视一眼之后,由章晟德开口劝道:“赵大人,您乃是文臣,若是插手兵权的话,一旦是让朝廷得知消息,恐怕是有些不妥啊。” 另一边,李如安也是劝道:“是啊,赵大人,如今已经是大战将至,重头开始组建一支军队,恐怕是来不及了!……更何况,五万禁军援兵如今就在花马池营周围布防,这支军队由关指挥使统帅,还是可以信任的,赵大人您并不是无兵可用,较之前几任三边总督,情况已经好很多了。” 赵俊臣摇了摇头,表情严肃的说明了自己的理由:“我自然也知道朝廷不愿意看到文臣执掌兵权,所以这支军队组建之后,我会把它交给一位可靠的武将统帅,如此一来,朝廷也就挑不出什么毛病了!此外,禁军如今固然是可信,但不可重用,毕竟禁军的战力还比不上边军将领的私兵,他们作为客军,并没有保卫陕甘的决心,习惯了京城中枢的安定,战斗意志与作战经验也是不足,只能辅助、不能主战……更何况,禁军的大部分兵力还要坐镇花马池营威慑各地边军,也不能轻易动用,所以就必须要另组一支军队!” 解释之际,赵俊臣却是隐瞒了最紧要的理由——禁军是属于朝廷、忠于皇帝的力量,却唯有另组一支军队,才可以真正受到赵俊臣的掌控! 听到赵俊臣的解释之后,章晟德与李如安又是沉默了片刻。 然后,李如安再次问道:“那么,赵大人您又打算如何无中生有的组建一支新军?如今已经是形势紧迫,恐怕是来不及了。” 赵俊臣却是早有腹案,反问道:“就在今天晚上,咱们手中不是多了一支三千人的可用之兵吗?” 章晟德身体一震,惊声道:“赵大人您打算征收各地边军将领的私兵?不可能的!私兵被边军将领们视若禁脔,也大都是忠心异常,他们是不可能交出来的!若是强行征收的话,必然会引起兵变!赵大人,您一定要深重考虑啊!如今的陕甘三边,已是经不起任何动荡了!” 对于章晟德的顾虑,赵俊臣自然也明白,却依然是信心满满,说道:“放心吧,我明白什么是轻重缓急,也不会对边军将领们逼迫太甚——如今还不是对付他们的时候……具体的征召手段,明天就会见到成效,必然会让绝大部分人都感到满意的!如今,我只想知道,你们二人是否会全力支持于我?” 赵俊臣虽然是信心满满,但章晟德与李如安二人依然是难以心安。 不过,他们二人也确实没有任何选择,再次相互对视了一眼之后,就齐声说道:“自然是全力支持赵大人,唯赵大人马首是瞻。” 赵俊臣面现满意之色,抬头看了一眼大堂之外,见夜色已是伸手不见五指,又发现自己的身心也是疲乏到了极致,就吩咐道:“既然如此,时间不早了,咱们就皆是回去休息吧!明日清晨你们还要随我召见花马池营的所有文武官员,你们的心中疑惑,到了明日就全部都会解开!” 章晟德与李如安虽然是想要继续追问,但见到赵俊臣的疲态之后,却也只能遵命。 然而,就在他们二人告辞之际,赵俊臣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对了,我今日控制花马池营的做法,也包括今后的种种做法,虽然是事急从权,但终究是越权了,陛下与那几位阁老难免会多想……等到陕甘三边的战事结束之后,就必然会有麻烦!如今,像是三边总督王铮、河西巡抚张文辉等人,恐怕正是忙着写密疏弹劾于我!你们最好也准备几份弹劾我的奏疏,言辞最好是激烈一些,尽快呈送给朝廷……在表面上,咱们之间的关系最好是疏远一些,这样对大家今后的前程都有好处!” 听到赵俊臣的提醒,章晟德与李如安二人先是一愣,但很快就想明白了里面的门道,并没有任何的抗拒之意,皆是默默的点头答应了。 正如赵俊臣所说,这般做法对他们都有好处。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六十章.赵俊臣的伏笔(一). …… …… 第二天,辰时三刻,花马池营的总督府大堂内。 包括几位督抚在内,花马池营的文武官员齐聚一堂。 等到众人到齐之后,赵俊臣并没有摆架子让他们等候太久,很快就现身了。 自从抵达西北之后,赵俊臣几乎就没有充分休息过,不是日夜兼程的奔波赶路,就是整日整夜的处理公务,昨晚也仅仅只睡了不到三个时辰的时间,到了今天早晨起床的时候,身心的疲惫不仅没有任何缓解,反倒是愈加的萎顿了。 不过,当赵俊臣迈步进入总督府大堂的时候,却依然是强自表现出一副神采奕奕、信心十足的模样。 在赵俊臣的身后,除了禁军指挥使关武元与监军太监李如安之外,还有许庆彦、牛辅德、苏西卿、毛家栋、赵大力、洪高功等人跟随在后,倒也算是前拥后簇,声势隆重。 因为梁辅臣的坚持,朝廷今年总计调拨了近十万援兵支援西北,除了五万禁军之外,还有河南、山东、湖北、四川等地的卫所军。 不过,这几路卫所军的战力比之禁军都远远不如,大都只是老弱病残、意志薄弱,连兵甲都不齐整,只是充数罢了——因为普遍的吃空饷现象,甚至就连数字都有水分——所以赵俊臣对他们也没有抱有任何期待。 在十万援兵之中,包括五万禁军援兵在内,又有七万援兵进驻陕甘境内布防。 如今,除了花马池营内的两万禁军之外,另还有三万禁军驻扎在花马池营附近,而牛辅德身为关武元的随军幕僚,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是负责禁军援兵与本地边军的协调事宜,很少留在花马池营内。 不过,赵俊臣昨天潜入花马池营之前,却是暗中联络了牛辅德,并且把自己手下的众位护卫随从全部交给了牛辅德负责照顾。 到了今天早上,随着赵俊臣彻底掌控了花马池营的局势,牛辅德就带领众人进入了花马池营与赵俊臣汇合。 如此一来,赵俊臣的手下总算是有了一些可以托付重任的心腹。 * “拜见钦差大人!” 因为昨晚的一场兵变,花马池营的文武官员们已经对赵俊臣心存敬畏,见到赵俊臣现身之后,皆是慌忙起身行礼,一个个全都是恭顺异常。 在众人的行礼问安之际,赵俊臣则是表情严肃,快步走到主位落座,然后扫视了在场众人一眼,点头道:“各位都来齐了,就坐下谈话吧。” 随着众人纷纷落座,赵俊臣再次开口道:“在这里,本钦差先宣布一件事!三边总督王铮的病情迟迟未愈,门下又出了王铮这样的卖国奸邪,已是不适合再履行总督之职,本钦差与众位督抚商议之后一致决定,从即日起,王总督的所有权职将全部暂且交由本钦差负责,大家对此可有什么意见?” 在赵俊臣的逼人目光之下,又有谁敢提出异议? 所以,赵俊臣的话声刚刚落下,就见到众位文武官员纷纷是踊跃表态支持。 “钦差大人亲自主持陕甘之大局,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啊!” “还请钦差大人放心,卑职一定是对您惟命是从!您就算是让卑职上刀山、下火海、卑职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早就听说钦差大人乃是朝廷柱石,有经天纬地之才,陕甘大局由钦差大人亲自主持,定然是更胜从前、万无一失!” “今年的火筛入寇形势严峻,下官一直是心中忧虑,但有了钦差大人亲自坐镇,下官就再也没有任何担心了!” 就这样,所有人都是态度谄媚,极尽讨好之能事。 此时,三边总督王铮同样是列席在座,听到众人的表态之后,表情隐隐有些苦涩难堪,但如今已是没有任何人会顾忌他的想法感受了。 赵俊臣同样是没有在意王铮的感受,只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赵俊臣很清楚,众人依然有了各自的小算盘,并不是真正的信服自己,此时的表态并不足信,但赵俊臣也不在意,只要他们没有明面上反抗自己,大局依旧稳定,赵俊臣就可以逐步的树立威信、掌控大局,如今赵俊臣只是需要机会与时间罢了。 等到所有人皆是表态完毕之后,赵俊臣再次是老调重弹,表达了自己的主战决心,说道:“本钦差也知道,今年的火筛入寇不同以往,形势极为严峻,各地的文武官员皆是有些畏战之心,但本钦差坚信,只要是咱们陕甘的文官武将们能够同心协力,边军将士们愿意奋勇抗敌,区区的蒙古鞑子不足为惧! 陕甘境内总计有边军三十余万,再加上朝廷的七万援军,咱们的兵力足足是蒙古人的四倍之多!又是境内布防,有城池工事之便利!蒙古鞑子虽有十万人之多,但他们经历了连年天灾,后勤补给必然有极大的问题,而我们则是有朝廷的后盾支援,也就是说天时、地利、人和,全都在咱们这一边!只要咱们不犯错,就绝没有失败的可能! 众位不要认为本钦差只会夸夸其谈,想必各位也听说了,本钦差进入陕甘境内之后,曾在横山县遭遇了蒙古人的袭击!这支蒙古骑兵总计有五千人之多!全都是蒙古人的精锐!而本钦差的护卫则是只有不足六百人!当时本钦差在野外遇袭,不仅是兵力处于绝对弱势,也没有防御工事的帮助,但最终又如何?本钦差不仅是领兵击退了蒙古人的袭击,并且还杀敌近两千人,战场上全都是蒙古人的鲜血与尸体,仅仅是首级就割下了六百余颗,另还俘虏了八十余名蒙古鞑子!” 说到这里,赵俊臣的语气变得愈加严肃,缓缓说道:“本钦差只是一介文臣罢了,完全没有任何的战事经验,这种事情若是连本钦差都可以做到,那么边军将领们就同样可以做到!所以,蒙古人并没有各位想象中那么凶残悍勇不可战胜!事实上,想要战胜蒙古人,恐怕要比想象中容易许多!” 在场众人皆是听说过赵俊臣遇袭的事情,但直到这一刻才从赵俊臣这里听说了详细情况。 听完了赵俊臣的讲诉之后,所有人皆是下意识的不相信! 他们每年都会与蒙古人交战,又哪里不知道蒙古人的底细?蒙古人或许没有传言中那般凶残强大,但也绝不是易于之辈,赵俊臣仅仅凭借不到六百人的兵力,就击退了近十倍的蒙古骑兵,还杀死了其中近两千人,这件事怎么想都不像是真的。 事实上,赵俊臣只是遇到一千蒙古骑兵的袭击罢了,话语中确实有夸张吹牛的成分。 但这个时候,若是可以激发众人的士气与决心,夸张吹牛、谎报军功也未必就是坏事。 就在众人怀疑之际,陕西巡抚章晟德却是突然站起身来,说道:“钦差大人所说的事情,本官也是亲身参与,可以作证!正是因为钦差大人的身先士卒、激励士气,将士们皆是忘死杀敌,所以才迎来了一场数年未有的罕见大胜!” 然后,章晟德绘声绘色的把当日的交战情景向着众人详细讲诉了一遍。 听到章晟德的讲诉之后,在场众人总算是稍稍有了信了,但依然是将信将疑。 见到众人的表情之后,赵俊臣突然向洪高功开口问道:“洪千户,蒙古人的首级与俘虏你可带到了花马池营?” 洪高功连忙答道:“回钦差大人,已经全部带入花马池营内。” “很好!”赵俊臣点头道:“把这些首级与俘虏全部摆在总督府衙门的大门之外,任由所有人随意参观!等到花马池营的所有人皆是观览过这些首级与俘虏之后,再派人把这些首级与俘虏传到各地的卫所与军镇,让陕甘各地的边军将士们一同观览!与此同时,还要遍发公文告示,向陕甘所有的官员、将士、百姓们宣传这场大胜!一定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场大胜!更要让所有人都借此明白蒙古人并非是不可战胜!” …… 解释一下,因为“喜迎十九大”的缘故,这个月一直很忙,不断的开会、学习、写心得、整资料,前段时间虫子总是拖到凌晨以后才能更新,就是这个原因! 原本,虫子还可以勉强坚持,但最近几天,虫子的奶奶进城看病,需要虫子开车接送,闲暇时间也就更少了,再加上状态不佳,所以最近这段时间的更新不如人意,实在抱歉! 但今天已经把奶奶送回老家休养,从今天开始虫子会恢复过往的更新频率。 恩,今天第一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六十一章.赵俊臣的伏笔(二). …… …… 赵俊臣大力宣传自己的军功战绩,固然是为了激发陕甘边军的信心与勇气,但还有更深一层用意,那就是为自己扭转声誉、树立威望。 毕竟,在绝大部分人的眼中,赵俊臣只是一个善于理财的贪官罢了,赵俊臣主持陕甘大局之后,必然会有许多人心存轻视,怀疑赵俊臣的立场与能力,甚至还会有人因为心中偏见而刻意违抗赵俊臣的命令。 所以,赵俊臣想要掌控大局,就必须要大力宣扬自己的军功战绩、为自己造势宣传,将自己塑造成一名知兵善战的官员! * 对于赵俊臣的命令,洪高功也是早有准备,很快就命人送来了蒙古人的首级与俘虏。 其中,更有一些首级与俘虏送入了总督府的大堂之内,交给花马池营的文武官员们参观。 副总兵郑余、参将钱保、守备官包宏杰等人,与蒙古人交手多年,全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将,自然是懂得辨明方法,寻常杀良冒功的首级根本瞒不过他们的眼睛。 蒙古人的首级与俘虏送入大堂之后,他们很快就进行了检查,也很快就确认了俘虏与首级的真实性。 然后,众位将领相互对视一眼,皆是面现不可思议之色。 有了这些首级与俘虏作为旁证,赵俊臣的战绩就算是有所夸大,但野外交战以少胜多击败蒙古骑兵的事情绝不会有假! 不过,蒙古人什么时候这般不堪一击了?赵俊臣不过是一介文官,竟然还有领兵退敌的能耐?不仅是领兵退敌,并且还创下了这么一场数年未有的罕见大胜? 觉得不可思议之余,他们对赵俊臣的看法也在悄然间发生了转变。 三边军镇虽然已经糜烂至极,但骨子里依然保留着强者为尊的观念。 如果说,从前他们只是畏惧于赵俊臣的权势与手段的话,亲眼确认了赵俊臣的战绩军功之后,这种畏惧已是变成了敬畏,再也不敢有任何小觑。 另一边,赵俊臣的表情有些似笑非笑,等到众位将领检查完毕之后,才问道:“如何?你们可检查清楚了?这些首级与俘虏可有作假?”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几位将领纷纷是心中一惊,才发现自己的做法似乎有质疑赵俊臣的意思,连忙是向赵俊臣告罪。 副总兵郑余慌忙说道:“卑职并不是怀疑钦差大人的功绩,只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蒙古人首级与俘虏,心情有些激荡,忍不住想要详细查看,不由是失了进退,还望赵大人恕罪!”新八一中文网首发 参将钱宝也是连声说道:“首级都是真的!俘虏也是真的!绝没有任何作假!卑职等人哪里敢怀疑钦差大人……只是、只是想要仔细观赏钦差大人的不世奇功!” 然后,守备官包宏杰与众位千户百户们也是纷纷表态,表示他们并没有怀疑赵俊臣的意思,又说这些首级与俘虏确实是真的。 赵俊臣依然是表情严肃,缓缓说道:“哪怕是你们心存怀疑,本钦差也不会怪罪!陕甘三边已是很久没有出现过像样的战绩了,你们心中有些怀疑也是应该的,本钦差把这些首级与俘虏公示与众,也就不怕你们怀疑!只是想要让你们知道,蒙古人如今固然是气势汹汹,但他们并非是不可战胜!本钦差可以领兵击败他们!你们也可以领兵击败他们!”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之后,众位将领皆是喏喏应是,但文官们却要机灵得多,确认了首级与俘虏的真实性之后,就连忙是趁机讨好、歌功颂德,纷纷表态要为赵俊臣向朝廷请功,认为赵俊臣定然是可以率领陕甘边军击败蒙古大军云云。 不过,赵俊臣很快就抬手阻止了众人的恭维讨好,说道:“如今陕甘的防务不容乐观,几乎每天都有蒙古骑兵入境劫掠,还不是咱们这些人相互恭维的时候,先谈正事吧……” 等到众官员终于是渐渐安静了下来,赵俊臣继续说道:“本钦差路经山西的时候,为了激发山西边军的士气与决心,曾制订了一系列的赏罚军令,如今本钦差接手了陕甘三边的边防大计,这些赏罚军令也会在陕甘边军之中实行。” 说完,赵俊臣冲着一旁的苏西卿点头示意。 见到赵俊臣的示意之后,苏西卿马上迈步出列,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份公文,向着众人大声宣读。 “从即日起,凡是蒙古人之首级上缴,军功赏银由三两提升为十两!与此同时,杀良冒功者,杀无赦!克扣将士赏赐者,杀无赦!举报者可得其赏赐!所有人皆可监督!” “从即日起,凡是遇到蒙古大军攻城,坚守至援兵抵达,守城之文武官员皆是记功一次!若是守城超过十日,每超过两日就额外记功一次,上不封顶!城内将士凡是奋勇守城者,兵饷以五倍计!与此同时,谎报战功邀赏者,杀无赦!克扣将士军饷者,杀无赦!举报者可得其赏赐!所有人皆可监督!” “从即日起,凡是在因战负伤之兵士,皆由朝廷出银负责治养,并且根据伤情之轻重由朝廷补助银子三两至三十两不等!凡是因战牺牲之兵士,家中免税粮五年,且一次性由朝廷补助五十两抚恤银子!与此同时,谎报死伤者,杀无赦!举报者可得其赏赐!所有人皆可监督!”ァ新ヤ~⑧~1~中文網ωωω.χ~⒏~1zщ.còм<首发、域名、请记住xīn81zhōngwénxiǎoshuōwǎng “从即日起,凡是野外遇敌且奋勇参战之将领兵士,军功赏银皆是以双倍计!凡是私自逃战者,杀无赦!举报者可酌情赏赐!所有人皆可监督!” “从即日起……” 当初,赵俊臣在山西宣布这一系列军令的时候,所有人就皆是惊叹赵俊臣的军功赏赐之丰厚。 如今,在三边总督府衙门之内,所有人的反应也同样是如此! 与山西不同,陕甘的百姓更加穷困,银子更加值钱,赵俊臣所颁布的军功赏赐也就显得愈加丰厚了。 等到苏西卿宣布完毕之后,赵俊臣却是突然叹息一声,缓缓说道:“本朝的军功赏赐一向丰厚,但因为种种原因,将士们的赏银经常会有拖延克扣之情况,甚至还有边军将士无法收到自己应得的赏银……事到如今,朝廷已是信誉丧尽,本钦差虽然是定下了更加丰厚的军功赏赐,但边军将士们思及过往的情况,难免是心存疑虑!” 说到这里,赵俊臣的双眼缓缓扫视了众人一圈,目光中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见到赵俊臣的表态,在场的文武官员皆是面无表情,就好似听不懂赵俊臣的言中深意,但心中大都是有些难堪。 这些年来,边军的兵饷赏银屡屡出现延迟、克扣、消失的情况,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他们这些人的层层克扣、贪污挪用。 也正是因为他们的缘故,朝廷在边军的信誉早已经消耗殆尽,赵俊臣所颁布的军功赏赐再是如何丰厚,也很难是取信于人,激发边军士气的目标也很难达成。 不过,如今并不是翻旧账的时候,赵俊臣想要达成激发边军士气的目标,就必须要想办法为他们收拾这个烂摊子!颁布赏罚军功之余,也必须要设法重振朝廷的信誉!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六十二章.赵俊臣的伏笔(三). …… …… 别人留下的烂摊子,还要自己出手收拾,赵俊臣的心情难免是有些不舒服。 尤其是见到在场的众位文武官员全都是装作一副听不懂的表情,就好似这些事情与他们毫无关系一般,心中更是有些怒意。 不过,赵俊臣终究还是按耐了心中的情绪,表面上依然是一副肃穆模样,见到众人皆是不敢回应之后,缓缓说道:“有鉴于此,本钦差认真考虑之后,为了重振朝廷之信誉、激发边军之士气,决定由三边总督府拿出一笔银子,在半个月之内,补齐陕甘边军今年以来所有的欠发兵饷与欠发赏银!” 说到这里,赵俊臣见到在场众人毫无反应,突然间话锋一转,嘴角隐约闪过了一丝冷笑,又说道:“此外,本钦差打算派人探访陕甘各地的边军将士,清查陕甘边军过往几年的欠饷、欠赏,在今年的火筛入寇结束之后进行补发!……洪千户,这件事就由你手下的锦衣卫亲自负责,本钦差再拨调一部分禁军辅佐于你!” 这一次,赵俊臣的话声落下之后,在场的众位文武官员顿时是心中大惊! 赵俊臣想要补齐边军所拖欠的兵饷与赏银,在场众人并不意外。 毕竟,赵俊臣乃是朝廷的财神爷,有无数的手段可以弄来银子,如今又要出手查抄陕甘首富汪家的家产,到时候又是一笔天文数字的银子入账,想要补齐西北边军近年来所拖欠的兵饷、赏银,对其他人而言是一件天大难题,但在赵俊臣眼中未必就是多大的难事! 然而,赵俊臣清查拖欠的手段,却不是翻查账目、让边军将领们自行上报,而是亲自派人与各地边军进行接触摸底,这里面的问题可就大了! 自从赵俊臣掌管户部之后,朝廷的钱粮周转已经是渐有好转,每年支给陕甘边军的饷银已是渐渐宽裕,但在西北边军之中,兵饷与赏银的拖欠情况依然是屡见不鲜,这是因为各层武官的层层克扣,下层边军们最终只能拿到极少部分的兵饷与赏银,而各层武官贪墨克扣之余,又把所有责任全部推给朝廷,称是朝廷下拨的银子原本就只有这么多! 所以,在各地军镇的账目上,朝廷拖欠的兵饷与赏银并不算多,但对于下层边军而言,朝廷拖欠他们的兵饷与赏银至少要比帐目上的数字高出一倍有余! 这般欺上瞒下的手段,原本就是官场上公开的秘密,下层边军们受制于人,也是敢怒不敢言,而赵俊臣的这般决定,却是要让底层边军主动揭穿上层武官的贪墨罪行,把这层窗户纸给彻底撕烂!表面上是统计拖欠情况,但实际上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为了抓住边军将领们克扣军饷饷银的把柄!激化边军将领与底层边军的矛盾! 与此同时,赵俊臣派出锦衣卫与底层边军进行接触摸底,也为底层边军提供了申述渠道,边军将领们对手下边军的控制力也会大幅降低,再加上赵俊臣补发拖欠兵饷赏银的作法,也必然会赢得所有底层边军的一致支持…… 这般情况之下,边军将领们既是被赵俊臣抓住了罪证把柄,又要面临底层边军倒戈的危险,权力根基就会彻底动摇,如何还能够反抗赵俊臣的意志? 想到这般情况之后,在场众人自然是心中惊骇! 毕竟,若是按照赵俊臣的计划进行下去,他们这些人也全都不能幸免。 他们不在乎赵俊臣接手三边总督的权职,也不在乎赵俊臣出手铲除汪家,甚至是不在乎赵俊臣的主战态度,这些事情都不会损害到他们的根本利益,但赵俊臣如今的这般作法,对他们而言却是釜底抽薪了! 所以,在场的文武官员们再也不敢装作聋子哑巴,连忙是纷纷起身表态。 “钦差大人还请三思!陕甘地域辽阔,东西相距六千四百里,来往联系不便,又有边军三十余万人,共有军镇四处,细分为十七路之多!军堡加起来总计有一百七十一处!关口也有七十二处之多!再加上数以百计的屯堡、数以千计的烽火墩,以及各处城池的守兵,想要派人与各地边军进行详细摸底,实在是费时费力,不如还是依照旧例,由各地边军将领自行上报拖欠银子比较好!” “钦差大人明鉴,朝廷所拖欠的赏银与兵饷,各地军镇与各路卫所都有账目记载,哪怕是三边总督府也有大概的数目,若是派人亲自与边军接触摸底,反倒是显得总督府不信任各地边军将领了,恐怕会引起许多不必要的变故!” “钦差大人,下官认为咱们只要补齐今年的兵饷与赏银,就足以振奋边军士气、恢复朝廷信誉了!” 众人纷纷劝阻之际,陕甘巡抚章晟德沉思片刻之后,也同样是表明了反对态度,起身劝道:“赵大人,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当以维稳为主,一动不如一静,实在是不适合大动干戈,还望钦差大人三思而后行!” 昨晚,章晟德虽然是表明了鼎力支持赵俊臣的态度,但章晟德也有自己的立场,这种支持并不是无限度的! 在章晟德看来,赵俊臣借着统计拖欠的名义,想要抓住各地边军将领把柄、激化底层边军与高层武官之间的矛盾,若是天下太平的时候倒是一个妙计,或许还可以强化朝廷对边军的控制力,但如今显然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先不说各地的边军将领大都是桀骜之辈,未必就会乖乖的束手就擒,边军将领与底层边军矛盾激化之后,也不利于陕甘三边抵御蒙古大军的入侵! 所以,章晟德认为赵俊臣的计划不仅是弊大于利,并且是风险极大,所以也就表示了反对的态度。 众人纷纷劝阻赵俊臣之余,心中也有一些忐忑。 事到如今,他们已是大都看明白了,赵俊臣接手了王铮的权柄之后,必然是要大权独揽的,本身也是说一不二的性格,未必会听从他们的劝阻。 然而,赵俊臣的反应,却是再次出乎了众人的意料。 只见赵俊臣沉思片刻之后,竟是点头表示了认同,说道:“本钦差只是想要详细统计各地边军的拖欠,毕竟各地边军的账目混杂在一起,难免会有一些疏漏……但各位大人所言也有道理……这样吧,今日的商议结束之后,总督府就发一份公文,询问一下各地边军将士的态度,然后再做出具体决定,如今就暂且先把今年的拖欠补齐。” 见赵俊臣这么痛快就接受了他们的建议,所有人都是觉得不可思议。 然而,赵俊臣又岂会无的放矢? 不等众人回过神来,赵俊臣已经开始了今天的下一个议题、 只见赵俊臣用一种看似漫不经心的态度,向众人缓缓说道:“本钦差还有一个想法,想要征询一下各位的态度!如今,十万蒙古大军兵分两路,觊觎着大明领土、威胁着百姓安危,迟早会出现一场大战!陕甘边军加上朝廷的援兵,虽然有四十万之多,但可战之兵却是不足,并且是分散于各地,一旦是到了决战之际,咱们还要从各地调集兵力,难免是耽误战机,所以本钦差打算从各地的军镇与卫所之中,抽调一些精壮将士,组成一支战兵新军,数量大约是两万人左右,由三边总督府亲自负责指挥,这样就可以灵活应对今后的战局变化,集中力量对抗蒙古人的威胁,各位认为如何?”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在场众人又是心中一惊,只觉得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赵俊臣存心想要搞事! 如今的陕甘三边,绝大多数的精锐边军都已经成为了各级武官的家丁私兵!如今赵俊臣要从各地抽调精锐,岂不是就是要抽调各级武官的私兵? 然而,武官们的麾下私兵,全都是耗费重金组建,不仅是他们的心头肉,更还是他们的地位保证,如今赵俊臣想要抽调他们麾下的私兵,又岂是那么容易? 若只是抽调几千人也就罢了,但赵俊臣竟是想要抽调两万人之多,大约是占了陕甘境内私兵总数的四成以上!边军将领们又岂会答应?别说是答应了,说不定还会兵变造反! 所以,他们忍不住就要再次表态反对! 只是,不等众人开口反对,坐在最下方的幕僚牛辅德却是突然起身说道:“钦差大人,关于战兵组建之事,小人正好有事禀报!” 牛辅德表面上是禁军指挥使关武元的随军参谋,但实际上则是赵俊臣的府中幕僚,如今见到牛辅德的表态之后,赵俊臣却是装作一副不熟悉牛辅德的样子,只是点头道:“哦?与战兵组建有关系?说吧,是什么事?” 牛辅德缓缓说道:“小人乃是禁军指挥使关大人的手下幕僚牛辅德,这些日子一直是负责边军与禁军的协调之事,小人在办事之余,也曾与榆林镇守总兵王大人、宁夏镇守总兵林大人有过接触!这两位总兵大人与钦差大人的想法一致,同样是认为陕甘边军的可战之兵不足,兵力又过于分散,不仅是容易被蒙古人逐个击破,相互支援之际也容易延误战机,所以他们二位也同样认为三边总督应该抽调各地精锐、组建一支战兵新军!” “哦?他们两位也同样是这般想法?倒是眼光长远!”赵俊臣点头赞许道。 牛辅德继续说道:“这两位总兵大人不仅是有这样的想法,并且还愿意亲自做出表率!榆林镇守总兵王大人已经准备了精兵一千五百人,宁夏镇守总兵林大人也同样是准备了精兵一千人,此外,榆林西路的林参将、中路的司马参将,还有宁夏北路的张参将,以及十余处卫所的守备官,也大都准备了精兵一百到两百人左右,总计有三千三百人!这些精兵全都是他们的麾下亲兵家丁,皆是西北边军之中最为悍勇善战的将士,如今这些精兵正在路上,再过一两日就可以陆续抵达花马池营!” 听到牛辅德的讲诉之后,在场所有人纷纷是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哪怕是听说了赵俊臣领兵在野外以少胜多击败了数千蒙古骑兵的事情之后,他们的心情也没有像是现在这般震惊! 是这个世道变了吗?一向是拥兵自重的边军大将们,竟然会主动把麾下私兵送给赵俊臣?边军将领们什么时候这般深明大义了? 赵俊臣没有理会众人的不可思议,只是满脸的欣慰,再次点头道:“这几位将领倒是识大体、顾大局,不过,突然失去了这么多的精兵,他们本地的防务能够保证吗?” 牛辅德答道:“野外交战恐怕是有些力不从心了,但守城还有绰绰有余的!此外,西北的边军一向是缺乏精良兵甲,马匹也不多,所以王总兵与林总兵希望钦差大人可以为两处军镇补充一些。” 赵俊臣沉吟片刻后,说道:“这两位总兵大公无私,我也不能让他们寒心!这样吧,就从禁军这里拿出两百副铁甲、六百副棉甲、六百匹战马,宁夏军镇与榆林军镇各分一半,由王总兵与林总兵自行分配!再从总督府拿出四万两银子,同样是宁夏军镇与榆林军镇各分一半,由王总兵与林总兵自行分配,作为募兵银子补充各地的兵力……此外,若是宁夏军镇与榆林军镇另有边军将领同样有意把各自麾下的精兵交给总督府指挥,本钦差也会另有补偿!” 牛辅德一副欢喜模样,连忙说道:“多谢钦差大人的体恤慷慨,小人马上就把您的决定告诉两位总兵大人,相信他们一定会对钦差大人感恩戴德的!” * 此时,听到了赵俊臣与牛辅德的对话,仔细捉摸之后,在场的众位文武官员总算是回过味了。 榆林镇守总兵王彦、宁夏镇守总兵林惠石、以及两处军镇的那几位参将与守备官,哪里是主动把麾下私兵送给赵俊臣?分明是与赵俊臣暗中做了一笔交易! 在这笔交易之中,赵俊臣得到了精悍善战的私兵,而边军将领们则是得到了精良的兵甲马匹与募兵银子!对于赵俊臣而言,如今已经是没有时间重头开始组建新军,最是需要拥有即战力的私兵,对于边军将领而言,从赵俊臣这里得到了兵甲、战马、与银子之后,大可以重新招募训练私兵,只不过多耗费一些时间精力罢了,到时候他们的私兵战力还会更强,双方乃是各取所需,谁也不吃亏。 尤其是赵俊臣,更是慷他人之慨,兵甲与马匹全都是从禁军之中调取,事后只要向朝廷报称是战时丢失,朝廷自然会为禁军补充!交给宁夏、榆林的募兵银子更是从总督府支取……也就是说,赵俊臣几乎没有任何损失,就得到了三千余名精锐私兵! 这般模式一旦是扩展到陕甘全境,赵俊臣想要组建一支两万人的战兵新军,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这两万名私兵并不是忠心于朝廷,更是忠心于他们的雇主!而他们今后的雇主,将会是赵俊臣! 此外,在这场交易之中,还有一个隐含条件!那就是在今年的战事之中,赵俊臣将不会随意命令王彦、林惠石等人离开驻地与蒙古人进行野战,因为“兵力不足”的缘故,与赵俊臣达成交易的将领们今后的主要任务就是守城,与蒙古人野外交战的任务则是全部推给了赵俊臣的战兵新军,从这方面而言,边军将领们倒是占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便宜。 但从另一方面而言,赵俊臣也从来都没有指望过这些边军将领敢与蒙古人在城外交战,所以赵俊臣同样是没有任何损失! 这场交易,很可能早就已经商议妥当了,只不过选在今天公示于众罢了。 * 想明白了赵俊臣的计划脉络之后,陕西巡抚章晟德的心中满是钦佩,才发现自己原来是误会了赵俊臣,也小觑了赵俊臣的手段。 难怪赵俊臣突然是一改维稳为重的做法,又是要清查拖欠,又是要征召私兵,仿佛是成心要搅乱陕甘局势,原来是早就有了完善预案,几项看似有弊无利的提议,合在一起却是相辅相成、达成了奇效。 现在回想起来,赵俊臣刚才所提出的清查边军欠饷欠赏的士气,恐怕也是一个伏笔,并不是真想要动摇边军将领们的权力根基,而是为了进行威慑,促使他们乖乖配合、与赵俊臣达成交易! 威逼利诱之下,边军将领们接下来的选择也就很清楚了。 昨天晚上,赵俊臣表示要征召各地将领的私兵组建新军,章晟德还认为是天方夜谭,但明白了赵俊臣的计划之后,章晟德才发现这件事竟是如此的容易。 心中钦佩之余,章晟德再次起身表态,但这一次却是表达了支持之意,说道:“下官也认为,陕甘三边确实应该抽调精锐组建战兵!宁夏、榆林的两位镇守总兵既然已经做出了表率,下官与固原军镇的镇守总兵方振山相熟,等到今日的议谈结束之后,下官就会给他写一封书信,详细说明钦差大人的深意,相信固原军镇上下同样会鼎力支持的!” 说完,章晟德又向河东巡抚吴敏、河西巡抚张文辉打了眼色示意。 在章晟德的暗示之下,吴敏与张文辉犹豫了片刻之后,也纷纷是起身表态,表示他们会敦促甘肃军镇同样是派遣精锐私兵加入赵俊臣的战兵新军之中。 相较于几位文官,武官们的反应要稍慢一些,但也不是笨人。 很快的,花马池营的副总兵郑余已经是率先表态,说道:“如今钦差大人坐镇花马池营,卑职身为花马池营的武官,自然是要鼎力支持钦差大人的计划!卑职麾下也有五百精锐将士,即日起就将其中两百人……不,就将其中四百人全部交给钦差大人统帅!” 郑余倒也是一个有魄力的人,竟是一口气交出了自己的大半私兵。 但郑余也想明白了,如今赵俊臣已经彻底掌控了花马池营的局势,他哪怕是拥有五百私兵,也完全是无力抵抗,还不如干脆把自己的大半私兵全部交给赵俊臣,趁机讨好投靠! 在郑余的带领下,另外几位花马池营的武官也大都是同样的心思,纷纷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卑职郑宝麾下也有四百余精锐将士,即日起就将其中三百人全部交由总督府统帅!” “卑职手中同样有三百精锐将士,即日起就将其中两百人全部交由总督府统帅!” “卑职手下的精锐将士不多,仅有六十余人,但也愿意交出其中四十人加入钦差大人的战兵新军!” …… 就这样,参将郑宝交出了三百私兵,守备官包宏杰交出了两百私兵,剩下的千户百户们也分别是交出了数十名私兵不等。 再加上赵俊臣昨晚接手史松的三千私兵,如今赵俊臣的手中已经是拥有了超过八千名私兵! 要知道,哪怕是几位军镇总兵,麾下的私兵往往也只有三千人左右,这已经是他们财力负担的极限了!而赵俊臣刚刚接手了三边总督的权职,不过是稍稍用了一些手段,手下的私兵就已经是远远超过了所有的边军将领! 可以预计的是,赵俊臣构想中的战兵新军,或许很快就可以实现,甚至还会超出两万人的规模数量! 想要供养这支规模庞大的私兵,哪怕是赵俊臣也会感到吃力无比! 但一切都是值得的,有了这支兵力,今后哪怕是德庆皇帝鸟尽弓藏,赵俊臣也有了反抗的底气。 不过,如今得当务之急,却还是陕甘的边防大计! 所以,赵俊臣的脸上并没有明显的喜色,只是很快就转到了下一个议题。 而副总兵郑余等人对赵俊臣的积极表态,也很快就收到了回报! …… 恩,六千字大章节!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六十三章.赵俊臣的伏笔(完). …… …… 自从会议开始之后,赵俊臣就表现出一副雷厉风行的态度,不断的提出新的议题,每个议题结束之后,就会马上转换到下一个议题进行讨论,并且每一个议题都有详细的考虑与准备,很快就可以得出定论。 就在所有人都还在消化上一件事情的时候,赵俊臣已经开始了下一个议题。 “再说汪家通敌的事情!”说到这里,赵俊臣的声音变得冰冷了一些:“就在昨天,本钦差已经派出五千禁军前往临兆、西安、延安三府抓捕汪家族人、查封汪家产业,等到抓捕行动结束之后,汪家的家产全部充为军资,这个案子的审判则是交由陕西巡抚章晟德亲自负责!” 听到赵俊臣的决定之后,章晟德连忙是起身领命。 汪家的审判,关系到赵俊臣的报复与立威,章晟德自然是心中重视。 然后,赵俊臣的目光转向了花马池营的几位将领,又说道:“此外,原花马池营总兵史松与汪家狼狈为奸,如今已经被本钦差依律斩首,所以这花马池营总兵的位置也就空了下来!依本钦差的想法,就由副总兵郑余接替花马池营总兵的位置,此外,参将钱宝升任为花马池营副总兵,守备官包宏杰则是升为花马池营参将,三人共同负责花马池营的一切防御警戒之事宜!” 刚才,郑余、钱宝、包宏杰三人皆是把自己的大半私兵交给了赵俊臣,数量虽然不算是特别多,但诚意却是十足,又起到了很好的带头作用,所以赵俊臣的这般决定,自然是对他们投桃报李了! 尤其是郑余,从副总兵升为总兵,看似只是升了一级,但两者之间却隔着一道天堑,不论地位还是权柄都是天壤之别。 总兵已经是明朝地方武官的最高职位了,副总兵想要升为总兵,不仅是需要足够的资历、军功、以及实力,背景与运气也是不可或缺,若是没有赵俊臣的刻意提拔,郑余恐怕至少还要在副总兵的位置上停留好些年才有进一步升迁的可能。 花马池营总兵也不仅仅只是负责花马池营的防务而已,榆林军镇与宁夏军镇交界处的两百余里范围,包括宁夏军镇东路、两座卫城、五处千户所、二十三座屯堡,皆是受其辖制,甚至就连花马池的盐务也有权力插手,在陕甘边军之中地位仅次于四镇总兵! 所以,听到赵俊臣的决定之后,郑余顿时是大喜过望,只觉得自己讨好投靠赵俊臣的决定是无比正确的——他原本还以为赵俊臣会安排某位亲信接任花马池营总兵的位置,却没想到这般好事竟是落在了自己的头上,显然是刚才的表态起到了作用。 于是,不等在场众人表态,郑余已经是单膝跪在赵俊臣的面前,大声说道:“多谢钦差大人的提拔信任!卑职从今往后定当是以死效命!” 类似的表态,郑余已经在赵俊臣面前表达过三次了,却唯有这一次发自真心。 另一边,钱宝、包宏杰两人虽然不似郑余一般收获丰厚,但同样是得到了晋升,也连忙是向赵俊臣行礼领命,言语间满是投效之意。 见到三位武官的表态,赵俊臣暗暗点头。 花马池营的位置至关紧要,赵俊臣这一次提拔郑余等人,也不仅仅是投桃报李,也是因为赵俊臣在边军的根基太过薄弱,心腹之中实在是没有合适的人选,重用郑余等人其实也是迫于无奈。 不过,若是可以趁机收获郑余、钱宝、包宏杰这些武官的投靠,倒也算是不错的收获了,至少是花马池营的内部再也没有任何隐患了。 * 发布了任命之后,赵俊臣又与众位文武官员商议了陕甘防务的安排、蒙古大军的动态,认真听取了所有人的想法建议,但因为尚不熟悉情况与军务的缘故,赵俊臣并没有做出任何具体的安排,依然是保持原态,只是进一步强调了自己的抗敌决心,敦促众人不可心生怠慢,更不能再有任何的畏战之心。 等到所有的商议结束之后,时间已经是临近晌午了。 眼见到众人皆是面现疲惫,赵俊臣终于是宣布散会。 在散会之前,赵俊臣还宣布花马池营的内部戒严告一段落,所有的文武官员皆是恢复了自由,并且还敦促陕西巡抚章晟德、河东巡抚吴敏、河西巡抚张文辉三人尽快返回各自辖境主持大局。 散会之后,文武官员们陆续离开了总督府大堂——经过这场会议,所有人皆是重新认识了赵俊臣。 在此之前,绝大多数人都认为赵俊臣只是一个圣眷优容、善于理财的贪官罢了,未必有什么真实本领,但赵俊臣先是以雷霆手段夺取了花马池营的控制权,接手了三边总督王铮的所有权职,干脆利落的出手铲除汪家,就足以让人心生敬畏了,而赵俊臣在这场会议期间所表现的眼光、手段、以及决断,更是让所有人再也不敢有任何的小觑之心。 在此之前,王铮主持陕甘大局的时候,因为他性格有些优柔寡断的缘故,往往是要经过好几天的商议才能决定一件事情,而赵俊臣如今不过是刚刚掌控大局,初次会议就已经决定了许多紧要事情,不仅是初步树立了自己在陕甘的绝对领导地位,并且还颁布了一系列的军令,为陕甘边防的未来划定了大致方向,稳定了局势人心之余,又利用各种手段聚拢了一支实力不俗的战兵新军,还趁机获取了花马池营众位武官的忠心……这般表现,不仅是远远强于现任的三边总督王铮,就算是比起上一任三边总督梁辅臣,至少也是不逞多让了。 虽然,赵俊臣对于陕甘边防大计的具体安排还没有任何计划,但经过今天这场会议之后,所有人都相信赵俊臣迟早都会有大动作。 总而言之,因为赵俊臣的主持大局,今后的陕甘局势必然会出现天翻地覆的变化。 只不过,这种变化究竟是好是坏,许多人依旧是心中没底。 * 等到绝大多数人纷纷离开总督府之后,赵俊臣却没有休息,反倒是带领着自己的一众心腹来到了总督府书房,继续商议后续的计划安排。 赵俊臣如今只是控制了花马池营罢了,并没有真正控制陕甘三边,蒙古人的威胁也依然存在,赵俊臣想要真正有所作为,依旧是任重道远,需要耗费无数的精力与心血。 总督府的书房之内,陕西巡抚章晟德、锦衣卫千户洪高功、百户毛家栋、禁军指挥使关武元、监军太监李如安、花马池营总兵郑余等人济济一堂。 这些人,或者是赵俊臣的心腹、或者是明确表示了投靠之意,又或者是与赵俊臣利益一致,短时间内皆是可以信任! 所以,面对他们的时候,赵俊臣的态度不似之前一般强硬,说话的时候也没有太多的顾忌,不需要绕太多圈子,也不需要太多的争论与商议,进展极快。 “章巡抚,与固原军镇进行联络的事情就拜托于你了!只要是固原军镇也愿意献出一部分私兵交由总督府统帅,甘肃军镇那边就很容易处理了!此外,你昨日所举荐的那四位大才,也要尽快安排他们前来花马池营授命……还有,你返回西安府之后,一定要重视灾民的赈济事宜,陕西乃是陕甘的核心地带,人口占了近六成之多,只要陕西不乱,整个陕甘的大后方就可以保持稳定……” “毛百户,等到战兵新军组建完毕之后,就由你来负责统帅!当然,你如今的官职较低,突然间让你掌控两万人的军队,又全都是桀骜不驯的兵油子,恐怕是难以控制局面,许多人都会心中不服,你乃是锦衣卫的身份,我也不能晋升你的军职……这样吧,我安排关指挥使与你一同统帅这支战兵新军,表面上是以关指挥使为主,但具体的事宜依旧是由你负责……这支新军乃是七拼八凑而成,若是就这么让他们奔赴战场,恐怕是发挥不了什么作用,所以你一定要尽快把这支战兵整合起来!” “李如安、洪千户,我再拨给你们两千禁军,再加上你们手中的净军与锦衣卫,尽快奔赴陕甘各地,驻入各镇、路、卫、堡之中,不需要插手边军的具体事宜,但务必要详细收集各地军情,并且是尽快通报于花马池营,防止各地边军再有谎报瞒报的情况发生!” “关指挥使,你也不能闲着,与毛百户一同操练战兵的同时,五万禁军也要一同操练起来,趁机挑选出两万名善战奋勇之士,一同交给总督府负责统帅!仅仅是依靠两万名边军精锐所组成的战兵新军恐怕是不足以抵抗两路蒙古大军,必要时候也需要你麾下的禁军将士协同作战!” “苏西卿,从今天开始,总督府的后勤、钱粮、账目,就全部交由你来负责,总督府的那些账房师爷都是王铮与汪恭的人,我不信任他们,唯有把陕甘三边的后勤钱粮掌控在自己手中,我才可以调动各地边军的兵力!” “牛辅德,从今天开始,总督府与各地边军的公文往来、情报联络,就全部交由你来负责!此外,马上以总督府的名义发布军令,将戚斌的新军调来花马池营待命!” “郑总兵,离开总督府之后,你就去禁军那里领取一百副铁甲、两百副棉甲,与花马池营的武官们自行分配,算是我对你们的补偿!此外,花马池营的防务也需要你尽心负责,这里是整个陕甘边防的核心之地,绝不容有失!” 因为没有太多顾忌的缘故,赵俊臣又是心中早有预案,所以命令发布极快,不过是短短一炷香的时间,所有人就皆是收到了各自的任务。 相比较大堂上的种种商议,这一系列命令更加详细,与赵俊臣的未来计划也是息息相关。 听到赵俊臣的命令之后,众人纷纷是起身领命。 如今的陕甘三边,随时都会出现变故,一分一秒也不能耽搁。赵俊臣的雷厉风行、独断专行的做法,反倒是更容易让人心生信任。 * 等到所有人皆是离开之后,书房内只剩下了许庆彦,再也没有外人,赵俊臣终于是卸下了冷肃强硬的面具,长长出了一口气之后,身体瘫靠在椅背上,表情间满是筋疲力尽,眼神中更是充满了忧虑与压力。 自从掌控了花马池营的局势之后,赵俊臣总是表现出一副信心满满、智珠在握的态度,因为赵俊臣乃是陕甘高层的主心骨,他的一举一动皆是影响着整个陕甘三边的决心与信念!像是王铮那般优柔寡断、三病五痨的模样,不仅会让人觉得软弱可欺,更还会影响到所有人的信心与士气。 但只有赵俊臣自己知道——这一次,他玩脱了! 与表面上的雷厉风行、果断坚毅不同,赵俊臣的内心深处充满了紧张与忧虑。 赵俊臣原本还以为今年的火筛入寇虽然要比往年严峻一些,但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所以赵俊臣才会在暗中埋下种种伏笔,并且是亲自前来西北主持大局! 在赵俊臣的最初预想之中,只要自己能够带领陕甘边军击退今年的蒙古入侵,尽量多杀死一些蒙古鞑子,再想办法创造几场大胜仗,就可以收获大量的军功与声望,有了这些军功与声望之后,赵俊臣就拥有了更多的缓冲时间,渗透兵权的计划也会大有进展! 然而,抵达西北之后,赵俊臣才发现情况与自己的预想中完全不一样,蒙古人的威胁远远大于自己最初的想象,想要收获军功与声望,也要比想象中困难得多!一旦是战事失利,赵俊臣甚至还会成为最大的替罪羔羊,不仅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甚至还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所以,赵俊臣自然是心中压力极大。 事实上,赵俊臣的心中还有一些举棋不定,如今也只是走一步看一步,究竟应该如何击退蒙古大军,赵俊臣至今也只有一个大概的构想,但这个方法究竟能不能成功,赵俊臣心中也没有任何底气。 所以,等到所有人全都离开之后,赵俊臣卸下伪装之余,也就再次陷入了沉思之中。 见到赵俊臣的这般变化,许庆彦的表情有些复杂,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为赵俊臣端来一盏茶,默默地放在赵俊臣的手边。 而就在赵俊臣举棋不定的时候,钦差副使鲍文杰终于是赶回到了京城中枢,紫禁城里的德庆皇帝也终于是获悉了西北局势的真相!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六十四章.远在京城的变故(一). …… …… 自从赵俊臣担任钦差大臣离开京城前往西北之后,京城中枢的政治氛围就有些奇怪了。 原本还算是稳定的党派平衡,因为“赵党”的群龙无首,却是突然间被打破了。 这段时间以来,“周党”、“沈党”、“太子党”,甚至还有“帝党”,皆是蠢蠢欲动,想要趁机占一些“赵党”的便宜、插手“赵党”的势力范围。 尤其是最近几天,朝廷各大派系可谓是动作频频,或者是伺机寻找“赵党”的几位核心人物的麻烦,又或者是编造理由想要插手工部与户部的政务,甚至是觊觎“联合船行”的控制权,动作虽然还不算大,但态度叵测、引人深思。 有许多明眼人已是看明白了,这些动作只是试探罢了,各大派系一旦是摸清楚了“赵党”的虚实底线,恐怕很快就会有大动作!若是没有意外的话,“赵党”的麻烦只是刚刚开始罢了!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在等着好戏开场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与赵俊臣一同离京前往西北办差的钦差副使鲍文杰突然间匆匆赶回京城。 回到京城之后,鲍文杰没有任何耽搁,紧急入宫觐见了德庆皇帝。 * 这一天,结束了早朝之后,几位内阁阁老就来到了紫禁城文华殿,商议政务、批复公文。 近段时间,朝廷表面上最主要的事情是赵俊臣所提议的农务整改,赵俊臣所制定的计划虽然也算是详尽,但各地的情况大不相同,民间农户们也不理解朝廷的政令,许多官员又是阴奉阳违,执行之际却是不如人意,总是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 这些问题,有许多都是呈送到了内阁,需要内阁几位阁老们商议决定。 除了农务整改之外,朝廷在暗中也紧紧盯着南直隶的局势变化,相比较农务整改的事情,不论是德庆皇帝还是内阁阁老,皆是更加重视朝廷从南京六部收权的事情。 此时的文华殿之中,阁老们正在商议这两件事情。 “河南布政使送来消息,称是玉米种植的推广不顺,朝廷虽然是无偿送给了农户们玉米种子,但农户们大都还是愿意种植谷物,地方官员们也不敢强行推广,担心是激生民变……” 周尚景翻阅着河南送来的奏疏,花白眉毛微微皱着,苍老的面庞上看不出息怒,缓声说道。 首辅沈常茂冷笑道:“类似的奏疏,如今已经收到七八份了吧?眼看着秋种即将要结束,赵俊臣的农改计划却连三CD没有完成,恐怕是必然要失败了……依老夫来看,这个农改计划原本就是赵俊臣拍脑袋决定的,完全没有准备,临到秋种一个月之前才匆匆宣布,各地都没有任何准备,时至今日,玉米的种植还算是好的,那个土豆的推广种植就更加不堪了,至今都没有收集到足够的种子,又谈何推广?这一次,赵俊臣必然是要闹出一个笑话,如今因为这件事情,他已经被民间百姓们骂惨了,一旦是劳民伤财、激起民怨,老夫倒要看他如何收场!” 左兰山看了沈常茂一眼,却是饱含深意的说道:“农改计划并不仅仅只是推广玉米与土豆这一项,户部所编纂的新农书还是得到了一些好评的,工部在各地大兴水利,建造水渠、水车等物,同样是迎来了百姓称赞……事实上,若不是有人暗中编制不切实际的流言,恶意的造谣生事,宣称这件事乃是户部盘剥百姓的举动,新作物的推广也未必会这么不顺利……” 沈常茂看了左兰山一眼,完全没有接话,只是依旧冷笑不停。 这段时间以来,针对赵俊臣整改农务的计划,沈常茂确实是暗中搞了许多小动作,他本身就认为赵俊臣的这个计划乃是天方夜谭,注定会失败,就想要趁机把赵俊臣的名声进一步搞臭,但这一切全都是在暗中进行,沈常茂目前还不想与“赵党”彻底翻脸,所以他听到左兰山的暗示与警告之后,却只是假装听不懂。 见到沈常茂与左兰山的暗藏机锋,梁辅臣却是说了一句公道话:“赵俊臣这次的农务整改计划,确实是有些仓促,恐怕在短时间内很难见到成果,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今年注定是不会有什么成绩,但农务之事往往需要四五年才能见到成效,仅仅依靠目前的情况就断定这个计划的失败,同样是有些草率了……依我的看法,赵俊臣的初心还是好的,今年虽然是仓促了一些,但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朝廷的粮食确实是遇到了问题。” 周尚景抬头打量了几位阁老一眼,突然笑了一笑,说道:“依老夫来看,赵俊臣的计划还是很详尽的,颇是下了一番心思,各位切不要小觑于他……老夫收到了消息,那些与赵俊臣关系紧密的晋商、徽商们,目前已是与户部联手了,到了明天秋收之际,将会抬高价格收购玉米与土豆等作物,到了那个时候,农户们见到这些作物有利可图,态度必然会发生变化,所以今年只不过是赵俊臣的试水罢了,真正的成效还要再等两年……再等到赵俊臣所负责的商税整顿、川盐开发、农务整改等等事情纷纷有了成效,他就会成为朝廷的大功臣,任谁也压不住他,等到明年或者后年的时候,这文华殿里面,就要再多一个座位了。” 听到周尚景的暗示,在场的几位阁老皆是面色微变。 赵俊臣如今尚未入阁,就已经有了这般大的声势权力,若是让他入阁辅政,那岂不是所有人都要受到压制? 程远道有些难以接受,突然插口道:“哪里有这么顺利!农务整改的事情如今已是阻力重重,川盐开发的事情依然是一团乱麻,商税整顿倒是成效显著,但我查过户部的账目,也不过是增加了不足百万两的商税入账,仅凭这么一点政绩,还远远不足以让他入阁辅政!……赵俊臣年纪太轻了,声誉也不好,若是想要入阁辅政,除了陛下的鼎力扶持之外,政绩也必须要格外显著才成!” 听到程远道的反驳,周尚景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并没有继续解释——他的这番表态,只是想要增加几位阁老的心中紧迫感,如今已经达到了目标,周尚景自然是不会再多说什么,像是程远道、沈常茂等人皆是性格固执,周尚景也懒得浪费口舌说服他们。 眼见到几位阁老渐渐开始偏离主题,李和问道:“河南布政使的奏疏应该如何回复?可还是依照前例?” 周尚景点了点头,说道:“还是依照前例吧,让河南官员们尽力即可,不必强求,更不要激生民变,哪怕是不能完成朝廷的任务,朝廷也不会刻意责罚他们……地方官员屡屡呈送这样的奏疏,不外乎就是想要得到这句保证罢了,既然如此,咱们也无须刁难他们。” 见到周尚景完全没有尊重自己这个内阁首辅的意思,直接下了结论,沈常茂的表情间闪过了一丝不满。 但沈常茂终究还是隐忍了下来,反倒是开启了下一个议题,说道:“就在昨天,王保仁从应天府送来消息,称是新任的六位南京尚书已经赴任了,王保仁他们也很快就会返回京城……针对南京六部的计划,也已经开始了下一阶段。” 周尚景点头道:“也不知道赵俊臣何时返回京城,下一步的计划,还是需要他亲自操办……” 周尚景刚刚说到一半,就见到一位文华殿的当差太监匆匆走来,并且是递给了周尚景一张纸条,轻声说道:“周阁老,这是宫外送来的消息。” 周尚景轻轻点头,伸手接过了纸条,拆开阅读之后,花白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一双老眼闪过了深思之色。 其余几个阁老见到这一幕,就知道周尚景必然是收到了什么紧要情报,不由是心中好奇,但他们原本也没指望周尚景会向他们解释。 不过,周尚景思索了片刻之后,却是没有任何隐瞒,将纸条放在手边之后,向众人说道:“刚刚收到消息,与赵俊臣一同离开京城的钦差副使鲍文杰已经回到了京城,并且是紧急觐见了陛下,似乎是遇到了什么大事。” 听到周尚景的解释之后,众位阁老皆是心中一惊。 左兰山连忙问道:“仅仅只是鲍文杰?赵尚书可有回京?” 周尚景摇头道:“赵俊臣并未回京,应该是还留在西北办差……看样子,西北的情况,要比咱们想象中更加复杂!” 说到这里,周尚景想起了潞安知府孙淼前几日送来的密信,心中隐隐有些忧虑。 而就在几位阁老暗暗思索的时候,德庆皇帝的随身太监张德急匆匆的进入了文华殿内。 进入文华殿之后,张德表情严肃的说道:“各位阁老,陛下他要各位紧急前往御书房觐见!有紧急事情需要各位阁老一同商议!” 见到这一幕,几位阁老更是心中一沉。 沈常茂问道:“可知道具体是什么事情?” 张德摇头道:“具体的事情,咱家也不清楚,只知道钦差副使鲍文杰突然回京,并且是向陛下呈交了钦差赵大人的一份密疏,陛下看过密疏之后,就大发雷霆,还险些掀了御案!如今陛下已经喝退了御书房的所有人,只留下了鲍文杰谈话,所以咱家也不清楚具体的事情……只是,陛下他已经许久都没有这样震怒了,必然不会是小事情!” 几位阁老相互对视一眼,表情愈加严肃。 然后,他们纷纷起身,在张德的带领下离开了文华殿、向着御书房快步走去。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六十五章.远在京城的变故(二). …… …… “朕要诛了他们的九族!诛了他们的九族!” 等到几位阁老赶到了御书房外,还没有来得及求见,隔着大殿就听到了德庆皇帝的大声咆哮。 一时间,不仅是守在御书房外的太监们一个个皆是噤若寒蝉,就连那几位见惯风浪的阁老们也全都是身体一颤,心中满是忐忑。 正如大太监张德所说——德庆皇帝向来是城府深层,往日的喜怒大都只是伪装——实际上已经许多年没有真正的震怒过了。 天子一怒,伏尸千里!这句话绝不是说笑的! 德庆皇帝平日里出于大局维稳与后世名声考虑,总是以制衡权术为主,但他若是震怒之下失去了理智,直接采用强硬手段,哪怕是周尚景也只能束手待擒、毫无反抗之力。 所以,众位阁老不敢直接进入御书房觐见,纷纷把目光集中到了大太监张德身上,希望张德先行通报。 在众位阁老的注视之下,张德的面色苍白,但还是咬着牙用颤抖的双手推开了御书房的殿门,悄悄的闪身进入其中。 片刻之后,张德快步走出了御书房,向几位阁老轻声说道:“各位阁老,陛下正等着你们,快进入御书房觐见吧!……各位面圣的时候务必要谨慎小心一些,绝不要再招惹陛下生气了!陛下如今的模样,已经快要把咱家给吓死了!” 说完,张德就远远地走到一旁,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再进入御书房伴驾了。 听到张德的劝告之后,几位阁老相互对视一眼。 然后,在沈常茂的带领下,阁老们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陆续进入了御书房之中。 此时的御书房内已是狼藉一片,德庆皇帝砸烂了自己面前的所有物件,大殿内到处都是被德庆皇帝丢掷于地的杯盏碎片、笔墨纸砚、奏疏书册,德庆皇帝的脸上满是震怒,瞪着双眼狠狠盯着进入御书房的几位阁老,而鲍文杰则是俯首跪在德庆皇帝的面前。 等到几位阁老陆续站在德庆皇帝面前,不等他们行礼问安,德庆皇帝已经是伸手指着他们大声喝骂道:“内阁辅政无力,皆是无能至极!尤其是你!梁辅臣!朕对你信任有加,视你为心腹近臣,屡屡的提拔重用,你又是如何回报于朕的?若不是赵俊臣前往西北办差,朕都不知道西北已经糜烂到了如此触目惊心的地步!简直就是要公然造反!” 听到德庆皇帝的训斥之后,众位阁老更是心中大惊! 梁辅臣乃是“帝党”干将,更是德庆皇帝插手内阁的重要棋子,自从他回京辅政之后,德庆皇帝就对他多有维护,屡屡找机会为梁辅臣树立威望,扶持之意十分明显! 德庆皇帝如今在众位阁老面前直接训斥梁辅臣,完全没有维护之意,也不在乎梁辅臣的威信受损,显然是说明德庆皇帝已经近乎失去理智了! 一时间,几位阁老却也不敢怠慢,连忙是行礼请罪。 梁辅臣听到德庆皇帝提及西北糜烂,面色连连变幻,同样是下跪俯首,没有任何的辩解之意,沉声道:“臣有罪,还请陛下责罚!” 见到梁辅臣这般模样,德庆皇帝的怒意不仅没有稍减,反倒是愈加的一发不可收拾了,怒声骂道:“你还有脸请罪!你还有脸请罪!朕让你镇守陕甘多年,原本还以为你能够稳定陕甘大局,但如今的西北官场不仅没有稳固,反倒是愈发的无法无天了,封疆大吏已是彻底失控堕落,眼中再也没有朝廷!山西、陕西、甘肃的督抚们暗中勾结、封锁军情,瞒着朝廷截留了赈灾钱粮、关押了逃荒百姓,竟是准备把这些钱粮与百姓全部拱手送给蒙古人,想要乞求蒙古人退兵!这些事情若不是赵俊臣的揭发,朕还不知道要被欺瞒多久?这何止是欺君瞒上?简直就是公然的造反割据了!” 随着德庆皇帝的话声落下,几位阁老更是面色大变。 虽然他们已是事前猜到西北出现了变故,但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是这般惊人! 暗中截留朝廷的赈灾钱粮、关押逃荒百姓,这种事情原本就极为严重,还打算把粮草与百姓拱手送给蒙古人私下乞和,事情的性质就更加严重了!但最为严重的一点,却还是几位封疆大吏暗中勾结、欺君瞒上,正如德庆皇帝所说,这般作法与公然反叛也没有太大区别了! 这一系列事情,不仅是代表着西北几位封疆大吏的畏敌如虎、短视愚蠢,暴露了西北边防军力的不足,更是说明了朝廷对西北各省的控制力正在沦丧,地方官员已经失去了对朝廷的敬畏之心! 最后一点,才是德庆皇帝大为震怒的真正原因! 也难怪德庆皇帝会直接训斥梁辅臣,梁辅臣毕竟是上一任的三边总督,这一系列的事情哪怕是梁辅臣毫不知情,却也脱不了干系! 梁辅臣原本以为德庆皇帝训斥自己是因为又或者是自己担任三边巡抚期间蓄养私兵的缘故,所以才会直接的认罪请罚。 但听到德庆皇帝的训斥之后,梁辅臣才发现事情远远要比自己想象中严重得多。 梁辅臣向来是稳重冷静,但这一刻也忍不住心中大乱,表情惊骇的抬头问道:“西北的封疆大吏瞒着朝廷与蒙古人私下乞和?这、这怎么可能?!” 德庆皇帝怒哼一声,直接把手中的奏疏丢到了梁辅臣面前,说道:“这是赵俊臣送来的密疏,你自己看!” 梁辅臣连忙是拿起密疏展开细看,而几位阁老们见到这份密疏之后,心中急切之下,一时间也是顾不得规矩,纷纷是聚拢在梁辅臣的周围,与梁辅臣一同览读。 赵俊臣的密疏很厚,足足有数千字之多,详细记录了赵俊臣进入山西境内之后的所见所闻,又是如何发现了西北督抚们的绥靖计划、绥靖计划的详细情况、出手整顿了山西官场的前后经过,以及赵俊臣的后续计划与想法建议。 按照赵俊臣的说法,他如今已经是控制了山西官场,中止了山西的绥靖之事,但因为西北数省的绥靖计划是以三边总督王铮为核心,所以赵俊臣整顿了山西官场之后,就已是紧急赶往陕甘三边的花马池营,想要彻底阻止陕甘督抚们的绥靖计划,又因为陕甘高层已经是不可信任,所以赵俊臣抵达花马池营之后,还会行使钦差大臣的临机专断之权,架空陕甘督抚们的权职,全权接手三边总督的职责,在朝廷的旨意传来之前,也会暂时主持陕甘大局、尽力维持西北局势的稳定。 此外,赵俊臣还在密疏之中提出了自己的建议,认为西北各省如今内有连年天灾,外有火筛入寇,正值内忧外患之际,不适宜大动干戈,西北的几位督抚虽然是罪大恶极,但暂且还不能出手惩治,依然要给予他们戴罪立功的机会,若是陕甘山西的高层被朝廷一扫而空,西北局势必然是一发不可收拾,朝廷就算是要惩戒他们,也要等到西北局势稳固之后再秋后算账,并且西北官场的绥靖计划必须要进行保密,绝不可公开,即使是要治罪几位封疆大吏,也要另寻罪名,否则就必然会引起天下哗然,朝廷的声望信誉也会受到负面影响。 与此同时,赵俊臣还提醒朝廷一定要重视准噶尔汗国的出现与强势,认为蒙古部落如今已是有了重新统一的趋势,这件事情对明朝的影响极为深远,而今年的边防更是重中之重,一旦是让准噶尔汗国认为明朝的边防虚弱,今后就会食髓知味,西北边疆就会再也不得安宁,但若是今年狠狠挫败了准噶尔汗国的入侵,准噶尔汗国就会心存敬畏,不敢随意冒犯,西北边疆今后也会平静许多!所以,赵俊臣希望朝廷能够尽快的进一步支援西北边防,务必要展现强硬姿态,绝不可软弱退缩! * 读完了赵俊臣的密疏之后,几位封疆大吏总算是明白了事情的始末详细,心情却是愈加凝重了。 正如赵俊臣所说,西北督抚的罪行固然是可恨,但蒙古部落的统一趋势也不能小觑。 阁老们都很清楚,蒙古部落若是统一,明朝将会面临多么巨大的威胁,当年的土木堡之变,就连明英宗都沦为瓦剌军队的阶下囚,更有六十余位大臣战死,若不是千古名臣于谦的力挽狂澜,恐怕就连京城都要被沦丧。 按照赵俊臣的情报,这个即将要统一蒙古的准噶尔汗国,正是当年的瓦剌分支! 蒙古人的威胁这般巨大,也怪不得西北的封疆大吏们会闻风丧胆了。 梁辅臣读完了赵俊臣的奏疏之后,才知道自己离开陕甘之后竟是发生了这么多的变故,向来是一心奉公的他也就顾不得请罪的事情,只是抬头向德庆皇帝说道:“陛下,西北数省之糜烂,臣并非是有意隐瞒,只不过这件事牵连甚广,牵一发而动全身,臣入阁辅政之后,也不敢贸然行事,只想着慢慢着手扭转,前段时间臣执意朝廷调派大军支援西北边防,就是因为臣深知西北边军已然力竭,蒙古人连年遭遇天灾,已经被逼入绝境,今年的火筛入寇就必然是格外疯狂,王铮初任三边总督,恐怕是难以控制局面,但臣也完全没想到西北的封疆大吏们会直接吓破了胆子,竟是做出了这样胆大妄为的事情……” 说到后面,梁辅臣已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显然是恨透了几位西北督抚,他认为自己依然留在三边总督任上的话,像是这种事情是绝无可能发生的! 然后,梁辅臣继续说道:“但无论如何,这些事情都是臣担任三边总督期间御下无方、识人不明的缘故!臣有大罪,无论陛下如何责罚,臣都不敢抱有怨言!但陛下您出手责罚臣之前,还请给臣一个机会!臣并不是奢望自己能够戴罪立功,只是臣认为满朝官员之中,唯有臣最为了解陕甘的军政事务,赵尚书理财是一把好手,也有心机手段,但他不懂军略,由他来掌控陕甘大局,臣无论如何也不放心,请求陛下让臣尽快返回陕甘三边,与赵尚书一同主持局势!” 听到梁辅臣的说法,德庆皇帝的怒意终于是稍稍缓解了一些,但依旧是目光冰冷,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梁辅臣,良久没有说话。 其余几位阁老遇到这般变故之后,已是大都没有主意,也唯有周尚景再次细读了赵俊臣的密疏之后,向德庆皇帝说道:“陛下,老臣有话说。” 德庆皇帝转头看了周尚景一眼,眼神略有些复杂。 德庆皇帝与周尚景斗了大半辈子,将周尚景视为心腹大患,但每到关键时刻,却往往只有周尚景才可以向他提供有效的辅佐。 想到这里,德庆皇帝有些无奈,但还是说道:“说吧!” “陛下,老臣认为,西北的诸般变故,固然是让人触目惊心,但梁阁老并不应该承担主要责任!老臣统领百官多年,深知一个道理,那就是‘上行下效’四字!上官若是刚正,下官往往也会恪守职责,上官若是昏庸,下官往往就会肆无忌惮起来!同样一个官员,换了一个上司,秉行操守往往也会截然相反!梁阁老镇守陕甘多年,但陕甘一向是局势稳固,从来都不需要朝廷操心,西北的几位督抚也一直是用心办事,从不敢忤逆朝廷,但梁阁老回京辅政之后,这几位督抚就突然间欺君罔上,变得畏敌如虎、短视愚蠢,岂不是奇怪?老臣看来,也未必就是梁阁老的用人不明、御下无方,或许……是接任之人起了坏作用!” 说着,周尚景抬手扬了扬赵俊臣的密疏,又说道:“赵尚书的密疏里说得很清楚,新任的三边总督王铮因为亲身经历了一次蒙古骑兵的突袭,就被吓得重病,至今也未能痊愈,甚至是不能亲自处理陕甘军政,然后才发生了西北督抚们勾结起来暗中向蒙古人乞和的事情,也正是因为王铮的软弱无能,才会让西北的封疆大吏们有底气欺瞒朝廷、私自行事!所以,老臣认为,这件事的主要责任在于新任的三边总督王铮,而不在于梁阁老!梁阁老回京之后的所作所为,无不证明他对朝廷的忠心!” 听到周尚景的说法,德庆皇帝的表情再次稍稍缓解了一些。 再次看了梁辅臣一眼之后,德庆皇帝冷哼道:“梁辅臣,站起身来说话吧!” 等到梁辅臣谢恩起身之后,周尚景继续说道:“此外,老臣还认为,赵尚书在密疏之中的几项建议颇有道理,西北的几位封疆大吏固然是罪大恶极,但为了稳定西北局势,暂且还要留着他们,秋后算总账也不迟!西北督抚们的绥靖计划,也必须要隐瞒下去,绝不能公示于众!好在赵尚书如今应该已经抵达了花马池营,阻止了他们的计划,尚还没有造成切实损失,一切都还可以挽回!最后,蒙古部落的统一趋势必须要重视,朝廷应该尽快调集各地兵力,再一次支援西北边军,正如赵俊臣所言,今年的边防格外重要,唯有表现出我朝的强硬与强大,才能够威慑外寇、保证西北边疆的未来安稳!” 顿了顿后,周尚景突然是面现犹豫,再次补充道:“此外,赵俊臣此次奔赴西北,虽然是担着钦差大臣的身份,但毕竟只是专项专办的钦差,只负责灾情赈济的事情,如今他突然是插手了边防军务,不仅是整顿了山西官场,接下来还想要架空陕甘督抚、接手三边总督的权职,固然是事急从权,但无论如何也是越权行事了,这件事极为敏感,究竟是赏是罚,也需要陛下您谨慎处理、尽快拿出主意。” 听完了周尚景的一系列叙述,德庆皇帝终于是恢复了一些冷静,不再是一味的发泄怒火,开始真正的思考对策。 良久之后,德庆皇帝的目光转向了梁辅臣,冷声说道:“你想要机会,朕就给你一次机会!朕命你为钦差大臣,全权负责陕甘的一切事宜,你马上准备一下,在今晚之前离京赶去西北,代替赵俊臣主持陕甘之边防大计!” 梁辅臣顿时是心中一松,再次叩首道:“臣遵旨!” 德庆皇帝沉思片刻之后,又说道:“程远道,你行文最好,马上是草拟一份圣旨,就说朕对于今年的西北防务极为重视,表示一下朕的殷切希望,就说西北文武官员的军功政绩今年皆是加一等计!并且还要强调一下,让西北官员们放手大胆的办事,只要是他们有了军功政绩,哪怕是期间偶有失误,也可以功过对抵、既往不咎!” 说这些话的时候,德庆皇帝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强自忍耐着心中怒气。 按照德庆皇帝的想法,那些欺君罔上的封疆大吏一个个皆是该死!但考虑到大局之后,德庆皇帝还是给了他们戴罪立功的机会! 至少表面上如此! “至于赵俊臣的越权行事……” 说到这里,德庆皇帝的脸上闪过了深思之色。 …… 恩,五千字大章节!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六十六章.远在京城的变故(三). …… …… 越权行事,无论是古今中外都是官场大忌,哪怕是事急从权,也终究是犯了忌讳、坏了规矩,而赵俊臣这一次的越权更是极为严重,一个主持赈灾事宜的钦差大臣因为抓住了地方官员的把柄,就强行整顿了西北数省的官场、架空了封疆大吏,不仅是插手了地方政务,并且还干涉了边防军务……简而言之,以这件事情的背景、影响、以及特殊性,今后注定是要纪录史书的,若是德庆皇帝轻易放过赵俊臣,官员们今后一旦是有样学样,整个官场都要乱了。 所以,德庆皇帝若是要出手严惩赵俊臣,理由也非常充分,仅仅是“以儆效尤”四个字就足够了!就算是赵俊臣这次在西北立下大功,也不会有多少人心生异议! 不过,赵俊臣的所作所为,表面上又是一心奉公,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犯了官场忌讳,却是甘愿为了朝廷之大局而身陷险境,德庆皇帝若是当真惩戒了赵俊臣,又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会让忠臣寒心,尤其是朝廷目前还有许多事情离不开赵俊臣,也就更不好下手了。 所以,德庆皇帝心中难免是有些犹豫不定。 见到德庆皇帝的沉吟不语,几位阁老表面上不动神色,仿佛只是静候着德庆皇帝的决定,但心情大都是有些期待或者紧张,急切想要知道德庆皇帝的态度。 像是沈常茂、程远道等人,皆是希望德庆皇帝会出手惩戒赵俊臣,左兰山自然是希望赵俊臣有功无过,至于周尚景、梁辅臣等人,则是态度中立,认为赏罚皆可,一切以德庆皇帝的态度为主。 最终,德庆皇帝沉吟良久之后,缓缓说道:“至于赵俊臣的越权行事……确实是坏了朝廷规矩,哪怕是赵俊臣的所作所为皆是出于公心,却也不可轻饶……不过,如今的西北局势还需要赵俊臣出力维护,一切还是等到今年的边疆战事结束之后再说吧。” 听到德庆皇帝的说法,沈常茂、程远道等人皆是面现喜色,左兰山则是神色忧虑。 德庆皇帝的这一番话,看似是没有准确态度,但至始至终都没有说出“情有可原”四字,隐含深意很明白,赵俊臣这一次的越权行事必定是要惩戒的,但要等到西北局势平稳之后再说,惩戒的轻重则是要视赵俊臣这一次的功勋而定,若是赵俊臣的功勋较大,则功过相抵、小惩大诫,但若是赵俊臣这一次不仅没有立下功勋,反倒是办砸了西北边防,那就是最完美的替罪羊了,必然是要倒大霉。 德庆皇帝的决定,也考虑到了西北督抚们的态度,西北督抚们如今犯了大罪,乃是因为赵俊臣的保证与建议,才有了戴罪立功的机会,西北局势才会稳定,若是德庆皇帝动了赵俊臣,那么西北督抚们也难免会多想,西北局势也会不稳,所以德庆皇帝为了稳定西北局势,也同样给了赵俊臣机会,一切延后再定! 说到这里,德庆皇帝的目光再次转向了梁辅臣,吩咐道:“梁辅臣,你抵达花马池营之后,就让他前往陕甘腹地,只负责赈灾事宜,等到赈灾之事进入正规之后,就让他尽快返回京城……此外,赵俊臣在西北的一切行迹作为,你也要详细调查,然后呈报于朕!” 梁辅臣微微一愣,但很快就明白了德庆皇帝的深意,点头后沉声说道:“臣明白了。” 德庆皇帝这是担心赵俊臣趁机插手兵权。 然后,德庆皇帝再次沉吟片刻后,目光再转向了其余几个阁老,表情严肃的说道:“西北督抚的勾结绥靖之事,你等务必要守口如瓶,绝不可传扬出去!此外,边防的问题愈加严重,乃是朝廷目前的头等大事,北方有了乱象,其余地方就应该全力保持稳定,若是各地一同生乱,朝廷就难以控制局面,所以朝廷中枢针对南京六部的计划,就暂且延缓行事……还有,朝廷中枢也必须要同心协力,你们身为内阁辅臣,也要以身作则,不可再有内斗内耗之事,可明白?” 自从赵俊臣离京之后,朝廷各大派系就一直是蠢蠢欲动,想要趁机蚕食“赵党”的势力范围,因为赵俊臣的权势影响已经逼近了德庆皇帝的心理底线,所以德庆皇帝对于各党派的做法一直是采取默许态度。 然而,如今西北出现了变故,赵俊臣又成了西北乱局的核心人物,德庆皇帝事后还要因为越权的事情惩戒赵俊臣,可以正大光明的限制赵俊臣的权势展,但也不希望赵俊臣太过寒心,所以才有了这么一番暗示,警告众位阁老不要再是觊觎“赵党”了。 众位阁老自然是听懂了德庆皇帝的暗示,心中大都有些无奈,但也不敢违背德庆皇帝的意志,相互对视一眼之后,然后齐齐躬身道:“臣等遵命!” 接下来,德庆皇帝又与几位阁老商议了朝廷再次支援西北边防的事情,最终则是从北方各省再次抽掉了三万余卫所兵,再加上两万禁军,以及一批粮草饷银,尽快奔赴西北支援。 在此期间,沈常茂想到后金近些年来一直还算老实恭顺,反倒是蒙古重新成为了心头大患,就提议朝廷从辽东军镇拨调五千关宁铁骑支援西北,但沈常茂的这一个提议却是遭到了周尚景、梁辅臣等人的强烈反对,就连德庆皇帝也没有支持于他。 后金这些年来固然是表现低调,但只是修生养息、积蓄实力罢了,依然是野心勃勃、随时觊觎着大明朝的疆土与财富,如今蒙古人的侵犯,在后金眼里或许就是良机,以德庆皇帝、周尚景、梁辅臣的眼光,又怎会抽调辽东边防的军力?岂不是给了后金可乘之机? 在周尚景与梁辅臣等人的反驳之下,沈常茂自然是哑口无言,有些挂不住脸面。而德庆皇帝看向沈常茂的目光则是有些失望,隐隐觉得沈常茂的能力眼光实在是不适合再担任内阁辅的位置了。 德庆皇帝与众位阁老足足商议了近两个时辰,终于是让众位阁老离开了御书房。 商议之际,众位阁老皆是分配到了一些紧要任务,他们离开御书房之后,就各自忙碌去了。 等到其余几位阁老走远之后,李和走到周尚景的身边,面带疑惑的问道:“周阁老,在御书房的时候,眼看着陛下已是极度不满梁辅臣,说不定还要治罪于他,您为何要突然为他求情?陛下这段时间以来屡屡为梁辅臣树立威信,显然是想让他接手内阁辅的位置,正是您的心腹大患,咱们趁机除掉他,岂不是正好?”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六十七章.远在京城的变故(完). …… …… 周尚景看似昏花的老眼深深看了李和一眼,意味深长的说道:“李和,你如今已是内阁辅臣了,乃是百官之表率、朝廷之柱石,固然是身在党派之内,陷于倾轧之内中,但你绝不能只盯着一党一派之得失!我等虽然是结党建派,但党派之根基依然是朝廷,身为内阁辅臣之尊,就必须要时刻兼顾派系与大局,否则就不能立足长远,迟早要摔跟头,你要切记这一点!” 见到李和若有所思,周尚景表情略有些严肃,缓缓说道:“越是这个时候,咱们就越不能打压梁辅臣,因为梁辅臣是朝廷目前唯一有能力主持陕甘大局的重臣!若是咱们趁机打压了梁辅臣,倒是一时痛快了,但陕甘边防又要由谁来支持?一旦是边防出现了纰漏,让蒙古大军攻破边防长驱直入,你我身为内阁辅臣,难道会有任何好处?同样要承担责任不说,史书工笔又要如何评价我等?更何况,陛下在震怒之下,你我若是趁机挑拨,梁辅臣固然是要倒霉,但等到陛下冷静下来,梁辅臣终究还是平安无事,反倒是你我的挑拨举动会让陛下心中记恨!” 听到周尚景的解释之后,李和终于是心中信服,说道:“原来如此!是学生目光太短浅了,不及周阁老深思熟虑,只看到了梁辅臣今后有可能会威胁到周阁老今后的首辅之位,却有些忽视了大局,多谢周阁老的赐教!” 周尚景摇了摇头,神情略有些遗憾,说道:“放心吧,梁辅臣很难坐上内阁首辅的位置!他这个人有眼光、也有手段,能力更是不俗,奈何他持身太正了,公心太重私心太少,这固然是陛下信任他的原因,但也是他的缺陷与不足……到了咱们这个层次,一个只有私心而没有公心的人,固然是不能立足长久,但若是只有公私而没有私心,同样是不能攀上人臣巅峰!……还是那句话,要兼顾派系与大局。” 说到这里,周尚景突然一笑,又说道:“此外,安排梁辅臣前往陕甘主持大局之后,他也就没有任何威胁了!就像是老夫刚才所讲,梁辅臣是朝廷目前唯一有能力主持陕甘大局的重臣,这也就意味着梁辅臣这次前往陕甘之后,会在那里滞留许久时间……李和你认为沈常茂还能在内阁首辅的位置上呆多久时间?若是沈常茂垮台之后,梁辅臣依然留在西北,这内阁首辅的位置又会落在何人之手?” 李和面现恍然,眼中满是敬佩。 显然,周尚景支持梁辅臣前往西北主持大局,既是稳定了朝廷边防,又趁机排除了梁辅臣对内阁首辅位置的威胁,这般做法正是“兼顾派系与大局”! 心中敬佩之余,李和又有些疑惑,问道:“周阁老您认为沈常茂即将要倒台了?但学生认为沈常茂虽然是无力掌控朝廷大局,但地位暂时还算稳固啊……并没有发现他要倒台的迹象……” 周尚景又是一笑,说道:“朝廷目前乃是多事之秋,沈常茂又无力掌控大局,既然如此他又如何稳固地位?你看着吧,等到西北战事结束之后,就是沈常茂垮台的开始!而这件事的引子,则就是陛下对赵俊臣越权行事的惩处!这一次赵俊臣越权行事,陛下必然会出手惩罚,趁机打压赵俊臣的权势影响,但赵俊臣又岂是束手认罚之人?到那个时候,在赵俊臣的暗中施展手脚之下,工部、户部、联合船行、乃至于整个庙堂,都会出现震荡!而沈常茂就是这一系列震荡的替罪羊!” 李和沉思片刻后,点头道:“确实有可能!这样看来,咱们也要早做准备才行!不过,若是庙堂局势这般发展下去的话,内阁首辅之位很快就可以回到周阁老手中了!” 说到后面,李和已是面现兴奋之色! 周尚景并没有太多的兴奋,反倒是表情凝重了一些,缓缓说道:“说到赵俊臣……老夫这次促使梁辅臣尽快前往陕甘西北主持大局,也是为了防范赵俊臣插手兵权……赵俊臣此人可不能小看,老夫总觉得,他这一次的越权行事,乃至于架空西北督抚的举动,乃是早有预谋,正是为了插手兵权!” 随着周尚景的话声落下,李和不由心中一惊:“赵俊臣想要插手兵权?他、他有这个胆子?” 周尚景的目光深沉,声音有些冰冷,说道:“说实话,赵俊臣的成长太快了,尤其是最近这半年以来,即使是老夫有时候也看不透他的心意了……不过,他的野心确实是越来越大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陛下显然也有同样的担心,今天特意叮嘱梁辅臣要详细调查赵俊臣在陕甘的所作所为,并且还严禁赵俊臣再插手军务,显然就是出于这般考虑!” 听到周尚景的说话,李和的表情也渐渐严肃了起来,皱着眉头深思不已。 沉默之际,周尚景与李和已是返回到了文华殿的门外。 因为西北的诸般变故,两人接下来还要在文华殿处理许多事情。 迈步进入文华殿之前,周尚景突然间再次开口道:“对了,这段时间,你派人紧紧盯着沈常茂!此人能力一般,但心性却高,发现赵俊臣想要吞并‘沈党’的意图之后,就觉得自己受了羞辱,心里面只想着报复赵俊臣……老夫担心他这一次为了报复赵俊臣,会刻意为西北边防拖后腿,最后再让赵俊臣背黑锅……平常时候,他与赵俊臣的明争暗斗也就罢了,但这个时候他若还是不知轻重,那老夫说不得就要出手教训他一顿了,就算是赵俊臣当真有插手兵权的意图,但也绝不能阻碍朝廷的边防大计!” 听到周尚景的吩咐,李和不由又是一愣。 但认真思索片刻之后,李和认为周尚景的种种顾虑确实有可能,于是沉声说道:“周阁老放心吧,学生一定会紧紧盯着沈常茂,若是他不顾大局想要给西北边防拖后腿,学生就会即时通报周阁老。” 说话之间,两人已经是迈步进入了文华殿内,开始为西北战局忙碌了起来。 * 为了防止引起百姓的慌乱,朝廷暂时压下了西北数省的种种事情。 不过,到了这一天的下午,却有一件事引起了朝野的关注,那就是德庆皇帝下令杖毙了包括东厂厂督冯德胜在内的十余名东厂高层太监! 自从西厂重建之后,东厂或是失察或是失职,时而还会坏事,德庆皇帝对东厂的不满已是由来已久,而这一次西北数省的督抚们私下勾结瞒着朝廷向蒙古人绥靖求和,东厂竟是完全没有察觉,却是让德庆皇帝忍无可忍,终于是下定决心彻底整顿东厂。 最终,整个东厂的所有高层都在德庆皇帝的震怒之下被清洗一空,德庆皇帝终于是发泄了心中怒意之余,东厂也是元气大伤。 反倒是西厂,因为成立时间尚短的缘故,势力影响还没有扩张到西北,这一次也就逃过了德庆皇帝的迁怒,在东厂元气大伤的情况下,在一段时间内反倒是成为了内廷唯一可以依仗的情报机构。 这样一来,德庆皇帝的许多事情也只能依靠西厂负责了! 而就在朝野官民们因为德庆皇帝出手整顿东厂的事情而猜测纷纷的同时,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是表现低调的方茹终于是有了动作! 赵俊臣安排鲍文杰返回京城向德庆皇帝呈报情况的同时,也安排了一位幕僚返回京城向赵府与“赵党”通报消息。 所以,就在这一天,方茹同样是知晓了西北数省的种种变故。 得知了蒙古大军前所未有的威胁之后,方茹颇是担忧赵俊臣的安危,但方茹也很清楚,自己再是如何担忧也没有用,如今她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利用这些变故为赵俊臣争取最大的利益! 所以,认真思索许久之后,方茹突然是秘密前往了同济庙。 如今,同济庙在京城中的影响力已是极大,不仅是拥有上万虔诚信徒,与京城各衙门的关系也是极佳,声势隐隐已是不逊于京城附近的几处百年大庙。 在这般情况下,同济庙的主持张道全也就成为了京城人的风云人物,不仅是信徒们眼中的活神仙,更还是当朝大员的座上宾,一举一动都有了莫大的影响力。 平日里,就算是京城勋贵想要与张道全见面也不容易,但方茹自然不同,张道全实际上只是方茹的手中傀儡罢了,从来都是毕恭毕敬、不敢有任何怠慢! 所以,得知方茹来访的消息,张道全不敢怠慢,连忙现身相见。 见到方茹之后,张道全有些战战兢兢——自从方茹开始负责同济庙的事情之后,张道全就有些畏惧方茹,不仅是因为方茹不好糊弄,更是因为方茹每次出现都会交给他一些很艰难的任务,每次都让他耗费无数心神。 “小人拜见如意夫人!几日未见,如意夫人……” 然而,不等张道全的讨好话说完,方茹已是干脆利落的吩咐道:“时间有限,我不会停留太久,客套话就别说了,张道全,我如今有三件事需要你立马去办!” …… 恩,第一更! 凌晨之后还有两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六十八章.方茹的私自决定. …… …… “如意夫人尽请吩咐就是!” 听到方茹的表示之后,张道全就知道方茹又要把某些麻烦事情丢给自己,但他不敢反抗方茹,也没有反抗的资本,只是苦着脸答道。 方茹看了张道全一眼,自然是看出了张道全的不情愿,但并没有理会在意,只是冷着脸继续吩咐道:“首先是第一件事情,我让你暗中收集京城附近读书人私下里所写的反诗反文,这件事办得如何了?” 张道全连忙说道:“都已经办妥了,至今已经收集到总计二十八位读书人所写的反诗反文三十七篇,另还有一些诗文看着模棱两可,但若是牵强附会起来,也有讥讽朝廷的意思。” 方茹面现满意之色,点头道:“很好,把这些情报抄录一份交给我带走……此外,等到十天之后,你就找人拿着这些反诗反文向东厂与西厂告密!” 听到方茹的吩咐之后,张道全的面色微微一变。 同济庙如今已是发展成为赵俊臣手下的情报特务机构,所以张道全也是消息灵通之辈,自然是知道朝廷近段时间因为前少傅郭汤的缘故,一直在严密监视读书人的动态,严查各地的反文反诗,一场文祸已是悄然而起。 尤其是东厂如今刚刚遭到整顿清洗,新上任的东厂高层们为了向德庆皇帝证明自己的能力,也必然会大动干戈,方茹的这个决定,岂不是要给这场文祸添油加火? 不过,这件事情还算好办,只要不暴露同济庙的存在,就不会有任何隐患,所以张道全连忙答道:“如意夫人放心,小人一定会办妥此事。” 方茹点了点头道:“至于第二件事,就是暗中收买一批说书人,编一些蒙古人侵犯西北边疆、凌虐百姓的故事,故事里的蒙古人必须要残暴冷血、百姓必须要凄惨无辜、朝廷官员必须要昏聩无能、边军将士必须要怯战懦弱……越精彩越好,然后再把这些故事到处传播,尽量激发朝野对西北百姓的同情、以及对蒙古人的仇恨……这件事不急,大可以一步一步来,但必须要在一个月内见到显著成效!” 得知赵俊臣已经开始掌控陕甘边防之后,方茹这项决定的意图,自然是为赵俊臣造势! 西北数省毕竟是距离京城太遥远了,蒙古人上一次切实威胁京城百姓还是百年前的事情,在这般情况下,绝大多数百姓都不会关心今年的火筛入寇——火筛入寇每年都会发生,所有人都已是习以为常——就算是赵俊臣率领边军击退了蒙古大军的来犯,百姓与读书人也不会有太大的感触,赵俊臣的评价也不过是多了一项“懂得军略兵法”罢了,对赵俊臣声誉威望的提升不大。 然而,若是事先有了足够的宣传与造势,结果却是大为不同,赵俊臣击退蒙古大军的入侵之后,评价也会大幅上升,说不定还会成为世人口中的“百姓救星”、“朝廷柱石”,甚至会彻底扭转赵俊臣的声誉计划。 当然,张道全只是赵俊臣门下的边缘人物,并不知晓赵俊臣的计划,所以也不明白方茹这项吩咐的真实用意,但这件事同样不难办,所以他也就答应得很痛快,说道:“这件事好办,如意夫人您放心就好,小人一定办妥!” 见张道全一副不在意的模样,方茹的柳眉一扬,警告道:“这件事虽然好办,但办好却不容易!若是两个月之后没有达到我想要见到的效果……如今的同济庙已经步入正轨,就算是换一个主持也不会有任何影响,张先生你说是不是?” 听到方茹的警告,张道全浑身一颤,连忙再次保证道:“小人绝不敢怠慢,一定是寻找最好的说书人编造故事,也一定会尽力宣传这些故事,绝不会让如意夫人失望!” 方茹轻轻点头,又说道:“至于第三件事……” 说到这里,方茹眼中闪过了一丝犹豫,似乎是有些举棋不定。 但最终,方茹还是咬着银牙说道:“等到一个月之后,也就是上一件事办妥之后,就暗中向京城传播一则流言,就说今年的火筛入寇与以往不同,南疆的蒙古部落已经统一,并且是兴兵二十余万大举入侵边疆、劫掠百姓,随时还会进犯直隶各地!而西北各省督抚畏敌如虎、视百姓如草芥,竟是抓捕了西北灾民十余万人,还把这些灾民以及朝廷拨给西北的赈灾粮草拱手送给蒙古人,向蒙古人卖国乞和!” 听到方茹的最后一项吩咐,张道全顿时是面色大变! 与前两项吩咐不同,这一件事说是造谣生事、诽谤朝廷、蛊惑人心也不为过!这道流言传播之后,一旦是惊动了朝廷,朝廷就一定会严查,同济庙说不定就会暴露!同济庙一旦暴露的话,就是一场灭顶之灾! 于是,张道全就想要想办法拒绝。 只是,张道全还未开口,方茹就已是冷声说道:“这件事固然是有些风险,但我足足给了你一个月的准备时间,若是这么长的时间都不能让你抹去痕迹、保全自身,那就只能说明同济庙无能,对我家老爷没有任何作用……那样的话,同济庙也就不需要再留着了!” 张道全的表情一僵,只觉得苦不堪言。 但在方茹的威胁之下,张道全依然是没有任何拒绝的底气,只好是勉强答应道:“这件事……小人也会用心安排,但若是将来朝廷追查起来,还望如意夫人您能暗中帮衬一二!” 方茹冷哼一声,杏眼明眸中满是果决,说道:“东厂如今已是大乱,西厂被咱们渗透极深,顺天府尹霍正源则是我家老爷的心腹,将来就算是朝廷追查,你又有什么可担心的?放心吧,只要是你做到万无一失,就绝不会查到你这里!” 听到方茹的保证之后,张道全总算是安心了一些,连连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有了如意夫人的担保,小人也就安心了!” 然而,张道全虽然是安心了,但他却没有发现方茹眼神深处似乎犹豫又似乎坚定的复杂思绪。 事实上,方茹吩咐张道全的三件事情之中,前两件事情确实是赵俊臣的安排,但最后一项吩咐则是方茹的私自决定! 赵俊臣派人向方茹通报了西北数省的种种变故,其中也包括西北督抚们的绥靖乞和之事,但赵俊臣把这件事告知方茹也只是为了方茹心中有数罢了,并不希望方茹利用这件事情搅动风雨,甚至还反复提醒方茹一定要对此保密! 在赵俊臣的眼中,西北督抚们的乞和绥靖计划对朝廷的声誉打击太大,会造成一系列的恶劣影像,不利于朝廷大局,出于各种考虑,赵俊臣并不希望这件事情公布于众! 但方茹并不似赵俊臣那样心中顾忌着朝廷大局,她的心中只容得下赵俊臣一个人!她的所作所为,也全都是为了赵俊臣的利益!至于其余的事情,方茹压根不会放在心上。 在方茹眼中,西北督抚们的绥靖乞和计划对赵俊臣而言乃是一次良机!这个计划太过于残忍,竟是出卖了十余万西北灾民,一旦公开之后就必然会迎来无数的口诛笔伐,百姓们也必然是纷纷唾骂,但这项计划越是遭人憎恶,那么亲手阻止了这项计划的赵俊臣也就越是会受到世人称赞! 等到这件事情传播出去之后,赵俊臣的声誉声望必然会是彻底扭转,西北数省的千万百姓都会顾念赵俊臣的恩情! 与此相比,朝廷的信誉受损、百姓们对朝廷的不信任、朝野局势的动荡等等,在方茹眼中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所以,赵俊臣虽然是再三叮嘱方茹一定要保密,但方茹经过反复考虑之后,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公示于众,一切只是为了赵俊臣! 这还是方茹第一次违背赵俊臣的命令,心中难免是有些不安,但方茹并不后悔! 只要是对赵俊臣有利,哪怕是今后赵俊臣再如何责罚于她,方茹也一样会做! * 向张道全吩咐了三项任务之后,方茹又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然后就离开了同济庙,返回了赵府之中。 别看东厂最近一段时间总是办事不利,但随着赵俊臣的地位权势越来越高,与内廷的关系也是越来越僵硬,东厂对赵俊臣的监察也是越来越紧密,许多时候都让赵俊臣感到束手束脚! 如今,东厂高层被德庆皇帝清扫一空之后,对赵府的监视也必然会出现疏漏,正是方茹大展手脚的机会!赵俊臣的计划还有许多,也正是进行实施的时候! 所以,今后一段时间内,方茹会很忙! 不仅是方茹开始忙碌,随着鲍文杰的返京呈禀,揭露了西北数省的种种变故,整个京城官场都悄然间运转了起来。 这一天的下午,梁辅臣紧急出京,带着德庆皇帝的圣旨匆匆向着西北方向赶去。 与此同时,工部开始筹集军械、户部开始调集钱粮、兵部遍发公文抽调各地兵力。 而就在京城官场开始运转的同时,陕甘三边则又是另一幅景象了! …… 恩,第二更!还有一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六十九章.七份公文. …… …… 却说,赵俊臣掌控了花马池营的局势之后,就向陕甘各地的镇、路、卫、堡,以及府、州、县,连续发去了七份公文,顿时是在陕甘各地引起了许多震动。 第一份公文,是陕甘几位督抚以三边总督府的名义联名所发,宣布赵俊臣以钦差大臣的身份全权接手三边总督王铮的所有权职、代替三边总督王铮主持陕甘的所有军政事务,这份公文署有陕甘所有督抚的名字,虽然没有朝廷的旨意,但赵俊臣的权职也算是有了一定的合法性,所以这份公文发布之后,陕甘各地的边军将领们也就不敢轻易违背赵俊臣的命令。 第二份公文,则是赵俊臣用极为严厉的语气敦促陕甘各地的文武官员不可畏敌懈战,务必要奋勇迎敌,确保百姓之安危、疆土之安宁,并且表示今年的火筛入寇虽然是形势格外严峻,但赵俊臣有信心会带领陕甘所有人迎来最后的胜利——这份公文看似没有任何的实际内容,但实际上则是一个风向标,向陕甘所有人表明了赵俊臣的强硬主战立场! 第三份公文,就仿佛是第二份公文的注脚,乃是赵俊臣所颁布的一系列赏罚军令,赏罚之优厚、惩处之严酷,皆是让人瞠目结舌,这份公文同样是表明了赵俊臣的强硬态度,若是这份公文中的赏罚军令能够严格执行,说不定会有某些边军凭借杀敌而发家致富也说不定! 第四份公文,却是赵俊臣宣布要在半个月内补发各地边军今年的所有拖欠饷银与拖欠赏银,并且还表示要在今年的火筛入寇结束之后补发过往五年内的所有欠饷与欠赏,这份公文与上一份公文联合在一起,却是让各地边军的士气大有增涨。 第五份公文,则是一场大胜的通告,而这场大胜仗的主角,竟是赵俊臣本人!按照这份公文里的说法,赵俊臣前往花马池营的时候,遭遇三五千蒙古骑兵的突袭,最终赵俊臣仅仅是率领麾下五百余户部,就大败敌人,不仅是杀敌两千余,还斩首六百余、俘获八十余!今后一段时间之内,这些首级与俘虏将会在各地的军镇城池进行巡展,所有官民皆可参观,以此来表示这场大胜的真实性。 此外,在这份公文之中,还详细列举了参战将士们已经收到的赏赐,像是锦衣卫千户洪高功、锦衣卫百户毛家栋、山西镇百户牛顺等人皆是记功三等,赏银数千到万两白银不等,就算是底层将士也全都是记功两等,赏银百两到千两不止,至于战死之将士除了各自应得的赏银之外,家人还会得到朝廷的抚恤与免税。 这份公文的反响最是强烈,一来是任谁也没想到赵俊臣这么一个文臣能够领兵创造出这般的罕见大胜,二来是任谁也没想到蒙古人竟是这样的不堪一击,竟是让赵俊臣的护卫以少胜多,三来是参战将士们收入手中的赏银与军功实在是令人眼红不止。 再联系到前两份公文,许多边军将士已是悄然间变了心思,渐渐有了一些求战之意。 至于第六份公文,则是赵俊臣宣布陕甘首富汪家里通外敌、勾结蒙古、背叛朝廷,如今西安、延安、临洮这三府的汪家族人已经被尽数逮捕,汪家家产也全部被查抄,要求陕甘各地的官员进一步抓捕汪家余孽,查抄汪家的各地财产与商行,所有查抄所得尽数归功!此外,原花马池营总兵史松助纣为虐,与汪家狼狈为奸,如今已经伏诛,花马池营总兵之位由副总兵郑余接替! 在这一份公文的最后,却又提了一句,汪家的种种罪行只与汪家有关,朝廷只是针对汪家,并不会牵连太广,只要不似史松一般助纣为虐、不知悔改,朝廷也都不会继续追究。 汪家乃是陕甘首富,势力影响可谓是盘根错节,与陕甘许多文武官员都有联系,这一份公文也在陕甘官场引起了许多震动,但这份公文的最后一句却又让他们心中一安,眼见着汪家已经是被铲除,他们自然是不愿意受到牵连,也就纷纷是与汪家断了联系,甚至是落井下石,破不可待的寻找各自辖境内的汪家产业下手。 第七份公文,内容最是惊人,乃是赵俊臣为了灵活应对今年的蒙古入侵,想要抽调各地精锐将士,组建一支战兵新军,规模为两万人之多,显然是想要向各地武官们索要私兵,并且还表示榆林镇守总兵王彦、宁夏镇守总兵林惠石、花马池营总兵郑余以及二十余位武官已经响应了三边总督府的号召,总计献出了麾下悍勇亲兵家丁总计五千余人,而总督府为了补偿众位武将的兵力缺失,则是给予了他们一定的精良战甲战马、以及一笔募兵银子。 这一份公文,自然是在陕甘武官之中引起了渲染大波。 对于边疆各地的武官而言,私兵乃是他们的命根子,是他们地位的保证,又如何愿意交出去? 不过,赵俊臣乃是钦差之尊,如今又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各地武官们也不敢随意的违背命令,他们皆是在观察风向,尤其是观察各自上司的态度,百户们等待着千户们先行表态,卫所的千户们则是等待着各卫所的守备官先表态,守备官们等待着各路的参将们先行表态,参将们则是紧紧盯着军镇总兵的态度变化。 最终,所有武官的目光皆是转向了陕甘四大军镇的镇守总兵! 相较于各位督抚,固原、宁夏、榆林、甘肃这四大军镇的镇守总兵才是他们真正的顶头上司,一个个皆是实力雄厚、根深蒂固,他们是陕甘最大的军头,督抚们的地位固然尊贵,但每年应对火筛入寇的时候,终究还要依靠他们的力量! 往年时候,哪怕是梁辅臣担任三边总督期间,对这四位镇守总兵也是以安抚为主,从不敢逼迫太紧,他们统领着西北防线,麾下有三十余万大军,也有反抗三边总督府的资本。 所以,许多边军将领已经是暗暗下定决定,若是镇守总兵们不交出各自私兵,那他们就有样学样,同样是假装不知道这件事,若是镇守总兵们交出私兵,那他们也就只能咬牙相随。 如今,宁夏总兵与榆林总兵已经陆续交出了一部分私兵,但在边军将领们的眼中,这两位镇守总兵并不具有代表性。 宁夏军镇向来是与三边总督府关系紧密,也最受朝廷控制,事实上三边总督的驻地花马池营就在宁夏军镇的辖境之内,所以宁夏总兵林惠石响应三边总督府的号召交出了麾下一部分私兵并不让人感到意外。 至于榆林总兵王彦,则是今年刚刚一任,如今还没有坐稳位置,自然也不敢触碰三边总督府的霉头。 反倒是固原总兵方振山、甘肃总兵金虎原的态度,才能够真正影响到绝大部分边军将领。 在这两人之中,甘肃军镇地处偏远、实力也不强,固原总兵方振山也就成了所有人瞩目的目标。 * 固原总兵的驻地位于固原州,这里“左控五原,右带兰会,黄流绕北,崆峒阻南,据八郡之肩背,绾三镇之要膂”、“回中道路险,萧关烽堠多”,是历代兵家必争之地。 总兵府的大堂内,镇守总兵方振山自从读完了总督府发来的七份公文之后,就一直是面色变幻不定,已是沉思了大半个时辰。 方振山如今尚不到四十岁,但已经是西北沙场的老将了,他身躯厚实、面容果敢,双眼炯炯有神,沉思之际给人一种精明睿智的感觉,绝非是鲁莽粗俗之辈。 “这位钦差赵大人……当真是雷厉风行、好大的魄力!不过是刚刚接手了三边总督的权职,就一口气发来了七份公文,每一份公文都是用意深远、让人不敢小觑……相较之下,王铮却要差远了……尤其是最后一份公文,当真是抛给了我好大一个难题!” 沉思良久之后,方振山缓缓开口说道。 说话之际,方振山的语气凝重,自从收到这一系列的公文之后,他不仅是感受到了来自于三边总督府的压力,同样也感受到了中下层武官们的注视与窥探,很清楚自己的决定必然是影响深远。 另一边,见到方振山终于是开口说话,大堂内的众人纷纷是面现喜色。 自从收到这些公文之后,他们就纷纷赶来寻求方振山的意见。 这些人有文有武,有些是方振山的麾下幕僚,有些是固原军镇的高层武官,甚至就连固原知州张文琪也在列。 最终,固原副总兵马汉成试探着问道:“总兵大人,对于这七份公文,您怎么看?” …… 恩,第三更! 明天还会继续爆发! 因为工作与生活上的种种缘故,最近一段时间实在是太忙,更新很不稳定,虫子深感歉意,但也实在是无可奈何!见谅见谅!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七十章.镇守总兵方振山. …… …… “总兵大人,对于总督府的七份公文,您怎么看?” 听到副总兵马汉成的试探询问之后,方振山长长叹息一声:“这哪里是七份公文啊,分明是七颗烫手山芋啊!” 见到方振山的表态,在场众人皆是认真倾听。 方振山的外表粗豪,看似只是一名单纯的武人,但实际上他乃是弃文从武的出身,一向是眼光长远、见识非凡,再加上他谨慎稳重的性格,多年来极少犯错,在场众人皆是将他视为主心骨,从不敢忽视他的想法判断。 众人的目光注视之下,方振山伸手指了指着自己面前的七份公文,神情间略带一些苦笑,说道:“先说这第一份公文,赵俊臣要全权接手三边总督的权职,几位督抚皆是联名支持,显然是赵俊臣已经控制了花马池营的局势,王铮已经被架空了……算一算时间,从赵俊臣抵达花马池营、再到他控制花马池营的局势,前后最多不超过两天时间,当真是手段了得……不过,毕竟是没有朝廷的旨意任命,一个主持赈灾的钦差大臣突然要主持陕甘边防,你们说我究竟要不要听命?事后一旦是朝廷追究起来,咱们固原军镇是不是也会受到牵连?” 听到方振山的说法,总兵府众人皆是陷入了沉思。 赵俊臣要主持陕甘大局,虽然有督抚们的联名支持,但终究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也难怪方振山会感到左右为难。 固原知州张文琪沉吟片刻后,说道:“赵俊臣乃是朝廷中枢数一数二的权臣,向来是圣眷优容,如今又有几位督抚的支持,就算是越权行事,朝廷也未必会大功干戈,但若是咱们不承认赵俊臣的权柄地位,反倒是会成为赵俊臣的眼中钉,一旦是出现了纰漏变故,说不定咱们还要成为赵俊臣的替罪羊……所以,依下官之见,还是暂时表示顺服较为妥当!毕竟几位督抚已经率先表态了,宁夏、榆林两处军镇的态度也很明显,朝廷就算是事后追究起来,也必然会考虑到‘法不责众’四字,未必会牵连到固原。” 张文琪的说法很有道理,但方振山依然是有些举棋不定。 再次沉思良久后,方振山摇头道:“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咱们这位陛下疑心最重,也向来是忌惮文臣插手兵权,如今赵俊臣想要主持陕甘边防大局也就罢了,但明显是还想要插手兵权,甚至是亲自掌兵领军,这是陛下他绝对不能容忍的事情……你们等着看吧,陕甘各地的文武官员,这段时间一旦是与赵俊臣交往过密,又或者是太过积极的拥护支持,今后就必然会遭到朝廷各种明里暗里的打压排挤,甚至是有功不赏、有过重罚,彻底断送仕途……” 说到这里,方振山轻轻叹息一声之后,终于是下定了决心,说道:“当然,张知州的说法也有道理,事情到了如今这一步,咱们并没有更多选择,也只能承认赵俊臣的权柄地位,但咱们表示支持的时候,却也要讲究分寸,绝不能太过积极踊跃,最好是与赵俊臣保持一定的距离……还有,为了摘清干系,还要向京城中枢呈送奏疏,向陛下表明咱们的立场!” 说话间,方振山的目光转向了自己的几位幕僚,吩咐道:“我的文笔一般,不善于斟字酌句,这些事情就交由几位先生负责了,马上起草一份公文返给总督府,表明固原军镇对赵俊臣的支持态度,但态度要冷淡一些,更不要保证什么……再起草一份奏疏,安排快马呈送到京城中枢,详细说明陕甘情况……不论是返给总督府的公文,还是呈给京城的奏疏,都一定要谨慎细致,绝不能让人挑出把柄。” 见方振山的深思熟虑、考虑周全,在场众人皆是面现敬佩,几位幕僚们更是连忙起身领命。 不过,方振山的表情依旧凝重,继续说道:“第一颗山芋,还不算太过烫手!剩下的几份公文,才是真正的麻烦……第二份公文是总督府敦促各地边军奋勇迎敌,第三份公文是赵俊臣颁布的一系列赏罚军令,第四份公文乃是补发今年的拖欠赏银兵饷,第五份公文大肆宣传胜利与封赏,第六份公文则是严惩通敌的汪家……这五份公文让人看着眼花缭乱,但总结起来用一句话就能概括,那就是鼓动底层边军士气,逼着咱们与蒙古人硬碰硬啊!” 听到方振山的说法,在场众人又是一愣。 但很快,他们就已经明白了方振山的说法,皆是表情肃穆的点头认同。 在赵俊臣的宣传与鼓动之下,就好似蒙古人全都是不堪一击的纸老虎,只要是奋勇迎敌,大笔的赏银军功就会唾手可得,但在场众人皆是与蒙古骑兵交手多年,自然是知道蒙古人的凶残与强大。 事实上,包括方振山在内,所有人都不愿意与蒙古人硬碰硬——蒙古人固然是不擅长打硬战,但他们也同样不擅长——绝大部分边军将士都只是擅长守城与乘胜追击罢了, 副总兵马汉成有些犹豫的说道:“咱们的麾下私兵倒是不弱于蒙古精锐,但终究是人数太少了,寻常的军镇边军又不堪重用,若是让咱们与蒙古人硬碰硬,恐怕是占不到任何便宜,反倒是会元气大伤!要不,咱们还是按照往年旧例,表面上遵从总督府的命令,但执行的时候尽量的敷衍拖延,以保存实力为主?” 另一位参将则是点头认同道:“是啊,总督府哪里知道咱们的幸苦危险?只懂得一味的促战督战,把咱们架在火上烤!咱们还是干自己的,完全不必理会总督府的命令!往年梁辅臣担任三边总督的时候,也总是要咱们奋勇迎敌,但最后不照样还是不了了之?” 方振山轻轻摇头,说道:“若是事情这么简单,那我也就不会这样为难了!你们啊,压根没有看明白咱们这位钦差大人手段的高明之处啊!”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说一下近况。 总结起来,就是四个字——祸不单行! 先说虫子的奶奶!奶奶住在乡下,偏远县城的偏远小村,有着农村妇女所特有的坚韧与隐忍,一直不愿意住进城里给儿孙添麻烦,她上个月初摔了一跤,盆骨破裂、颈椎错位!但她竟然一直忍着没说!只等着小叔打工回家,但到了上个月中旬,因为颈椎错位的原因,搬运东西的时候用错了力,再次腰椎错位两节,实在是疼痛难忍,无法下床,所以才告知了父亲,得到消息之后全家大乱,虫子马上开着车花了整整一下午的时间把奶奶接到城里治疗——虫子上个月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更新不稳的——奶奶治好了身体之后,不习惯城里,也不愿意给儿孙添麻烦,坚持回村里住,然后虫子又花了整整一天时间开车往返,那天也就出现了本书近四个月以来的第一次断更! 估计是因为奶奶的缘故,母亲觉得自己最近身体也有不适,决定往医院检查,结果让人担心——子宫多发性肌瘤,总计长了三个小瘤子,并且快速变大,宫颈处还长了一个结节,那段时间为了查明这些肌瘤究竟是良性还是恶性,就一直往医院跑!——于是虫子的更新也就愈加不稳定了——不幸中的万幸是这些瘤子全都是良性,但最终的结果依然是让人难以接受——内镜检查之后,发现子宫壁上还有许多凸起小点,这意味着就算是做手术把子宫里的肌瘤割除,再过不久还会再次长出新的肌瘤! 最终,医生建议是做手术完全摘除子宫——这也是虫子最终向大家请假的直接原因!担心母亲,完全没办法集中注意力! 然而,就在家里下定决心做手术的前一天,再次传来坏消息,也许是奶奶长时间拖着病体没有医治的缘故,回到村里之后身体不断发炎,幸好小叔及时返回,带着奶奶前往县城医院检查,结果是胆囊炎与慢性胃溃疡! 得到消息之后,全家人都是崩溃的!母亲即将要摘除子宫,奶奶也需要照顾,根本分身乏术啊!若不是小叔及时返回,虫子或许还要在母亲做手术的同时赶回小村里接奶奶进城治病,同时照顾两位老人! 然后,八月三号,经过三小时的忐忑等待之后,母亲手术成功……但就在当天下午,大舅前来探望母亲,并且带来了另一个坏消息——小舅去年发现肝癌,已扩散,但化疗之后还算控制得不错,但就在母亲手术当天,情况急转直下,扩散入脑! 小舅自有儿女照顾,并不需要虫子付出太多,但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心情愈加崩溃,只觉得欲哭无泪!有一种指天大骂的冲动! 到了今天,母亲手术之后恢复不错,已经可以勉强下床走动,等到母亲出院之后,父亲就要赶去县里照顾奶奶,虫子则是继续照顾母亲,以及自己刚学会走路的女儿!幸好虫子还有一个妹妹可以分担一二,否则根本应付不过来! 说了这么多,除了诉苦与解释之外,也是想向大家诚心说一句,国家既然有二孩政策了,那就别嫌麻烦,生两个孩子吧!等到你我老去之后,独生子压根没能力照顾那么多的老人!若是奶奶只有父亲一个儿子,若是虫子没有一个妹妹能帮衬一下,这几天的经历足以让我和父亲活活累死急死! 另,最早今晚,最迟明天,虫子会恢复更新,希望大家尽量订阅!恩,尽量订阅!谢谢! 恢复更新的最初几天,更新速度也许会有些慢,大家体谅一二!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七十一章.各方的反应(一). …… …… 从各方面而言,方振山都是一个很矛盾的人。 他原本是文人出身,却又弃文从武、参军拜将;明明是武官的身份,却又保持着文人的思维方式;介于文武之间的方振山,既是兼有明朝文武官员的不同优点,也同时拥有明朝文武官员的各自缺陷,像是明朝文官的谨慎精明、优柔寡断,像是边军武官的务实作派、拥兵自重,在方振山身上全都有一些体现。 自从他担任了固原军镇的镇守总兵之后,固原军镇就渐渐打上了方振山的烙印!低调、谨慎、以自保为先,不断的积蓄实力! 这些年来,若是不触碰自身利益的情况下,固原军镇总是积极响应三边总督的号召与命令,可谓是边军之楷模,但若是三边总督的命令触犯了固原军镇的利益,固原军镇又会寻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拖延敷衍、出工不出力,但在方振山的谨慎手段之下,三边总督府往往也挑不出任何毛病,只能无可奈何。 但不论如何,方振山从来都不会明着违反三边总督府的命令。 也正因为如此,方振山收到赵俊臣发来的七份公文之后,才会举棋不定。 “若是事情这么简单,那我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左右为难了!你们啊,压根没有看明白咱们这位钦差大人手段的高明之处啊!” 叹息摇头之余,见众人大都是面现疑惑,方振山耐心的缓缓解释道:“我刚才也说过了,在这七份公文里面,除了首尾两份公文,其余的五份公文看似是让人眼花缭乱,但实际上就是想要鼓动边军士气,逼着咱们积极应战、与蒙古人硬碰硬!不仅是想要鼓动咱们这些上层武官的士气,同时也在鼓动底层边军将士的士气!” 说到这里,方振山轻轻皱起了眉头:“总督府派来交送公文的队伍,可不是寻常的底层官吏,而是钦差赵俊臣手下的锦衣卫,还有许多精锐禁军相随,他们的目标也不仅仅只是派送公文而已!咱们固原军镇这一次总计迎来了五位锦衣卫、二十名精锐禁军,他们将总督府的公文交到我的手里之后,并没有马上离开固原军镇,反倒是滞留了下来,在军镇内到处张贴公告,不断宣扬公告里的内容!公告的内容与咱们手中的公文没有太大的不同,却是直接面对底层边军……而且,看他们的样子,恐怕还会长期停留,既是为了继续鼓动底层边军的情绪,也是要监视咱们的一举一动,随时向总督府汇报情况!” 说话间,方振山又是一声叹息,继续说道:“就在眼下,恐怕已经有不少底层边军看到了总督府的公告、受到了锦衣卫与禁军们的鼓动,总督府补发欠饷欠赏的举动,定然是让他们感恩戴德,因为总督府所诺的丰厚封赏,许多人也必然是蠢蠢欲动了!很显然,赵俊臣是想要绕过咱们,直接争取底层边军将士的支持,这是釜底抽薪之计啊!所以,咱们若是想要阴奉阳违总督府的命令,说不定就要遭到底层边军的反弹,这是咱们必须要考虑的事情! 咱们固原军镇所面临的情况,还要格外复杂一些,我前些日子向陕甘巡抚章晟德支援了三百私兵,护送他去迎接钦差赵俊臣,所以这三百私兵也同样遭遇了蒙古人的突袭,如今皆是收获了丰厚战功,总督府进行封赏之际,他们的名字皆是在列,所有人都是收获惊人,军镇里的将士们眼看着往日里朝夕相处的同袍突然间平步青云、赏银万千,又会如何作想?……再等到总督府把蒙古人的首级与俘虏送到固原进行展示之后,边军将士的情绪就要更难控制了!到了那个时候,上有总督府的督战压力,下有边军将士的积极请战,我们又哪里还能安坐?” 听到方振山的解释,大堂内的众人也同样是皱起了眉头。 副总兵马汉成面现桀骜之态,恶声说道:“蒙古人又岂是好对付的?这些年来,咱们哪次占了便宜?更别说今年的情况格外严峻了!总兵大人,咱们绝不能任由钦差赵俊臣为所欲为!他的这般做法,明显是要插手咱们军镇的内务!依卑职的看法,管他是锦衣卫还是禁军,绝不能任由他们留在咱们这里肆无忌惮蛊动军心,趁着他们还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直接寻理由派兵把他们‘礼送’出境就是!干脆利落、一了百了!” 方振山看了马汉成一眼,摇头道:“若是这般做法可行的话,我早就派兵行动了!但今时不同往日啊!现在主持陕甘大局的人并不是王铮,也不是梁辅臣!而是钦差赵俊臣!此人是钦差,代表朝廷大义,我若是强行驱赶了他的人,就是违抗朝廷,将来必然会遇到麻烦!此外,赵俊臣与前几任三边总督不同,前几任三边总督想要在陕甘站稳脚跟,离不开咱们的支持,就不敢随意得罪军镇,但赵俊臣并不会长期留在陕甘,所以他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出手报复!……最重要的是,赵俊臣手里有兵权啊!” 然后,方振山的表情愈加严肃,凝声说道:“如今,赵俊臣已经掌控了花马池营,斩杀了花马池营总兵史松,这意味着赵俊臣已经接手了花马池营的军队,包括史松等人精心培养的五千余私兵!按照总督府公文里的说法,以榆林、宁夏的两位镇守总兵为首,两处军镇的二十余名武官已是向赵俊臣献出了五千私兵……再加上朝廷派来的五万精锐禁军援兵也明显是以赵俊臣马首是瞻……与总督府相比,咱们的实力上已然是处于劣势!若是咱们的态度太过强硬,撕破了脸面,恐怕是占不了什么便宜……不得不佩服赵俊臣的手段,咱们固原军镇所有武官耗费了多年心血,也不过是总计维持了万余私兵的规模,但赵俊臣进入陕甘之后不过是几天时间,实力就已经凌驾于我等之上了!” 随着方振山的话声落下,在场众人纷纷是沉默了下来。 陕甘边军之中,向来是重视实力、以强者为尊,赵俊臣如今的兵力强于他们,他们想要违抗,心中自然是底气不足。 马汉成情绪渐渐开始烦躁,说道:“总督府想要逼着咱们与蒙古人拼命,这绝对不成!对咱们没有任何好处,反倒是平白损耗兵力!总督府的信使蛊惑军心,必须要想办法阻止,实在不行就来阴的!总不能任由他们为所欲为!” 方振山的表情依旧犹豫,再次沉默良久之后,缓缓说道:“此事最好还是从长计议,如今的局势敏感,赵俊臣的眼光手段皆是高明,又占着总督府与钦差的大义名分以及实力优势,最好是不要轻易得罪!” 见到方振山的表态,看到方振山的犹豫,固原知州张文琪心中有些叹息。 谨慎缜密向来是方振山最大优点,固原军镇这些年的稳定发展,也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方振山的这项优点,但谨慎缜密与瞻前顾后往往是同义词,如今遇到的赵俊臣的突然发难、步步紧逼,却是显得太过犹豫不决了。 张文琪虽然是文官,但固原军镇就在固原州的治下,双方的辖境重合,利益关系纠缠不清,早已是形同一体,如今收到总督府的公文之后,也是站在固原军镇的立场进行考虑。 眼见着方振山迟迟没有准主意,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只会让人丧气,张文琪沉思片刻之后,突然是开口转移了话题,说道:“总兵大人,依照本官的想法,总督府想要逼着咱们主动与蒙古人硬碰硬,不仅是鼓动军心,并且还派人监视,这件事看似是让咱们进退两难,但并不是当务之急!正如您之前所讲,陛下并不希望赵俊臣插手兵权,得知了赵俊臣全权接手陕甘防务之后,必然是很快就会派来新的钦差代替赵俊臣主持边防大计!所以咱们只要尽量拖延就好,若是实在被逼太紧,就雷大雨小的与蒙古人交手几次,也不会有太大损失,只要拖到新任钦差接替赵俊臣,一切事情就迎刃而解了!” 听到张文琪的说法,方振山轻轻点头,缓缓说道:“也只能如此了……但我总觉得,就算是朝廷派来了新任钦差接替赵俊臣,赵俊臣也未必会轻易交权!但无论如何,只要是拖到那个时候,咱们的压力总要减缓许多……总会有些鲁莽之辈抢着当出头鸟,直接违背赵俊臣的命令,到时候就可以观测赵俊臣的反应,咱们还是静观其变为上!” 张文琪说道:“总兵大人,如今的当务之急,其实是最后一份公文!赵俊臣想要抽调固原军镇的精锐私兵组成一支战兵新军,这件事还需要咱们尽快表明态度!” 张文琪的话声刚落,副总兵马汉成就好似被踩到痛脚,马上是跳起来说道:“这件事情更加不行!咱们的麾下私兵耗费了无数的心血钱粮,好不容易才有了现在的实力,凭什么要献给赵俊臣?赵俊臣虽然说要补偿给咱们兵甲战马、募兵银子,但谁知道他会不会说话算数?再说了,兵甲战马与募兵银子对于下面的千户百户而言或许诱人,但在咱们的眼中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 这一次,方振山并没有太多犹豫,直接支持了马汉成的意见,说道:“咱们确实不能把私兵交给赵俊臣,我倒是不担心赵俊臣会食言毁诺,实在是不愿意见到赵俊臣的手中兵力进一步增强了!如今赵俊臣的实力已是不可小觑了,若是咱们再把自己手里的私兵交给他,各地的边军将领必然是跟风行事,这样一来,赵俊臣麾下拥有私兵两万之众,又有五万精锐禁军的支持,就可以彻底压服四大军镇,咱们也彻底失去了抗衡之力,到了那个时候,咱们就算是得到了再多的兵甲战马与募兵银子又能如何?还不是任由赵俊臣驱使控制?若是赵俊臣到时候逼着咱们送死又该如何?” 见方振山这一次态度坚定,张文琪不由一愣。 但很快,张文琪就提出了自己的看法,问道:“总兵大人的顾虑确实有道理!但咱们如今并不能直接违背赵俊臣的命令,这份公文又应该如何回应?” 方振山这一次显然是早有主见,说道:“自然是与前几份公文一样,同样是表态支持!赵俊臣虽然是向咱们索要私兵,但公文里毕竟是没有明确提及这一点!所以咱们大可以抽调一些寻常边军交给总督府,也算是遵循了赵俊臣的命令,咱们就一口咬定这些寻常边军就是固原军镇的精锐,赵俊臣短时间之内也拿咱们没办法!” 顿了顿后,方振山犹豫片刻之后,又补充道:“不过,这件事也不能太过敷衍,否则就像是咱们在刻意羞辱赵俊臣,要防止赵俊臣恼羞成怒……刚才马副总兵的说法很有道理,赵俊臣所补偿的兵甲战马与募兵银子对于咱们这些军镇高层武官而言并不是特别紧要,但对于下边的千户百户们还是很划算的,所以若是军镇里的千户百户们打算向赵俊臣献出私兵,咱们也不必拦着,千户百户的麾下私兵不过是区区数十人,凑不出太多兵力,就算是交给赵俊臣一部分,赵俊臣也增加不了多少实力,倒是正好可以利用这部分私兵装点门面,省得双方撕破脸面,但军镇里的高层武官最好是不要参与,固原军镇的实力必须要得到保证,否则今后就要任由赵俊臣拿捏了!” 方振山的这般决定,倒也算是思虑周全,大堂内的众人皆是心悦诚服,纷纷起身表示赞同! 然而,就在方振山终于是针对总督府送来的七份公文做出决定之后,却突然有一名总兵府的兵丁匆匆进入大堂,并且是交给了方振山一份书信,说道:“总兵大人,这是陕西巡抚章大人送来的密信。” 方振山微微一愣,却也不敢怠慢,连忙伸手接过密信拆开查看。 方振山乃是弃文从武的军官,章晟德则是熟知军略的文臣,固原军镇又受到陕西巡抚的辖制,双方拥有许多共同语言,平日里的关系十分密切。 所以,方振山见到章晟德送来的密信之后,心中十分重视,如今章晟德就在花马池营,方振山也希望通过章晟德的密信进一步了解赵俊臣的性格作派。 然而,细读密信之际,方振山的面色就开始变幻不定,时而有些震惊、时而有些阴沉,似乎是密信之中的消息十分惊人。 等到方振山读完密信之后,却是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表情再次犹豫了起来。 马汉成见到方振山的模样之后,忍不住问道:“总兵大人,章巡抚的密信里究竟说了些什么?” 方振山环视了在场众人一圈,并没有回答马汉成的问题,只是沉默良久之后,突然间咬着牙说道:“刚才的决定作废!固原军镇自我以下,所有人都抽调四成以上的私兵,集合起来交给总督府统帅!”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七十二章.各方的反应(二). …… …… 就在固原军镇的大人物们正因为总兵方振山突然间的态度转变而震惊不已的同时,固原军镇大营之内,底层边军们同样是因为总督府贴发的公告而议论纷纷。 与总兵府收到的七份公文不同,总督府的公告面向于底层边军,内容与七份公文大致相似,但底层边军们见到公告内容之后,却不大关注赵俊臣执掌陕甘军政的合法性,也大都不在意赵俊臣向边军武官们索要私兵组建战兵新军的事情,他们更加在乎赵俊臣补发欠饷欠赏的承诺,更加在意赵俊臣所颁布的一系列赏罚军令,也更加关注赵俊臣领兵以少胜多击退蒙古大军的事迹,尤其是这场胜仗结束之后,参战的将士们皆是收获了大笔的赏银与军功,更是让许多底层边军眼红羡慕。 事实上,公告内容也正是以这三点为主。 此时,在固原大营的操兵场上,数百位的底层边军们正围着木栏上的公告议论纷纷。 自从来到固原军镇大营之后,锦衣卫与禁军就到处张贴公告,操兵场的公告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底层边军们大都不识字,所以公告旁边还站着几名锦衣卫与禁军精锐,随时向边军们解答疑问。 “夏老头,你说这公告里的事情是真的不?总督府真要给咱们补发饷银?” 一名瘦弱的年轻边军情绪有些激动,向身边一位老年边军问道。 夏老头看模样已是知天命的年纪,身体也有残疾,瞎了右眼、右手也少了两根指头——这些伤势并不是战伤,而是被某位边军武官给害的——虽然是又老又残,但因为是军户出身的关系,夏老头依然是边军中的一员。 因为年纪大、见识广的缘故,夏老头受到许多底层边军的尊重,一些底层边军总是习惯于向夏老头请教意见。 听到年轻边军的询问之后,夏老头沉吟片刻后,说道:“应该不假,至少补发今年欠饷的事情不会有假!往年说要补发饷银大都只是传言而已,从来不给准信,哪里像是这次一样直接发布公告?还是钦差大人的署名公告,钦差的表态代表朝廷信誉,应该会言而有信!” 与大多数百姓们一样,夏老头并不信任朝廷的底层官员,反倒是相信朝廷中枢的信誉,认为自己受到的压迫只是因为底层官员蒙蔽了皇帝,但无论如何皇帝都还是圣明的。 年轻边军顿时大喜,说道:“那太好了,今年欠了两个月的饷银,收到这笔钱之后,我总算是可以补贴给家里一些……家里已经有好些日子揭不开锅了!……若是钦差大人还能把往年的欠饷一同补上,说不定……” 说到后面,年轻边军突然有些脸红。 夏老头瞥了一眼年轻边军的神态,突然笑道:“说不定什么?说不定你李大虎就有钱盖新房娶媳妇了?” 听到夏老头的调侃,年轻边军李大虎愈加脸红了,显然是被说中了心思。 见到李大虎的这般表态,夏老头的眼中闪过了一丝黯然。 在公告里,总督府保证会在半个月内补发今年的欠赏欠饷,并且在今年的火筛入寇结束之后还要补发往年的所有欠饷欠赏。 在夏老头看来,前者还有可能实现,但后者却是绝无可能!因为梁辅臣的缘故,朝廷今年拨给了陕甘三边大笔钱粮,所以陕甘边军今年的欠饷不多,只有两个月罢了!补发这笔饷银并不是什么难事!但陕甘三边往年的欠饷实在是太多了,像是夏老头参军近三十年,累计欠饷至少有十年之多!这笔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即使是朝廷国库在短时间内恐怕也拿不出这么一大笔银子! 所以,夏老头对于后者并不抱有太大期望,认为只是钦差大人向边军们画了一张大饼罢了。 不过,看到李大虎又兴奋又期待的模样,夏老头终究是不忍心泼凉水,只是笑道:“若是你当真娶了媳妇,你老娘也就有个盼头,若是再生一个大胖小子,说不定你老娘的肺病都能好了。” 李大虎呵呵傻笑着,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回应,良久才说道:“这位钦差赵大人当真是一位青天大老爷,不过是刚刚来到陕甘,就要给咱们补发饷银,若是他当真是如数补发了往年所有欠饷,我与老娘定然要给他供奉长生牌位!” 夏老头微微一愣,但还是点头表示认同,说道:“是啊,若是他当真补发了往年欠饷,那就是咱们边军的大恩人,不仅仅是你家,绝大部分边军都要对他感恩戴德!” 在陕甘三边,欠饷乃是常事,边军们也是习以为常,甚至是认为理所当然,补发饷银反倒是成了稀罕事情。这样一来,补发欠饷明明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但在边军们的眼中反倒是成了恩情。 所以,赵俊臣若是当真可以补发陕甘边军的所有往年欠饷,就必然会成为所有边军的大恩人,彻底得到陕甘边军的人望威信,说是军心所归也不为过。 事实上,如今赵俊臣仅仅只是补发今年的两个月欠饷,就已经是赢得了所有边军的好感!赵俊臣借着这份公告,也向所有人宣告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钦差赵俊臣已经代替三边总督王铮成为了陕甘军政主导者,并且赵俊臣还是一位愿意补发欠饷的“好官”。 在边军眼中,只要是赵俊臣能给他们补发欠饷,那就是青天大老爷! 这样一来,赵俊臣在陕甘三边的地位也就彻底巩固了! 哪怕是有一些上层武官想要违抗赵俊臣,也无法得到底层边军的支持——底层边军还指望赵俊臣继续补发往年欠饷呢! * 就在年轻边军李大虎幻想着美好明天的时候,一只粗厚宽大的手掌拍在了他的肩头。 这只手掌的力度很大,李大虎险些被拍歪了身子。 李大虎转头一看,见到一名身材高大的壮年男子,顿时是面现敬畏之色,低头道:“英雄大哥,你也在啊!” 这名壮年男子名叫李二山,但他觉得这个名字不好听,就自己改名成了李英雄,此人表情粗豪、性格大大咧咧,不仅是身体强壮、刀枪娴熟,而且在固原军镇之中颇有声望。 李英雄也是军户出身,但总兵方振山看中了他的武艺,就把他提拔成了亲兵家丁,如今乃是方振山麾下私兵的一员,方振山对于私兵向来重视,不仅是双倍兵饷,并且从来都不会拖欠,还给予了诸多特权,所以李英雄对于公告里面补发欠饷的事情并不关注,他更加关注钦差赵俊臣所颁布的一系列赏罚军规。 此时,李英雄拍了拍李大虎的肩膀之后,笑道:“小猫儿想娶媳妇了?咋不和我说?不需要朝廷补发饷银,我给你一些就是了!” 李英雄与李大虎乃是远方堂兄弟,只是李英雄认为李大虎身体瘦弱,担不起“大虎”的名字,所以平日里就称呼李大虎为“小猫儿”,李大虎向来敬畏李英雄,却也不敢反驳。 听到李英雄的说法,李大虎的脑袋愈加低垂,不敢直视李英雄的眼睛——他在李英雄面前总有一种自卑感——低声说道:“不敢再麻烦英雄哥了,前些日子家里老娘犯病,如果不是英雄哥接济了医药银子,我今后就不能尽孝了……再说了,英雄哥你也没有成家,你的银子还是存着比较好,多存一些银子,说不定还能娶到一位家世清白的姑娘……” 李英雄哈哈大笑道:“猫儿你就是太见外了……咱们是兄弟,我的银子给你娶媳妇又如何?我若是没了银子,就去割几个蒙古鞑子的首级就是了!” 说到这里,李英雄转头看了公告一眼,表情隐隐有些狂热与兴奋。 见到李英雄的这般模样,夏老头不由一惊,问道“英雄你难道是想要加入战兵上阵杀敌?” 李英雄看了夏老头一眼,脸上依然是豪爽笑意,说道:“你们也看了这份公文,总督府今年的赏罚军令,只要上交一颗鞑子首级,就记功一次,更还有十两赏银……前些日子总兵大人派兵护送章巡抚迎接钦差大人,我没有去,但王达、马顺他们都去了,遭遇了蒙古人的袭击之后,他们全都是立功不小,按照公告里的说法,每个人都是赏银千两、记功两等!我刚才已经问过公告旁边的那名禁军了,这些赏银没有一分短缺,全都已经尽数落入了王达马顺的手里!显然今年的赏罚军令都是实实在在的……夏老头你也知道,王达、马顺他们哪里是我的对手?没一个是我的三合之敌,他们都可以立下如此战功,那我李英雄就一定可以立下更大的战功!到了那个时候,银子还不是要多少就有多少?” 然后,李英雄面现决绝,说道:“如今钦差大臣要抽调各地边军精锐组建战兵,我已经决定了,向总兵大人请命参加!必然是要割下几十颗蒙古鞑子的首级,升大官、赚大钱!” 说到这里,李英雄再次面现豪爽笑意,又一次拍了拍李大虎的肩头,说道:“到了那个时候,英雄哥再娶妻也不迟!” 听到李英雄的决定,夏老头与李大虎皆是表情复杂,既有些钦佩,又有些担忧。 他们钦佩李英雄的志向与勇气,但身为边军里的老弱,却又心中畏战,视敌寇如猛虎,不免是担忧李英雄的安危。 在夏老头与李大虎看来,只要是朝廷能够补发饷银就已经是极好了,却是从来都不敢奢望军功赏银。 见到夏老头与李大虎的表情,李英雄又是哈哈大笑,正打算说些什么,突然有人快步跑来,大声喊道:“各位,河东守备官何将军来了!何将军来了!” 随着此人的话声落下,围着公告的数百位边军顿时是一阵哗然。 与此同时,李英雄身体一震,猛地转身看去,脸上不可抑制的现出了狂热与崇敬之色!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七十三章.各方的反应(三). …… …… 赵俊臣控制了花马池营之后,有鉴于赵俊臣手下可用人才匮乏的状况,陕西巡抚章晟德就向赵俊臣推荐了四位文武大才,分别是西安知府吴启凡、陕西学政郑家栋、陕西按察使周勃、以及固原军镇东路守备官何漳! 这四人皆是陕甘官场的顶尖人物,各有所长,并且他们皆是仇视蒙古、立场强硬,也足以托付重任。 等到赵俊臣初步掌控了陕甘军政之后,就立即向这四人发去了传召公文,邀请他们前往花马池营辅佐军政大局。 这样一来,除了各地官员皆有收到的七份公文之外,何漳还额外收到了一份传召公文,总计收到了八份公文,比绝大多数人还要更多一份! 这一天,何漳赶来固原军镇大营,也正是为了向固原总兵方振山禀报此事。 何漳能够得到陕西巡抚章晟德的推荐,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此人乃是沙场老将,如今已是知天命的年纪,参军入伍逾三十年,参加大小战事数百场,每战都是奋勇争先、从无退战之事,不仅是自身武艺高强,军略兵法也是不俗,乃是陕甘三边之内最是名声显赫的善战之将,威名远传南疆,即使是那些向来轻视汉人的蒙古蛮子,也一直将何漳视为心腹大患。 事实上,自从何漳独自领兵以来,与蒙古人作战就一向是胜多败少,若是兵力相近的情况下,他更是从来都没有输过! 从某方面而言,何漳与前任花马池营总兵史松乃是截然相反的从军之路。 这两人年龄相近、资历相当,但史松领兵之后就一向是以保存实力为主,经常是避战退战,从来都不会让自己麾下私兵与蒙古人硬碰硬,但也正因为如此,他麾下的私兵总是可以逐步增加,实力也不断增强,随着实力增强之后,历任的陕甘督抚不敢轻视于他,反倒是屡屡提拔重用,直到被赵俊臣斩杀之前,史松已是成了权势显赫的总兵,地位仅次于四位镇守总兵;但何漳则是恰恰相反,因为是每战争先的缘故,他麾下的将士总是损失惨重,这样一来,难免是实力不足,再加上木秀于林的缘故,又遭到了许多军中同袍的排挤,哪怕是军功卓著,至今也不过是守备官的职位,足足要比史松低了两级之多! 事实上,若不是前任三边总督梁辅臣的刻意提拔,何漳如今说不定还仅仅是一名寻常千户也说不定。 奋勇善战者受到压制,拥兵自重者反倒是受了提拔,这般对比,太过鲜明,也让人太过寒心。 但这般情况,却是陕甘三边的常态。 * 何漳这些年来屡屡受到排挤压制,但他的功勋却是实实在在的,没有一丝一毫的虚假,所以他也得到了许多军中将士的崇拜。 李英雄就是疯狂崇拜何漳的边军将士之一,将何漳视为偶像。 所以,听说何漳来到固原大营的消息之后,马上是转身观看。 没等多久,就见到一名眉发花白的老将率领着两百余骑兵来到了操兵场。 这名老将正是何漳,模样要比实际年龄更加苍老一些,但他的身体依然硬朗,眼神依旧敏锐,盼顾之间总给人一种虎狼之感,霸气凛凛、不怒自威。 何漳身后的两百骑兵就是他的麾下私兵了,人数并不算多,装备也算不上好,但任谁都能感受得到这支骑兵身上的杀伐之气,每个人都是表情坚毅冷肃,眼神中带着一些不屑与傲气——在何漳麾下的两百私兵眼中,固原大营的边军们从来不敢与蒙古鞑子打硬战,只懂得居城而守、或者是乘胜追击,完全不配与他们相提并论。 随着何漳的队伍出现,操兵场的近千边军皆是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压力,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仅仅只看了一眼,李英雄就确定了一件事情——固原总兵麾下的私兵虽然是装备更加精良,但若是同等人数的话,与何漳的私兵真刀实枪的打一场,必然是一触即溃! 很快,何漳已经领着麾下私兵离开了操兵场,向着总兵府的方向而去。 看着这支队伍渐渐远去,李英雄的表情愈加狂热,低声向着李大虎与夏老头说道:“这才是真正的百战之师,这才是真正的边军精锐啊!与他们相比,李总兵的那些私兵差的太远了,精气神就不一样!” 听到李英雄的说法,李大虎与夏老头二人皆是下意识的点头。 “精气神”、“杀气”、“战意”这些东西玄之又玄,很难描述,但它们确实是存在着,李大虎与夏老头见到何漳的私兵之后,也都是感受明显! 但就在这个时候,三人身边不远处突然有人阴阳怪气的说道:“看他们一脸傲气的样子,还看不起咱们!不过是一群短命鬼罢了,傻呵呵的跟着何漳这个疯子,指不定哪天就要送命,还捞不到什么军功与赏银,真不知道他们究竟在傲气什么!” 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任谁都知道,何漳的军功被压制了,许多边军将领担心何漳的存在会让自己显得太过无能怯弱,就一直是暗中排挤打压,随着何漳出生入死的将士们也从来都得不到太多的好处,对于那些混吃等死的边军而言,确实是不理解这支队伍的傲气究竟是缘于何处。 听到这道嘲讽之后,李英雄身体微微一震,猛地转身怒视着发话之人。 说话之人同样是总兵方振山麾下的一名私兵,此人名叫郑寿,身强体壮、但性格奸猾。 见到李英雄怒视自己之后,郑寿不由是身体一颤——他深知李英雄的秉性,也深知自己绝不是李英雄的对手。 冷冷瞪视了郑寿一眼之后,李英雄突然说道:“你的这些话,敢当着他们面前说吗?” 郑寿垂首无言,显然是不敢与李英雄发生冲突。 但李英雄却没有放过他,又问道:“怎么?不敢?这里是固原大营,大营里的近万将士都是与你朝夕相处的同袍,若是你与何将军的私兵发生冲突,他们必然是站在你这一边!你还是方总兵的私兵,方总兵到时候也必然会袒护于你……可以说你已经占尽了优势,若是不满何将士麾下私兵的傲气,大可以当面挑刺,为何不敢明说?” 见郑寿依旧是垂首不语,李英雄面露鄙夷,冷声说道:“只敢背后阴阳怪气,事到临头就缩到壳里,仗着优势都胆怯懦弱……就凭你也配对何将军的麾下将士指指点点?你就是一个孬种!何将军麾下的将士全都是勇士!怪不得你想不通人家为何会有傲气!” 说完,李英雄直接唾了郑寿一脸。 在李英雄的羞辱之下,郑寿的脸色阴晴不定,但最终竟是换上了一副讨好笑脸,冲着李英雄陪笑道:“李大哥息怒,我这个人就是嘴贱,瞎说的、瞎说的!” 说完,郑寿就匆匆离开了,不敢再看李英雄一眼。 见到郑寿的表现,夏老头面露忧色,劝道:“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你又何必这般羞辱他?这个人今后说不定会给你背后捅刀子!” 李英雄的脸上再也没有豪爽笑意,反倒是愈加冷淡,说道:“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那君子岂不是太吃亏了?怪不得这世道上君子越来越少,小人越来越多!就是因为像是何将军那样的英雄被人欺负惯了,像是郑寿这样的小人被人纵容惯了!凭什么君子就要任人欺辱,小人反倒是让人陪着小心?这风气不对,我李英雄只敬英雄,可不惯着小人!” 听到李英雄的反驳,夏老头无言以对,总觉得李英雄的说法没错,但就是与自己几十年来的“人生经验”南辕北辙! 李英雄又说道:“再说了,我马上就要加入钦差大人组建的战兵新军上阵杀敌去了!何必要防备这般小人背后捅刀子?等到我在战兵新军之中建功立勋、升官发财,就更不必理会这般小人了!” 然后,李英雄看着何漳队伍离开的方向,面露向往之色,喃喃道:“只希望战兵新军的领兵将领会是何将军这样的英雄人物,否则我李英雄可不服气他!” 李英雄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一句随意感慨,最终竟是一语成谶! * 却说,此时的总兵府内,方振山正在向众人解释自己转变态度的缘由。 “根据章巡抚密信里的说法,钦差赵俊臣这次为了征召咱们手中的私兵,可谓是软硬兼施,除了给予咱们一定的补偿之外,还许诺咱们献出私兵之后,今年的火筛入寇就只需要据城而守,总督府将不会再强行要求咱们主动出城迎敌!此外,若是咱们不同意献出私兵,这位钦差赵大人就要借着补发往年饷银的机会,派人前往各地边军之中详细摸底,与底层边军打探咱们克扣兵饷的事情,这样一来,事情就一发不可收拾了!说不定还会挑动底层边军与咱们之间的矛盾,到了那个时候,局势就要彻底失控,一旦是今年火筛入寇造成了太大损失,咱们还要成为替罪羊……最重要的是,这件事表明了赵俊臣不惜玉碎瓦全的强硬态度,所以咱们也就只好妥协了!……章巡抚也劝咱们最好是遵从钦差的命令行事……” 听到方振山的解释,所有人皆是面色大惊,只觉得赵俊臣击中了他们的软肋。 这么多年以来,底层边军可是积蓄了不少怨气,一旦是让赵俊臣撩拨起来,他们绝对是讨不了好处! 就在所有人正在震惊的时候,突然又有一名兵丁快步进入大堂,向方振山禀报道:“总兵大人,河东路守备官何将军来了,正在府外求见!” 听到禀报之后,方振山先是一愣,接着则是想到了什么,表情略有严肃,说道:“快请何将军进来!”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七十四章.各方的反应(四). …… …… 当何漳迈步进入总兵府大堂的时候,在场众人的表情皆是有些尴尬。 何漳的举手抬足之间满是雄烈之气,盼顾之间更就似狼顾虎视一般,气质冷肃、神情坚毅。 与何漳相比,在场的众位将领或许是官职更高一些,却好似小人得志的兵痞,可谓是云泥之别。 此外,何漳这些年来屡屡受到压制,也与在场的众人脱不了干系,双方见面之后,固原军镇的众位武官或多或少都有些自惭形愧、心中发虚,自然是有些气氛尴尬。 但尴尬之余,敌意依然存在。 在固原军镇,何漳的存在就是另类,不仅是让其他人显得太过无能,也威胁到了所有人的利益与安全! 你何漳奋勇擅战也就罢了,何必要屡屡出风头显摆?这些年来总是与蒙古人硬碰硬,若是招来了蒙古人的猛烈报复,岂不是固原军镇的所有人都要受到牵连?你何漳总是与蒙古人拼命,若是让你成了固原军镇总兵,岂不是我们所有人都要与蒙古人死拼?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如何还可以安安稳稳的作威作福? 所以,对何漳的打压与排挤,早已经是固原军镇所有人的共识! 当然,何漳本身也有问题,他并不是长袖善舞、八面玲珑之辈,性格有些固执傲慢,听不进旁人的意见,固原军镇的众位将领,更是没几人能让他看得上眼,偏偏何漳从来都不会掩饰自己的傲慢与不屑,这就让他更加孤立了。 此时,进入大堂之后,何漳更是看也不看周围众人,直接走到总兵方振山面前,表情僵硬的行礼道:“卑职何漳见过总兵大人!” 见到何漳这般态度,众人表情间的尴尬减少了许多,敌意却再次增加了,只觉得自己这些年来对何漳的排挤打压没有任何错误。 另一边,方振山看着眼前的何漳,眼中同样是闪过了一丝复杂。 对于方振山而言,何漳的存在颇是棘手,此人的武勇固然可以保证固原军镇的安全,他的军功也总能让固原军镇大出风头,但此人屡屡的擅自作战也会打乱整体布局、甚至是将固原军镇带入险境!此外,若是何漳的军功不受压制,也迟早会威胁到方振山的地位,但何漳在军中声望极高,却又不可逼迫太甚,所以方振山对何漳的感官很复杂,可谓是又爱又恨、既重用也忌惮,固原军镇这些年来对何漳的打压排挤,方振山正是领头之人。 不过,复杂思绪只是一闪而过,方振山并没有表现出来,很快就换上了一副信任重视的表情,很客气的点头笑道:“何老将军来了!不必多礼,坐下谈话吧!” 何漳点了点头,并没有客气,直接起身落座。 等到何漳坐下之后,方振山问道:“何老将军镇守固原东路,想来也收到了总督府送来的七份公文了吧?我刚才正与众人商议此事,已是决定坚定执行钦差赵大人的种种指示,却不知何老将军突然来到固原大营,可也是因为总督府的公文?” 方振山虽然是一副推心置腹的态度,但何漳的神情依旧冷淡,说道:“回总兵大人的话,卑职同样是收到了总督府的公文,但并不是七份,而是八份!前七份公文想必是与总兵大人收到的公文相同,但最后一份公文,却是钦差赵大人征召卑职前往花马池营辅佐边防大计,但卑职毕竟是隶属于固原军镇,所以卑职收到公文之后,就快马加鞭赶来固原大营,想要寻求总兵大人的意见。” 方振山并不意外,点头道:“虽然总督府并未传来消息,但我刚才收到了章巡抚的密信,里面也略有提及此事……却不知何老将军对此是何态度?是否想要前往花马池营办差?总督府这一次仅只是给何老将军送去了传召公文,却没有通知固原军镇,显然是给了咱们回旋余地,并没有强求此事,若是何老将军不愿意前去花马池营的话,咱们也有理由回绝。” 方振山很了解何漳的秉性,知道何漳的性格刚烈,眼里容不得沙子,绝对是不屑于在赵俊臣这种不通军略、名声狼藉的贪官手下办事的。 恐怕也正因为如此,赵俊臣猜到何漳很有可能会拒绝自己的传召,所以才跳过了固原军镇,直接给何漳发送了传召公文,这样的话一旦是何漳拒绝了传召,就可以借口是程序疏漏,固原军镇并没有收到相关消息,也就可以保持双方的颜面。 所以,方振山暗暗等待着何漳的拒绝,心中还暗暗算计着自己应该如何挑拨赵俊臣与何漳之间的关系。 但出乎意料的是,何漳并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答道:“卑职愿意前往花马池营辅政钦差赵大人!卑职如今已经把固原东路的防御交给了手下,一切事宜皆已经安排妥当,麾下二百余私兵也是全部带在身边,只要是总兵大人同意此事,卑职就会马上前往花马池营赴命!” 听到何漳的回答,在场众人皆是一惊! 以何漳的性子,竟然是愿意委曲求全为赵俊臣效力?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难道何漳转性了? 固原知州张文琪忍不住开口问道:“据本官所知,何老将军对于咱们这些钦差赵大人向来是颇有成见,如今何老将军竟是甘愿前往钦差赵大人手下办差,实在是令人惊讶……” 何漳略略转头瞥了张文琪一眼,解释道:“卑职过往确实是对钦差赵大人有些成见,但见过了钦差赵大人的公文之后,发现他的主张与卑职完全一致,卑职也完全赞成钦差赵大人的诸项命令,与这些相比,过往的成见自然是不算什么……更何况,钦差赵大人在公文中向卑职承诺,等到他抽调各地精锐组建了战兵新军之后,就会将这支战兵交由卑职统帅!有了这支战兵新军,卑职就可以杀退更多的蒙古鞑子,所以卑职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听到何漳的解释,在场众人又是一惊! 任谁也没想到,赵俊臣如此重视何漳! 要知道,赵俊臣为了组建这支战兵新军,耗费了无数的心思,冒着彻底得罪各地边军武官的风险,足足要抽调陕甘三边的近半精锐,这支战兵新军一旦是组建完毕之后,不仅会成为抵御蒙古外寇的主力,更还会成为赵俊臣的地位保证!只要拥有了这支战兵新军,赵俊臣就可以压服拥兵自重的边军将领,陕甘军政也会前所未有的统一! 然而,赵俊臣竟是要把这支战兵新军交给经常妄自行事的何漳统帅! 惊讶之余,在场众人皆是有些不愿意。 何漳的武勇与战绩,毕竟是固原军镇的安全保证之一,若是失去了何漳这位勇将,固原军镇的战力必然是要下降许多!最重要的是,往年何漳立下战功之后,在场众人皆是可以瓜分大半,但失去了何漳之后,又要从哪里瓜分军功? 然后,在场众人猛地发现,他们虽然是排挤打压何漳,但真到了关键时候,他们却又离不开何漳。 此外,方振山还要想得更多——若是让何漳统帅战兵新军,自己就再也压不住他了。 想到这里,方振山开口挽留道:“何老将军你也知道,咱们固原军镇也同样离不开你,花马池营乃是三边核心之地,文武重臣极多,又是人生地不熟,何老将军去了那里,恐怕是要束手束脚,难以发挥才干,还是留在固原军镇比较好。” 听到方振山的挽留,何漳依旧是表情冷淡,说道:“方总兵言重了,固原军镇能人无数,多何漳不多、少何漳不少,又哪里有这般重用?就拿去年的那场战事为例,若不是副总兵马汉成、参将王集的协助,卑职又如何可以击退五百蒙古精锐?虽然这场战事仅只有卑职的队伍直接参战,但最后论功行赏,卑职也不过是区区第五位罢了,显然是把卑职换成别人也同样可以,协助的几位大人才是更加重要,既然如此,方总兵放卑职前去花马池营又能如何?” 显然,何漳这是讽刺方振山等人打压自己、截贪军功了。 因为自己的名字也被提及,副总兵马汉成心中恼怒,说道:“何漳,你这是攀了钦差赵大人的高枝,就迫不及待想要撇清昔日同袍了?还是你以为固原军镇离开了你就办不成事了?去年若不是我等断了蒙古人的后路,又屡屡威胁蒙古人的侧翼,让蒙古人不敢全力与你作战,你以为你真可以以一敌三不成?” 然而,何漳根本没有理会马汉成的讥讽,只是再次向方振山请命道:“还请总兵大人恩准,让卑职前往花马池营赴任!” 见到何漳态度坚决,方振山的表情极为遗憾,叹息道:“既然如此,又有总督府的命令,那我也就不拦你了!还望何老将军前往花马池营之后,率立战功、前途似锦!” 口中祝福着何漳,但方振山的眼中却是闪过了一丝阴鸷! * 得到了方振山的同意之后,何漳马上就离开了,似乎是完全不愿意与在场众人同处一室。 等到何漳离开之后,马汉成忍不住问道:“总兵大人,你就这么任由他离开了?” 此时,方振山已经恢复了冷静,缓缓说道:“否则又能如何?既有总督府的调令,他本人也愿意,我们又如何能够强留?……不过,以何漳的秉性,我就不信赵俊臣能容得下他!他看似是攀了高枝,但今后摔下来也惨!……还有,准备笔墨,我要给钦差赵大人送去一封密信,详细介绍一下何漳的过往事迹!无论是于公于私,这个何漳,绝不能重用!” …… 身心俱疲!头昏脑涨!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七十五章.整合(一). …… …… 固原军镇与宁夏军镇紧邻,距离花马池营也不过二百余里的距离。 赵俊臣打算让何漳统帅战兵新军,这一直都是何漳梦寐以求的事情——从某方面而言,仅仅只是这么一项任命,就彻底改变了何漳对赵俊臣的态度,从厌恶疏远变成了忠心亲近,因为何漳认为赵俊臣的任命将会让自己实现人生志向,这种恩情无以言喻。 所以,得到了方振山的许可之后,何漳几乎是迫不及待,率领着麾下私兵日夜兼程向着花马池营赶去。 仅仅不到两天时间,何漳就赶到了花马池营。 验证了身份之后,何漳以及他的麾下私兵顺利的进入了花马池营。 然后,何漳没有任何耽搁,安置了麾下私兵之后,就自行骑马向着总督府的方向赶去。 梁辅臣担任三边总督后期,对何漳颇是看重,认为何漳乃是一名难得的勇将,又熟知军略兵法,颇有决断,就力排众议的屡屡提拔,若不是固原军镇的暗中阻挠,梁辅臣又临时被调回京城担任内阁辅臣,如今的何漳说不定已经是仅次于总兵的参将了。 也正因为如此,何漳对花马池营的环境十分熟悉,并不需要旁人领路,也能找到总督府的位置。 在赶去总督府的路上,何漳环视着花马池营的环境,表情略有些惊讶。 时隔半年未见,花马池营依旧是一座兵城,大体环境也没有太多的变化,但花马池营内将士们的精神面貌,却是与半年前截然不同。 往年火筛入寇之际,花马池营总是一副人心惶惶的气象,所有人都是神情紧张、内心慌乱,都害怕蒙古人的突然进攻、或者是自己要被派到战场上送死。但紧张慌乱的同时,绝大部分士兵又是懒散的、麻木的,仿佛是一盘散沙,虽然皆是因为战事的临近而紧张慌乱,却又全都没有做好作战的准备。 但如今的情况却是截然不同,何漳一路上所见到的所有将士,不论是私兵、禁军、还是寻常边军,绝大部分人都是精神饱满,紧张的情绪依旧存在,但更多的还是一种激昂慷慨之气,整个花马池营都是忙碌不堪,但并不混乱,或是一心操练,或是整顿后勤,又或是修缮城防,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任务,每个人也都在尽力完成着自己的任务,与当初的麻木懒散大不相同! 在半路上,何漳还见到一支禁军沿着道路缓缓而行,并且还一遍又一遍的齐声高唱着一首何漳从未听过的战曲: “狼烟起,江山北望; 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心似黄河水茫茫; 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恨欲狂,长刀所向; 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 何惜百死报家国; 忍叹惜,更无语,血泪满眶; 马蹄南去,人北望; 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 我愿守土复开疆; 堂堂中华要让四方来贺!” 这首歌曲慷慨激昂,歌词奔放豪气,再加上禁军将士们的豪迈演绎,当禁军队伍高歌路过之际,附近的将士们也会随声高唱,绝大部分人的情绪也因此愈加激昂振奋了。 何漳策马退到道路一旁,任由禁军队伍从自己面前经过,静静的听完了整首歌曲,只觉得心中热血沸腾,压抑许多年的豪气在这一刻充斥着整个胸膛。 “豪气干云!好歌!” 面色变幻良久之后,何漳轻声评价道。 然后,何漳拦住了一名路过的边军,问道:“我问你,刚才禁军将士们所唱的那首歌,是谁人所作?为何从前从未听过?禁军将士们这般高声大唱,不免喧哗,难免就没人阻止?” 见何漳身穿守备官的军袍,身后还有私兵随从,显然是地位不低,那名边军不敢怠慢,连忙答道:“这位将军是从其他军镇赶来的吧?这首军歌名叫《精忠报国》,乃是钦差赵大人亲自作曲作词,又传给了一些禁军将士,那些禁军将士自从学会了之后,就分成了三队,轮流在花马池营内巡走,巡走之际也不干别的,就是齐声高唱此曲,这首歌不仅好听,并且还朗朗上口,如今花马池营所有人都已经会唱了!” 听到边军的解释之后,何漳眼中闪过了一丝精光,只觉得这位只闻名未谋面的钦差赵俊臣确实是手段不凡。 这首《精忠报国》的曲调歌词,让听闻者热血沸腾,所有人都是随之士气一振,最妙的是赵俊臣并没有强迫将士们学习此歌,只是让禁军们四处传唱,却是想要潜移默化的转变花马池营的整体氛围、以及边军将士们的精神面貌。 想到这里,何漳又问道:“将士们可喜欢此歌?” 那名边军又是连连点头,说道:“当然喜欢,这几日以来,每到入夜休息之前,钦差大人就会派人前往各处营地,向咱们讲些故事,昨日讲的是戚少保的故事,前天讲的是于少保的故事,大前天讲的是前朝岳武穆的故事,大家听了这些故事之后,就会同唱此曲,只觉得是身临其境,恨不得自己也能追随戚少保、于少保、岳王爷上阵杀敌!讲完了这些故事之后,他们还会向咱们讲些蒙古人作恶的故事,不仅是他们讲,还让我们也跟着讲一些自己所遇到的蒙古鞑子作孽的故事,每到这个时候,所有人都会大声唾骂蒙古鞑子,恨不得把蒙古鞑子剥皮碎骨!” 说话之间,这名边军先是兴高采烈,然后则是咬牙切齿! 何漳眼中异彩连闪,又问道:“你这么仇恨蒙古人,若是让你上战场打蒙古人,你敢吗?” 边军先是有些犹豫,但很快就点头道:“有什么不敢的?我又不是没卵子!蒙古人难道就有三头六臂不成?钦差大人前些日子仅仅率领五六百护卫,就杀得三五千蒙古大军丢盔弃甲,最终大胜而归,蒙古鞑子的首级和俘虏如今还在总督府外面示众呢,咱们陕甘边军二三十万人,还能怕了区区十万人的蒙古鞑子?再说了,钦差大人定下的军功赏银这么高,就算战伤战死也有朝廷抚恤,又怕什么?跟随钦差大人杀退蒙古鞑子的那些同袍们如今一个个都是升官发财,整天鼻孔朝天,让人看着心痒痒,也想搏一把!” 何漳若有所思,神情还隐隐有些激动。 眼见着何漳还打算问些什么,这名边军将士却是说道:“这位将军,小人还有事赶着办,您若是还有问题就找旁人吧,我可不敢耽搁军情,现在整个花马池营都忙得很,我办完了这件事情还要去随军操练呢……” 见这名边军竟是迫不及待想要赶着去操练,何漳不由又是一愣。 过往时候,边军的操练都只是走过场,边军们也全都是能躲就躲,但如今的情况显然是与从前截然不同了。 何漳也不为难,挥了挥手就让这名边军离开了。 在固原军镇的众位上层武官眼中,何漳此人傲慢固执,从不听从旁人建议,还喜欢妄自行事,乃是一个大麻烦,但实际上何漳平日里很好说话,哪怕是面对寻常边军也不会有太多的傲慢之意,只是不容许自己的底线原则遭到践踏罢了,偏偏许多事情在何漳眼中乃是原则与底线,在固原军镇众武官的眼中却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双方自然是时常出现矛盾。 让边军离开之后,何漳再次策马向着总督府的方向而去。 一路上,何漳的眼神满是深思之色。 何漳原本以为钦差赵俊臣只是一名善于理财的文官,听说是状元出身,想必有些学问才华,打算让自己统帅战兵新军,想来还有知人善用的优点,从七份公文之中还可知此人的政治手段非凡,但也仅止于此,毕竟是不通军略的文臣,恐怕是不能再做更多了,今后与蒙古人作战,除了后勤之外,更是不能指望什么。 但来到花马池营之后,仅仅只是一路上的见闻,就让何漳大为钦佩,只觉得赵俊臣同样是很善于振奋士气。 何漳乃是沙场老将,自然是看到了赵俊臣手段之中的妙处。 不仅是利用激昂的战曲潜移默化的转变边军将士的精神面貌,还是利用戚继光、于谦、岳飞等人的故事激发边军将士的心中热血,又或者是利用蒙古鞑子的作孽恶迹来唤醒边军将士的仇恨与战意,再或者是把蒙古人的首级与俘虏示众,消除边军将士们心中的恐慌,这一切皆是恰到好处,完全没有任何的强行逼迫,只是造势与引导而已,却又让原本是一盘散沙的乌合之众自然而然的转变了心态。 种种手段,看似简单,但偏偏只有赵俊臣想到了、做到了,仅凭这一点,就足以让何漳心生敬佩。 更何况,只见花马池营的一片忙碌,却又毫不混乱,就知道赵俊臣在短短几天时间里已经彻底整合了花马池营的所有力量,不仅是彻底掌控了局势,并且还彻底激发了花马池营的所有潜力,这般手段更是让人不得不服气! “见到赵大人之后,要好好向他讨教一下……今后统帅战兵新军,这些手段可不能丢!” 暗思之间,何漳已经来到了总督府不远处。 总督府外的情况,却又让何漳不由一愣。 …… 家中情况有些反复,前两日不仅是无暇更新,并且还彻底断了思路,大家见谅。 从今天起恢复更新。 今天双更,这是第一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七十六章.整合(二). …… …… 在何漳前往总督府的路上,花马池营的情景虽然忙碌,但并不混乱,每个人都是各司其职,说是井井有条也不为过。 然而,花马池营核心重地的总督府之外,却偏偏是一副混乱情景,人头攒动,毫无秩序可言。 见到这一幕,何漳先是眉头一皱,但很快就明白了混乱的原因。 在总督府外面,耸立着一座高塔! 一座由数百颗首级堆积而成的高塔! 全都是蒙古鞑子的首级! 在首级堆积的高塔旁边,还有一处狭小的木栏,里面则是八十余名俘虏,这些俘虏皆是身带锁链、神情狼藉,也全都是蒙古鞑子。 显然,这一切全都是赵俊臣的刻意示众,不仅是为了展示自己战功的真实性,趁机树立威望,也同样是为了告诉所有人——蒙古鞑子并不可怕,他们同样会被击败! 也正是因为赵俊臣任由花马池营的所有人参观,从不加以任何阻拦,所以总督府的门外才会显得有些混乱。 蒙古鞑子的首级全都被石灰处理过,但如今正值秋老虎时节,天气依旧闷热,这么多首级堆放在总督府的门外,气味自然是刺鼻至极,恐怕总督府内部也不好过,但赵俊臣依然是没有任何要撤走的意思。 见到蒙古人的首级与俘虏之后,何漳不由是精神一振,马上是翻身下马,快步向前赶去。 何漳不仅是沙场老将,并且是陕甘三边数一数二的勇将,三十年来参战无数,但也从未有过一战斩首六百、俘获八十的战绩,如今见到这么多的首级与俘虏,心中难免有些激动,想要亲眼观览。 此时,有数百人围在俘虏与首级塔之前,有些人在此之前就已经看过了这些俘虏与首级,也有些人是第一次见到,但所有人见到这些首级与俘虏之后都是情绪振奋、表情激动、相互间议论纷纷。 围观之人大都是普通的底层将士,但何漳稍稍犹豫之后,却也没有仗着自己的官位驱赶众人,只是低调的挤入人群,向着前方凑去。 在麾下私兵的帮助下,何漳好不容易挤进了最前列,擦拭了额头汗水之后,就认真观察着眼前的首级与俘虏,良久之后轻轻点头,自语道:“首级与俘虏全都是真的,看来这位钦差赵大人确实是打了一场罕见大胜,哪怕是三五千蒙古大军的数字有些水分,也不会太过分……听说钦差赵大人当时身边只有五六百名护卫,也不知道是如何获胜的,见到钦差赵大人之后,这件事也要详细问一问,今后与蒙古人交手,这场战事或许会有借鉴之处。” 而就在何漳喃喃自语之际,却又有三人挤到了人群最前列。 这三人皆是地位不低,每个人都是穿着百户服饰,一人身材高大、气质不凡,虽然是武官身份,却又不失睿智文雅,举止之间不急不缓,颇有儒将风范;另一人身型粗壮,气质间满是坚韧之意,神情稳重,少言寡语,给人一种可靠之感;最后一人表情略显油滑,脸上满是精明之色,看似兵痞一般的人物,但眼神充满了锐利老练,却也不是寻常人物。 见到这三人出现之后,周围的边军将士们纷纷退让,为他们让出了一些空间,显然是这三人在边军之中颇有声望。 这三人来到人群前列之后,也与何漳一般认真观察着蒙古人的首级与俘虏。 片刻之后,那名身材粗壮、气质稳重的百户率先开口道:“痞子,你硬是拉着我与张诚来看蒙古鞑子的首级与俘虏,现在我们也看完了,是否可以回去大营办事了?如今花马池营绝大部分私兵皆是整合在一起,又有宁夏、榆林两地的私兵陆续赶来,咱们三人身为私兵首领,受钦差大人的重用,负责八千私兵的一切事宜,有无数事情要办,可不能因为这种事情耽搁时间!” 听到这名百户的说话之后,那名神情油滑的百户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叫屈道:“刘蛮牛,你这个人可真是不识好人心,这么多的俘虏与首级,全都是实打实的蒙古鞑子,可不常见,如今已是示众最后一天,到了明天钦差大人就要把这些俘虏与首级全部送去宁夏军镇示众了,!你这些日子一直在军营里忙着,就算是来总督府向钦差大人禀报事情也从不停足,若是再不来看一眼,这个稀罕景也就见不着了!我把你拉过来,可全是为你好!” 另一边,那名儒将风范的百户则是开口道:“蛮牛,我看李丕兄弟确实是一片好心,从前咱们是史松麾下的私兵首领,李丕兄弟则是郑余总兵的心腹,彼此之间难免是有些勾心斗角,一直没什么交情,如今咱们三人结伴外出,也有助于交流情谊,花马池营的私兵整合之后,就是以咱们三人为主,咱们之间若是有了交情与默契,今后也是大有益处……更何况,蛮牛你这些日子以来为了整合战兵新兵,实在是太劳累了,偶尔放松一下也好!” 名叫李丕的百户连连点头,嬉皮笑脸的说道:“就是啊,花马池营的绝大部分私兵如今都投入了钦差大人麾下,不说史松被杀之后你们手下的三千精兵,郑总兵也让我也带着四百人加入了钦差大人的战兵新军,这样一来,战兵新军原本是以咱们三人为首,咱们三人手下的兵力占了战兵新军的八成之多,一切事情只要咱们商议妥当就行了……但如今榆林与宁夏两镇的私兵陆续加入,今后还会有固原与甘肃两镇的私兵加入,人数越来越多,来历也越来越杂,咱们三人渐渐不再是主力,这个时候最好还是多多交流情谊,相互间默契团结一些,今后若是与外人有了冲突,咱们全都是花马池营的出身,也能拧成一股绳。” 听到李丕的说法,刘蛮牛与张诚皆是下意识的眉头一皱,似乎是不大认可李丕的小圈子思想。 见到两人的态度之后,不等他们开口,李丕马上就换了话题:“再说了,你们见到这么多蒙古鞑子的首级与俘虏,难道就不觉得心神激荡、热血沸腾?我当初见到这些首级与俘虏之后,可是一整晚没睡着觉,恨不得自己也有参与其中……你们看看那些追随钦差大人参战的同袍,如今一个个可都发达了,若是我当初也有参战,如今说不定已经是千户官职了!” 李丕的话题成功转移了刘蛮牛与张诚的注意力。 只见张诚轻轻点头道:“见到这些首级与俘虏之后,确实是让人心神激荡,恨不能马上就追随钦差赵大人上阵杀敌、建立奇功!” 那刘蛮牛却依然是态度冷肃,说道:“这些首级与俘虏全都是旁人的战功,与咱们三人没有分毫关系,又有什么好激动的!钦差大人如今已经决心要与蒙古人作战,不似从前一般避退,战兵新军如今也有了八千之众,今后还会扩充到两万有余,只要咱们追随钦差大人,今后有的是机会建立军功,咱们若是立下了军功战绩,也绝不会是区区几百颗头颅与几十名俘虏,钦差大人率领五六百护卫就有这般军功,咱们今后至少也要建下十倍以上的军功才成,到了那个时候,多少首级与俘虏都能见到!” 听到刘蛮牛的说法,张诚与李丕皆是一愣,但马上就点头表示赞同。 三人的话声不大,但也没有刻意隐藏声音,何漳站在一旁,自然也听到了他们三人的对话。 对于刘蛮牛的说法,何漳同样是心中赞赏,与此同时也明白了这三人的身份来历。 刘蛮牛与张诚显然是原花马池营总兵史松的私兵首领,如今史松被赵俊臣斩杀之后,他们与史松麾下的三千私兵也就被赵俊臣接手了!至于李丕则是原花马池营副总兵、现任花马池总兵郑余的麾下私兵首领,听说郑余为了投靠赵俊臣,就把麾下绝大部分私兵全部送给了赵俊臣,也因此得到了赵俊臣的亲睐,升官成为了花马池营总兵,所以李丕麾下的兵力虽然赶不上刘蛮牛与张诚,但也不可小觑。 想到这三人今后就要投入自己麾下,成为战兵新军的将领之一,何漳心中一动,就想要与他们交谈几句。 但就在这时,却是异变突起。 或许是赵俊臣这些日子不断挑拨着边军将士们对蒙古人的仇恨,突然有一位围观俘虏的边军将士高声大喊道“杀死你们这些狗娘养的!” 然后,这名私兵就抽出一柄匕首冲上前去,竟是真想要杀死围栏里的那些蒙古俘虏。 更糟糕的是,随着这人的举动,周围的边军将士们皆是被撩动了心中激愤,所有人都是蠢蠢欲动,面现杀气,想要一同行动! …… 网上对汪峰毁誉参半,但虫子还是很喜欢听汪峰的歌——虽然在很多人的眼里,听汪峰的歌会降低格调——尤其是感到疲惫、沮丧、无奈的时候,听汪峰的歌格外有感觉。 汪峰的许多歌词,确实极妙,比如刚刚听到的一句:“这是多么美好的一天/阳光明媚/大地无边/我却毫无意义”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七十七章.整合(三). …… …… 想要杀死蒙古俘虏的边军不过是弱冠之年,身体有些瘦小,相貌也很寻常,但他的表情满是仇恨与狂热,双眼充斥着血色,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就已经冲到了围栏前,手中匕首狠狠向着蒙古俘虏刺去。 围栏面积很小,不过三十余平米,却密密麻麻挤着八十余名俘虏,除了落脚之地以外,俘虏们根本就没有躲闪的空间。 在这名边军的疯狂挥刺之下,蒙古俘虏皆是惊恐大叫,很快就有三人被匕首刺伤,首当其冲之人更是被连续刺中了胸膛、伤势严重。 这名边军一边疯狂挥舞着匕首,一边疯狂喊叫道:“杀死你们这些狗娘养的鞑子,杀死你们这些遭天谴的畜生,我要给丫头报仇,我要给丫头报仇!……” 围栏附近也有几名禁军负责看守,不仅是防止蒙古俘虏逃脱,也是防止边军们肆意伤害俘虏——这些蒙古俘虏乃是赵俊臣宝贵的宣传资源,在榨干他们的利用价值之前,赵俊臣并不希望他们受到太多伤害。 但此时,或许是因为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没有出现任何意外的缘故,看守围栏的禁军们大都是有些怠慢,见到这名边军的疯狂举动,他们皆是惊呆了,竟是良久没有反应过来,一直都没有出手阻止。 更可怕的是,随着这名边军的疯狂表现,围观的将士们也大都是渐渐浮现出了仇恨与狂热的表情,皆是蠢蠢欲动,随时都要加入其中。 若是再不加以阻止,一场暴动恐怕是不可避免,到了那个时候,不仅是八十余名蒙古俘虏会无一人幸免存活,整个花马池营的局势也会出现不稳,赵俊臣处理此事的时候,恐怕更是要头疼好一阵。 总督府外的数百人之中,唯有寥寥几人可以处变不惊,依然保持着冷静,而何漳就是其中之一。 见到这一幕之后,何漳马上就考虑到了隐患,急声向身边私兵吩咐道:“拦住那名边军,别让他……” 然而,不等何漳说完,就见到刘蛮牛快步走到那名边军身旁,狠狠一脚踹去。 刘蛮牛身材粗壮、脚力极重,此时也没有任何留力,一脚就踹飞了这名边军。 这名边军足足飞了一丈有余的距离,重重落地之后,嘴里更是喷出了一口鲜血。 刘蛮牛的重脚,顿时是镇住了那些蠢蠢欲动的边军将士,场面也马上就安静了下来。 刘蛮牛环视了周围众人一眼,目光最终落在那名吐血不已的边军身上,冷声说道:“我不管你与蒙古鞑子有什么深仇大恨,但军规不可违背!更何况,杀这些毫无还手之力的蒙古俘虏算是什么好汉?杀几名俘虏就算是报仇了?想要报仇雪恨,就去战场上杀敌!若是你在战场上还敢拼命,倒也还算是一条汉子,你如今不过是仗着敌人不能反抗罢了,只是懦夫行径!滚!” 听到刘蛮牛的训斥,那名边军终于是稍稍恢复了冷静,面色变幻不定,却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认同刘蛮牛的说法。 最终,这名边军冲着蒙古俘虏的方向唾了一口血痰,很快就起身蹒跚离开了,竟是一句话也没有多说,但看他脸上的仇恨与决绝,就知道此人已经是下定决心要上战场杀敌了。 等到这名边军离开之后,刘蛮牛再次环视着周围将士,再次说道:“还有你们,若当真是恨透了蒙古人,今后在战场上有的是机会报仇雪恨!是汉子就在战场上杀敌,孬种才会杀俘泄恨!” 随着刘蛮牛的话声落下,周围愈加安静,尤其是刚才那些蠢蠢欲动的边军将士,如今更是垂下了脑袋不敢与刘蛮牛对视。 最终,因为这场变故的出现,总督府外的边军将士们很快就陆续离开了。 与此同时,许多人的心中都暗暗有了一些决定。 等到总督府外的情况变得冷清之后,李丕笑嘻嘻的走到刘蛮牛的身旁,摇头道:“蛮牛啊蛮牛,让我说你什么是好……你这个人呀,也太心慈手软了。” 刘蛮牛瞥了李丕一眼,却是默不作声。 李丕也不在意,只是依旧笑嘻嘻的补充道:“你刚才那一脚看似很重,但并不伤筋动骨,那名边军吐血也只是震伤,养几日就痊愈了,但你训斥了他之后,既没有询问他的姓名来历,也没有追究他的罪行,反倒是让他当场离开了,看似又打又骂,但实际上却是在包庇他……这个边军在总督府外杀俘泄恨,还全都是钦差大人的俘虏,你就不怕钦差大人事后追究?” 这一次,刘蛮牛终于是开口道:“我自然会亲自向钦差大人负荆请罪!” 此时,张诚与看守围栏的禁军们交谈了几句,又安排人为蒙古俘虏疗伤之后,也来到了刘蛮牛的身边,说道:“那名边军固然是鲁莽冲动了一些,但也不失血性,至少还想要报仇雪恨,他这一次罪行不轻,重罚难逃,蛮牛想来是不忍心一个好兵苗子就这样毁了吧?” 刘蛮牛沉默片刻后,再次说道:“在总督府外杀俘泄恨,确实是罪名不轻,就算钦差大人格外开恩,几十军棍终究是避免不了,就他的小身板,说不定就要被活活棍死,与其让他死在自己人手上,还不如让他死在战场上,说不定还能拉几个蒙古鞑子垫背!” 张诚摇头失笑,道:“痞子,你别看蛮牛没读过书,他懂得道理可不比咱们少!……走吧,总督府就在眼前,咱们三人一同向钦差大人请罪吧,若只是蛮牛一人请罪,恐怕讨不了好,但若是咱们三人一同向钦差大人请罪,说不定还能大事化小!” 李丕见张诚要拉自己下水,表情间闪过了一丝犹豫,但很快就表现出一副仗义模样,点头道:“正是如此,咱们三人同去请罪,钦差大人如今正在重用咱们,必然不会为难!” 就在此时,何漳也来到三人面前,开口道:“三位,本将正好也要觐见钦差赵大人,此事也是亲眼见证,不妨同去!在钦差大人面前,本将也能求情几句。” 见到何漳的突然插话,刘蛮牛、张诚、李丕三人皆是一愣,纷纷转头向着何漳看去。 何漳身上的守备官服饰,并没有让他们三人太过在意——虽说何漳的官位要比他们三人足足高了两级,但他们如今乃是赵俊臣麾下的亲兵首领,正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他们身后有赵俊臣作为靠山,别说是守备官了,就算是寻常参将也不被他们放在眼里。 不过,听何漳的言语,似乎在赵俊臣的面前颇有几分颜面,却是引起了三人的重视。 张诚更是觉得何漳眼熟,沉思片刻之后,突然是表情一变,开口问道:“这位大人可是何漳何将军?” 何漳点头道:“正是本将!受到钦差赵大人的召见,本将赶来花马池营效命,正巧遇到刚才那一幕,又见到三人皆是难得一见的好汉,不由生了结交之意,却也愿意在钦差赵大人面前为刘百户求情!” 听到何漳的回答,刘蛮牛、张诚、李丕三人皆是面色大变,纷纷是现出崇敬之色,连忙是行礼问好。 何漳参军入伍三十余年来军功卓著,三边将士尽知他的威名,也深得许多边军将士的尊崇,刘蛮牛、张诚、李丕三人也不例外,尤其是听到何漳称赞他们是“好汉”,这三人更是深感荣幸、心中兴奋。 然后,相互介绍之后,四人就结伴进入了总督府内,并且是一同求见赵俊臣。 * 自从赵俊臣掌控了花马池营的局势之后,已是过去了五天时间。 这五天以来,准噶尔汗国与蒙古右翼两路大军动作不断,入侵愈加频繁,劫掠了许多百姓,仅仅是总督府所收到的消息,就有四府十一县遭袭,先后有七处村庄被攻破,受难百姓近万人。 而一向是坚定主战的赵俊臣,这些日子以来却一直是按兵不动,并没有任何主动迎敌的想法。 对赵俊臣而言,如今最重要的事情乃是将陕甘三边的力量统合于一处,彻底控制各地边军,让自己可以最大限度的发挥西北边军的力量。 唯有如此,赵俊臣才会真正拥有击败蒙古人的力量。 在此之前,面对蒙古大军的咄咄逼人,赵俊臣还需要暂时隐忍。 从某方面而言,赵俊臣还算是做的不错! 这五天时间以来,在赵俊臣的种种手段之下,不仅是花马池营的边军们被彻底激发了士气,就在昨天,固原军镇也送来了公文,表示了顺服之意,榆林、宁夏、固原三大军镇的精锐私兵也陆续投入赵俊臣的麾下,甘肃军镇距离较远,但想来也不会有什么意外,赵俊臣手中可调动的兵力也越来越多了。 听到何漳、刘蛮牛等人求见的消息之后,赵俊臣正在书房翻阅各地送来的战报。 得到消息之后,赵俊臣并没有任何意外,总督府外的情况自然是瞒不过赵俊臣的眼睛,点头道:“让他们在大堂内等我,我马上就去见他们。”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七十八章.整合(三). …… …… 总督府大堂内,趁着赵俊臣现身之前,何漳与刘蛮牛、张诚、李丕三人相互交谈。 何漳乃是威名远播的边军英雄,刘蛮牛、张诚、李丕也并非是平庸之辈,一方是心中欣赏、刻意结交,另一方则是心怀敬慕、刻意亲近,双方交谈之际自然是气氛和睦。 四人皆是边军武官,如今又正值火筛入寇时期,话题自然是围绕着眼下的边防局势。 “这段时间以来,蒙古大军动作愈加频繁,屡屡入侵陕甘各地,依我看这只是为了试探各地边防力量之虚实强弱,显然是蒙古鞑子不甘罢休,想要搞些大动作,今年的火筛入寇,必然是很难善了,咱们要做好大干一场的准备。” 说话之际,何漳眉头紧皱,表情严肃。 张诚点头认同,脸上满是忧虑,说道:“是啊,陕甘连年闹灾,草原上的情况只会更差,蒙古人想要安然过冬,就只能入境劫掠我大明百姓,若是往年时候,蒙古鞑子经过近一个月时间的劫掠之后,就已然是收获颇丰、心满意足、准备打道回府了,但今年的情况与以往截然不同,边境百姓们也没有粮食,还等着朝廷赈济,甚至还有许多边境村落举村逃荒,近一个月以来蒙古人虽然是入侵不断,但根本没有没有抢到多少粮食,完全不足以支撑他们过冬……所以,他们如今看似主动,实则被动,已是没有任何选择,只能强撑着不断入境劫掠,边境百姓固然遭了罪,但他们本身也渐渐疲惫了!” 何漳说道:“天灾之际,粮草或是散布在朝廷腹地,或者是集中于城池之中,蒙古人若是想要劫掠到足够的粮食,也仅有两条道路可选,一是深入腹地,前往陕甘以南劫掠;二是攻破陕甘的某处城池,寻常的县城都不行,至少也劫掠一处州城或者府城,才能够收获足以过冬的粮食……” 张诚再次点头,说道:“深入腹地劫掠粮草,环境陌生、四面皆敌,容易被咱们断掉后路,蒙古人绝对不敢犯险!所以,蒙古人仅剩下一条路可选,那就是攻破城池劫掠!刚才何将军说蒙古人这段时间以来的屡屡小规模入侵乃是为了试探各地边防力量之虚实,卑职深表赞同!恐怕蒙古人了解了陕甘各地边防兵力布置之后,就要寻找进攻目标了!攻城并非是蒙古人的强项,但他们目前已是没有更好的选择!所以,我们若是顺势布局引导,或许就可以提前预测到蒙古人的下一步行动,然后以逸待劳、守株待兔,打蒙古人一个措手不及!” 何漳眼神一闪,看向张诚的目光愈加激赏。 这个方法,何漳也有想到,原本还打算今天见到赵俊臣之后提出建议,却没想到张诚竟然也同样想到了。 但何漳并不认为张诚抢走了自己的功劳,心态依旧平和,只是问道:“这倒是一个妙计,却不知道张百户可有向钦差赵大人提过?” 张诚微微一愣,然后有些迟疑的说道:“两日之前,卑职确实曾想钦差大人建议过!” 何漳连忙问道:“钦差赵大人是什么看法?” 张诚苦笑道:“钦差大人也认为卑职的想法很好。” “然后呢?”何漳一愣,追问道。 张诚摇头道:“没有然后,钦差大人仅只是说卑职的想法很好,但既没有表示采纳,也没有开口驳斥,只是说了一句‘这个想法很好’之后,就转移了话题,谈起了战兵新军的事情,不久之后就让卑职离开了,似乎是不愿意多谈。” 听到张诚的解释之后,何漳不由皱起了眉头,用手轻抚着自己的花白短须。 赵俊臣的这般反应,让张诚不由想起了他这些年来在固原军镇的经历——这些年来,每当何漳向固原总兵方振山提出自己的建议之后,方振山的反应与赵俊臣很相似,先是开口称赞,然后则是顾左右而言他,但就是不会采纳何漳的建议。 难道,赵俊臣与方振山是同一种人? 原本,何漳见到赵俊臣的强硬主战态度之后,还以为赵俊臣与自己会有共同立场,但此时听到张诚的说法之后,心中却是有了一些疑虑。 * 何漳乃是见多识广的沙场老将,张诚则是文武双全的武举人出身,所以何漳与张诚、刘蛮牛、李丕三人的谈话,主要是以何漳与张诚二人为主,刘蛮牛与李丕只是在旁倾听,完全插不上话。 然而,眼见到何漳突然间陷入沉默之后,李丕眼珠子一转,突然开口道:“钦差大人自有雄才大略,自从他来到陕甘之后,每一件事都是深谋远虑、布局深远,从没有一次出错,不仅是短时间内就控制了陕甘大局,还凭空创建了一支战力不俗的战兵新军,在钦差大人的手段之下,不仅是陕甘各地皆是表示顺服,花马池营的一切事宜也全都是井井有条,将士们更是士气大振、战意强烈,这全都是往年不可想象的事情,今后与蒙古人打仗,钦差大人也必然是成竹在胸、早有定计,所以才会对张诚兄弟的建议不置可否,卑职是深信钦差大人的,遵照钦差大人的命令办事就是了,又何必多想?” 说话之际,李丕刻意放大了声音。 显然,李丕估摸着赵俊臣应该快要现身了,这一番话全是对赵俊臣的溜须拍马,希望赵俊臣会听到自己的态度。 说完之后,李丕的眼角余光还向着大堂门口看去。 可惜,赵俊臣依然没有出现,这一番话却是白说了,李丕眼中闪过了一丝失望。 何漳看了李丕一眼,自然是看出了李丕的小心思。 刘蛮牛、张诚、李丕三人各有所长,都算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但何漳相对而言最是看不上李丕,只觉得李丕先是拉拢刘蛮牛、张诚二人搞小圈子,如今又是想方设法的溜须拍马,一门心思的钻营讨巧,并不是良善之辈。 不过,何漳暗暗考虑了一下,却没有急着敲打李丕,毕竟何漳如今还没有正式统领战兵新军,也还不是李丕的顶头上司,一切还是要等到赵俊臣正式任命之后再说。 所以,何漳反倒是赞同了李丕的观点,说道:“确实,李百户的说法也有道理,钦差赵大人或许另有定计也说不定!今日来到花马池营,所见一切确实是让本将大开眼界,如今花马池营士气可用,战兵新军也是组建在即,今后与蒙古人交手,定然会让蒙古人大吃一惊,钦差赵大人也确实是手段不凡!” 李丕笑道:“何将军客气了,您唤我痞子就好,军中与我亲近的同袍皆是这么唤我。” 何漳点了点头,目光却是转向沉默不语的刘蛮牛,问道:“刘百户对于眼下的边防局势可有高见?” 刘蛮牛依然是一副少言寡语的沉稳模样,答道:“卑职只懂得上战场杀敌,并没有什么高见,一切听从总督府的命令即可!卑职只希望自己在战场上多杀一些蒙古人。” 刘蛮牛的观点与李丕相似,皆是坚决遵从赵俊臣的命令,并没有什么个人想法。 然而,两人的观点看似相同,出发点却是截然不同,李丕遵从命令是为了溜须拍马,刘蛮牛遵从命令却是出于军人天职,不可同日而语。 所以,看似相同的观点,何漳的反应却是大不相同,连连点头表示赞赏,说道:“刘百户虽无想法,却堪称是边军之楷模,若是边军所有人都似刘百户一般,区区蒙古鞑子不足为惧!” 就这样,四人间的交谈颇是顺利。 尤其是张诚、刘蛮牛、李丕三人,经过这一番交谈之后,对何漳更为钦佩了。 在传言里,何漳此人虽然是边军勇将,但一向是傲慢固执、不服管教,还经常不听从上官号令,甚至是与上司直接冲突,但经过了这一番交谈之后,刘蛮牛、张诚、李丕三人却发现何漳的性格为人与传言之中大不相同,不仅是谦逊有礼、待人和善,也没有任何固执桀骜的样子。 然而,就在三人暗暗感叹传言不足为信的时候,却不知他们马上就要见到何漳固执桀骜的一面了。 却说,四人的交谈刚刚告一段落,就听到大堂外有一阵脚步声传来。 随着门外兵丁高喊一声:“钦差大人到~”,就见到一名年轻英俊男子率领着一群文武官员鱼贯步入大堂之内。 这名年轻英俊男子,自然就是赵俊臣了。 见到赵俊臣终于现身之后,何漳与刘蛮牛、张诚、李丕三人连忙是起身见礼。 然而,不等何漳屈膝,赵俊臣已是快步走到何漳面前,扶着何漳的双臂笑道:“何老将军你终于来了,我可是盼你久矣!有了何老将军的襄助,本钦差想要击败蒙古人,把握就更大了!只是本钦差今日忙于陕甘军政,没能亲自迎接何老将军,还望何老将军切莫见怪!” 若是其他人,见到赵俊臣虚扶自己,就顺势起身了,但何漳不同于寻常人,竟是无视了赵俊臣的搀扶,依旧是单膝下跪,向赵俊臣行了军礼,说道:“卑职河东守备官何漳,前来花马池营领命,拜见钦差赵大人!” 何漳虽然年纪不小了,但身体依旧强健,他坚持行礼,赵俊臣也根本拦不住。 见到何漳的这般表态,赵俊臣眼中闪过了一丝精芒。 赵俊臣虚扶何漳,乃是一种拉拢与示好的手段,但何漳拒不接受,却显然是不愿意接受赵俊臣的拉拢,表示两人之间的关系仅只是公事公办罢了。 “这个何漳,果然如传言一般,是一个难处理的硬骨头……” 赵俊臣暗暗想到。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七十九章.整合(五). …… …… 赵俊臣心中暗思,但表面上则依旧是热情如故,再次抬手扶起了何漳。 这一次,何漳并未拒绝,顺势起身了。 又与何漳客套了几句之后,赵俊臣转头向着刘蛮牛、张诚、李丕三人说道:“你们三个就不必刻意行礼了,都是自己人。” 说话之际,赵俊臣语气随意、神情温和。 赵俊臣的说法并没有错误,刘蛮牛、张诚、李丕三人的麾下数千将士如今皆已是成为了赵俊臣的私兵,他们三人也就成为了赵俊臣手下的私兵首领,虽然还算不上是心腹,但绝对算是“自己人”了。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之后,刘蛮牛的表情冷肃如故、没有任何变化,张诚则是神情淡然,也没有任何的反感与抗拒,李丕更是面现喜意、表情激动。 这乃是整个陕甘的大环境使然,他们从前领着史松与郑余的兵饷,也只忠心于史松与郑余等人,如今只是把史松与郑余等人换成了赵俊臣而已,靠山更硬了、兵饷更高了,也就更无可能生出异心。 见到三人的表情变化,在场众人皆是若有所思、表情各异。 随着何漳与张诚、刘蛮牛、李丕等人纷纷起身之后,在赵俊臣的带领之下,众人分宾主落座。 然后,赵俊臣的态度愈加亲切和善,将何漳详细介绍给了场的众位文武官员。 “这位乃是固原军镇东路镇守官何漳何老将军,何老将军乃是陕甘数一数二的名将,这些年来战功卓著、兵法军略也是数一数二,大家想来也听说过何老将军的大名!本钦差这次把何老将军请到花马池营,就是希望何老将军统帅本钦差所组建战兵新军,以何老将军的声望与能力,相信必然可以带领战兵新军屡建奇功、扬我国威!” 听到赵俊臣的介绍之后,在场众人大都是心中一惊。 他们自然是清楚何漳的名声,却还是第一次听说何漳将要率领战兵新军的事情。 战兵新军虽然是刚刚组建不久,如今也只有万余人的规模,但全都是边军精锐,今后更还要汇聚陕甘三边的近半精锐,必然是要深远影响西北数省的局势。 所以,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在场众人心中震惊之余,也纷纷向何漳示好。 至于张诚、刘蛮牛、李丕三人更是心中吃惊,没想到何漳会成为他们今后的顶头上司,也连忙是起身向何漳郑重行礼。 面对在场众人的示好与恭贺,何漳并没有任何喜色,反而表情愈加严肃,向众人起身还礼之后,开口说道:“战兵新军组建时间尚短,千头万绪、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但这支战兵新军却又意义重大,必将是抵御外寇之主力,本将接手之后,也有心建功立业、杀敌扬威,还望各位今后能够多多支持、多多赐教!” 说完,何漳再次躬身行礼,就回到了座位上。 对于何漳的说法,众人不论心中真实想法如何,但纷纷开口保证,表现出一副鼎力支持的态度。 然后,赵俊臣又向何漳介绍了在场的众位文武官员。 赵俊臣首先指着一名气质文雅但眼神阴鸷的年轻男子说道:“何将军,这一位乃是朝廷派来的监军太监李如安,李监军虽然是身在内廷,但他见识不凡、胸中颇有韬略,这些日子以来助我良多!如今,李监军负责边防情报之事!前些日子,本钦差向各地接连发送了七份公文,趁着这个机会,本钦差将一批锦衣卫与禁军精锐留驻于各地,这些人受到李监军的指挥,专门负责收集各地的情报,何将军今后若是想要了解军情,可以与李监军多加交流!” 在场众人之中,李如安乃是监军太监,代表朝廷、地位最高,所以赵俊臣就首先向何漳介绍了李如安的身份与权责。 听到赵俊臣的介绍之后,何漳眉头一扬,惊讶的向着李如安看去。 往年时间,朝廷派来的监军太监在陕甘三边不过是摆设罢了,作用仅限于捞银子与添乱而已,却没想到赵俊臣这一次竟是把军情收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了李如安! 对于李如安的宦官身份,何漳心中有些抗拒,又见李如安年纪轻轻,虽然不像是糊涂昏庸之辈,但何漳依然是心中不安。 不过,何漳还没有亲眼确认过李如安的能力,却也不会随意质疑,所以只是不冷不热的向李如安拱手问安,而李如安则是面带笑意,主动开口示好。 然后,赵俊臣又伸手指着一名身材魁梧、威风凛凛、仿若关公在世的中年男子说道:“这一位将军乃是禁军指挥使关武元,关将军乃是武帝后人,更还是禁军里的魁首人物,朝廷派到陕甘的五万禁军援兵就是由关将军统帅!关将军麾下的五万禁军如今正与战兵新军一同操练,两军皆是陕甘之主力,今后在战场上也必然会有许多协作与配合,若是何老将军与关将军相处愉快,想必今后在作战之际也会是事半功倍!” 何漳不了解关武元的底细,只见到关武元不怒自威的气派,还以为关武元乃是拥有真才实学的帅才,心中颇是重视,表情郑重的行礼问好。 除了面对赵俊臣的时候,关武元一向是架子极大,见到何漳的行礼问安之后,也只是轻轻点头示意,满是孤傲之态。 然后,赵俊臣又指向关武元身边的一位文士,这名文士年约四旬,白面微须、气质儒雅,虽然是官阶不高,身上官袍只是六品,但地位却是不低,在场众人皆是对他恭敬有加。 赵俊臣说道:“这位乃是鹤山先生,名叫郑家栋,暂任陕甘学政,乃是西北文人之领袖,与何老将军一样,鹤山先生也是陕西巡抚章晟德引荐给本钦差的,本钦差好不容易才把鹤山先生请到花马池营,鹤山先生才华横溢、声望极高,专门负责将士们的士气鼓动!这些日子以来,每到傍晚时候,鹤山先生就会遣派学生前往各营,向将士们讲一些前朝的英雄事迹,以激发将士们的热血、振奋将士们的士气,如今花马池营的士气可用,将士们纷纷是踊跃请战,这全都是鹤山先生的功劳!此外,因为鹤山先生的人脉与声望,陕甘士林如今对花马池营也是积极支持,总督府办事之际,也因此而事半功倍!” 这一次,听到赵俊臣的介绍之后,何漳又是心中一惊。 郑家栋乃是陕甘士林的魁首人物,名气极大,何漳也是如雷贯耳,对于郑家栋的学问与品行,何漳同样是心中佩服。 然而,以郑家栋的名声地位,竟然是愿意出山辅佐赵俊臣这个众所周知、声名狼藉的贪官,,这让何漳心中有些奇怪。 不过,何漳并没有将内心想法表现出来,只是连忙向郑家栋行礼问好,态度前所未有的恭敬。 郑家栋对何漳印象极佳,也是微笑点头回应,并且是开口鼓励了几句。 接下来,赵俊臣又指着一名身穿三品服饰的中年文官,说道:“这位乃是陕西按察使周勃,同样是陕西巡抚章晟德引荐而来,周按察使对待蒙古鞑子一向是恨之入骨、态度强硬,必然与何老将军有很多共同语言……此外,周按察使今后将会负责陕甘边防的功过赏罚评定之事,两位日后也必然会有很多接触机会。” 等到何漳与周勃相互见礼之后,赵俊臣又继续介绍道:“此人名叫苏西卿,乃是我从京城里带来的幕僚,负责陕甘三边的钱粮账目与后勤安排……” “此人名叫牛辅德,乃是关将军麾下的随军参谋,曾在辽东总督府中办差,负责公文起草、军令传达、以及花马池营与各地边军联系之事……” “这位乃是花马池营总兵郑余,负责花马池营的防务等事……” 接下来,赵俊臣把自己身边的众位文武官员向着何漳详细介绍了一遍。 听着赵俊臣的介绍,何漳心中暗惊。 赵俊臣的种种介绍,看似寻常,但若是深思一番,就会发现赵俊臣如今对陕甘局势的掌控力已经远远超乎了何漳的预想。 李如安负责情报收集、周勃负责功过赏罚、牛辅德负责上下联络、苏西卿负责后勤钱粮……甚至就连边军将士的思想动态都有郑家栋负责!再加上关武元与何漳负责掌控兵权,这套班子若是稳定运转下去,必然是可以牢牢把控住陕甘局势,也可以最大限度的调动陕甘的所有力量! 从某方面而言,这套班子就是赵俊臣这段时间以来对陕甘的整合成果! 就在何漳暗思之际,赵俊臣又说道:“此外,陕西巡抚章大人还想我举荐了西安知府吴启凡,此人乃是文武双全之辈,既知民政、也懂军略,心思缜密、见识不凡,我打算将他安排在身边担任副手,负责查漏补缺之责,但他目前还需要交接西安府的种种公务,恐怕还要过两天才能抵达花马池营。 又有将领戚斌,乃是戚少保的后人,善于操兵布阵,虽然年纪尚轻,但与何老将军一样是难得的帅才!此人目前正在领兵前来花马池营,估摸着近两日就会抵达,到时候会成为何老将军统帅战兵新军的副手…… 哦,对了,锦衣卫千户洪高功、百户毛家栋目前正在操练战兵新军,目前尚不在总督府,何老将军今晚就会见到他们二人!等到何老将军接手花马池营之后,洪千户将会辅佐李监军负责军情收集的事情,而毛百户则是继续留在战兵新军之中辅佐何老将军领兵……” 而就在赵俊臣说到这里,何漳却是突然开口,当众提及了一个极为敏感的问题,顿时让在场众人皆是面色大变! …… 上一章的标题应该是“整合(四)”,但虫子误写成了“整合(三)”,实在抱歉!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八十章.敏感问题. …… …… 与张诚、刘蛮牛、李丕三人一样,花马池营的众位文武官员见到何漳之后,也大都对他印象尚佳,认为何漳虽然算不上热情友善,但也不像是传言中一般桀骜自大、不服管教,基本还算正常。 所以,所有人都以为今天这场见面不过是走过场罢了,众人作为赵俊臣所倚重的核心班底成员,只是趁着今天的机会相互熟悉一下,并不会出现什么波折。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何漳却是突然打算了赵俊臣的话语,说道:“赵大人,有一件事情,卑职必须要清楚您的想法态度。” 见何漳的表情满是认真,赵俊臣深深看了何漳一眼,点头道:“何老将军请问就是。” 何漳的神情愈加严肃,沉声问道:“卑职即将要接手战兵新军,此事也与战兵新军有关……卑职是想知道,赵大人所组建的战兵新军,究竟是何归属?究竟是朝廷的边军?还是赵大人您的私兵?今年的火筛入寇结束之后,这支战兵新军又要如何处理?是归属于总督府统帅?还是归还于各大军镇?又或者是依然只听从赵大人您的指令?这支战兵新军的兵饷又是如何解决?是总督府负责?还是赵大人您亲自负责?卑职统领此军之后,又是否可以总揽权责?这支军队的将领任免,今后究竟是卑职说了算?还是赵大人您说了算?领兵作战之际,卑职又是否拥有临机决断之权?又或者卑职只是一尊泥塑菩萨,一切行动都需要赵大人亲自拍板决定?” 这一连串的问题,一个比一个激烈,一个比一个敏感! 随着何漳的话声落下,总督府大堂内顿时是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终于是见到了何漳桀骜不驯的一面!也终于是知道了传言不假,何漳绝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自从赵俊臣组建了战兵新军之后,所有人皆是对这支强军的归属与性质问题心中犯嘀咕。 毫不夸张的说,战兵新军将会深远影响到陕甘今后的局势走向,四大军镇皆是无力制衡,若是这支军队从今往后只是听从赵俊臣的命令,并且是一直滞留在陕甘境内,那么陕甘今后究竟是朝廷说了算?还是赵俊臣说了算? 只不过,这些问题实在是太过敏感,如今的当务之急又是抵御蒙古入侵,就一直没人敢向赵俊臣提及。 任谁也没想到,何漳得到赵俊臣的重用之后,竟是当众提出了这些问题!完全没有考虑过赵俊臣会不会难堪与恼羞成怒! 震惊之余,所有人纷纷是把目光投向赵俊臣,等待着赵俊臣的回答,有几人甚至是面现紧张之色。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赵俊臣的神态不复之前的热情温和,但也没有任何恼羞成怒的意思,只是深深的打量了何漳一眼,表情似乎是有些无奈。 “这个何漳,确实是有真才实学,但为何这些有真本事的人总是难以控制?赵山才如此、何漳也如此……戚斌收到我的召唤之后,却是迟迟没有赶到花马池营效命,恐怕是心中也有些想法……” 赵俊臣的心中暗暗感慨着。 从某方面而言,何漳的担忧不无道理,战兵新军的组建确实是赵俊臣插手兵权、甚至是拥兵自重的一步棋,自然是不会轻易放手!赵俊臣让何漳统帅战兵新军,也只是想要利用何漳的声望与领兵能力,弥补自身在兵法军略方面的不足,顺便用何漳来堵住悠悠之口罢了,但对于战兵新军的任免大权、最终决断,自然是要紧抓在自己手里。 不过,对于这些想法,赵俊臣绝不会明说出来。 最终,赵俊臣缓缓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如今接手陕甘军政,只是权宜之计罢了,组建战兵新军也同样是抵御蒙古入侵的权宜之计!我迟早会回到京城中枢,并没有长期掌控兵权的想法,等到今年的战事结束之后,这支战兵新军究竟是何去何从,我会请求陛下的旨意,一切以朝廷的态度为主!……何老将军,我知道你究竟在顾虑些什么,但我若是真有拥兵自重的想法,又岂会刻意让你统帅这支强兵?随意找一个容易操控的将领岂不是更好?” 表态之际,赵俊臣一副光明磊落、信誓旦旦的模样,但真实想法究竟如何,却也只有赵俊臣自己知道了! 与此同时,听到赵俊臣的解释之后,在场众人也是表情各异。 像是李如安、关武元、牛辅德、苏西卿等人,皆是隐隐有些失望,而郑家栋、周勃等人则是表情放松了一些,至于刘蛮牛、张诚、李丕等人却是面色复杂。 赵俊臣没有理会众人的神情变化,继续说道:“至于何老将军领兵之后的权限问题……我不通军略兵法,操兵训练、行军布阵之事自然不会干涉插手,底层军官的任免赏罚,也全都交由何老将军做主!但战兵新军的调遣组织、作战目标、以及高层军官的任命,依然是由我决断,但何老将军也可以提出自己的建议作为参考……这样的安排,何老将军认为如何?” 赵俊臣如今主导陕甘军政,战兵新军又是赵俊臣一手创建,何漳接受这支军队之后自然不可能完全抛开赵俊臣,赵俊臣这样的态度已经算是很大的让步了。 所以,何漳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之后也很满意,并没有强求更多。 只见何漳向赵俊臣躬身行礼道:“既然如此,卑职也就安心了!还望钦差大人原谅卑职的莽撞与小人心思,只不过这些事情若是不问清楚,卑职领兵之际实在是不能安心!既然钦差大人如此的开明磊落,卑职今后也必然是以钦差大人马首是瞻、惟命是从!” 何漳的这一番话,却是向赵俊臣表明忠心了! 事实上,在何漳的想法里,赵俊臣让他统帅战兵新军乃是知遇之恩,效忠于赵俊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只不过,相比较赵俊臣,何漳更加忠心于朝廷,唯有确认了赵俊臣不会损害朝廷利益之后,才肯向赵俊臣表示顺服之意! 另一边,听到何漳的表态之后,赵俊臣心中暗暗苦笑,也彻底明白了何漳这些年来屡屡受到排挤的原因! 对于赵俊臣这种有私心的官员而言,何漳此人虽然有本事、有忠义,但确实是不可视为心腹! 但表面上,赵俊臣则是一副宽慰模样,点头笑道:“既然如此,从今日以后,战兵新军就拜托给何老将军了!” 接下来,赵俊臣又向何漳说了一些战兵新军的目前近况。 事实上,赵俊臣对何漳的容忍并非是没有原因,如今的战兵新军组建不久,实在是千头万绪、一团乱麻,唯有何漳这样的沙场老将才能够妥善处理!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八十一章.战兵新军(一). …… …… “战兵新军的目前情况……张诚,你来讲一下。” 说话之际,赵俊臣的目光转向了张诚,面带鼓励之色。 自从接手了史松的三千私兵之后,赵俊臣就非常看重张诚与刘蛮牛二人,这些日子以来也颇是花费了不少心思拉拢收买。 刘蛮牛性格坚毅有韧性,乃是一名难得勇将,可惜没读过书,大字不识几个,上限不高;张诚的性格偏软一些,却难得是一名能文能武的全才,眼光见识皆是不凡,心思缜密、办事周到,若是培养得当,未来说不定会成为一镇总兵,自然是更让赵俊臣重视。 此时,赵俊臣把介绍战兵新军的机会交给张诚,也是一种培养手段,让张诚在众人面前展现能力。 听到赵俊臣的吩咐之后,刘蛮牛依旧是沉稳如故,李丕则是面现羡慕,张诚大约是猜到了赵俊臣的想法,起身向赵俊臣恭敬行礼,眼神之中满是尊敬与感激。 然后,张诚缓缓说道:“七天之前,在钦差大人的命令之下,战兵新军正式组建,最初主要是由花马池营的精兵组成,前任总兵史松伏诛之后,他的三千私兵尽数加入其中,又有现任花马池营总兵郑余的四百余私兵、副总兵钱宝的三百余私兵、参将包宏杰的白两百余私兵,再加上千户百户们皆是交出了私兵百十人不等,总计达到了四千五百七十人之多,全都是兵甲精良、能征善战的骁勇之辈!在这个时候,因为战兵新军里的将士们全都是花马池营出身,虽然是原本分属不同营地,但毕竟是相互熟悉,又明确以原总兵史松的三千私兵为骨干,所以平日里的操练、整合、指挥等等,皆还算是顺利……” “……近三五天以来,随着榆林镇与宁夏镇的精兵陆续赶到花马池营,并且是加入了战兵新军之中,战兵新军的规模也就越来越大,到目前为止,榆林镇共有两千一百三十精兵加入战兵新军,宁夏镇同样是有一千八百七十余精兵加入战兵新军!兵力已经高达八千五百余人!这只是第一批兵力罢了,随着钦差大人的公文下达,不仅是榆林镇与宁夏镇还有后续兵力加入,固原镇与甘肃镇也会有大批精兵加入战兵新军!根据卑职的估算,依照目前的进度,战兵新军的规模最终会有两万三千人左右!这个数量仅仅只是主战精兵,若是钦差大人再为战兵新军补入一批辅兵的话,最终规模甚至能够达到三万人之众!……” “……可以预计的是,等到战兵新军组建完成之后,一旦是整合完毕,必将会是陕甘三边规模最大、战力最强的军队,相较于蒙古人的精锐骑兵,战兵新军不仅是不输悍勇,在兵甲后勤方面还有明显优势,唯有马队数量相对较少……哪怕是野外交战,也足以战胜同等规模的蒙古军队!……” 听到张诚的说法,在场众人皆是轻轻点头,面现喜色。 不论赵俊臣出于何种心思组建了战兵新军,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支强军成立之后,陕甘三边就不再是一盘散沙,不仅是那些拥兵自重的军头们不敢再随意敷衍总督府的命令,将来与蒙古人交手的时候,陕甘三边也有了自己的王牌与主心骨! 然而,张诚突然间话锋一转,表情也变得严肃,又说道:“然而,随着战兵新军的规模越来越大,兵力越来越多,问题也渐渐变多了!卑职总结了一些,目前最主要的问题有五点! 首先是整合问题,战兵新军的将士们来自于不同军镇,相互间并不熟悉,也完全没有任何的默契与配合,甚至可以说是兵不知将、将不知兵,以卑职举例,卑职身为原总兵史松麾下的私兵首领、官居百户之位,但说话也只对花马池营出身的将士们管用,却很难管束宁夏、榆林两镇的将士…… 其次则是派系问题,根据出身来历的不同,战兵新军的将士们如今已是下意识的相互抱团、分为不同派系,出身于花马池营的将士们是一派、出身于宁夏军镇的将士们是一派、出身于榆林军镇的将士们又是一派,在不同派系内部,又还要根据各自的籍贯来历细分为许多小圈子、小派系,这么多的派系,自然是冲突不断、内耗严重,时常还会出现群殴之事…… 再次则是权责不明,这支战兵新军的武官,总计有百户十七位、总旗官三十五人,却没有一位千户以上的武官,更别说是更高的镇守官、参将、以及总兵了!按理说,以战兵新军的规模与作用,至少应该有一位总兵坐镇才是!如今,十七位百户谁也不服谁,缺少一位众望所归的魁首人物!卑职与刘百户、李百户三人受到钦差大人的重用,辅佐锦衣卫千户洪大人、百户毛大人两位操练战兵新军,只可惜威望不足,依旧是不能服众,除非是洪千户与毛百户两位亲自坐镇,否则诸项命令根本无法执行下去…… 第四,是经验丰富的武官严重不足!各地边军虽然是纷纷交出了一批精兵,但全都是底层将士,并没有几位武官!宁夏军镇与榆林军镇的精兵抵达花马池营的时候,倒是有两位千户领兵,但这两位千户很快就返回各自军镇了,只是各自留下了三位百户,并且这几位百户的能力也只是一般,想来是各地边军皆是把人才留了下来!如今,战兵新军的兵力高达八千五百余人,今后还会更多,但武官数量却还不足百人,缺乏有效的统帅与指挥,整支军队都是一团乱麻…… 最后,则是马匹数量严重不足!宁夏军镇与榆林军镇献出精兵之际,不仅是没有补入足够的武官,也没有补入足够的马匹,有许多将士原本是骑兵出身,但他们离开各自军镇之际,却是被各地留下了马匹,只能作为步兵加入战兵新军……目前战兵新军只有马队两千一百人,其中有两千马队还是出身于花马池营,按照这般趋势,恐怕是战兵新军组建完毕之后,马队规模也不会超过三千人!这样的马队规模,与蒙古人作战之际恐怕会吃亏不小……” 听到张诚的详细解释之后,在场众位文武官员纷纷是表情严肃了起来。 依照张诚的说法,战兵新军的问题实在是太多太大了!这样的军队哪怕是全都是由精兵强将组成,也根本不能拉上战场,就算是强行上了战场,恐怕也只能发挥出三五成实力! 就在众人纷纷沉思之际,张诚则是继续总结道:“到了目前为止,战兵新军的问题已经是非常严重!并且可以预见的是,随着后续兵力的不断补充,这些问题不仅不能解决,反倒是会越来越严重!如今,仅只是稳定战兵新军不要生乱,就已经是耗费了很大的精力,所以,以卑职的想法,目前的当务之急,还是想办法把战兵新军尽快整合于一体,并且是补入大量有能力的武官,明确武官们的权职责任!否则别说是与蒙古人打仗了,哪怕是一次长途赶路,说不定都会让这支军队解体散架!” 说完之后,张诚向着在场众人躬身一礼,然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听完了张诚的介绍之后,赵俊臣面现满意之色,轻轻点头。 对于战兵新军的情况,赵俊臣也很清楚,他的满意态度并不是针对战兵新军的近况,而是针对张诚的这一番讲诉,不仅是条理分明,并且是明确找到了战兵新军的所有主要问题,这样的见识眼光,让赵俊臣心中颇是欣慰,认为张诚没有辜负自己的重视与重用! 然后,赵俊臣的目光转向了何漳,说道:“何老将军,战兵新军的问题,你怎么看?可有办法解决?” 此时,何漳同样是用激赏眼神打量着张诚。 在边军之中,很少见到张诚这样眼光敏锐、头脑清晰的武官,哪怕是何漳身边也没有几位这样的人才。 然后,何漳向赵俊臣说道:“还望赵大人放心,本将领兵多年,也算是有些心得,战兵新军的缺乏整合、派系林立、以及权责不明,这三项问题都不难解决!只要是本将接手战兵新军之后,就会着手压服派系、明确权责,再经过一番操练之后,整合之事也会迎刃而解!只不过,武官不足与战马缺乏的事情,还需要赵大人亲自想办法,本将并没有无中生有的手段!” 赵俊臣轻轻点头,说道:“补入武官与战马的事情,我正在着手解决,花马池营还有一些余力,若是实在不行,也可以让禁军支援一些……不过,我想要知道,战兵新军的整合、派系、权责等事,何将军需要多长时间才可以解决?” 何漳沉吟片刻后,说道:“一个月时间,足矣!” 战兵新军的规模即将要高达两万余人,何漳能用一个月时间进行整合,这样的进度已经算是极快了。 然而,听到何漳的回答之后,赵俊臣却是摇头道:“如今蒙古人的侵袭愈加频繁,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需要战兵新军上阵杀敌,一个月时间,实在是太长了!” 何漳也明白战局紧迫的道理,别看蒙古人如今还只是小打小闹,但只是试探罢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搞出大动作,留给战兵新军的时间确实不多了! 于是,何漳再次沉默片刻后,咬牙道:“最少也需要二十天时间!战兵新军还有后续兵力不断补充,规模越来越大,磨合之事也就愈加困难,赵大人,这已经是极限了!” 然而,赵俊臣却是面带冷肃,缓缓说道:“十天!我最多给你十天时间!十天之后,我需要看到一支能上战场的强军!”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八十二章.战兵新军(二). …… …… “十天?!”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之后,在场众人皆是感到震惊,认为赵俊臣的要求实在是强人所难了。 何漳竟然是认真思考了片刻,详细考虑了各种可能性,然后表情严肃的摇头道:“十天时间实在是太短了,绝无可能!这么一点时间,必然还有许多将士没有抵达花马池营,连人员都不齐整,又如何可以彻底磨合军队?更何况,用这么短的时间磨合一支强军,实在是太过儿戏了!” 何漳说完之后,郑家栋也随声附和道:“是啊,赵大人,十天时间实在是太少了!哪怕是何老将军再是如何善于统兵,也绝无可能做到!像是甘肃军镇与花马池营距离遥远,也许是最近两天才收到了总督府的七份公文,等到甘肃军镇的抽调精兵抵达花马池营加入战兵新军,至少也是十天以后的事情了!固原、榆林、宁夏的后续兵力补入,也绝不会提前多少时间……榆林与宁夏二镇的第一批兵力加入战兵新军之所以如此迅捷,只是因为两位镇守总兵早在赵大人正式宣布组建战兵新军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充足准备,但后续的兵力补入可不是这么简单!” 然后,周勃也说道:“赵大人,仅仅是十天时间,确实是强人所难了!不谈新军磨合本来就是千头万绪,但正如何老将军与郑学政的说法,仅仅是战兵新军的后续兵力补入就需要许多时间,各镇内部的商议、争论、与协调,兵力的抽调、汇聚、与赶路,皆是耗费时日,仅仅十天时间,战兵新军的兵力都不整齐,就算是各地兵力赶在时限之前赶到花马池营,留给何老将军的练兵时间也太少了!这么短的时间,哪怕是何老将军有神仙手段,怕也不能磨合新军啊!” 显然,在郑家栋与周勃看来,赵俊臣提出这样苛刻的要求,乃是想要刻意刁难何漳,报复何漳之前当众向赵俊臣提出了敏感问题,所以郑家栋与周勃两人连忙是表明态度、为何漳撑腰。 听到众人的反驳与质疑之后,赵俊臣并没有任何羞恼。 事实上,赵俊臣虽然不满意何漳的某些态度与表现,但目前还需要大局为重,并没有刁难何漳的意思,赵俊臣的说法自然有赵俊臣的考虑。 所以,赵俊臣依然是没有改变想法,只是缓缓说道:“本钦差自然知道,仅仅是十天时间,战兵新军的兵尚都不齐整,必然还有许多兵力无法抵达花马池营,但我的态度依然不会有任何变化!我的要求是,不论战兵新军到时候有多少兵力、兵员是否齐整、面临多少困难,都必须要在十天之内形成战力!哪怕是十天之后,大半兵力还在路上,战兵新军的兵力只有一万人,这一万人也必须是随时可以派上战场!有多少兵力,就磨合多少军队!” 说到这里,赵俊臣与何漳四目相对,表情愈加冷肃,继续说道:“何老将军,我希望你能明白,我并不是刻意刁难你,实在是战局紧迫,我们所有人都需要承担更大的压力与担子!如此才能激发所有潜能,以最大的胜算迎战蒙古鞑子!针对今年的火筛入寇,我已经制订了详尽的计划,在这一系列计划之中,战兵新军的作用皆是无可替代,也需要战兵新军尽快形成战力!我不强求你磨合那些尚未抵达花马池营的兵力,但战兵新军的目前兵力,必须要在十天之内成军!当然,我也会再发公文,促成各地边军将领尽快交出私兵!” 然后,赵俊臣的表情稍缓,又说道:“此外,战兵新军的兵员暂不齐整,其实也有好处!磨合一万人的军队,总要比磨合两三万人的军队容易许多!将目前的兵力彻底整合于一体之后,今后再以目前的兵力为主体,吸收融合后续的兵力补入,也会更加容易,何将军认为是不是这个道理?”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之后,何漳依旧是面现为难! 战兵新军的问题实在是太多了,哪怕只是磨合目前的兵力,十天的时间也实在是捉襟见肘,何漳完全没有任何把握,所以也不敢承诺些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端着架子、沉默不语的关武元,秉持着“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原则,突然是向何漳说道:“何将军,你是边军老将了,难道不知道‘军令如山’的道理?赵大人下了命令,尽力去办就是!若有困难,那就想办法解决困难!” 另一边,监军太监李如安也随之说道:“还望何老将军知道,赵大人自从抵达西北之后,就从未好好休息过!来到花马池营之后,每天更是只零零散散休息两个时辰左右!何老将军认为磨合新军很困难,那么赵大人他主持陕甘军政就轻松了?所面临的困难比战兵新军只多不少! ……但时至今日,赵大人不仅是彻底摸透了陕甘局势、多次分析敌情、制订了多项作战计划、组建了新的总督府班底,并且还颁布了多项政策,初步扭转了陕甘氛围,除此之外,在赵大人的主导之下,陕甘三边的后勤兵备、钱粮账目已是理清,周转情况大为好转,后方的赈灾事宜也是井井有条,混乱局势已是渐渐控制…… ……这一切,全都是赵大人在短短七天时间之内的政绩!这还不算我等文武官员在赵大人安排下所办成的种种事情!……所以,赵大人已经是做出了榜样,何老将军一向是自诩甚高,又岂能落于人后?” 听到李如安的说法之后,在场众人皆是心中一震。 在此之前,他们大都只负责单方面的事宜,像是郑家栋只负责士林舆论与边军士气、周勃只负责审核边军将士们的功过赏罚、郑余只负责花马池营的防务,所以并不大了解陕甘三边整体局势的变化,对于赵俊臣这些日子以来的工作与成效,也只是雾里看花罢了。 但此时听到李如安的详细介绍之后,他们才猛然间发现,赵俊臣在短短七天时间之内竟已是办成了这么多的事情! 这些事情,每一件都不容易办成,并且每一桩每一件都是明明白白的摆在眼前,绝不是李如安的刻意夸张! 在此七天时间里,赵俊臣究竟付出了多少幸苦与心血,所有人都是很难想象! 想到这里,在场众人不论是原先秉持着何种立场,这一刻皆是对赵俊臣心生钦佩! 在众人钦佩目光的注视之下,赵俊臣并没有任何的自傲之色,只是缓缓说道:“既然我已经接手了三边总督的权责,自然是不敢怠慢!这些全都是份内之事,若是没有办成,那就是我的失职!如今虽然是稍有成效,但也没有什么可以自傲的!” 说完,赵俊臣的双眼再次投向了何漳,问道:“何将军,我再问你一次,你能否在十天时间之内让战兵新军形成战力?若是不能,那我就让别人领军!” 关武元与李如安的种种表态,却是彻底激发了何漳的心中豪气。 尤其是李如安的表态,更是让何漳对赵俊臣的印象彻底改观了。 赵俊臣对何漳固然是要求苛刻了一些,但赵俊臣对自己更加苛刻,这样一来,何漳自然是心中服气! 所以,何漳慨然扬首道:“赵大人放心!就像是李监军所说,您已经做出表率,末将也不会落于人后,十天时间之内,末将哪怕是不眠不休,也要让战兵新军形成战力!” 在此之前,何漳在赵俊臣面前总是以“本将”自称,虽然是表示了顺服之意,但傲气并没有丝毫减弱,但此时却是自称“末将”,这般变化乃是何漳对赵俊臣渐渐服气的缘故。 赵俊臣轻轻点头,说道:“既然如此,我也就放心了!在你整合战兵新军期间,我也会让各方面官员全力配合你!你不需要有任何顾忌,放手去办就是了!” “末将遵命!时间紧迫,末将不敢再在总督府停留耽搁时间,这就去新军营地着手整合之事!” 何漳大声领命,表情间满是坚毅决绝之态——面临挑战之后,他身上的雄烈果决之气反倒是愈加强烈了。 见到何漳的这般态度,在场众人渐渐相信,或许何漳真有可能会在十天之内练出一支强军! 领命之后,何漳颇是果断干脆,就要向赵俊臣告辞,想要前往战兵新军的营地办事。 然而,就在何漳打算离去的时候,赵俊臣却是开口挽留了何漳,说道:“何老将军留步,在你正式办事之前,还有一件公案需要处理,而你则是这件公案的证人,需要你提供旁证……放心吧,不会耽搁太久时间!” 说到这里,赵俊臣的目光转向了刘蛮牛、张诚、李丕三人,问道:“听说,刚才在总督府外面,有一位边军将士违背军令、杀俘泄恨,而你们三人却是私下里把那名犯事的边军将士放走了?”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刘蛮牛、张诚、李丕三人纷纷是面色一变。 然后,他们突然回想起来,他们三人这一次来到总督府觐见赵俊臣,乃是专门为了此事请罪的! 并且,看赵俊臣此时的态度,与他们想象中不同,这件事似乎是很难善了!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八十三章.战兵新军(三). …… …… 对于边军士兵杀俘泄恨这件事情本身,赵俊臣并不特别在意,甚至还有些洋洋自得,认为自己这些日子以来对花马池营众将士的“思想改造工作”很成功。 在赵俊臣眼中,让边军将士们学会仇恨敌人是一件非常必要的事情,这种情绪虽然是难以操控、会让人失去理智,但至少要比原先的麻木怯弱有用的多! 这种仇恨情绪一旦是利用得当,必然会在未来战场上发挥出极大作用! 真正让赵俊臣在意的事情,却还是刘蛮牛不经许可就随意放走这名边军士兵的事情!刘蛮牛的这种做法,从某种程度上就是对军规的藐视!甚至是无视了赵俊臣的权威! 更让赵俊臣在意的是,刘蛮牛、张诚、李丕三人仗着自己正在重用他们,竟是认为他们三人联合起来向赵俊臣请罪,赵俊臣就会从轻发落此事,不会再追究刘蛮牛与那名边军士兵的罪行!这种做法,本质上与拥兵自重没有任何区别,不过是认为自己有实力、有用处,赵俊臣目前还离不开他们,所以就肆无忌惮起来。 当然,赵俊臣并不认为刘蛮牛、张诚、李丕是有意挑衅自己的权威,他们对赵俊臣依然是心存敬畏的,甚至还以赵俊臣的犬牙自居,认为自己身为赵俊臣的私兵首领、就应该对赵俊臣忠心耿耿,只不过他们自己也不清楚他们的这些做法究竟代表着什么! 这也是陕甘三边多年来的环境使然,这里一向是以强者为尊,将领们或是拥兵自重、或是依附强者,只要你是拥有足够实力,又或者是你的作用无可取代,那你就可以拥有许多特权,所谓国法军规不过是一纸空文,哪怕是公然的践踏法规,你的上司也会想方设法的护短、你的同僚也会义薄云天的袒护、你的下属们也会无条件的支持,最终自然是不了了之、不会有任何惩罚。 这样的环境、这样的事情、这样的做法,所有人都已是习以为常,认为是理所当然! 所以,刘蛮牛、张诚、李丕三人并不认为自己的做法挑战了赵俊臣的权威,只觉得他们是赵俊臣的私兵首领,如今又是用人之际,赵俊臣就必然会袒护他们,所谓的联合请罪不过是走过场罢了! 但赵俊臣并不这样认为,也不打算轻易放过此事! * 此时,见赵俊臣突然谈到了这件事情,表情略显严肃,刘蛮牛、张诚、李丕三人皆是面色微变。 然后,三人纷纷跪在赵俊臣的面前,表现出一副俯首请罪、甘愿认罚的态度。 刘蛮牛作为当事人,率先表明了态度,沉声说道:“卑职有罪!请钦差大人责罚!刚才在总督府外,有一名年轻士兵情绪失控之后,用匕首刺伤蒙古俘虏四人,其中一名俘虏的胸口被连刺四下,恐怕是性命难保……然而,卑职认为这名士兵的举动情有可原,此人对蒙古人的恨意也算是一件好事,若是军法处置的话,恐怕是性命难保,与其让他死在军棍之下,还不如让他多杀几个蒙古鞑子死在战场上,所以卑职就只是私下里责罚了他,然后就让他离开了……卑职的做法违背了军法,自甘请罚!” 张诚见刘蛮牛把所有事情都担在自己身上,连忙在一旁开口求情说道:“钦差大人,卑职认为,刘百户的做法情有可原、全是为了大局考虑!如今花马池营的将士们十分仇视蒙古人,皆是踊跃请战,正是士气可用、战意高昂的大好局面!这全都是钦差大人的苦心经营、不可轻废!那名士兵杀俘泄恨的行为固然是触犯了军法,但若是重罚于他,恐怕有损于花马池营的士气,将士们好不容易才出现的战意也会受挫!总而言之,刘百户的做法虽有过错,但也是为了顾全大局,还望钦差大人从轻发落!” 见到刘蛮牛与张诚纷纷表明了态度,李丕犹豫了一下,终究是心存侥幸,也说道:“是啊,钦差大人!牛百户并不是有心违反军规,您就看在牛百户对您忠心耿耿的份上,如今又是用人之际,这一次还是放过他吧!” 听到刘蛮牛的请罪,以及张诚与李丕的求情,赵俊臣眉头一皱,却是略过了刘蛮牛,把目光放在张诚与李丕身上,说道:“你们二人还顾得上为刘蛮牛求情?这件事难道就与你们无关?据我所知,刘蛮牛放过那名杀俘泄恨的将士之际,你们二人就在一旁,但不仅没有阻止,反倒是一同纵容!这样说起来,你们与刘蛮牛同样是触犯了军规!若是要罚,你们也是同罪!” 见赵俊臣不仅是要追究士兵杀俘泄恨的事情,甚至还要追究刘蛮牛、张诚、与李丕三人的罪责,在场众人皆是面色微变! 至于刘蛮牛、张诚、李丕三人,更是心中大惊,只觉得赵俊臣的反应超乎了他们的预料。 此时,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想法,认为赵俊臣不应该因为这么一点小事情就责罚麾下大将,更何况这三人还算是赵俊臣的“亲信”! 一旁,何漳见到这般情况之后,同样是心中一惊,认为赵俊臣大题小做了。 何漳颇是欣赏张诚与刘蛮牛二人,甚至就连李丕在何漳眼中也是一位难得的人才,再想到自己曾经许诺过要为他们向赵俊臣求情,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赵大人,这三位百户确实不是有意触犯军规,也确实是情有可原,如今战兵新军的磨合正值用人之际,这三位百户也全都是难得的人才,还望赵大人……” 然而,不等何漳说完,赵俊臣就打断了他的话语,反问道:“何老将军,你是军中老将了,本钦差却是想要问你,一支军队究竟以何为重?是将士悍勇?是兵甲精良?还是令行禁止?” 何漳先是一愣,又沉默片刻后,答道:“令行禁止乃是首要之务,将士悍勇次之,兵甲精良再次之!” 赵俊臣又问道:“据本钦差所知,陕甘三边账面上的军队足有三十余万,原本并不需要担心区区十万蒙古人的入侵,但如今不仅是如临大敌,并且就连取胜的把握都没有,何老将军觉得这是为何原因?是我汉儿士兵懦弱无用、不足以依仗?还是他蒙古骑兵异常精锐,足可以一敌十?又或者是各地将领们拥兵自重,眼中没有国法军规,让总督府的军令无法执行?” 何漳又是一愣,也再次沉默了片刻,然后答道:“这是因为各地武官们拥兵自重,总是以怯战自保为先!总督府无法有效控制各路边军,整个陕甘三边都是一盘散沙,下层将士们也因此士气低迷,所以就难以抵抗蒙古人的入侵了!” 赵俊臣点了点头,问道:“既然如此,何老将军可还要为他们三人求情?” 何漳叹息一声,再次向赵俊臣躬身一礼,说道:“是卑职见识不明,自然不敢再说什么!” 赵俊臣见到何漳服软之后,却是轻哼一声,说道:“你不想说,但我偏偏要你说!今天总督府外有人杀俘泄恨的前后经过,你皆是亲眼见到,我让你留下来,也正是想让你作为人证!现在,就请你向在场的众位大人详细说明一下,也好让大家做出公断!” 何漳见到赵俊臣的态度之后,不由是面现苦笑,只觉得自己的桀骜固执,在赵俊臣面前竟是完全无法施展,已是被赵俊臣紧紧拿捏住了! 最终,何漳还是把事情的详细经过向着众人详细说明了一遍。 等到何漳说完之后,赵俊臣的目光环视在场众人一圈之后,扬声说道:“各位大人,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是忙前忙后,也算是办了不少事情!而这些事情若是总结起来,不外乎就是一句话,那就是我想要把陕甘三边拧成一股绳!想要最大程度的发挥陕甘三边的力量! 我大明朝地域辽阔、人才辈出,无论是财力、物力、人力、又或是潜力,皆是要远远强于蒙古!就别说是朝廷了,哪怕是咱们陕甘三边,也要远远强过贫瘠荒芜、人稀兵寡的蒙古!就像是我刚才所说,陕甘三边仅是账面上的兵力就有三十余万!只要是发挥全部潜力,不过是区区十万兵力的蒙古鞑子,并且还是后勤不济、后援无力、连兵甲都不能自造,难道还能怕了他们?蒙古人早已经不是成吉思汗的时代了,他们自称是弓马无双,但如今连弓箭都只能抢用咱们大明的!只要咱们不再是一盘散沙,发挥出所有潜力,击溃他们绝不是难事!” 见众人皆是表情严肃的倾听自己的讲诉,赵俊臣的表情愈加坚定,说道:“在过去,陕甘三边有法不依、藐视军规的情况太过普遍了,武官们不敬畏国法,自然是敷衍怠慢,将士们不害怕军规,自然是避战而逃,如此一来,陕甘三边就算是拥有再多的兵力,也完全不是蒙古鞑子的对手!我想要把陕甘三边拧成一股绳,发挥出所有潜力,首先就要统一政令、令行禁止!” 然后,赵俊臣的目光再次转向刘蛮牛、张诚、李丕三人,说道:“正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如今想要整肃军规,就首先要从自己人做起,你们三人皆是我的亲信,所以你们违背军规之后,我就更不能放过你们……对此,你们可服气?” 刘蛮牛原本就认为自己有错该罚,张诚则是认同了赵俊臣的说法,李丕听到赵俊臣口中的“亲信”二字之后反倒是面现喜色。 所以,三人纷纷是俯首道:“卑职有罪,甘愿受罚!”新81中文网更新最快电脑端:/ 赵俊臣点了点头,终于是面现欣慰,又转头向何漳说道:“何老将军,还望你整顿战兵新军之际,定要记得‘令行禁止’四字!如今你已是战兵新军的领兵大将,他们三人则是战兵新军的武官,究竟要如何惩处他们,就由你来决定吧!” 见赵俊臣慷慨激昂的说了一堆大道理,何漳正在心中钦佩,只觉得赵俊臣有大智慧、大魄力。 但听到赵俊臣最终却是把决定权交给自己,不由又有一愣。 何漳沉吟片刻后,说道:“刘蛮牛纵容士兵犯错,并且绕过军规只是私下轻罚,理应军杖二十,罚饷两月!张诚与李丕二人不仅没有阻止,反而是暗中包庇,也同样有罪,理应军杖十、罚饷一月!至于那名杀俘泄恨的士兵,因为刘蛮牛还没有询问他的姓名来历就将他放走了,如今再想要寻找恐怕是有些麻烦,但同样是应该军杖二十!” 赵俊臣沉吟片刻后,突然问道:“若是找到了那名杀俘泄恨的士兵,是不是可以稍减刑罚?” 何漳点头道:“若是过错可以挽回,没有造成切实损失,再考虑到刘蛮牛的做法也算是有理由,确实是可以酌情减半!” “既然如此……赵大力!”赵俊臣向着大堂外扬声喊道。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如今已是赵俊臣亲卫首领的赵大力迈步进入大堂内,行礼道:“钦差大人请吩咐!” 赵大力原本就是身材高大魁梧的悍勇之士,经过了一段时间的休养之后,不再似从前一般消瘦,形象也就愈加威猛了! 见到赵大力的出现,何漳又是眼睛一亮,只觉得赵俊臣身边人才不少。 赵俊臣问道:“那名杀俘泄恨的士兵,如今在何处?” 赵大力扬声答道:“回钦差大人的话,那名士兵杀俘泄恨之后,虽然是被刘百户私下里放走了,但很快就被卑职派人给拦住了,如今正关押在总督府外。” 赵俊臣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刘蛮牛、张诚、李丕三人的刑罚减半,刘蛮牛杖十,罚饷一月!张诚与李丕杖五,罚饷半月!皆是由何漳监督执行!至于那名杀俘泄恨的士兵,则是杖二十,由刘蛮牛监督执行!”ァ新ヤ~⑧~1~中文網ωωω.χ~⒏~1zщ.còм<首发、域名、请记住xīn81zhōngwénxiǎoshuōwǎng 说到这里,赵俊臣意味深长的向着何漳看去,说道:“何老将军,你现在就可以带着他们前往战兵新军的大营了!” …… 二合一大章节!凌晨之后还有一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八十四章.战兵新军(四). …… …… 听到赵俊臣意味深长的吩咐,何漳先是一愣,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赵俊臣这是送给了他一次在战兵新军之中树威的机会! 刘蛮牛、张诚、李丕三人乃是战兵新军之中势力最强、声望最高的武官,若是何漳在战兵新军大营里当众杖罚他们三人,自然是很容易就可以树立威严,今后也不会有人敢随意违背何漳的军令。 想到这里,何漳对赵俊臣愈加钦佩了,只觉得赵俊臣考虑周全,马上就沉声应是,然后就领着刘蛮牛、张诚、李丕三人离开了总督府、前往战兵新军大营了。 事实上,赵俊臣的考量,远远要比何漳想象中更加周全详尽。 惩罚了刘蛮牛三人之后,不仅是宣示了赵俊臣严格执行军法的态度,并且还再一次的强调了赵俊臣的权威,抑制了边军的不良风气。 刘蛮牛、张诚、李丕三人的杖罚乃是何漳的决定,却又因为赵俊臣的做法而减半执行,这样一来刘蛮牛等人也不会太过记恨赵俊臣,赵俊臣事后也容易修补关系,甚至还可以趁着修补关系的机会让双方的关系愈加紧密,并且他们三人全都是身强体壮,减半的杖罚也不会让他们伤筋动骨,不至于耽搁正事。 至于那名杀俘泄恨的士兵,虽然要杖罚二十军棍,但因为是由刘蛮牛监督执行,军棍必然不会太重,这名士兵也不会杖死杖残,所以也不会动摇花马池营众将士对蒙古人的仇恨与战意。 总而言之,这是赵俊臣深思熟虑的决定。 其实,何漳来到花马池营之后,在他正式统领战兵新军之前,赵俊臣应该是与他单独密谈一番、相互拉近关系才对。 然而,因为何漳当众质疑了战兵新军的性质,虽然是事后表示了顺服态度,却还是让赵俊臣认为此人不可纳为心腹,却是跳过了这一环节,以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让何漳直接离开了。 所以,赵俊臣虽然是重用了何漳,但只是权宜之计罢了,因为立场的不同,两人的关系从一开始就存在着裂痕。 但关于这一点,包括何漳在内,却还没有多少人能够察觉! * 当何漳领着刘蛮牛、张诚、李丕等人离开总督府之后,赵俊臣很快就让文武众官员各行其事,自己也回到了总督府的书房之中,继续处理陕甘各地传来的各项公文。 但监军李如安并没有离开,反倒是找理由跟着赵俊臣来到了书房之中。 进入书房之后,赵俊臣坐在书桌后面,抬眼看着李如安问道:“刚才在大堂里的时候,我就见你表情略有不对,好像有什么想法,说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李如安迟疑了片刻后,问道:“赵大人,你刚才对何漳说,等到今年的火筛入寇结束之后,战兵新军就要交由朝廷与陛下处置决定,这可是您的真实想法?” 赵俊臣不由失笑,说道:“原来是这件事……这当然是我的真实想法!我组建战兵新军的事情闹得太大了,绝对瞒不过朝廷与陛下的眼睛,我朝文人不可掌兵,咱们的陛下又是出了名的多疑,等到今年的火筛入寇结束之后,战兵新军对我而言就是烫手山芋,只会引来各方猜忌,当然是要交还给朝廷与陛下决定!否则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去东厂大牢住着了!” 李如安却是有些不甘心。 他与赵俊臣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也很清楚赵俊臣唯有掌控一定兵权才可以扭转未来被卸磨杀驴的下场,如今见赵俊臣好不容易掌控了一支强军,却又打算拱手还给朝廷,自然是有些不情愿。 所以,李如安忍不住说道:“赵大人,您好不容易才插手了兵权,又岂可随意放弃?战兵新军一旦组建,就必然是朝廷数一数二的强军,有了这支强军在手,陛下今后也就不敢随意的卸磨杀驴,正是您扭转局势的大好机会啊!” 赵俊臣再次失笑,说道:“机会固然是机会,但只是危机罢了!但若是紧抓着战兵新军不放手,却是危险远远大于机遇了!你原本是书生出身,然后又在内廷厮混,却不明白官场上的讲究!官场之上,任何政令终究还是要看执行!一项政令若是在执行之际稍动手脚,效果却是南辕北辙!今年战事结束之后,我固然会把战兵新军的决定权交给朝廷,但并不代表着我会把战兵新军的控制权交给朝廷!” 见李如安依旧是面现疑惑,赵俊臣说道:“这样说吧,若是朝廷想要把战兵新军交给旁人,那我只要把此人架空,战兵新军就依然是我的囊中之物!若是朝廷想要把战兵新军拆散分开,那正好给了我渗透各地兵权的机会!若是朝廷把战兵新军调到其他地方,那就更是给了我渗透陕甘之外地方兵权的机会!若是朝廷刻意打压战兵新军,那更是会让战兵新军与我同仇敌忾……重点并不是朝廷今后会如何处置这支战兵新军,而是要看我对战兵新军的控制力究竟有多强!而这一切,就要看我这段时间的手段了!” “原来如此!” 听到赵俊臣的解释之后,李如安面现恍然。 赵俊臣摇了摇头后,又说道:“但这些都是今后的事情了!如今的当午之际,却还是应对今年的火筛入寇,想要应对今年的火筛入寇,则是要彻底掌控陕甘局势,战兵新军的组建更是重中之重!我把内外情报的事情交给你来处理,你可切不要让我失望。” 李如安点了点头,又突然间想起来什么,说道:“说到这里,我正好有一件事情要向赵大人禀报!” “什么事情?”赵俊臣问道。 “关于赵大人抽调各地武官私兵组建战兵新军的事情,甘肃军镇的情况尚不清楚,固原军镇目前还有些争论,但宁夏军镇中路参将周恳、以及他麾下的守备官马来福等人,还有榆林军镇的南路的三位守备官,目前已是明确表示不会把麾下私兵交给花马池营,拒不接受赵大人的命令,也完全没有顾忌宁夏与榆林两位镇守总兵的态度,立场颇是强硬!”李如安皱着眉头缓缓禀报道。 “哦?还真有人要与我硬抗到底?”听到李如安的解释之后,赵俊臣的笑容满是冰冷:“看来他们已是习惯了从前的拥兵自重,认为我当真拿他们没办法了……既然如此,正好给了我一次杀鸡儆猴的树威机会!” * 就在赵俊臣与李如安密谈的同时,何漳也领着刘蛮牛、张诚、李丕三人来到花马池营的操兵场。 花马池营共有三处操兵场,最大的操兵场自然是被战兵新军占据,而战兵新军的营地也围绕着操兵场而设。 此时,战兵新军的将士们正在操兵场上操练,数千将士一同操刀弄枪、大声呼喝,倒也算得上是热闹非凡。 然而,见到操兵场上的情况之后,何漳却是紧紧皱起了眉头,问道:“这……就是战兵新军?” …… 恩,第二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八十五章.战兵新军(五), …… …… 何漳终究还是低估了战兵新军的问题严重性。 在此之前,何漳虽然也从张诚与赵俊臣的口中听到了一些关于战兵新军的情况,张诚更是把战兵新军需要迫待解决的几项问题详细总结了一番。 然而,何漳认为战兵新军目前正有两位“当世名将”坐镇,所以战兵新军的问题就算是再多再大,也必然已经出现了好转的迹象,而他接手战兵新军之后,也多少可以轻松一些! 要问何漳眼中的两位“当世名将”是何人?自然是锦衣卫千户洪高功与锦衣卫百户毛家栋这两人了!战兵新军目前正是他们二人暂时负责统帅。 在总督府下发的公文之中,也详细说明了赵俊臣带领五百余护卫击退了三千余蒙古大军偷袭的战绩!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大胜!而战后的论功请赏名单之中,钦差大臣赵俊臣与陕西巡抚章晟德自然是位列前两位,锦衣卫千户洪高功则是位列第三位,并且还是武将之中的第一位,至于锦衣卫百户毛家栋则是位列第四位、武将第二位! 依照何漳的想法,赵俊臣与章晟德二人虽然是名列军功前两位,但他们终究只是文臣,也许在战事之中体现了指挥若定、鼓动士气的作用,但这场胜利终究还是武将们领兵打出来的!所以,与赵俊臣与章晟德相比,洪高功与毛家栋显然才是这场大胜的真正功臣! 能够率领五百余护卫击退数倍的蒙古骑兵,并且斩首六百余、俘获八十余,这样的战绩即使是何漳也从未达到过! 所以,何漳认为洪高功与毛家栋二人在领兵作战方面必然有过人之处,等到这场胜利广为世人所知之后,称他们是“当世名将”也没有任何不妥之处! 然而,来到练兵场之后,见到战兵新军的操练情况,何漳才发现战兵新军的情况要比自己想象中严重的多,他眼中的两位“当世名将”压根没有改善任何问题。 何漳乃是沙场老将了,仅仅是在旁观摩了片刻,就找出了战兵新军在操练之际的许多问题。 简而言之,练兵场上虽然热闹不凡,将士们在操练之际也算是勤奋,却没有任何的组织与纪律可言! 有许多将士一边操练一边嘻闹、有许多将士明目张胆的偷懒耍滑、甚至还有许多将士懒懒散散的坐在练兵场的角落相互聊天闲扯,时不时的还会有一阵大笑从练兵场的某处传来。 与此同时,练兵场明显被划分为不同区域,来自不同军镇的将士们也是泾渭分明,仅只是在各自区域自行操练,相互之间没有任何的配合与交流。 更严重的是,何漳不过是旁观了一刻钟时间,就见到了三次以众欺寡、倚强凌弱的欺凌事件,还亲眼见证了两队将士不知为何出现了矛盾,竟是险些造成了一场群殴…… 没有任何组织与纪律…… 也没有任何军官管束…… 还没有任何有效的战阵操练…… 甚至是没有任何明确的操练目标…… 简而言之,就是一团糟! 与其说是操练,还不如说是一场儿戏! 这哪里是陕甘边军精锐所集结的强军?这般混乱的场景,何漳只在那些刚刚入伍的新兵蛋子们所组成的军队上见到过,但新兵蛋子们毕竟还算老实,轻易不会触犯军规,又哪里像是眼前这些老兵油子们一般肆无忌惮? 唯一让何漳感到欣慰的是,练兵场上的将士们一个个皆是身材强健、气质彪悍,因为赵俊臣这段时间以来的动员与洗脑,所有人也都是战意强烈,不见有任何的萎靡之气,若是单轮个体的话,战兵新军绝大多数将士的武力并不逊色于何漳的麾下私兵,但若是双方对阵厮杀,何漳绝对相信自己麾下的两百私兵可以在一盏茶的时间内轻易击溃相同数量的战兵新军! 所以,越是旁观战兵新军的操练,何漳就越是眉头紧皱。 观览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之后,何漳终于是忍不住向身旁的张诚问道“这、这就是战兵新军?” 张诚苦笑点头,说道:“何将军没看错,这些人就是战兵新军的将士!” 何漳很少叹息埋怨,但这一次却是忍不住叹息道:“缺少组织纪律、没有任何磨合、不见军官管束、相互间派系分明……张百户在总督府所提及的种种问题,我全都见到了!甚至要比想象中更加严重许多……要让这支军队在十天之内形成战力,谈何容易?钦差大人真是给我找了一个天大难题。” 张诚再次苦笑、摇头不语,刘蛮牛却是说道:“钦差大人自有钦差大人的计划,哪怕是再大的困难,我等也必须要完成任何,否则就要坏了钦差大人的苦心布局。” 何漳有些疑惑,问道:“听说,战兵新军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都是锦衣卫千户洪高功与锦衣卫百户毛家栋负责操练……当初,在赵大人的指挥之下,这两位武官仅只是带领五六百护卫就击败了三五千蒙古骑兵,原本我还以为他们会有些本事,却没想到他们这几天以来竟是没有做出任何成绩!真不知道他们当初是如何以少胜多、创下大胜的,难道只是侥幸?” 这一次,张诚与刘蛮牛皆是沉默不语,反倒是李丕犹豫片刻后,凑到何漳身边轻声说道:“何将军,我向那些参战的同袍们私下打听过了……在那场战事之中,钦差大人之所以能够凭借五六百护卫击溃数倍蒙古骑兵,除了钦差大人指挥若定、身先士卒之外,最大的原因还是锦衣卫百户毛家栋战术正确,并且还率领骑兵以游击之法牵制了蒙古人的主力,此外又有钦差大人的亲卫首领赵大力领兵冲杀、万夫难当……在此期间,根本就没有见到锦衣卫千户洪高功的踪影,绝大多数时候洪高功只是躲在大后方,连一个敌人都没有杀过,简直是一个累赘……” 听到李丕的说法,何漳眉头一皱。 李丕继续说道:“然而,到了战后论功之际,洪高功却是黏在钦差大人身边,大拍马屁、屡屡讨好,想方设法的争功……而赵大人最终把他名列请功名单第三位,也仅只是因为他的官位更高,并且他的叔父乃是锦衣卫指挥使洪锦的缘故!其实这个人只是一个二世祖,并没有多大的本事!至于居功至伟的毛百户,反倒是名列此人之下!而赵大人的亲兵护卫赵大力,据说原本是逃兵出身,底子不好,就更只是名列请功名单第九位了……” 张诚见李丕向何漳说出了隐秘,也是叹息一声,说道:“战兵新军组建之后,钦差大人原本是打算让能力更强的毛百户负责战兵新军的操练,只是毛百户的军职不高、难以服众,所以才让洪千户为主、毛百户为辅!然而,自从那场战事结束之后,洪千户认为毛百户威胁了自己的地位、毛百户认为洪千户抢走了自己的军功,相互间不大对付,毛百户虽然是能力更强,却屡屡受到洪千户的暗中打压,但洪千户本身并没有操练强军的能力,所以战兵新军的磨合进度也就慢了下来,甚至是毫无进展!” 说话间,张诚面现不满,显然也不屑于洪高功的种种作为。 何漳眉头皱得更紧——他在固原军镇的时候,就屡屡被人抢走军功,可谓是深受其苦,所以何漳同样是厌恶洪高功,对于毛家栋的处境则是感同身受——并且问道:“对于洪高功的种种作为,钦差赵大人难道就不管?” 张诚犹豫了一下,解释道:“其实,赵大人认为洪千户与毛百户都没有统帅战兵新军的能力,洪千户就不说了,不过是仗着祖辈余荫坐上了锦衣卫千户的位置,毛百户不仅军职较低、难以服众,据说也不是正儿八经的出身,没有读过多少兵书,也没有统帅大军作战的经验,并且他只是善于骑兵战术,却不大擅长步兵操练……也正因为如此,钦差大人才会把何将军请来主持战兵新军……对于洪千户与毛百户的冲突,钦差大人的态度一直是不偏不倚、两不想帮,只是让毛百户单独负责新军里的骑兵的操练,而洪千户则是负责步兵的操练……如今,毛百户正领着两千余骑兵在花马池营外进行拉练,并不在大营之内。” 李丕则是笑道:“依照卑职看来,钦差大人的不偏不倚、两不相帮,其实就已经是一种态度了!毕竟洪高功出身豪门、官职更高,靠山还是锦衣卫指挥使,钦差大人却完全没有支持洪高功的意思,这本身就是对毛百户的支持了,事后也让毛百户单独负责骑兵的操练,也让毛百户脱离了洪千户的掣肘……到了今天,何将军赶到花马池营之后,钦差大人更是直接表明了态度,洪千户不再负责战兵之事,而毛百户则是继续留在战兵新军之中辅佐于您……这显然是钦差大人对洪千户已经非常不满了,只不过忌惮着锦衣卫的态度,没有撕破脸罢了!” 何漳轻轻点头,说道:“原来如此!” 怪不得李丕敢向何漳说出隐秘、甚至是直接表明自己对洪高功的不明,完全不怕得罪洪高功这个背景深厚的二世祖,原来是李丕已经猜到了赵俊臣的态度! 李丕不似刘蛮牛一样沉稳武勇,也不似张诚一样文武双全,但他更善于洞察人心、深知进退之道,却也不是一味的奸猾之辈。 想到这里,何漳面容一肃,突然向身后亲兵吩咐道:“向本将麾下的两百亲卫传令,让他们尽快赶到这里,记住要兵甲整齐、让他们做好与友军进行切磋的准备!此外,在派人赶往花马池营外,以战兵新军领兵大将的名义,把毛百户以及他的麾下骑兵召回大营,就说是本将要向他们训话!” 说完,何漳冷着脸迈步向着练兵场走去。 见到这一幕,张诚、刘蛮牛、李丕三人对视一眼,知道何漳要发飙了,自然是不敢怠慢,连忙跟随在后! …… 第一更! 这段时间以来,因为母亲还要术后恢复,虫子需要单独照顾女儿与家庭! 女儿本来就与虫子亲近,如今因为虫子单独带她,更是死死缠着,一旦虫子离开她的视线就会大哭大闹! 所以,虫子根本脱不开身,也完全没有码字的时间,有时候好不容易找到了思路,就会被女儿打断……连续打断多次之后,思路就彻底断了!压根写不出来! 虫子一直在尽力,但确实是分身乏术,还请大家再容忍一段时间!实在抱歉!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八十六章.战兵新军(六). …… …… 练兵场上,有一处坚木搭建的高台。 何漳率领众人越过练兵场,直接向着高台走去,无视了练兵场上正在操练的将士们。 见到何漳的出现,身上穿着四品武官服饰,身后还跟着刘蛮牛、张诚、李丕这几位战兵新军之中权势影响最大的武官,将士们自然是纷纷注目,喧闹的练兵场也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对于何漳的身份,许多人也是猜测纷纷,甚至有一些消息灵通的聪明人已是隐约猜到了什么。 而何漳登上高台之后,就大马金刀的坐在主位之上,然后就向身边亲兵点头示意。 亲兵迈步上前,冲着战兵新军的将士们大声喊道:“受钦差赵大人之令,守备官何漳将军即日起为新军统帅!如今何将军正在这里,所有人列队集合,听何将军的训话!” 这名亲兵大声呼喝好几次之后,又有张诚派人奔走相告,战兵新军的将士们总算是知晓了命令,陆续列队集结在高台之下,只不过效率极慢,何漳在高台上足足等了一刻钟的时间,但练兵场上的数千将士虽然是渐渐集合在了一起,却不能整齐列队,甚至有许多将士找不到自己的队伍与站位,还有许多将士相互间推搡喝骂,整个场面都显得混乱不堪。 见到这般情况,何漳虽然是早有准备,但眼神依旧是渐渐阴沉了下来。 * 陕甘三边之中,赵俊臣最重视两位武将,一人是戚斌,另一人则是何漳! 在边军将领之中,这两人的能力与战功皆是鹤立鸡群! 但这两人的领兵方式,又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戚斌乃是戚继光的后人,他熟读《纪效新书》、《练兵实纪》等兵书,重视军纪与排阵,认为一支军队的首要之务乃是军纪严谨、令行禁止,若是战时保持阵型不乱、不同军种之间默契配合,那就是一支强军了!再有犀利火器相搭配,就更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只要是练出了这样一支强军,就不需要将领们拥有多强的指挥能力,只要摆出作战阵型、以力破巧即可。 何漳则是另一种风格,他并不是那么重视军纪,也不是那么重视阵型默契、军种配合,他更加看重一支军队的悍勇与战意,认为士兵们的职责仅仅是坚决服从命令、奋勇杀敌不退,将领们的任务则是审时度势的发出正确命令、身先士卒的带动士气,只要是做到了这几点,就足以战胜强敌! 所以,戚斌更擅长练兵,却不似何漳一般擅长指挥!何漳更擅长领兵作战,练兵能力却是远远不如戚斌! 相较于戚斌的做法,何漳的观念无疑是落后的,他这些年来之所以屡屡创下战功,也只是因为何漳敢于奋勇作战、麾下将士战意高昂的缘故! 当然,戚斌只是擅长操练新兵,对兵源的要求极为严格,只招收“良家子”入伍,战兵新军之中全都是桀骜难驯的老兵油子,若是用戚家军那一套训练他们,说不定只会适得其反,所以赵俊臣考虑良久之后,却还是把战兵新军交给了何漳操练,以何漳的方法操练战兵新军倒是正合适,何漳的声望也足压服这些桀骜不驯的骄兵。 然而,何漳虽然是不大重视军纪与阵型,但见到眼前这一幕之后,却依然是大皱眉头,只觉得战兵新军的表现已经远远突破了他的接受底线! * 最终,何漳苦等良久,战兵新军的将士们依然没有整好队形。 反倒是锦衣卫千户洪高功终于是收到了消息,领着一群武官离开了营帐、来到了何漳面前。 在练兵场上的高台之上,何漳终于是见到了洪高功。 抛开各种传闻,何漳对洪高功的第一印象就极差! 战兵新军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操练磨合,但就在战兵新军操练之际,洪高功却是躲在营帐之内一直没有现身,对于练兵场上的混乱情况也是熟视无睹。 洪高功现身之后,何漳更是闻到了一阵浓郁酒气,显然洪高功留在营帐里并不是为了处理军务,而只是与武官们饮酒寻欢! 再想到洪高功这段时间以来的种种作为,何漳对于眼前这名纨绔子弟也就更加厌恶了。 然而,洪高功却好似完全没有发现何漳对自己的厌恶,依旧是面带笑意,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冲着何漳拱手道:“久闻何将军的大名,如今终于是见到真人了!听说,从即日起,何将军就是战兵新军的统帅了?哈哈,有了何将军之后,咱们战兵新军也算是如虎添翼了!” 何漳冷着脸答道:“承蒙钦差大人的提拔,从今日起,战兵新军的所有事宜,皆是由我来负责操办!” 洪高功依然没有发现何漳的疏远冷漠,或者他完全不在意何漳的态度。 洪高功只是伸手指着高台下乱哄哄的将士们,说道:“何将军你看这些将士,一个个皆是身强体健、性子悍勇,绝大多数人都见过血,实在是一支不可多得的强军!依我来看,就算是禁军精锐也完全比不过他们!何将军能够统领此军,也是大运气!有了这支军队,区区蒙古外寇,也必然是一击即溃!何将军今后若是发达了,可莫要忘了我这个兄弟!毕竟这里面也有我的一份功劳!” 说话之际,洪高功面现得意之色,显然他认为自己是战兵新军的元老,还认为自己对战兵新军的操练很有成效! 何漳冷眼看着洪高功,完全没有答话。 洪高功依旧是完全不自觉。 洪高功也有自己的想法。 当初,赵俊臣仅仅是率领五百余护卫就击溃了上千蒙古精锐,洪高功一直躲在后面没有亲自参与战事,但也正因为如此,他没有亲眼见证蒙古人的战力,只认为传说中凶悍善战的蒙古骑兵也不过如此,完全是不堪一击,对蒙古人的态度也就彻底变了,从原先的怯弱畏惧变成现在的不屑一顾,心中颇有些盲目的自大狂傲。 所以,赵俊臣组建了战兵新军之后,洪高功就动了心思,想要成为战兵新军的正式统帅、带领战兵新军上阵杀敌,到时候必然是可以屡屡创立奇功,自己也会平步青云,也为此求了赵俊臣好几次,可惜赵俊臣不像是洪高功一般无知自大,自然是不会同意。 洪高功无可奈何之下,也只好退而求其次,他认定战兵新军今后必然会屡建战功,就想要趁机网罗一些战兵新军的将领作为自己的朋党,扩大洪家在军队里的影响力。 这段时间以来,洪高功并没有花费心思操练军队,反倒是整日与战兵新军的武官们把酒言欢、交流感情,如今他见到何漳出现之后,认为何漳必然会卖几分面子给自己,就想要向何漳推荐几位与他较为亲近的武官,让何漳重用他们,等到战兵新军立下奇功之后,他也能从中分润一些好处。 所以,何漳虽然没有答话,但洪高功依旧是笑脸相迎,向何漳介绍自己身后的几位武官,说道:“何将军,你初来乍到,还不了解战兵新军的情况,对于战兵新军的将领们也不熟悉,就让我来为你引荐一番……这位是张大虎张百户,出身于宁夏军镇,此人武力非凡、有万夫不当之勇……这位是司徒楠百户,文武双全、熟知军略……” 见洪高功依旧是说个不停,何漳原本还有些不耐。 但很快,何漳就察觉到了洪高功的想法,心中一动之后,竟是任由洪高功继续说下去,完全不打算打断。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洪高功所推荐的武官,必然是与洪高功一般只知道钻营取巧之辈,绝不能重用。 很快,洪高功已是把自己这些日子以来所网罗的亲近武官向何漳详细介绍了一番,又说道:“这几位武官皆是可以重用,还望何将军今后……” 这一次,不等洪高功说完,何漳就已是开口打断了。 “洪千户,钦差大人已是下达命令,你从今往后不可再插手战兵新军之事,而是辅佐李监军负责内外情报收集之事!我马上就要向战兵新军的将士们驯化了,你也不要再在这里耽搁了,尽快前去总督府面见钦差大人……哦,对了,你所推荐的这几位武官,还请你一同带走!这样的人才,我可不敢耽搁他们的前途,今天的事情结束之后,我自然会亲自向钦差大人解释!” 何漳盯着洪高功,冷声说道。 听到何漳的话,洪高功先是一愣,良久之后才明白了何漳的意思。 洪高功乃是锦衣卫千户,虽然是官阶低于何漳,但锦衣卫地位特殊,可谓是见官高一等,他又有锦衣卫洪锦作为靠山,哪里受过这样的羞辱? 于是,洪高功勃然大怒,指着何漳大声问道:“何漳,你什么意思?你敢这么对我?你可知道我是谁?你可知道我与钦差大人的关系?你吃了熊心豹胆了?” 何漳原本就是固执桀骜之辈,自然不会畏惧洪高功,声音愈加冰冷,神情愈加厌恶,说道:“我的意思是,请你和你的人尽快离开这里,战兵新军已经被你们耽搁了好些日子,如今就不要再来添乱了!我自然知道你是谁,一个只懂得窃人军功的无能二世祖罢了!” …… 恩,第二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八十七章.战兵新军(七). …… …… 何漳的态度与话语,简直就是在赤裸裸的羞辱洪高功了,蔑视与不屑没有任何遮掩,更还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前。 洪高功自然是羞恼无比,伸手指着何漳喝骂道:“你算是什么东西……” 这一次,何漳再一次打断了洪高功,寒声说道:“我是战兵新军的现任统帅!这里的所有武官与将士皆是受我统领!也是钦差赵大人的亲自任命!我刚才已经说过,希望你不要再在这里添乱!若是洪千户依旧是要胡搅蛮缠,那我就只好派人把你叉出去了!” 见何漳不仅没有在意自己的威胁,反倒是威胁了自己,洪高功下意识的又是一愣。 洪高功并不是没有与人发生过冲突,但往往到了这个时候,对方忌惮于洪高功的身份与背景,大都已是主动退缩了,像是何漳这样软硬不吃的桀骜之辈,洪高功还是第一次见到。 一时间,洪高功竟是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如何回应! 但正如何漳所说,何漳如今已是战兵新军的统帅,周围全都是战兵新军的将士,若是在这里与何漳发生冲突,洪高功绝对占不到任何便宜。 然后,洪高功突然发现,他若是没有赵俊臣与洪锦的撑腰,竟是拿何漳没有丝毫办法! 洪高功虽然已经操练战兵新军好些日子了,但一直没有在军中树立威望,与何漳相比,他的威望、能力、果敢皆是差之甚远,所能依仗的只有背景出身而已,若是何漳不在乎这些,那么洪高功就什么也不是了! 这种感觉让洪高功愈加觉得屈辱,但他确实是无可耐何。 最终,在何漳的冷冷注视之下,洪高功的面色阴晴变幻良久,终于是退缩了。 “咱们走着瞧!” 丢下这么一句话之后,洪高功就领着几名锦衣卫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开了,显然是要去总督府寻找赵俊臣告状。 对此,何漳完全没有在意,只是把目光转向了那几名与洪高功较为亲近的武官,依然是冷着脸说道:“你们也跟着洪千户离开吧!在我的麾下,只会耽误了你们的前途!” 听到何漳的表态,那几名武官愈加尴尬了,他们相互对视一眼之后,知道何漳态度已决,于是也相伴离开了练兵场,快步追上了洪高功的脚步——很显然,总督府接下来会非常热闹。 等到洪高功与他的亲信武官纷纷离开之后,李丕犹豫了一下,却是来到何漳身边劝诫道:“何将军,洪高功乃是锦衣卫的人,背景更是深厚,虽然只是一个品行不堪的二世祖,但您也不必这般刻意羞辱他……像是这样的人,虽然不足以成事,却是败事有余,您就这么彻底得罪了他,恐怕他今后必然会下绊子报复,这正是他最擅长的……” 张诚也附和道:“是啊,像这样的人,敷衍一下也就过去了……其实他对何将军您也还算是客气,何必是当面给他难堪,如今他必然是怀恨于心,今后暗中算计咱们,恐怕是防不胜防……” 何漳转头看了张诚与李丕一眼,缓缓说道:“这种道理,我自然也明白……但钦差赵大人勒令我在十日之内让战兵新军形成战力,任务何其之重?又哪里顾得上其他事情?若是我与他一味敷衍,今后他必然是指手画脚、屡屡纠缠,耽误咱们的时间不说,若是我没有给他的朋党安排好位置,他照样会暗中下绊子使坏……还不如是趁着今天这次机会与他彻底翻脸,不仅是省去了许多麻烦,还可以趁机把他的党羽全部赶走,新军内部的派系问题也可以缓解许多,我等练兵之际更是少了许多掣肘!……切记,咱们如今最紧要的任务就是练兵,其余的事情并不需要关心,相信钦差大人自然会为咱们解决!” 听到何漳的解释,李丕与张诚依旧是有些不认同,毕竟锦衣卫指挥使洪锦的权势未必是逊色赵俊臣多少,何漳这样明目张胆的羞辱洪高功,哪怕是拥有赵俊臣的庇护,今后也必然是少不了麻烦。 不过,见到何漳脸上满是“我意已决”的神色,他们二人相互对视一眼,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越是与何漳深入接触,他们就越是发现何漳的固执桀骜果真是名不虚传,最初的谦和态度也只是针对少数人罢了。 不过,再想到何漳面前赵俊臣的时候,竟是束手束脚,深入骨髓的桀骜固执完全无法发挥,却也对赵俊臣的手段愈加钦佩了。 而就在张诚、李丕二人对视无语之际,刘蛮牛则是点头表示了认同,道:“何将军做得没错,洪高功的那些党羽只会添乱,还不如赶走痛快!战兵新军想要在十天之内形成战力,就不能有任何拖延,何将军必须要独断专行、说一不二!” 见刘蛮牛少见的用成语表达了自己的观点,张诚则是摇头失笑,说道:“蛮牛,独断专行这四个字可不能用在这里……但我也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 另一边,何漳没有继续理会张诚等人,只是用目光缓缓扫视了高台上的其余几位武官,眼中闪过了一丝失望之色。 剩下的这几位武官也大都是百户官职,此时大都是表情惶惶,正在因为何漳与洪高功的冲突而感到不安。 何漳只看他们的形象气质,就知道这些武官之中再也没有像是张诚、刘蛮牛、李丕这样的人才了,大都是平庸之辈。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各地边军绝不会把真正的人才交给赵俊臣,大都是自己藏着捏着,送到战兵新军的武官也必然都是无背景、无能力了。 当然,这也算是一件好事,既无背景也无能力的武官虽然不能提供太多助力,但短时间内也不会带来太多麻烦!——正如刘蛮牛所说,战兵新军若是想要在十天之内形成战力,练兵期间就不能遇到任何的麻烦与拖延! 然后,何漳也不再打量高台上的众位武官,目光又一次转向了高台下的数千将士。 然而,高台下的将士们依然是没能整齐列队,依然有许多士兵正在寻找自己的位置,也依然有许多士兵正在相互推搡——事实上,他们也同样看到了何漳与洪高功的冲突,不由是分了心神,整队的效率再一次变慢了。 最终,直到何漳麾下的两百余私兵赶到练兵场,并且已经整队列阵完毕,战兵新军的将士们才迟迟排列好了队伍。 队伍松松散散,依然显得有些混乱,但至少能让人勉强接受了。 战兵新军的将士们整好队伍之后,何漳并没有急着训话,反倒是回到帅位坐下闭目养神,暗暗思索之际又在等待着什么,完全没有理会练兵场上的众多将士。 见到这一幕,众位将士大都是有些不耐与不满,纷乱的议论声不断从队伍中传来,但何漳依旧没有理会。 直到又过了一刻钟的时间之后,练兵场外突然传来了马蹄轰鸣声,何漳终于是睁开了双眼。 何漳向着远处看去,只见到一队两千余人的骑兵向着练兵场方向快速奔来,却是毛家栋领着战兵新军的骑兵队赶到了。 “咦!?” 见到骑兵队奔来的景象,何漳轻咦一声,声音中带着一丝惊异与满意。 只见这队骑兵虽然正在奔驰之中,但队列依然可以保持一定程度的整齐,所有骑兵皆是保持着相似的速度,每个人都明白自己的位置,并且整支队伍都散发着肃杀之气,与战兵新军的步兵们完全不同。 这支骑兵虽然是以花马池营出身的将士为骨干,不似步兵们一般派系林立、五花八门,但能够在短短时间内操练成这般景象,却也是很不容易了。 “这个毛家栋……倒是名不虚传,至少他操练骑兵确实有一手!……看样子,战兵新军的骑兵队伍是不需要我操心太多了!” 就在何漳轻声自语之际,两千余名骑兵已是来到练兵场内,随着为首将领的一声呼喝,所有骑兵皆是勒马停下,整支队伍的奔行瞬间停下,虽然是人仰马嘶、难免有些混乱,但依然保持着最基本的队形。 仅仅看这一幕,何漳就知道这支骑兵的训练进度要比自己想象中更好一些。 等到骑兵们停下之后,为首一名身材粗壮、气质冷肃的武将翻身下马,快步来到高台之上,环视了众人一圈之后,却是单膝跪在何漳面前,沉声说道:“卑职毛家栋,拜见何将军!” 何漳站起身来,亲自把毛家栋扶起,并且是拍了拍毛家栋的肩膀,说道:“毛百户幸苦了,暂且退到一旁,听我向将士们训话!” 毛家栋没有多说什么,很快就退到一旁站定。 何漳则是迈步来到高台边缘,向着苦等良久的众位士兵高声道:“本将乃是原固原军镇东路守备官何漳!你们也许听过本将的名字,也许没听过,这些都不要紧,本将如今只想要问你们一件事情……你们参加战兵新军,究竟是想要籍籍无名的战死沙场?还是想要建功立业、衣锦还乡?” …… 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这段时间确实很困难,但有了你们的支持,虫子的动力十足! 以下这些话好似已经说过好几次了,但忍不住还是再说一次——因为前几年的断更,这本书如今并不赚钱,又很难写,完全是吃力不讨好,虫子能够一直坚持着,只是因为虫子不希望再辜负你们的信任!所以,虫子一定会认真写完本书!大家不必担心太监! 另,边疆情节结束之后,本书的伏笔与挖坑阶段就会结束,然后就是不断的填坑收尾,情节进度也会加快,等到所有的伏笔尽数收拢,这本书也就会完本,只剩下不足百万字的情节,所以大家也不用担心这本书会成为有生之年系列。 恩,第一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八十八章.战兵新军(八). …… …… 何漳虽然已经是知天命的年纪,但他老当益壮、中气十足,依然是嗓门洪亮,高台下的绝大部分将士都听到了他的高声呼喝! 听到何漳的询问之后,将士们一阵哗然。 这个时代,尚未有国家观念,更别说是国家荣誉感了!绝大部分士兵参军只是为了混口饭吃,战场上的拼命也全是为了赏银,并没有多少人拥有战死沙场、为国捐躯的觉悟。 事实上,在军营之中,“战死”、“牺牲”、“伤亡”等字眼向来都是禁忌,武官们从来都不会随意提及,生怕会损伤士气、扰乱军心,但如今何漳则是当众高喊,并且还让将士们在“战死沙场”与“建功立业”之间做出选择。 又何须做出选择?只要是正常人都知道应该选择哪个。 战兵新军的将士们皆是老兵油子,这个时候也很少有人怯场,听到何漳的高声询问之后,就陆续有人大声回答。 “当然是建功立业、衣锦还乡!” “傻子才想要死在战场上!” “老子刚有了一个婆娘,死在外面还不知道要便宜哪个王八蛋!” 有些回答极为粗鲁,引来一阵哄笑,整个练兵场显得喧闹没规矩,但何漳并不生气,他本身也不是文雅之人,甚至认为这种粗俗表现乃是将士们血性与悍勇的一部分。 等到喧闹暂止,何漳又喊道:“如今,钦差大人召集你们组建战兵新军,集中了陕甘三边的近半精锐,给予了最丰厚的兵饷与封赏,今后还会有最好的兵甲与后勤……但相对的,战兵新军也会在将来迎战最凶恶的敌人!出现在最焦灼的战场上!与最精锐的蒙古强军打硬战!若是胜了,你们每个人都会升官发财、收获丰厚,若是败了,你们绝大部分人都要战死沙场!你们想要胜?还是想要败?” 这依然是一个不需要思考就可以回答的问题。 并且,赵俊臣这段时间的思想动员工作也确实起到了效果。 所以,再一次有将士们纷乱回答:“要胜!”、“当然要赢!”“杀死那些畜生鞑子!” 听到回答之后,何漳的表情变得愈加严肃,说道:“想要胜,你们就必须要实力强过那些蒙古鞑子,否则说什么都是虚的!想要强过那些蒙古鞑子,你们平日里就需要努力操练!否则上了战场就只会送死!我刚才看了你们的操练!有些人在偷懒、有些人在嬉戏、有些人在闲聊,就算是少数将士认真操练,也是毫无章法!今后的战事,可不是从前的小打小闹!就这样操练下去,你们到了战场上又如何保命?又如何立功发财? 当然,这些情况也不能怪你们!是从前的领兵将领洪高功没有认真管束你们!他不在乎你们到了战场上是生是死,哪怕你们死了大半,但只要击败了蒙古人,他就可以得到军功、平步青云!所以,我来到这里之后,马上就把他给轰走了!因为我才是你们的主帅!我要为你们负责!我想要你们每个人都活着走下战场!我希望你们每个人都可以衣锦还乡!所以,我不会再像是洪高功那样放任你们,我从今天开始会严格督促你们操练,我甚至会为了操练而狠狠的惩罚你们! 接下来一段时间,必然会有许多人恨得我咬牙切齿,但没关系!我巴不得你们十年、二十年之后还记恨我!那说明你们至少从战场上活下来了!并且,在那个时候,你们定然已经收到了大笔赏银,有了自己的田地,说不定还成了总旗官、百户官甚至是千户官!” 就这样,何漳不断大声呼喊着,面容渐渐狰狞,声音渐渐嘶哑,让人感到疯狂,也让人感到可信。 站在何漳身后,听着何漳的讲话,众位军官们确实钦佩不已。 谁说何漳没有心机?这一番话的学问大了!仅仅是只言片语之间,何漳就让自己成为了全体将士的利益代言人,让所有将士疏远了洪高功、亲近了自己,并且是诱之以利、晓之以理、胁之以命!让所有将士都听得明白! 与此同时,高台下的将士们也纷纷是认真倾听,再联想到何漳多年来的名声与威望,许多人皆是面现信服之色,显然是认同了何漳的道理。 然后,张诚心中一动,却是突然单膝跪在何漳身旁,大声道:“我等谨遵何将军之命!用心操练!奋勇杀敌!” 在张诚的带领之下,练兵场上不论武官还是士兵,所有人皆是纷纷向何漳行了军礼,齐声高喊道:“我等谨遵何将军之命!用心操练!奋勇杀敌!” 见到众人的表态,何漳略略转头看了张诚一眼,眼中再一次闪过了激赏。 接着,何漳再次喊道:“为了操练你们,让你们在战场上击败蒙古鞑子,本将在这里宣布三条军令!第一,从今日起,所有将士都必须要无条件遵从军令,违者重罚!第二,从今日起,战兵新军的将士以十人为一伍,以五十人为一队,以武力悍勇者为伍长,以众望所归者为队长!第三,从今日起,每天早晚两次集合整队,整队最慢的十队,所有人皆是伙食减半!整队最快的十队,所有人皆是伙食加荤! 除此之外,我再宣布两件事情!第一,我这里来到花马池营,带来了自己的两百亲卫,同样分为四队二十伍,战兵新军的所有队伍随时可以向他们挑战,获胜之队伍军饷上浮一成,当晚每人可饮酒一碗,带队的伍长、队长可得晋升,表现出众者可接任伍长与队长之职!至于第二件事……” 说到这里,何漳的目光转向了刘蛮牛、张诚、李丕三人,又喊道:“百户刘蛮牛、张诚、与李丕三人,今日触犯军规,为了以儆效尤、警示所有将士,展示总督府之决心,本将奉钦差大人之命,特在所有将士面前杖罚三人,刘蛮牛杖十、罚饷一月!张诚与李丕杖五、罚饷半月!……你们三人可服气?” 听到何漳的宣布,所有人再次哗然! 这三人可是战兵新军势力最强、影响力最大的武官,何漳接手战兵新军之后,不仅没有拉拢他们,第一件事情反倒是杖罚他们? 震惊之余,所有人皆是感受到了军规之威,而何漳立威的目标也达到了。 刘蛮牛、张诚、李丕三人早已是有了心理准备,则是相互对视一眼之后,也是齐声答道:“卑职等人触犯军规理应当罚,心服口服,不敢质疑!” 何漳点了点头,挥手道:“来人,军棍伺候!” 就这样,当着所有将士的面前,何漳杖罚了刘蛮牛、张诚、李丕三人。 以此为起点,何漳操练新军的行动,也轰轰烈烈的展开了! …… 第二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八十九章.战兵新军(完). …… …… 何漳宣布了军令之后,战兵新军的大营并没有变得井然有序。 事实上,情况反倒是显得愈加混乱了。 按照军令,将士们开始划分各自的队伍,以十人为一伍、五伍为一队。 虽然战兵新军内部派系林立,但何漳为了尽快形成战力,并没有强行拆开将士们的小圈子、让不同军镇的将士混杂组队,反倒是给予了将士们很大的自主权,让他们自行寻找相熟的同袍组队,这样不仅是可以省去许多时间,也能够加快新军的磨合进度。 基层的队伍组建完毕之后,又有许多将士们开始比武切磋,挑选勇武之辈为伍长,然后又根据威信、经验、资历等等推举队长…… 新的队伍组建完毕之后,就有一些新任军官迫不及待率领队伍的挑战何漳的麾下亲兵。 战兵新军的将士们全都是陕甘三边的精锐,所有人都是自视甚高,绝不认为自己会弱于何漳的麾下亲卫,既然何漳已是宣布他们只要战胜了这些亲卫就可以得到诸多赏赐,自然是有许多人蠢蠢欲动,想要尽快收到赏赐! 只可惜,正如何漳之前的推断,战兵新军的将士们或许在体魄、武艺、悍勇等方面并不逊色于何漳的麾下亲卫多少,但他们的作战经验、配合默契、杀伐果断等等方面,却要相差甚远,挑战的结果自然是有输无赢、铩羽而归。 与此同时,新军将士们见证了何漳麾下私兵的战力之后,何漳也进一步的强化了自己在新军之中的威望,军令的推展也更加顺利。 对于新军将士们迫不及待的挑战,何漳并没有任何阻止,反倒是饶有兴趣的在旁观摩,并且是暗中记下各支队伍的实力强弱、以及那些底层武官的风格特色,这些情报对于何漳今后指挥新军作战至关紧要。 到了傍晚时候,练兵场上的混乱情况终于有了一些好转,基层的队伍终于是大致组建完毕,也临时挑选了一批的底层武官,何漳也大致了解了一些队伍的实力与风格。 何漳相信,今天的情况虽然是混乱无序了一些,并且这种混乱恐怕还要持续两到三天时间,但只是暂时的,新军的基本框架已经搭建完毕,所有的事情都会迅速好转! 事实上,仅仅只是一天时间,何漳的建树就已经远远超过了洪高功,而洪高功在此之前已经领兵七八天时间了,却一直是庸庸无为,只拉拢了一批武官为党羽,双方的能力差距,由此可见一斑! 或许,十天之后,战兵新军真的可以形成战力! * 天色渐沉之后,新军将士们陆续返回营地休息。 何漳从固原军镇赶到花马池营之后,就一直没有休息过,再考虑到他的年纪,自然是远要比寻常将士还要更加疲惫。 但任务严峻、时间紧迫,得到赵俊臣的重用之后,何漳的心中也激发了热血与豪气,所以他完全没有休息的意思,反倒是抓紧时间在帅帐之中召见了战兵新军的几位武官。 营帐之内,何漳坐在帅位之上,新军的武官们分坐两旁。 相较于战兵新军的规模与战力,军中将领却是少得可怜,原本就只有十余名中层将领,全都是百户的军职,但因为洪高功拉帮结派的缘故,何漳又赶走了一批人,如今营帐内也就只剩下八位百户武官。 除了毛家栋、刘蛮牛、张诚、李丕四人之外,还有四人名为丁全、马荣真、汪旭、以及胡东。 与前四位百户相比,这四人的能力就要差远了,但他们毕竟拥有一定的领兵经验,何漳目前缺少人才,也不得不重用他们。 除了战兵新军的八位百户官之外,营帐内还有三人在座,两位幕僚军师分别名为郭伦与易得福,皆是赵俊臣从京城带到花马池营的幕僚,也是赵俊臣控制与监视战兵新军的一道保险;最后一人名叫姚振汉,却是何漳的私兵首领,同样是百户官职。 看着大营内的寥寥几人,何漳暗暗叹息一声,只觉得任务要比自己想象中更加困难,仅凭这么一点人,想要让战兵新军在短时间内形成战力,何其之难? 不过,何漳脸上则是一副信心十足的沉稳模样,首先转头向着刘蛮牛、张诚、李丕三人看去,用关切的语气问道:“刘百户、张百户、李百户,你们三人今日挨了军棍,身体可还扛着住?” 刘蛮牛率先起身道:“何将军不必担心,卑职皮糙肉厚,仅只是十军棍罢了,完全是不痛不痒,钦差大人事后还派人送来了伤药,并不碍事!” 在刘蛮牛的身后,张诚与李丕二人只受了五军棍,虽然他们不似刘蛮牛一般身体强健,但也同样是表示不碍事。 何漳才知道赵俊臣私下里给他们三人送了伤药,不由微微一愣。 不过,何漳也没有多想,只是点头道:“既然不碍事,那我就要随意使唤你们了,还望你们不要叫苦才是。” 三人齐声说道“何将军尽管吩咐就是,我等自当尽力!” 何漳点了点头,然后则是表情一肃,终于是谈到了正题:“各位想必也听说了,钦差赵大人已是下达了死命令,战兵新军必须在十天之内形成战力,这个任务很重,必须要我等使出十二分的力气……接下来的十天时间,各位皆是要分担更多的任务,就别指望休息了,若是觉得太苦太累,我也不会挽留你们。” 听到何漳的说法,每个人都是表情严肃,却也没有提出异议。 见到众人的表现,何漳再次点头,又说道:“如今,战兵新军以十人为一伍、以五十人为一队,基层的队伍已经初步搭建起来,基层的武官也大致有了着落,一切皆是从头开始,难免是混乱了一些,正需要我们想办法捋顺……易军师,军队的名册登记之事就要你来费心了!尤其是那些新晋的底层武官,你也要格外关注一些,要尽快授予他们相匹配的官衔,虽然只是一些小旗官、副旗官之类的官衔,并不重要,但终究是数量众多,你多跑几趟,让总督府那边尽快落实他们的官职。” 易得福的身材高瘦、神色精干,给人一种可靠之感,此人拥有秀才功名,在赵俊臣的幕僚团队之中虽然不算事拔尖之辈,但他被赵俊臣带到花马池营,自然也拥有一定的才干,在战兵新军之中一向是负责军令传达与名册文案之事,又是赵俊臣亲自从京城里带来的幕僚,这种事情交由他来负责最是合适。 听到何漳的吩咐之后,易得福马上起身答应。 然后,何漳又把目光转向另一位幕僚郭伦,说道:“此外,军中所缺的战马、兵甲等物,也需要郭军师多想些办法,隔一两天就去总督府那边催促一下。军中将士们的钱粮、兵甲、火器,也要根据队伍划分重新分配……还有,我今日已是宣布军令,新军将士们从今往后的伙食将要分别安排,根据他们每日早晚两次的列队集合,胜者餐中加荤、败者餐食减半,这件事你也要用心安排一下。” 郭伦矮矮胖胖,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样,与易得福的形象完全不同,此人原本是商人出身,在赵府幕僚团队的地位与易得福相仿,但他理财算账的能力仅次于苏西卿,来到花马池营之后就负责战兵新军的后勤与钱粮之事。 听到何漳的吩咐之后,郭伦同样是起身领命。 然后,何漳的目光转向了毛家栋,说道:“毛百户,我已是看到了你这些日子以来操练骑兵的成绩,与洪高功不同,你是有真本事的,我也很满意骑兵们的操练进度……今日重新划分队伍仅限于战兵新军的步兵,骑兵并没有大动干戈,你依旧按照自己的想法继续操练骑兵即可,我就把骑兵全权交给你了,不会多加干涉……如今骑兵数量还少,等到钦差大人为咱们寻来战马之后,你也可以优先挑选精锐将士扩建骑兵队伍。” 毛家栋用审视的目光看了何漳一眼之后,同样是起身领命,沉声答道:“何将军放心,卑职一定会练好骑兵,绝不会让钦差大人与何将士失望!” 对于毛家栋,何漳颇是欣赏,听到毛家栋的回答之后,脸上也全是满意之色。 最后,何漳的目光转向了剩下的几位百户。 见到何漳的目光,几位百户皆是面现紧张。 如今,战兵新军重新划分了底层队伍,他们这些人今后的领兵数量、权力地位也必然会发生变化。 有些人的麾下兵力会增加、有些人的麾下兵力会减少,甚至还有些人会从今往后独当一面,而这一切,都要看何漳的决定了! 所以,几位百户皆是心中紧张,急切等待着何漳的决定。 何漳打量了众人一眼之后,最终则是把目光落在了自己的私兵首领姚振汉身上。 见到何漳的目光变化,所有人皆是心中一沉。 难道,何漳这是要大力提拔自己的亲信?这样一来,其他几位百户岂不是要受到冷落? …… 第一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九十章.战前(一). …… …… 何漳接手战兵新军之后,对战兵新军的几位武官不知根底,所以他自然会重用自己唯一的亲信姚振汉。 不过,何漳重用姚振汉的方式,却是与众人想象中不同。 只见何漳缓缓说道:“如今,我已经成为了战兵新军的统帅,我带到花马池营的两百余亲卫自然也要加入战兵新军,他们今后不再是我何某人的私兵,而只是战兵新军的寻常将士!……姚百户,我任命你为战兵新军的督军,你再挑选三百将士,与你麾下的两百老兵组成五百人的督战队,负责军队纪律与作战监督之事!” 姚振汉的身材高大强健,皮肤黝黑粗糙,嘴角有一道可怖的伤痕,双眼如铜铃一般,整个人都带着威风凛凛的杀伐之气,他乃是何漳麾下的第一勇将,这些年来追随何漳与蒙古人大战多次,作战经验最是丰富。 这样的将领,让他担任督军之职,实在是有些屈才,但何漳并没有更好的选择。 对此,姚振汉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起身大声道:“卑职领命!” 另一边,听到何漳的任命之后,几位百户大都是有些心情复杂。 姚振汉成为督军之后,就不会与他们争夺兵权,但督军的权限却是要远远超过寻常领兵将领,他们今后见到姚振汉之后,依旧要陪着小心。 就在几位百户心思各异之际,何漳的目光再次转向了他们,眼中满是审视与深思之意。 而几位百户连忙是端正坐姿,摆出一副精干之态,希望何漳可以重用他们。 何漳沉吟片刻后,缓缓说道:“如今,战兵新军的战马不足,绝大部分将士都是步兵,又有毛百户负责操练骑兵、且已是成效卓著,所以咱们战兵新军若是想要在十天之内形成战力,重点就在于步兵的操练与磨合!……目前,战兵新军总计有兵力八千五百余,抛开两千人的骑兵以及五百人的督战队,则还剩下六千人的步军……此外,又有各地援军源源不断的加入战兵新军之中,本将估计战兵新军的步军规模最终将会高达两万人左右,若是再算上辅兵,数量更是要高达三万人!” 顿了顿后,何漳继续说道:“当然,这都是今后的事情了!目前战兵新军的步军只有六千人,数量不算多,但问题却不少!缺乏磨合默契、底层军官不足、内部派系林立等等,这些事情大家都有了解!为了达成钦差大人的任务,让战兵新军尽快完成任务,本将决定把目前的步军划分为三营,每营两千兵力,由三位百户分别统领……等到后续援兵加入战兵新军之后,则是分别补入三营之中,若是有了适合的武官人选,则也可以组建第四营与第五营!” 然后,不出意外的,何漳的目光落在了刘蛮牛、张诚、与李丕三人身上,宣布道:“刘蛮牛刘百户、张诚张百户、李丕李百户,我任命你们为步兵三营主将,这三营将士就由你们三人负责,刘百户负责第一营,张百户负责第二营,李百户负责第三营,各营组建之际,由刘百户优先挑选将士!此外,丁全、马荣真、汪旭三位百户分别为三营副将,胡东胡百户则为督战队副将!” 听到何漳的任免之后,几位百户有喜有悲,但何漳的命令已定,他们也不敢违背,纷纷是起身领命。 刘蛮牛内敛沉稳、武艺娴熟,缺点是学识不足、不善表达;张诚文武双全、有儒将之风,缺点是性格偏软、不够强硬;李丕擅辩局势、深知进退,缺点是性格油滑、喜欢取巧。 这三人皆是人才,但也皆有缺点,所以何漳对于三营的要求各有不同。 众人领命之后,何漳进一步叮嘱道:“刘百户作为第一营主将,可以优先挑选将士,到时候也不必谦让,尽可以多挑选一些花马池营出身的精锐将士,你性格内敛,虽有大智慧,但碍于学识不足也不懂得夸夸其谈,若是给你半年时间,你必然可以让所有将士都对你心悦诚服,但如今时间紧迫,将士们并没有了解你的机会,短短十天时间,很难让他们信服于你,所以你就要多挑选自己所熟悉的将士,让你领兵之际可以如臂驱使……第一营组建之后也不必大动干戈,专注于提升战力,最好是成为战兵新军最精锐的力量,这样一来,就算是战兵新军的其余几营的磨合不足,第一营也可以保证战兵新军最基本的战力,简而言之,你的任务看似轻松,实则最是重要,第一营将会是战兵新军的底线保证,还望你一定要尽心尽力!” 刘蛮牛沉思片刻,似乎是在思索何漳的话语含义,然后就面现决然之色,拱手道:“卑职遵命!” 何漳又向张诚说道:“张百户你文武双全、眼光卓越,所以你肩上的担子也最重,你成为了第二营的主将之后,不仅是要负责第二营将士们的磨合操练之事,还要暗中考核营内的底层军官,设法寻找一些人才,以弥补战兵新军的武官不足……所以,你在挑选将士之际,要多选一些自己不熟悉的将士,尤其是今天军中选拔出了许多新晋底层武官,这些人皆是要加入你的营中、需要你来暗中考核!” 张诚面有难色,但沉吟片刻后,同样是拱手领命道:“卑职遵命,定当竭尽全力!” 最后,何漳又向李丕说道:“刘百户与张百户各自选兵之后,剩下的将士就由李百户你来统帅!此外,若是有后续援兵加入战兵新军,也会首先归入第三营之中,由你来进行初步的筛选,然后悍勇善战、沉稳老实的将士可归入第一营,聪慧识字、熟知军令的将士可以归于第二营……这样一来,第三营的情况恐怕是最为复杂,一切就要看李百户的手段了。” 李丕听到何漳的吩咐之后,不由是面现苦笑。 不过,犹豫片刻之后,李丕依然是拱手领命。 就这样,在何漳的命令之下,战兵新军的高层框架已是搭建完毕。 所有人皆是任务很重,但何漳的知人善用、思虑周全,在此期间也是展现无遗,对于何漳的命令,有些人或许是心中不服,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是最合适的安排了。 * 而就在何漳发布军令的同时,赵俊臣也没有闲着。 何漳赶走了洪高功与他的几位朋党武官之后,洪高功等人很快就跑到赵俊臣面前告状,向赵俊臣哭诉何漳的跋扈与无礼。 对于战兵新军的情况,赵俊臣自然是心中有数,但洪高功的后台乃是锦衣卫指挥使洪锦,赵俊臣如今还借助洪高功的锦衣卫身份威慑陕甘文武官员,所以他对于洪高功依然是是以安抚为主。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洪高功等人,赵俊臣正打算处理公文,却突然收到禀报,称是有一位京城信使求见。 这位信使,乃是赵府方茹派来的。 …… 第二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九十一章.战前(二). …… …… 总督府,书房之中。 经过一段时间的安抚之后,赵俊臣好不容易打发走了洪高功,正准备继续处理陕甘三边的军政公文,就见到许庆彦匆匆推门而入。 许庆彦的表情略显严肃,快步走到赵俊臣的身前,弯腰低声说道:“少爷,余晨从京城赶到了花马池营,是方茹……是如意夫人派他来的,似乎是有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情,想要尽快求见少爷。” 听到余晨的名字之后,赵俊臣微微一愣,似乎是猜想到了什么,表情也同样变得严肃,暗暗沉思片刻后,吩咐道:“偷偷领他进来见我,不要让旁人发现。” 许庆彦点头答应之后,就转身离开了书房。 余晨乃是赵府的护院之一,此人的武艺倒是稀松寻常,但骑术与耐力极佳,可以日夜不停的策马奔行数百里,这般特长被赵俊臣看中之后,就把他高薪请到赵府之中,作为紧急时机的长途信使。 也难怪许庆彦会表情严肃,因为余晨一旦是赶到花马池营,就意味着京城中必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并且这件大事定然是影响到了赵俊臣的未来计划!——这是赵府几位核心人物的心中默契。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之后,就见到许庆彦领着一名满是疲态的精壮汉子进入书房。 这名精壮汉子正是赵府护院余晨! 见到赵俊臣之后,余晨向着赵俊臣躬身一礼,然后就拆开了衣襟,从夹缝中掏出一封密信递给了赵俊臣。 赵俊臣伸手接过密信之后,细细对证了信封上的几处暗记,发现没有拆开过的痕迹之后,就撕开查看。 这封密信没头没尾、字迹潦草难辨,显然是不愿意给人留下证据。 密信里只有一句话。 “丙臣奉命前往赌场,已设法暗中阻拦,望君早做准备。” 在离京之前,赵俊臣与方茹制定了一些暗语,“甲臣”代表周尚景、“乙臣”代表太子朱和堉、“丙臣”则是代表梁辅臣……至于内阁首辅沈常茂,却还要排位更低,乃是“丁臣”。 而“赌场”则是代表着陕甘三边,乃是隐喻赵俊臣在陕甘三边的计划是一场赌博。 这封密信若是让不知情的人看到,恐怕会摸不着头脑,但赵俊臣看到了这封密信之后,就马上明白了方茹的意思。 若是翻译一下,就是说“朝廷已经知道了陕甘三边的局势,德庆皇帝派遣梁辅臣作为钦差大臣赶往西北主持大局,梁辅臣抵达西北之后,必然会影响到赵俊臣的计划,甚至会让赵俊臣失去陕甘三边的主导权,所以方茹已经暗中设法在路上暗中阻拦,但未必可以拖延多久,所以就希望赵俊臣早做准备。” 读完密信之后,赵俊臣轻轻叹息一声。 接着,赵俊臣执起一根兔毫沾墨,将这封密信上的字迹尽数涂染。 赵俊臣如今的诸项计划,最是敏感机密,一旦是让人知晓就是死无葬身之地,所以就必须要无比谨慎。 丢下兔毫之后,赵俊臣抬头向余晨吩咐道:“你在总督府里休息一夜,明天返回京城向如意夫人传达口信,就说我已经知道了。” 余晨点了点头,依旧没有多说什么,再次向赵俊臣躬身行礼之后,就在许庆彦的带领下离开了书房。 目视着余晨离开书房之后,赵俊臣悠悠轻叹道:“该来的,总归还是来了!……而且也不出意料,果然是梁辅臣来了……” 喃喃说完,赵俊臣面现沉思之色。 如今正值赵俊臣计划的关键时期,自然是不希望梁辅臣干扰自己。 赵俊臣仅只是负责赈灾的钦差大臣,主持陕甘军政之际毕竟是名不正言不顺,而梁辅臣却是正儿八经的全权钦差,一旦是让他抵达花马池营,赵俊臣好不容易才营造的局面必然会功亏一篑。 所以,梁辅臣绝不能来到花马池营。 至少在大局已定之前,梁辅臣绝不能出现! 想到这里,赵俊臣的神色间闪过了一丝阴沉与决然。 而就在赵俊臣暗思之际,许庆彦已经悄然间回到书房,静静站在赵俊臣的面前、等候着赵俊臣的吩咐。 赵俊臣抬头看了许庆彦一眼,缓缓吩咐道:“你准备一下,亲自去一趟绥德县,让那些人依照计划行事!” 赵俊臣相信,梁辅臣赶来花马池营之际,必然是心情焦切、一路上紧赶慢赶,也就必然会走最短的路线,所以他就一定会经过陕甘与山西交界处的绥德县。 赵俊臣为了预防今日的情况,早已是在绥德县埋下了两枚暗棋! 事实上,绥德县在今年年初的时候才刚刚闹过马贼,境内治安并不太平! 许庆彦眼中闪过了一缕莫名的光彩,隐约有些兴奋,点头道:“我明白了,这就前去准备!” 说完,许庆彦就转身离开了。 除了赵俊臣与许庆彦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赵俊臣所说的“依照计划行事”究竟代表着什么。 只是,许庆彦再次离开书房之后,书房中也再次传出了赵俊臣的幽幽轻叹。 “梁辅臣确实是一位栋梁之臣,希望绥德县那边可以拖延他足够长的时间……否则……” *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赵俊臣隐瞒了朝廷任命梁辅臣为全权钦差大臣前来陕甘主持大局的事情。 梁辅臣担任三边总督多年时间,在陕甘拥有大量的门生故吏,影响力无与伦比,若是赵俊臣泄露了这个消息,恐怕马上就会失去对陕甘军政的掌控力——其他不说,赵俊臣最看重的两位将领何漳与戚斌,从前可是屡屡受到梁辅臣的提拔! 事实上,赵俊臣就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依旧是竭尽全力的操劳陕甘军政,在赵俊臣的手段与压制之下,绝大部分事情都进展顺利。 首先,几位巡抚陆续发来呈文,称是陕甘的各地灾民已经得到了有效赈济,各地的混乱局势也是渐渐恢复平稳。 接着,在李如安与洪高功的主持之下,锦衣卫、禁军精锐、以及边军净军开始进驻各地边军大营,情报网络也初步搭建了起来。 然后,赵俊臣对汪家的抄家行动也是进展顺利,不仅汪家的绝大部分族人皆是被捕,汪家的各地产业也纷纷被官府查封——西安知府吴启凡来到花马池营加入赵俊臣的班底之后,也顺便带来了陕甘巡抚章晟德的消息,称仅只是西安府与延安府两地所查抄到的汪家财产,就足有近三百万两银子之多——有了这笔银子,边军的军功赏银以及抚恤银子也就有了着落。 此外,赵俊臣所颁布的七份公文传达于各地之后,在大力宣传之下,也产生了不错的反响,不仅是各地边军士气大振,各地的百姓们也纷纷是踊跃请战,甚至还有许多百姓主动参军入伍,这般情况也让赵俊臣对自己今后的计划增加了几分信心。 最后,战兵新军的情况也是出乎意料的顺利。 在何漳竭尽全力的施展之下,战兵新军经过最初几日的混乱之后,磨合进度可谓是一日千里,将士们开始自觉遵守军令、相互间也渐渐有了默契,再加上赵俊臣想办法为战兵新军筹措了五百余套兵甲、八百余支火器、以及近千马匹,并且是补入了十余位武官将领之后,战兵新军已是渐渐的形成了战力。 与此同时,各地的精兵也陆续赶到花马池营、加入了战兵新军,宁夏军镇派来了七百余后续援兵、榆林军镇派来了六百余后续援兵……到了第八天的时候,固原军镇的各级武官更是拼凑出了四千五百余精兵赶到了花马池营,并且表示不久后还会有后续兵力赶来…… 至此,战兵新军的兵力已经高达一万五千人! 不过,赵俊臣也并不是事事顺心。 有些事情让赵俊臣颇感头疼! 比如,赵俊臣征召戚斌新军的命令已经传出去半个月时间了,但戚斌依旧是迟迟没有赶来花马池营。 根据情报,戚斌的新军确实是在赶往花马池营的路上,但行军速度极慢,似乎是在一边赶路、一边操练,每日走十里就要停十里,至今还在花马池营的两百里以外。 显然,戚斌这是有意拖延。 似乎,戚斌并不认为赵俊臣拥有主持陕甘军政的资格,也不认同赵俊臣架空三边总督王铮的手段,心中颇是有些想法。 眼见着边防局势一日三变,蒙古人每天都在进犯、随时都会搞出大动作,赵俊臣的耐心也已是渐渐耗尽。 * 距离何漳抵达花马池营,已是过去了九天时间。 总督府的大堂之内,赵俊臣看着戚斌新军的情报,脸上满是冷意。 监军李如安、禁军指挥使关武元、西安知府吴启凡、陕西学政郑家栋、陕西按察使周勃、以及总督府的幕僚牛辅德、苏西卿等人分列两旁,静静等候着赵俊臣的决定。 “对于戚斌之事,你们怎么看?” 赵俊臣环视众人一圈之后,缓缓问道。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九十二章.战前(三). …… …… “关于戚斌的事情,你们怎么看?” 赵俊臣的表情冷肃,缓声问道。 见到赵俊臣的脸色、听到赵俊臣的询问,在场众人皆是沉默不语、不敢主动回答,只是小心翼翼的窥探着赵俊臣的表情变化、暗暗揣摩赵俊臣的真实态度。 赵俊臣主持陕甘军政距今已是半月有余,这段时间以来,赵俊臣不仅是表现出了深谋远虑的政治智慧,也同样展现出了杀伐果断的决然手段。 于是,陕甘局势日渐稳定之余,赵俊臣在花马池营的威势也是愈加深重,所有人都对赵俊臣又敬又畏! 还在京城的时候,赵俊臣总是抓住一切机会对德庆皇帝溜须拍马,面对周尚景、太子朱和堉的时候也是处处陪着小心,却又有谁能想到,当他来到陕甘之后,不再受到各方各面的打压掣肘,竟是完全变成了另一幅样子? 此时,在赵俊臣明确表态之前,所有人都不敢随意发话,生怕会与赵俊臣意见相反、引来赵俊臣的不快。 此外,在场众人皆是陕甘官场的老资格,也都很清楚戚斌的靠山乃是前任三边总督、现任阁老梁辅臣!若是他们支持赵俊臣严惩戚斌,就无疑会损及梁辅臣的颜面……总而言之,这件事情说不定会引起赵俊臣与梁辅臣的神仙打架,他们自然是不敢随意参合。 见到众人沉默无言,只是纷纷垂头躲着自己的眼睛,赵俊臣面色一沉,说道:“各位都是花马池营的核心官员,陕甘三边的所有事情都要指望你们,若是遇到了事情,就一个个皆是胆小怕事、闭口不言,又何须各位坐在这里,我在这里摆上几尊泥塑菩萨岂不是更好?还能为朝廷省去一些俸禄开销!” 在赵俊臣的逼迫之下,众人心中无奈,只好是陆续开口发表意见。 监军太监李如安与赵俊臣关系最为紧密,也大约了解一些赵俊臣与戚斌的事情,知道赵俊臣还在京城的时候就与戚斌见过面,戚斌所组建的新军很大程度上也是凭借赵俊臣在各方面的鼎力支持,赵俊臣抵达陕甘之后甚至还把戚斌的新军视为底牌之一,但如今戚斌不仅没有回报赵俊臣,反倒是明目张胆的敷衍怠慢,这让赵俊臣认为自己受到了背叛,必然是恼羞成怒! 想到这里,李如安首先起身建议道:“咱家认为,戚斌此人傲慢无礼,对钦差大人的命令也是屡屡敷衍,实在是罪无可恕!如今又正值火筛入寇的关键时期,为了杀一儆百、以儆效尤,更应该严惩此人!咱家建议直接罢去戚斌的军职与兵权,将戚斌羁押入狱!” 关武元并不知道赵俊臣与戚斌的过往关系,但他一向是自视甚高,既不清楚戚斌的能力,也不把戚斌放在眼里,认为戚斌如今不过是刚刚升任守备官,只是一个小人物罢了,用来杀鸡儆猴自然是最合适不过。 于是,关武元也点头赞同道:“确实应该严惩!如今戚斌的军队就在花马池营以东二百里,只要钦差大人一声令下,卑职马上就可以统领禁军精锐前去抓捕,不出三天时间,定然是把他抓来花马池营听候钦差大人处置!” 随着李如安与关武元陆续表达了强硬态度,几位陕甘的本地官员纷纷是面色一变。 他们作为本地官员,大都是看重戚斌才华的,又有梁辅臣这层关系,却是不希望赵俊臣的反应太过激烈。 西安知府吴启凡自从抵达了花马池营之后,就作为副手辅佐赵俊臣处理陕甘军政,这段时间以来也算是相处愉快。 所以,吴启凡犹豫了片刻后,却是壮着胆子建议道:“还望钦差大人息怒,还是再给戚斌一次机会吧!如今正值用人之际,戚斌也确实是练兵的大才,需要格外宽容一些!据下官所知,戚斌麾下的三千新军可都是难得的精锐,咱们如今正要集中力量应付蒙古人,最好是不要大动干戈……还是再发一份公文催促一下较好!” 随后,学政郑家栋也为戚斌求情道:“老夫与戚斌见过几面,倒不曾觉得戚斌的性子傲慢,如今他行军之际确实是有些拖延敷衍,但这应该不是他的本心,或许是这里面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若是钦差大人信得过老夫,老夫愿意作为信使亲自跑一趟,探一探戚斌的真实想法,若是戚斌他当真是有什么误会,老夫也愿意出力化解,必然会让戚斌扭转心意,从此谨遵命令!” 相较于吴启凡与郑家栋,按察使周勃在花马池营负责军纪之责,态度更为强硬一些,但也不像是李如安、关武元那样强硬,同样是赞同再给戚斌一次机会。 于是,周勃沉吟片刻后,说道:“钦差大人,下官认为可以再给戚斌一次机会,给他发去一份言辞严厉的公文,督促他尽快赶到花马池营效命,若是他依旧敷衍怠慢,咱们也算是给足了他机会,到时候再治罪也不迟!” 随后,另外几人也纷纷发表了观点,有些人认为应该严惩,有些人认为应该再给一次机会,还有些人只是表示一切以赵俊臣马首是瞻! 事实上,对于戚斌的事情,赵俊臣的心中早就有了决定,他逼迫众人表明态度,其实只是在试探众人的立场。 听完了众人的表态之后,赵俊臣的表情依旧冷肃,缓缓说道:“你们的说法都有道理,戚斌的敷衍怠慢,必须要杀鸡儆猴、以儆效尤!但戚斌也确实是难得的人才,也不能一竿子打死……既然如此……” 说到这里,赵俊臣突然沉吟不语,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见到赵俊臣的这般态度,所有人皆是紧张等待。 最终,赵俊臣缓缓开口道:“说起来,战兵新军已经操练了近十天时间,也确实应该考察一下何漳的练兵成果了!来人,把何漳将军请到总督府,就说本钦差有事吩咐他!” 听到赵俊臣的吩咐,许多人纷纷是面色大变。 赵俊臣难道是要让何漳领兵攻讨戚斌不成?战兵新军与戚斌新军组建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自相残杀? …… 生活总是有苦难言,最近实在太累,痔疮复发,难以坐卧,身体抵抗力也下降了许多,但虫子上有老下有小,就必须还要坚持! 请大家再稍等三五天时间,母亲已经渐渐恢复了身体,虫子很快就可以正常更新了。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九十三章.战前(四). …… …… 何漳正在新军大营练兵,得到赵俊臣的召唤之后,就急忙赶来总督府大堂觐见。 别看赵俊臣对何漳心存芥蒂、暗中防范,但何漳却已是把自己视为赵俊臣的心腹干将了! 赵俊臣把战兵新军交给何漳之后,何漳本来就认为赵俊臣对自己有知遇之恩,而这段时间以来,在何漳练兵之际,赵俊臣更是在各方面鼎力支持,并且还向何漳提出了许多切实有效的建议,极大的加快了何漳的练兵进度。 这样一来,何漳对赵俊臣也就更加归心了。 对于何漳的心态转变,赵俊臣自然是看在眼里,但赵俊臣心中依然存着隔阂,从不敢将何漳视为真正的心腹,因为何漳首先效忠的是朝廷,然后才是赵俊臣,若是有一天赵俊臣与朝廷发生了矛盾,恐怕何漳会毫不犹豫的抛弃赵俊臣,甚至是倒戈一击、将赵俊臣彻底推入万丈深渊! 不过,当何漳进入总督府大堂的时候,赵俊臣却是一副对何漳信任至极的样子,就连原本冷肃的表情也稍稍温和了一些。 何漳见到总督府大堂内的凝重气氛,就知道必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于是,何漳连忙是单膝跪在赵俊臣的面前,沉声问道:“卑职拜见钦差大人!不知钦差大人召见卑职有何事?可是蒙古人终于有了大动作?” 赵俊臣缓缓说道:“蒙古人那边依然是老样子,时不时派出几支百人规模的骑兵入境侵扰劫掠、试探咱们的边防虚实布置,至今已经有一个月时间了,我估摸着蒙古人已经是大致摸清了陕甘边防的兵力布置,也许很快就会有大动作,还望何将军早做准备!” 何漳连忙是面色严肃的大声答道:“卑职明白,绝不敢让钦差大人失望!” 赵俊臣点了点头,并且是轻轻抬手,何漳也随之站起身来,静候赵俊臣的吩咐。 赵俊臣又说道:“正因为大敌当先,我等陕甘文武官员更应该团结一致、一心对外!我这些日子以来的所有努力,也全都是致力于此!但偏偏有些人眼中只有私欲、心中没有大局,屡屡的拖延怠慢总督府的军令,以为我这个时候不敢出手惩戒他们……” 说到这里,赵俊臣面现冷笑,继续说道:“但越是如此,我就越是不能轻饶了他们!必须要以重罚严惩,才可以杀一儆百、威慑各地有异心的官员,也才可以让总督府的政令通畅,将陕甘真正拧成一股绳,唯有如此,咱们面对蒙古人的时候,才能有最大的胜算!否则,若是任由他们敷衍怠慢,总督府却是毫无反应,只会让所有人心生轻视、有样学样,到了那个时候,又如何可以抵御蒙古大敌!?所以,在迎战蒙古人之前,咱们要先清理一下内部的顽疾!” 对于陕甘三边的不良风气,何漳同样是心中不满久矣,如今固然是大敌在侧,但何漳却是非常赞同赵俊臣的“攘外必先安内”的想法。 于是,何漳再次单膝跪地,向赵俊臣大声请命道:“还请钦差大人吩咐!” 另一边,听到赵俊臣与何漳的对话,吴启凡、郑家栋等人还以为赵俊臣真要让战兵新军与戚斌新军自相残杀,纷纷是面色大变,就要开口劝阻! 但不等他们开口,赵俊臣已是面色严肃的向何漳问道:“何将军,就在九天之前,我命你限期十日之内将战兵新军操练成型,如今时限将至,你的练兵可有成果?” 何漳面现得意之色,昂首道:“回禀钦差大人,战兵新军目前共有步兵三营,每营三千五百人,分别由刘蛮牛、张诚、李丕三人领军,另有骑兵一营三千人,由锦衣卫百户毛家栋领兵,除此之外,又有督战队五百人、火枪队一千人,皆是由卑职亲自领兵,总计一万五千人,已是大致操练成型,虽然还不敢说是如臂驱使,但已是可以随时派上战场了!” 也难怪何漳会面现得色,能够在短短不足十天的时间操练出一支强军——期间还不断有新兵加入,并且所有将士皆是难以管教的骄兵悍将——整个大明朝,拥有这般能力的将领绝对不超过五人! 赵俊臣再次轻轻点头,说道:“既然如此,我这就交给战兵新军第一项任务,既是考核战兵新军的战力,也是以一场战事进一步磨合新军!……何漳听令!” “末将在!” “宁夏军镇中路参将周恳、守备官马来福、榆林军镇南路守备官林平汝、张大成、霍成等人,狂傲自大、拥兵自重、拒不服从总督府之军令,可谓是罪大恶极、绝不可恕!战兵新军兵分两路,分别赶去宁夏镇中路与榆林镇南路,限期七日之内,将周恳、林平汝等人尽数抓捕,并且将他们的麾下边军全部收编!若是他们胆敢抵抗,则杀无赦!” 何漳的眼神明亮、大声回应道:“末将遵令!” 赵俊臣依然是给了很短的限期,仅只是七天时间而已,宁夏中路与榆林南路虽然与花马池营距离不算太远,但何漳若是想要在限期内完成任务,就必须要急行军才行!并且就算是一路上紧赶慢赶,抛开往返路上的时间,真正留给何漳办事的时间也只有一二日罢了。 不过,何漳并不认为周恳、林平汝这些只懂得喝兵血的无能将领会拥有抵抗战兵新军的勇气,就算是他们胆敢反抗,也绝不会是战兵新军的对手,必将是一触即溃! 何漳认为,赵俊臣这次任务的真正考验,恐怕还是往返路上的急行军,战兵新军毕竟是刚刚成型,这一路上若是稍有疏忽,说不定就会有大量将士走散。 但何漳对此依然有信心,所以他领命的时候也是掷地有声! 另一边,听到赵俊臣的吩咐之后,郑家栋、吴启凡等人不由一愣,才发现他们原来是想错了,赵俊臣并不是让战兵新军去对付戚斌新军,而是去对付那些不服从总督府军令的边军将领! 然后,他们又想到了前几日的情报,说是宁夏中路与榆林南路的某些将领明确表示他们不会把麾下私兵交给赵俊臣,态度颇是骄横,完全没有回旋的余地,也不把赵俊臣放在眼里,当时他们还奇怪赵俊臣为何没有任何反应,但如今才知道赵俊臣只是暂时隐忍罢了,当战兵新军形成战力之后,这些拥兵自重的将领就将要迎来灭顶之灾! 赵俊臣确实是想要杀鸡儆猴,但戚斌并不是那只用来立威的鸡,而是那只被吓唬的猴子,赵俊臣要通过这般动作来告诉戚斌——自己并不是没有对付戚斌新军的力量,也不是离不开戚斌新军的支持! 事实上,相较于戚斌的缓慢行军、敷衍怠慢,宁夏中路与榆林南路的几位将领则是明确表示不服从赵俊臣的命令,性质更加恶劣,赵俊臣确实应该先出手对付他们,也借此再次给了戚斌一次机会。 想到这里,郑家栋与吴启凡自以为明白了赵俊臣的心意,皆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 事实上,出于各种考虑,赵俊臣确实是再次给了戚斌一次机会,并没有急不可待的严惩。 虽然,赵俊臣的心中恨极了戚斌的不识抬举!戚斌固然是一个难得的人才,但一个不受自己控制、甚至是敌视自己的人才,只会带来无尽的麻烦。 但赵俊臣依然是再次给了戚斌一次机会,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戚斌与那几位不服命令的将领不同,他背后有梁辅臣撑腰,考虑到长远计划,赵俊臣还不打算与梁辅臣闹僵。 并且,戚斌的新军确实有很强的实力,在同等兵力的情况下,甚至还要明显强于战兵新军,若是赵俊臣派兵向戚斌问罪、而戚斌则是选择强硬到底,战兵新军与戚斌新军必然会发生激烈冲突,战兵新军的兵力更多、戚斌新军则是更加训练有素,到时候必然是两败俱伤,而这两支军队乃是陕甘仅有的可战之兵,到时候只会白白便宜蒙古人、耽误大局!——与戚斌新军相比,反抗军令的几位将领的麾下私兵连软柿子都算不上,正好用来立威。 更重要的是,赵俊臣在戚斌新军之中也投入了许多资源——甚至还安排了好几位赵家子弟隐姓埋名的加入其中——就是为了时机合适的时候将这支军队收为己用!戚斌固然是不服管教,但赵俊臣不能因为一个戚斌就毁掉自己的心血。 除此之外,也不得不承认,就像是当初面对赵山才的时候一样,赵俊臣心中确实是有些惜才之念,这个时代不同与后世,真正的人才实在是太少了,赵俊臣固然是有很多办法对付戚斌,但他却找不到可以代替戚斌的人才,若是还有选择,赵俊臣依然希望戚斌能够投靠自己! 事实上,对于戚斌的态度,赵俊臣心中也有些疑惑,至今也没有找到原因,他自问当初在京城的时候与戚斌还算是相处不错,戚斌那时候对赵俊臣也是印象良好,在赵俊臣离京之前,双方一直都有信件联系,但为何戚斌突然间态度大变?不仅再也见不到从前的亲近,反倒是充满了敌视与戒备?在搞清楚这一点之前,赵俊臣也不想轻易处置戚斌。 * 而就在赵俊臣暗思之际,何漳则是问道:“钦差大人可还有别的吩咐?如今时间紧迫,若是没有其他吩咐,卑职就去点兵了!” 赵俊臣看了何漳一眼,缓缓说道:“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在花马池营以东两百里之外,有一支军队正在赶往花马池营!这支军队的领兵将领名叫戚斌!前往榆林南路的战兵新军就由你亲自统帅,路上应该会见到这支军队,到时候两军可以相互接触交流一下,若是戚斌愿意的话,也可以让他领军与你一同行事!” 听到赵俊臣的吩咐,何漳先是微微一愣,又想到了一些传言,眼中闪过了一丝沉思。 最终,何漳点头道:“卑职明白了,到时候必然会与戚斌好好交流一番!” …… 恩,从今天开始恢复正常更新,这是第一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九十四章.战前(五). …… …… 不谈何漳离开之后前往战兵新军大营调兵遣将,却说赵俊臣与众人议事结束之后,刚刚回到书房之中正准备继续处理公务,就见到牛辅德推门而入,称是固原军镇千户王靖求见。 自从许庆彦离开花马池营前往绥德县“办事”之后,就由牛辅德负责赵俊臣的身边杂事。 听到牛辅德的禀报之后,赵俊臣若有所思,似乎是猜想到了什么,然后点头道:“让他进来吧。” 王靖乃是固原军镇总兵方振山的身边亲信,他在两天之前率领四千五百余名固原精兵赶到花马池营、加入了赵俊臣的战兵新军之中。 固原军镇一口气献出了四千五百余名私兵,这是赵俊臣组建战兵新军以来所得到的最大一股援兵,并且固原军镇表示随后还会有两千余精兵陆续赶到,可以说固原军镇对赵俊臣绝对称得上是鼎力支持了。 与此同时,这个王靖领兵来到花马池营之后,也没有返回固原军镇,反倒是留在了战兵新军之中——在此之前,各大军镇支援战兵新军之际,大都只是献出几位百户武官,而王铮也就成为了战兵新军之中仅有的一位千户。 也正因为如此,王靖来到花马池营之后,不仅是官阶仅次于何漳,麾下兵力也最多,就成为了战兵新军的二把手,地位仅次于主帅何漳。 当然,固原军镇这般鼎力支持赵俊臣,用意也不单纯,很大程度上只是为了打压何漳! 固原军镇这些来年一直是死死压制着何漳,还屡屡窃取何漳的军功,双方可谓是势同水火,没有任何的和解余地,眼看着赵俊臣开始重用何漳、甚至把战兵新军交到了何漳手中,明眼人皆是看得出何漳今后必然会成为陕甘三边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固原军镇担心他们今后会遭来何漳的报复,所以他们才会大力支持赵俊臣的战兵新军,交好赵俊臣之余,也顺便扩大固原军镇对战兵新军的影响力,这样等到何漳今后报复固原军镇之际,固原军镇也有抵抗之力,到了必要的时候,他们甚至可以在战兵新军内部扯何漳的后腿,让何漳无法顺利的收获军功,那样的话何漳今后也就无法威胁他们了! 对于方振山的小心思,赵俊臣自然是洞若观火。 对于何漳,赵俊臣也有些想法,但如今的当务之急依然是蒙古外患,赵俊臣还需要何漳的领兵能力,并不是出手对付他的时候, 所以,王靖领兵来到花马池营之后,赵俊臣固然是摆出一副礼遇态度,甚至把王靖任命为战兵新军的副将,但就是不给王靖任何实权,也不让王靖插手战兵新军的实际事务,只是把王靖留在总督府内,防止王靖会搞小动作影响大局。 而何漳的动作也是极快,不过是短短两天时间,就彻底拆散了固原军镇的援军,将四千五百余名固原精兵拆分到了各营之中,这样一来,王靖也就掀不起什么大风浪了。 王靖今天求见赵俊臣,想必是听说了何漳即将要领兵离开花马池营的消息,这样一来他就成为了花马池营内战兵新军的最高将领,所以就想要探探赵俊臣的口风,看看他有没有改变处境的机会。 * 就在赵俊臣暗暗推断王靖的来意之际,一名中年武官迈步进入书房之中。 此人相貌俊朗,举手抬足之间颇有气度,神情温雅有礼,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或许是因为固原镇守总兵方振山乃是文人从军的缘故,固原军镇的将领们大都带着一些文雅气质,从这方面而言,何漳这位沙场老将从来都没有读书人的弯弯肠子,受到排挤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只可惜,固原军镇的众位将领平日里固然是熟读百书,谈论兵法军略的时候也是滔滔不绝,但真正到了战场之上,却依然只能依靠何漳的“粗莽之法”了。 王靖来到赵俊臣的面前之后,先是规规矩矩的行礼问好,然后则是小心翼翼的问道:“钦差大人,卑职刚刚得到消息,说是何将军即将要领兵前往榆林军镇办事……这样一来,花马池营里的战兵新军就没有人主持大局了!就不谈留守花马池营的战兵新军,接下来这段时间依然会有各地援兵源源不断的赶来花马池营加入新军之中,这些事情总需要人来负责……而卑职毕竟是战兵新军的副将,总不能一直闲着,钦差大人您看……” 赵俊臣深深打量了王靖一眼,眼中满是洞若观火的锐利。 见到赵俊臣的目光,王靖下意识的垂首低目,不敢与赵俊臣对视,表情间闪过了一丝失望,还以为赵俊臣依旧要晾着自己。 但就在这个时候,赵俊臣突然开口道:“你的说法也有道理,花马池营内所留守的战兵新军,还有各地源源不断加入的援兵,总需要人来负责安排,总不能离开了何漳之后,就让战兵新军的事情全部搁置……既然这样,等到何将军领兵离开花马池营之后,战兵新军的事情就由你来暂时接手吧。” 王靖原本已是失望,听到赵俊臣的决定之后,顿时是大喜过望,连忙向赵俊臣保证道:“还请钦差大人放心,卑职同样是擅长练兵,在固原军镇的众位将领之中也算是数一数二,接下来这段时间一定会代替何将军为钦差大人操练出一支强军!” 赵俊臣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用一种意味深长的语气说道:“如今,战兵新军的框架与主力已定,后续加入的援兵只需要逐步融入即可,要比前些日子轻松许多,而你的任务就是按部就班、萧规曹随,这样就不会出现太多的波折……总而言之,就是专心练兵,别总是动歪心思,这是你证明自己的机会,切不要让我失望。” 王靖连忙点头答应,信誓旦旦的保证道:“卑职敢向钦差大人保证,卑职的练兵成效绝不会差于何老将军!” 然后,见赵俊臣这一次还算是好说话,王靖稍稍犹豫片刻后,再一次小心翼翼的问道:“不过,卑职还是要多嘴问一句,钦差大人您对于方总兵的提议,究竟是何态度?卑职并不是有什么想法,如今也只想专心为钦差大人练兵,只不过卑职了解了钦差大人您的真实心思之后,今后办事之际也可以心中有底!” 原来,两天前王靖领兵赶到花马池营之后,就马上单独求见了赵俊臣,并且是交给了赵俊臣一封密信,这封密信乃是固原总兵方振山所写,里面详细罗列了许多何漳不可重用的理由,称是何漳傲慢自大、桀骜固执、不服管束等等,并且方振山还想赵俊臣承诺,只要是赵俊臣不再重用何漳,那么固原军镇今后也会无条件的鼎力支持赵俊臣,帮助赵俊臣彻底掌控陕甘大局。 此时,王靖的询问,自然就是此事了。 赵俊臣依旧是不置可否,缓缓说道:“如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击退蒙古人的威胁!若是今年的火筛入寇变得不可收拾,那么不论是我还是方总兵,皆是要被朝廷问罪,反之,若是收获了辉煌战果,则是所有人都有好处!而这一切的关键所在就是战兵新军!何漳确实是一个有真本事的将领,在今年的战事结束之前,我不仅是决不允许任何人掣肘于他,反倒是要给予他鼎力支持……我这么说,你可明白?” 听到赵俊臣的回答之后,王靖先是一愣,然后则是面现喜色。 赵俊臣说了一大堆,但真正关键的只有半句话,那就是“在今年的战事结束之前”! 在今年的战事结束之前,赵俊臣会重用何漳、庇护何漳、支持何漳,但今年的战事结束之后呢? 想到这里,王靖连连点头,保证道:“还望钦差大人放心,在今年战事结束之前,卑职也一定会鼎力支持何漳将军,绝不会生有异心,一切以今年的战事为重!” 说话之际,王靖同样在“今年战事结束之前”这几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赵俊臣轻轻一笑,道:“你明白就好!去办事吧,别让我失望!在何漳离开花马池营期间,战兵新军的一切事宜就交由你了!” * 何漳并不知道,就在他忠心耿耿的为赵俊臣办事的时候,赵俊臣心中已经想好了什么时候抛弃他了! 这无关于善恶正邪,谁让何漳更加忠心于朝廷呢? 而就在赵俊臣与固原军镇达成默契之际,在近千里之外的绥德县,许庆彦也开始了行动! …… 第二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九十五章.战前(六). …… …… 此时,绥德县境内的道路上,正有两支队伍策马狂奔,一追一逃! 而阁老梁辅臣则是混在逃跑的队伍之中,形象满是狼狈、表情满是惊怒,完全看不到平日里的威严与气度! 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堂堂一位内阁辅臣、全权钦差大臣,大明朝的核心重臣之一,如今竟然会被一群明显是乌合之众的流寇马贼追杀!这群流寇马贼仅有两百余人,但梁辅臣却是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够仓皇而逃! 这对于梁辅臣而言,绝对是一个奇耻大辱! 偏偏,梁辅臣还毫无办法! 梁辅臣担任三边总督多年,经历了无数战事,自然是有真本事,不论兵法还是军略皆是不俗,并且是眼光敏锐、心性果敢,寻常的流寇马贼根本不被他放在眼里。 但如今,梁辅臣的一身本领却是完全不能发挥!因为他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离开京城之后,梁辅臣为了尽快赶往花马池营主持大局,自然是轻车简从,只带着数十名护卫上路,但这些护卫皆已是追随他多年,每个人都是武艺高强、忠心耿耿! 一路上,梁辅臣并没有惊扰地方官府,生怕会耽误时间,进入了陕西绥德县境内之后,梁辅臣也没有进城接受县令招待,仅只是在驿站吃了午饭、稍稍休息之后,就继续向西赶路了。 可惜,坏就坏在这顿午饭上面了,也不知是饭菜不干净、还是有人刻意投了泻药,梁辅臣的队伍上路之后没多久,就纷纷是腹泻不已,包括梁辅臣在内,所有人都是腿脚发软、浑身无力。 民间有俗语——“好汉经不起三泡稀”,梁辅臣固然是性格坚韧,他的护卫们也大都称得上是好汉,但连续腹泻多次之后,却是任谁也受不了。 原本梁辅臣还想要坚持一下,但他发现自己与护卫们连骑马的力气都没有之后,也只好是带领队伍前往绥德县城,准备寻找大夫开药医治。 但就在这个时候,却是突然冒出了一股流寇马贼向着他们冲杀而来! 这股流寇马贼大都是身体瘦弱、衣衫脏乱,有许多人甚至是拿着粪叉作为武器,冲杀之际也是毫无章法,一看就是乌合之众,人数也只有两百左右,若是寻常时候,仅只是梁辅臣的麾下护卫就可以轻易击溃他们! 但这个时候,梁辅臣的护卫们连提刀骑马的力气都没有,却又如何能够抵抗? 无奈之下,梁辅臣与护卫们也只好是强忍着腹部绞痛,奋起最后一丝力气策马奔逃了! 也幸好这股流寇马贼只有一半人骑马,并且还大都是最次的劣马,追杀之际毫无章法,速度并不算快,否则梁辅臣就连逃跑的机会也没有。 但即使这样,梁辅臣在奔逃之际也非常狼狈,事实上梁辅臣就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这股流寇马贼更是越追越近,若是再这样下去,恐怕很快就要被流寇马贼追上了! * 正在追杀梁辅臣队伍的流寇马贼自称是“黑虎军”,原本只有三五十人,一直活跃于陕甘与山西交界处,因为两地官府的配合不足,再加上他们只是小打小闹,并没有引起官府重视,所以也就逍遥了几年,只是一直都不能壮大队伍。 然而,因为西北数省的连年灾情,黑虎军近年来颇是收纳了许多逃荒灾民,人数竟是在短时间内翻了数倍,也就渐渐成了气候,今年三四月份的时候甚至攻打过绥德县城,吓得绥德知县紧闭城门十余日,顿时是声势大涨。 按理说,黑虎军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官军早就应该出手剿匪了,但偏偏这个时候发生了火筛入寇,陕甘边防面临着数十年未有的威胁,所以也就没人顾得上他们了。 这样一来,黑虎军更加是肆无忌惮起来,声势也是越来越大,到了现在已是发展到了两百余人,时不时就会劫掠陕甘与山西交界处的州府百姓。 如今,黑虎军之所以会盯上梁辅臣,倒不是他们想要劫掠梁辅臣队伍的财物——梁辅臣的队伍一看就不好惹,并且还有官府背景,黑虎军平日里是绝不会向这种队伍动手的——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黑虎军今天之所以盯上了梁辅臣的队伍,乃是有人出价三万两银子,要他们活捉梁辅臣! 黑虎军的成员大都是贫困百姓出身,又哪里见过这么大一笔银子?没有太多的犹豫,也没有顾及这件事究竟会产生怎样的后果,很快就答应了下来。 至于这件事幕后主使之人,自然就是赵俊臣了! 而具体办事的人,则是许庆彦! 事实上,梁辅臣的队伍在驿站里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腹泻不止的事情,也全都是许庆彦的手笔! 也唯有许庆彦这种纯粹的小人,才能够施展出这种阴损的手段! 此时,许庆彦同样是一身马贼装扮,策马跟在黑虎军的首领王老虎的身边,对着梁辅臣的队伍紧追不舍! 眼看着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最多再有一炷香的时间就可以追上,黑虎军的首领王老虎突然是面色大变,道:“遭了,前面是大槐村!那里有围墙吊门,可不能让他们逃到那里!” 听到王老虎的说法,许庆彦眉头一皱,抬头向远方看去,就见到一处高墙环绕的村堡正在不远处。 此时,梁辅臣的队伍显然也同样是发现了这处村堡,也加快速度向着村堡方向赶去! 双方的距离虽然已是越来越近,但依照这样的趋势,黑虎军恐怕是很难阻止梁辅臣等人逃入村堡! 见到这一幕,许庆彦的神情间闪过了一丝阴鸷,暗暗想道:“这群马贼果然是乌合之众,最开始的时候打草惊蛇不说,梁辅臣的人都已经拉肚子到腿软了,竟是追了好久也没有追上,白白浪费了我的苦心布置……若是真让梁辅臣逃入村堡,恐怕我就只能动用少爷的暗棋了!……” 心中暗思之际,许庆彦却是一副深信王老虎的样子,大声说道:“难道区区一处村堡,还能阻挡黑虎军不成?王首领,别忘了事成之后你们会收到三万两银子的报酬,若是眼下还不放手一搏,更待何时?” 听到许庆彦的鼓动,王老虎顿时不再有任何犹豫,高声呼喝道:“孩儿们,冲杀上去!别让他们跑了!事成之后,所有人都可以分到一百两银子!” 呼喊之间,王老虎已是一马当先的向前冲去。 然而,就在马贼们快马加鞭的前冲之际,许庆彦却是向着身边一人暗暗打了眼神示意。 得到许庆彦的暗示之后,这人则是悄然间降了马速、脱离了队伍,并且向着另一个方向奔行而去!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五十六章.战前(七). …… …… 永远不要指望一群乌合之众的流寇马匪会有任何用处,将事情托付给他们,绝对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关于这一点,许庆彦如今深有体会! 梁辅臣的队伍经过一下午的腹泻之后早已是全部变成了软脚虾,而这群流寇马匪在银子的刺激下虽然是使出了十二分力气狂追不已,却只知道乱跑一气,没有任何章法,经常是相互堵路冲撞,许庆彦眼睁睁的看着梁辅臣的队伍逃入了村堡之中! 然后,这处名叫“大槐村”的村堡又赶在马匪们冲进村堡之前关上了吊门,将他们挡在了堡外! 前文已是说过,西北各省屡屡遭到外寇与马匪的侵扰劫掠,所以这些地方的村庄皆是高筑垒墙、防御森严,而眼前的大槐村也不例外! 如今,梁辅臣的队伍逃入了村堡之中,再想要活捉他可就难了!这与野外突袭绝不是一个概念! 但野外突袭的大好机会,许庆彦暗中营造的大好局面,却是被这群无能的马匪彻底毁掉了! 想到这里,许庆彦看向王老虎的眼神满是鄙夷与不满。 此时,马匪首领王老虎已是返回到了许庆彦的身边。 这个时代的乡野百姓可不是什么软弱良善之辈,尤其是西北乡民,还经常会遇到蒙古人的劫掠,当他们据村而守、一致对外之际,悍勇之气绝不输于寻常的马匪流寇,平日里这群马匪劫掠百姓,也只是劫掠那些村庄外面的百姓,又或者是绑架勒索,直接进攻村堡的事情却是少之又少。 看着大槐村的高垒厚墙,王老虎很清楚仅凭他们这伙马贼的实力很难攻破,心中不由有了退意。 于是,王老虎向许庆彦建议道:“贾公子,他们逃的太快,竟是躲入了大槐村,大槐村的村民向来是性子悍勇,他们的村堡垒墙高达丈余,曾有一次还击退了蒙古鞑子的攻村,绝对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咱们若是想要硬攻,恐怕只是徒增伤亡罢了!实在不行咱们就先行撤退吧!” 在王老虎的面前,许庆彦自然是隐藏了真实身份,他自称姓“贾”,初次见面时又是一副公子哥的装扮,举手抬足间也满是纨绔之气,所以王老虎就一直是以“贾公子”称呼许庆彦。 许庆彦用眼角瞥了王老虎一眼,却是问道:“怎么?想退?那三万两银子不想要了?我可告诉你,若是抓不到人,你们一两银子也别想拿到!” 见到许庆彦的态度,王老虎眼中闪过了一丝怒意,但想到许庆彦的银子与背景,还是忍着怒气劝说道:“贾公子,那笔银子我当然想要,但咱们若是直接进攻村堡,必然是要耗费好几日时间,一旦是引来了官军,恐怕是咱们都讨不了好……更何况,我好不容易才凑到了两百多人,他们全都是我的兄弟,我可不能让他们白白送命!……” 说话之际,王老虎一副义气为重的模样,仿佛他的决定完全是为了自己手下马匪的性命安危。 听到王老虎的说法,许庆彦突然间面现冷笑,靠近王老虎低声说道:“若是损伤惨重的话,岂不是更好?三万两银子看着多,但两百人一起瓜分,你最多也就分到一万两……若是你的这些兄弟死掉一半人的话,你说不定就能分到两万两银子、甚至更多!” 随着许庆彦的话声落下,王老虎顿时是面色一变。 然后,刚才还是义气当先的王老虎并没有急着反驳斥责,反倒是满脸警惕的转头看了一眼周围,见到没有人听到他与许庆彦之间的谈话后,却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然后,王老虎同样是低声说道:“但迟则生变啊!一旦是引来了官兵,又该如何是好?我的弟兄们可不是官兵的对手!” 许庆彦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淡然道:“关于官兵,王首领完全不必担心!我向你保证,就算是附近的官兵发现了这里的事情,也绝不会干涉!至少,在三天之内,他们会假装没看见这里的事情……这些事情,我早已经暗中安排妥当了!” 听到许庆彦的保证,王老虎不由是精神一震! 与此同时,王老虎对许庆彦也更加忌惮了,愈加不敢得罪! 王老虎很清楚,他的“黑虎军”之所以能够逍遥至今,完全是因为官府没有顾得上理会他们,也一直都没有派出大军围剿!但许庆彦如今既然是可以让附近官兵假装看不到他们围攻大槐村,今后也必然是可以让官兵们回想起自己身上的剿匪职责! 而就在王老虎暗思之际,许庆彦又冷笑着说道:“还有,你搞错了一件事!我要你活捉的那个人,在官场上很有势力,你若是活捉到他,我也会帮你遮掩此事、消除证据、降低影响,但你若是把他放跑了……你觉得他今后会不会全力报复?所以,如今的情况是,唯有尽快捉住他,你才可以逃过官兵的围捕,反之若是你就此罢手,今后反而会引来官兵追杀!还有,咱们今天能够占据优势,完全是因为队伍里的护卫们全都拉肚子成了软脚虾,没有任何的还手之力,但实际上他们可都不是易于之辈,若是让他们舒缓了身体,被追杀的可就是咱们了!所以,如今唯有速战速决这一条路可走,既不能拖、也不能退!……关于这一点,你可一定要考虑清楚!” 许庆彦又是利诱、又是威逼、又是讲道理,终于是让王老虎彻底下定了决心! 于是,王老虎狠狠点头,咬牙道:“我明白了!我这就带领兄弟们攻村!” 说完,王老虎驱马上前,大声喊道:“兄弟们!随我攻破此村!若是在今晚之前攻破村堡,不仅是任由你们劫掠,这次的银子也全部上浮一成!” 原本,马匪们紧追一路之后,如今正值疲惫不堪之际,大都有了退意,但听到王老虎所许诺的好处,却纷纷是精神大振,所有人都是举着武器大声怪叫。 然后,在王老虎的指挥下,马匪们开始进攻村堡,乌泱泱的一拥而上。 再然后,村堡里的村民也开始反击,或射箭、或掷石。 最终,不过是一炷香的时间,马匪们就败退了下来! 大槐村的村民并非是职业军人,反击并无章法,但马匪们的意志更加薄弱,不过是几支箭矢射到了他们之中,造成了一人受伤,马匪们就仓皇转身逃回来了! 整个过程,简直就是儿戏! 许庆彦完全不通兵法军略,但见到这一幕之后,依然是目瞪口呆、不忍直视! 然后,许庆彦愈加确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自己想要活捉梁辅臣,就绝不能依仗这群乌合之众的马匪,终究还是要靠自己想办法! 于是,许庆彦大脑急转,暗暗思考着对策。 在绝大多数人看来,许庆彦乃是一个不学无术之辈,没有任何的本事,他能够被赵俊臣引为心腹,完全是因为他父亲许老夫子对赵俊臣有恩! 但实际上,绝大多数人都忽略了许庆彦身上的优点——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卑劣小人! 许多时候,小人总是比君子们活的滋润,这并不是没有原因的!小人们总是不折手段、没有底线,并且从不忌惮以最卑劣的想法思考问题! 而这些,就是许庆彦身上最大的优点! 许多时候,就连赵俊臣也会听取许庆彦的意见,因为官场上小人太多了,许庆彦的某些想法往往会具有代表性! 更别说许庆彦一直跟在赵俊臣身边,在赵俊臣的言传身教之下,也确实是学到了一些本事! 此时,王老虎正在冲着马匪们大发雷霆,斥责他们胆小无能。 不过,训斥归训斥,王老虎并没有亲自领人进攻的意思。 而就在这时,许庆彦策马来到王老虎的身边,说道:“王首领,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事情绝不能再耽搁下去!我想过了,大槐村的村民想必也不愿意得罪你们!你派人到村庄周围的田地里搜寻一下,如今正值秋种,大槐村见到咱们出现之后就紧急关上了吊门,必然还有许多村民留在外面,可以抓住他们威胁大槐村!” 说到这里,许庆彦面现冷意,说道:“然后,你再派人去交涉一下,让他们把人交出来!若是他们不愿意,就杀掉那些没来得及进村的村民!若是他们还不愿意,就往田地里撒盐,让他们今后彻底没了收成!若是他们再不愿意,就收集木材,放火烧村!” 听到许庆彦的注意之后,王老虎顿时是目瞪口呆。 王老虎没想到,眼前这位纨绔子弟一般的“贾公子”,做事之际竟是比他这个马贼还要不折手段! 不过,王老虎转念一想,认为许庆彦的想法确实有效,就连忙派人去安排了! * 而就在马匪们开始行动的同时,此时的大槐村内,阁老梁辅臣并不是束手待毙之辈,也同样有了动作!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五十七章.战前(八). …… …… 梁辅臣如今已是年过五旬,身体情况远远比不上年轻的时候。 他这段时间一直是日夜兼程的赶路,原本就已是身体疲惫、心情焦虑,而他今天先是连续腹泻多次,又被马匪们追赶了一路,心中充满了羞愤与惊怒,这对于他的身体可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梁辅臣逃入大槐村之后,就再也坚持不住,直接从马上摔了下去,险些昏死过去。 至于梁辅臣的麾下护卫,情况也并不比梁辅臣更好,绝大多数人都已是虚脱失禁,连站立行走的力气都没有。 不过,梁辅臣毕竟是意志坚定,却是强忍着诸般不适坚持了下来,一方面指挥村中青壮抵御马匪,一方面又安排村中妇孺们救治自己的随从与护卫。 直到马匪的第一波进攻被打退之后,梁辅臣才终于是稍稍歇息,寻了一处房间卧躺休养。 此时,梁辅臣的腹部依然绞痛,但经过一下午的腹泻之后,肚子里早已是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排泄了,也只好是强自隐忍着。 大槐村有一位老者名叫许良,此人稍通医术,乃是村内仅有的一位大夫。 梁辅臣进入房间歇息之后,许良就急忙赶来医治。 经过诊断之后,许良的结论是梁辅臣等人之所以会腹泻不止,乃是因为他们误服了大量巴豆的缘故! “你确定,我等的腹泻全是因为吃了巴豆的缘故?” 此时,梁辅臣无力的躺在床上,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但一双眼睛却是目光锐利,紧紧盯着眼前的老者。 逃入大槐村之际,梁辅臣已经向村民们表明了自己钦差大臣的身份——事实上,若是梁辅臣没有抢先表明身份,大槐村的村民们必然会抢先关上吊门、把他们关在村外,绝不会为了梁辅臣与马匪们产生冲突。 所以,许良很清楚梁辅臣的身份尊贵,完全不敢得罪,在梁辅臣的目光逼视之下只觉得压力山大。 最终,许良犹豫了片刻,还是答道:“回禀钦差大老爷,您和您的护卫门确实是因为吃了巴豆的缘故才会腹泻不已,草民虽然是医术不精,但这一点应该不会看错!” 梁辅臣点了点头,面现冷肃,寒声说道:“这么说,就是绥德县驿站的那顿午饭有问题了……待我脱困之后,必然要查清楚这件事的背后主使,绝不会放过他!” 食物里的巴豆、突然袭来的马匪,这一切都让梁辅臣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梁辅臣绝不相信绥德县驿站是无意间往食物里参杂了大量巴豆,也绝不相信绥德县驿站暗算自己的事情背后无人指使! 事实上,梁辅臣心中已经罗列出了一份有嫌疑的人员名单,而在这份名单之中,赵俊臣的名字赫然是列在前三位。 沉吟片刻后,梁辅臣又问道:“那么,我与护卫们需要多久时间才可以恢复身体?” 许良面现难色,说道:“依照草民的诊断,大人与护卫们误服了太多的巴豆,大都已是身体虚脱,至少也需要调养两三天时间可以恢复……若是想要彻底养好身体,所需时间也就更长了,毕竟村里的常备草药太少,大人与护卫们只能是慢慢调养……” “还需要两三天……” 梁辅臣略有不满,正打算说些什么,却突然感到一阵身心疲惫猛然袭来。 梁辅臣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若是再坚持下去,恐怕今后就要大病一场。 于是,梁辅臣转头向着房间里的另外几人看去。 这几人皆是大槐村的魁首人物,分别是村中耆老张善常、村中大户李珏、以及村里的青壮领袖庞大山。 打量了三人一圈之后,梁辅臣缓缓说道:“各位,我与麾下护卫们受人暗算,误食了大量巴豆,近几天已是无力再战,需要留在这里休养,村庄的防备事宜就交由你们了!我刚才已经看过了,这批马匪全都是乌合之众,不足为惧!各位不必慌张,只要紧守村墙、不要松懈留出破绽,就足以抵御他们!你们也不需要坚守太长时间,最迟等到后日晌午左右,我的护卫们就会身体好转,到时候必然要将这批马匪全部剿灭!事后我也会为各位向朝廷请功!防备马匪之际各位若有损伤,朝廷也必然会加以抚恤!” 听到梁辅臣的吩咐与许诺,村庄里的几位魁首人物连忙是点头答应。 “若是事情一旦出了变故,就派人唤我前去主持大局……” 说到这里,梁辅臣的语气已是变得无力,向着几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得到梁辅臣的示意之后,大槐村的几位魁首人物不敢打扰梁辅臣的休息,连忙是离开了房间。 * 却说,大槐村的几位魁首人物刚刚离开了梁辅臣的房间,就见到一名村民匆匆向他们奔来。 这名村民原本正在村庄垒墙上戒备马匪,如今匆匆跑来见他们,必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于是,耆老张善常连忙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马匪们又攻过来了?” 那名村民带着哭声说道:“不好了,正在村外秋种的乡亲们没能逃入村里,如今全都被马匪们给抓走了!马匪还威胁说,若是咱们不把逃入村里的队伍交出来,他们就要把这些乡亲全部杀死!并且还要往田地里撒盐,让咱们从今往后再也没有收成!甚至还要放火烧村!而且他们还威胁,说是咱们若是不配合他们,一旦攻破村堡,就要把咱们村屠杀一空!张老,我爹爹如今就被马匪抓去了,你可一定要想办法救他!” 听到这名村民的哭诉,几位大槐村的魁首人物皆是面色大变。 村中大户李珏的表现还稍微好些,他并没有亲族落入马匪手中,但耆老张善常与村里的青壮领袖庞大山却已是变得慌张了起来! 要知道,马匪袭来之际,张善常的独子与庞大山的妻子正在村外耕种,如今恐怕已是被马匪们抓住了!他们又如何能够眼睁睁的看着妻儿被杀?更别说是马匪的其余几项威胁了。 原本,他们已是下定了决心,要力保朝廷钦差的安全,借此为大槐村的所有村民谋求富贵,但他们听到这些消息之后,他们的立场却是纷纷动摇了起来。 而就在他们不知所措之际,报信的村民又说道:“守村的乡亲们听到马匪的威胁之后,已是乱成一团,许多村民都有亲人被马匪抓走了,他们皆是希望咱们把朝廷钦差交给马匪,换取亲人的性命,不愿意为了朝廷得罪马匪……” 听到这里,几位大槐村的魁首人物又是面色一变。 他们毕竟还要依靠村民抵御马匪,若是村民们大都是想要与马匪妥协,他们又该如何是好? 耆老张善常这一刻尤其是心里矛盾,他想到自己的家族已是三代单传,唯一的儿子却是落入了马匪手中,却是心情慌乱、犹豫不定。 他愿意带领村民们抵御马匪,完全是为了讨好朝廷的钦差,给自己的儿子谋取富贵!但如今他的独子落入马匪手中,随时都会被马匪杀死,这场富贵又有何用? 突然间,张善常面现决然之态,向许良问道:“我记得,你会配置迷药,有没有这回事?” 听到张善常的询问,其余几人哪里还猜不到他的想法?他分明是想要迷翻梁辅臣与他的护卫,然后再把他们交给村外的马匪,以此来换取他独子的性命! 顿时间,所有人皆是身体一颤。 村中大户李珏连忙阻止道:“你、你疯了!那可是朝廷的钦差!若是把他们交给马匪,事后一旦是朝廷追究起来,咱们村岂不是灭顶之灾?” 张善常下定决心之后,态度却是极为坚决,咬着牙说道:“钦差逃入村里的事情,只有村民与马匪知道!马匪们绝不会泄露此事!只要是咱们自己人守口如瓶,朝廷就不会知晓此事,咱们村也就不会遭来朝廷报复!” 说到这里,张善常看着村中大户李珏,问道:“还是说,你为了讨好钦差,就要牺牲村民与土地,让咱们大槐村陷入危机?这些话,我可不敢向村民说,要不你去试试自己能不能说服他们?” 张善常的话声落下之后,庞大山迈步走到张善常的身边,表达了自己对张善常的支持之意。 见到张善常与庞大山的表态,李珏面色苍白,喃喃道:“疯了、你们全都疯了、那可是钦差……” * 梁辅臣与他的护卫们完全没有想到,刚刚还誓死保卫他们的大槐村村民,竟是转眼间就出卖了他们! 梁辅臣下意识的认为,自己乃是朝廷钦差,大槐村的村民们则是朝廷的子民,他们全力保护自己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更何况梁辅臣事后也会回报他们。 可惜,在这个时代,村民们没有国家观念,甚至没有民族观点,在他们眼中这世上只分为两种人,一种是“本乡人”、一种是“外乡人”,为了保证亲族与本乡人的性命,他们不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最终,梁辅臣还是失了防范! 大约一刻钟时间之后,村民们为梁辅臣与他的护卫们送上了面糊糊食用。 不论梁辅臣,还是他的麾下护卫,经过一下午的腹泻之后,肚子里早已是空荡荡的,这种情况下的腹部绞痛尤其难熬,所以他们也没有多想,就直接服用了下去。 再然后,他们就纷纷昏睡了过去。 又过了一刻钟时间之后,大槐村放下了吊门,村民们把昏睡过去的梁辅臣等人全部交给了马匪,换走了被马匪抓去的村民。 许庆彦此时则是表现低调,生怕会引起村民们的瞩目,只是混在一众马匪之中看着昏睡过去的梁辅臣,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虽然是出现了一些波折,但他总算是完成了赵俊臣所交代的任务,梁辅臣也终于是落入了手中。 不过,这一切都只是刚开始罢了。 考虑到长远计划,赵俊臣并不会谋害梁辅臣,只是要暂且囚禁梁辅臣一段时间,再等到赵俊臣的计划进入下一阶段之后,他就会把梁辅臣放走! 与此同时,也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赵俊臣与这件事情有关系。 所以,所有的知情者都必须要消失。 想到这里,许庆彦看向周围马匪之际,眼中闪过了一丝杀气。 而就在这时,王老虎则是满脸喜气的来到许庆彦的身旁。 总算是有惊无险的抓住了“肥羊”,三万两银子也即将要落入口袋,王老虎自然是心情大好。 “贾公子,你要的人我都已经为你抓到了!接下来应该如何处置他们?还有,那三万两银子,你什么时候拿出来?” 听到王老虎迫不及待的询问,许庆彦突然一笑,说道:“暂且还要麻烦王首领,先把这些人关押到贵山寨的牢房里,我随后就会派人接走他们!当然,关押期间所耗用的伙食与人手,我也会另外补偿一笔银子……至于那三万两银子的报酬,我已是命人送到了你们山寨附近,王首领很快就会见到了……我还派人送去了五十坛美酒与两只烤羊,算是我对你们的额外答谢……对了,麻烦王首领再给他们灌一些迷药,切不要让他们在今天之内醒来,省的麻烦!” 听到许庆彦的回答,王老虎又是大喜,连忙是指挥马匪们办事,然后就浩浩荡荡的返回了黑虎军的山寨。 黑虎军的山寨其实就是一处破旧的道观,前几年被王老虎令人强占了过去,近两年又陆续添建了寨墙岗哨,但一眼看去依然寒酸。 却说,赶在夜幕降临之前,马匪们终于是返回山寨,果然是见到许庆彦所许诺的三万两银子报酬,足足装满了五个大箱子,并且还有五十坛美酒与两只烤羊。 除此之外,许庆彦又暗中塞给了王老虎一张银票,面额足足高达三千两,这笔银子乃是许庆彦对王老虎的特别答谢,全由王老虎一人独占,并不需要分给他手下的马匪,这更让王老虎大为惊喜。 于是,山寨内的马匪们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大秤分银,开始了一场狂欢,颇有些梁山好汉的意思。 在此期间,许庆彦为了表达谢意,也频频向几位马匪头目敬酒,不断说着赞扬钦佩的话语,更是让这场酒宴宾主尽欢。 很快,大部分马匪都已是酩酊大醉! 像是这样的乌合之众,你也不要指望他们会在举办酒宴的时候还记得守备山寨,虽然是有几名马匪负责戒备,但也只是聊胜于无罢了。 于是,马匪们也就没有发现,一支军队已是偷偷包围了山寨! 这一夜,等到子时过半的时候,事先吞下了大量醒酒药的许庆彦离开了黑虎军的山寨,沿着山路而下。 当许庆彦走到山腰处的时候,突然有几人闪身出现。 这几人同样是马匪装扮,但他们身材健壮、训练有素,与那群乌合之众的马匪完全不同,举手抬足之间更像是官军出身。 事实上,这些人全都是关武元在禁军里的亲信,赵俊臣安排锦衣卫与禁军进驻各地的时候,就把这支禁军派遣到了绥德县附近,也没有人发现蹊跷。 见到许庆彦之后,为首的禁军武官拱手道:“许公子,我等奉命赶到,这处山寨已是被兄弟团团包围!只要你一声令下,随时都可以进攻!” 许庆彦当初把这支禁军招来,原本是想让他们伪装成马匪强攻大槐村,却没想到大槐村主动放弃了抵抗,直接把梁辅臣等人交了出来。 不过,这支禁军依然有用处,那就是杀人灭口! 于是,许庆彦冷声吩咐道:“山寨里的马匪全都喝醉了,即刻就可以进攻!吩咐下去,杀死山寨里的所有马匪,不能留有一个活口!还有,控制了山寨之后,就让人严守山寨的地牢,但不许任何人窥视地牢里的情景,更不允许任何人与地牢中人接触!等到事情结束之后,我会另外派人接手地牢里的事情!” 这支禁军队伍虽然是关武元的亲信,尚且还算可信,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许庆彦同样不会让他们知晓梁辅臣的事情。 禁军武官点了点头,沉声说道:“我知道了!” 说完,禁军武官向着身后的禁军吩咐道:“就按照许公子的吩咐传令吧!” 这名禁军行了一个军礼之后,就快步离开了。 随着军令传达,埋伏许久的禁军将士们猛然间开始进攻山寨,因为山寨的防备薄弱,禁军将士们几乎没有遭到抵抗,很快就被攻破了。 然后,一场杀戮就此展开! * 而就在许庆彦指使马匪绑走了梁辅臣的第二天,何漳也安排好了战兵新军的所有事宜,依照赵俊臣的命令,战兵新军即将要兵分两路,分别奔往宁夏中路与榆林南路,前去攻讨那些不服从总督府军令的边军将领。 这一天的清晨,在战兵新军离开花马池营之前,何漳还邀请赵俊臣前往军营阅兵,希望趁机向赵俊臣展示一下战兵新军的崭新面貌。 对此,赵俊臣自然是欣然答应。 只是,虽然已是有了心理准备,但赵俊臣依然是大失所望! …… 五千字大章节,第一更。 另,关于梁辅臣被抓的情节,虫子原本是打算多写一些情节变化,但这样就会影响到了主线发展,于是就砍掉了万余字。所以,这处情节略显简单,大家见谅。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九十八章.战前(九). …… …… “将士们,你们全都是边军精锐、是陕甘边防的脊梁与支柱!钦差大人赐予你们最丰厚的饷银、给予你们最优良的兵甲,对你们的寄望甚重!如今,宁夏与榆林两镇的一些将领,拒不服从钦差大人的军令,完全不把钦差大人放在眼里!钦差大人震怒之下,已是命令咱们战兵新军前去攻讨他们! 将士们,这是咱们回报钦差大人的机会!也是咱们证明自己的机会!还是咱们收获军功的机会!咱们加入战兵新军之后,许多人都眼红咱们的待遇,但这一次咱们就要让他们看看,咱们战兵新军完全配得上丰厚的饷银!咱们也要让钦差大人知道,他投入的心血与银子没有白废!那些拒不服从军令的边军,与咱们战兵新军相比,完全是不足为惧!咱们就是陕甘最强最精锐的军队!” 练兵场内,何漳高声呼喝着。 何漳确实是擅长鼓动士气,在他的鼓动之下,战兵新军的将士们纷纷是战意强烈,许多人都是举着兵器高声回应着。 然后,又在何漳的带领下,战兵新军的上万战士纷纷是单膝跪地,向赵俊臣行了军礼,并且是齐声呼喊道:“战无不胜!战无不胜!战无不胜!” 声势惊人,直冲云霄! 说实话,上万将士一同行礼、高声呼喝,所有人都是目光灼热的看着赵俊臣,这一切都在时刻提醒着赵俊臣——眼前这支强军,乃是自己手中的力量,遵循着自己的意志,任何人敢与自己为敌,都会被这支军队碾碎! 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权力乃是男人的春药,这种大权在握、掌控一切的感觉,确实是让人迷醉。 赵俊臣尤其是不例外。 毕竟,这样的兵权,一直都是赵俊臣所追求的! 不过,赵俊臣暗暗沉醉之余,心中也同样是闪过了一丝失望。 说实话,见惯了后世现代军队的整齐军容,在看到眼前这些古代军队,心中难免是有些落差。 战兵新军经过了十天磨合之后,在何漳眼中就已经是一支合格的强军了。 事实上,何漳受限于眼光见识,他心目中的强军标准也是低的可怜,只要是兵知将、将知兵、将士们全都是悍勇敢战、可以坚决执行军令、并且还拥有精良兵甲与一定数量的马匹火器,就足以称得上是一支强军! 至于将士们的队列步伐、军种配合、军纪严整、军容气质、以及战场上的攻防阵型变化等等,在这个时代并不受到重视! 这个时代,在绝大部分将领眼中,所谓打仗就是领兵一窝蜂的冲锋,凭着一股血性冲破敌人的防线,仅此而已! 而何漳也正是按照他心目中的标准练兵的! 如今,何漳自认为战兵新军已经达到了强军的标准,对于这个时代而言,战兵新军也确实是勉强达到了强军的标准,但对于见惯了后世现代军队的赵俊臣而言,眼前的战兵新军却依然是一支乌合之众! 各方面的缺陷实在是太多了,只看他们混乱的列队、杂乱的呼喊、以及迟缓的反应速度就知道了。 不过,失望之余,赵俊臣并没有强求更多! 赵俊臣早就知道,仅只是十天时间,压根不可能让这支军队达到后世现代军队的要求!而且战兵新军的这些老兵油子也不是练就一支现代军队所需要的优秀兵源。 但只要这支军队能够达到何漳的要求,也就足够了! 毕竟,赵俊臣也亲眼见过了蒙古精锐的战力与表现,同样是不堪入目! 蒙古的军力没落了,明朝边军的军力也同样没落了,从某方面而言,陕甘边军与蒙古军队的战争,就是一场相互比烂的战争,所以赵俊臣对战兵新军的要求就是“不要太烂”,最好能比蒙古人稍强一些,仅此而已! 所以,赵俊臣虽然是心中失望,但并没有表现出来,反倒是向着身边众人点头道:“何将军的练兵果然是卓有成效!战兵新军在他的手中,确实是变成了一支强军!” 赵俊臣的身边,吴启凡、郑家栋、李如安、关武元等人皆是在列。 他们并没有赵俊臣来自于后世的见识,只看到这支军队的战意高昂、将士悍勇、兵甲齐备,却纷纷是震撼不已。 事实上,仅凭这几点,在陕甘边军之中,就没有任何一支军队能够与战兵新军相比! 震撼之余,他们也纷纷是面现喜意。 吴启凡首先向赵俊臣恭贺道:“恭喜大人!贺喜大人!有了这支强军,咱们必然是可以抵御今年的火筛入寇!” 郑家栋也是连连点头,道:“将士悍勇、兵甲齐备、战意高涨,雄壮之气直冲云霄,这样的强军确实少见,未必就弱于蒙古精锐!” 与此同时,关武元则是面色有些难看,他虽然是名不符实的“禁军名将”,但终究是有些眼光,见证了战兵新军的表现之后,认为禁军精锐恐怕是比不过他们,难免是有些心情复杂。 而就在众人对话之际,何漳则是领着战兵新军的各营武官登上高台,从赵俊臣的手中接过了军令。 这次战兵新军兵分两路,分别向宁夏与榆林进军攻讨,一路以何漳为主将、以毛家栋与刘蛮牛为副将,主要是火器队、骑兵营、以及步军第一营,前去攻讨榆林南路;另一路则是以张诚为主将、以李丕为副将,主要是步军第二营与第三营,前去攻讨宁夏中路。 因为榆林南路距离更远、敌人更强的缘故,战兵新军的精锐也大都集中在何漳麾下。 赵俊臣面容严肃的交给了他们军令,并且是敦促了几句,然后则是走到了高台最前方,向着战兵新军的上万将士高声喊道:“将士们,我已经准备好了军功与赏银,就在这里等候你们胜利归来的消息!” 随着赵俊臣的喊声落下,战兵新军的将士们再次是高声回应道:“必胜!必胜!必胜!” 花马池营内,声震耳膜,不断回荡。 * 花马池营的城墙之上,赵俊臣目视着两路新军分别向着东西方向离去,但心中并没有任何担忧的情绪。 在赵俊臣看来,战兵新军这次将要遇到的对手也并非强敌,任务仅只是以战代练,进一步加强磨合罢了。 胜负早已注定,真正让人担心的,是他们能否在限期内完成任务。 赵俊臣很清楚,留给陕甘的准备时间已经是越来越少了! 而就在赵俊臣暗思之际,就见到牛辅德匆匆跑来,表情略有焦虑,向赵俊臣轻声说道:“赵大人,边防传来消息,蒙古人似乎有大动作了!” 顿时间,赵俊臣目光一凝,转身向着总督府方向快步走去,说道:“回去再说!” …… 第二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百九十九章.战前(十). …… …… 见到赵俊臣听到牛辅德的轻声禀报之后突然是面色一变,然后就表情肃穆的匆匆返回总督府,一旁的吴启凡、周勃、郑家栋等人就知道必然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急忙是跟在赵俊臣的身后。 众人回到总督府大堂之后,赵俊臣刚刚落座,吴启凡就迫不及待的问道:“大人,发生了何事?可是边防生变?” 赵俊臣轻轻点头,说道:“稍安勿躁,确实是蒙古人那边有了动静,但具体的事情我同样也不清楚……牛辅德,你把情况详细说一下。” 听到赵俊臣的吩咐之后,牛辅德起身向众人说道“钦差大人、各位大人,从昨天下午开始,总督府就开始收到各地传来的情报,称是蒙古人入侵各地的小股骑兵陆续离开大明疆域、向着草原方向返回,总督府的幕僚们原本并没有重视这些情报,毕竟蒙古人侵入各地的骑兵大都只是百十人左右,规模很小,虽然是惊扰了地方百姓,也劫掠了一些钱粮百姓,但并不会影响大局……” 大堂内的众位官员纷纷点头,他们也同样听说了这些消息。 牛辅德又说道:“然而,就在刚才,总督府却是再次收到消息,驻扎在鄂托克旗的准噶尔汗国的主力,以及准噶尔驻扎在杭景旗、伊金霍洛旗、与清水河的分兵,也纷纷向西移动,似乎是打算前往阿拉善左旗的方向……” 听到这里,在场所有人都是皱起了眉头。 在此之前,准噶尔汗国的主力布置在鄂托克地区其实是大有讲究的,这里向东可以威胁陕西,向南可以威胁宁夏,向西可以威胁甘肃,牵制了宁夏、固原、甘肃、榆林四大军镇的绝大部分兵力,又直接威胁到陕甘腹地,并且还与河套地区的蒙古右翼联军遥相呼应,这样的布置让陕甘边军处处受到掣肘,这些日子以来的屡屡侵扰劫掠也是让人防不胜防! 然而,若是准噶尔汗国的主力向西移动的话,布局优势无疑就会丧失大半。 若是他们驻扎在阿拉善左旗,就只能威胁到宁夏与甘肃,这些地区即使是是在陕甘境内也属于偏远之地,也有利于陕甘边军集中兵力布防,并且还与河套地区的蒙古右翼联军拉远了距离,失去了遥相呼应的作用,这样一来,陕甘所面临的压力无疑是减轻了许多。 想到这里,大堂内的众人心中疑惑之余,却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不论蒙古人为何会有这样的动作,但陕甘三边的压力减少总是一件好事。 然而,牛辅德的下一句话,就让他们的心情再次紧张了起来。 只见牛辅德面色凝重的缓缓说道:“刚开始的时候,幕僚们收到消息之后,也对蒙古人的兵力调动心存疑惑,但经过了详尽的商讨之后,再联系到蒙古人入境劫掠的小股骑兵陆续返回的情况,我们认为蒙古人的这些动作并不只是寻常的部署调动,而是他们想要把所有兵力汇聚于一处,并且以阿拉善左旗为起点大举进犯陕甘!” 随着牛辅德的话声落下,所有人都是面色大变。 蒙古人大军压境至今已有一个半月有余,虽然是小动作不断、屡屡派出小股骑兵入境侵扰劫掠,但大动作一直都没有出现。 若是牛辅德等幕僚的推断没有错误的话,那么陕甘境内马上就要发生一场大战了! 任谁都知道这一天总会出现,但真的出现之后,却依然是忍不住心中慌乱! 根据总督府所收集的情报,准噶尔汗国以及附庸仆从军加起来总兵力足有五万余,并且全都是来去如风、弓马娴熟的骑兵,这样一支军队大举来犯,想要击退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过,西安知府吴启凡精通韬略,经过了最初的慌乱之后,很快就想到了蹊跷之处,质疑道:“牛先生,你确定这个推断没有错?蒙古人为何要从阿拉善左旗地区发起进攻?那里东临宁夏、西临甘肃,附近的州府皆是地处边远、经济不昌,地形也不利于蒙古人的骑兵,蒙古人从这里进攻陕甘完全是吃力不讨好的做法,就算是攻破了边防,也完全讨不到好处,蒙古人固然是野蛮粗鲁,但也不至于如此无智吧?” 另一边,周勃沉吟片刻之后,也认同了吴启凡的质疑,说道:“是啊,蒙古人的这种做法完全没有道理……会不会这一切只是蒙古人的故布迷阵、疑兵之计,想要诓骗咱们调遣兵力前往甘肃、宁夏驻防,而他们到时候却是回马一枪、趁着咱们兵力空虚之际从其他方向进攻?” 牛辅德却是摇头道:“蒙古人这一次的大举调动兵力,唯一的合理解释就是他们想要聚集兵力,这显然是他们兴兵来犯的明确前兆!种种迹象表明,准噶尔的主力确实是向着阿拉善左旗地区移动,并不像是作假,若这一切只是蒙古人的疑兵之计的话,对蒙古人而言也未免是得不偿失,毕竟他们所威胁的地区并不受到陕甘重视,一旦是陕甘三边没有反应的话,他们只会是白白浪费力气……不过,蒙古人究竟为何要这么做,鄙人也不大清楚。” 听到牛辅德的解释,所有人都是沉吟不语。 就在这个时候,赵俊臣却是缓缓开口道:“关于蒙古人调兵前往阿拉善左旗的原因,我倒是猜到了一些!”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在场众人皆是一愣。 这段时间以来,赵俊臣主持陕甘军政之际,固然是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手段与心机,但主要是集中在权谋、组织、后勤等方面,在军略兵法方面的表现一向是乏善可陈,而赵俊臣也从来都没有掩饰过自己在军事方面的不足。 所以,任谁也没有想到,就在他们纷纷疑惑于蒙古人的动向之际,赵俊臣竟是首先猜到了蒙古人的真实意图! 吴启凡连忙说道:“我等愚钝,还请钦差大人赐教!” 赵俊臣先是沉吟了片刻,然后说道:“有些事情,如今也应该让你们知道了!事实上,来到花马池营之后,针对今年的火筛入寇,我一直都在暗中布局,想要为蒙古人布下一处陷阱,原本只是姑且一试,并不指望蒙古人真会中计,但如今看来,我这一次的算计显然是成功了……事实上,准噶尔汗国的主力之所以会向着阿拉善左旗移动,乃是因为他们想要进攻甘肃陇南,而这一切都是为了从这里劫掠到足以让他们过冬的粮草!” 听到赵俊臣的解释,众人又是一愣。 吴启凡愈加觉得不可理解,说道:“陇南?劫掠粮草?但陇南并没有足以支撑蒙古人过冬的粮草啊!” 赵俊臣点了点头,说道:“确实没有,但并不妨碍蒙古人会这么认为!” * 而就在赵俊臣向众人详细解释自己的布置的同时,草原上的鄂托克前旗,准噶尔的大人物们同样是在帐篷里汇聚一堂,商议着他们下一步的行军计划!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章.赵俊臣的布局(一). …… …… 三边总督府的情报并没有错,驻扎在鄂托克旗、清水河、杭景旗、伊金霍洛旗等地的准噶尔主力大军与仆从军,如今已是纷纷向西移动。 与此同时,这些地方的蒙古将领们也纷纷赶到鄂托克前旗,相聚讨论他们接下来的计划。 准噶尔汗国的领兵首领名叫巴根,此人身材粗矮肥硕,脸上满是横肉,茂密的须发全部扎成了小辫子,一双小眼睛闪烁着凶恶骇人的光芒。 如今的准噶尔汗国已是一统西域,但嫡系军队也不过是三万五千余人,准噶尔汗国的大汗葛尔丹能把其中两万五千人交由巴根统帅,并且还让他全权负责入侵劫掠大明疆土的一切事宜,这足以证明巴根的能力与忠心。 事实上,巴根也确实是葛尔丹的忠犬,为了完成葛尔丹所交代的任务,他从来都是不惜一切、不折手段。 此人在西域的名声,已是达到了夜止小儿啼哭的地步,手上血腥无数,曾不止一次做出过屠城灭族的惨绝之事! 近年来,准噶尔汗国在首领葛尔丹的带领下,可谓是疯狂扩张、风光无限,不仅是一统西域、灭国无数,并且还逼迫蒙古右翼的各大部落向他们俯首称臣、名义上占领了半个蒙古草原。 可以说,如今的准噶尔汗国,已是成为了自元以后最为强盛的蒙古部落! 但准噶尔汗国在风光无限的背后,隐患也有不少! 准噶尔汗国的疆域固然是扩张了数倍之余,也需要养活更多的百姓,但近年来随着“小冰河”时期的来临,明朝境内固然是连年天灾,但西域的情况只会是更差,牧民们大都是损失惨重,到了如今更是连过冬的粮食都没有了,一旦是饿死了太多的百姓,很快会有人造反叛乱! 与此同时,准噶尔汗国的大后方也不安稳,叶尔羌、哈萨克、诸察合台等等汗国被准噶尔汗国灭国之后,他们的余孽依然是反抗不断,时不时就会偷袭准噶尔各部! 最重要的是,葛尔丹虽然是准噶尔部落有史以来最强大的领袖,但他的上位手段并不光彩,他同父异母的兄长策妄阿拉布坦才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此人逃过了葛尔丹的追杀之后,近年来一直在博尔塔拉河附近召集旧臣与兵马,随时都会领兵作乱! 如此一来,准噶尔汗国颇是有些手忙脚乱的意思。 不过,有一个方法可以缓解准噶尔汗国的所有隐患,那就是从富裕的大明疆土劫掠到足够多的粮草! 只要有了充足的粮草,牧民们就不会造反、诸汗国的余孽也就不会掀起太大的波浪,还可以直接策反策妄阿拉布坦的兵马,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也正因为这些情况,葛尔丹才会留在草原深处坐镇,镇压各地连续不断的叛乱,却又让巴根率领准噶尔汗国的主力大军前往大明疆域劫掠粮草! 巴根很清楚这些情况,也很清楚自己肩上的担子究竟有多重! 所以,巴根也从来都不敢有任何懈怠。 巴根的心中非常明白,如今的准噶尔汗国的内忧外患实在是太多,已是无力与大明进行一场消耗战,也承受不起太惨重的伤亡,否则准噶尔汗国的大后方就会愈加的不安稳,所以巴根领兵逼近大明疆域之后,就一直是非常谨慎,并没有急切的大军入境,反倒是不断的派出小股骑兵骚扰劫掠,这一方面是为了稍稍补充准噶尔大军的粮草消耗,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试探明朝边防的布置与虚实。 而如今,经过一个多月的筹备与试探之后,巴根自认为准备万全,再加上葛尔丹的屡屡催促,巴根也终于是下定决心,要在明朝境内搞出一场大动作、毕其功于一役,一口气抢到足以让准噶尔汗国渡过危难的粮草与财物! * 此时,巴根的帅帐之内,准噶尔汗国与仆从军的领袖们汇聚一堂。 其中,齐格木乃是鄂尔多斯部落首领乞颜思勤的幼子,他作为蒙古右翼各大部落的使者,负责蒙古右翼联军与准噶尔汗国的联系与交流。 鄂尔多斯部落近百年来独占了草原上最富裕的河套平原,乃是蒙古右翼各大部落之中最为强盛的部落。 如今,鄂尔多斯部落虽然是表面上臣服于准噶尔汗国,但依然拥有很大的自主权,而齐格木作为鄂尔多斯部落首领乞颜思勤的幼子,面对巴根的时候也不似其他人一般恭敬。 等到众位首领到齐之后,齐格木就迫不及待的问道:“巴根首领,你究竟是什么意思?事前不是已经说好了吗?我们蒙古右翼各大部落的联军部署在河套地区,而你们准噶尔汗国的大军则是部署在鄂托克旗地区,这样两军相互间也可以彼此呼应、守望相助,但为何我看到你们准噶尔的军队开始向西移动?两军的距离拉远之后,又要如何照应?你们究竟是想退?还是瞒着我们另有计划?” 听到齐格木毫不客气的质问,巴根凶光四溢的小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怒意。 不过,巴根暂且还不打算与蒙古右翼各大部落翻脸,所以还是强自按耐了怒火,满是横肉的脸上硬是挤出了一丝笑意,说道:“齐格木兄弟不必着急,我并不打算背弃我们之间的盟约,如今移兵向西,也只是因为事情有了新的变化。” “什么变化?我怎么不知道?” 齐格木轻哼一声,毫不退让的反问道。 见齐格木丝毫不给自己面子,巴根的心中愈加恼怒,暗暗想道:“等到我准噶尔汗国渡过了今年的危机之后,必然要彻底征服蒙古右翼各部落,抢走你们所有的女人,把你们的战士全部变成奴隶,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表面臣服……到了那个时候,我倒要看看你还敢不敢这么与我说话!” 心中暗暗下定了决心,但巴根的脸上依旧维持着僵硬的笑意,说道:“原先我们准噶尔汗国与你们蒙古右翼各大部落分军两路相互照应,是为了让汉人顾此失彼、应接不暇,无法防备周全,这样的话我们就可以随意劫掠汉人的财富与粮食,但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儿郎们的劫掠成果你也看到了,汉人同样遭了天灾,边境的汉人大都逃荒了,咱们所收获的财富与粮食少之又少,仅只是稍稍弥补兵马消耗而已……所以,若是咱们想要收获足以过冬的粮食,原先的布置已是不合时宜了!” 说到这里,巴根停顿了一下,又说道:“但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间发现了明军边防的一些异常!那就是汉人的陕甘陇南地区的防备异常严密,一旦是准噶尔的勇士们突袭到陇南附近,就会遇到异乎寻常的激烈抵抗……这让我心中有些奇怪,毕竟陇南那片地方在汉人眼中属于边远荒芜之地,原本绝不应该这么看重!在此期间,哪怕是准噶尔的勇士们出现在汉人的西安府或者花马池营附近,所遭到的抵抗也不过如此!” 听到巴根的解释之后,大帐内的众位首领也纷纷感到奇怪。 西安府乃是陕甘境内人口最多、经济最繁华的地区,而花马池营则是陕甘军政的核心所在,若是陇南地区的防务与这两处地方一样严密,就代表着陇南附近有某些汉人非常看重的东西! 想到这里,所有人都是急切等待着巴根的解释。 巴根打量了齐格木一眼,脸上的笑意突然有些不怀好意,又说道:“而就在我心中疑惑的时候,准噶尔安排在汉人内部的眼线向我传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情报!那就是,汉人将他们的赈灾粮草、以及军队的粮饷,全部囤积在陇南的河州卫!那里的粮食足足有近百万石!” 随着巴根的话声落下,大账内的众位首领纷纷哗然,有人心中吃惊、有人惊疑不定、也有人大喜过望! 齐格木打量巴根的眼神满是怀疑,说道:“你们准噶尔汗国在汉人内部也有眼线?” 齐格木的怀疑并不是没有道理,准噶尔汗国在此之前一直是经略西域,不过是最近两年才把势力范围扩张到了蒙古草原、与明朝渐渐有了接触,完全没有收买眼线的时间与机会! 事实上,蒙古各大部落在汉人内部的眼线与奸细,原本大都是由鄂尔多斯部落一手把控,毕竟鄂尔多斯部落最是富裕,又接壤与明朝的西北疆域,并且每年都会入境劫掠大明百姓,他们在这方面有天然的优势。 比如,陕甘的大商贾汪家就与鄂尔多斯部落关系密切,每年都会暗中配合鄂尔多斯部落的火筛入寇,不仅是负责引路与提供情报,甚至汪家族人还会主动参与到劫掠之中分一杯羹,每年的火筛入寇结束之后,鄂尔多斯部落也会把他们所劫掠到的许多财物卖给汪家,让汪家收获巨利! 简而言之,汪家乃是鄂尔多斯部落这些年来渗透陕甘的最大成果! 前些日子,鄂尔多斯部落还因为汪家的请求,派了一支千人规模的骑兵前去截杀汉人的钦差大臣,只可惜最终功亏一篑,不仅没有成功杀死汉人钦差,这支骑兵最终也只逃回来百余人,而那名汉人钦差抵达了花马池营之后,更是查出了汪家勾结外寇的事情,将整个汪家都连锅端了! 鄂尔多斯部落的首领乞颜思勤还因此肉痛了许久。 见到齐格木的质疑之后,巴根脸上的不怀好意愈加明显,冷笑着说道:“我们准噶尔汗国能够得到这个眼线,也多亏了鄂尔多斯部落的帮助啊!” 齐格木微微一愣,问道:“什么意思?” 巴根向着身边护卫吩咐道:“让那个人进来说话!” 随着巴根的吩咐,护卫们很快就领着一名汉人进入了大帐之内! 见到这名汉人之后,齐格木顿时是面现惊怒,猛地站起身来,手指着那名汉人大声问道:“汪泉!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原来,这名汉人名叫汪泉,乃是陕甘汪家的嫡系族人。 此人原本一直留在鄂尔多斯部落,负责鄂尔多斯部落与陕甘汪家之间的联系,一向是深受鄂尔多斯部落的礼遇,只不过随着汪家被赵俊臣铲除之后,汪泉也就失去了利用价值,鄂尔多斯部落对此人也就渐渐怠慢了。 但齐格木万万没有想到,此人竟是突然出现在了巴根的大帐内! 听到齐格木的询问,汪泉身体微微一颤,既不敢与齐格木对视,也不敢回答齐格木的问题,只是面现谦卑之态,恭恭敬敬的向巴根叩首,并且用熟练的蒙古语说道:“小人汪泉,叩见巴根首领!” 巴根面现得意之色,说道:“汪先生起身说话吧!关于陇南的事情,你向诸位首领解释一下!” 见到巴根与汪泉的表现,齐格木又是一变,知道陕甘汪家恐怕已是抛弃了鄂尔多斯部落,转而投靠了准噶尔汗国了! 汪家的势力虽然是被赵俊臣铲除了,但毕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在陕甘境内依然有很多的人脉与影响!事实上,鄂尔多斯部落这些年来渗透陕甘可谓是成果卓著,除了汪家之外还有许多眼线,但这些眼线大都是由汪家负责接触! 若是汪家抛弃了鄂尔多斯部落转而投靠准噶尔汗国,就意味着鄂尔多斯部落多年以来渗透陕甘的成果已是尽数落入了准噶尔汗国手中! 想到这里,齐格木自然是脸色铁青! 不过,正如准噶尔汗国暂且还不希望与鄂尔多斯部落决裂一样,鄂尔多斯部落也不希望与强大的准噶尔汗国彻底撕破脸。 所以,齐格木虽然是愤怒于汪家的背叛、以及准噶尔汗国的撬墙角行径,但他面色变幻良久之后,最终只是怒哼一声之后坐下,并没有更多的表示。 另一边,听到巴根的吩咐,汪泉则是连忙说道:“巴根首领、各位首领,我汪家原本是明朝陕甘的首富之家,并且一直是与蒙古各大部落关系紧密,每年都会暗中襄助蒙古大军的行动,到了今年,我汪家更是有人成为了陕甘三边总督的幕僚,在他的建议之下,汉人眼见到蒙古大军不可抵挡,已是打算向各位乞和了,为此他们私下挪用了汉人朝廷用以赈灾的粮草,并且还到处抓捕数万名汉人的逃荒灾民,准备用这些粮食与奴隶作为代价乞求各位首领退兵,这样一来,各位首领不费一兵一卒就可以收获到大量的粮草与奴隶,足以让蒙古各部落安然渡过这个冬天……这个计划,各位首领想必都知道了,这一切全都是因为我汪家的暗中推动,汪家对各位首领的恭顺之心,也是日月可鉴!” 听到汪泉的说法,大帐内的众位首领皆是轻轻点头。 然后,汪泉却是面现愤恨之色,继续说道:“然而,汉人的朝廷突然派来了一名钦差,名叫赵俊臣!此人的出现却是坏了大事,不仅是阻止了陕甘督抚们的乞和,并且还大肆抓捕我汪家族人、查抄我汪家的产业,彻底断了我汪家在陕甘的根基!此仇不报,我汪泉誓不为人!” 巴根一脸的同仇敌忾,说道:“汪先生放心,汪家的仇恨,准噶尔汗国绝不会坐视不理!” 说完,巴根还看着齐格木一眼。 齐格木终于知道汪泉为何会背弃鄂尔多斯部落投靠准噶尔汗国了,原来这一切都是为了给汪家复仇!鄂尔多斯部落的实力不如准噶尔汗国,并没有大规模报复明朝的能力,所以汪泉才会果断的投靠巴根! 于是,齐格木的表情愈加阴沉! 汪泉不敢打量齐格木的脸色,只是再次向巴根行礼致谢之后,就继续说道:“不过,赵俊臣虽然抓捕了汪家的大部分族人、也查封了汪家的大部分产业,但我汪家多年以来一直都是陕甘的首富之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在陕甘依然留有许多人脉,也依然是消息灵通,陕甘的所有事情,都瞒不过我汪家的耳目! 所以,我立志向赵俊臣报仇之后,很快就收到了消息,赵俊臣接手陕甘军政之后,就把汉人朝廷支援给陕甘的赈灾粮食、以及汉人边军的一部分粮饷转移到了陇南地区的河州卫!不仅仅是粮食,陕甘督抚们所抓捕的数万名逃荒灾民,如今也大都集中在那里! 据我所知,这些粮食与灾民原本是安置在宁夏军镇,但赵俊臣一直是无暇分心处理,又担心这些粮食与灾民被蒙古大军劫掠,所以就把他们南移到了陇南,自以为是万无一失,但他却不知道,我汪家在陇南也有经营,很快就收到了消息,只要是蒙古大军进袭到了那里,我就可以安排内线引路,甚至是里应外合的攻破河州卫城!到了那个时候,近百万石粮食与数万名奴隶,皆是唾手可得!” 说到这里,汪泉面现泄恨之色。 在汪泉看来,只要是帮助蒙古人劫走了陇南的粮草与灾民,赵俊臣就会迎来一场前所未有的挫败,朝廷也会追究赵俊臣的罪责,到了那个时候,他也就可以为汪家报仇了! 听到汪泉的解释之后,大帐内的众位首领愈加震惊,隐隐还有一些兴奋! 近百万石粮草、数万名奴隶,这样丰厚的收获,足以让他们渡过今年的寒冬,也足以让他们铤而走险! 于是,一名首领忍不住追问道:“此事可当真?” 不等汪泉回答,巴根已是抢先说道:“应该不假!为了确认这个消息,我专门派了三千骑兵向着汉人的陇南地区突袭,结果汉人收到消息之后,就急不可待的派出数千军队支援陇南,若不是陇南那里囤积着大量的粮食与百姓,汉人又何必这么紧张?” 听到巴根的确认,众位蒙古首领相互对视一眼。 大帐内的气氛,突然间炽热了起来。 * 而就在巴根向众位蒙古首领宣布计划的时候,赵俊臣也向花马池营的众位官员解释了他这段时间以来的布局! …… 恩,二合一大章节!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零一章.赵俊臣的布局(二). …… …… 环视着总督府大堂内的众人,赵俊臣的面容冷肃,缓缓说道:“自从接手了陕甘军政之后,我就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我们究竟应该如何击败蒙古人!” 顿了顿后,赵俊臣加重了语气,说道:“不是击退,而是击败!”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在场众人纷纷是心中一惊。 他们没想到赵俊臣的志向竟然会这么大! 自从土木堡之变以后,明朝已是彻底丧失了击败蒙古人的信心,还拥有赵俊臣这般想法的人,已是少之又少! 前任的三边总督梁辅臣也算是志向高远、能力出众之辈,但他在任期间也不过是致力于尽早击退蒙古人的劫掠、保证重要城镇不失、减少每年火筛入寇所造成的损失罢了! 见到众人的反应,赵俊臣的表情愈加严肃:“我的这般想法,并不是异想天开、贪功好胜,而是出于实际的考量!越是了解准噶尔部落,就越是发现这个部落的野心极大,侵略性也极强!近些年来,这个部落已经统一了西域、青海、以及近半个蒙古草原,今年是他们第一次入侵大明疆域……各位认为,一旦是准噶尔部落在今年的劫掠之中尝到了甜头,他们会不会食髓知味?毫无疑问,这个部落从今往后一定会把矛头对准大明疆土,到了那个时候,陕甘三边就再也难得安宁!”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众人皆是表情凝重的点头表示认同。 赵俊臣继续说道:“所以,为了抑制准噶尔部落的野心,我们今年不仅是要击退他们,更还要想办法击败击溃他们,把他们彻底打疼!唯有如此,他们才会知道大明的强硬,今后再想要入侵大明疆土的时候也会心存顾忌,陕甘三边也才可以多一分安宁!” 总督府大堂内众人再次点头表示认同。 与此同时,许多人看向赵俊臣的眼神,也带上了许多敬意。 在他们看来,赵俊臣接手陕甘军政之事,纯属于事急从权,在这般情况之下,赵俊臣只需要保守行事、紧守门户、确保陕甘境内重要城池的安全,就已是是守土有功、大功一件了。 然而,赵俊臣为了陕甘三边的长远未来,却偏偏是选择了更加困难的一条道路,仅凭这一点,赵俊臣的胸襟、眼光、境界就要远远超过绝大部分朝廷官员。 当然,赵俊臣在此期间究竟能够收获什么,众人暂时还未想到。 在众人的钦佩目光注视之下,赵俊臣并没有任何得色,只是再次说道:“然而,蒙古人的主力几乎全都是精通骑射的骑兵,一旦是发现战事不利,他们就会一击即遁,在这般情况下,除非是设法拖住他们的主力,再派遣大军重重包围、断其后路,又或者是组建一支大规模的骑兵不断追杀纠缠,否则就很难让蒙古人损失惨重!但蒙古军队向来是来去如风,我朝也难以组建大规模的骑兵,过往的历任三边总督未必就是没有雄心,但他们最终也只能保守行事、得过且过,也正是因为这些原因!” 西安知府吴启凡叹息道:“是啊,上任的三边总督梁阁老何尝没有雄心?但他想尽了一切办法,最终依然是无可奈何……” 赵俊臣轻轻点头,又说道:“不过,今年的情况却是大有不同!陕甘近年来固然是天灾不断,但蒙古与西域的情况只会是更差!若是他们不能劫掠到足够的粮草,甚至是无法撑过今年的寒冬!但也正因为天灾的原因,边境的百姓们同样没有粮食,甚至还有许多地方举村逃荒,陕甘的粮食大都是集中到了各地城池之中,这样一来,蒙古人虽然是四处派兵劫掠,却一直都不能抢到足够多的粮草……所以,蒙古人若是想要收获足够的粮草,也只能是放弃从前的游击战法,集中兵力攻破陕甘的某处城池!” 关于“蒙古人今年会主动攻城”这一点,在场众人早已经达成了共识,也再一次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然后,赵俊臣也终于是说出了自己的秘密布局:“所以,我认为,蒙古人攻城之际,无疑就是咱们重创他们的大好机会!若是可以事先猜到蒙古人究竟是进攻哪处城池,就可以事先布置、胜算也就更大了……于是,我就想到了与蒙古人暗中勾结的汪家!”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在场众人心中一愣之后,大都是隐隐猜到了什么,许多人都是面现兴奋。 郑家栋惊声说道:“难道,钦差大人您是通过汪家误导了蒙古人的判断?” “正是如此!”赵俊臣说道:“事实上,抓捕了汪恭之后,我就向他提出了一项交易!汪家通敌的罪行,必然是要株连九族的,但我承诺会对汪家网开一面,祸不及儿孙,让汪家的血脉延存下去,但条件则是汪家要全力配合我的计划,向蒙古人传递一些虚假消息!……最终,汪恭自然是同意了! 然后,汪恭招认了汪家在陕甘境内的耳目与人脉,而我并没有出手惩处这些人,反倒是通过他们向蒙古人传递了一些消息,让蒙古人误以为我把陕甘的边军粮饷与赈灾钱粮全部囤积在了陕甘陇南的河州卫!汪家留在蒙古那边的族人并不知道自己收到的是假情报,所以也不必担心暴露…… 为了加深这个消息的可信度,我还特意加强了陇南的防备力量,逼迫陇南的边军主动应敌,每当蒙古人进扰陇南之际,也会第一时间派兵支援……如此种种,颇是耗费了一些心机!但如今看蒙古人向西调兵,恐怕他们已是中计,准备集中兵力进攻陇南了!……所以,不出意外的话,陇南就是我们与蒙古人的决战之地!” 说到这里,赵俊臣的眼中闪过了一缕精芒! 另一边,随着赵俊臣的解释与判断,不论是李如安、关武元、牛辅德,还是郑家栋、吴启凡、周勃,纷纷是身体一震、面色大变。 有些惊乱,但也有些兴奋。 周勃的幼子死在蒙古人的手上,一向是仇深似海,心中急切想要报复,对于开战的事情并不惊慌,反倒是有些迫不及待,所以他也就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 只见他猛地站起身来,表情有些激动,冲着赵俊臣深深躬身行礼道:“钦差大人智深似海、此计大妙!只要是咱们事先知道了蒙古人的目标,就定然是可以给予蒙古人重创!” 随着周勃的领头,在场众人也纷纷是大赞赵俊臣的妙计。 但赵俊臣依旧是一副平静模样,说道:“刚才也说过了,我的这些布置只是姑且一试,原本并不指望蒙古人真会中计,所以也没有向你们明说,如今只是意外之喜罢了……事实上,蒙古人会中计,也并不是我的计策有多么高明,只不过他们也确实被粮草的事情逼急了,并没有更多选择!” 说到这里,赵俊臣的表情再次变得严肃,又道:“不过,蒙古人固然是中计了,但咱们究竟要如何利用这次机会,也需要详细安排,不能让蒙古人看出破绽……并且,诡计不可持久,只能够让我们多一些优势,到了最后依然是要以实力取胜!否则,若是我们实力不及人、安排不周密,哪怕是趁机包围了蒙古军队,最终依然是让他们破围而逃,一切计策也是白搭!”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所有人纷纷点头。 与此同时,对于赵俊臣的沉稳与城府,众人也是愈加钦佩了。 然后,李如安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说道:“钦差大人,既然咱们已经知道了蒙古人接下来会主攻陇南,我们也需要尽早安排兵力才是……寻常的边军并不可靠,能够重用的也只有钦差大人您亲自组建的战兵新军以及朝廷所支援的禁军精锐!如今战兵新军前去攻讨宁夏中路与榆林南路,但只是刚刚离开小半日,还追得上!您看咱们是不是要先把战兵新军召回来?” 郑家栋也说道:“是啊,那些不服军令的边军将领大可以事后再攻讨,如今的当务之急乃是陇南地区的防务!战兵新军不仅是钦差大人您的心血所系,并且还是陕甘境内数一数二的强军,咱们若是想要击败蒙古大军,这个时候可离不开他们,还是赶快召回来比较妥当!” 听到李如安与郑家栋的建议之后,赵俊臣认真思考了片刻。 然后,赵俊臣摇头道:“不必!” …… PS:看了一下书评区,有个帖子非常混乱,两位读者相互间骂个不停。 骂人者禁言,这是毫无疑问的。 那位ID是“彷徨的冬季”的读者威胁称我敢禁言的话,就不再看这本破书,并且要留点小礼物,去告发这本书借古讽今之类……我只想说请便,这本书就算被封,对我而言也不会有任何经济损失,说过好几次了,继续写这本书只是因为我心中还有“责任”二字,如果这本书被封了,我就有了正大光明的理由可以逃避责任,反倒是一身轻松! 我希望读者与作者之间可以平等相处,作者并不是高人一等,读者也不是大爷,我们都只是起点这个平台的一份子,各取所需、仅此而已。 另,DK=DK是老读者了,经常看到留言,谢谢你维护本书,但你确实是骂人了,也要禁言七天,见谅。 最后,各花如各眼,每个人针对这本书都有不同的看法,我对书评区的异议与批判也一向是有选择的接受,从不会急不可待的删帖禁言,喜欢这本书的读者大可不必强迫别人喜欢,也不必与那些批评者争辩,想要改变别人想法向来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以上!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零二章.赵俊臣的布局(三). …… …… “不必?” 听到赵俊臣的决定之后,众人皆是觉得不可理解。 陕甘边军的实际战力究竟如何,他们大都是心中有数。 简而言之,寻常的边军大都老弱,本质上只是边军武官们的佃农,他们的战力就连蒙古的寻常牧民都有不如,但这部分边军占了陕甘军队的绝大部分,并且数目上还有很大的水分。 与此同时,各地边军将领所精心培养的私兵则是战力不俗,并不逊于蒙古精锐,但私兵的数量太少,也太过分散,一名寻常的边军千户最多也只能养得起三四十名私兵,很难形成战力。 至于赵俊臣这段时间所组建的战兵新军,却无疑是陕甘三边数一数二的强军,战士全都是性格悍勇、身强体壮的私兵出身,规模却要比任何一支私兵都要庞大的多,领兵武将全都是陕甘境内数一数二的勇将,兵甲也算得上是齐备精良,并且这支队伍的将士们在赵俊臣的思想动员之下,全都是士气高涨、战意强烈。 依照在场众人的想法,别说是寻常的蒙古骑兵了,就算是传说中灭国无数的准噶尔大军,也未必就会比战兵新军更强多少。 所以,眼看着准噶尔大军即将要大举进攻陕甘陇南,但陕甘陇南的边军仅依靠少数的私兵必然是难以抵抗,当务之急自然是紧急召回战兵新军,让他们前去陇南支援,准噶尔大军在传说中更强于普通的蒙古精锐,也唯有出动战兵新军才可以相抗衡! 然而,他们却没想到,赵俊臣竟然是心中毫无迫切之意,依然打算让战兵新军前去攻讨那些不服从军令的边军武官。 这样一来,若是耽搁了战局,又该如何是好? 想到这里,不论是李如安、关武元、牛辅德这些赵俊臣的心腹,还是郑家栋、吴启凡、周勃这些陕甘本地官员,皆是心中急切,打算劝赵俊臣改变主意。 然而,不等他们开口,赵俊臣已是先一步开口解释道:“我自然也知道战局紧迫,但我的这般决定也是深思熟虑过的!” 经过这段时间的种种,吴启凡已是不敢小觑赵俊臣的心机智慧,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之后,连忙说道:“还请钦差大人赐教!“ 赵俊臣缓缓解释道:“首先,战兵新军若是用以守城,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了,他们应该与蒙古人野外对阵,唯有如此才可以最大程度的杀伤蒙古人的有生力量,把蒙古人彻底打疼!所以,战兵新军在这次战事之中的作用是包围、堵后路、上阵冲杀,所以也不需要他们太早前往陇南支援,否则战兵新军只会被堵到城池之内无法施展,又或者会暴露我们的作战意图。” 顿了顿后,赵俊臣继续说道:“其次,战兵新军确实是战力不俗,丝毫不逊于蒙古精锐,若是让他们太早与蒙古人交手的话,说不定就会让蒙古人心生怯意、知难而退,这样一来,咱们就很难造成蒙古人太大的伤亡!” 见众人皆是若有所思,赵俊臣又说道:“最后,战兵新军如今攻讨那些不服从总督府军令的边军武官,也是很有必要的行动!唯有如此我们才可以杀一儆百、彻底统一陕甘的军政力量,与此同时,这次行动也可以促使战兵新军加快磨合、加强战力,到了真正的决战之际,也可以发挥更大的力量! 除此之外,我的计策看似是成功了,但也要考虑到蒙古人会不会留有后手,比如他们会不会在进攻陇南的同时又分兵进攻西安府、以此来分散咱们的兵力与精力?所以,战兵新军暂且不可轻动,咱们必须要保留一定的应急力量!” 说到这里,赵俊臣表情严肃的总结道:“依照我的想法,战兵新军最好是在战事中期加入战场,趁着准噶尔的大军专心攻城之际,断掉他们的后路,将他们重重包围,然后再里应外合,把准噶尔军队彻底击溃!” 听完了赵俊臣的解释,众人皆是沉思不语。 良久之后,众人终于是纷纷点头赞成了赵俊臣的观点。 但吴启凡沉吟了片刻之后,依然提出了异议,说道:“不过,若是蒙古人下定决定强攻的话,仅凭陇南的边军实力,恐怕是很难抵抗。若是咱们毫无支援的话,说不定还不等战兵新军包抄后路,陇南的几处卫城就已然被蒙古人攻破了……还有,依照钦差大人的计划,战兵新军加入战场的时机至关紧要,早了不行、晚了也不行,必须要找准最恰当的时机才行。” 赵俊臣点头表示同意,说道:“吴知府的顾虑很有道理,若是咱们没有及时支援陇南的话,就是明摆着以陇南为诱饵,也同样会让蒙古人看出破绽……事实上,在此之前,我已经陆续向陇南调去了三千援兵,也趁机调去了一批守城器械,但仅凭这么一点兵力显然不足以支撑太长时间,所以……” 说到这里,赵俊臣的目光转向了关武元。 见到赵俊臣的目光,关武元的表情顿时一变,隐隐有些慌乱,再也见不到平日里的威严孤傲之态,看向赵俊臣的眼神甚至还带着一丝哀求。 很显然,赵俊臣打算让关武元领兵前去陇南支援。 除了战兵新军之外,关武元麾下的禁军精锐也是总督府唯一可以调动的可战兵力了。 关武元显然不希望自己接手这样的危险差事。 但赵俊臣并没有放过关武元,依然是说道:“关将军,在这般情况下,是你们禁军精锐出动的时候了!我命你亲自领兵两万人,前往陇南支援!我的要求是,在四十天以内,你要坚守陇南的各城与各卫所,不论你用任何办法,都绝不能让蒙古人破城!” 见到关武元的面色苍白,良久没有领命,赵俊臣的眉头不由一皱。 说实话,若非是手中实在没有人才,赵俊臣也不愿意用关武元这个色厉内荏之辈。 不过,关武元虽然是无能怯弱,但他的麾下也确实集中了禁军绝大部分精锐,其中也有几位将领有真本事,否则赵俊臣还真不敢把这个任务交给关武元。 注视了关武元片刻之后,赵俊臣的心中轻轻一叹,又说道:“放心吧,我已是提前在陇南准备了足够多的守城器械,陕甘督抚们前段时间所抓捕的逃荒灾民也大都留在那里,我也没有白养活他们,他们这些日子以来颇是修建了许多防备工事,如今的陇南虽然还算不上是固若金汤,但也绝对是易守难攻了……再加上蒙古人向来不善于攻城,只要是你下定决心坚守,就一定可以拖到足够长的时间,等到蒙古人稍现疲态之际,我也会亲自领兵前去支援!” 说到这里,赵俊臣略略加重了语气,问道:“怎么,关将军难道也要违抗军令不成?” 听到赵俊臣的质问,关武元身体不由一颤。 相较于远在千里之外的蒙古大军,他还是更加害怕近在眼前的赵俊臣。 于是,关武元最终还是出列领命道:“卑职……遵令!” 关武元的声音充满了苦涩,但赵俊臣好似完全没有听出来,只是再次安抚道:“事成之后,我必然会向朝廷为关将军请功!” 然后,赵俊臣不再看向关武元,继续说道:“宁夏中路距离甘肃陇南不远,为了节省时间、避免将士们来回奔波消耗体力,前去攻讨宁夏中路的战兵新军就不必赶回花马池营了,派出信使向他们传令,让他们事成之后前往甘肃与宁夏的交界处附近驻扎,整军备战、随时听候军令…… 还有,派人向甘肃军镇传令,甘肃军镇加入战兵新军的私兵队伍也不必赶来花马池营,如今也没时间操练他们了,甘肃即将要成为战场,他们也未必能够赶到,就让他们前往兰州府集合,暂且由兰州守备官负责操练,同样是整军备战、随时听候军令…… 再向甘肃陇南地区的所有州县传令,让他们坚壁清野、收拢百姓进城,防止蒙古人的劫掠……甘肃的河西七卫也要密切关注陇南战事,随时准备出击支援……” * 就这样,赵俊臣发布了一项又一项的命令。 确定了大致的布局之后,赵俊臣又与众人商议了许多事情。 应急备案、细节安排、行军路线…… 整整商议了一天时间,集思广益之下,大致的战略计划总算是有了着落。 然后,整个花马池营都开始忙碌了起来。 当天下午,近百位的信使离开了花马池营,带着赵俊臣的命令快马加鞭向着陕甘各地奔去! 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与此同时,在巴根的大帐内,蒙古联军的众位首领则是陷入了无尽的扯皮与争吵之中! 一切争吵,皆是源于利益! …… PS:虫子刚刚检查了一下,发现这本书又有许多章节被屏蔽了,很无语……只好是慢慢修改、再申请解禁吧!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零三章.狼烟起(一). …… …… 此时,鄂托克前旗草原上,巴根的帅帐之内。 确认了甘肃陇南地区囤积着大量粮草的消息之后,众位首领对于巴根主攻陇南的决定已是再无异议。 正如赵俊臣的推断,蒙古联军如今看似是大军压境、气势汹汹,但实际上已是落入绝境、再无退路,若是他们今年没能在大明境内劫掠到足够多的粮草的话,那么也无需明朝反攻,他们自己就会在今年寒冬期间步向衰败。 所以,他们已是别无选择,只能攻城夺粮,哪怕是明知道陕甘陇南地区如今必然是戒备森严,甚至有可能会是一处陷阱,他们也必须要跳进去! 事实上,相较于城高墙厚的西安府或者花马池营,陇南地区的几处卫城已经算是相对容易对付的了。 但大帐内的众位首领统一了主攻陇南的看法之后,很快就再次产生了争执。 争执的核心,乃是事成之后的利益分配问题。 * 大帐内,巴根表现出一副信任备至的态度,表情诚恳的向齐格木说道:“齐格木兄弟,事情就是这样,为了劫掠到足够多的粮草财物,准噶尔大军即将要移兵向西、进攻汉人的陇南地区,但那里囤积着大量粮草,必然是重兵驻守、戒备森严,我希望蒙古右翼部落联军能够为准噶尔汗国的勇士们分担一些压力,主动进攻汉人的榆林军镇,并且是分兵骚扰汉人的花马池营与各地州府! 这样一来,汉人必然是应接不暇,就不能为陇南提供太多支援,准噶尔的勇士们攻城之际也会轻松许多……当然,准噶尔汗国与蒙古右翼各大部落如今已是形同一体,自然不会亏待你们……这样吧,等到事成之后,准噶尔汗国所劫掠到的粮食、财物、奴隶就全部分给你们三成,如何?” 对于巴根的提议,齐格木自然是不会答应。 先别说巴根会不会事后赖账,又或者是在劫掠收获的数目上做手脚,仅只是三成的劫掠收获也实在是太少了! 于是,齐格木冷笑道:“仅只是三成?巴根首领也太慷慨了吧?你可知道我们蒙古右翼究竟有多少部落、多少儿郎?” 巴根这一次倒是好脾气,态度温和的商议道:“齐格木兄弟,你要知道我们准噶尔汗国如今已是占领了西域与青海全境,需要粮草的地方只会比你们蒙古右翼部落更多!更何况,在这次行动当中,你们蒙古右翼部落联军仅只是出兵骚扰而已,但我们准噶尔军队却是要攻破汉人城池,必然是一场苦战,说不定还会伤亡惨重,所以我们理应分到更多……当然了,我也知道蒙古右翼部落的难处,这样吧……事成之后就分给你们四成,如何?” 然而,对于巴根的好言相商,齐格木则是笑容愈冷:“巴根首领,你真以为我是傻子不成?在此之前,我们蒙古右翼部落联军负责拖住汉人的边军主力,而你们则是肆无忌惮的四处派兵劫掠,我们就已经吃亏很多了,只是考虑到双方的关系,才一直是隐忍着,但巴根首领若是贪得无厌的话,我们蒙古右翼也不会一忍再忍!” 说到这里,不等巴根开口解释,齐格木已是继续说道:“巴根首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攻破了汉人的城池之后,你们准噶尔汗国究竟是劫掠到了多少粮草、多少财物、多少奴隶,还不是你说了算?到时候明面上是分给了我们蒙古右翼部落四成收获,但实际上究竟分了多少,又有谁人知道?巴根首领认为我们蒙古右翼部落联军出力太少,不能分到更多,那我们蒙古右翼部落联军就再出一份力气好了!除了派兵骚扰汉人的各地州府之外,我们蒙古右翼部落还会再派出一万五千名勇士与你们准噶尔大军一同进攻汉人的甘肃陇南地区,但最终的劫掠收获,我们蒙古右翼部落要分五成!” 听到齐格木的说法,巴根眼中闪过了一丝怒火与杀意,满是横肉的脸上表情愈加狰狞,心中更是有些恼羞成怒! 当然,齐格木也确实是拆穿了巴根的如意算盘! 按照巴根的想法,劫掠了汉人的粮草财物之后,最终能分给蒙古右翼部落两成就已经是非常慷慨了! 不过,考虑到准噶尔汗国依然是需要蒙古右翼联军分担压力,所以巴根依然是强自忍耐着,只是向着帐内的另外几位首领打了一个眼色示意。 大帐之内,除了准噶尔汗国的首领巴根与蒙古右翼部落联军的使者齐格木之外,还另有七八人在座,这些人大都是准噶尔汗国的仆从军首领。 其中,有一名壮男汉子形象迥异,鼻高目深、毛发发黄、双眼隐含碧色,乃是哈萨克骑兵的首领阿拜.海达尔。 准噶尔汗国征服了哈萨克汗国之后,哈萨克族固然是有一部分人不断反抗,但也有一部分人成为了准噶尔汗国的鹰犬爪牙,而阿拜.海达尔就是其中的代表人物。 这一次准噶尔汗国来到大明疆域劫掠,除了嫡系军队两万五千人之外,另还有三万仆从军,其中就以哈萨克骑兵、叶尔羌骑兵、诸察合台骑兵的数量最多,各有六七千人。 见到巴根的眼神示意之后,阿拜.海达尔就迫不及待的表态说道:“齐格木,你可不要忘了,巴根首领此次领兵来到蒙古草原,是全权代表着葛尔丹大汗!他的态度就是葛尔丹大汗的态度,你们蒙古右翼部落已经向葛尔丹大汗表示了臣服,自然是要听从巴根首领的命令!难道,你们蒙古右翼想要反抗强大的准噶尔汗国不成?” 阿拜.海达尔的蒙古语并不熟练,说话之间总有一种阴阳怪气的味道。 随着阿拜.海达尔的话声落下,诸察合台骑兵的首领苏合也随声附和,语气之间满是威胁之意,道:“齐格木兄弟,你的态度太过强硬了,希望你能够考虑到准噶尔汗国与蒙古右翼部落的和睦关系!准噶尔汗国的勇士是无敌的,巴根首领已经给足了你面子,你若是再得寸进尺的话,恐怕你们蒙古右翼部落讨不到好处!” 叶尔羌骑兵的首领阿木尔是一位表情阴沉的中年人,此时则是阴恻恻的说道:“是啊,齐格木,注意你的态度!就算是你的父亲乞颜思勤也不敢这么与巴根首领说话!你们蒙古右翼的部落多、勇士多,难道我们哈萨克、叶尔羌、诸察合台的勇士就少了?我们难道就不需要分些粮食?巴根首领分给你们四成,就已经是非常慷慨了!” 相较于巴根的一再隐忍,这三位仆从军的首领态度却是要强硬得多。 事实上,这三人也确实是更加看不惯齐格木面对巴根时的强硬表现。 在他们三人看来,蒙古右翼各大部落与哈萨克、叶尔羌、诸察合台一样,都已经向准噶尔汗国俯首陈臣,也都是准噶尔汗国的二等人,面对巴根首领的时候就应该奴颜婢膝,但又要比那些小部落、小汗国更加尊贵一些。 然而,齐格木却是表现出一副与巴根平起平坐的样子,就好似蒙古右翼部落同样是高人一等,这无形中刺伤了哈萨克、叶尔羌、诸察合台的“自尊”。 所以,他们三人心中颇是愤愤不平。 见到几位仆从军首领的陆续发言,齐格木的表情满是不屑,轻哼道:“蒙古右翼部落固然是把葛尔丹大汗奉为共主,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蒙古右翼部落就活该饿死冻死!……这样吧,我们蒙古右翼部落联军出兵一万五千人与你们共同进攻汉人的甘肃陇南地区,但最终我们要分到四成半的粮草与财物,奴隶只要三成,这是我们蒙古右翼部落的底线了,若是巴根首领再不答应,那么我们蒙古右翼部落联军也就不再配合你们、只好是单独行动了!” 说到这里,齐格木瞥了三位仆从军首领一眼之后,又说道:“和那些丧家之犬不一样,我们蒙古右翼部落联军有能力单独行动!” 听到齐格木赤裸裸的讥讽,三位仆从军首领顿时是勃然大怒,眼看着就要翻脸。 但就在这时,巴根却抬手阻止了他们。 只见巴根紧紧盯了齐格木片刻之后,突然笑道:“好,就按照齐格木兄弟的办法,你们出兵一万五千人与我们一同行动,最终的劫掠收获分给你们蒙古右翼部落四成半!” 听到巴根的决定,齐格木还以为自己在这场交锋之中取得了胜利,不由是面现得意。 不过,巴根的一双小眼睛之中,此时却是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冷冽杀意! * 然后,蒙古联军的众位首领商议了一些细节之后,齐格木很快就离开了巴根大帐,想要抓紧时间向蒙古右翼部落联军送信。 等到齐格木离开之后,大帐内都是准噶尔汗国的亲信,哈萨克骑兵首领阿拜.海达尔满是愤愤不平,向巴根问道:“巴根首领,当真是要分给蒙古右翼部落四成半的收获?哪怕是汉人的陇南地区当真是囤积了百万石粮草,被蒙古右翼部落分走了近半,咱们又能剩下多少?咱们的儿郎们又要如何过冬?” 巴根冷哼一声,说道:“暂且答应他就是了!蒙古右翼部落联军派来的一万五千人,正好是可以成为咱们的炮灰!到了攻城之际,咱们可以让他们首先进攻,替咱们的勇士送死!咱们也可以保存实力、减少伤亡!等他们死伤惨重之后,就无力与咱们抗衡,到了那个时候,究竟要分给蒙古右翼部落多少粮草、财物、奴隶,还不是咱们说了算?” 听到巴根的解释之后,众人终于是明白了巴根的心意。 顿时间,大帐内响起了一片阴冷笑声!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零四章.狼烟起(二). …… …… 不谈蒙古联军与陕甘三边的各自布置。 却说,战兵新军离开了花马池营之后,很快就兵分两路、奔赴宁夏中路与榆林南路。 相较于张诚、李丕的那一路分兵,何漳的麾下集中了火器营、骑兵营、以及步兵第一营,全都是战兵新军之中最精锐的兵力。 这样的兵力对付区区几名拥兵自重、不服军令的边军武官,自然是不费吹灰之力。 但何漳依然是不敢有任何懈怠,他很清楚赵俊臣的真实意图,也很清楚自己肩上的担子有多重! 那几名拥兵自重的边军武官只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小虾米,绝不是战兵新军的对手,也不值得兴师动众,赵俊臣的真实意图乃是趁机为自己树立威信,所以战兵新军就必须要展现出压倒性的实力、干净利落的完成任务,一旦是稍有拖延与波折,这次行动就算是失败了,甚至还会影响陕甘边军与蒙古联军的战情。 与此同时,这次行动也是为了进一步强化战兵新军的磨合与默契,甚至是赵俊臣对战兵新军的一次考核,战兵新军今后究竟会在战场上扮演怎样的角色,很大程度上就要看这一次的行动效果。 除此之外,战兵新军还有一个隐藏任务,那就是在行军路上与戚斌新军“切磋”、“交流”一番,并且是以实力压服戚斌新军,让戚斌新军彻底服从于赵俊臣! 为了完成这些目标,何漳一路上可以说是操碎了心。 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任务,战兵新军就必须要加快速度行军;想要向沿途的边军卫所展现实力,战兵新军在急行军的同时还必须要展现出强大的军威气势;这样的要求,对于这个时代的军队而言实在是有些苛刻了。 但战兵新军毕竟是刚刚成型不久,问题依然留有不少,遇到这样的苛刻要求,将士们难免是心生怨气,所以就需要何漳想方设法的进行安抚;与此同时,因为急行军的缘故,时不时就会有士兵掉队走散,这些麻烦同样是需要何漳分心处理。 可以说,离开了花马池营之后,何漳简直比练兵的时候还要更加幸苦,若不是毛家栋、刘蛮牛等人能够为他分担一二,哪怕是何漳老当益壮,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 也幸好战兵新军待遇优厚,受到了赵俊臣的思想动员之后又是士气高昂,所以才能够勉强达到要求,若是寻常的边军部队,这个时候就算是没有产生哗变,也必然会有大量士兵偷逃。 *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何漳领兵奔向榆林南路。 行军路上,可谓是情况频出,战兵新军每行十里路程就会停下休整一次,整顿队伍之余,也顺便是等待那些掉队的士兵。 到了晚上扎营休息之际,战兵新军只前行了不足七十里路程。 秦朝名将白起在华阳之战时,曾用了八天时间领兵行军八百里;汉朝霍去病曾在六日时间内转战千余里,同时还杀敌上万;唐时李道宗的麾下军队更是惊人,曾在十天之内行军两千余里,期间还与吐谷浑大军苦战数场;哪怕是前朝时期,秦良玉率领近万步兵从重庆赶到北京,也只用了两个半月时间,并且是减员不到二百人…… 也就是说,古时精锐军队的行军速度至少也应该达到日行六十里的标准,若是急行军速度的话,更是应该达到日行百里的标准。 但战兵新军第一天的急行军,却只前进了不足七十里路程,何漳对于这个成绩自然是不大满意。 但何漳也知道,战兵新军还处于磨合时期,一切都急不来,将士们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之后,行军速度也会逐渐加快,所以何漳也没有太过于急切。 然而,大军扎营休息之后没过多久,突然有一位信使快马追上了战兵新军,交给了何漳一封总督府的密函。 帅帐之内,何漳拆开密函查看,顿时是面色大变。 在这封密函之中,赵俊臣向何漳详细交代了蒙古联军的动向与意图。 得知蒙古大军即将要进攻陇南、一场大战一触即发,何漳再也无法镇定,连忙向信使询问道:“对于蒙古人的异动,钦差大人可是有什么安排布置?是否需要我领兵赶去陇南支援?” 信使名叫李涵,同样是赵俊臣从京城带来的幕僚。 听到何漳的询问之后,李涵摇头道:“钦差大人自有安排,何将军的任务并没有变化,依然是攻讨那些拥兵自重的边军武官,依照钦差大人的计划,战兵新军将会在战事中期加入战场,负责包围截抄之事,所以何将军并不需要急着赶去陇南支援……钦差大人把蒙古人的动向告知将军,只是因为将军您乃是陕甘边军的栋梁支柱,希望将军可以心中有数、明白局势之紧迫,眼下的任务绝不可耽搁太长时间!” 何漳的表情愈加严肃,点头道:“我明白了,还望你回去转告钦差大人,我何漳一定会在时限之内完成任务,绝不会耽搁战事!” 李涵点了点头,然后起身道:“既然何将军已是明白了钦差大人的意思,那我也就不再这里停留了,因为蒙古人的异动,花马池营眼下已是忙成一团,我还要尽快赶回总督府为钦差大人分忧,这就告辞了!” 李涵乃是赵俊臣的亲信幕僚,按理说他离开的时候何漳就算是没有亲身相送,也应该客套恭维几句才对。 但何漳此时满心想着今后的战事安排,只是轻轻抬手示意之后,就任由李涵离开了。 等到李涵离开之后,何漳的目光转向了大帐内的另外二人。 这两人皆是何漳在战兵新军之中最看重的武官之一,分别是骑兵营主将毛家栋与与步兵第一营主将刘蛮牛 让何漳较为满意的是,这两人皆是表现不错,毛家栋依然是一副冷肃模样,只是眼中闪烁着思索之色,而刘蛮牛则是隐隐有些激动,似乎是有些迫不及待。 何漳缓缓说道:“蒙古大军终于有了异动,想要集中兵力攻打陕甘陇南,这正是我等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但在此之前,我们还有任务在身,所以你们暂且不要向人透露这个消息,以免扰乱了军心……还有,我原本是想要在路上慢慢磨合将士,让他们逐渐加快赶路速度,但如今看来,这般做法已是不合适了。为了避免延误战机,明天的行军速度必须要进一步加快……武官们也要加紧督促,不能再让太多士兵掉队了,今天已是因为这种事情耽搁了太多时间……若是再有将士掉队,也不必刻意等待他们,以战兵新军的士气与待遇,士兵们就算掉队也不会逃跑,可以让他们自行前往榆林南路归队……” 说话之际,何漳的目光盯在刘蛮牛身上,问道:“蛮牛,你的步兵第一营没问题吧?” 刘蛮牛猛地站起身来,大声答道:“何将军放心,从明天开始,我步兵第一营绝不会再拖后腿!” 何漳麾下集中了骑兵营、火器营、以及步兵第一营,其中骑兵营全是乘马而行,赶路之际最是轻松,火器营的士兵大都只是背负火統而行,行军路上也没有太大负担,但刘蛮牛的步兵第一营就有些拖后腿了,因为装备精良的缘故,步兵第一营的将士们大多是背负着沉重的甲胄与武器赶路,不仅是速度更慢,体力也消耗更多,今天战兵新军所掉队的将士,绝大部分人都是出自于步兵第一营。 这是客观情况,所以何漳也没有怪罪刘蛮牛,只是见刘蛮牛的情绪有些激动,与他一贯的沉稳表现大不相同,不由眉头一皱,问道:“怎么?马上就要与蒙古人决战了,蛮牛的心情有些激动?” 刘蛮牛微微一愣,才发现了自己的异常,然后他的表情再次变得沉稳,声音含着一丝冰冷肃杀之意,点头道:“卑职只是觉得,自己总算是可以杀敌为家人报仇了!” 这一次,何漳却是面现责备,道:“你如今乃是步兵第一营的主将,麾下近四千名将士的性命都要由你负责,将来到了战场,咱们战兵新军必然会是主力,而你的任何决定都有可能会影响战局之胜败!本将虽然理解你的心情,但你切不能被心中情绪影响了判断,否则我今后可不敢重用于你!” 刘蛮牛沉默了片刻,然后垂首答道:“卑职明白了!” 其实,何漳虽然是警告了刘蛮牛,但他此时的心情同样是隐隐激动! 蒙古大军终于有了大动作,很快就要与蒙古人决战了! 在此之前,何漳虽然是勇名远播、战功卓著,但说到底只是小打小闹而已,毕竟他那时候只有两三百名私兵可用,也只能对付蒙古人的小股骑兵,所谓的战功也不过是杀敌十余、退敌数百罢了,根本不能伤及蒙古人的根本,也无法影响战局。 但如今,何漳已是成为了战兵新军的统帅,麾下拥有近两万名精兵,还得到了钦差赵俊臣的鼎力支持,拥有了与蒙古主力直面交锋的力量,也终于有机会大干一场、留名千古了! 多年以来的夙愿终于是即将要实现,何漳又如何还能平静?他的心情甚至要比刘蛮牛还要更加激动! 只不过,何漳毕竟是沙场老将,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务必要保持冷静,他对刘蛮牛的一番警告,其实也是在警告自己! 见到刘蛮牛听从了自己的警告,何漳满意的点了点头,又说道:“陕甘三边与蒙古联军的大战虽然是一触即发,但我等也不能忽视眼前的任务,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钦差大人的交代……对了,戚斌新军如今位于何处?” 说到后面,何漳突然想起了赵俊臣交代给战兵新军的隐藏任务。 毛家栋起身答道:“按照情报,戚斌新军如今正在咱们东南方向的八十里处,这支军队虽然是向着花马池营方向行军,但速度很慢,每日不过是三四十里的路程……若是咱们加快行军的话,应该会在明天晌午之后与戚斌新军碰面!” 何漳面现冷意,说道:“吩咐下去,明日的卯时一刻,大军准时拔营出发!……再吩咐下去,探马发现了戚斌新军之后,不必与他们接触,而是要隐藏行迹、尽快向本将呈报……戚斌多次违背钦差大人的军令,但钦差大人则是屡屡容忍,认为此人的能力不可多得……哼,这一次,本将倒是要试一试此人的斤两!” 事到如今,何漳大约也看出来了,赵俊臣在陕甘三边最看重的武将共有两人,一个是他自己,另一个就是戚斌,甚至赵俊臣对戚斌的重视程度还要隐隐更高于何漳。 正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不仅是文人相轻,武将之间也同样是互不服气,戚斌近两年固然是战功不俗,但毕竟只是小辈,又有何资格与何漳这样的沙场老将相提并论? 所以,何漳的这一番决定,也不仅是因为赵俊臣的吩咐,同样是有些心中不服气的因素! 听到何漳的吩咐之后,刘蛮牛与毛家栋二人再次领命。 他们皆是赵俊臣的亲信,对于戚斌同样是看不顺眼很久了! 只是,他们完全没有想到,戚斌新军的表现竟是远远超乎了他们的想象! 然后,他们也终于明白了赵俊臣看重戚斌的原因! * 与何漳领军的一路急行不同,戚斌收到了赵俊臣的征召军令之后,就一直是磨磨蹭蹭、异常敷衍,不仅是拖延了好几日时间才开始领军出发,一路上的行军速度更是如同龟速。 当然,戚斌并不是一味的拖延,他同样是趁着赶路的机会进一步的操练新军。 行军路上,戚斌对于麾下新军的要求极高,新军将士们不仅是要身穿甲胄、手持兵刃,并且还必须要保持队形齐整、步调一致!戚斌时不时还会要求将士们变换不同阵型! 这样的要求,远要比何漳对战兵新军的要求更加苛刻! 战兵新军每行十里路程就需要重新整顿一次,何漳对于这般成绩就已是很不满意了,但戚斌新军的情况就更加夸张了——每当新军士兵们的队形略显散乱之后,戚斌就会下令停军整队,这样一来,戚斌新军几乎是每行军半里路程就需要重新整顿,所以也就不难理解他们的龟速前进了。 到了第二天的未时左右,在固原镇的南路附近,戚斌新军操持着整齐的队列缓缓而行! 眼看着日头已上三竿,新军将士们大都是饥肠辘辘,戚斌也就下令停军,让将士们歇息吃饭。 然而,就在戚斌新军的将士们休息吃饭的时候,战兵新军的探马已是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然后,依照何漳的要求,探马们并没有惊动战兵新军,而是悄然原路返回、将戚斌新军的事情禀报于何漳。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零五章.狼烟起(三). …… …… “咚!咚!咚!” 这一天,固原军镇南路的镇安县附近,有一支军队正沿着道路缓缓而行。 与寻常边军相比,这一支军队的气势显得格外不同。 虽然是野外行军,但他们依然是秩序井然,无论横竖队列全都是整齐划一,军士们皆是清一色的青壮男子,全副武装、兵甲齐备,所有人都是腰板挺直、面色肃然! 最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支军队在前行之际竟然是可以保持步伐一致,远远就能听到他们行走间的齐声轰响! 道路两旁的田野上,有一些百姓正在秋种,见到这支军队之后皆是不由自主的面现敬畏,百姓们虽然不懂得兵法军略,但也能感受到这支军队所散发的强大军威与英武之气! 这支与众不同的军队,自然就是戚斌新军了! 在赵俊臣与梁辅臣的鼎力支持之下,戚斌新军如今已是扩充到了三千人的规模,其中骑兵数量较少,只有五百人左右,但全都是骑乘着最优良的战马;火枪兵的数量较多,约有八九百人,皆是装备了明朝最精良的燧发枪,可射击两百米之外;剩下的军士全都是身披重甲、手持长枪的长枪兵。 可以说,戚斌新军不仅是军容严整、训练有素,他们的装备也要远远强于寻常的边军! 行军之际,戚斌骑在马上不断扫视着周围军士,眼中偶尔会闪过一丝满意之色。 经过了这段时间以来的行军操练,这支新军确实是成长极快! 刚开始的时候,新军士兵们每行走数十步就会阵型散乱,必须要重新整理队伍,但经过这段时间的幸苦操练之后,新军士兵们已是可以行军千步之后依然保持队列严整。 在这个时代,这样的成绩简直是不可思议,也让戚斌深感满意。 “这一个多月以来的苦心操练,虽然是拖慢了行军速度,但一切都是值得的!将士们如今已是可以长时间的保持队列齐整,队列操练已是融入了他们的骨子里,今后上了战场,将士们就可以相互间提供最大的支持,不同兵种也可以发挥出各自的最大作用……到了那个时候,这支军队虽然只有三千人,但也足以抵挡上万蒙古鞑子的进攻!” 想到这里,戚斌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傲气。 毕竟,这样一支强军,全是他亲手操练出来的! * 而就在戚斌若有所思之际,一名身穿总旗服饰的武官策马来到戚斌的身边,态度恭敬的请示道:“戚将军,已是日上三竿了,如今又是秋老虎的天气,实在是闷热不堪,军士们皆已是身穿甲胄奔走了整整一上午时间,全都是饥肠辘辘、疲惫不堪……您看咱们是不是停军休整半个时辰?也好让将士们趁机吃些干粮填腹?” 这名武官年纪轻轻,不过是双十出头的样子,皮肤白皙、相貌英俊,他此时的态度看似谦卑,但神情之间依然是隐隐带有一丝傲气,举手抬足之际既有军人的干练之气,也有世家子弟的富贵之气,显然是出身不凡。 见到这名武官之后,戚斌眼中闪过了一丝复杂,既有欣赏与满意,也有厌恶与戒备! 这名武官自称名叫王贺,乃是浙江义乌人士、小地主家族出身,自幼就喜爱武艺,善用长枪棍棒,也读过一些兵书,戚斌前些日子在义乌境内招收了千余新兵,而王贺就是其中之一。 王贺参军之初,戚斌认为像是王贺这样的地主子弟往往是娇生惯养、难以管教,心中有些排斥,所以就提出了一项苛刻要求——王贺必须要穿上重甲奔跑三里路程,否则就不会让他加入新军之中。 但出乎戚斌意料之外的是,王贺竟是坚持了下来! 这样一来,戚斌也就转变了看法,把王贺收入了新军之中,又因为王贺的武艺娴熟、识字明理,基础远远好于寻常士兵,戚斌也就重点培养于他,希望王贺将来能够独当一面! 王贺也确实没有让戚斌失望,他丝毫没有纨绔子弟的骄慢与娇气,训练之际还要比寻常士兵更加努力,对于兵法韬略也有自己的见解,并且很快就学会了底层军官所需要的一切知识,他渐渐展现的领导才能也受到了寻常军士的支持与拥护…… 这样一来,戚斌对于王贺愈加看重,很快就提拔他成为了副旗官、小旗官、然后又成为了总旗官。 按照这样的趋势,王贺很快就会成为戚斌新军的中流砥柱、核心干将! 但就在戚斌准备进一步提拔王贺的时候,却是无意间发现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王贺的姓名、出身、来历皆是假的! 此人的真实姓名乃是赵贺,也并非是义乌人士,而是扬州大族赵家的嫡系子弟!而扬州赵家最出名的族人,就是现如今的朝中权臣之一、户部尚书赵俊臣! 然后,戚斌暗中探查之下,又陆续发现了许多事情! 比如,赵贺一直都在新军之中想方设法的收买人心、拉帮结派! 又比如,除了赵贺之外,新军内部还有好几人与扬州赵家有关系,或者是赵贺的亲族兄弟,又或者是扬州赵家的世代长工。 再比如,赵贺等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收到一笔数量不菲的银子,并且这笔银子全部都用于收买人心。 这些事情加在一起,戚斌很快就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赵俊臣一直都在暗中渗透他的新军,意图掌控兵权,野心极大! 戚斌原本对赵俊臣印象很好,认为赵俊臣虽然是声名狼藉,但也同样是一名能臣,并且很是理解边军的幸苦,但因为这些事情,戚斌很快就对赵俊臣产生了防范与疏远之意。 这一次,赵俊臣出手架空了三边总督王铮,成为了陕甘军政的实际掌控者,更是引起了戚斌的心中警惕,愈加认为赵俊臣的野心不小。 所以,收到了赵俊臣的征召军令之后,戚斌就担心自己领军抵达花马池营之后会被赵俊臣夺去兵权,自己苦心操练的新军也就为赵俊臣做了嫁衣,所以就一直是敷衍怠慢、拖拖拉拉! 按照戚斌的计划,他将会在陕甘边军与蒙古联军正式开战之后抵达花马池营,到了那个时候,碍于军情之紧迫,赵俊臣也就不敢轻易夺走戚斌的兵权,再等到戚斌凭借这支新军屡建奇功、名声大振之后,也就有了一些抵抗之力,赵俊臣再想要夺走戚斌的兵权,也会心存顾忌! * 回想着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心态转变,戚斌的心情有些凝重,并且是深深打量了赵贺一眼。 对于赵贺此人,戚斌的态度有些复杂,既是欣赏他的才干与能力,也是厌恶他的不良居心。 不过,戚斌还没有抓到切实证据,新军的钱粮也离不开赵俊臣的支持,所以戚斌也就暂且隐忍着,并没有摊牌,依然是把赵贺留在身边。 此时,见戚斌没有答复自己的询问,只是深深打量着自己,赵贺的心情有些忐忑,试探着再次问道:“戚将军?您看咱们是不是停军休整一下?” 这一次,戚斌终于是点头答道:“就依你所说,让将士们原地休整!半个时辰之后再次出发!” 赵贺点了点头,马上就转身去安排了,行动颇是干练! 看着赵贺的背影,戚斌暗暗一叹,认为赵贺确实是一个难得的可塑之才,但偏偏与自己不是一条心,实在是可惜。 从某方面而言,戚斌这一刻体会到了赵俊臣一直以来的心中无奈! 然后,随着戚斌的一声令下,原本是整齐划一的新军队伍顿时是混乱了起来,绝大部分士兵都是迫不及待的丢盔卸甲,就连兵刃都扔到了一旁。 见到这一幕,戚斌再次皱起了眉头。 依照戚斌的想法,新军将士应该是随时随刻都要保持军人的精干之态。 但戚斌也知道,这种事情还急不来,新军将士们这一路上虽然是行军速度很慢,但他们不仅是身穿重甲,还必须要保证步伐一致、队列齐整,这远远要比寻常的急行军更加幸苦。 要知道,寻常军队赶路的时候,将士们并不会真正持刃穿甲,大都是把兵甲背负在身上,远要比戚斌新军的将士们轻松得多。 穿着高达五十余斤的重甲,再加上秋后的闷热天气,这种情况下的赶路绝对是一件幸苦差事! 所以,也就不难理解新军将士们的失态了。 * 新军的士兵们稍稍休息了一番之后,就各自拿出干粮与饮水填腹。 戚斌虽然是军中主将,却也没有任何特权,同样是坐在地上啃着干粮,他的干粮同样是难以下咽的粗面饼,与士兵们的干粮并没有任何区别。 戚斌从不会排斥自己与士兵们同甘共苦,并且是将之视为自己练兵的重要一环,所以他在新军之中深受拥护、威望极高。 然而,就在戚斌与军士们一同填腹的时候,异变突起! 道路的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马蹄轰鸣声! 戚斌面色一变,很快就通过马蹄声判断出对方至少有三千人马,并且全都是训练有素的精锐! 在西北边军之中,很少见到这样大规模的骑兵! 如今,火筛入寇已是愈演愈烈,镇安县虽然是位于陕甘腹地,但也难保不会有蒙古大军出没! 难道,是蒙古骑兵来袭? 想到这里,戚斌急忙是站起身来,大声下令道:“所有将士听令,马上整军列队!备战迎敌!” 随着戚斌的一声令下,原本还是懒懒散散的新军将士们顿时是态度一变,只是极短的时间就重新变成了精干强悍的样子。 戚斌的苦心操练也没有白废,若是寻常军队遇到突袭,必然会乱成一团,军官找不到士兵、士兵也找不到军官,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够重新整队,哪怕是对方骑兵袭到眼前,都无法有效组织起来! 但戚斌新军的士兵早已经把各自的队形位置融入本能之中,只用了一盏茶的时间就重新穿戴好了甲胄、整顿好了军阵! 然后,枪盾兵位列于前、火枪兵位列于后、骑兵们纷纷上马蓄势待发,所有人都是严阵以待。 接着,戚斌终于见到了远方奔来的大股骑兵! 见到这些骑兵全都是身穿明军所特有的鸳鸯战袍之后,戚斌的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认为自己只是虚惊一场,这支骑兵并非是蒙古鞑子,而是友军! 但很快,戚斌又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 对方的骑兵显然也同样发现了戚斌新军,但他们不仅没有减慢马速,反倒是进一步的快马加鞭,当双方的距离逐渐拉近之后,战马上的骑士们更是纷纷举起了马刀! 这支看似是友军的骑兵,竟是想要攻击戚斌新军! “难道,这支骑兵是蒙古人假扮的?!” 震惊之余,戚斌却是处惊不乱,只是表情愈加严肃,再次大声下令道:“变阵!准备杀敌!对方不是友军!” 随着戚斌的一声令下,前排的枪兵们纷纷竖起盾牌、平举长枪,后列的火枪兵纷纷是准备好了火药、蓄势待发,骑兵们向着军阵两翼移动,随时准备包抄迎敌! 一时间,长枪如林、巨盾如山! 若是寻常的边军,这些事情至少是需要半柱香时间准备,但对于戚斌新军而言,这些事情却只需要半盏茶时间就可以准备完毕! 不过,戚斌新军固然是动作极快,但对方的骑兵也全都是训练有素的精锐。 仅只是片刻的时间,这支骑兵队伍就已是奔袭到了戚斌新军的三百米外! 依照这样的趋势,到了下一瞬间,两军就会撞在一起! 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 PS:虫子发现自己确实是不善于描写军事!这一章写了删、删了写,但一直不大满意。 但无论如何,虫子一定会保证质量!争取在十月内把陕甘的情节写完! 另,若是有什么好看的古代战争类题材小说,希望大家推荐一下,让虫子可以借鉴一二,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零六章.狼烟起(四). …… …… 突然袭来的骑兵部队,正是战兵新军的骑兵营! 戚斌新军一路上专注于操练,又是在陕甘腹地行军,难免是疏于警戒,也没有隐藏行迹。 相较之下,战兵新军则是处心积虑,纯心想要给戚斌新军一个下马威,不仅是侦骑四出,并且还刻意隐藏了行军踪迹! 战兵新军的探马发现了戚斌新军之后,也没有进行接触,反倒是悄然间返回本军禀报,何漳收到消息之后,马上就下令毛家栋的骑兵营出击、突袭戚斌新军! 依照常理,骑兵的战斗力要远远强于步兵,尤其是训练有素、善于骑射的精锐骑兵,即使是步兵的枪盾阵也无法克制,只能被动挨打!若是双方规模相近的话,骑兵往往只需要付出极小代价就可以完胜步军,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一场赶羊式的屠杀! 戚斌新军只有三千人的规模,绝大多数军士都是步兵,也没有事先防备,毛家栋的骑兵营同样有三千人的规模,并且全都是边军精锐,所以何漳认为毛家栋的骑兵营可以轻易击溃戚斌新军。 按照何漳的想法,戚斌新军遭到骑兵营的突袭之后,猝不及防之下必然是乱成一团、无法组织有效防御,所以骑兵营也不必当真杀伤戚斌新军的将士,戚斌新军毕竟是友军,稍稍吓唬他们一下、占尽优势之后就可以收手了,这一次的行动只是为了展现战兵新军的实力、给戚斌一个下马威! 等到戚斌见识了战兵新军的实力之后,心中傲气必然受挫,然后何漳再带领步兵第一营与火器营现身,彻底压服戚斌新军,让戚斌不敢再违背赵俊臣的命令! 作为骑兵营的主将,毛家栋的想法与何漳一致,同样是认为戚斌新军绝不是自己骑兵营的对手,这一次的行动并不是多么困难,甚至不需要何漳率领步兵出现,仅是凭着骑兵营的实力就可以完全压服戚斌! 战兵新军是西北边军最精锐的部队,而骑兵营则是战兵新军最精锐的部队——毛家栋对此一直是深信不疑! 然而,当毛家栋真正见到戚斌新军之后,才发现事情与他们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毛家栋完全没有想到,戚斌新军遭遇了突然袭击之后,只用了极短时间就组织好了防御!骑兵营的奔袭速度不可谓不快,从戚斌新军发现骑兵营的踪迹,再到骑兵营奔袭到戚斌新军的面前,前后不过是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但戚斌新军竟是赶在骑兵营奔来之前就摆好了军阵! * “轰隆隆~!” 三千人规模的精锐骑兵一同冲锋,声势不可谓不大。 尤其是毛家栋麾下的三千骑兵皆是边军精锐,冲锋之际依然能够保持阵型,骑兵们汇聚于一处形成箭头形状,数千柄明晃晃的马刀高举如林,气势更加惊人,马蹄奔踏之下,整个大地都在颤抖! 若是寻常军队见到这一幕,哪怕是已经布置好了防御阵型,也必然会心生怯意、士气动摇,军阵也会产生混乱,甚至还会有大量士兵临阵窜逃! 然而,戚斌新军的军士们却是训练有素,皆是坚守原位、各司其责,哪怕是心中出现了退怯之意,但军阵依然是没有丝毫混乱! 并且,他们的军阵极为严整,长枪兵站在前列负责防御、火枪兵位于后方负责攻击,骑兵们位于左右两翼负责策应,就好似刺猬一般让人无处下手! 毛家栋也知道戚斌新军装备了明朝最精良的燧发枪,射程高达百步,相较之下,骑兵营的骑射距离只有五十步左右!在这方面,却是骑兵营落入下风,若是用骑射之术对付戚斌新军的话,反倒是骑兵营的损失更大! 当然,火器的缺点是操作不便、射击间隔太长,若是毛家栋愿意承受一定损失的话,领兵直接冲杀过去,倒也可以弥补劣势,但戚斌新军的火枪兵前面还有长枪兵负责防御、又有两翼骑兵负责牵制,胜负依然难料! 最重要的是,毛家栋这一次的行动只是为了展现战兵新军的实力、给戚斌新军一个下马威而已,并不打算造成双方太大的损失,所以这种方法也就不可使用了! 但毛家栋毕竟是骑兵能手,很快就想到了对策! 眼看着骑兵营就要进入对方的射程之内,战兵新军的火枪兵们已是随时准备开枪,毛家栋突然扬起马刀,向着左右方向一晃,高声喊道:“分兵左右,包抄他们!” 随着毛家栋的一声令下,原本就好似箭头一般聚集在一起的骑兵营将士顿时就分散左右,向着戚斌新军的两翼包抄! 毛家栋的想法很简单,戚斌新军的防御与火力主要是集中在军阵前方,两翼只有几百名骑兵负责策应,兵力远不如前阵,乃是相对而言的弱点,两军如今已是拉近了距离,戚斌新军完全没有变阵的时间,所以骑兵营就可以从两翼突破戚斌新军的防御,一举建立胜势! 毛家栋的想法很好,骑兵营的将士们也忠实执行了毛家栋的军令。 然而,毛家栋却发现,自己依然是小瞧了戚斌新军的实力! * 另一边,见到骑兵营奔袭而来的浩大声势之后,戚斌的表情极为严肃。 只看眼前这支骑兵在奔袭之际依然可以保持队形,所有骑兵的速度皆是近乎相等,就知道这支骑兵即使是在蒙古联军之中也绝对是属于精锐中的精锐。 不过,这支骑兵虽然是精锐,但戚斌对于自己的麾下新军更有信心,这支骑兵只要进入了火枪兵的射程之内,就必然会遇到迎头痛击!等到他们在火枪连射之下人仰马翻之际,就是戚斌新军的反攻之时! 但出乎戚斌意料的是,这支骑兵就好似知道戚斌新军的射程一般,眼看着他们即将要进入射程之内,竟是又突然间分兵包抄戚斌新军的两翼! 见到骑兵营分兵包抄之际,依然是毫无乱象,戚斌终于是面色微变,发现这支骑兵要比想象中更加精锐! 与此同时,对于骑兵营的战术,戚斌又有些心中疑惑。 眼前的情况,骑兵营明明应该一鼓作气的继续冲锋才对,这样才能够发挥大队骑兵的最大优势! 但戚斌很快就猜到了毛家栋的战术意图,知道毛家栋想要从两翼突破,但他依然是没有丝毫惊乱,只是高声下令道:“步兵变阵,两翼布防!骑兵出击,负责牵制!” 随着戚斌的一声令下,两翼的骑兵们纷纷策马向着毛家栋的骑兵营迎去,为步兵变阵争取时间! 原本是不动如山的步兵军士们则是纷纷向着两翼移动,他们经过长期的幸苦训练之后,对于军阵变化已是深入本能,所有人都清楚自己的站位,骑兵们只需要为他们争取一盏茶的时间,他们就可以重新布置防御! 甚至,趁着双方骑兵纠缠的机会,步兵军阵还能够发起一次反攻! * 另一边,见到戚斌新军的骑兵向着自己冲锋而来,毛家栋又是心中一惊! 对方的骑兵只有五百人左右,兵力方面处于绝对的劣势,但他们依然是义无反顾的进行反击,这样的勇气与执行力在边军之中可是很难见到! 再看到到对方步兵的变阵速度极快,只是极短时间内就增加了两翼的兵力防御,哪怕是自己击败了对方的骑兵,也依然是难以击破对方的军阵防御,甚至还会因为双方骑兵的相互纠缠而显出破绽! 想到这里,毛家栋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双方毕竟是友军,这次行动也只是进行威吓罢了,并不能真刀真枪的实干一场,也不能造成太大的损伤,这让毛家栋觉得有些束手束脚! 事实上,不仅是毛家栋不愿意制造伤亡,戚斌见到骑兵营的明军战袍之后同样是有所保留,双方到目前为止只是相互间不断的变阵试探,局势看似紧迫,但实际上也没有任何战场的惨烈气氛。 毛家栋原本只是想要打戚斌新军一个猝不及防,但眼前的情景显然是无法达成目标了。 眼看着双方骑兵就要撞在一起,毛家栋心中暗暗叹息一声,然后扬手高声喝道:“退兵!” 下令之后,毛家栋首先调转马头向着另一个方面奔去,骑兵营的将士们也纷纷跟在后面,趁着两军碰撞之前脱离了战场! 脱离战场之际,毛家栋再次转头看了一眼戚斌新军,眼中闪过了一丝惺惺相惜的钦佩之意。 毛家栋原本看不惯戚斌,乃是因为戚斌太受赵俊臣的重视,但如今见到戚斌新军的训练有素之后,也终于明白了赵俊臣重视戚斌的原因,毛家栋也并不是小肚鸡肠之辈,心中的排挤之意自然是消散了大半! 与此同时,就在双方相互试探之际,何漳也领着步军第一营与火器营出现在了远方,渐渐向着戚斌新军压来! 而戚斌见到这一幕之后,则是眉头微皱,若有所思!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零七章.狼烟起(五). …… …… 何漳率领步兵主力抵达现场之后,发现戚斌新军并没有预想中一般被骑兵营轻易击溃,反倒是严阵以待、守势森严,却是骑兵营主动脱离了战场。 只看场面的话,就好似骑兵营是被戚斌新军赶走一般。 见到这一幕,何漳的老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与此同时,毛家栋也见到了战兵新军的步兵主力,很快就领兵汇合! 毛家栋策马来到何漳身边之后,何漳连忙问道:“毛百户,究竟是怎么回事?骑兵营的突袭为何没能建功?我看戚斌新军已经布置好了军阵防御,难道是他们提前发现了骑兵营的踪迹?” 毛家栋面色严肃的缓缓摇头,说道:“并不是骑兵营暴露了踪迹,而是戚斌新军实在是训练有素,远远见到骑兵营的突袭之后,就即刻组织列阵进行防御,他们列阵的速度很快,竟是赶在骑兵营进攻之前摆好了军阵,前后不过是半柱香的时间,实在是不可思议……此外,他们的军阵极为严密,不留任何破绽,就好似刺猬一般难以下手,卑职若是强行破阵的话,必然会造成双方大量伤亡,却是不合初衷,所以卑职就领兵退回来了……” 说到这里,毛家栋皱着眉头轻轻摇了摇头。 听到毛家栋的解释之后,何漳愈加觉得不可思议。 仅是半柱香的时间,三千人的军队就可以列好防御军阵,这样的效率远远超乎了何漳的想象。 要知道,战兵新军也算是精锐之师了,并且全都是由经验丰富的老兵构成,但若是抽出一营三千人紧急列阵防御,也至少需要半刻钟的时间,并且这样的速度在西北边军之中已经算是首屈一指了! 但戚斌新军的效率竟是要比战兵新军快了一倍有余! 想到这里,何漳的面色有些森沉。 战兵新军乃是何漳的心血所系,战兵新军与戚斌新军又是陕甘境内仅有的两支新军,皆是受到了赵俊臣的重视与支持,相互间难免会有些攀比之意,如今发现战兵新军在某一方面不如戚斌新军之后,何漳自然是心情不佳。 沉默片刻后,何漳再次问道:“早就听说戚斌最是善于练兵,继承了当年戚少保的手段,如今只看戚斌新军的列阵速度,就知道戚斌此人确实是名不虚传,怪不得钦差大人会看重于他……不过,仅只是列阵速度比较快罢了,哪怕是守势森严,难道骑兵营就束手无策了?” 听到何漳的质问,毛家栋的脸上浮现了一丝傲然之色,轻哼道:“束手无策?怎么可能!戚斌新军全都是新兵蛋子组成,如何会是骑兵营的对手?!这一次行动只是想要吓唬他们一下,卑职也不愿意让双方伤亡过多,所以才处处留手,远没有发挥全力!若是真刀实枪的大战一场,哪怕是对方火器精良、守势严密,以骑兵营的冲击力也绝对可以破阵败敌…… 当然,最开始的时候,骑兵营的损失会比较严重,但双方一旦是拉近距离,戚斌新军的那些新兵蛋子又如何会是骑兵营的对手?别看他们列阵防御的时候像模像样,真正到了短兵相接之际,那些新兵蛋子必然是慌乱无策,相较之下,骑兵营的将士们全都是悍勇善斗的百战老兵,定然是可以轻易击溃他们!” 毛家栋平时也算是寡言少语之辈,但这一次受了激将,却是一口气说了很多话语。 不过,毛家栋的说法也确实有道理,真正的强军皆是通过血战磨练出来的,戚斌新军确实是训练有素,在这方面更强于战兵新军,但毕竟是没有经过战事考验,如今只是拥有了一支强军的基础罢了! 听到毛家栋的说法之后,何漳点了点头,同样是认为毛家栋的说法有道理。 即使是不谈双方将士在作战经验方面的差距,两支新军的规模也是天差地远,战兵新军的兵力近十倍于戚斌新军,仅只是这一点就可以让战兵新军完胜于戚斌新军了! 更何况,戚斌的优势仅只是练兵罢了,若论指挥作战、战场决断等等方面,必然是不如何漳、毛家栋等人,这同样是战兵新军的优势! 所以,戚斌新军虽有优点,但无论如何也不会是战兵新军的对手! 对此,何漳同样是深信不疑! 当然,戚斌新军缺乏战争经验只是暂时的,若是戚斌新军的战争经验渐渐丰富、兵力规模也越来越大之后,两支军队的强弱对比就是另一回事了。 想到战兵新军的种种优势,何漳的心理平衡了一些,又见到毛家栋的神情中带着一丝不满,就点头安抚道:“当然,战兵新军乃是西北边军之中最精锐的军队,骑兵营则是战兵新军之中最精锐的兵力,戚斌新军哪怕是训练有素,也绝不会是对手!” 听到何漳的安抚,毛家栋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安抚了毛家栋之后,何漳却是再次皱起了眉头,说道:“不过,钦差大人很重视这支新军,咱们这次的任务就是替钦差大人收服此人,我原本是打算利用骑兵营的突袭给戚斌新军一个下马威,趁机彻底压服于他,但戚斌新军却是出乎意料的训练有素,为了避免双方伤亡,骑兵营也没有使出全力,却是让计划落空了……如今又该如何处理是好?” 听到何漳的询问,毛家栋与刘蛮牛皆是皱眉不语。 战兵新军的任务若是彻底击溃戚斌新军,他们倒是有无数的办法,但想要在避免伤亡的前提下压服戚斌新军,并且戚斌新军显然也不是弱者,最开始的突袭并没有建功,事情就有些棘手了。 就在这时,戚斌新军突然有了动静,向着战兵新军的方向缓缓移动而来。 见到戚斌新军的三千将士行动之际,依然是可以保持列阵不乱,何漳、毛家栋、刘蛮牛等人又是心中一惊,发现他们还是低估了戚斌新军的训练有素! 关武元麾下的禁军精锐因为是天子近卫的缘故,偶尔会受到皇帝巡阅,所以也同样善于列阵,若论列阵之严整,同样是首屈一指,但他们只能在静止状态之下列阵齐整,一旦是让他们列阵移动,队列很快就会混乱不堪。 在行军之际保持列阵状态,这种事情只有当年的戚家军可以办到,却没想到如今竟是在戚斌新军的身上重现了! 见到这一幕之后,何漳又是轻哼一声。 没过多久,两军已是渐渐逼近。 然后,就见到一名相貌俊朗的年轻军官领着几名骑士策马出阵,来到了两军中间,高声喝道:“你们可是花马池营的战兵新军?是哪位将军领兵?我是榆林守备官戚斌,可否现身相谈?” 听到戚斌的高声呼喝,何漳微微一愣。 “此人就是戚斌?之前一直是无缘相见,没想到他要比想象中更加年轻,倒是年少有为!”何漳略略沉吟之后,转头吩咐道:“蛮牛你坐镇军中,毛百户随我去见一见他,看看他到底有什么要说的!” 说完,何漳同样是策马出阵,向着戚斌迎去。 毛家栋深深打量着戚斌一眼之后,也策马跟在何漳身后。 然后,赵俊臣在西北边军之中最看重的两位将领,终于是见面了!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零八章.狼烟起(六). …… …… 在西北边军之中,何漳已是成名多年的老将,戚斌则是后进之辈,不过是近两年才渐渐有了一些名气。 在此之前,何漳从来都没有刻意关注过戚斌,但戚斌却已是对何漳敬仰已久,也远远见过何漳几次。 所以,何漳现身之后,戚斌一眼就认出了何漳的身份,不由是面色微变。 赵俊臣组建战兵新军的事情,在陕甘境内闹出了极大的风波,戚斌自然也有耳闻。 骑兵营刚才突袭戚斌新军之际所展现的战斗素养、身上的鸳鸯战袍、以及处处留手的战斗风格,也让戚斌隐约猜到了眼前这支军队的来历与来意,但戚斌万万没想到竟是战兵新军的主将何漳亲自出马了! 军队之中,不仅是以强者为尊,排资论辈的风气也永远都会存在,何漳不仅是军中强者,更还是军中前辈,他这些年来的战绩军功,就算是戚斌也深感钦佩。 所以,何漳现身之后,戚斌心中不由一惊,气势顿时就矮了一头,连忙是下马行礼道:“晚辈何漳,见过何老将军!” 这段时间以来,戚斌屡次无视赵俊臣的命令,何漳原本还以为戚斌会是一个恃才傲物、无礼自大之辈,却没想到戚斌在自己面前竟是这样的谦逊有礼,不由是微微一愣。 但转瞬间,何漳已是沉下脸来,问道:“你就是榆林军镇的守备官戚斌?” 戚斌垂首答道:“晚辈正是戚斌!” 何漳轻哼一声,缓缓说道:“榆林南路有几名武官拥兵自重、不服从总督府的军令,本将奉钦差大人之命前去攻讨他们,今日正好路过于此……” 说到这里,何漳稍稍加重了语气,并且是意味深长的打量了戚斌一眼,暗示戚斌这段时间的表现也属于“拥兵自重、不服军令”之列。 然后,何漳又说道:“……见到你的这支军队之后,想到这支军队与本将的战兵新军乃是西北边军之中目前仅有的两支新军,就想要趁机切磋一下,便让骑兵营进行了一场突袭……具体的经过,骑兵营的毛百户已经向本将详细讲述过了,骑兵营虽然是未尽全力,但你的这支新军能够守得滴水不漏,也足以证明你的练兵能力,也怪不得钦差大人会如此的看重于你,并且是屡屡容忍你的诸般作为……!” 听到何漳的语气看似夸赞,但实际上已是有了训斥之意,戚斌心中有些无奈。 其实,戚斌乃是真才实学之辈,心中自有一股傲气,这一次邀请战兵新军的主将谈话原本也是为了质问对方为何要偷袭自己,但何漳的资历、军功、声望等等皆是要远远高于戚斌,还是戚斌所钦佩的边军老将,所以戚斌也只好收敛心中傲气、熄了问罪的念头,老老实实的垂首听训。 果然,不出戚斌的意料,何漳的话到一半,突然间加重了语气,继续说道:“不过,你就算是有些真才实学,却也绝不能持才傲物、违背军令,如今的陕甘三边正值多事之秋、用人之际,像你这样屡屡违背军令,朝廷又如何能指望你保卫边疆、上阵杀敌?我且问你,你可有收到总督府的征召公文?” 戚斌面现苦笑,答道:“收到了。” “公文是何时收到的?”何漳追问道。 戚斌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老老实实的答道:“晚辈总计收到了三份公文,第一份公文是征召晚辈领兵前去花马池营听令,后两份公文是催促晚辈加快行军速度、尽早抵达花马池营……其中,第一份征召公文早在二十天前就收到了。” 何漳冷笑道:“好嘛!二十天前就收到了总督府的征召,但你至今也没有领兵前去听命,难道你的驻地距离花马池营有十万八千里不成?还是说你的麾下将士全都是病夫瘸子,只能用龟速赶路? 如今花马池营内,有许多官员都对你心生不满,多次建议钦差大人重惩于你,但钦差大人爱惜你的才华能力,一直都没有同意。据本将所知,你的这支新军也全是因为钦差大人的鼎力支持才有了如今的成绩,但你没有舍身相报也就罢了,反倒是屡屡的敷衍怠慢,你可知道因为你的这些事情,钦差大人他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又为钦差大人的边防布局带来了多少麻烦?钦差大人因为陕甘军政的事情,已是非常幸苦了,你深受钦差大人的恩惠,不分忧也就罢了,又如何可以再让钦差大人寒心?” 听到何漳的连连质问,戚斌沉默许久,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解释。 从表面上看,戚斌屡次的敷衍总督府的军令,这件事情确实是理亏。 赵俊臣的野心隐藏极深,又最是善于收买人心,如今只看何漳全心全意站在赵俊臣的立场上考虑问题,一副以赵俊臣心腹自居的模样,就知道何漳已是被赵俊臣的伪装迷惑了。 所以,就算是戚斌说出了赵俊臣意欲插手兵权、暗中渗透自己麾下新军的事情,恐怕何漳也不会相信,更何况这件事情是戚斌在无意间发现的,手中并没有切实证据,就更加难以取信于人了。 最终,戚斌勉强解释道:“还望何老将军明鉴,晚辈并非是有意敷衍军令,而是晚辈麾下的新军成军不久,还有很多不足之处,所以晚辈就想要利用这次行军的机会进行一次强化操练,让军士们在行走之际也可以保持军阵队列,这样一来,行军速度确实是拖慢了,但也是成果斐然,刚才战兵新军的骑兵营突袭之际,晚辈的新军可以迅速的列阵布防,也全凭这段时间的操练……更何况,依照目前的边防局势,蒙古大军依然只是试探,晚辈的行军速度虽然是略慢了一些,但一定可以赶在正式开战之前抵达花马池营、听候钦差大人的调遣。” 戚斌的理由极为牵强,自然是无法说服何漳。 何漳冷笑道:“全都是狡辩之词!你若是想要操练新军,难道抵达花马池营之后就不能操练了?非要在路上耽搁?还有,你认为自己的做法不会耽误大事,但你又如何可以保证这一点?就凭你的想当然尔?……你可知道,就在两天之前,蒙古联军已是有了新的动向,陕甘边军与蒙古联军的战事已是一触即发?” 说到后面,何漳压低了声音,但表情愈加严肃。 听到何漳的说法,戚斌的表情也是大变。 戚斌并不知道赵俊臣的诱敌之计,他原本认为目前的僵持还会持续一段时间,却没想到事情的发展超乎了意料之外。 不过,戚斌在行军之际的屡屡拖延,原本就不是因为怯战怕死,而是因为他担心自己领兵抵达花马池营之后会被赵俊臣夺去兵权。如今边防战事即将展开,除了戚斌之外也无人可以有效控制戚斌新军,所以赵俊臣也不会轻易夺走戚斌的兵权,戚斌自然也就不会再抗拒军令了。 事实上,杀敌报国一直都是戚斌心中最大的志向! 于是,戚斌心中一惊之后,连忙表态道:“既然是战事将至,晚辈自然不敢再耽搁时间,还望何老将军放心,从即日起晚辈一定会以最快的行军速度赶往花马池营,必然会在两日之内抵达、并且是听候钦差大人的差遣!” 何漳深深看了戚斌一眼,却是说道:“不必了,关于这场战事,钦差大人他已经有了详尽妥当的计划,如今还不是你我两军奔赴战场的最佳时机!战兵新军目前的主要任务依旧是攻讨那些拥兵自重的边军武官,以此来杀一儆百、统一军政,依照钦差大人的命令,从即日起你的新军将要与本将一同行动,并且是听从本将的命令,你可听令?” 听到何漳的说法,戚斌不由是稍稍犹豫。 戚斌并不知道赵俊臣的计划安排,得知了蒙古联军的异动之后,戚斌心中急切想要奔赴战场杀敌建功,但如今的形势之下,他也没有理由再次违背赵俊臣的军令。 所以,戚斌犹豫了片刻之后,最终还是咬牙说道:“既然如此,晚辈就随同何老将军行动,只希望这次的行动并不会耽搁边防战事。” 何漳轻哼一声,说道:“关于这一点,本将只会比你更加心急,还不用你来操心!” * 随着戚斌表明了态度,何漳终于是完成了赵俊臣的任务,至少是表面上收服了戚斌新军。 然后,两支新军也就合兵于一处、向着榆林南路赶去。 行军赶路之际,何漳、刘蛮牛、毛家栋等人则是再一次的见到了戚斌新军的训练有素。 战兵新军也算是精锐之师了,但急行军之际依然是显得混乱不堪,不过是行军二三十里路程,军中建制就会彻底打乱,不仅是武官找不到自己的士兵、士兵找不到自己的武官,并且还会有大量士兵掉丢走失。 但戚斌新军的表现则是截然不同,加快了行军速度之后,戚斌新军的军阵固然是变得松散了,但军中建制依旧可以保持,武官们随时都可以有效控制他们的麾下军士,军士们行军之际也能够大致保持队列,并且还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重新整军列阵。 见到两军截然不同的表现之后,何漳的表情不由有些难堪,只觉得战兵新军在这方面被戚斌新军比了下去。 但与此同时,亲眼见证了戚斌的练兵成果之后,再加上戚斌面对何漳的时候总是保持着尊敬之态,何漳对戚斌的印象也就渐渐有了转变,对戚斌的练兵能力颇是欣赏。 不过,戚斌一直都没有明确解释他违背军令的真实理由,似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这让何漳心中颇是疑惑。 行军赶路之际,两军将士们相互间难免会有较量比试之意,行军速度要比预计中更快一些。 于是,不过是一天余的时间之后,两军就已是抵达了榆林军镇南路。 与此同时,榆林军镇南路那几名拥兵自重的武官,却还不知道自己已是大难临头了! * 赵俊臣组建战兵新军之际,榆林军镇总兵王彦刚刚上任不久,也不敢得罪赵俊臣,总体而言还算是非常配合,率先交出了一部分精兵,起到了带头作用。 不过,朝廷对陕甘三边的控制力已是渐渐薄弱,边军武官们大都有拥兵自重的心思,不仅是花马池营无法有效的控制各大军镇,各大军镇也不能有效的控制各路武官。 所以,榆林总兵王彦虽然是十分配合赵俊臣,但榆林军镇南路的几位武官却是勾结在了一起,联手对抗赵俊臣组建战兵新军的计划,拒不交出他们的麾下私兵。 对此,榆林总兵王彦一时间也没有太多的办法。 这一日,榆林军镇南路的几位武官在靖边卫城相聚于一处,商议他们接下来的计划。 这几位武官如今已是成为了出头鸟,眼见到各路边军纷纷服从了赵俊臣的命令,唯有他们与宁夏中路的几位武官拒不遵从军令,心中难免是有些发虚,再加上他们的辖地相距不远,所以就经常聚在一起商议对策。 这几位武官,以榆林参将林平汝、靖边卫守备张大成、定边卫守备霍诚三人为主。 这一日,几名武官相聚之后,张大成就迫不及待的问道:“几位大人,花马池营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在几人之中,张大成的胆量最小,自从他与其余几位武官明确表示不服从赵俊臣的军令之后,就一直是提心吊胆,时刻关注着花马池营的动态。 听到张大成的询问,霍诚面现鄙夷之色,大咧咧的说道:“你担心什么?咱们违背军令又不是第一次了,只要咱们手中有兵,难道还担心花马池营会报复咱们不成?咱们控制着大半个榆林南路,若是花马池营赶报复咱们,整个榆林南路都会乱成一团,花马池营难道就不担心后果?” 林平汝也是点头道:“正是如此,张守备放心就是,如今正值火筛入寇之际,花马池营绝不会轻举妄动、内部生乱的。等到今年的火筛入寇结束,这件事情的风头也就过去了。” 张大成却依旧有些不放心,说道:“但我听说,那位钦差赵俊臣可不是好糊弄的……” 霍诚嗤笑道:“在陕甘三边,他就是一条龙也要盘着!再厉害又能怎样?如今也不见他有什么反应,显然是不敢对咱们动手……” 然而,霍诚的话语刚到一半,就见到一名边军跌跌撞撞的跑进房间,向三人禀报道:“三位大人,大事不好了!有一支大军突然出现,如今已是攻入城内,他们自称是花马池营的战兵新军,如今已是包围了靖边卫城!” 顿时间,刚刚还是妄尊自大的霍诚身体猛地一颤,脸色也变得苍白了起来,惊声道:“什么?战兵新军?他们怎么出现的?为何没有提前收到消息?……你刚才说,他、他们已经破城了?”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零九章.狼烟起(完). …… …… 榆林军镇南路的防御体系经过了数百年的完善、无数次战事的经验,境内遍布着大量的烽火墩与关隘,哪怕是边军如今已经彻底糜烂,也不会轻易失效。 若是换成了蒙古军队来袭,即使是速度再快,各地墩堡也会及时点燃狼烟发出警告,林平汝、张大成、霍诚等人作为榆林军镇南路的军事长官,也可以及时耽误消息。 然而,这一次却是友军来袭,又拥有总督府的手令,情况自然是大不一样。 再是如何坚固的城堡,从内部攻破总是轻而易举。 自从进入了榆林南路境内之后,何漳就隐藏了行军踪迹,又安排了一支小股精兵作为先遣部队开路。 这支先遣部队一路上伪装成为花马池营的信使,使沿途的烽火墩与关隘皆是降低了戒心,然后他们又寻找各种理由进入烽火墩与关隘之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去了这些地方的控制权,这样一来,不仅是各地关隘无力抵抗,各地的烽火墩也压根来不及点燃狼烟发出警示。 所以,当战兵新军与戚斌新军抵达靖边卫城的时候,榆林南路的几位武官依然是犹不知觉。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行动皆是由战兵新军的步兵第一营负责执行,步兵第一营的军士皆是性格果敢、武艺高强的百战老兵,他们不仅是经验丰富,也更善于伪装,执行这样的任务自然要比戚斌新军的新兵蛋子更加合适。 步兵第一营也没有让何漳失望,一路上拔掉了十一处烽火墩、三处关隘,每次都是干净利落,没有一次失手。 见到步兵第一营的表现,何漳也是脸上有光,只觉得戚斌新军固然是更加训练有素,但战兵新军的将士们却是更加的悍勇果断,单兵素质要远高于戚斌新军,这样一来,战兵新军在两军比试之中也就扳回了一城。 不谈何漳的较量心思,却说战兵新军与戚斌新军抵达了榆林南路的靖边卫城之后,只见靖边卫的城墙高达两丈有余,驻军有两千余人,又有护城河环绕,诸般守城器械也是一应俱全,若是强攻此城的话,一旦是靖边卫的武官下定决心抵抗到底,战兵新军与戚斌新军哪怕再是如何精锐,也必然会付出很大的代价。 所以,何漳也就故技重施,让小股精兵伪装成花马池营的信使进入靖边卫城,进城之后又突然发难控制了城门,然后就是战兵新军与戚斌新军的突袭破城,这种方法已是百试不爽,这一次依然没有失败,轻易就攻破了原本是守备森严的靖边卫城。 破城之后,见到靖边卫城内部的混乱模样,显然是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何漳没有丝毫迟疑,立刻吩咐道:“毛家栋,由你率领骑兵营控制卫城内的局势,一旦是遭到反抗,就立即出手镇压!戚斌,由你的麾下将士控制城墙城门,务必不能放走一人!刘蛮牛,你从步兵第一营内调兵一千人,随我前去捉拿靖边卫的守备官!各军办事之际,要及时向这里的军民强调此次行动乃是总督府的平叛,以尽量减少卫城内的抵抗与混乱!” 随着何漳的话声落下,几位将领齐声领命,然后就依照何漳的吩咐各自行事,何漳则是领着步兵第一营攻向卫城中央处的守备府。 战兵新军与戚斌新军皆是陕甘境内首屈一指的精锐之师,靖边卫的边军大多是不堪重用的老弱病残,只有少部分私兵还算精锐,所以两军很轻易就控制了靖边卫的局势。 不过,当何漳领兵进攻守备府的时候,却是遇到了一些麻烦。 原本,何漳率先攻打榆林南路的靖边卫,除了靖边卫的地理位置最为紧要之外,也是因为靖边卫的守备官张大成性子最软、胆量最小、实力最弱,可以轻易完成任务。 然而,何漳领兵攻打守备府的时候,却发现守备府的抵抗超乎想象的激烈,与步兵第一营的将士们交手之际竟是丝毫不落下风! 守备府的护卫大都是私兵出身,拥有这样的战力也在何漳的预计之内,但守备府的兵力却是要比何漳的预计多了一倍有余,足有六七百人之多,何漳仅是带领一千兵力攻打这里,兵力并不占有优势,自然是陷入了僵持之中。 见到守备府的抵抗,何漳心中不由是有些奇怪,据他所收集的情报,靖边卫守备官张大成不过是拥有私兵五百余人,驻守在守备府的私兵绝不会超过三百人,但如今却有六七百名私兵激烈抵抗,这显然是发生了某些情报以外的事情。 于是,何漳一方面敦促将士们加强进攻,另一方面又从步兵第一营再次调来了一千精兵支援,与此同时则是审讯靖边卫城的俘虏,向他们询问守备府的异常情况。 很快,何漳就得到了消息,就在战兵新军与戚斌新军破城前不久,榆林南路参将林平汝与建安堡守备官霍诚一同来访,如今林平汝与霍诚正在守备府内与张大成密谈,守备府的驻守兵力除了张大成的部分亲兵之外,还有林平汝与霍诚的私兵护卫!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何漳顿时是心中大喜!甚至还想要高喊一声“天助我也”! 林平汝、霍诚、张大成三人皆是榆林南路这一次抵抗军令的领头者,何漳原本还以为自己攻破了靖边卫之后,还需要继续进攻林平汝与霍诚的驻地,却没想到机缘巧合之下,竟是有机会把他们三人一锅端!这样一来,后续的任务无疑是要轻松得多! 想到这里,何漳当机立断的吩咐道:“来人,传令火器营前来这里听命!” * 随着围攻守备府的兵力越来越多,守备府内的林平汝、张大成、霍诚三人也就越来越惶恐慌乱。 如今,他们已经知道了破城的军队乃是花马池营的战兵新军,也明白战兵新军这次行动必然是因为他们违背赵俊臣军令的事情——他们万万没想到,赵俊臣竟然是如此强硬,值此战乱之际,也会派兵前来攻讨他们——事情到了如今这一步,恐怕已是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战兵新军的将士们进攻守备府之余,还会高声呼喊他们这次进攻乃是奉钦差之命平叛、靖边卫守备官张大成反抗朝廷云云,这也让守备府的守军士气极大动摇,私兵们虽然是只认雇主不认朝廷,但毕竟是性命安危更加重要,说不定他们什么时候就会突然投降。 听着守备府外的厮杀声、惨叫声、兵器碰撞声,张大成已是完全没有了主见,颤声向林平汝与霍诚问道:“两位大人,战兵新军就快要攻进来了,外边的私兵阻挡不了多久,咱们、咱们如今应该怎么办?” 别看林平汝与霍诚二人在此之前态度颇是强硬,但那只是因为他们认为赵俊臣绝不会对他们大动干戈罢了,如今战兵新军攻讨而来,并且是迅速攻破了靖边卫城,他们却要比一向胆小的张大成还要更加慌乱,同样是失去了主意。 霍诚在慌乱之下,却是再也分不清事情的主次,只知道伸手指着张大成的鼻子指责道:“张大成,你、你究竟是怎么搞的!靖边卫也算是一处坚城,怎么这般轻易就被战兵新军破城了?若是战兵新军无法轻易破城,那咱们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但如今……如今全都完了!” 林平汝毕竟是地位较高,还算是稍稍镇定,知道眼下并不是相互指责的时候,但同样是声音颤抖,说道:“你们说,若是咱们束手就擒的话,钦差大人会不会宽恕我们?” 在此之前,林平汝对赵俊臣一直是以姓名相称呼,但如今却是悄然间变成了“钦差大人”。 张大成苦笑摇头道:“我早就说过了,这位钦差大人可不是一位容易糊弄的,如今派兵攻讨咱们,必然是存着杀鸡儆猴的心思,就算是束手就擒,恐怕……” 听到外面的厮杀声越来愈近,霍诚的情绪也越来越不稳定,满是不耐烦的说道:“降不能降、打也打不过,那究竟要如何是好?就这么干等着?他们眼看着就要攻进来了!我就不该来这里,就这么被困住了!” 就在三人毫无主意的时候,一名私兵匆匆跑进房间急声禀报道:“三位大人,不好了!外面又来了两千人的军队,其中还有一千人是火枪兵!” “什么!” 听到禀报之后,三人再一次面色大变,齐齐惊声道。 在这个时代,火枪固然是有很多局限,操作不方便、容易潮湿失效、发射间隔太长等等,但一旦是大量火枪兵集结在一起连射的话,却也同样是威力惊人,远远超过弓箭。 所以,一旦是火枪兵投入进攻,他们的私兵必然是损伤严重,眼下的僵持局面也无法维持下去。 想到这里,林平汝终于是有了决断,咬牙道:“既然如此,只能降了,若是继续硬抗下去,事情只怕是再也难以挽回了! 听到林平汝的决定之后,霍诚与张大成的面色愈加难看,但他们犹豫了片刻之后,最终皆是没有反对。 * 与此同时,守备府外。 收到支援之后,何漳就打算进一步加强对守备府的攻势。 但就在这个时候,却突然有一位幕僚打扮的人举着一封降书求见何漳,并且是向何漳表明了林平汝、霍诚、张大成三人愿意投降之意。 对于林平汝等人的投降,何漳并不感到意外,毕竟他们如今已是毫无还手之力。 不过,当何漳审阅了这份降书之后,却是怒极而笑。 原来,在这封降书之中,林平汝、霍诚、张大成三人固然是表明了投降之意,但同时也提出了许多条件。 不可追究他们抵抗军令的罪责、要保证他们身家财产的安全、不可骚扰报复他们的亲族…… 看完之后,何漳就把这份“降书”撕碎,冷笑道:“这几人,当真是妄自尊大惯了,依然是看不清形势,到了这个时候还想要讨价还价!” 说完,何漳冷眼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守备府幕僚,说道:“你去告诉林平汝、张大成、霍诚他们,他们没有提条件的资格,究竟要如何处置他们,本将说了不算、他们说了更不算,唯有钦差大人说了算,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无条件的束手就擒!也唯有如此,钦差大人才有可能从轻发落,本将也会在钦差大人面前为他们说几句好话!现在,本将给他们一炷香的时间考虑,若是一炷香之后他们没有自缚于本将面前请罪,那本将即刻就会攻破守备府,所有人皆是要罪加一等!” 听到何漳的说法,眼前这位守备府的幕僚似乎并不感到意外。 这位幕僚年纪越是三旬出头,身材瘦小、相貌不扬,但他的一双眼睛却闪烁着精明。 事实上,此人看到降书内容之后,就知道何漳绝不会答应,奈何林平汝等人根本听不进他的劝告。 这位幕僚犹豫了片刻之后,却是鼓起勇气说道:“何将军,还请听学生一言!如今正值火筛入寇的关键时期,战兵新军则是陕甘边军的主力精锐,所以您这次的领兵攻讨,就绝不能耽搁太长时间,否则就会耽误边防战局……若是您答应了这些条件,那么林参将、霍守备他们今后就会全力配合您的行动、帮助您彻底掌控榆林南路的局势!这样一来,您就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钦差大人的任务,尽早返回花马池营听候钦差大人下一步的命令,钦差大人见您这般干脆利落的完成任务,必然是对您赞善有加,而您也能全了同袍之谊……所以,这件事对您、对钦差大人、对我家将军都有好处,还请您再认真考虑一下,于公于私都不是坏事……” 但这位幕僚还未说完,就被何漳打断道:“笑话!本将抓捕了林平汝、霍诚等人之后,榆林南路已是群龙无首,本将麾下拥有上万精兵,想要掌控全局又有何难?林平汝、霍诚他们就算是敢不配合,又能耽搁多少时间?更何况,本将与他们从来都不是一路人,又何曾有同袍情谊可言?” 这位幕僚听到何漳的决定之后,却是长长一叹,再次向何漳叩首一礼,说道:“既然如此,学生这就把何将军的决定告知于我家将军他们……” 说完,这位幕僚就要起身离开。 就在这时,何漳突然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在靖边守备府担任何职?” 却是何漳见这位幕僚在这个时候还敢为自己主人说话,显然是一个忠义之辈,并且他的思路也很清晰,心中略有好感,所以就问了此人的姓名来历。 这名幕僚微微一愣,但还是答道:“学生名叫傅平生,在靖边卫守备府负责文案笔墨之事。” 何漳点了点头,然后就挥手让傅平生离开了。 接下来,傅平生回到了守备府内向林平汝等人传达了何漳的态度,而何漳则是暂缓了攻势,等待林平汝等人的投降。 只是,何漳等了一刻钟时间之后,却依然不见林平汝等人投降,也不知他们是下定决心反抗到底,还是犹豫不定迟迟没有决定。 但何漳显然是不会再等,就要下令战兵新军发起进攻。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守备府的大门突然打开,然后就见一队军士绑着三人出了守备府。 被绑三人,皆是穿着参将与守备官的服饰,显然就是林平汝、张大成、霍诚三人了。 显然,这三人是遭到了背叛,被绑之后犹自是挣扎不断,并且是怒视着他们身前的一人,只可惜他们的嘴皆已是被布团塞住,否则定然是连声痛骂。 这人一身文士打扮,正是刚才送来降书的傅平生! 只见傅平生走到何漳面前,躬身行礼道:“何将军,按照之前的约定,榆林南路参将林平汝、靖边卫守备官张大成、以及定边卫守备官霍诚,如今皆已是自缚于您面前请罪,还请何将军记得刚才的承诺,在钦差大人面前为他们求情几句!” 何漳打量了林平汝等人一眼,然后又深深的打量了傅平生一眼,问道:“他们究竟是自缚请罪?还是被迫受绑请罪?” 傅平生面色不变,说道:“当然是自缚请罪!……无论如何,他们皆是遵照了何将军的吩咐!只希望何将军不要食言,留给他们一条活路!” 见到傅平生的表现,何漳却是有些拿捏不准这个人了。 想到自己身边一直都没有可靠的幕僚,何漳缓缓说道:“本将自然不会食言,回到花马池营之后,也会在钦差大人面前为他们求情几句,但钦差大人的最终决定,却不是本将能够干涉的……至于你,从今日起就跟在本将身边办事吧!” 听到何漳的说法,傅平生先是一愣,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并没有任何的抗拒之意,只是再次躬身答道:“学生遵命,今后定当是竭尽全力、为何将军效犬马之劳!” * 在何漳的种种安排之下,榆林南路的防御体系失去了效用,并没能够及时向林平汝等人发出警示,致使他们遭到了突袭袭击,没有太多抵抗就被落入了牢笼之中。 但甘肃军镇的边防体系依然是有效运转着。 就在何漳逐步控制榆林南路的同时,甘肃边境的一处烽火墩内,边军程柱正站在瞭望台向着远方瞭望。 前些日子,附近的烽火墩收到了甘肃军镇的警示,称是蒙古联军很有可能会从他们的方向发起攻势,一时间所有边军皆是紧张不已,也不敢像往常一般散漫,烽火墩的瞭望台上随时都会有一名边军负责监视。 程柱已经在瞭望台上呆了一个多时辰,却一直无人换岗,难免是有些无聊与不耐,自言自语的嘟囔道:“说是蒙古鞑子要从甘肃进攻,我可不信,甘肃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蒙古鞑子就算是攻来了又能劫掠到几斗粮食……” 然而,程柱话到一半,突然是停了下来,并且是目瞪口呆的看着远方。 远方的草原上,突然有蒙古骑兵出现。 最开始只是几支小股骑兵,不过是三五百人,但越聚越多,很快就已是无边无际,黑压压的一片,放眼望去到处都是蒙古骑兵! 程柱愣了片刻之后,突然是转身向着烽火墩内跑去,并且是尖声叫道:“蒙古大军来袭!蒙古大军来袭!至少有上万人马!点燃红色狼烟!快点燃红色狼烟!” 这一天,甘肃军镇的防区之内,处处烽火、狼烟四起! 经过了近一个月时间的试探与布置之后,蒙古联军终于是发起了进攻!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一十章.祸心(一). …… …… “……此次攻讨榆林南路,卑职原本是想要率先攻破靖边卫城,捉拿靖边卫的守备官张大成,却没想到榆林南路参将林平汝与建安堡守备官霍诚那一天正好聚在张大成的守备府内密谈,于是卑职就趁机将他们一锅端了……” 五天之后,花马池营的总督府大堂内,何漳正在向赵俊臣禀报战兵新军此次攻讨榆林南路的详细经过。 花马池营的文武官员分列两旁,皆是认真听着何漳的禀报。 至于赵俊臣,则是静静的坐在主位上,若有所思的考虑着什么。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何漳继续禀报道:“榆林南路这一次违背军令,就是以这几人为首,捉拿了他们之后,整个榆林南路已是群龙无首,所以卑职只用了两天余的时间就彻底控制了榆林南路……不过,卑职虽然完成了任务,但终究是超出了限期,耽误了许多时间,还请钦差大人责罚!” 说完之后,何漳微微垂首,等待着赵俊臣的决定。 何漳这一次固然是干净利落的完成了任务,但前后耗费了九天有余的时间,远远超出了赵俊臣当初所定下的七天期限,从这方面而言,何漳也可以说是没有完成任务,说不定还耽误了边防战机以赵俊臣就算是以此为理由责罚于他,却也说得过去。 赵俊臣沉默片刻之后,缓缓说道:“花马池营与榆林军镇相距不远,战兵新军的赶路时间确实是略长了一些……但考虑到战兵新军的成军时间尚短,出现这样的情况也是在所难免,所以我也不会责罚于你,但仅此一次,再无下例!……此外,战兵新军的将士们这一次立功不小,这个月的军饷以双倍计,还望他们在今后的战事之中能够再接再厉、奋勇杀敌。” 如今大战将至,赵俊臣自然不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情就轻易责罚麾下大将,更何况赵俊臣当初所制定的期限确实是有些紧促,很大程度上只是为了给战兵新军施加压力、加速战兵行军的磨合罢了,倒也并非是强求。 听到赵俊臣的决定,何漳面现感激之色,行礼道:“多谢钦差大人,将士们收到赏赐之后定然是士气更加高昂!卑职向钦差大人保证,战兵新军今后绝不会再让钦差大人失望。” 赵俊臣轻轻点头,问道:“榆林南路如今的状况如何?林平汝他们被抓之后,该地没有武官统领,局势可有混乱失控?” 何漳摇了摇头,答道:“榆林南路的局势依然稳定,并无任何混乱之态!卑职抓捕了林平汝等人之后,就快马通报了榆林镇守总兵王彦,让他安排官员接替林平汝等人的权职……除此之外,卑职这一次还收编了榆林南路的大半私兵,也收缴了榆林南路绝大部分的战马、甲胄、以及火器,所以林平汝他们就算是还有一些余党逃脱,也绝对掀不起任何波浪……只是榆林南路的防御也因此削弱了许多,若是遭遇蒙古大军强攻的话,恐怕是难以支撑太长时间。” 说完,何漳从怀中掏出一份账目,通过牛辅德交给了赵俊臣。 赵俊臣翻开账目一看,发现这本账目乃是何漳从榆林南路收缴的各类资源,总计有私兵一千一百余人,战马五百余匹、驽马三百余匹、各类甲胄五百余副、各类火枪七百余支。 赵俊臣不由失笑,说道:“收缴了这么多的战马、火枪、甲胄,你这是把整个榆林南路都彻底搬空了啊……但这样也好,战兵新军的装备依旧是有些不足,我虽然是有心补强,但花马池营的军库存储已是耗尽,也是无计可施……恩,这些战马、火枪、甲胄、以及榆林南路的私兵,就全部补入战兵新军吧。” 听到赵俊臣的决定,何漳又是大喜,再次向赵俊臣保证战兵新军得到这批物资之后定然会奋勇敢战、再建功勋。 赵俊臣点了点头,又说道:“至于榆林南路的防御,倒也不必担心,蒙古人想要进攻榆林南路,就首先要穿过榆林北路与榆林中路,只要是榆林军镇总兵王彦刻意防范一二,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更何况,我已经收到情报,威胁榆林的蒙古右翼联军如今已是分兵两万余人向西移动,想要与准噶尔汗国一同进攻甘肃陇南地区,所以甘肃陇南才是蒙古人的主攻方向,榆林军镇附近只是蒙古人的佯攻罢了,并不会承受太大压力。” 见赵俊臣提到了蒙古人的动态,何漳面现严肃之色,问道:“大人,卑职这段时间一直在榆林南路办事,对于边防战事的动态却不了解,只知道蒙古人已是集中兵力进攻甘肃陇南,却不知陇南战事进展如何?防备可有吃力?是否需要卑职领兵前往支援?” 询问之际,何漳面现急切之色,显然是他心中迫切想要奔赴战场、杀敌立功。 对于何漳的表态,赵俊臣眼中闪过了一丝满意与欣赏。 陕甘边军的武官将领,大都是畏敌如虎、色厉内荏之辈,赵俊臣这段时间的调兵遣将,可谓是耗费了无数的心机手段,所有人都是百般敷衍拖延,就算是赵俊臣的心腹、禁军指挥使关武元也同样如此,在这般情况之下,何漳的主动请战实在是难能可贵。 暗思之际,赵俊臣心中有些无奈,但他很快就收敛了思绪,向何漳解释道:“根据情报,准噶尔汗国及其仆从军总计四万余人,如今已是攻入甘肃境内、直扑陇南而去,但甘肃军镇已是提前有所准备,各处府县卫所皆是守备森严、坚壁清野,倒也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蒙古大军也没有攻打陇南以外的城池,只是沿途留下了部分骑兵作为牵制,顺便保证后路…… 此外,蒙古右翼联军也向陇南派去了两万余人,全都是蒙古右翼的精锐……所以,这一次蒙古人在陇南地区总计投入兵力高达六万余人,乃是蒙古人的绝对主力,若是咱们能够挫败他们的陇南攻势,就必然会让蒙古人伤筋动骨,需要许多年才能够恢复元气!” 何漳的面色愈加严肃,又问道:“陇南地区的防备力量如何?能否挡住蒙古人的强攻?战兵新军何时前去支援?” 赵俊臣显然是早有定计,答道:“我已是安排关武元带领三万禁军精锐前去陇南驻防,禁军虽然战意不强,但他们驻城而守还是能够办到的,我也提前为陇南准备了大量的守城器械、修建了许多防御工事,蒙古人虽然是来势汹汹,但他们想要攻破陇南也绝不是那么简单……至于战兵新军,暂时还不需要出动,容易把蒙古人吓跑,等到蒙古人开始力竭气衰之际,才是你们与他们决战之时!战兵新军的将士们如今还是留在花马池营休整为好,他们已是奔波多日,若是强行奔赴战场,恐怕是效果不佳!”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何漳的表情有些不甘,但也知道赵俊臣的说法有理,所以还是躬身听令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何漳身后突然有一名年轻将领迈步而出,扬声说道:“钦差大人,攻讨榆林南路之事,大都是战兵新军负责,卑职以及卑职麾下的将士们只是打下手罢了,并未有任何疲惫,随时都可以上阵杀敌!还请钦差大人准许卑职领兵前往甘肃陇南支援,卑职定会为钦差大人退敌建功!” 这名青年将领相貌俊朗、气质不凡,神色间满是激昂之态,对待赵俊臣的态度看似恭敬,却又隐藏着一丝戒备疏远之意。 这名青年将领,自然就是戚斌了! 与战兵新军一同攻讨了榆林南路之后,戚斌就随着何漳返回了花马池营,何漳向赵俊臣禀报的时候,戚斌就站在何漳的身后。 赵俊臣也见到了戚斌,但心中恼怒戚斌的屡次违背军令,却一直没有理会于他,只是假装没有看见。 此时,见到戚斌表态之后,在场众人皆是心中一惊,他们还以为戚斌会刻意保持低调,却没想到戚斌竟是主动站了出来。 见到戚斌的请命,赵俊臣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冷意。 戚斌的请命看似是迫不及待的想要上阵杀敌,但未尝没有趁机远离赵俊臣控制之意。 眼中冷意闪烁之余,赵俊臣的表情反倒是温和了一些,就好似把戚斌视为心腹一般。 赵俊臣说道:“戚斌新军与战兵新军皆是陕甘边军最精锐的军队,任务也是相同,关于陇南战事,我自有全盘考虑,戚斌新军并不需要太快出动……戚将军放心就好,上阵杀敌的事情并不会抛开你们,等到战兵新军奔赴战场之际,你的戚斌新军也会一同行动……我这次让戚斌新军与战兵新军一同攻讨榆林南路,也是为了加强两军的默契,为今后的战事做准备。” 听到赵俊臣的决定之后,戚斌犹豫了一下,最终却是默默退到了何漳的身后,不再多说什么了。 与此同时,大堂内有几位心思机敏的官员纷纷是心中一惊。 赵俊臣的这一番话,看似只是寻常,但实际上却是包含祸心! 当着众人的面前,赵俊臣竟是把戚斌的麾下新军称呼为“戚斌新军”! 在此之前,因为赵俊臣的潜移默化,所有人皆是将这支军队称呼为“戚斌新军”,但也只是私下里的称呼罢了,但如今乃是公开场合,花马池营的文武官员皆是在列,赵俊臣依然是以“戚斌新军”相称,这问题可就大了! 自古以来,不论是“岳家军”、“杨家将”、乃至于戚斌先祖戚少保所组建的“戚家军”,皆是以领兵将领的姓名为称号,并且是深深烙下了领兵将领的印记,这样的军队自然会遭到朝廷的忌惮打压,哪怕这些军队再是如何功勋卓著、威名远扬,最终的结局也大都是无法善终! 如今,赵俊臣称呼戚斌的麾下新军为“戚斌新军”,岂不是把这支军队与从前的岳家军、杨家军、戚家军相提并论?这样的称呼一旦是传到了德庆皇帝的耳中,德庆皇帝又会是怎样的想法? 戚斌只是善于领兵罢了,并不精通政治,也没有察觉到了赵俊臣的包含祸心,竟是默认了“戚斌新军”的称呼,直接跳入了赵俊臣的陷阱之中! 陕西学政郑家栋却是不忍心戚斌就这样落入陷阱之中,犹豫了一下之后,就打算开口为戚斌解围!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一位总督府的幕僚跌跌撞撞的跑入大堂之内,他的表情满是惶恐,就好似天塌了一般。 跑进大堂内之后,这名幕僚竟是完全顾不得礼节周全,直接跪在赵俊臣面前,惊慌失措的说道:“钦差大人!大、大事不好了!” 见到这名幕僚的表现,所有人皆是心中一惊! 究竟是什么事情会让他如此失态? 难道是陇南战事发生了意料之外的变故? …… 最近因为十九大的召开,虫子的工作增加无数,实在是脱不开身,大家见谅!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一十一章.祸心(二). …… …… 这名闯入大堂的幕僚名叫张肃,此人是三边总督府的老资格了,不仅是辅佐过现任三边总督王铮,还曾经辅佐过上任三边总督梁辅臣。 赵俊臣主持陕甘军政之后,总督府的大多数幕僚都遭到了边缘化,只能处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所有重要事务皆是由赵俊臣从京城带过来的几位幕僚接手,却唯有张肃依然受到重用,不仅是没有被边缘化,甚至还成为了赵俊臣幕僚班子的核心成员之一,地位仅次于牛辅德与苏西卿,就算是赵俊臣也经常向他询问意见。 张肃会受到历任陕甘主政者的重用,自然是拥有一些不可替代的过人之处。 首先,张肃非常熟悉陕甘三边的军政事务,不论大小事情皆是了如指掌;其次,张肃一直秉持着不偏不倚的立场,只忠心于历任三边总督,从不会参与派系之争;最后,张肃的性格沉稳老练,办事之际细致用心、面面俱到,能让历任三边总督省心不少。 对于张肃这位老资格幕僚,大堂内的众位文武官员皆是熟悉,或多或少都打过交道,也知道此人性子向来沉稳内敛,对他颇是信任。 然而,向来是沉稳内敛的张肃如今却是这样的惊慌失措,那就必然是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情! 这段时间以来,随着战事来临,所有人皆是神经紧绷,如今又见到张肃的表现之后,就纷纷是表情大变,下意识的联想到了某些最坏的情况,大都是有些慌乱。 郑家栋一时间也顾不得为戚斌开脱了,连忙问道:“张先生,究竟是何事让你如此慌乱?可是边防战事生变?” 周勃则是急声问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张先生快说!” 何漳也是连忙追问道:“难道是陇南城被蒙古人攻破了?” 就在众人乱成一团之际,赵俊臣的眼中闪过了一丝莫名的神采。 然后,赵俊臣面色稍冷,拍着桌面扬声说道:“肃静!只是稍遇一点事情就乱成一团,成何体统?” 随着赵俊臣的呵斥,在场众人终于是稍稍镇定。 与此同时,张肃也同样是稍稍冷静了一些,正打算开口向赵俊臣禀报些什么,但他看到大堂内的文武众位官员之后,却又是面现犹豫迟疑之色。 然后,张肃向赵俊臣请示道:“钦差大人,学生刚刚收到一份情报,此事颇是敏感,不宜让太多人知晓,可否屏退左右,由学生单独禀报?” 张肃刚才的表现,已是撩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每个人都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张肃所收到的消息,但张肃如今却是建议赵俊臣屏退左右,瞒着众人单独禀报于赵俊臣,这让众人皆是有些不情愿。 赵俊臣将众人的神情变化尽数收入眼中,缓缓说道:“在场众位大人皆是陕甘三边的柱石之臣,我信任他们如同信任自己的手足,不论什么事情都不需要隐瞒他们……更何况,若真是发生了天大的事情,最终也瞒不过他们,你还是当众说出来吧。” 听到赵俊臣的决定,众人皆是面现感激,而张肃则是再次面现迟疑。 最终,张肃咬牙说道:“钦差大人,学生刚刚收到了消息,朝廷如今已经获知了今年边防的变故,并且是任命阁老梁辅臣为全权钦差大人,前来花马池营主持陕甘边防大局,按照朝廷的意思,等到梁阁老抵达花马池营之后,钦差大人您将只是负责赈灾之事,不可再插手地方政务与边防事宜……” 随着张肃的话声落下,大堂内的众位文武官员再一次面色生变,表情各有不同。 李如安、牛辅德等人皆是赵俊臣的心腹,自然是有些惊乱,又有些愤愤不平,认为朝廷的做法是对赵俊臣的不信任与压制,也打乱了赵俊臣的种种计划。 周勃、吴启凡、何漳等人的立场较为中立,大都是神情有些复杂,他们皆是非常敬佩梁辅臣的能力与品行,也认为梁辅臣的资历、经验、声望皆是要远高于赵俊臣,无疑是主持陕甘军政大局最适合的人选,但与此同时,他们也亲眼见证了赵俊臣这些日子以来的种种成绩,又隐隐觉得梁辅臣未必就会比赵俊臣表现更好,说不定还会打破目前的良好态势。 至于郑家栋、戚斌等人,却纷纷是面现喜色——相较于赵俊臣,他们无疑是更加信任梁辅臣!认为梁辅臣主持边防大局是于公于私的最好选择。 另一边,赵俊臣将所有人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之后,用一种略带惊喜的声音说道:“陛下把梁阁老派来了?这倒是一件好事!梁阁老的经验、声望、与手段,无疑是主持边防大局的最好人选!……也不瞒你们,这段时间以来,我虽然是勉力接手了陕甘军政,但一直是如履薄冰,深感责任重大,生怕自己会有任何一个决定做错,如今有了梁阁老亲自主持大局,我也终于是可以松一口气了!” 然后,赵俊臣的语气愈加轻快,转头向吴启凡吩咐道:“吴知府,你马上派人通知章巡抚,让他安排迎接梁阁老的种种事宜;牛辅德,你即刻着手准备交接事宜,等到梁阁老抵达花马池营之后,就尽快把陕甘军政全部交由梁阁老;另外,再派人通告各地官府,宣布梁阁老前来花马池营主持大局的消息,相信陕甘军民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定然会精神一振……” 就在赵俊臣好似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卸下肩头重担之际,张肃则是面现尴尬之色,喏喏说道:“钦差大人,如今恐怕是没办法迎接梁阁老了!” 赵俊臣眉头一皱,问道:“怎么回事?为何无法迎接梁阁老?” 张肃用苦涩的声音说道:“学生可以提前得知梁阁老前来花马池营主持大局的消息,乃、乃是因为总督府刚刚收到了一封马匪的勒索信!” 一旁,听到张肃的说法,李如安先是微微一愣,然后就用玩笑的语气反问道:“马匪的勒索信?什么意思?难不成梁阁老在路上被马匪绑票了不成?而且那伙马匪还以梁阁老为人质,向咱们总督府勒索银子?” 说到后面,李如安不由失笑,显然是他自己也不相信这个推断。 寻常马匪就算是整日以熊心豹胆为食,恐怕也不敢绑架一位内阁阁老、朝廷钦差!就算是马匪当真是得了失心疯,意图绑架梁辅臣,但梁辅臣麾下的护卫皆是百战之兵,寻常马匪哪怕是数量再多,也绝对无法得手!退一万步讲,就算是马匪误打误撞的绑架了梁辅臣,恐怕也绝对不敢向总督府勒索银两,这种作法只会招来朝廷无止境的追杀! 见到李如安的说法,戚斌、何漳、周勃等人皆是怒视于他,认为李如安的说法是对梁辅臣的侮辱,但他们同样没想到梁辅臣会被马匪绑架,认为张肃收到马匪勒索信只怕是另有玄机。 但就在此时,张肃的表情却是愈加惶恐苦涩,说道:“李监军的猜测没错……梁阁老他……确实是被马匪绑架了!” 一语落下,满堂皆惊! 戚斌乃是梁辅臣的心腹,忍不住惊声说道:“怎么可能!什么马匪敢绑架梁阁老!梁阁老的麾下护卫皆是出身于边军精锐,难道还不能护得梁阁老周全?” 张肃苦笑道:“恐怕是真的!今日有一位陕北子洲县的信使前来花马池营呈送公文,他在路上被马匪抓了,让他向总督府送来一封勒索信……同时还送来了梁阁老身上的圣旨与印记……” 说完,张肃掏出了三件东西,分别是一封书信、一封黄绸圣旨、以及一枚拳头大小的印章。 牛辅德连忙是把这三件东西转交给了赵俊臣。 此时,赵俊臣的表情已是变得无比严肃,先是拿过印章仔细辨别,然后又展开圣旨认真查看,接着又细细阅读了书信。 在此期间,赵俊臣的眉头越皱越紧,表情也越来越严肃,还隐隐浮现了一丝震怒之意,大堂内的文武众官员则是紧紧盯着赵俊臣,皆是神情紧张。 最后,赵俊臣将这三样东西再次交到了牛辅德的手上,吩咐道:“牛辅德,把这三样东西交给众位大人辨别查看!” 然后,大堂内的文武众人皆是顾不得礼节,纷纷起身聚在牛辅德的身边查看。 最终,所有人都是面色苍白! 圣旨乃是德庆皇帝亲笔所书,内容乃是朝廷任命梁辅臣为全权钦差大人的旨意,印章则是梁辅臣身为内阁辅臣的信物,至于那封书信,就是马匪的勒索信了! 马匪在信中向总督府索要十万两黄金,让总督府在半个月内送到陕北子洲县的一处荒山,再等到马匪们安全收到黄金之后,就会放走梁辅臣及其随从,否则他们就要“撕票”! 众人经过认真分辨之后,发现圣旨与印章皆是没有作假,这也就意味着——梁辅臣当真是被马匪绑架了! 顿时间,所有人都像是之前的张肃一般惊慌失措! 朝廷的全权钦差竟是在他们治下遭到马匪绑架,这件事必然是要震惊朝野的!到了那个时候,不仅整个朝廷都要蒙羞,他们这些人的仕途也全都会受到影响! 此事的性质,说不定比丢城失地还要更加严重! 一时间,所有人皆是没了主意,纷纷是下意识的向着赵俊臣看去,希望赵俊臣能够做出决定。 吴启凡颤声说道:“钦差大人,梁阁老竟是真的被马匪绑去了……您、您看如今咱们应该怎么办?” 戚斌的表情间满是急切与担忧,向赵俊臣急声请命道:“钦差大人,请您下令,让卑职领兵前去陕北解救梁阁老!” 赵俊臣表情严肃的沉吟良久之后,抬头缓缓扫视了众人一眼,沉声说道:“首先,梁阁老被马匪绑架的事情,所有人都必须要守口如瓶!梁阁老被绑架的消息一旦传扬出去,不仅会让军心动摇,也会让朝廷威望受损,你我等人的仕途也会受到影响!”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在场绝大部分人都是深表赞同的连连点头。 然后,赵俊臣又说道:“其次,所有人都不可轻举妄动,马匪虽然是让我们送十万两黄金前往子洲县,但马匪的老巢未必就在那里,梁阁老也未必就在那里,一旦是咱们大张旗鼓的前往陕北调查,容易引起马匪的警觉,说不定还会危害到梁阁老的性命,若是派去了太多人手,也会影响到边防布局; 再次,眼下的当务之急,是以安全解救梁阁老为先!苏西卿,你即刻准备十万两黄金,依照马匪的条件送去子洲县!但要在黄金上面做一些暗记,方便咱们事后追查这伙马匪的踪迹! 最后,咱们也不能就这样放过这伙胆大包天的马匪!洪高功,你即刻抽调经验丰富的锦衣卫前去陕北查探消息,但一定要隐藏身份,也不要有任何动作,防止打草惊蛇,只要能够打探到这伙马匪的底细就好,等到咱们确保了梁阁老的安全之后,再把他们一网打尽!” 见赵俊臣这样果断的颁布了一系列命令,并且是面面俱到、毫无疏漏,大堂内的众人皆是稍稍安心,再加上他们一时间也找不到更好的方法,于是就纷纷起身领命! 众人之中,唯有戚斌有些异议,认为赵俊臣的方法太过消极。 然而,不等戚斌提出反对意见,赵俊臣就已是把目光转向他,说道:“戚斌,我知道你与梁阁老感情深厚、形同父子,但你可敢保证自己大张旗鼓的领兵前去陕北调查不会危害到梁阁老的性命?此外,陇南战事即将要展开,若是耽误了战局时机,又该如何?你若是认为我的办法不妥,你难道能找到更好的办法?” 听到赵俊臣的质问,戚斌张了张嘴,最终却是无话可说,只好是默认了赵俊臣的方法。 * 等到所有人都是心思重重的离开总督府大堂后,赵俊臣目视着戚斌的背影,表情间闪过了一丝犹豫,最终还是没有任何表示。 原本,赵俊臣是想要与戚斌深谈一番,设法化解双方的误会。 但见到戚斌今天的表现之后,赵俊臣就知道戚斌对自己戒备极深,并不是一场深谈就可以解决的,并且戚斌明显是不可能背弃梁辅臣转而投靠赵俊臣,所以赵俊臣也就不想再浪费精力了,只要戚斌今后愿意服从命令就好。 更何况,因为梁辅臣的事情,如今也不是双方深谈的最好时机。 至于戚斌突然间防备赵俊臣的具体原因,赵俊臣打算向自己安插在戚斌新军的那几位赵家子弟打探——赵俊臣隐隐觉得,或许问题就出在这几名赵家子弟身上。 心中做了决定之后,赵俊臣缓缓倚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表情无喜无忧,却又隐隐带着一丝自嘲。 梁辅臣被绑架的事情乃是赵俊臣的一手布置,如今这封马匪的勒索信自然也同样是出自于赵俊臣的安排! 毕竟,朝廷安排梁辅臣担任全权钦差的消息瞒不了多久,迟早会传到花马池营,若是花马池营的文武官员收到消息之后,却迟迟不见梁辅臣现身,到时候难免多事,再等到梁辅臣被绑架的事情曝光之后,赵俊臣在此期间获利最大,也必然会遭到许多人的怀疑。 所以,赵俊臣才安排了这封勒索信,让梁辅臣被绑架的消息提前曝光! 这种做法,好处有四; 首先,梁辅臣遭到马匪绑架的事情,会让梁辅臣的威望尽失!在此期间,赵俊臣若是可以妥善处理此事,并且在边防战事上做出一些突破,就可以进一步的确立地位,这样一增一减之间,梁辅臣就很难挑战赵俊臣对陕甘三边的领导地位了! 其次,梁辅臣遭到马匪绑架之后,不仅是梁辅臣的威望尽毁,陕甘本地的文武官员也都会受到牵连,唯有赵俊臣乃是暂时接手陕甘军政大局,需要承担的责任不大,赵俊臣若是最终能够压下此事,不仅是卖给了梁辅臣与陕甘文武官员一个人情,并且还抓住了他们的把柄,今后自然是好处无数。 再次,提前曝光了梁辅臣被绑架的事情,赵俊臣就可以准确安排梁辅臣的“被解救”时间,让梁辅臣赶在即将要大局确定的时候抵达花马池营,这样一来,赵俊臣不仅是可以顺利完成自己的种种计划,也可以让梁辅臣与自己一同承担某些责任; 最后,梁辅臣被绑架的事情提前曝光之后,赵俊臣也就可以趁机得到前期的查案大权,到时候只需要是稍稍动用一些手段,就可以把这件事情栽赃给别人,趁机摘脱自己身上的嫌疑。 计划进行到了目前这一步,一切都很顺利,赵俊臣的几项目标也都顺利实现了。 但赵俊臣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 毕竟,这样的手段实在是太过卑劣了。 在清末,世人皆是指责李鸿章任人唯亲,李鸿章曾向丁汝昌辩解道:“都说我李鸿章重用亲信,我倒要问问,我不用亲信用谁,难道要我用一个我连认都不认识的人?对一个我不了解的人,我怎么知道他能不能担当重任?说我培植私人势力、任人唯亲,笑话!不任人唯亲,老子任人唯疏不成?非要让我的部下不听话,处处和我作对,那才不叫培植私人势力了?” 前世,赵俊臣听到这一番话之后,也曾一度深以为然。 但如今,赵俊臣却知道,李鸿章的这一番话全都是诡辩! 赵俊臣如今的做法,与李鸿章颇有相似之处,同样是在大局危难之际任人唯亲、打压异己。 梁辅臣、戚斌、何漳等人,皆是品性高洁的能臣干将,但只是因为他们与赵俊臣不是一条心,赵俊臣就不敢重用他们,反倒是屡屡的暗算排挤,甚至是为此不折手段,哪怕是暂时重用,也留下了许多过河拆桥的后招。 说到底,全是出于一片私心。 当然,赵俊臣的种种手段,皆是精心设计,并不影响边防大局,倒也算得上是“公私兼顾”了。 在心底深处,赵俊臣对于梁辅臣、何漳、戚斌等人是非常敬佩的,但这种敬佩的份量终究是抵不过私利。 对于自己的卑劣做法,赵俊臣并不后悔。 但也开心不起来。 *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所有人在赵俊臣的封口令下,皆是默契的没有再提梁辅臣的事情,只是把这件事情全部交给赵俊臣处理,并且是全力配合赵俊臣的陇南布局。 赵俊臣这段时间也顾不得其他事情,只是专注于陇南战事,不断的调兵遣将、统筹全局。 又过了三天之后,眼看着战兵新军与戚斌新军皆是恢复了体能士气,赵俊臣终于是做出了决定,准备亲自领兵前往宁夏与甘肃交界处的海原城,并且还把花马池营的指挥班子全都移了过去! 海原城距离陇南战局较近,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获知战局变化的详细消息,赵俊臣到了那里之后,也可以亲自指挥作战! 而就在赵俊臣领兵前往海原城的同时,陇南战事也渐渐进入了最激烈艰苦的时期!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一十二章.战巩昌(一). …… …… 陇南位处于秦巴山区,这里东临陕西、南抵四川,紧扼陕甘川三地之要冲,素有“秦陇锁钥、巴蜀咽喉”之称,乃是历朝历代的兵家必争之地! 自从汉朝张骞出使西域之后,甘肃东南部就被设为巩昌府,一直延续到了明朝也未有变化,但世人依旧是习惯称呼巩昌府为“陇西”,巩昌府的南部地区属于长江水系范围,气候更接近于南方,素有“陇上江南”之称,所以人们大都是将这里称为“陇南”,乃是巩昌府境内最为富裕的地方。 在明朝士气,陇南地区的官方称呼为“阶州”,乃是巩昌府的下辖州,受到巩昌府的节制,而巩昌府虽是位于甘肃境内,却一直是隶属于固原军镇的防务范围。 这一次,赵俊臣就将两军决战之地选在了这里! 选择巩昌府作为主战场,赵俊臣也是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的。 首先,陇南地区的繁华与富足,对蒙古联军具有一定的吸引力——对蒙古联军而言,哪怕是无法攻破城池,夺走情报中的粮草与奴隶,但只要是在阶州境内大肆劫掠一番,也不会空手而归。 其次,阶州位于秦巴山区,颇是地形复杂,高山、河谷、丘陵、盆地交错,不仅是有利于赵俊臣包围截抄、隐藏伏兵,也可以很大程度上削弱蒙古联军的骑兵优势。 最后,相较于陇南地区的富足,巩昌府北部的几处州县皆是经济不昌、人烟稀少,还是近两年旱情的重灾区,境内大半百姓皆是逃荒在外,两军选在这里进行决战,哪怕战况再是如何惨烈,也不会造成太大的损失。 此外,巩昌府位于西北深处,已是远离了明朝的核心区域,也远离了朝廷中枢的视线范围,朝廷的威信与控制力在这里已是愈发薄弱,就算是赵俊臣在此期间暗中做一些小动作,事后也容易遮掩隐瞒。 当然,对于赵俊臣的布局与计划而言,选择巩昌府作为主战场也有一些不足之处,那就是这里与蒙古草原的距离稍远了一些,蒙古联军若是想要强攻此处,就首先要突破甘肃军镇的镇番卫,然后还要突破固原军镇的破虏卫,最后还需要渡过渭水,与此同时,巩昌府的东北方向是固原军镇与宁夏军镇,西北方向则是甘肃军镇,蒙古联军一旦是深入其中,就很难脱身离开。 对于蒙古联军而言,进攻巩昌府无疑是一次极大的冒险,这会让蒙古联军万般警惕、小心翼翼,很容易就会心生退意,以蒙古联军的机动性与行军速度而言,他们若是在赵俊臣完成包围之前下定决心脱离战场,赵俊臣就很难收获最大战果,这段时间耗费无数心血的布置,也很有可能就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所以,在决战正式开启之前,赵俊臣还需要额外送给蒙古人一些甜头与诱饵,让蒙古人食髓知味之余,也坚定蒙古联军不断进攻陇南的决心,这样一来,哪怕是蒙古联军今后遭遇了一些挫折与损失,也不会轻易生出退意。 为此,赵俊臣必须要牺牲一些人。 * 自从蒙古联军大举入侵甘肃之日算起,至今已是过去了九天时间。 蒙古联军这一次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情报中囤积着大量粮草的阶州城! 蒙古联军的行动也很坚决,他们汇聚了五万余人的兵力,进入大明境内之后,就直扑阶州而去,沿途若是遇到了城池与军堡,也不会浪费时间强攻,只是逼退守军之后,就留下一部分军队进行监视与牵制,主力部队则是以最快的速度继续向着阶州方向逼近。 这样一来,蒙古联军的行军速度自然是极快,不过是短短九天时间,就已是连续突破了甘肃镇番卫与固原靖虏卫的防线,攻入了巩昌府的境内! 进入巩昌府境内之后,蒙古联军依然是势如破竹,又在短时间内连续突破了会宁、永泰两县的防线。 面对蒙古联军的大军入境、气势汹汹,巩昌府境内的各地州县皆是胆战心惊,只懂得收拢守军、紧闭城门,一味的据城而守,将城池以外的区域全部拱手让给蒙古联军,没有任何抵抗之意! 不过,蒙古联军的这次进攻看似是无比顺利,一路上可谓是势如破竹,但甘肃各地皆是坚壁清野,甚至还把村乡百姓都收拢入城,蒙古联军并没有太多的实际收获。 然后,当蒙古联军来到了巩昌府中部地区之后,却终于是遇到了难题! 因为,渭水挡在了他们的面前! 巩昌府的面积极大,乃是西北最为辽阔的大府,又被渭水分为南北两部分,阶州城就位于渭水以南! 所以,蒙古联军若是想要进攻阶州,就必须要渡过渭水! 因为连年的旱情,渭水并不算深,最浅处大约只有一米有余,蒙古联军想要强行渡河也不难,但蒙古联军的统帅巴根担心明朝边军会在蒙古联军渡河期间进行偷袭,却是不敢轻举妄动,就下令蒙古联军在渭水北岸停军休整,又派出大批侦骑查探周围的明军动态。 在等待斥候探马们回报之际,巴根与各族领袖则是聚集在大帐之中,一边等待消息、一边商议他们下一步的行军计划。 自从攻入了大明境内之后,明朝边军的表现就像是情报中一样懦弱无能,只敢龟缩在城墙后面目送着蒙古联军来去自如,就算是偶尔遇到了一些抵抗,也是不堪一击,被蒙古联军轻易击溃。 这样一来,蒙古联军仅用了八九天时间就攻入了明朝的西北腹地,这也让大帐内的各族首领皆是滋生了傲慢之心,认为明军完全不是他们的对手,西北边防对于蒙古联军而言不过是形同虚设! 所以,许多人都对巴根的谨慎做法不以为然! 其中,蒙古右翼部落的领兵首领齐格木尤其如此! 蒙古右翼各大部落每年都会进入大明境内劫掠,早就见惯了西北边军的软弱胆怯,也深知三边军镇的种种弊病,所以齐格木认为巴根的小心翼翼只是多此一举、浪费时间。 众位首领齐聚之后,齐格木也完全没给巴根面子,直接就提出了自己的质疑。 “巴根首领,听说你是准噶尔汗国最著名的勇士,为何如今竟是如此怯弱?咱们进入大明境内已是有八九天时间了,你难道还看不清汉人军队的底细?他们不过是一群农夫罢了,完全没有蒙古勇士的武勇,并且还是一盘散沙,他们的武官只关心自己的安危,绝不会相互支援,只要咱们没有进攻他们的城池与军堡,他们就不会主动抵抗咱们! ……所以,巴根首领大可不必担心汉人边军会有任何动作,也不必浪费时间刺探汉人军队的动向,他们绝没有主动进攻的勇气!渭水并不算深,咱们骑马就能过去,只要过了渭水,前面就是秦州与阶州了!到时候咱们就可以攻破汉人的城池,劫掠汉人的粮草,何必留在这里浪费时间?” 说到这里,齐格木轻哼一声,又补充道:“这次攻入汉人的腹地,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速战速决,如今留在这里耽搁时间,反而是容易引起变数!我蒙古右翼部落如今派来上万勇士加入这次行动,可不是为了停在渭水岸边休息的!” 听到齐格木的讥讽,巴根眼中闪过了一丝杀气,觉得自己对齐格木的忍耐已是近乎达到极限了。 蒙古联军这一次的进攻,除了准噶尔汗国的主力部队与仆从军总计四万五千人之外,蒙古右翼部落也派来了万余骑兵加入。 此前,齐格木只是蒙古右翼部落的使者,负责准噶尔汗国与蒙古右翼部落的联系事宜,但已是屡屡与巴根为难,自从蒙古右翼部落派来大军支援之后,齐格木的气焰就更加嚣张了,总是抓住一切机会打击巴根的威信! 不过,巴根终究还是强忍了下来,缓缓扫视了大帐内的众位首领一眼,发现哈萨克首领阿拜.海达尔、诸察合台首领苏合、叶尔羌首领阿木尔等人听到齐格木的说法之后,虽然是不敢明言,但大都是流露出了赞同之色。 见到这一幕,巴根心中暗暗有些无奈。 在内心深处,巴根也赞同齐格木的说法,明军这段时间以来的表现实在是过于拙劣,无论战力还是勇气皆是不值一提,很难不让人心生轻视, 不过,巴根的麾下军队乃是准噶尔的主力,如今已是深入明朝腹地,稍有闪失就会影响整个准噶尔汗国的未来国运,这也让巴根不得不万般小心,不敢承担任何风险。 于是,巴根无视了齐格木的讥讽,缓缓说道:“咱们眼下已是深入了汉人腹地,很容易就会被汉人军队截断后路,必须要小心一些,汉人军队的表现固然是拙劣不堪,但他们兵力众多,若是咱们被包围了,想要脱身也不容易,必然会遭遇许多损失,我乃是联军统帅,必须要为勇士们的性命负责……齐格木兄弟,若是你等不及了,大可以带领蒙古右翼的勇士们先行过河!” 听到巴根的说法,齐格木不由语塞。 这次蒙古右翼部落派来了万余军队,只是想要跟在准噶尔部落后面瓜分好处罢了,别看齐格木对大明边军满是不屑,对巴根也是满嘴的风凉话,但若是让齐格木独自领军深入大明腹地,齐格木是绝对没有这个胆量的。 如今,齐格木一方面仗着准噶尔汗国的军力狐假虎威,另一方面又对准噶尔汗国的主导地位不大服气,所以齐格木的表现也非常矛盾,既是亦步亦趋的跟随准噶尔大军行动,又是时不时的挑衅巴根,这种作法对齐格木以及蒙古右翼部落没有任何好处,只是齐格木犹不自觉。 最终,齐格木轻哼一声之后,用不轻不重的声音嘟囔道:“二十多年前,我蒙古右翼部落的一支骑兵甚至攻入了汉人的北直隶境内,远要比今日更加深入汉人腹地,但我蒙古右翼的勇士们当时可没有任何惧意……” 巴根相貌看似粗豪,但他作为葛尔丹的心腹大将,却要比齐格木有城府得多。 见到齐格木态度软化之后,巴根就不再理会,只是转头看向其余几位部落首领,进一步解释道:“这一次行动,劫掠粮草固然重要,但首要之务依然是保证自身实力不会受损严重!咱们总计出动了近六万兵马,全都是各大部落的根基,一旦是稍有损伤,就必然是大伤元气!咱们与汉人不同,汉人太多了,死了一万人,马上就能再招两万人,咱们若是死了一万儿郎,就意味着十几个大部落的衰亡! 更何况,咱们的兵力看似很多,但为了抓紧时间赶路,这一路上并没有攻打沿途的汉人城池,后方的汉人军队没有任何损失,这就意味着咱们的后路不稳!又为了保证后路安全,咱们每经过一处城池军堡,就要留下一部分兵力进行监视与牵制,这样一来,咱们固然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攻入了汉人腹地,但咱们的麾下勇士也只剩下了四万五千余,兵力更加处于劣势,在这种情况下,咱们承受不起任何风险。” 说到这里,巴根目光扫向了哈萨克首领阿拜.海达尔、诸察合台首领苏合、叶尔羌首领阿木尔等人,缓缓问道:“西域如今的局势,你们也大都心中有数,一旦是你们手下儿郎损伤惨重,你们的部落最终会沦落到怎样的下场,就不必我多说了吧?我如今固然是谨慎了一些,但也是为了你们考虑!” 听到巴根的质问,几位首领皆是面色微变。 西域环境恶劣,向来是弱肉强食,而他们麾下的军队皆是各自部落的基石,一旦是损伤惨重,他们的部落就必然会被其它部落吞并,这样的风险他们自然是承受不起。 于是,几位首领连忙是起身表态,纷纷说道:“我等自然是对巴根首领惟命是从,坚决遵从巴根首领的命令!” 见到几位首领的表态,巴根满意的点了点头。 经过这么一场谈话,巴根在蒙古联军的领导地位更加稳固了。 另一边,齐格木的表情则是有些难看。 就在这时,一名侍卫进入大帐内向巴根禀报道:“巴根首领,探马们都已经回来了!” 巴根面容一肃,吩咐道:“让他们进来禀报!” 片刻之后,四名探马头目匆匆进入大帐之中。 按照巴根的吩咐,这四名探马头目分别负责探查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明军动态。 巴根肃容问道:“附近的汉人军队可有异动?” 一名探马头目率先禀报道:“以西三十里内,并未发现汉人军队的踪迹。” 又一名探马头目说道:“我军以东二十里外,有一处汉人的县城,如今已是紧闭城门、守备森严,但只是一味的龟缩死守,县城内守军并无出动迹象!” 第三名探马头目随之禀报道:“小人渡河前往南方探查,发现南方的明军如今已是乱成一团,调动颇是频繁,显然是他们没有想到咱们这么快就攻到了这里!” 第四名探马头目则是禀报道:“我军后方的汉人军队同样没有异动。” 听完了禀报之后,巴根心中稍稍有些放松,但依然是不敢大意,就想要让探马们扩大范围再一次探查周围局势。 但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又有一名蒙古军士进入大帐之中,禀报道:“巴根首领,营外的探马抓到一名汉人,这名汉人并未反抗,说是他认识汪先生,有紧要情报相告。” “汪先生?” 听到禀报之后,巴根微微一愣,目光转向了大帐角落的一处座位。 在那里,有一名汉人书生打扮的男子正在小心翼翼的陪坐着。 这名汉人男子,自然就是汪家仅剩的嫡系族人汪泉了! 这段时间以来,蒙古联军能够势如破竹、行军神速,汪恭的领路绝对是功不可没。 汪家毕竟是根深蒂固的陕甘首富之家,如今虽然是被赵俊臣铲除了,但依然在陕甘各地留有许多眼线,很容易就可以探知陕甘边防的虚实与动态,甚至还可以利用汪家残留的影响力拖延边军的行动! 所以,在汪泉的指引之下,蒙古联军的行动才会如此顺利! 也正是因为领路的功劳,汪泉愈发受到了巴根的赞赏与信任,如今虽然是敬陪末座,但也得到了在大帐内旁听军略的资格。 此时,见到巴根的目光投来,汪泉连忙问道:“那人可有通报来历?” 蒙古军士点头答道:“那人自称是固边堡的总旗官刘大顺。” 汪泉顿时是面现喜色,向巴根说道:“巴根首领,这个刘大顺曾多次受我汪家大恩,是自己人!我事前已是联系过此人,此人必然是来向咱们通报消息的!” 巴根问道:“这个人信得过?” 汪泉连连点头,道:“绝对信得过!他有把柄在我手中,绝对不敢出卖于我!” 听到汪泉的回答,巴根也就安心了,吩咐道:“让那个汉人进来说话。” 这一路上,巴根已是多次见证了汉人官员向汪泉通报消息的事情,蒙古联军也多次受益——这也是巴根厚待汪泉的原因之一,巴根认为准噶尔汗国今后征服明朝还会继续用到汪泉。 又过了片刻时间,两名蒙古军士押着一名中年汉人男子进入了大帐之内。 见到此人之后,汪泉连忙起身相迎,拱手道:“刘总旗幸苦了,我汪家今后必有厚报!” 稍稍客套之后,汪泉就迫不及待的追问道:“刘总旗亲自跑来通报消息,可是陇南那边发生了什么变故?” 刘大顺虽是边军的总旗官,却没有军人应有的阳刚之气,气质与相貌皆是有些软弱,如今他被押入大帐之内,又被众位部落首领虎视眈眈的审视着,更是战战兢兢,脸色满是苍白。 见到刘大顺的表现,在场众人皆是心中不屑。 在汪泉的安抚与追问之下,刘大顺总算是想起了来意,连忙向汪泉说道:“汪老板,有紧要变故!渭水以南的固边堡、威定堡、以及镇宁卫城的守军如今已是开始集结,他们想要趁着蒙古大军渡过渭水的机会进行偷袭,我获知消息之后,就连忙赶来通报于你了!” 听到刘大顺的情报,汪泉面色一变,急忙把情报翻译成了蒙古语告知了巴根。 巴根同样是面色一变,问道:“有多少汉人军队打算偷袭?” 在汪泉的翻译下,刘大顺战战兢兢的答道:“前些日子,花马池营派来了三万禁军支援阶州,这些禁军大都是驻扎在阶州城内,但镇宁卫也有三千余人,这次想要偷袭蒙古大军的军队主要就是这些禁军!他们不知道天高地厚,一心只想立功,就强迫固边堡、威定堡、以及镇宁卫城的守军与他们一同行动,总计大约有四五千人!” 得知了汉人军队想要偷袭自己之后,巴根原本紧绷的心情反倒是轻松了许多,眼睛中闪烁了杀意,似乎是想要大干一场! 汪泉思索了片刻之后,突然是面现喜色,进言道:“巴根首领,若是咱们将计就计的话,正好可以把这支汉人军队全歼!这样一来,固边堡、威定堡、以及镇宁卫城就会守备空虚,再无抵抗之力!据我所知,汉人钦差赵俊臣把粮草移往陇南囤积之后,因为粮草数量太多,镇宁卫也同样分到了许多,我在镇宁卫也有内线,咱们可以轻易破城,一旦是咱们攻破镇宁卫城,很快就可以收获大批粮草!” 与此同时,齐格木与众位首领早就是迫不及待了,汪泉的建议可谓是正中他们的下怀,也纷纷请战道:“巴根首领,这可是一次好机会,不可错过!” “巴根首领,汉人若是龟缩在城墙后面,咱们想要破城还真要费一番功夫,但如今他们失心疯想要偷袭咱们,正好把他们一网打尽!” “巴根首领,此战还请让我们哈萨克的勇士为先锋!” 在众人的纷纷建议之下,巴根也终于是下定了决心,冷笑道:“既然汉人把肥肉送到了咱们嘴边,咱们就没理由错过!传我的命令,大军准备渡河!”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一十三章.战巩昌(二). …… …… 这一天,渭水南岸尸骸遍野,绝大部分都是汉人将士的尸体,鲜血染红了土地与河流,傍晚的徐徐秋风,却也吹不散空气中的浓郁血腥味。 遍地的尸骸之中,偶尔会有重伤的汉人将士发出痛苦呻吟,但很快就会嘎然而止,却是被四处巡视的蒙古将士补刀杀死了。 这样的氛围看似惨烈悲壮,就好似经历了一场残酷血战,但实际上这场战斗至始至终都是一边倒的局面,并不算是如何激烈,甚至还可以说是有些平淡。 在渭水岸边,蒙古联军的统帅巴根高坐在战马上,冷眼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汉人将领,眼神中满是高傲与不屑。 跪在巴根面前的汉人将领一身禁军服饰,年纪大约只有三十出头,气质之间并没有任何军人应有的悍勇之态,反倒是多了些纨绔之气,此时更是形象狼藉,不仅是面容惨白、满身的泥土与血迹,神态更是惶惶欲绝。 这名禁军将领名叫韩章,乃是禁军中的一位指挥佥事。 韩章这般年轻就高居正四品的军职,自然不是因为他多么的军功卓著、本领不凡,而是依靠祖上的余荫! 韩章乃是勋贵出身,他的祖父拥有国公的爵位,他的大伯曾在五军都督府任职,所以他加入禁军之后也是一路顺风顺水、青云直上。 对于韩章而言,禁军的差事就是消磨时间、混积资历、顺便领点俸禄作为零花钱罢了,他今后的道路早已经被家族安排好了,再过几年就会升任为从三品的指挥同知,到了四十岁之后再升任为指挥使,若是运气好的话还能更进一步,成为某地军镇的镇守总兵,掌控一方的军政大权。 不过,对于心高气傲的韩章而言,这样的生活未免是缺乏了一些刺激,所以关武元率领禁军支援陕甘之际,韩章就跟着来了,一方面是想要趁机收获一些军功增添自己的资本,另一方面也是想要寻求一些刺激。 韩章向来是自视不凡,认为自己与那些混吃等死的勋贵子弟不同,他天生就是当名将与英雄的命,所以关武元奉赵俊臣的命令驻守陇南之后,韩章就主动向关武元请命驻守镇宁卫城。 镇宁卫位于陇南北部,一旦是蒙古联军攻入陇南地区,就必然会成为战事前线,关武元麾下的众位禁军将领对于这项差事皆是避之不及,关武元原本还有些为难,见到韩章主动请缨之后,又见韩章一副信心满满的模样,纸上谈兵、夸夸其谈的本事也颇是不俗,也就同意了韩章的请求。 就这样,韩章成为了镇宁卫的最高军事指挥,还负责节制镇宁卫周边的固边堡、威定堡、安远堡等地的边军力量。 在韩章前往镇宁卫城之前,关武元也曾反复向韩章叮嘱,镇宁卫的防务一切以稳守为主,只要不是丢城失地即可,当时韩章也是满口答应,但像是韩章这样自诩不凡、好大喜功的勋贵子弟,又怎么可能甘于寂寞? 所以,抵达镇宁卫城没多久,当韩章得知蒙古联军已是攻入巩昌府中部、即将要强渡渭水之后,再加上某些人的不断鼓动,心思就突然活泛了起来。 韩章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响,如今的渭水虽然不深,但也不是轻而易举就可以强渡的,必然要耗费许多精力与时间,韩章若是趁着蒙古联军半渡之际发起突袭,至少能让蒙古联军的渡河先锋损失一些兵马!稍稍建功之后,韩章就会马上脱离战场,蒙古联军的主力部队强渡渭水之后也必然是人困马乏、追之不及,韩章想要安然逃脱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蒙古联军进入大明境内之后,就一直是势如破竹、无人可挡,在这般情况下,韩章哪怕只是杀敌百十人,也是此战的首功!到时候不仅是军功无数,更还会出尽风头,成为世人皆知的英雄! 在韩章看来,这是一场风险很小、收益极大的赌博,完全值得一试! 于是,韩章就暗暗集结了镇宁卫境内的所有骑兵,并且是密切关注着蒙古联军的动态,发现蒙古联军开始强渡渭水之后,就迫不及待的领兵杀了过去! 只可惜,韩章并不知道陕甘边军早已经被汪家渗透多年,蒙古联军的统帅巴根通过汪泉的线人也提前获知了韩章的偷袭计划,并且韩章的领兵能力与巴根相比,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巴根发现了韩章的企图之后,很快就做出了决定,首先让蒙古联军的主力部队大张旗鼓的为强渡渭水进行准备,以此来吸引韩章的注意力,然后又秘密安排了一支千人规模的小股精锐率先从上游方向暗中渡过渭水,并且在渭水南岸进行埋伏,等到一切都准备妥当之后,巴根终于是下令让蒙古联军的主力部队渡河! 另一边,见到蒙古联军渡河之后,韩章马上就领军发动了突袭,只可惜蒙古联军早有防备,并没有让韩章收获太大的战果!对此,韩章虽然是心有不甘,却也更加畏惧蒙古联军所展现出来的强大战力,并没有丝毫恋战之意,就打算马上逃离战场。 谁知,提前渡河的小股蒙古精锐早已经埋伏在侧,突然现身拦住了韩章的退路,不断的纠缠与骚扰,让韩章完全无法逃离! 这样一来,再等到蒙古联军的主力部队渡过渭水之后,结果也就可以预知了! 最终,不到短短半个时辰,韩章麾下的四千余军队或死或俘,近乎全灭,就连韩章本人也成了巴根的阶下囚! * 此时,跪在巴根的马下,韩章心中充满了恐慌与悔恨! 恐慌于自己的未来命运,悔恨自己不应该听人鼓动、冒险行事! 就算是冒险行事,也不应该逞英雄亲自领兵! 但如今,却已是悔之晚矣。 在巴根的冰冷目光注视下,韩章的身体不住颤抖着,他突然发现自己并不像是想象中那样乃是一名天生的英雄与名将,被俘之后,他的内心中一时间只剩下了“惜命”二字。 从前的雄心壮志、内心的自诩不凡、军人的使命职责,在这一刻皆是被韩章抛到脑后,此时的韩章只想着一件事,那就是设法保住自己的性命! 为此,哪怕是投敌也在所不惜。 韩章已经想好了,只要是眼前的蒙古统帅稍有表示,他就会大喊“愿降”,并且把自己所知道的情报全部告知,甚至是把镇宁卫城拱手送上! 然而,巴根至始至终都只是冷眼打量着韩章,见到韩章的拙劣表现之后,表情间的不屑愈加明显,却完全没有招纳韩章成为带路党的意思。 这般情况下,韩章的内心愈加慌乱,忍不住就想要主动投降保命!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一名蒙古将领策马来到巴根的面前,禀报道:“巴根大人,战果已经统计出来了,此战我军死了九十三名勇士,还有百余人受伤……不过,这次偷袭咱们的四千汉人军队已是被尽数歼灭,约有俘虏两千余人,剩下的全部被歼!” 说到这里,这位蒙古将领面现不屑之色,又说道:“这些汉人将士,当真是懦弱至极,他们之中大部分人都是身强体壮、装备精良,听说还是汉人皇帝的近卫,但只是稍有损伤,就纷纷降了,大半都成了俘虏,只是这样一来,俘虏实在是太多了,究竟要如何处置他们,还请巴根大人示下!” 在这名蒙古将领的汇报中,汉人将士除了被俘就是被杀,竟是没有一名伤员。 但巴根并没有任何意外,健康的汉人还可以作为奴隶,但受伤的汉人就只是拖累了,自然是直接杀掉省事! 不过,将俘虏充做奴隶乃是平日里的做法,如今蒙古联军已是深入大明境内,这些战俘若是随军行动就是拖累与隐患了。 所以,巴根听到汇报之后,心中不由有些犹豫,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是把这些战俘全体斩杀,还是把他们提前送去草原。 犹豫了片刻之后,巴根认为还是前者更为妥当,如今蒙古各部连年天灾,却也养不起太多的奴隶。 而就在巴根准备下令的时候,却又有两名汉人快步向他跑来。 这两名汉人一个是商人打扮,表情有些阴鸷,另一个则是边军的总旗打扮,表情间满是紧张,亦步亦趋的跟在前者身边。 这两人自然就是汪泉与刘大顺了。 见到他们二人之后,巴根的表情稍稍一缓,嘴边闪过一丝笑意,向二人点头示意道:“汪先生与刘先生来了!这次战事顺利也多亏了你们,若不是汪先生的搭线联系、以及刘先生的通风报信,我也不能提前得知汉人军队的偷袭计划,说不定就要损伤许多儿郎……两位先生的义举,我蒙古联军今后必有报答!” 巴根并没有说谎,这次的战事顺利,除了汉人军队懦弱一触即溃之外,很大程度上就是凭借着汪泉的消息网络以及刘大顺的投敌出卖,否则蒙古联军必定会增添许多损伤,而且也很难留住偷袭他们的汉人军队。 也正因为这次的事情,巴根对于汪泉以及刘大顺也就愈加信任了。 听到巴根的承诺之后,汪泉面现喜色,刘大顺则是表情复杂,但两人皆是连忙向巴根道谢,保证他们今后一定会继续为蒙古联军全力效命云云。 然后,刘大顺偷偷用肘碰了汪泉一下,汪泉先是一愣,然后则是一副恍然大悟状,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向巴根问道:“巴根大人,我听说您这次俘虏了两千余名汉人将士,却不知道您打算如何处置他们?若是您还没有想到办法的话,我这里倒是有一个想法!” 巴根微微一愣,然后问道:“什么想法?” 汪泉嘿嘿一笑,说道:“其实,我汪家在陕甘经营多年,在镇宁卫境内自然不是只有刘总旗这一位朋友!在镇宁卫城内,还有一位张英张百户与我汪家关系匪浅,至今也有联系!事实上,这次刘总旗赶来通报消息,也是因为那位张百户的建议……那位张百户如今也愿意投靠蒙古,甚至愿意把镇宁卫城拱手送给巴根大人!” “哦?”听到汪泉的说法,巴根顿时有了兴趣,问道:“他不过是区区一名百户,如何有能力把镇宁卫城送给我?” 汪泉面色闪过一丝得意,解释道:“若只凭他的力量,自然是不大可能,但若是再加上这批俘虏就不一样了!如今汉人军队战败全灭的消息应该还没有传到镇宁卫城,只要您让刘总旗在这些俘虏之中招降一部分人手,让他们扮作败军返回镇宁卫城,在进城之际设法堵住镇宁卫城的城门,再加上张百户的内应,镇宁卫城的城门必然是短时间内无法关闭,到时候蒙古联军再趁机冲杀过去,巴根大人夺去镇宁卫岂不是易如反掌?” 听到汪泉的建议,巴根不由是表情一肃,显然是有些心动,正在认真考量。 与此同时,最开始的杀俘想法已是悄然散去。 良久之后,巴根缓缓点头,说道:“这倒是一个妙计,但为了防止这些俘虏到时候突然背叛,在扮作败军的队伍里,要混入三成的蒙古勇士,才可以保证万无一失!” 汪泉连连点头,说道:“这是自然!巴根大人思虑周全,小人佩服至极!” 巴根得意一笑,只觉得自己这次领军进入大明境内可谓是一帆顺风,原本的谨慎心理,在这一刻也稍稍有些消散。 然后,巴根调转马头,就打算召集蒙古联军的将领们策划此事。 另一边,因为巴根与汪泉的对话至始至终都是用蒙古语,跪在巴根面前的韩章完全听不懂,一直是云里雾里。 若是韩章能够听懂他们之间的对话,就一定会目瞪口呆。 因为,鼓动他偷袭蒙古联军的人,正是汪泉口中那位主动投敌的镇宁卫百户张英! 此时,见到巴根意欲离开,却又不知道要如何处置自己,韩章不由大急,连忙喊道:“这位蒙古大人,我愿降!我愿降!还有,我祖父乃是明朝国公,他会用大笔钱粮换我性命!只要你保证我的安危,我什么都愿意做……” 听到韩章的呼喊,巴根才想起来了这位汉人俘将。 巴根同样不懂汉话,向汪泉问道:“他在说什么?” 汪泉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阴沉。 他受到巴根的信任与重用,乃是因为他在明朝境内拥有许多人脉与眼线,他的利用价值对于巴根而言是不可替代的。 但若是眼前这位国公子孙同样是降于巴根,汪泉的重要性岂不是会大幅下降? 想到这里,汪泉先是偷偷打量了周围,见附近皆是来自西域的准噶尔汗国将士,没有人精通汉话之后,又暗中向旁边的刘大顺打了一个眼色示意,垂头向巴根说道:“他说他乃是一位汉人公爵的子孙,您绝不能伤害他,否则……巴根大人,后面的话我不敢讲。” 听到汪泉的解释,巴根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冷哼道:“既然如此,杀了他!” 说完,巴根就调转马头离开了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一十四章.战巩昌(三). …… …… 时至今日,明朝的军队不论是边军还是禁军,皆已是糜烂入骨,将士们也大都失去了血性。 所以,随着刘大顺的出面招降,两千余名汉军俘虏为了保住自身性命,皆是没有太多犹豫,很快就尽数降了。 这样的结果,对于巴根而言并不算是一件好事,他想要控制镇宁卫城的城门,原本只需要五六百名汉军投降也就足够了,如今两千余名汉军全部投降,反倒是不好处理。 不过,这点烦恼随着镇宁卫城的沦陷,很快就在巴根的脑中消散了。 汪泉的计策确实是建立了奇功,让蒙古联军顺利攻破了原本是易守难攻的镇宁卫城。 按照汪泉的策划,刘大顺挑选了五百余名汉军俘虏,又混入了三百余名蒙古精锐,让他们扮作败军奔向了镇宁卫城,装成一副被蒙古联军追杀的模样,而蒙古联军的主力则是不远不近的缀在后面。 当镇宁卫的守军见到这一幕之后,因为城下的败军大都是禁军出身让他们不敢得罪,再加上蒙古联军距离较远,短时间内无法造成威胁,就急忙打开城门放行…… 然后,随着千余“败军”的突然发难,城内的百户王英也趁机制造混乱,城门迟迟无法关闭,蒙古联军的主力则是快马加鞭的奔袭而来,整个镇宁卫城很快就沦陷了。 当巴根骑着高头大马、耀武扬威的进入镇宁卫城的时候,整个镇宁卫城已是彻底落入蒙古联军的手中,蒙古将士们正在四处劫掠,镇宁卫城内一片混乱,到处都是百姓的绝望哭喊声。 但对于此时得巴根而言,汉人的绝望哭喊声就是这一刻世间最美妙的乐章! 巴根的目光巡视着眼前这座坚固难攻的要塞,愈加认为自己在这次战事期间可谓是顺风顺水,简直就是心想事成! 蒙古人并不善于攻城,巴根原本已经做好了蒙古联军会在攻城之际损兵折将的心理准备,但如今却是轻而易举的夺取了陇南前卫镇宁卫城,损失近乎可以忽略不计。 这样一来,巴根自然是得意非凡,心中的谨慎态度也再次消散了许多。 而就在巴根心中得意之际,就见到汪泉再次出现,匆匆向他跑来。 在汪泉的身后,还有两名汉人武官相随,除了巴根已经熟悉的刘大顺之外,另一人则是身穿汉人边军的百户服饰,粗旷的脸上满是胡须,但一双眼睛则是闪烁着精明之色,却正是这次主动投降于蒙古联军的镇宁卫百户王英。 三人跑到巴根的马前,纷纷是态度谦卑的向巴根行礼,然后汪泉就向巴根介绍了王英的身份。 “巴根大人,这位将军就是原镇宁卫城的百户王英!此次不论是刘大顺的通风报信,还是蒙古大军夺取镇宁卫的战事,王英将军皆是出力甚多!” 听到汪泉的介绍,巴根先是认真打量了王英一眼,然后则是点头表示赞赏,说道:“你就是王英?就像是汪先生所说,这次不论是挫败汉人军队的突袭,还是夺取镇宁卫城,你皆是功不可没,准噶尔汗国从来都不会亏待有功之人,王将军愿意背叛汉人皇帝转投于我,想来也是心有所图……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只要我做得到,就一定会满足你!” 说到这里,巴根打量王英的目光中闪过了一丝审视。 对于王英的主动投靠,巴根的心中是有些疑虑的。 自从汉人钦差赵俊臣把汪家连根拔起之后,汪泉与汉人朝廷之间已是仇恨不共戴天,所以汪泉积极支持蒙古联军入侵明朝的事情并不难理解,再加上这些日子的接触,巴根对于汪泉已是非常信任了。 但王英已是明朝的中层武官,哪怕是他从前接受过汪家的好处,也有把柄落在汪泉手中,也很难想象他会主动背叛汉人朝廷、将镇宁卫城拱手送给蒙古联军,这里面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了,对于王英而言绝对是得不偿失。 这样一来,王英这次举动的真实目的,也就值得深究了。 如今,巴根向王英询问赏赐,实际上也是想要试探王英的真实意图。 另一边,听到巴根的询问之后,王英则是面现恨意,咬牙说道:“巴根大人,小人别无所求,只希望蒙古大军攻破了阶州城之后,能够把阶州城守备丁全与他的全族老少交给小人处置!” 随着王英的话声落下,汪泉连忙是进一步解释道:“阶州城守备丁全乃是王英的顶头上司!此人性格跋扈,平日里以***女为乐……王将军前些年曾在阶州城任职,那段时间丁全曾多次以他夫人的名义将王将军的妻子招入府中谈话……这是王英将军的平生大恨!” 说到后面,汪泉表现出一副同仇敌忾的模样。 听到王英与汪泉的解释,巴根终于知道了王英主动背叛汉人朝廷的原因,心中有些不以为然,但疑虑也稍稍消散了一些,点头保证道:“王将军放心就是,等我蒙古大军攻破了阶州城之后,阶州守备丁全的全族老少一定会任你处置!” 王英连忙跪伏在巴根的马下,道:“王英今后就是巴根大人的犬马,任凭巴根大人吩咐!” 听到王英的效忠表态,巴根不由是得意大笑起来。 在巴根看来,有了王英的投靠,蒙古联军攻破阶州城的把握也会增加几分! 然而,因为跪伏埋首的原因,巴根并没有看到王英此时的复杂表情,仿佛是瞒天过海之后的轻松,隐隐还有一丝得意。 大笑之后,巴根傲然点了点头,问道:“对了,我听汪泉说,汉人钦差赵俊臣把陕甘的军粮与赈灾粮草全部运到了陇南,这批粮草数量极多,哪怕是阶州城的粮仓也存放不完,所以镇宁卫城内也分储了许多,此事可是真的?” 王英抬头说道:“确实如此,如今镇宁卫城的粮仓已是同样填满了,粮草足有八万石之多!” “八万石?!” 听到王英的回答之后,巴根眼中闪过了一丝惊喜! 仅是镇宁卫城内就有这么多的粮草,那么陇南地区的主城阶州城内又会有多少粮食?有了这么多的粮草,蒙古联军进攻阶州城的时候,也就再没有后顾之忧了!哪怕是最终无法攻破阶州城,蒙古联军这一次也不至于空手而归! 想到这里,巴根对于蒙古联军攻破阶州城的信心与决心,也就愈加强烈了! 而就在巴根想要询问详细的时候,却又有一名蒙古将领策马奔到巴根面前,表情有些怪异,向巴根禀报道:“巴根大人,儿郎们攻破镇宁卫城之后,虽然是劫掠到许多财物,但并没有发现几名汉人妇孺……儿郎们得不到发泄,如今大都是有些不满!” 听到禀报之后,巴根眉头一皱,目光转向了王英,质问道:“城中为何没有妇孺?” 攻破敌方领地之后进行劫掠与奸淫,乃是蒙古人的惯例,也是对士兵们的一种赏赐,蒙古将士们经过这般发泄之后,也能够更好的保持战意,如今镇宁卫城内寻不到汉人妇孺,从某方面而言甚至会影响蒙古联军的军心,巴根自然是不敢轻视。 更何况,镇宁卫城虽然不大,但城内竟是妇孺寥寥无几,这般情况也实在是有些怪异。 王英表情一变,连忙解释道:“巴根大人明鉴,镇宁卫城虽然是位置紧要,但周围的土地不适合耕种,原本就是兵多民少,自从蒙古联军攻入巩昌府之后,城内仅剩下的一些百姓更是纷纷逃向了城高墙厚的阶州城,城中原本还有一些边军家属,只不过……” 说到这里,王英转头看了汪泉一眼,又说道:“只不过,因为汪家对边军渗透多年,如今又彻底投靠了蒙古大军,朝廷派来支援陇南的禁军指挥使关武元并不信任本地的边军,抵达阶州城之后没多久就以保护边军家属的名义把镇宁卫城内的边军亲族尽数带到阶州城了,此举说是让边军将士们没有后顾之忧的安心作战,但实际上是为了防止边军轻易投敌,所以阶州城内的妇孺也就寥寥无几了……” 一旁,汪泉也说道:“巴根大人,根据我得到的消息,事情确实是如此,因为我汪家的关系,汉人钦差赵俊臣完全不信任本地边军,如今不仅仅是镇宁卫,陇南境内的几处卫城的边军家属大都是被关武元收拢在阶州城内,也正因为如此,支援陇南的禁军与陇南本地的边军之间的关系极是紧张。” 听到王英的解释,巴根冷哼一声,心中有些不满,却也无可奈何,只好是想办法亲自安抚蒙古将士们的躁动情绪。 * 而就在蒙古联军攻破镇宁卫城的第三天,赵俊臣终于是带领着战兵新军与戚斌新军抵达了陇南地区以东的海原城,准备亲自主持陇南的战局! …… 新年快乐!祝大家在2018身体安康,诸事顺达! 恩,顺便说一下虫子的新年愿望——2017年的后半年,虫子可谓是诸事不顺,身边亲人轮流病了两圈,只希望2018能够少一些生活琐事,家人全部健康,这样虫子也就有精力稳定更新了!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一十五章.战巩昌(四). …… …… 这一天的响午时分,固原镇守总兵方振山正在海原城外静静恭候着赵俊臣的驾临。 在方振山的身后,固原军镇的文武官员一应俱全,不论是副总兵马汉成,还是固原知州张文琪等等,所有人皆是在列,没有任何人缺席。 他们从早上就已经开始等待了,如今时间已是响午,晚秋的烈阳依旧很毒,晒得众人有些头昏脑涨、皆已是有些疲乏,只是赵俊臣迟迟没有出现,众人就只能继续苦熬,但并没有任何人表示不满——至少没有人敢明着表现出来! 自从赵俊臣抵达陕甘以来,先是以雷霆手段夺取了陕甘的军政大权,然后又在短短时间内连根拔除了陕甘首富汪家,接着又颁布了一系列行之有效的政令稳定了陕甘的军民之心,近段时间更是派遣战兵新军四处征讨,铲除了陕甘境内所有对赵俊臣阴奉阳违的文武官员…… 经过了这些动作之后,赵俊臣在陕甘三边的威望已是彻底稳固,固原军镇的文武官员们也纷纷收起了从前拥兵自重的狂傲心态,不敢稍有表现不敬,生怕自己会冒犯了赵俊臣,引来可怕的报复! 与前几任的陕甘三边总督不同,赵俊臣不仅拥有一支强大的军队,并且赵俊臣也很愿意使用这支强大军队铲除任何敢于违逆他的势力! * 见到固原军镇的众位官员在等候赵俊臣之际所表现出来的谦卑与恭敬,方振山的心中暗暗叹息一声,颇是有些无可奈何! 原本,当赵俊臣掌控了陕甘边防大权之后,方振山的态度就是与赵俊臣进行有限度的合作,对于赵俊臣的各项政令也算是积极配合,但这种合作的本质,却是方振山认为自己与赵俊臣处于平等位置,固原军镇依旧是保持着很大程度的自主权。 方振山秉持这般态度的底气,乃是因为他是固原军镇的总兵,拥有固原军镇近十万边军的支持!所以,方振山认为赵俊臣绝不敢随意对他出手! 但如今,随着赵俊臣的积威日深,固原军镇的文武官员们已是不敢再随意违逆赵俊臣的命令,赵俊臣的几项政令与军令也陆续产生了效果,渐渐得到了底层百姓与边军们的拥护——这样一来,方振山再想要保持自主、与赵俊臣平等合作,却已是绝无可能! 更何况,如今的方振山也确实是焦头烂额、麻烦不断,即使是他想要与赵俊臣进行对抗,也没有任何余力! 赵俊臣组建了战兵新军之后,这支军队就成为了陕甘境内举足轻重的力量,足以与任何军镇相抗衡,而这些年来屡次受到方振山暗中打压的何漳,竟是成为了战兵新军的统帅!这样一来,若是何漳处心积虑想要报复方振山,方振山的日子就不会好过! 但相较于固原军镇的战局,何漳的事情也就不算什么麻烦了! 如今蒙古联军已是攻入了巩昌府,而巩昌府一向都是固原军镇的防区范围,一旦是这场战事稍有不顺,那么方振山身为固原军镇总兵就必然是首当其冲,需要承担最大的责任! 事实上,巩昌府的防务已经出现了大问题! 就在昨天,方振山收到了巩昌府的军情急报,称是蒙古联军已是攻陷了镇宁卫城以及附近几处军堡,如今正向着阶州城方向攻去!就在方振山等人在海原城外等候赵俊臣的时候,说不定蒙古联军已经开始进攻阶州城了! 陕甘三边虽然是每年都会遭遇火筛入寇,但丢城失地的事情却是极少发生,这样的事情如今发生在固原军镇的防区,方振山已是罪责难逃,若是不能及时的将功补过,今后就必然会遭到朝廷的重惩! 想到这里,方振山也不由得惊叹赵俊臣的手段非凡! 当初赵俊臣把陕甘军粮与赈灾粮草全部运到了陇南地区,方振山还在心中暗暗欢喜,毕竟陇南地区乃是固原军镇的势力范围,这么一大笔粮草存放在这里,方振山只要是稍稍动些手脚,就可以收获丰厚! 但谁又能想到,这笔粮草最终竟是引来了蒙古联军的猛攻?原本是想要隔岸观火的固原军镇,也就彻底沦为了战区,方振山也彻底陷入了被动! 如今看来,赵俊臣也许早就预料到了今日的局势变化!当初赵俊臣把这笔粮草运到陇南地区,也纯粹是不安好心! 可惜,方振山醒悟的还是太晚了! 如今,赵俊臣还未见到方振山本人,就已经让方振山多年以来的苦心经营付诸于流水,诸般优势也是一朝尽丧!当赵俊臣抵达海原城之后,方振山已是没有任何还手之力,就只能对赵俊臣惟命是从了! 也正因为如此,见到固原军镇的众位官员等候赵俊臣之际所表现出来的谦卑态度之后,方振山固然是心中有些不满,却也是无可奈何! 事实上,方振山此时同样是表现谦卑。 在目前的局势之下,方振山的未来命运已是很大程度交到赵俊臣的手里了! 想到这里,方振山对赵俊臣的手段愈加敬畏,心中感慨不断。 而就在方振山心中感慨之际,突然有一位斥候快马奔到方振山的面前,禀报道:“总兵大人,钦差大人已是领军赶到海原城以东十里之外,再有一刻钟时间就会抵达这里了!” 听到禀报之后,方振山精神一振,连忙向左右众人吩咐道:“快!快随我去迎接钦差赵大人!赵大人远道而来,我们绝不可怠慢了!” 说完,方振山就率先策马向东奔去。 在方振山的身后,固原军镇的众位文武官员也急忙相随! * 策马狂奔了大约半刻钟时间之后,固原军镇众人终于是见到了赵俊臣的队伍。 这支队伍的规模极为庞大,除了一万五千余人的战兵新军、三千余人的戚斌新军之外,还有三万禁军精锐、以及上万人的后勤队伍,总计加起来足足有六万余人的规模,且全都是最精锐的虎狼之师! 见到这支混合军队的军容气象之后,方振山等人皆是面色微变,心中对于赵俊臣的实力愈加敬畏。 然后,方振山也顾不得心中感叹,急忙与这支军队的先锋队伍进行联系,表达了自己想要求见赵俊臣的意图。 这一次,赵俊臣并没有让方振山久候,很快就召见了方振山! 在一名战兵新军将领的带领下,方振山来到了大军的中央位置,终于是见到了赵俊臣。 此时,赵俊臣正在策马而行,远远见到了方振山的身影之后,也就勒马停在原地。 方振山不敢多打量赵俊臣的相貌气质,也顾不得观察赵俊臣周围的众位文武官员,只是急忙奔到赵俊臣的马下,单膝下跪行了军礼,扬声说道:“卑职固原总兵方振山,拜见钦差大人!钦差大人远道而来幸苦了!” 赵俊臣低头审视了方振山片刻。 陕甘四大军镇之中,就要数眼前这个方振山最难对付,此人不仅是文武全才、心机深沉,并且还把固原军镇经营得如同铁桶一般水泼不进,赵俊臣接手陕甘防务之初,最担心的事情就是方振山会旗帜鲜明的反对自己的诸项政策,这样的话陕甘各地军官就必然会有样学样,好在方振山这段时间还算是配合,再看方振山如今的谦卑姿态,显然是主动向赵俊臣服软了。 想到这里,赵俊臣眼中闪过了一丝满意。 然后,赵俊臣表情严肃的说道:“本钦差终究还是来晚了!我听说……陇南地区的镇宁卫城以及周围的几处军堡已经被蒙古联军攻破了?唉!若是我能早几日领兵前来支援,这样的事情或许就不会发生了!如今丢城失地不说,今后的战事也被动了许多!”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方振山的表情不由闪过了一丝苦涩与无奈。 赵俊臣的这一番话,看似只是寻常的感慨,甚至没有任何斥责方振山失职的意思,但实际上却是把这次丢城失地的黑锅全部甩到了方振山的身上,表示镇宁卫城的沦陷是在赵俊臣亲自主持战局之前,所以这件事与赵俊臣毫无干系,全都是固原军镇的责任! 赵俊臣的话中深意,方振山又如何听不出来? 不过,方振山犹豫了片刻之后,却是没有任何反驳,就这样顺着赵俊臣的说法背上了黑锅,沉声道:“这一切全都是卑职的失职!钦差大人您有经天纬地之才,若是由您来主持大局,卑职相信这样的事情必然不会发生!卑职如今不敢为自己辩解什么,只希望钦差大人您能给卑职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见到方振山的表态,赵俊臣先是一愣,显然是没想到方振山会这般坦然的承担了丢城失地的责任! 然后,赵俊臣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激赏,对于眼前这个初次见面的方振山,却是再次高看了一眼。 其实,因为赵俊臣派了关武元率领三万禁军精锐前去陇南地区支援之后,关武元已经是陇南地区实质上的最高军事负责人,所以方振山若是想要摘掉丢城失地的责任,还是有些机会的! 并且,方振山终究是固原军镇最大的地头蛇,如今赵俊臣来到固原军镇的势力范围主持战局,所有事情都绕不开方振山,所以方振山也有讨价还价的资本! 然而,方振山并没有这么做,而是把事情的主动权全部交给了赵俊臣,表示一切皆是以赵俊臣的意志为主,明确表现出了投顺之态! 这样一来,方振山固然是揽下了丢城失地的罪责,但赵俊臣也就必须要投桃报李,不仅不能再出手对付方振山,还必须要设法摆平方振山的失地罪责! 这般抉择,可不是寻常人能够做到的! 想到这里,赵俊臣的表情也稍稍温和了一下,点头道:“方总兵大可放心,既然我已经来到了这里亲自主持战局,自然会有许多机会让你戴罪立功……丢城失地的责任固然很重,但咱们也不必急于一时一地之得失,若是我定下的计划一切顺利的话,方总兵你想要戴罪立功并非难事,等到了战事结束之后,你说不定还可以积累军功更进一步!” 说到这里,赵俊臣打量了一下周围,又说道:“这里并不是谈话之地,咱们还是进入海原城之后再详谈吧!” 听到赵俊臣两次提及“咱们”二字,显然是接纳了自己,方振山顿时是面现喜色,连忙说道:“钦差大人说的是!卑职已经在海原城内为钦差大人准备好了府邸与官衙,一切保准让钦差大人满意!” 赵俊臣笑着点头,说道:“方总兵乃是本地之主,就由你来领路吧!” “卑职遵命!” 说完,方振山终于是站起身来、翻身上马,跟在赵俊臣的身后侧方。 直到这一刻,方振山才终于有机会打量赵俊臣的形象气质、以及赵俊臣身边的众位文武官员。 打量之际,方振山突然察觉到有人正在注视着自己,目光中含有一丝排斥,不由转头一看,却见到打量自己的人乃是战兵新军的统帅何漳。 对此,方振山并不意外,反倒是冲着何漳善意一笑,然后就策马靠近赵俊臣的身侧,与赵俊臣搭话起来。 另一边,赵俊臣也将方振山与何漳的表现尽数看在眼底。 仅从方振山与何漳的这次表现来看,何漳此前会被方振山压制多年,还真不算是冤枉! 与此同时,何漳虽然是将自己视为赵俊臣的心腹,但他毕竟是更加忠心于朝廷,终究是不可纳为心腹,相较而言,反倒是这个方振山与赵俊臣才是一路人! 想到这里,眼中则是闪过了一丝莫名的神色。 暗思之际,赵俊臣表面上却是不动神色,只是与方振山相互闲谈了几句,又在方振山的介绍下认识了固原军镇的几位重要文武官员。 再然后,海原城终于是出现在了视野尽头。 这里原本只是一座平凡无奇的中等规模城池,但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随着赵俊臣的到来,这里将会代替花马池营,成为整个陕甘战局的指挥中心! …… PS:战争场面并非虫子所擅长,但虫子会尽力尝试,若是写出来的内容无法令自己满意的话,虫子就会扬长避短从侧面描述了,大家见谅。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一十六章.战巩昌(五). …… …… 进入了海原城之后,赵俊臣没有任何耽搁,很快就抵达了方振山所准备的办公官衙。 大致参观了这处官衙的布局与环境之后,赵俊臣还没有来得及发表意见,方振山就主动请罪道:“卑职在八天之前才得知了钦差大人您要驾临海原城的消息,因为时间仓促,来不及准备太多,这处官邸原本是海原知州的办公衙门,相较于钦差大人您的尊贵身份,这里未免是太过简陋了一些,这是我固原军镇的招待不周,还望钦差大人您莫要见怪……不过,卑职为钦差大人您准备的府邸乃是陕甘境内最著名的大宅门,原本是海原首富的居所,如今已是被卑职临时征召了,这处宅子里面有许多妙景,想必钦差大人您一定会满意的。” 然而,赵俊臣却是摇头道:“这处官邸占地不小,办公房间也很充分,足以容纳我身边的众位文武官员与幕僚护卫,这就足够了,战时不必奢求太多……还有,宅邸就不必为我特意准备了,在海原城主持战局的这段时间,我就住在官衙里面,若是遇到了紧急军情,也不必路上来往浪费时间……倒是官衙附近的一圈房子,你要全部征召下来,作为我麾下众位官员、幕僚、与护卫们的临时住所,也省得他们在路上往返浪费时间!” 一旁,监军李如安也趁机向方振山解释道:“钦差大人在花马池营的时候,一直都住在总督府的书房里,就是为了节省时间、能够及时处理公文与军情,每天的休息时间都只有三个时辰左右!”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之后,方振山不由一愣,却是初次领会到了赵俊臣的务实作派。 然后,方振山的脸上满是钦佩,说道:“钦差大人的勤勉与公心,当真是百官之楷模,卑职钦佩不已,今后定当是以钦差大人为榜样,为江山社稷全力以赴、不留余力!” 不论内心的真实想法究竟如何,但方振山的这一番话确实是让人舒服,赵俊臣也是轻轻点头。 然后,方振山又说道:“此外,卑职还在海原城内最大的酒楼仙鹤楼为钦差大人摆下了一场接风宴,固原军镇的辖下各地官员与名流耆老皆有到场,有许多人都想要趁机与您相见,钦差大人您看……?” 说话之际,方振山暗暗打量着赵俊臣的表情变化,想要借机试探赵俊臣的务实作风究竟是真是伪。 若是寻常时候,赵俊臣也确实会趁机与固原军镇的各派势力进行接触,但如今并非良机,所以赵俊臣就直接摆手道:“接风宴就不必了,等到战事结束之后,还有许多机会可以与他们见面,现如今巩昌府那边恐怕已是陷入苦战,还是商讨军情要紧。” “卑职明白了。” 答复之际,方振山却是暗暗下定决心,自己今后在赵俊臣面前一定要尽量展现出务实干练的作风,如此才可以进一步赢得赵俊臣的欣赏、拉近两人之间的关系。 就在方振山暗暗下定决心之际,幕僚牛辅德快步来到了赵俊臣的身边,禀报道:“钦差大人,何老将军、戚守备他们皆已是安顿好了各自军队,如今已经抵达官衙之内,此外,随军官员们如今也已经安顿完毕,随时都可以听候您的吩咐!” 在此之前,何漳、戚斌等人并没有随同赵俊臣进入海原城,而是留在城外指挥各军的驻扎布营之事,如今各军皆已是驻扎完毕,他们也就匆匆赶来复命了。 听到禀报之后,赵俊臣顿时是表情一肃,雷厉风行的下令道:“既然如此,就传令海原城内所有五品以上的文武官员,即刻前来商议军情、听候军令!” * 随着赵俊臣的命令,不过是短短一刻钟的时间之后,海原城的知州衙门大堂内,众位文武官员皆是汇聚一堂,气氛一片肃穆,所有人都在等候着赵俊臣的命令。 赵俊臣坐在大堂主位之上,满是威严的环视了众人一眼,目光最终落在了方振山的身上,说道:“方总兵,蒙古大军如今已是攻入了固原军镇的防区,前几日更是攻破了陇南的一处卫城,你身为固原军镇的镇守总兵,想必要比我们更加了解军情,就由你来向众人讲诉一下最新的战事进展!” 方振山马上起身答道:“卑职遵命!” 然后,方振山稍稍转身,向着赵俊臣与众位官员解释道:“半个月之前,蒙古右翼与准噶尔汗国突然在阿拉善右旗境内集结了五万大军,并且通过阿拉善旗地区侵入了甘肃地区,又陆续突破了甘肃军镇的镇番卫与固原军镇的破虏卫,因为事发突然,蒙古大军的行动也极为迅猛,各地守军皆是无力阻拦,不过是短短八九天时间,就让他们攻入了巩昌府境内! 到了三天之前,蒙古大军更是一举攻破了巩昌府的镇宁卫城与周围几处军堡,根据卑职所收到的最新军情,蒙古大如今已是包围了阶州城,阶州城与固原军镇也因此失去了联系!不过,阶州城内有三万禁军精锐的支援,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破城之忧。” 听到方振山的解释之后,在场众人皆是面现忧色、表情严肃,显然是认为局势严峻。 其中,何漳更是怒哼一声,说道:“蒙古人这次的目标乃是阶州城内的存粮,而镇宁卫城则是陇南之前卫,更还是阶州城之护翼,若是镇宁卫城没有沦陷,蒙古人就必然是心存顾忌,不敢全力进攻阶州城,但如今镇宁卫城落入蒙古人的手中,阶州城所面对的压力岂止是倍增!?镇宁卫的守军,当真是无能至极!” 听到何漳的怒斥之后,在场众位官员纷纷附和,皆是认为镇宁卫的沦陷让战事陷入了被动,而赵俊臣的表情间则是闪过了一丝怪异。 实际上,镇宁卫城的沦陷,乃是赵俊臣在暗中一手推动的。 镇宁卫城的沦陷看似是战术上的失败,但在战略层面而言却未必就是坏事! 事实上,赵俊臣的许多后续计划,皆是围绕着镇宁卫城而展开的。 并且,方振山之所以会臣服于赵俊臣,也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镇宁卫的沦陷! 此外,通过镇宁卫的沦陷,赵俊臣还在蒙古联军内部插入了一枚钉子,会在关键时刻发挥大用处。 不过,赵俊臣的真实计划只有寥寥几人知晓,何漳的性格太过耿直,许多事情也不好向他明说,所以赵俊臣很快就转移了话题。 “事到如今,再是如何斥责镇宁卫也无法改变任何事情了!”赵俊臣不动声色的说道:“本钦差只想知道,各位可有什么办法能够逆转战局?”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一十七章.战巩昌(六). …… ……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原本有些喧闹的大堂终于是渐渐重归于肃静。 明朝一向是重文轻武,如今虽然是在商议战事,但依然是文官们首先发表意见。 陕西学政郑家栋率先说道:“钦差大人,卑职认为,阶州城绝不容有失,这不仅是丢城失地、百姓安危的问题,陕甘的军粮与赈灾粮草如今大都是储存在阶州城内,一旦是阶州城被蒙古大军攻破,陕甘军民今年就只能等着饿死了!” 按察使周勃也皱着眉头说道:“还有,蒙古人这两年同样是天灾不断,今年因为钦差大人坚壁清野的策略,蒙古人一直都没有抢到多少粮食,若是今年的火筛入寇能够让他们空手而归,恐怕今年就会是蒙古各大部落由盛转衰的开始,从今往后蒙古人必然是威胁大减,但若是让蒙古人得到了阶州城的粮草,来年也会愈加强大,更还会食髓知味,愈加是频频侵犯陕甘,所以这次的战事乃是关系到陕甘三边的百年边防大计,绝不可忽视!” 随后,西安知府吴启凡也起身说道:“下官认为郑学政与周按察使的说法很有道理,阶州城的安危关系重大,乃是必救之地!如今的当务之急,就是尽快支援阶州城、确保阶州城的安危!” 文官们大都是不擅于战事,他们的诸般见解也只是表述此战的重要性,并没有什么切实有效的建议。 事实上,赵俊臣也不期望这几位文官能够讲出什么高明的意见,只是轻轻点头表示赞同之后,就将目光转向了几位武官。 与此同时,文官们也知道自己的意见并没有什么实际用处,打战的事情终究还是要看武官们的表现,也纷纷是转头向着武官们看去。 在众人的注目之下,几位武官也皆非怯弱之辈,并没有任何推诿之意,纷纷是发表了各自的见解。 众位武官之中,方振山作为固原军镇的镇守总兵、位居正二品官职,地位最是高崇,按理说应该由他来率先发表意见。 方振山原本也是这样想的,正准备再次起身表态,却发现何漳已是抢先一步起身说道:“钦差大人,如今海原城已是大军云集,战兵新军、戚斌新军、以及禁军精锐加起来足有五万余人,皆是骁勇善战之强兵!与此同时,蒙古人也尚未发现我军之动态,反而是专注于进攻阶州城,这般情况下最是适合奇袭!卑职认为,可以将所有骑兵集结起来,由卑职亲自领军前往阶州城,必然可以打蒙古联军一个措手不及,让蒙古联军损失惨重,到了那个时候,阶州城的困境也必然是迎刃而解!” 见到何漳抢在自己前面发表意见,方振山眼中闪过了一丝恼怒。 方振山与何漳原本就有嫌隙,如今自然是不会赞同何漳的意见,说道:“钦差大人,卑职认为,何老将军的想法过于冒险了!如今海原城固然是大军云集,但我军并不是以骑兵见长,战马也一直都有不足,哪怕是所有骑兵集结于一处,也不过是万人左右的规模!与此同时,蒙古人这段时间虽然是多次分兵,包围阶州城的蒙古大军依然有四万余人的规模,全都是以骑术擅长的精锐骑兵,甚至还有许多骑兵是一人双马,并且蒙古人在进攻阶州城之际也依旧谨慎,阶州城百里范围之内都是斥候探马的警戒范围,即使是我军集结所有骑兵进行奇袭,也很难建立奇功,一旦是稍有闪失,骑兵们就会陷入全军覆灭的危机!所以,何老将军的建议,却是有些想当然了。” 方振山反驳了何漳的观点之后,何漳同样是面现怒色,就打算与方振山争论。 然而,不等何漳开口,赵俊臣就问道:“那么,方总兵可有良策?” 方振山沉声说道:“此次攻入陇南地区的蒙古联军,全都是蒙古右翼与准噶尔汗国最精锐的军队,也正因为如此,他们也更加不敢有任何闪失,一旦是损失惨重,他们就要许多年都不能恢复元气,所以蒙古联军自从攻入了陕甘之后,行动就一直是极为谨慎,再加上蒙古人向来是不善久战,如今又是深入敌境,必然是不敢与我大军进行决战!如今钦差大人率领六万强军来援,再加上我固原军镇的兵力,足可以凑出一支十万人规模的大军,只要是这支大军摆开阵势向着阶州城压去,做出一副要与蒙古人决战的姿态,蒙古人一定是心生怯意、不战而逃,然后我军再趁胜追击,并且是命令各路边军进行拦截,也必然会有大量斩获!” 不得不说,相较于何漳的意见,方振山的意见更为稳妥,许多官员也皆是表现出了意动之色,但赵俊臣依旧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态度,只是转头向着戚斌看去,问道:“戚斌,你乃是戚少保的后人,颇是擅长军略,可有什么不一样的建议?” 戚斌显然是有些不同的想法,早已经是迫不及待,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马上就起身说道:“钦差大人,卑职认为,如今的局势之下,若是想要取得最大的战果,首要之务既不是奇袭杀敌,也不是大军退敌,而是应该遣派一支强军前往渭水以北的破虏卫,断去蒙古联军的后路,让蒙古人无法再退回渭水北岸,在调集甘肃军镇的兵力堵住蒙古联军的西路!在此之前,为了防止打草惊蛇,却不可太早支援阶州城,反倒是可以利用阶州城作为诱饵拖住蒙古大军,等到包围彻底成型之后,再以堂堂正正的军势压向阶州城,与蒙古联军进行决战,将这支蒙古军队彻底消灭!” 听到戚斌的建议之后,原本是一直不置可否的赵俊臣却是突然笑了。 相较于何漳的激进与方振山的保守,戚斌的这番建议却是最符合赵俊臣的心思! 然而,除了赵俊臣之外,其他人却不这么想。 随着戚斌的话声落下,有几位性格持重的官员顿时是面色一变,连忙发表了不同意见。 郑家栋对于戚斌一向是很有好感,但他这次却是率先起身反对了戚斌的意见,说道:“钦差大人,下官认为戚斌的建议不妥!何漳老将军的计策虽然是有些冒险激进,但至少是可以在最短时间内解决阶州城的围困,说不定还能够建立奇功!方总兵的计策略显保守,但却是万无一失之策,这些年来已是多次证明这种方法的有效……相较而言,戚守备的建议看似不错,但这般方法必定是要耽搁许多时间,不能及时支援阶州城,一旦是阶州城在此期间有所闪失,可就大事不妙了!” 然后,西安知府吴启凡也说道:“下官也是这般看法,如今的当务之急乃是阶州城的安危!此外,按照戚守备的建议,我军必然是要与蒙古人进行一场决战,先不谈此战的胜负未料,即使是最终胜了,恐怕也会损伤无数……相较而言,还是方总兵的计划最为稳妥!” 郑家栋与吴启凡皆是老成之辈,他们作为地方衙门的文官也有些天然畏惧战争,若是按照戚斌的计划,就必然会有一场规模极大的战事发生,这场战争胜负未知、变数极多,自然是引来了他们的抗拒。 不过,按察使周勃与蒙古人有仇,对蒙古人一向是恨之入骨,却是极为赞同戚斌的建议,说道:“钦差大人,下官倒是认为,戚将军的建议很是不错,既不像何老将军一般激进,也不似方总兵一般保守,若是这个计划顺利的话,就能够将数万蒙古大军一举歼灭,必然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奇功!” 看到众位官员之中终于有人支持了戚斌的意见,赵俊臣抬手下压,制止了众人进一步的争论。 然后,赵俊臣终于是再次开口了。 赵俊臣面容肃穆,缓缓说道:“自从接手了陕甘三边的防务之后,我先后组建了战兵新军、颁布了丰厚的军功赏赐、统合了陕甘所有的力量……我费尽心机的做了这么多事情,可不仅仅只是为了安然度过今年的火筛入寇而已,关于这一点,我这段时间曾不止一次谈及,但似乎大家都只是认为我在说大话而已,依然是秉持着过去的想法,认为我们只要把入侵的蒙古人礼送出境即可,不需要大动干戈……” 说到这里,赵俊臣环视了在场众人一眼,又说道:“那么,我就在这里再说一次!我的野心很大,比你们想象中更大!我要与众位共同创建一场不世奇功!我要让蒙古人从此不敢再侵入我大明疆土!我要为陕甘境内所有遭到蒙古人祸害的百姓们报仇雪恨!我要确保陕甘三边今后百年之安宁!我要让这次侵入大明疆土的这支蒙古联军……有来无回!” 赵俊臣的话声不大,但语气却是极为坚定! 听到赵俊臣的这番说法,在场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 在此之前,赵俊臣曾不止一次的透漏过他想要大干一场的想法,但所有人都没有放在心里,认为赵俊臣的这般表述只是为了鼓动士气罢了,但如今再看到赵俊臣的重申之后,他们才发现赵俊臣竟是真想要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甚至,听赵俊臣的意思,歼灭入侵的蒙古大军也只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罢了! 一举歼灭数万蒙古大军,这意味着什么? 这可是明太祖当年都没有办到的事情! 明朝建立之后,虽然是把蒙古人赶出了汉人领土,但数百年来面对蒙古人的侵袭依然是一直处于被动! 若是陕甘三边拥有这般力量,又何必每年都要遭遇火筛入寇? 当年,明英宗也有过类似的想法,曾亲率五十万大军亲征,但最终的结果是什么?土木堡之变!五十万大军被全歼,甚至就连明英宗也被俘虏,甚至险些丢掉了京城! 如今,赵俊臣这般狂妄的表述,究竟是哪来的底气?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一十八章.战巩昌(七). …… …… 官衙大堂内,所有人皆是愣愣的看着赵俊臣,表情各有不同。 在众人的注目之下,赵俊臣依旧是表情平静,就好似他刚才只是说了一些寻常闲话,但平静的表面下,却是任谁都能感受到的强大自信! 当然,赵俊臣所表现出来的自信,只是一种伪装罢了。 为了这场战事,赵俊臣固然是已经筹划许久,但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若是计划之中有任何一环出现失误,虽然是不至于满盘皆输,但也必然是功亏一篑的结局! 实际上,赵俊臣如今正在进行一场豪赌!他在赌自己的计划能够顺利完成,他在赌自己的麾下各军能够战胜来势汹汹的蒙古联军,他在赌自己能够通过这场战事收获一场泼天大功! 因为,赵俊臣这次主动卷入火筛入寇的浑水之中,就是为了收获战功、插手兵权! 所以,赵俊臣就绝不能小打小闹,必须要大干一场! 若是赵俊臣主持陕甘军政期间,只是把入侵的蒙古大军赶出境内,那也只是寻常功劳罢了,历任的三边总督都能够办到这一点,显不出赵俊臣的突出,也不能为赵俊臣赢得多少功勋! 唯有把入侵陕甘的蒙古大军尽数全歼,才可以让赵俊臣收获不世奇功,震惊朝野、世人瞩目! 然后,凭借这场不世奇功,赵俊臣在庙堂中的地位才能够真正稳固,他在朝野间的风评也才能够彻底扭转!到了那个时候,就算是德庆皇帝也不敢随意出手针对! 所以,赵俊臣绝不能采取方振山的“稳妥战术”,也不敢采纳何漳的“冒险计策”,更不能像是几位文官一样秉持着宁事息人、得过且过的观点。 这个时候,赵俊臣必须要好高骛远、好大喜功! 唯有如此,赵俊臣才能够实现自己的真实目标! 为此,哪怕是需要承担一些风险,也是在所不惜! * 赵俊臣表现出来的自信虽然只是一种伪装,但赵俊臣的演技高超,并没有让众人看出破绽。 只是,众位文武官员感受到了赵俊臣的自信之后,却有些分不清楚赵俊臣的自信究竟是源自于狂妄无知,还是雄心壮志。 学政郑家栋显然是认为赵俊臣的自信源自于狂妄无知,愣了片刻之后,连忙是劝谏道:“钦差大人,下官依然是认为方总兵的计划最为妥当,能用最少的代价结束这场战乱,何乐而不为?更何况,如今的当务之急乃是救援阶州城……” 然而,不等郑家栋说完,赵俊臣就已经抬手阻止道:“关于阶州城的安危,众位完全不必担心,我早就聊到了阶州城或许会成为蒙古人的目标,如今的阶州城除了本地守军之外,还有近三万的禁军精锐驻守,这段时间我也调去了许多守城器械,还派人修建了许多城防工事,城内的粮草更是不缺,所以阶州城在短时间内绝不会有破城之忧!……若是阶州城在这般情况下依旧是在短时间内沦陷,那只能说明蒙古人全都是天兵天将,又或者是我大明将士全都是不堪一击,那样的话我们就算是及时支援阶州城也只是派兵送死罢了!” 堵住了郑家栋的话语之后,赵俊臣的语气再次变得严肃,缓缓说道:“如今,我意已决!在这场战事之中,是以全歼蒙古联军为目标,让他们有来无回,收获一场不世奇功!你们有不同意见也好,回去之后向朝廷写奏疏弹劾我也罢,但如今我有临机决断之权,这次的战事,终究是我说了算!各位只需要安心听命、用心办事即可,就算是战事失败了,责任也全由我一人承担!” 见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显然是不会转变想法,文官们皆是无可奈何。 但几位武官的反应却是大为不同! 方振山原本就已是意欲投靠赵俊臣、寻求赵俊臣的庇护,如今听到了赵俊臣的说法之后,更是考虑清楚了事情的利弊——固原军镇的防区内已是发生了丢城失地的事情,若最终只是把蒙古人赶出境内,恐怕依然是功不抵过,也唯有按照赵俊臣的计划行事,他才有可能将功补过! 何漳则是强硬的主战派,他刚才所提出的奇袭之策固然是受到了文官们“尽早支援阶州城”意见的影响之外,但也是想要尽可能的杀伤蒙古联军,如今见赵俊臣的野心更大,竟是想要全歼敌军,自然是全力赞成! 至于戚斌就更别说了,全歼蒙古联军的计划原本就是他首先提出来的。 于是,不等文官们再次劝谏赵俊臣,几位武官们相互对视一眼之后,却是首次统一了意见,纷纷出列之后齐声说道:“卑职等人定当全力以赴追随钦差大人,为钦差大人之宏愿雄心以死效力,与钦差大人一同建立不世之奇功!” 见到几位武官的表态之后,文官们更是面色一变。 赵俊臣原本就是一副坚持己见的样子,如今更还得到了武官们的支持,文官们就更加不可能改变局势了! 西安知府吴启凡心中暗暗叹息一声,知道自己再是如何劝谏也是无用,他这个时候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尽力完善赵俊臣的作战计划、尽可能的增添一丝胜机! 于是,吴启凡也就放弃了继续劝谏的想法,只是问道:“这么说,相较于何老将军与方总兵的意见,钦差大人您更加倾向于戚守备的计划?” 赵俊臣看了吴启凡一眼,眼中闪过了一丝赞赏。 然后,赵俊臣缓缓说道:“应该说,我更加赞同戚斌想要全歼蒙古联军的立场……至于戚斌所提出的计划,倒是也有许多可取之处,但若是想要万无一失、尽可能的增添胜算,有些环节还需要要稍作修改!” 最终,赵俊臣终于是向众人讲出了自己筹划已久的作战方案! * 而就在赵俊臣与众位文武官员商讨战事的同时,围绕着阶州城的攻防战也已是正式展开。 只不过,在最开始的时候,这场战事却远远没有想象中那般激烈,阶州城也远远没有文官想象中那般危如垂卵! 在这场战事中,不仅是阶州城的防备森严、准备充分,蒙古联军也再一次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们确实是不善于攻城之道! …… 后半章原本是描述战争场面,但虫子并不满意,最终还是全部删了,所以这章只有两千字,大家见谅!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一十九章.战巩昌(八). …… …… “废物!全都是一群废物!” 阶州城外,在全体蒙古将士的面前,巴根完全不留任何情面,用马鞭狠狠抽打着他面前的几位蒙古将领! 这几位蒙古将领皆是来头不小,全都是蒙古联军内的核心人物,像是哈萨克首领阿拜.海达尔、诸察合台首领苏合、叶尔羌首领阿木尔等人皆是在列。 若是平时,巴根也会刻意的维护他们的颜面,绝不会在全体将士前面羞辱责罚他们。 但如今,巴根也实在是气疯了! 蒙古联军围攻阶州城已经是整整一天时间了! 时间还短,巴根也不强求蒙古联军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可以攻破阶州城! 然而,这一天时间以来,蒙古联军已是向阶州城发起了五次强攻!这么多次强攻之后,蒙古联军就别说是攻上城头了,甚至就连攻城云梯都不能顺利运送到阶州城的城脚下!成果最好的一次,也只是勉强攻到了阶州城的护城河附近,然后就被阶州城的守军们用强弓与火統击退了! 可以说,蒙古联军这一天以来的攻城表现,实在是拙劣不堪!按照这样的进度,别说是速战速决了,恐怕就算是围攻阶州城三五年时间,也绝无可能攻下阶州城! 阶州城确实是守备森严、准备充分,在赵俊臣的提前准备下,阶州城的城墙上配备了大量的火統、床弩、投石车,支援阶州城的禁军精锐也拥有大批能拉射强弓的神箭手,再加上阶州城本身的高墙深河,想要攻破这样一座城池确实不是一件易事! 然而,让蒙古联军的攻城计划屡屡受挫的真正原因,还是因为蒙古人本身的问题! 当初,赵俊臣前往花马池营的路上,曾经遭遇到蒙古骑兵的突袭,赵俊臣亲自观看了蒙古骑兵与身边护卫们的作战表现,当时赵俊臣的评价就是四个字——“菜鸡互啄”! 这个时代的军队大都只是乌合之众,完全没有战术纪律可言!蒙古联军如今固然是来势汹汹,就好似不可阻挡一般,但以赵俊臣的眼光来看,也只有“悍勇”二字可取。 这还是蒙古人最擅长的野外骑战,却依然是遭到了赵俊臣的鄙夷,那么蒙古人最不擅长的攻城战究竟会是怎样的表现,也就可以想象了。 完全没有任何准备,也没有丝毫韧性,就这么乌泱泱的一冲而上,然后又在阶州城守军的还击之下迅速溃逃,这就是蒙古联军数次攻城的真实表现! 更重要的是,蒙古联军内部也有很大问题,那就是人心不齐! 这才是巴根发怒的真正原因! 既然是称作“联军”,自然是派系分明,不仅是准噶尔汗国与蒙古右翼各大部落相互间暗中提防,就算是准噶尔汗国与蒙古右翼各大部落的内部,许多人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比如,准噶尔汗国的军队除了准噶尔骑兵之外,还有哈萨克骑兵、诸察合台骑兵、叶尔羌骑兵等等仆从军,至于蒙古右翼各大部落的军队,成分就更加混杂了。 这些不同部落的军队联合于一处,战事顺利的时候还好控制,但若是战事一旦遇到困难、有可能会损失惨重的时候,各个部落的领袖们首先想到的就是保存自身实力,只希望让别人冲在前面送死,自己跟在后面捡便宜! 如今,强攻阶州城的战事明显就是一件苦差,必然会是损失惨重!于是,各大部落的首领们也就心思愈加活泛了! 但这个世上终究是精明人多、愚钝者少,当所有人都想着缩在后面捡便宜的时候,蒙古联军的作战表现也就可想而知了! 巴根命令蒙古联军对阶州城发起进攻的时候,准噶尔大军希望蒙古右翼部落大军冲在前面,蒙古右翼部落大军希望准噶尔大军冲在前面,最终的结果就是各大部落的将士们皆是“争后恐先”,全都是刻意放慢了脚步,然后就遭到了阶州城守军的迎头痛击! 后来,巴根也发现这般情况,就改变了方式,下令各大部落分批次单独攻城,但结果就更加不堪入目了! 巴根先是命令叶尔羌军队进攻阶州城,结果叶尔羌军队不过是被阶州城守军射了一阵箭雨、死伤了十余人,就纷纷逃回了本军,叶尔羌首领阿木尔更是向巴根表示叶尔羌军队如今损伤严重,短时间内已是无力再参加攻城战事。 接着,巴根又先后派遣蒙古右翼部落军队、诸察合台军队、哈萨克军队分别攻城,却也是同样的结果! 于是,巴根终于是忍不住爆发了怒火,也不再刻意维护几位首领的颜面,不仅是大肆责骂,更还用马鞭狠狠抽打他们。 * “你们难道就不觉得羞耻?!区区一座汉人城池,就让你们畏足不前,你们的骄傲与勇气呢?从来都是狼吃羊,如今只不过是多了一个羊圈护栏,你们就害怕了?!就这样你们也配自称是蒙古勇士!?” 巴根一边喝骂,一边用马鞭狠狠抽打着,再也见不到平日里的谨慎与阴沉。 在巴根的抽打下,几位蒙古首领的身上皆是增添了几道血痕。 然而,他们依然是无动于衷,就这么任由巴根抽着着,既没有开口求饶,也没有知耻后勇。 他们的态度很明显,巴根可以抽打他们,但不能让他们的部落勇士们白白送命! 草原与西域的环境恶劣,他们麾下的将士们皆是各自部落的顶梁柱,一旦是在攻城之际受损严重,整个部落也会迅速衰败,到了那个时候,准噶尔汗国不仅不会顾念他们的过往功劳,反而会把他们连骨带皮的吞下去。 类似的事情,各大部落的首领们已经见过太多次,所有人都已经学精了! 时至今日,蒙古各大部落早已是失去了成吉思汗时代的傲气与韧性,哪怕是与糜烂的明朝军队相比,也只是在悍勇凶残方面稍胜一筹罢了。 巴根也知道这些人的想法,但这不代表巴根会体谅他们,眼见到几位部落首领皆不表态,巴根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厉色,就打算杀鸡儆猴、威慑众人!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齐格木突然开口了! “巴根首领,既然你认为各大部落的将士们不配称之为勇士,何不让准噶尔的勇士们担负起攻城的重担?准噶尔汗国这些年来横扫西域与青海各地,如今只不过是要攻破区区一座汉人城池,必然是易如反掌!说起来,哈萨克、诸察合台、叶尔羌、以及我蒙古右翼都已经尝试过攻城了,如今也唯有你准噶尔汗国大军还没有出手!” 齐格木与哈萨克首领阿拜.海达尔、诸察合台首领苏合、叶尔羌首领阿木尔等人不同,这些人的部落已是被准噶尔汗国征服,他们已是沦为准噶尔汗国的仆从军,自然是任由巴根打骂! 但齐格木乃是蒙古右翼各大部落的使者,与准噶尔汗国之间乃是合作关系,哪怕是巴根也不敢随意为难他。 所以,各部落的军队攻城失败之后,其他几个部落首领皆是遭到了巴根的抽打责骂,但齐格木却只是站在一旁看戏。 如今,齐格木抓住了时机,再次给巴根抛去了一个难题! 听到齐格木的说法之后,巴根轻哼一声。 实际上,与其余几位首领一样,巴根也同样存着保存实力的想法,不希望准噶尔大军在攻城战上损失太多兵力! 但如今因为齐格木的讥讽与施压,巴根也知道准噶尔大军必须要有所动作了,否则就不足以服众。 于是,巴根稍稍犹豫片刻之后,终于开口道:“既然如此,明日就由我准噶尔大军……” 然而,巴根的话未说完,就突然有人插口道:“巴根大人,如今的蒙古大军之中,其实还有一支军队没有尝试过攻城!若是由这支军队进行攻城,说不定就能建立奇效!” 巴根先是一愣,转头一看,发现开口说话之人乃是汪泉! 如今,巴根已经是非常信任汪泉了,又因为汪泉陆续提出过几次行之有效的建议,所以汪泉在巴根眼中除了带路党的身份之外,许多时候更还起到了军师的作用! 所以,见到汪泉开口之后,又阻止了准噶尔大军的攻城,巴根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是眼中闪过了一丝喜色,问道:“汪先生是说哪支军队?” 汪泉嘿嘿一笑,说道:“巴根大人难道忘了?前几日在渭水南岸的一战,您曾俘获了两千余汉人将士,这几日陆续攻破了镇宁卫城与周边几处军堡,汉人俘虏的人数更是翻了一倍!您不是正在头疼应该如何处置这些俘虏吗?不妨让他们来负责攻城之事如何?汉人擅长守城,想必攻城的时候也会有些办法!” 听到汪泉的建议,巴根顿时是眼睛一亮,觉得这是一石二鸟的好计策,既可以为阶州城的守军施压,也可以有效减少俘虏的人数! 巴根沉吟片刻后,又问道:“不过,汉人俘虏人数不少,指挥起来却是一件麻烦事……汪先生认为由谁来统帅为好?” 汪泉显然是心中早有定计,伸手一指自己身后的王英与刘大顺二人,说道:“这支汉人军队交给王英与刘大顺统帅最好,他们二人的忠心早已证明,之前也是汉人的武官,最是合适不过!事实上,安排汉人俘虏攻城的建议,就是王英首先向我提出的!” 巴根把目光转向了王英与刘大顺,问道:“你们二人可愿意带领汉军俘虏为我攻破此城?若是最终攻破了阶州城,我必有厚赏!今后在准噶尔汗国也保你们有一席之地!” 刘大顺听到巴根的许诺之后,顿时大喜道:“小人愿意!小人愿意!” 另一边,王英则是说道:“这本来就是小人的提议,小人当然愿意为巴根大人效力,只不过……还希望巴根大人能够答应小人两个额外的请求!” 巴根眉头一皱,问道:“什么请求?” 王英说道:“巴根大人,攻破了镇宁卫之后,蒙古联军的粮草已经是暂时无忧,可否让汉军俘虏们吃几顿饱饭?自从他们被俘获之后,就一直是待遇低劣,平日里连饭也吃不上,在这般情况下,恐怕是难以为您效力,这是小人的第一个请求……至于第二个请求,是希望巴根大人准许汉军俘虏们准备一些厚实木盾,以防备阶州城守军的强弓与火統,否则就只是送死罢了,完全没有破城的可能,这是小人第二个请求!” 巴根沉吟片刻后,认为王英的说法也有道理,就说道:“既然如此,今天晚上就给汉军俘虏们吃一顿饱饭,只要他们表现好,今后也不会饿着他们……至于木遁,就由汉军自行准备!到了明日晌午之际,由你与刘大顺带领汉军俘虏攻城!” “小人遵命!” 随着巴根的决定,王英与刘大顺齐声领命。 就这样,蒙古联军之中,就突然增添了一支汉人军队,这支汉人军队由原镇宁卫百户王英为主将,以原镇宁卫总旗官刘大顺为副将! 相较于蒙古联军的庞大兵力,这支汉人军队的实力微不足道,但关键时刻也足以发挥决定性的作用! 随着这支汉人军队的出现,赵俊臣作战计划的胜算也就再次增添了几分! * 自从赵俊臣开始参与庙堂党争之后,他最常用、也最擅用的计策就是反间计,这种手段也确实是行之有效,赵俊臣曾经利用楚嘉怡连续坑害过太子朱和堉、借机加速了太子朱和堉的失宠,又让陈东祥假意背叛自己投靠黄有容、借此促成了黄有容的垮台,这些成功案例皆是赵俊臣的一手反间计建功! 如今,朝廷几位权臣大都已是熟悉了赵俊臣的手段,若是赵俊臣的门下官员再去投靠他们,他们肯定是不敢信任了——这也是赵俊臣惯用反间计的额外好处,那就是赵俊臣的门下官员不敢再随意背叛赵俊臣了,哪怕是背叛了赵俊臣,也很难成为新靠山的心腹——所以,赵俊臣再想要向庙堂权臣们施展反间计,已经是难上加难。 只可惜,蒙古人并不知道赵俊臣的根底。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二十章.战巩昌(九). …… …… 第二天,阶州城的知府衙门大堂之内,城内的官员与名流们齐聚一堂。 禁军指挥使关武元坐在主位之上,举手抬足之间满是传说中武圣关云长的气派,一双丹凤眼微微眯着,一张枣红脸上满是傲气,抬手轻捋美髯。 与此同时,大堂内的众人则是向关武元不断恭维着。 “关将军不愧是武圣后人!蒙古大军原本也是气势汹汹、一路攻来势不可挡,但如今已是围攻阶州城两天有余,却依然不能靠近城墙百步以内,这全都是关将军指挥有方、骁勇善战的缘故!” “是啊,这两天以来,蒙古大军先后进攻阶州城五次,但每次都被关指挥使轻易击退了,这般的屡次碰壁、损兵折将,恐怕不需要等到花马池营与固原军镇的支援,他们很快就要知难而退了!” “有了关将军的坐镇,我阶州城无忧矣!关将军的大恩大德,我阶州官民永世难忘!” “还请关将军放心,等到蒙古人退兵之后,我等必将是联名为关将军向朝廷请功!像是关将军这样的当世名将,理应坐镇一方才对!” 听着众人的讨好与奉承,关武元表面上不动神色,就好似城外的数万蒙古大军皆只是土鸡瓦狗,自己将蒙古大军挡在城外也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完全不值得称道,但他的内心却早已经是得意非凡。 实际上,蒙古人初次攻城的时候,关武元是极为惊慌失措的,险些就要弃城而逃! 毕竟,蒙古联军此前只用了十余天时间就攻到阶州城下,还攻破了镇宁卫城与附近几处军堡,这样的战绩在关武元看来已是与天兵天将没有任何区别了。 关武元本来就不是骁勇之将,这个时候难免是心中发虚! 然而,当蒙古联军开始攻城之后,关武元却是猛然间发现——蒙古联军的战力远远没有想象中强大,在赵俊臣的提前准备下阶州城也确实是固若金汤,自己麾下又有数万大军,想要守住阶州城似乎并不困难,自己的处境也并不危险! 发现了这一点之后,关武元也就镇定了下来,恢复了平日里孤傲从容的模样,按部就班的指挥将士们守城还击,竟是顺利的连续击退了蒙古联军的五次攻城! 这样一来,关武元在阶州城顿时是名声大噪,阶州城的所有人都将关武元视为守护神,官员名流们更是纷纷前来拜访,而关武元本人更是得意非凡,认为蒙古联军也不过如此! 此时,听到众人的恭维,关武元难免是有些忘乎所以,轻哼一声之后说道:“只凭城外那些蒙古鞑子,又哪里是本将军的对手?若不是钦差大人他另有计划,严令本将只能守城等待支援,本将早已是领军出城将他们尽数歼灭了!” 听到关武元的说法,在场的官员与名流们顿时是面色一变! 蒙古人确实是不善攻城,但骑兵野战却是蒙古人的看家本领,若是关武元头脑发热之下主动领军出城迎敌,恐怕是胜负难料,一旦是战事失利,阶州城也就无人守护了! 想到这里,所有人都是慌忙劝谏。 “关将军的武勇,乃是世人皆知的事情,城外的蒙古大军自然不是关将军的对手!但目前最好还是以稳守为主,切不可乱了钦差大人的大计!” “对啊,这种事情还是听从钦差大人的军令为妙!关将军切莫要独自做出决定!” “关将军若是出城迎敌,我阶州城可就无人可守了……” 听到众人的劝谏,显然是不相信自己能够在城外击败蒙古大军,这让关武元眼中闪过了一丝不快。 不过,关武元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若是真让他领军出城迎敌,关武元也是绝对不敢的。 所以,关武元也就顺坡下驴,摇头叹息道:“……唉,为了大局,本将也只好是暂且隐忍了,只可惜了这一场泼天大功!” 见关武元终于是熄了出城迎敌的想法,在场众人纷纷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又是一阵恭维与讨好,让关武元很快就忘记了刚才的不快。 而就在众人纷纷恭维之际,突然有一名中年武官快步进入大堂之内。 此人名叫张成勋,原本是禁军二十六卫之中腾骧右卫的指挥同知! 禁军担负着拱卫京城之重任,兵力高达二十余万人,这些年来虽然是良莠不齐、战力每况愈下,但也不乏一些拥有真才实学的大将之才,张成勋就是其中之一!此人最善于军略兵法,在禁军之中颇是有些名气。 关武元在离开京城之前,曾特意把禁军各卫的精兵强将尽数调入自己的麾下,于是张成勋也就被关武元借调到自己的帐下,成为了禁军援军的副将。 蒙古联军第一次攻城的时候,关武元的心中满是惊慌,一时间竟是忘记了主将之责,也幸亏张成勋遇乱不乱,临时代替关武元下达了正确军令,及时挫败了蒙古大军的攻势,否则蒙古联军的数次攻城未必就会是一无所获,关武元也不会像是现在这样春风得意了。 张成勋现身之后,并没有理会大堂内的众位官员与名流,而是表情严肃的向关武元行礼禀报道:“关指挥使,城外蒙古人有些异动,似乎是又打算要攻城了!” 关武元不以为然的摆手道:“这是他们第几次攻城了?还没有受到教训?就凭这些蒙古鞑子也妄想攻破阶州城?当真可笑!这次我就不出面了,由你来指挥守军击退他们就是了!” 张成勋的表情愈加严肃,说道:“这次的情况与前几次有些不同,必须要关指挥使你亲自做出决定才行!” 关武元微微一愣,问道:“是什么情况?” 张成勋沉默了片刻,眼神中闪过了一丝不满,缓缓说道:“这次攻城的军队,全都是我军落入蒙古联军手中的俘虏……其中有大半人都是你我的禁军同袍!” 当初,张成勋就压根就不同意韩章驻守镇宁卫,张成勋认为韩章不过是一个夸夸其谈的纨绔子弟罢了,根本不能承担重任! 按照张成勋的想法,镇宁卫城与阶州城前后呼应,军事地位十分重要,理应由自己亲自驻守,只要是镇宁卫不丢,蒙古人就不敢全力进攻阶州城,阶州城也就不会有沦陷之忧! 只可惜,关武元很清楚自己的斤两,却不愿意让张成勋离开自己身边,依然是下令韩章驻守镇宁卫,最终镇宁卫沦陷于敌手不说,阶州城如今也要面临往日同袍的进攻,陷入左右为难的局面! 所以,张成勋自然是心中不满。 另一边,听到张成勋的回答,关武元顿时是面色微变! 犹豫了片刻之后,关武元突然起身向着大堂外快步走去,说道:“既然如此,本将就亲自前去看看!” * 阶州城的城墙上,守军们看着城外的情景,大都是面色难看、表情犹豫。 城外,在蒙古人的驱赶之下,正有一支特殊的军队缓缓集结! 这支军队的将士全都是由汉人组成,尽皆是蒙古联军手中的汉军俘虏! 看情况,蒙古人很快就要驱使这些汉军俘虏攻城了! 这些汉军俘虏大都是禁军出身,如今的阶州城守军也大都是禁军身份,再想到自己很快就要与昔日同袍为敌,甚至是亲手杀敌他们,众守军自然是心情纠结、左右为难! 但是,与守军们的矛盾心理不同,关武元站在城头上观看了城外的情况之后,却是表情怪异。 因为,就在关武元支援阶州城之前,赵俊臣曾特意向关武元秘密叮嘱过一件事情——若是阶州城遇到了汉军俘虏攻城,那么就要让守军们偷偷放水,不仅不能制造太大的杀伤,还要让汉军俘虏们的攻城表现耀眼一些,借此来提高汉军俘虏们在蒙古联军的地位! 当时,听到赵俊臣的叮嘱之后,关武元还有些不以为然,却没想到这种事情当真是发生了! 只是,想起了赵俊臣的叮嘱之后,关武元难免是有些犹豫! 守城作战之际,既要偷偷放水、又要保证城池安全,这种事情可不容易!稍有不慎,就会让阶州城陷入危机! 若是阶州城陷入了危机,关武元也就要自身难保了! 所以,关武元不知道自己究竟要不要听从赵俊臣的吩咐。 犹豫良久之后,关武元就打算无视赵俊臣的叮嘱,却突然想起了赵俊臣平日里所展现的城府手段,不由是心中一寒。 这个时候,关武元突然发现——相较于如同虎狼一般凶残的蒙古人,他的内心深处竟是更加敬畏赵俊臣! 若是按照赵俊臣的吩咐办事,阶州城固然是增添了几分危险,但也未必就会有事!但若是不听从赵俊臣的吩咐,那么关武元今后就必定是死无葬身之地! 就在这个时候,张成勋向关武元问道:“看城外蒙古人的动向,他们接下来必将是驱赶汉军俘虏攻城,这些俘虏毕竟是我军的昔日同袍,守军将士们大都是有些不知所措,卑职也不敢私自做主,所以还请关指挥使亲自示下,究竟应该如何应对?” 时至今日,张成勋已经是看清楚了关武元的根底,认为关武元只是相貌威风罢了,实际上只是一个装腔作势、自私软弱之辈,所以张成勋认为关武元必定会抛弃城外的汉军俘虏,下令守军们不留情面的守城杀敌! 然而,关武元面色变幻良久之后,却是咬牙说道:“城外的汉军俘虏,毕竟都是你我的昔日同袍,传令下去……蒙古鞑子这是在试探咱们,咱们表面上要猛烈还击,但只要是汉军俘虏们没有切实威胁到城墙,就不要下死手!……要尽量保住他们的性命!……具体的尺度,你自己来衡量,但务必要确保阶州城的安危!”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二十一章.战巩昌(完). …… …… 张成勋并不知道关武元的这般决定乃是因为他不敢违抗赵俊臣意志的缘故,还以为关武元此时的决定完全是出于心软与善念,不忍心杀死城外的那些汉军俘虏! 很显然,在目前的情况下,这项决定并不合适,为将者的宿命只有职责与胜负,心中不应该存有任何的善念与软弱,别说蒙古联军如今只是驱使汉军俘虏攻城,哪怕是蒙古人正在驱使无辜的汉人百姓攻城,也应该狠心照杀不顾! 不过,也因为这般误解,张成勋对于关武元的心中印象也有所改观,认为关武元并不像是想象中那般一无是处。 最终,张成勋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遵从了关武元的命令,答道:“卑职遵命!” 说完,张成勋就打算转身前去传达关武元的命令。 不过,见到张成勋这般干脆就同意了自己的命令,关武元反倒是有些患得患失了,忍不住再次强调道:“切记,虽然是要尽量保住受俘同袍们的性命,但若是他们切实威胁到了阶州城的安危,依然还是以守城为先!” “卑职明白!” 张成勋脚步一顿,再次答道。 * 而就在关武元做出决定的同时,城外的蒙古大军也终于是展开了攻势! 在蒙古骑兵的驱赶下,明军俘虏们被迫向着阶州城的方向纷纷冲去。 从某方面而言,汪泉的说法并没有错误——明军最擅长守城,所以让他们也要比蒙古大军更加擅长攻城,尤其是攻打自家城池的时候,因为知根知底的缘故,这些俘虏们要比蒙古大军的表现好得多,至少他们可以有效的降低自身伤亡。 只见明军俘虏们进入阶州城五百步范围之后,就开始了大规模的分散——因为时间紧促的关系,赵俊臣并没有支援给阶州城多少大炮,反倒是向阶州城送去了许多双飞驽,而五百步就是双飞驽的进攻距离,若是明军俘虏们太过集中,就必然会遭到重创! 相较于蒙古人前两日攻城时乌泱泱的乱冲一气,这显然才是正确的选择,再加上守军们刻意放水的缘故,明军俘虏们很顺利就进入了阶州城两百步以内,并没有遭遇太大的伤亡! 然后,前排的明军俘虏开始扛起盾牌,负责抵御守军们的强弓与火铳,而后方的明军俘虏们则是运送土袋、搭建浮桥,想要填平阶州城的护城河! 因为关武元的命令是“只要明军俘虏们没有威胁到城墙就尽量放水”,所以城墙上的守军依然是没有全力阻止,虽然是枪声密集、飞箭如雨,看起来声势浩大,但大都是射偏打歪,明军俘虏们依旧是没有出现太大的伤亡! 就这样,一边是俘虏们不情不愿的攻城,另一边则是守军们有意无意的放水,攻城的俘虏们皆是下意识的敷衍拖延,守城的将士们也没有造成太大的杀伤,这场攻防战最终竟是持续了整整一下午时间! 到了傍晚时间,眼见到天色已晚,负责攻城的明军俘虏们也大都是体力耗尽、效率愈加低迷,蒙古联军的统帅巴根终于是下令鸣金收兵! * 王英与刘大顺率领明军俘虏们回到蒙古大营之后,很快就受到了巴根的召见! 当他们二人迈步进入巴根的帅帐之后,待遇与往日大不相同! 在此之前,王英与刘大顺二人都只是汪泉的跟班罢了,汪泉得到了巴根的重视与信任,在帅帐的末位还有一处座位,但他们二人就连进入帅帐的资格都没有,就更别说是座位了。 但这一次,当他们二人进入帅帐之后,却是遇到了巴根的厚待与礼遇,众位蒙古将领们看向他们的眼神也是大为不同。 毕竟,蒙古人向来是重视强者,而汉军俘虏们今天的表现已是要明显强于前两日的蒙古联军,王英与刘大顺作为这支汉军俘虏的首领,自然是遭到了巴根与众位蒙古将领的重视。 当王英与刘大顺向巴根行礼之后,巴根满是横肉的脸上竟是浮现了一丝笑容,向二人点头说道:“两位今天的表现不错,竟是在汉人守军的攻击下坚持了整整一下午的时间,我蒙古最是重视英雄,两位今天证明了自己的能力与忠心,今后就是自己人了!” 说着,巴根伸手指向了汪泉的位置,只见汪泉的座位旁边已是多了两张空位置,又说道:“我刻意让人为你们二人准备了座位,两位坐下说话吧!” 听到巴根的说法之后,王英与刘大顺皆是面现喜色、连忙道谢,因为这表示他们已经得到了巴根的信任,在蒙古联军内部也站稳了脚跟! 等到两人来到汪泉旁边坐下之后,巴根又问道:“两位今天为我蒙古联军奋战了整整一下午,实在是幸苦了!却不知战果如何?伤亡如何?” 王英连忙起身答道:“禀告巴根大人,今日我已是带领队伍填平了多处护城河的水面,最多再有两三日时间,就可以把护城河彻底填平!到了那个时候,大军攻城的时候也会方便许多!至于伤亡……来之前我也统计过了,总计死伤了三百余人,影响并不大!” 听到王英的禀报之后,巴根点了点头,说道:“进度有些太慢了,但相较于其他部落攻城时的表现,却也算是很不错了……前两日攻城,各部落的军队连护城河都不能靠近,当真是侮辱了蒙古勇士的称呼!” 说完,巴根转头向着几位部落首领看去,显然是想要趁机敲打他们! 另一边,听到巴根的说法,几位蒙古将领皆是表情难堪。 齐格木却是冷哼一声,说道:“表现再好又如何?还不是全都沦为了我蒙古大军的阶下囚?前些日子交战的时候,我可没看到这些汉军俘虏有任何悍勇的样子!这一次也就是攻城战让他们退无可退罢了!再说了,我看今天阶州城的守军也没有尽全力!” 巴根并没有理会齐格木的反驳,只是向王英下令道:“既然你们没有遭遇到太大的伤亡,那么明日就依然由你们再次攻城!明后两日之内,务必要把阶州城的护城河填平!” 王英与刘大顺听到巴根的命令之后,皆是连忙大声领命,表现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 然后,王英见巴根的心情还算不错,就再次说道:“巴根大人,小人斗胆,想要再向您提两项请求!” 巴根不由眉头一皱。 对于这批汉军俘虏,巴根的心中并不重视,攻破了阶州城之后这批汉军俘虏也就没有利用价值了!如今的礼遇与厚待,也只是为了让汉军俘虏们尽心尽力的为蒙古联军效力罢了。 此时,听到王英再次提出了要求,巴根心中有些不满,但还是问道:“是什么请求?” 王英说道:“首先,是汉军俘虏们攻城的时候缺乏兵器,大多数人只有一杆木矛与一张木盾罢了,没办法向阶州城的守军进行还击,只能被压着打,极大的降低了攻城速度……所以,还望巴根大人向汉军俘虏们支援一些兵器!” 听到王英的要求,巴根不由皱起了眉头! 汉军俘虏们虽然是全都投降了,但毕竟是汉人的身份,不可能与蒙古人一条心,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反叛!巴根允许他们自寻木矛与木盾使用,就已经是极大的忍让了,若是再交给汉军俘虏铁制武器,恐怕巴根今后就要睡不安稳了! 更何况,自元以后,蒙古人的文明已经是大幅退化了,锻造工艺远不如从前,如今准噶尔汗国的军队还好一些,但蒙古右翼部落的军队装备却是极为寒酸,许多蒙古骑兵的弓箭甚至是用兽骨代替铁制箭头! 所以,此前几战俘虏了大批汉军之后,这些汉军俘虏的兵甲就全部被蒙古联军第一时间瓜分了,就算是巴根有心交给汉军俘虏一批兵器,却也是有心无力。 于是,巴根摇头道:“没有多余的兵器给你们!你们也用不上兵器!等到你们填平了护城河、吸引了汉人守军的注意之后,接下来的战事自然是由蒙古联军负责!” 听到巴根的拒绝,王英也没有强求,只是继续说道:“第二件事情是,汉军俘虏们攻城时缺少有效的支援,守军们可以肆无忌惮的射杀……据小人所知,被蒙古联军攻破的镇宁卫城内有一处工坊,可以用以建造投石车,若是大量建造投石车的话,在汉军俘虏们填河的时候用投石车向阶州城的守军还击,就能够减少汉军俘虏们的压力,小人也敢保证在两日内填平护城河!” 王英的第二项建议,倒是引起了巴根的重视! 当初,元朝进攻南宋京师的时候,曾在数天之内建造了近千辆投石车,这是他们顺利破城的最大原因! 其实,巴根内心中是有些看不上投石车的,毕竟准噶尔汗国如今已是与沙俄有了频繁接触,甚至还从沙俄引进了一些先进火枪与火炮,只不过这些火枪与火炮大都只有准噶尔大汗葛尔丹的亲卫军队装备,这些军队如今大都是远在西域,巴根的部队却是没有装备枪炮,否则如今攻城也不至于这般困难。 但如今,若是有了大量的投石车,不仅是汉军俘虏们填平护城河的时候压力大减,蒙古联军攻城的时候同样也会压力大减! 不过,正如前文所说,如今的蒙古文明已经出现了极大的退化,各项工艺大都失传,蒙古联军的工匠即使是可以造出投石车,恐怕也是不堪重用。 于是,巴根考虑了一下,问道:“汉军俘虏之中可有擅长制造投石车的工匠?” 王英点头道:“有一些,但具体人数尚不确定。” 巴根命令道:“把那些懂得制造投石车的汉军俘虏集中起来,他们接下来不必攻城了,让他们返回镇宁卫城、全力建造大量的投石车!……不过,这批投石车就算建造出来,也是几日以后了,汉军俘虏是赶不上使用了,但我的命令依然不变,汉军俘虏必须要在两日之内填平护城河,不可有任何耽搁!” 见自己的两项建议皆是没有得到巴根的许可,王英的表情有些无可奈何,但还是垂首道:“小人遵命!” 不过,垂首之际,王英的眼中却是闪过了一丝得意。 他这次的真实目的,实际上已经达成了! 另一边,见到王英领命之后,巴根环视着帐内众位蒙古将领,冷声说道:“接下来的几天,各部落的军队也不可怠慢,要随时准备着出战!等到汉军俘虏填平了护城河之后,大军就要即刻攻城!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攻破阶州城、抢到阶州城内的粮草!如今我军深入汉人境内,汉人的军队随时都有可能支援阶州城,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到时候若是依然有人畏足不前,就别怪我无情了!各位别忘了,若是抢不到这批粮草,你们的部落族人恐怕就熬不过今年的寒冬了!” 见到巴根说话之际的肃穆表情,眼神中更是闪烁着杀气,几位仆从军的首领皆是内心一寒,知道巴根已是不会再容忍他们的小心思,于是就纷纷起身大声答应,不敢再有任何怠慢。 与此同时,齐格木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他注意到巴根的冰冷眼神之后,最终只是轻哼一声,并没有再向巴根为难。 巴根见到众位蒙古首领的表态之后,满意的点了点头,心中对于蒙古联军攻破阶州城的信心也多了几分。 从某方面而言,是汉军俘虏今日的表现给了巴根信心,也给了所有蒙古人信心! 在绝大多数蒙古人的心中,都是看不起这些汉军俘虏的。 如今他们再看到汉军俘虏在攻城之际表现得有模有样,皆是会不由自主的认为既然这些汉军俘虏都能有这般表现,那么他们蒙古勇士就必然会表现得更好,所以蒙古联军想要攻破阶州城也并不会有多么困难! 这也是赵俊臣让关武元面对汉军俘虏攻城时暗中放水的原因,他必须要让蒙古人认为他们可以攻破阶州城、让蒙古人对阶州城心存指望,如此才能利用阶州城拖住蒙古联军一段时间,然后赵俊臣才能有时间布置好对蒙古联军的包围! 否则,若是蒙古联军在攻城之际的表现就像是前两日一般不堪入目,巴根必然会信心动摇,如今恐怕已经生出退兵的心思了,到了那个时候,赵俊臣也就没有机会全歼蒙古联军、建立不世奇功了! 事实上,就在蒙古联军商议后续的攻城事宜之际,赵俊臣对蒙古联军的围剿计划已经是悄然展开了! …… PS:唉,认输了……反复写了删、删了写,但战争场面就是怎么写也不满意……或许是虫子的性格太过冷静,总是不能写出那种热血悲壮的氛围,从今往后的所有战争场面尽量从侧面描述!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二十二章.乘棺灭蒙. …… …… 蒙古联军的军事会议结束之后,汪泉就离开了帅帐,想要回到自己的账内休息。 不过,汪泉还未走几步,就突然听到有人唤道:“汪先生请留步!” 汪泉转身一看,却见到王英向着自己快步走来。 汪泉连忙是笑脸相迎,问道:“不知王将军唤我何事?” 王英走到汪泉身前,低声说道:“我有些心里话想要与汪先生单独谈谈。” 见到王英的态度神秘,汪泉不由一愣,道:“王将军有话请讲!” 王英沉默片刻后,问道:“汪先生可有考虑过咱们今后的前途出路?” “前途出路?”汪泉又是一愣,显然是不明白王英的意思。 王英进一步解释道:“我知道汪先生投靠巴根,乃是因为钦差赵俊臣出手灭了汪家,所以汪先生就想要利用蒙古人为自己的族人报仇……但汪先生可否想过,等到这场战事结束之后,咱们这样的人应该何去何从?你我已经背叛了大明朝,想要继续留在明朝疆土已是绝无可能了,若是追随巴根前往西域,你我的汉人身份也会遭人排挤……最重要的是,等到这场战事结束之后,你我的重要性就会大大降低,巴根也未必就会多么重视咱们了……所以,汪先生就算是一心想要报仇,也要多考虑自己今后的前程出路才是。” 听到王英的说法,汪泉有些沉默,表情阴晴不定。 汪泉也非笨人,自然知道自己的地位尴尬、前景难料,只是他从前一心想要报仇,却是顾不上这些,如今被王英挑明了这层关系之后,心中难免是产生了一层阴影。 沉默良久,汪泉说道:“如今,我只想要为汪家族人报仇,至于未来前程究竟如何,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我看巴根还算是信守承诺,咱们为他办了这么多事,他应该不会抛弃咱们!” 说到后面,汪泉也有些底气不足。 王英则是说道:“其实,我心中倒是有些想法!” 汪泉连忙请教道:“王将军若是有好办法,还请明说!” 王英低声说道:“其实,我已经打探过了,准噶尔汗国如今看似是威风八面,但实际上则是内忧外患无数,他们的大汗葛尔丹据说是得位不正,夺走了他哥哥策妄的汗位!此外,准噶尔汗国这些年来所征服的各大部落,也会时不时的发生叛乱!” 听到这里,汪泉也压低声音说道:“这件事我也听说了!你也看到了,准噶尔汗国与蒙古右翼部落如今虽然是联手对付明朝,但他们相互间并不对付,齐格木一直是屡屡与巴根为难!据说,准噶尔汗国原本是想要彻底征服蒙古右翼各部落的,结果葛尔丹的哥哥策妄突然是领兵造反了,所以葛尔丹就匆忙返回西域坐镇,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了巴根,蒙古右翼各部落表面上臣服于葛尔丹,但也只是权益之计,双方迟早都会翻脸!” 王英点了点头,说道:“我的想法是,咱们如今已经彻底投靠了巴根,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但咱们若是想要在准噶尔汗国站稳脚跟,就必须要拥有一定的实力!所以……我手下的那批明军俘虏,绝不能出现太大的伤亡,也不能让巴根随意抛弃掉!这些俘虏是咱们手中的资本,他们全都是汉人,也只能听从你我的命令,等咱们随同巴根前往西域之后,有了这么一支力量,底气也能充足许多!” 听到王英的说法,汪泉缓缓点头,显然是认同了王英的说法! 王英继续说道:“不过,巴根他并不信任我,我这几日屡屡提出要求,巴根已经嫌我烦了……但巴根他很信任汪先生,你的话巴根也听得进去!所以,咱们究竟要如何保住这批汉人俘虏,就要看汪先生的手段了!” 汪泉表情有些凝重,说道:“这件事非同小可,巴根未必会听我的……” 王英又说道:“其实,我倒是还有一个办法,只不过巴根他并不信我,而且这个办法也不好当众说出来,最好是汪先生你偷偷去向巴根提出建议!” 汪泉再次一愣,连忙问道:“王将军还有好办法?快说!” 王英缓缓说道:“你看巴根帐下的几位蒙古首领,像是哈萨克首领阿拜.海达尔、诸察合台首领苏合、叶尔羌首领阿木尔,他们的部落皆是被准噶尔汗国征服了,却依旧会时不时的发生叛乱,但准噶尔汗国攻打明朝疆土的时候,巴根却依然是非常信任他们,这是因为他们远离故乡之后,已经是无根之萍,所以就只能听从巴根的命令了!” 汪泉隐约猜到了王英的想法,眼中冒出了一丝兴奋:“王将军的意思是……” 王英说道:“我的意思是,汪先生你完全可以向巴根提出建议,让准噶尔汗国效仿当年成吉思汗的手段!当年,成吉思汗南征北战,征服了色目人之后,就让色目人攻打南宋,征服了一部分汉人之后,又会驱使这些汉人前去攻打色目人的领土!如今,准噶尔汗国也可以有样学样,他们俘虏了汉人之后,就把汉人俘虏带去西域,让汉人俘虏们对付西域的叛乱,他们攻打汉人领土的时候,就让哈萨克、诸察合台、叶尔羌的军队冲在前面,这样一来,他们不论是内部维稳还是外部扩张,都可以从容许多,还可以弥补自身兵力的不足!” 汪泉的眼神也亮了起来,接口说道:“最重要的是,巴根他接受了这个建议之后,就不会随意驱使汉人俘虏送死,甚至还会刻意扩大汉人俘虏的数量,而这些汉人俘虏也只会交由你我统帅,咱们拥有了这支力量之后,也就可以站稳脚跟,甚至是拥有不逊于部落首领的地位!” 王英点头道:“汪先生果然睿智,竟是一点就透!我就是这个意思!” 汪泉隐隐有些兴奋,只觉得自己的前途已经敞亮了,连连点头道:“若是这样的话,我倒是有几分把握可以说服巴根!” 王英的眼神深处闪过了一丝讥讽,但表面上则是郑重其事的说道:“既然如此,一切就拜托汪先生了!” 巴根如今已是非常信任汪泉了,有了汪泉的建议,巴根或许就不会再硬逼着明军俘虏们在攻城战中送死,明军俘虏们也就可以保证一部分有生力量。 然后,再等到关键时候,这些明军俘虏就可以发挥作用了! * 与此此时,巩昌府以东的汉中府境内,一支规模庞大的明朝军队正向着巩昌府的方向连夜行军! 这支军队的兵力高达五万有余,浩浩荡荡、无边无际,又分为了前军、中军、后军三个部分前后呼应。 前军部队大都是固原军镇出身的边军将士,他们熟悉巩昌府的环境,负责赶在最前方领路;后军则是由禁军精锐与后勤队伍组成,规模最大、兵力最多,但行军速度却是稍慢,所以就拖在最后;至于中军部队,自然就是赵俊臣所组建的战兵新军了! 这段时间以来,在赵俊臣的各项政策激励之下,战兵新军原本就是士气高昂、战意强烈,哪怕是很快就要与蒙古联军拼命,战兵新军的将士们也是毫无惧意! 事实上,战兵新军此时得战意士气更要比往常时间更加强烈许多! 因为,钦差赵俊臣这一次决定要亲自领兵作战! 如今,在中军之中,赵俊臣盘坐在一樽棺材上,与战兵新军的将士们一同赶路! 你没有看错,赵俊臣这一次既没有乘坐轿子、也没有乘坐马车、更没有骑乘战马,而是乘坐着一樽棺材、由八名身强力壮的将士抬着赶路! 很显然,赵俊臣这是模仿清末左宗棠“抬棺入疆”的手段,借此来表示自己在这场战事之中已经抛开了生死,要与全体将士共存亡! 左宗棠是“抬棺入疆”,赵俊臣则是“乘棺灭蒙”! 只不过,赵俊臣比左宗棠还要更加激进,左宗棠好歹也是乘马而行,棺材只是跟随在马后,而赵俊臣则是直接乘坐在棺材上,完全没有任何避讳! 大军从海原城出发之后,赵俊臣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命人抬出了这樽棺材,然后就盘坐在棺材上随军而行,但所有人都是看出了赵俊臣的心思与用意! 这样一来,别说是赵俊臣嫡系的战兵新军了,哪怕是固原边军与禁军将士们,也因此而士气一振,所有人都对赵俊臣的决心钦佩不已! 但对于赵俊臣而言,自己“乘棺灭蒙”除了激励士气之外,也只是一场秀罢了! 若是可以顺利围剿蒙古联军,固然是一场不世奇功,但赵俊臣依然是犹觉不足,认为这只能证明自己的军略能力不俗,却是缺乏了一些戏剧性,不足以让世人们津津乐道,也不足以彻底扭转自己的名声! 所以,赵俊臣才会创造“乘棺灭蒙”这么一场秀! 世人就是这么奇怪,总是下意识的否认人性复杂,他们认为好人必然是纯粹无瑕、坏人就肯定是处处皆坏! 在此之前,他们眼中的赵俊臣是一个大贪官,所以就认为赵俊臣必定是一无是处、毫无优点,完全不承认赵俊臣幸苦维持国库钱粮的功劳苦劳! 但若是赵俊臣顺利剿灭蒙古联军之后,“乘棺灭蒙”的事迹就会传扬出去,所有人就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像是这样一个为了江山百姓抛却生死的官员,怎么可能会是一名贪官?这样的官员必然是一名正直不阿的贤臣才对! 这样的想法毫无逻辑,但绝大多数人的心中皆是秉持着这样的观念! 所以,有了这么一场秀,不仅会让赵俊臣的名誉彻底扭转,甚至还会成为赵俊臣的重要政治资本,为赵俊臣在庙堂的下一步发展扫平所有障碍! 不过,这一切的前提,却还是赵俊臣的计划顺利,能够将入侵疆土的蒙古联军尽数剿灭! 否则,赵俊臣如今的作秀也只是一场笑话罢了。 …… PS:看评论区,赵俊臣学左宗棠抬棺材上战场这个情节被独角海参面包猫同学提前猜到了……对作者而言,被读者提前猜到情节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情,但虫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写了出来,按照原先的思路写下去——正如本文所说,抬棺材上战场不仅是一场秀,更还是赵俊臣今后的政治资本,是赵俊臣扭转名誉的关键一步,虫子想了半天,找不到更好的情节可以代替了。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二十三章.围堵(一). …… …… 这次大军出战,除了赵俊臣总揽军务之外,另还有两名文官随军而行,一人是负责纪录功过的陕西按察使周勃、另一人则是负责后勤分配的西安知府吴启凡。 当赵俊臣乘棺而行的时候,吴启凡正是骑马在侧随行。 骑行之际,吴启凡的表情怪异,虽然他也明白赵俊臣乘棺而行的用意,但总觉得这种做法有些不吉利。 如今已是晚秋,晌午依然有些闷热,但傍晚时候的秋风却是凉意十足。 “阿嚏!阿嚏!” 赵俊臣就这么盘坐在棺材上,时间久了难免是身体僵硬、血液不畅,再加上秋风不断渗入身体,就忍不住连续打了两个喷嚏,似乎是有些风寒症状。 吴启凡连忙是建议道:“钦差大人,秋风寒意渐重,您坐在棺材上久不动弹,很容易就会沾染风寒……您如今总揽军务,若是您一旦生病,今后的战局就会失控,为了以防万一,您还是乘轿而行吧,哪怕是骑马而行也会更好一些!” 赵俊臣则是摇头道:“我自然懂得这些道理……但我这么做乃是为了振奋士气,将士们现在都在看着我,我又如何可以随意放弃?……放心吧,不过是些许风寒而已,我还坚持得住!” 见吴启凡还要再劝,赵俊臣又说道:“更何况,今后的战事计划,咱们在花马池营就已经商议妥当,在海原城的时候更是进一步敲定了所有的细节与后备计划,就算是我今后因病不能主持战局,但也不会有任何混乱……相较于我的身体,如今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将士们的士气,陕甘三边这些年来畏敌如虎,已经许久没有打过这样大规模的战事了,将士们难免是心怀畏惧,所以我必须要给予他们信心!蒙古人说到底也只是胜在悍勇凶戾而已,其他方面甚至还不如寻常边军,只要是战士们奋勇杀敌,这一次咱们就绝不会输!” 吴启凡轻叹一声,知道自己无法让赵俊臣改变主意,于是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向周围护卫索要了一壶热汤,然后就递给了赵俊臣。 这是赵俊臣对吴启凡最满意的地方了,此人不像是清流们一般倔强顽固,若是与上司意见不同的话,他不会过于坚持己见,更不会扯后腿,而是默默的帮着上司完善计划,尽可能增加计划的成功率。 这样的官员,或许是不足以独当一面,但绝对会是一个让人放心的执行者。 赵俊臣喝了几口热汤之后,身体暖和了许多,向着吴启凡点头道谢,又说道:“说起来,这次能够顺利说服固原军镇依照计划行事,也多亏了吴大人的暗中配合!否则,想要把固原军镇的边军主力派上战场与蒙古人拼命,可不大容易!” 赵俊臣所说的事情,自然是赵俊臣抵达海原城之后所发生的作战方向的争议。 其实,早在离开花马池营之前,赵俊臣与吴启凡等人就已经达成了一致意见,抵达海原城之后所发生的争论也只是一场戏罢了,赵俊臣料定了固原军镇必然是立场保守、不愿意与蒙古人进行决战,所以就让吴启凡等人率先表明类似的态度,也趁机成为保守派的领头人……这样一来,当吴启凡等人转变了立场之后,再加上方振山的主动配合,固原军镇也就只能依照赵俊臣的计划行事了。 听到赵俊臣的夸赞之后,吴启凡则是依旧低调,说道:“全是钦差大人您神机妙算的缘故,下官只是依照钦差大人的计划而行罢了。” 就在两人说话之际,就见到周勃与方振山一同策马而来。 来到赵俊臣的身边之后,周勃沉声禀报道:“钦差大人,刚刚收到消息,戚斌新军在今天下午申时已经渡过了渭水、抵达了渭水北岸,预计会在两天以后进入破俘卫境内!” 听到禀报之后,赵俊臣面现安心之色,点头说道:“戚斌新军训练有素、装备精良,乃是陕甘境内数一数二的强兵,只要是他们进入破虏卫境内,就可以在蒙古联军的后方钉上一颗钉子,彻底截断蒙古联军的后路!……这般重任,恐怕也只有戚斌新军最合适!” 周勃又说道:“此外,战兵新军与固原军镇的骑兵队伍也已经进入了巩昌府境内,很快就可以与蒙古联军留守后路的军队交手了。” 赵俊臣这一次则是面现忧色,说道:“骑兵这次的任务非常艰巨,不仅要分散蒙古联军的注意力,掩护其余各军的行动,他们与蒙古联军交手之际也要刻意的败多胜少,既要让蒙古人产生压力,也要让蒙古人不屑一顾,这其中的尺度可不好把握……只希望毛家栋他可以演戏真切一些,不要让蒙古人心中生疑。” 周勃宽慰道:“毛将军的性格沉稳老练,骑兵本领一向不凡,必然是不负重托!还请钦差大人安心!” 赵俊臣轻轻点头,问道:“派去甘肃军镇的信使是否全部出动了?” 这一次,则是方振山拱手答道:“为了保证钦差大人的军令能够顺利传达,卑职前后安排了五波信使前往甘肃军镇,如今已经全部出发!甘肃军镇的关西驻军一向都是陕甘三边最精锐的兵力,只要他们出现在蒙古联军的西侧之后,蒙古联军就绝无可能向西突围!” 赵俊臣目视前方——那是巩昌府的方向——表情颇是凝重,缓缓说道:“只希望甘肃军镇不要怠慢拖延就好!否则,这次的包围圈就会出现缺口,也就无法全歼蒙古人了!” 吴启凡说道:“钦差大人不必担心,您前段时间派遣张诚、李丕他们带领一部分战兵新军前往甘肃征讨那些不服从军令的官员,甘肃军镇的文武官员皆已是见识到了钦差大人的威严与手段,定然是不敢怠慢的!更何况,张诚、李丕的任务结束之后,如今就驻扎在甘肃军镇内随时待命,有了他们的督促,甘肃军镇就更加不敢轻易抗令了!” 赵俊臣轻轻一叹,说道:“只希望一切顺利吧!” 虽然是已经准备充分,计划的各项环节也经过了详细讨论,但大战即将要来临之际,赵俊臣心中依旧是难免有些忐忑。 说到底,赵俊臣的战争经验近乎于无,这场战事更还是赵俊臣的一场豪赌,赵俊臣在赌桌上投入了太多的筹码,自然是有些患得患失。 赵俊臣身边的几位文武官员显然是感受到了赵俊臣的情绪,也渐渐沉默了下来。 关于这场战事,他们甚至要比赵俊臣更加的心中没底。 见到众人突然间有些沉默之后,赵俊臣就知道自己的表现已经是影响到了他们的信心。心中连忙告诫自己今后绝不可再是如此,于是赵俊臣也就换上了一副自信坦然的表情,说道:“众位大人倒也不必担心,我如今也只是希望毕其功于一役罢了!咱们的兵力更多、准备更充分,还是主场作战,绝没有失利的可能!今后的战事就算是不大顺利,最坏的结果也只是蒙古联军突围而逃,但就算如此咱们也把蒙古联军赶出了大明疆土,算不得失败!若是一切顺利的话,更还可以建立不世奇功,你我皆会成为朝廷的功臣,所以没什么可担心的,切不要自己吓唬自己!”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之后,众人的表情终于是平静了许多。 然后,方振山向赵俊臣请示道:“钦差大人,如今天色已是渐渐昏暗,将士们并不习惯连夜赶路,而且咱们很快就要进入巩昌府境内了,遍布着蒙古人的探马,很容易暴露行踪……您看,咱们是不是今晚就在附近扎营?” 赵俊臣沉吟片刻后,点头道:“就在附近扎营吧!扎营之后,连夜派出几批探马前往巩昌府方向,务必要打探清楚巩昌府目前的详细情况!”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二十四章.围堵(二). …… …… 经过了这段时间的战事发展,巴根对于明朝边军的战力已经是相当的不屑一顾了,他认为汉人军队远要比想象中还要懦弱许多,遇到蒙古联军只会一味的龟缩在城墙后面死守严防,完全没有任何迎战的勇气,只是任由蒙古联军在城外肆虐,即使是城外百姓遇害也不敢相救。 在巴根看来,只要是明朝边军没有主动迎战的勇气,蒙古联军的这一次行动就算是收获不如想象中丰厚,但也绝不会出现太多的损伤与意外。 不过,巴根毕竟是性格谨慎,如今蒙古联军又是深入明朝腹地,随时都有陷入包围的风险,所以在蒙古联军强攻阶州城之际,巴根心中鄙夷明军怯弱之余,却也派出了大量的斥候在阶州城周围近百里范围内反复探查,随时监控着阶州城周围的所有汉军动向。 吉布哈是准噶尔部落的一名百夫长,负责监控阶州城以东方向的汉军动向。 作为蒙古联军的斥候头目,吉布哈不仅是巴根的心腹,也是准噶尔部落之中少有的谨慎勤勉、心思细腻之辈,对于军务向来是认真负责,只不过蒙古联军如今已经围攻阶州城数日时间了,但周围的汉军依然是龟缩在各自城堡之中不敢有丝毫异动,怯弱之态显露无遗,即使是吉布哈的心中也难免是滋生了一些怠慢。 时至今日,像是吉布哈这样的心态在蒙古联军的斥候之中已经是非常普遍了。 事实上,若是汉军稍有一些血性,蒙古联军就绝无可能攻入明朝腹地,若是汉军有心要救援阶州城,也早就有了动作,压根不可能拖延这么长的时间也毫无动静,所以吉布哈认为各地汉军如今只是一心想着自保,完全没有任何战意,恐怕是要坐视阶州城沦陷了。 若是往年时候,吉布哈的这般想法倒也没有错,从前的陕甘三边乃是一盘散沙,三边总督难以控制各地军镇,各大军镇的总兵们对于手下武官们的控制力也极为有限,每年火筛入寇之际,即使是陕甘三边的上层武官们有心想要协同作战,却也无法调动中下层的将领边军,各地边军各扫门前雪,只要是确保自家城池不失就万事大吉,前往别处救援只会损兵折将,不仅是要损耗家底,战事不利的话还要承担责任,可谓是吃力不讨好,自然是敬谢不敏。 但今年的情况偏偏是与往年不同,自从赵俊臣来到了陕甘三边之后,就用强硬且又不失灵活的手腕统合了陕甘三边的所有力量,各地武官也不敢再像从前一样拥兵自重、阳奉阴违,陕甘三边已经拥有了大规模协同作战的基础,所以吉布哈此时的心态,恐怕会给蒙古联军带来极大的损失与被动! 这一天的清晨,天色还只是蒙蒙亮,但吉布提就已经率领着麾下骑兵斥候小队向着阶州城以东的方向出发,刺探这个方向的汉军动态。 一如既往的,吉布提的斥候小队向东奔行了数十里,却依然没有见到任何汉军行动的迹象。 这样一来,吉布提与斥候骑兵们的心态也就愈加有些懈怠了。 在这支斥候骑兵队伍,胡思勒夫乃是出了名的悍勇,与吉布提的关系也较为亲近,眼看着己方队伍迟迟没有发现任何汉军动态,再想到前几日屡屡的徒劳刺探,心中难免是有些不耐烦。 当探马队伍暂且歇息的时候,胡思勒夫向吉布提抱怨道:“要我说,汉军全都是没卵的,如今咱们大军入境,他们哪里有勇气抵抗?咱们已经连续向东刺探三天时间了,从来都没有见过任何汉军要支援阶州城的迹象,今天已经奔行了四十多里地,同样是连一个汉军都没有见到……依我看,咱们也不用再刺探了,直接回去复命说各地汉军依然是龟缩在各地城堡内就行,巴根大人绝对不会怀疑的!” 顿了顿后,胡思勒夫面现渴望之态,又说道:“如果咱们回去的早,说不定还能赶上今天的攻城战,到时候杀一些汉军立下军功,今后的日子也好过一些,岂不是要比在这里白白跑马强?” 胡思勒夫乃是准噶尔部落小有名气的勇士,渴望在战场上建功立业,对于自己被安排到斥候任务早已经是心中不满了。 随着胡思勒夫的话声落下,另几名斥候骑兵也纷纷响应。 “就是,咱们天没亮就出来了,如今奔行了一上午时间,早已经饥肠辘辘,配备的干粮全都是难以下咽的炒米,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汉军的孬样咱们又不是没见识过,绝对没有勇气与咱们蒙古勇士厮杀,咱们这些日子不过是凭白浪费力气罢了!” “要我说,巴根大人也太谨慎了,必须要咱们探查阶州城百里范围内的汉军动向,咱们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是天没亮就动身,天色看不见路的时候才能回营,兄弟们早就疲惫不堪了……这数万蒙古大军之中,恐怕就要数咱们最幸苦!” …… 听到自己麾下探马们的纷纷抱怨,吉布提的心中也深以为然,但脸上却是一肃,说道:“巴根大人的命令,自然有他的道理,咱们听命就是,难道你们还敢违令不成?” 巴根对于违抗军令之人向来不会手软,随着吉布提的质问,众探马皆是表情一变,不敢再有任何抱怨。 不过,虽然是不敢再有抱怨,但众人的表情却是有些不服气。 见到众人的表情变化,吉布提的表情也稍稍放缓,又说道:“更何况,咱们这些日子为了探查百里范围内的汉军动向,一向是天黑才能回去,若是咱们今天回去的太早,巴根大人自然会猜出咱们暗中违背命令的事情,巴根大人对于这种事情向来是严惩不贷,如今又正因为攻城不利的事情大发肝火,咱们又何必在这个时候去触碰霉头?到头来还不是自己倒霉?” 说完,见众位探马们都已经被自己说服,唯有胡思勒夫依然是面现不甘,吉布提又说道:“胡思勒夫,我知道你最是武勇,只想着战场上杀敌立功,有些看不起斥候探马的任务,但如今的攻城战看着热闹,但每次各族攻城都是轰轰烈烈,却又很快会被汉军的弓弩枪炮给逼退,这么多天以来,又杀了几个汉军?至于破城劫掠更还早得很,要我说,咱们虽然是不上战场,但建功的机会比攻城的军队还要更多!各地的汉军虽然是龟缩死守,但也经常会派出探马刺探阶州城的战事进展,咱们这几日不也是遇到了两拨汉军探马并且杀了四五人吗?若是再多杀几个,你还怕巴根记不住你的军功?” 至此,胡思勒夫也终于被吉布提说服,不再有任何埋怨。 吉布提乃是巴根的心腹,一举一动都是学着巴根,如今说服麾下众人,也全是模仿巴根平日里的手段。 见到众位探马皆是心悦诚服,吉布提满意的点了点头,心中对自己的学习成果非常满意。 然而,就在吉布提自得之际,胡思勒夫却是突然大喊一声,把他吓了一跳! 只见胡思勒夫手指东方,大喊道:“是汉人的探马!是汉人的探马!” 随着胡思勒夫的呼喊,其余众人纷纷向着东方看去,果然是见到了四五名汉人探马出现在了半里地之外。 此时,这几名汉军探马也发现了吉布提等人的踪迹,纷纷是面现惊慌之色,皆是慌忙调转马头向着来路逃去。 因为吉布提刚才的说法,胡思勒夫对于截杀汉军探马充满了兴趣,见到汉军探马逃跑之后也顾不得向吉布提请示,就自行骑马追杀而去。 随着胡思勒夫的带动,其余几名蒙古探马也纷纷骑马狂追。 见到胡思勒夫等人的行动,吉布提心中有些不满,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同样是策马追杀而去。 截杀敌方的探马斥候、审问情报,原本就是他们的任务之一。 就这样,追杀数里之后,双方的距离渐渐拉近,眼看着就要把这支汉军探马截杀,这支汉军探马却突然向着不远处的一处丘陵跑去。 陇南地区最是地势复杂,到处都是丘陵与沟壑,这也是赵俊臣将主战场设在这里的原因之一,这里的地形不仅是能够最大程度的减少蒙古联军的骑兵优势,包围截杀之际也有助于隐藏己方兵力。 若是前几日的时候,见到敌方探马跑向复杂地形,吉布提必然会心生疑虑,担心会遇到对方的埋伏。 但因为这几日的顺风顺水,吉布提也同样是心生懈怠,再加上前几日截杀汉军探马之际从来都没有遇到任何意外,胡思勒夫等人又是大呼小叫、策马狂奔,压根没有停下的意思,所以吉布提也就没有多想,只是快马加鞭,想要尽快的截杀汉军斥候回去领功。 然而,吉布提并不知道的是,这处丘陵之后,此时正隐藏着一股百人规模的骑兵,这支骑兵皆是出自于战兵新军,不仅是装备精良、战力不俗,悍勇之态也丝毫不输于蒙古勇士! 当吉布提等人策马奔入丘陵范围之后,这支养精蓄锐许久的骑兵突然现身,向着他们冲杀而去! 见到这支突然出现的汉军骑兵,不仅是吉布提面色大变,就连一向是自负悍勇的胡思勒夫也同样是面现恐慌,他们能看出眼前的这支汉人骑兵与他们往常所遇到的汉军截然不同,哪怕是同样的兵力他们也未必会是对手,更何况如今他们的兵力只是对方的十分之一? 所以,情况顿时调转,吉布提等人纷纷调转马头想要逃跑。 然而,此处地形复杂,原本就不利于骑兵,更何况他们在此之前已经消耗了太多马力,又如何能够逃的了? 大约一刻钟之后,包括吉布提在内的斥候队伍或是被杀、或是被俘。 而战兵新军的骑兵们打扫了战场之后,领兵将领却是吩咐道:“继续按照原计划行动,再派出三支小队引敌,务必要把附近蒙古人的斥候探马全部消灭!” “遵令!“ 随着这名将领的话声落下,在场众位骑兵皆是大声领命,战意盎然! 而类似的事情,正在巩昌府境内不断的发生!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二十五章.围堵(三). …… …… 就在战兵新军的骑兵们到处截杀蒙古探马之际,赵俊臣也率领着边军大军进入了巩昌府境内。 高达五万余人的兵力集结与出动,声势浩浩荡荡,按理说是绝对瞒不过巴根的,只是巴根收集情报的手段只有两种:一是依靠探马遍布刺探、二是依靠汪家残留在陕甘三边的眼线人脉,但如今他散布在巩昌府以东方向的探马已经被战兵新军大量截杀,汪泉的人脉眼线也全都被赵俊臣暗中控制,情报系统自然是出现了大量的纰漏,不能及时发现边军的动向,反应也就慢了半拍。 也仅仅只是反应慢了半拍而已,这么大规模的军力动向,是绝无可能瞒过巴根太久时间的,赵俊臣也不指望自己能过彻底瞒过巴根。 然而,在战场上,反应只要是稍稍慢了半拍,往往最终的结果就是灾难性的! * 当赵俊臣进入巩昌府境内之后,很快就迎来了一支骑兵队伍,这支骑兵同样是出自于战兵新军,领头将领正是战兵新军的骑兵统领毛家栋。 此时,赵俊臣依然是乘坐着一樽棺材随军而行,当毛家栋前来拜见赵俊臣的时候,自然是首先见到了这一幕。 因为毛家栋率领骑兵们提前进入了巩昌府作战,所以他并没有见到大军出动时赵俊臣乘坐棺材的情景,如今见到这一幕之后,他先是心中一惊,但很快就明白了赵俊臣的心中决意,不由是面现钦佩之态,心中对赵俊臣也更加认同了。 只见毛家栋匆匆策马赶到赵俊臣面前,然后就下马向赵俊臣行礼道:“卑职拜见钦差大人!钦差大人一路赶来幸苦了!” 赵俊臣轻轻一挥手示意毛家栋起身之后,却并没有马上回应毛家栋,反倒是转头向一旁的周勃吩咐道:“这件事倒是我忽视了……传令下去,今后在作战之际,所有领兵将领见到上官之后皆可不必下马行大礼,只需要坐在马上拱手问候即可!如今战事紧迫,不必把时间耗费在这些虚礼上面!” 其实,赵俊臣的这项吩咐在明朝军队之中早就有了规定,只不过极少会有人真正放在心上罢了。 如今,听到赵俊臣的强调之后,周勃同样是面现认同,点头领命将赵俊臣的命令纪录在册。 然后,赵俊臣终于将目光转向了毛家栋,问道:“毛将军不必多礼,咱们闲话少说,如今战事紧迫,巩昌府的情况如何了?” 毛家栋肃容答道:“启禀钦差大人,卑职麾下的骑兵儿郎们已经前后截杀了九拨蒙古人的探马,按照此前收集的情报,蒙古人在阶州城以东五十里到一百里范围内大约散布了十余支探马队伍,如今已经消灭了其中大半,剩下的探马大都是位置较为偏远,已是无法及时查探我军的行动,所以还请钦差大人安心行军即可!” 听到毛家栋的回答之后,赵俊臣竟是心中一愣。 蒙古人乃是马上民族,蒙古联军的探马们也大都是精锐,想要不露痕迹的截杀他们实在是难上加难,赵俊臣原本并不指望初期计划能够如此顺利,毛家栋的回答却是让赵俊臣有了些意外之喜。 心中暗暗有些惊喜,但赵俊臣表面上则是不动神色,一副早有预料的模样,向毛家栋点头赞赏道:“看来,我把战兵新军的骑兵队伍交由你来操练统帅确实是最正确的决定……若是这次战事咱们能够抢占先机,你当记首功!” 毛家栋却没有任何自傲之态,只是说道:“卑职麾下的儿郎们确实都是好汉子,但这次计划如此顺利,很大程度上只是因为蒙古探马们心中轻视我汉人军队、心生懈怠,总是轻易上钩的缘故!再加上我们占着以逸待劳、以多击寡的优势,自然是无往不利!” 顿了顿后,毛家栋稍稍犹豫了一下,又说道:“不过,这次的行动,最多也只能瞒过他们一下午的时间,到了今天傍晚时候,若是蒙古主帅发现大量的探马在阶州城以东的方向消失,迟迟不见回报,就必然会心生警惕!到时候大军的行动也就难以遮掩了!……此外,我军如今也只是清理了战场外围的蒙古探马,在阶州城方圆五十里内,蒙古人的探马要密集得多,恐怕是很难再像如今这般顺利了!” 赵俊臣再次点头,说道:“只要能瞒过他们一下午的时间,就已经足够了……更何况,等到蒙古人心生警惕之际,就已经天色渐晚,他们绝不敢在夜间行动,只会严防死守,这就能够为咱们再次争取一晚上的时间,这么多的时间也足够咱们完成许多布置了……我虽然不通战事,却也知道战场上抢占先机的重要性!如今咱们兵力占优、准备充分,若是再抢占了先手,敌军则是深入腹地,此战又岂有不胜之理?” 其实,战场上的变数太多,并不是准备充分、兵力占优、抢占先机之后就一定会获胜,赵俊臣也明白这一点,赵俊臣如今的说法也不是狂妄自大,只是想要抓住一切机会向身边人鼓动士气而已。 果然,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之后,周围的毛家栋、周勃、吴启凡等人皆是表情振奋,大战临近时的心中不安也消散了许多。 见到众人的表情变化之后,赵俊臣满意的点了点头,向众人扬声传令道:“既然骑兵们已经开了一个好头,咱们也不能拖了后腿!传令下去,大军继续向阶州城方向快速行军!务必要赶在傍晚之前进入到阶州城五十里范围之内!” 然后,赵俊臣又向毛家栋吩咐道:“既然是战场外围的蒙古探马大都已经清除干净了,你麾下的骑兵们也可以集结起来暂且休息一下,今后你们的任务还很繁重!此外,再派快马前去通知何漳何老将军,下一步该他行动了!” 听到赵俊臣的命令之后,毛家栋眼中闪过了一丝精光,知道这场大战至此终于要拉开帷幕了! 于是,毛家栋精神一振,大声答道:“卑职领命!”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二十六章.围堵(四). …… …… 近一个月以来,蒙古联军攻入明朝腹地之后,看似是一路势如破竹、攻无不克,但因为各地皆是坚壁清野、全力守城的缘故,蒙古联军并没有得到太多的实际收获,仅有的战绩也只是在渭水南岸击溃了数千明军、并且趁机攻占了镇宁卫城与周围几处军堡罢了。 所以,蒙古联军表面是气势汹汹,实际他们深入明朝腹地之后只是无根之萍罢了,仅有镇宁卫城可以作为他们的支点与退路。 这显然是蒙古联军最大的破绽! 事实,这镇宁卫原本是赵俊臣刻意送给蒙古联军的,关武元任命年少轻狂、立功心切的韩章负责镇宁卫的防务,原本出自于赵俊臣的授意,而镇宁卫的百户王英投靠蒙古联军、趁机得到了蒙古联军的信任,也全都是赵俊臣计划的一部分! 对赵俊臣而言,镇宁卫乃是一枚弃子,借此来建立更大的战略优势! 首先,刻意将镇宁卫送入到蒙古联军手,是让蒙古联军食髓知味、防止蒙古联军提前撤出明朝疆土,让他们放心大胆的进攻阶州城,为赵俊臣的下一步计划拖延时间; 其次,若是蒙古联军没有镇宁卫这个支点与退路,他们今后的行动也难以预测,但如今有了镇宁卫城之后,蒙古联军一旦遇到了意外之后必然是首先想到退向镇宁卫稳住脚跟,这样一来赵俊臣也能够提前猜到他们的行踪; 最后,蒙古联军攻占了镇宁卫城之后,一定会把随军的粮草、军械等等暂时存放在镇宁卫城内,由此来减少行军的负担,所以赵俊臣一旦把镇宁卫城收回手,蒙古联军必然会军心大乱、再无后继之力! 所以,镇宁卫城乃是赵俊臣刻意为蒙古联军制造一处死穴! 如今,大战在即,赵俊臣也打算要把镇宁卫收回手了! 事实,在此之前,由于王英的内应,赵俊臣已经在镇宁卫安排了一个伏笔,但对于蒙古联军而言,这个伏笔却是一颗定时炸弹! * 至今,镇宁卫城已经沦陷了六七天时间,但城内依然是一片狼藉,蒙古联军占领了镇宁城之后,自然是没有任何的经营想法,只是随意祸害,城内军民更是被视作奴隶牲口,不仅是劳务繁重、食不果腹,还时不时会被蒙古人折磨打骂,受尽了苦难。 若不是赵俊臣事先找理由把镇宁卫城内的妇孺全部召入了阶州城内,还不知道镇宁卫城内会发生多少人间惨剧! 从某方面而言,镇宁卫的军民们也全都是赵俊臣的弃子,只是他们恐怕是永远也无法意识到这一点! 不过,镇宁卫城内部虽然是一片狼藉,守备力量却是非常森严,因为蒙古联军也意识到镇宁卫城乃是他们在大明境内唯一的支点与退路,并且蒙古联军的粮草军械也有大半存放在这里,自然是不敢忽视。 自从夺下了镇宁卫城之后,巴根在这里驻扎了三千余准噶尔精锐,并且派遣心腹大将巴达尔驻守此地,同时又把城内所有的汉人壮年男子全都充做奴隶随军行动! 这样一来,镇宁卫城的内部除了准噶尔的精锐勇士之外只剩下了汉人老弱,再加镇宁卫城本身的城墙防御,自然是万无一失了。 不过,在两天之前,因为王英的建议,巴根却把三百余名汉军俘虏再次送回到了镇宁卫城内,按照王英的说法,这三百余人皆是有着匠人手艺,可以在镇宁卫的工坊内为巴根制造大量的攻城器械,所以也得到了巴根的许可。 而这三百余名汉军俘虏,正是赵俊臣提前埋下的伏笔! 这一天,下午的申时一刻。 镇宁卫城的工坊之内,在蒙古人的监视之下,刘全与霍思成正在搬运一块长型木料。 他们二人皆是锦衣卫出身的底层武官,先是跟随关武元前来陕甘支援,后又因为领军将领韩章异想天开的想要偷袭蒙古联军的缘故,在渭水南岸遭遇了一场惨败,他们二人也沦为了蒙古联军的阶下囚! 按理说,从锦衣卫武官变成了前途未卜的阶下囚,刘全与霍思成算不是心如死灰,也应该惶惶不可终日才对,但刘全与霍思成此时的表情不见有任何的灰心丧气,反倒是隐隐带着一丝希翼与紧张之态。 他们二人所搬运的木料,长达丈余、重达近两百斤,将要作为投石车的投臂使用,两人搬运的时候自然是极为吃力。 搬运到一半的时候,两人皆是有些坚持不住,放下了木料暂且休息。 然而,两人刚刚放下木料,听到有人用嚣张跋扈的声音喊道:“刘全、霍思成!谁让你们休息的?!还不赶快继续搬运木料!蒙古老爷们要你们在三天之内造成二十架攻城车,至今还没有造成一半,你们二人还敢这般偷懒,难道不怕蒙古老爷们鞭打你们吗?” 这道声音乃是正宗的汉话,说话之人也是汉人,却是这处工坊的汉人监工、王英的亲信马辉! 当然,这只是马辉表面的身份,实际马辉也同样是锦衣卫出身!并且还是一名锦衣卫百户! 并且,马辉也同样是赵俊臣计划的执行人之一!他此时嚣张跋扈、对蒙古人忠心耿耿的模样,也全都只是伪装罢了! 所以,听到马辉的训斥之后,刘全与霍思成表面皆是一副敢怒不敢的样子,但眼神皆是平静无。 马辉训斥二人之际,已是趁机来到了二人身边,用眼见余光打量了周围情况之后,见附近并没有蒙古人监视,压低声音向刘全与霍思成问道:“情况如何了?计划可还顺利?” 刘全同样是压低声音答道:“经过这几日的暗鼓动,再加蒙古鞑子要杀死所有汉人俘虏的谣言,工坊里的三百余位兄弟皆已经有了拼死一战的想法,只要有了合适的机会、再加有人主动带头的话,相信他们都会随同咱们一起行动的!” 然后,霍思成则是接口说道:“此外,事先埋放在工坊地下的兵器与火油也全都收集妥当,随时都可以拿来使用!还有,目前已经造好的十三辆投石车,也被咱们偷偷调整好了角度与距离,随时都可以把火油投射向城墙、粮仓、还有马房等地!” 马辉听了刘全与霍思成的禀报之后,表情既是紧张、又是激动,声音与身体皆是有些颤抖,咬牙说道:“正所谓险求富贵!只要咱们这次能够成事,自然是军功无数,再加钦差大人的承诺,咱们今后必然是飞黄腾达!成王败寇,在此一搏了!若是败了,钦差大人也会出面照拂咱们的妻儿!” 刘全与霍思成也是轻轻点头,表情同样是兴奋与紧张交杂。 然后,马辉深吸一口气,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缓缓说道:“按照钦差大人的计划,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不久会有大军进攻镇宁卫城了!到时候咱们里应外合,务必要在城内制造足够大的混乱,为城外大军创造机会,里应外合、在最短的时间内夺回镇宁卫城!此事不容有失!你们二人再去把所有环节复查一遍,所有的布置都务必要万无一失!” 等刘全与霍思成答应之后,马辉则是装模作样的再次大声斥骂了二人几句,然后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至于刘全与霍思成二人相互对视一眼之后,则是继续搬运木料向着工坊而去。 与此同时,在何漳的带领下,战兵新军的先锋部队已经出现在了镇宁卫以东的二十里之外! …… PS:有读者朋友怪罪虫子什么原因都没有解释恢复更新了……虫子是真不知道怎么解释!原因还是老一套,家人生病!……但你的家人怎么老是生病?怎么没有见过别的作者家人这么多病?……记得次虫子这么解释的时候,遇到了诸多质疑,所以这次实在是不想再解释了,毕竟家里的各种事情已经让人心烦意乱了,遇到质疑之后会愈加烦躁,本想着悄无声息的恢复更新,啥也不解释了,没想到又有读者质疑虫子的诚意……所以,虫子在此把原因说一下,大家愿意相信相信,不愿意相信当是虫子在胡编乱造吧。 最近一直很不顺,过年的时候家人又是病了一圈,事情又多,当时母亲对虫子说“你可不敢也生病啊,否则家里没人了”,其实当时虫子的膝盖被磕了一下,青紫一片,但啥也不敢说,这么硬挺着东奔西走,直到两周前才有机会去医院检查,当时膝盖已经肿的不成样子了,全都是积液,半月板也受损了。 生活,总是让人疲于应付,虫子也很羡慕那些拥有安心创作环境的作者们,可惜自己当初没有珍惜机会,也是自作自受。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二十七章.围堵(五). …… ……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 一队蒙古骑兵押送着一批汉人女子以及一批物资来到了镇宁卫城之外。 骑兵大约有二三十人,汉人女子大约有两三百人,物资则有二十余车之多。 这队人马的出现,很快就被守城的蒙古将士发现了,只不过负责押送这支队伍的骑兵全都是蒙古骑兵的装扮,再加上前几日同样有一支汉人俘虏被押送到镇宁卫城的先例,所以守城的蒙古士兵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产生太大的警觉。 事实上,守城的蒙古将士们的注意力如今全都放在了这群汉人女子身上了! 说起来,蒙古联军自从攻入大明疆土之后,所遇到的情况也是异常憋屈,他们攻入大明疆土乃是为了烧杀淫掠,但因为陕甘各地皆是坚壁清野、固守城池的缘故,蒙古联军并没有抢夺到多少财物,也没有劫掠到多少汉人妇孺,好不容易攻破了镇宁卫城,里面的妇孺竟是全部提前转移了,尤其是中下层的蒙古将士,作战以来一点油水都没有分到,所有人的心里都憋着一股火。 如今,见到城下的这批汉人女子俘虏,想起汉人女子那白嫩嫩的身子,守城的蒙古将士皆是身体发热、眼睛冒光、心里泛出了兽性! 若是这批汉人女子接下来要关押在镇宁卫城内,这段时间岂不是就要任由他们祸害发泄了? 不过,守城的蒙古将领还巴达尔还能够勉强保持一定的冷静,趴在城墙上扬声问道:“你们是哪个部落的将士?前来镇宁卫城可有巴根大人的手令?” 只听城下的蒙古骑兵首领手持一枚木牌,大声回应道:“我们是鄂尔多斯部落的战士,昨日我部落的齐格木大人亲自率领蒙古右翼的勇士们在阶州城以东攻破了一处小城,劫掠到了大批的财物与妇孺!如今奉巴根首领的命令,将一部分妇孺与财物押送到镇宁卫城!你们快快打开城门、让我们进城休息!” 回答之际,这名蒙古骑兵首领的语气既是骄傲又是不满! 听到城下的回答,巴达尔不由是有些意外。 如今蒙古联军正在全力攻打阶州城,至今也是迟迟没有进展,怎么又突然分兵攻打周围的县城了?并且还成功破城劫掠了? 不过,对于城下这名骑兵首领的骄傲与不满,巴达尔倒是能够理解! 这些日子以来,巴根迟迟不能攻破阶州城,齐格木向来是与巴根不对付,却能率领着蒙古右翼部落率先攻破周围一处县城,虽然说区区一处县城并不能与阶州城相提并论,但也足以让齐格木与蒙古右翼部落压过巴根与准噶尔部落一头了!所以,这名鄂尔多斯骑兵首领的语气里有些骄傲自大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此外,齐格木与蒙古右翼部落劫掠到了汉人的妇孺与财物之后,却还要被迫分给准噶尔部落一部分,这自然是引起了此人的心中不满。 于此同时,城外这名自称是鄂尔多斯部落骑兵首领之人的蒙古语发音隐约有些别扭,虽然是非常熟练,但多少有些不正宗,只不过这一点被巴达尔下意识的忽略了,毕竟蒙古联军的成分非常复杂,各大部落的将士们混在一起,不同部落的口音也是千差万别,有些不正宗也是正常之事。 所以,巴达尔并未起疑,只是向城下喊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派人乘坐吊篮下去验明你们的身份,然后就放你们入城!” 本来,这是守城时再也正常不过的程序了,如今正是战时,蒙古人又是身处于敌境腹地,自然不可能随便让这么一大群人进城! 然而,原本正常的程度,却是引起了城外这名蒙古骑兵首领的大怒! 只听此人指着城墙大声喝骂道:“我们鄂尔多斯的勇士们好不容易攻破了汉人城池、劫掠到了汉人的妇孺与财务,你们准噶尔部落一点力气都没出,就要白白分掉一半!我们鄂尔多斯部落念在大家都是同族,这口气也就忍了,甚至是亲自给你们送来!结果你们这些准噶尔人不仅不领情,竟然还这般设法刁难我们,迟迟不愿意打开城门,任由我们呆在城外喝西北风!既然如此,这批汉人妇孺与财物你们也就别要了!就算是今后巴根首领质问起来,我们也有话说!” 说完,这名骑兵首领就打算领兵返回,竟是不给巴达尔任何解释的机会! 见到这一幕,巴达尔不由是措不及防、目瞪口呆! 在巴达尔的身边,一名性子机灵的蒙古将士说道:“巴达尔大人,依我来看,这分明是鄂尔多斯部落压根不想把他们劫掠到的汉人妇孺与财物分给咱们,你要检查他们的身份,反倒是给了他们理由独吞了!他们这是故意在找麻烦!” 一旁,另一名蒙古将士则是说道:“巴达尔大人,咱们的儿郎们已经许久没有尝过荤腥了!如今若是任由他们带着汉人妇孺与财物离开,恐怕会引来儿郎们的不满!我知道巴达尔大人您只是在执行巴根首领的命令,但如今对方不过是二三十名骑兵,剩下的全都是弱质妇孺,又能掀起什么风浪?还是不要给他们故意找麻烦的机会,让他们尽快进城吧!” 随着这两人的话声落下,周围的几名蒙古将士也纷纷附和! 事实上,这些蒙古将士原本也并非是如此莽撞,只不过他们已经一个多月的时间不能发泄欲望了,如今猛然间见到这么一大批汉人女子,已经全都变成了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了,再加上他们完全没有想到汉人军队意欲夺回镇宁卫城,自然是警戒心大降。 最终,巴达尔犹豫良久之后,眼见到城下的队伍就要离开,终于是忍不住高声呼喊道:“城下的鄂尔多斯部落兄弟,你们不要离开,刚才是我多事了,我这就打开城门让你们进来!” 说完,巴达尔不待对方回应,就急忙下令道:“打开城门!让他们进城!” 另一边,城下正打算离开的队伍听到巴达尔的呼喊之后,终于是不情不愿的停下了脚步,并且是调整好了队列,重新打算进城! 然而,城门仅仅只是打开了一半,却是异变突起! 只见城下的这队“蒙古骑兵”突然间策马冲锋,顿时就把城门处的几名守军全部撞飞! 与此同时,队伍里的车辆则是纷纷被推倒了城门附近、堵住了城门入口,让守城的蒙古将士短时间内不能再次关闭城门! 最是让守城的蒙古将士们目瞪口呆的是,那一队“汉人女子”竟然也纷纷从车上抄出了刀枪弓箭,以一种悍勇无比的姿态与守城的蒙古将士厮杀了起来,竟是完全不落下风! 原来,他们哪里是汉人妇孺?分明全都是汉人的精锐边军,只不过全都穿上了女子衣装、涂抹了一些胭脂水粉罢了! 顿时间,城门处一片混乱! * 城墙上,见到这一幕之后,巴达尔再一次的目瞪口呆,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不好了,城外的那支蒙古骑兵全都是汉人伪装的!” “那批汉人女子也全都是汉人男子装扮的!” “城门被他们的车辆堵住了!” “城门处的兵力太少,敌人太过凶悍,儿郎们抵挡不住了!” 连续几道禀报之后,巴达尔终于是回过神来,不敢再有丝毫的拖延,就打算增兵支援城门处,把这支狡猾的汉人军队全部驱赶斩杀、夺回城门! 然而,对巴达尔而言,噩耗还远远没有结束! 巴达尔还没有来得及下令,就听到城内工坊的方向传来了一阵厮杀声! 与此同时,工坊内的十余辆投石车竟是同一时间发动,大量的火油罐洒落在了城内各处紧要位置!顿时间,城墙、马巷、粮仓、以及蒙古人在镇宁卫城的议事大厅纷纷燃起了大火! 这样一来,不仅是城门渐渐失控,就连城内也是了混乱一片!所有的蒙古守军皆是乱成一团、不知所措! 就在这个时候,更让巴达尔感到绝望的是,一支规模庞大的汉人军队出现在了视线尽头,并且是向着镇宁卫方向奔袭而来! * 在何漳的率领下,以战兵新军为主体的八千边军浩浩荡荡的赶到了城外,并且是早有准备,很快就摆出了一副攻城的架势。 顿时,城内蒙古守军就愈加慌乱了。 蒙古人乃是游牧民族,向来是逐草而居,围栏、牛羊、以及大帐就是他们的家园,所以他们不仅不善攻城,并且是更加不擅长守城,攻城的时候他们至少还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但守城的时候却是乱成一团,每个人都像是无头苍蝇一般不知所措,尤其是面对如今的复杂情况,就愈加是顾头不顾腚了。 城外,看着镇宁卫城上的混乱模样,何漳就知道赵俊臣针对镇宁卫的计划已经成功了!——让边军精锐扮作女子偷城这种事情,恐怕也只有赵俊臣才能想得出来! 不过,虽然是形势一片大好,但何漳却不见有任何轻松之态,表情依旧是严肃异常,因为何漳很清楚,真正的成败关键还要看自己的发挥! 只见何漳深吸一口气,挥手大声下令道:“全军攻城!务必在今晚之前夺下镇宁卫!此外,将所有骑兵全都派出去,绝不能让任何一名蒙古人逃脱!我军夺回镇宁卫城的消息,绝不能传到蒙古联军的大营!” …… PS:虫子的生活其实很单调,唯一的爱好就是阅读与写作,有时间了就会码字更新,不存在偷懒的问题。大家问虫子今后能否稳定更新,目前来看,家里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所以应该是可以稳定更新了,但经过了这么多变故,虫子也不敢向大家保证什么,只能承诺两点:一是尽力而为,二是绝对会完本。 其实,不到万不得已,虫子也绝不想断更,这本书的伏笔暗线太多了,一旦断更,就需要半个月左右的时间重新整理思路,实在是太烦了。 ……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二十八章.智者千虑. …… …… 这一天的傍晚时分,阶州城以东五十里外,边军主力的帅帐之内,帐内的所有文武官员皆是表情激昂、喜气洋洋! “恭喜钦差大人!如此一来,大事成矣!” “钦差大人实乃是当世诸葛!蒙古鞑子看似气势汹汹,但在钦差大人的神机妙算之下,也不过是随意戏弄的愚蠢蛮夷罢了!” “如今捷报频传,这全是钦差大人运筹帷幄之功!等到我军把蒙古蛮夷尽数歼灭之后,钦差大人的不世功勋必当是流传万古、为世人所传颂!” “此战过后,陕甘三边当是数十年无忧矣!我代陕甘三边所有官民拜谢钦差大人!” 原来,赵俊臣率领边军主力在此扎营后不久,却是捷报频频传来! 首先,战兵新军连夜行军之后,已经进入了渭水北岸的破俘卫,将蒙古联军为了保证后路而留在破虏卫的几支分兵尽数击败驱赶,这样一来,蒙古联军的后路就被彻底截断了! 然后,甘肃军镇也传来消息,表示他们愿意听从赵俊臣的指挥,并且是联合了战兵新军驻扎在那里的分兵开始向着阶州城方向逼近,也就同样是堵死了蒙古联军的西路,再加上赵俊臣率领着主力部队已是来到了阶州城以东,对蒙古联军的包围圈已然形成!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在赵俊臣的算计之下,轻易的夺回了镇宁卫城,这不仅是让蒙古联军彻底失去了他们在大明境内的唯一支点,还夺走了蒙古联军大量的粮草、军械、以及战马! 收到这些消息之后,赵俊臣等人自然是大喜过望! 如今包围圈已然形成,蒙古人又失去了粮草军械,再无后继之力!加上己方兵力占着优势,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尽在掌控!并且,赵俊臣的计划进行到了现在,蒙古联军依旧是毫不知觉,已然是失去了先机!再加上赵俊臣安排在蒙古联军内部的奸细眼线…… 这么多的优势结合在了一起,就算是那些原本畏敌如虎、怯不敢战的文武官员,如今也全都是信心满满、蠢蠢欲动!所有人都变成了主战派,蒙古联军已经变成了他们眼中任由宰割的俎上鱼肉,战事风险皆已经被他们全部抛在脑后,心中只想着此战获胜之后自己会收获多少功勋、又会得到怎样的封赏! 与此同时,所有人自然也忘不了这一切全都是源于赵俊臣的一力主战、苦心布局,再加上他们今后究竟能够分到多少功勋很大程度上还要看赵俊臣的意志,狂喜之余自然是对赵俊臣恭维如潮、马屁不断!就算是那几位性格较为刚正的官员也没有例外。 在众人的恭维声中,向来是性子冷静的赵俊臣,心中也难免产生了一丝得意! 确实,计划进行到了现在,一切实在是太顺利了,蒙古联军轻易就落入圈中,竟是一点意外也没有出现! 在此之前,赵俊臣毕竟是毫无作战经验,再是如何准备充分,也难免是心中忐忑!为了防止意外情况,赵俊臣也苦心准备了几个后备计划,如今竟是一个也没用上,这让赵俊臣觉得老天爷也在眷顾自己,此战就该自己获胜!心底的谨慎与担忧在这一刻也同样是消散了大半! 不过,心中虽然得意,但赵俊臣的表情依旧淡定,轻轻挥手说道:“如今也只是初期计划较为顺利罢了!诸位别忘了,蒙古人的主力依旧是没有任何损耗,这一次陕甘三边协同作战也是前所未有,说不定就会出现什么纰漏,战场上的各种意外也是防不胜防!咱们固然是有了初期优势,但这并不意味着咱们一定就会最终获胜!所以各位切不可心生懈怠,若是因此葬送了大好局势,咱们可就要功亏一篑了!” 赵俊臣的这一番话也只是为了防止帐内的文武官员们得意忘形罢了,心中则是隐隐觉得,这一战的胜果恐怕很快就要落入自己手中了!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帐内众位文武官员自然又是一阵恭维,领命之余又纷纷赞颂赵俊臣指挥若定、有大将之风云云! 然而,就在赵俊臣暗暗自得之际,现实很快就给了赵俊臣一记闷棍! 赵俊臣与帐内文武众人商议下一步的行动之际,却突然有人入账禀报,称是赵俊臣派去周围各城的信使回来了! 原来,早在边军主力出动之前,赵俊臣就向阶州城周围的所有城池、军堡、千户所派去了信使,让他们接下来各自派出兵力与蒙古联军作战,也不需要他们斩杀多少敌军,只需要不断骚扰,让蒙古联军疲于应付就好! 在赵俊臣想来,计划的这一部分应该不会有任何问题的,各地文武官员绝不敢违抗自己的命令,更何况这次的命令也能够让他们分润到一些军功。 所以,赵俊臣还以为自己又要迎来一个好消息,就笑着抬手说道:“让信使入账禀报吧!” 赵俊臣所派出去的信使乃是三边总督府的一名师爷,名叫张承志,此人匆匆进入大帐之后,却是与赵俊臣想象中不同,表情隐隐有些慌乱,竟是直接跪倒在赵俊臣的面前,颤声道:“钦差大人,大事不好了!” 见到张承志的表现,赵俊臣心中一惊,连忙说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快快说来!” 张承志哭丧着脸说道:“卑职赶往天水府传达钦差大人的命令之际,却发现天水府发生了民变,如今府城大部分都已经落入到乱民手中,天水官兵仅能够困在东城死守……所以,天水府不仅不能派出兵力响应钦差大人您的计划,还委托小人送来了一封求援信,请求钦差大人派兵支援!” 说着,张承志就从怀中掏出一封密信,双手奉到赵俊臣的面前! 随着张承志的解释,在场所有人皆是面色大变! 至于赵俊臣更是表情变幻,连忙拆开密信查看! 当赵俊臣看完了密信之后,更是满脸怒气,眼睛越瞪越大,身体也因为怒意而微微发抖! 然后,赵俊臣再也不见往日的喜怒不形于色的城府,把手中密信揉成一团后狠狠丢掷在地上,冲着大帐内众人怒吼道:“全部都是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蛋!该杀!全都该杀!地方官员要杀!劣绅恶豪该杀!当地驻军该杀!派去该地监视的锦衣卫也该杀!” 咆哮之间,一向是语气温和、语句文雅的赵俊臣竟然还夹杂了几句脏话,由此可见赵俊臣此时究竟有多么愤怒! 大帐内的文武众人又何曾见过赵俊臣如此动怒,皆是又惊又恐! 赵俊臣如今在陕甘三边已经拥有了极大的威势,面对赵俊臣的愤怒,大帐内众人皆是不敢触碰霉头,别说是劝诫赵俊臣喜怒了,竟是连原因都不敢询问。 最终,众人经历了一阵眼神交流之后,还是李如安硬着头皮出列问道:“钦差大人,究竟是发生了何事?竟是让你如此震怒?” 赵俊臣发泄了一阵之后,已经稍稍平静了下来,听到询问之后,先是用冰冷的眼神打量了李如安一眼,然后把脚下已经被揉成一团的密信踢到李如安的脚下,咬牙说道:“你们自己看!”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二十九章.民乱. …… …… 等李如安小心翼翼的捡起纸团、展开研读之际,大营内的文武官员们也纷纷是聚拢在周围一同观阅。 然后,所有人都是再一次的面色大变,终于明白了赵俊臣为何会这般震怒事情要比所有人想象中更加恶劣、也要更加严重! 天水府城落入乱民手中之后,天水知府也知道事态严重,求援信的内容固然是有些闪烁其词、遮遮掩掩,但也不敢说谎,终究是交待清楚了事情经过。 这一切,都还要从赵俊臣坚壁清野的政令说起! 前段时间,为了防止蒙古联军的劫掠,赵俊臣下令各地官府将城外百姓尽数收拢进入城中,并且是强制执行,不得有误。这样一来,不仅能够减少大明百姓在战乱中的损失,还能够逼迫蒙古人不得不冒险深入明朝腹地进攻阶州城! 后世有这么一句话所有的坏主意在最开始的时候看起来都像是一个好主意!同样的道理,所有的恶政在最开始的时候看起来都像是利国利民的善政,但往往在执行的时候才会发现它是多么的劳民伤财! 这项政令的初衷自然是好的,但就像是这世上绝大多数恶政一样,在执行的时候出现了问题! 就以现在出了大乱子的天水府城为例,坚壁清野之后将城外百姓尽数收拢入城,让城内人口数量顿时间翻了两番!如此一来,自然是容易滋生乱象! 赵俊臣事先也预料到了这般情况,但赵俊臣认为这场战事最多也就持续两个月时间,各地官府应该能够应付得过来,并且还同时下令各地官府一定要妥善安顿好入城百姓,至少一定要稳定粮价、广开粥棚,绝不能饿死一名百姓,等到战事结束之后,各地的官粮消耗也会由赵俊臣来设法贴补! 赵俊臣下令之际,觉得自己在陕甘三边威望日涨,又在各地都派有锦衣卫与内监巡视,各地官员应该是不敢顶风作案! 然而,赵俊臣终究还是低估了这些地方官员们的贪心与短视!他们在聚敛钱财的时候连德庆皇帝都不怕,又岂会害怕赵俊臣?赵俊臣坚壁清野的政令对他们而言,正是一次搜刮地皮的大好机会! 同样是以天水城为例,当城外百姓入城躲避战乱之后,当地官府并没有任何的安置举措,也没有开办粥棚救济,不仅是绝大部分城外百姓都只能露宿街头,城内物价更是飞涨,尤其是粮价更是在短时间内涨了二三十倍! 在此期间,像是官商勾结、哄抬物价、劣商妄为、官府纵容等等情况,自然是如数发生了! 经过连年天灾之后,城外百姓原本就是一穷二白,又哪里买得起这般天价粮食?于是,天水城内很快就出现了贩妻售女的情况,城内的恶绅劣商们在此期间更是无比活跃,区区一小袋粮食就要换走百姓们的积蓄、妻女、以及房田,转手之间就是上千倍的利润! 百姓们花光了积蓄、卖掉了妻女、当掉了房子与田地,但入手的粮食依旧是坚持不了多久,最终也就别无选择,为了活下去就只能造反了! 于是,天水城就这样爆发了大规模的民乱,很快就失去了控制,府城绝大部分都落入了乱民手中,而始作俑者们则只能龟缩在东城一角苦苦死守! 这般情况,在求援信内虽然只是提了寥寥几句,但帐内文武官员皆是官场老油条,自然是很快就想明白了大致情况! 然后,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要知道,天水城就位于渭河南岸,乃是赵俊臣围堵蒙古联军的重要一环,如今出了这样的变故,赵俊臣苦心布局的作战计划很有可能会功亏一篑! 一时间,所有人都不敢说话,只是胆战心惊的观察着赵俊臣的神情,等待赵俊臣的最终决定! * 此时,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赵俊臣依旧是面沉似水! 这一刻,赵俊臣终于体会到了自己手下皆是一群贪官污吏究竟是怎样的无奈与无力! 为了这场战事,赵俊臣这些日子以来可谓是废寝忘食、不眠不休,近乎耗尽了所有心力! 结果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了,却没想到被一群猪队友背后捅刀! 老百姓们最担心的事情是明天能否吃得上饭,自然是没什么长远眼光、全局意识,也不知道他们的作乱究竟给赵俊臣带来了怎样的麻烦,所以赵俊臣并不怨恨那些作乱百姓,赵俊臣恨得是那些贪官污吏、恶商劣豪!这些人才是坏了自己大事的主要祸首! 从某方面而言,这也是赵俊臣利用贪官结党的苦果自尝! 当然,这件事赵俊臣自己也有很大的责任,赵俊臣这些日子以来一心扑在战事之上,对于百姓赈济之事几乎没有投入任何关注,几乎是全部交给了各地督抚负责,这也是天水城那些贪官劣商们胆大妄为的原因之一! 所以,赵俊臣此时的心情,实在是难以向人表诉,既是愤怒、也是无奈! 不过,当赵俊臣注意到大帐内文武众官员的视线纷纷投在自己身上之后,终于还是勉强平复了心中的复杂情绪赵俊臣知道,自己这个时候绝不能乱! 赵俊臣扫视了在场众人一眼之后,缓缓说道:“本钦差原本认为,坚壁清野的计划全是为了百姓考虑,但如今看来,这般计划对百姓们的伤害恐怕是丝毫不亚于蒙古联军的劫掠,否则我朝百姓一向顺服,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造反夺城……这一次的功过是非,实在是难以判定……但如此再说这些已经晚了,情况已经变成了这样,各位可有良策教我?”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语气也恢复了平静,帐内众人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终于是敢说话了。 西安知府吴启凡率先出列表态,说道:“乱民夺城,在我朝两百余年来可谓是前所未闻!此事关系重大,如今又是战时,天水之乱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必须要尽快派兵平乱!” 固原总兵方振山则是皱着眉头说道:“平乱固然是要平乱,但如今陕甘边军已经尽数云集在阶州城的周围,又应该派哪里的军队前去天水城平定乱民?戚斌新军倒是距离天水城最近,但依照钦差大人的作战计划,蒙古联军在阶州城碰壁之后,咱们就要缩小包围圈、把他们一路向南逼迫,最终在渭水附近进行决战,而戚斌新军到时候就要负责堵住蒙古联军的退路,责任最是重大,不能轻动!并且,天水城就位于渭水南岸,如今落入了乱民手中,包围圈也就出现了缺口,这项计划也就出现了破绽,今后的战事恐怕也要重新规划才对!” 随着方振山的话声落下,一名固原军镇的副将大声说道:“这些难民突然作乱,竟是坏了钦差大人的大计,实在是可恶至极!卑职请命率领三千将士前去天水平叛,必然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收复天水城,将作乱的乱民尽数斩首,绝对不让这场民乱坏了钦差大人的计划!” 陕西按察使周勃则是面色冷肃,接口说道:“这场民变固然是影响了大计,但天水之乱的经过实在是有些蹊跷!据下官所知,钦差大人您下令坚壁清野之际,曾反复向各地官府重申安置百姓的重要性,严令各地官府必须要每天至少开两场粥棚救济,若是天水知府严格执行了钦差大人的命令,天水城的百姓也绝不会犯上作乱,这恐怕是天水城的官商豪族压迫百姓的缘故!所以下官认为,钦差大人您应该重罚那些罪魁祸首,如此才能够安定民心、尽快平乱!” 在众人的纷纷建议之际,李如安作为监军太监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表示,反倒是面色发白、表情有些惊慌赵俊臣为了控制地方,向各地都派去了锦衣卫与内监负责巡察,这件事就是由李如安在负责,但如今天水城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李如安竟是完全没有收到消息,自然是责任重大所以赵俊臣刚才发怒之际,看向李如安的眼神尤其冰冷! 另一边,听到众人的纷纷建议,赵俊臣依旧是表情冷肃,眼神隐约还有些失望。 等到所有人都发表了意见之后,赵俊臣冷声开口道:“看来,这件事情究竟意味着什么,你们依旧没有意识到啊!我且问你们,天水城的这场民乱,显然是官商勾结、逼得百姓们走投无路……那么,除了天水城之外,其余地方如今又是什么情况呢?难道,其余地方的官员与豪族就要比天水城更加老实厚道不成?哼!天下乌鸦一般黑!只怕天水城曾经出现过的种种事情,在其余地方也或多或少出现了,如今不仅仅只是天水城的事情,若是各地百姓皆是在坚壁清野期间受了逼迫、心中也皆是存着怨气……这般情况下,天水城民乱的事情一旦传散到了陕甘各地,又会产生怎样的影响?关于这些,你们可有想过?”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在场众人皆是再一次的面色剧变! 陕甘三边这些年来又是火筛入寇、又是天灾连连,原本就是民怨深重,赵俊臣早已经察觉到了这股民怨,原本是打算先解决火筛入寇的燃眉之急,等到战后再慢慢出手收拾此事,但如今因为各地官府的趁着坚壁清野的机会搜刮地皮,这股民怨必然已经到了极致,就好似火药桶一般一点就炸!而天水城民乱之事一旦传扬出去,很显然就会起到带头作用、点燃引线! 一时间,帐内许多人仿佛看到了陕甘各地百姓纷纷揭竿而起的样子,不由是一身冷汗! 见众人终于是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之后,赵俊臣终于是缓缓开口说道:“所以,天水民变,必须要尽快的妥善处置!不仅要赶在此事造成影响之前结束这场民乱,更还要借此让百姓们看到希望、泄掉他们心中的怨气!与此同时,还要尽量减少对战事的影响!” 说完,赵俊臣的目光却是转向了一直不敢说话的李如安身上,说道:“李监军,就由你率领三十名护卫,亲自去天水城跑一趟吧!”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所有人的第一反应是赵俊臣想要害死李如安! 在乱民之中,三十名护卫又能顶什么用? 原本,他们还以为李如安会极力反对,他身为监军太监若是硬要反对的话,赵俊臣也是无可奈何! 然而,出乎众人意料的是,李如安虽然是脸色愈加苍白,但最终竟是没有反抗,只是出列问道:“具体应该如何做,还请钦差大人指示!” 赵俊臣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气,说道:“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压迫百姓的地方官员要杀!哄抬物价赚黑心银子的恶商劣豪要杀!原本是负责监视地方却被地方官商收买的锦衣卫也要杀!至于作乱的百姓……我给你临机决断之权,到时候由你视情况决定!平反也可!诏安也行!但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对天水城的控制!我这么说,你可明白?”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三十章.这口黑锅给你. …… …… 明白?当然明白!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之后,不仅是李如安明白了赵俊臣的意思,在场的文武官员们也皆是明白了! 赵俊臣这是把一口黑锅丢给了李如安! 赵俊臣的官方身份乃是赈灾钦差,天水府城如今出现了官商勾结坑害难民、哄抬物价之事,赵俊臣自然是有权利处置他们,所以赵俊臣才会下令李如安杀了天水府城内那些欺压百姓的官商豪族! 但赵俊臣并没有权利处置那些作乱夺城的百姓,哪怕赵俊臣如今已是总揽陕甘军政,但也只有出兵平叛的权利,并没有权利诏安他们!因为诏安就意味着朝廷对乱民们的叛乱罪行既往不咎,这是德庆皇帝才拥有的权利! 如今,赵俊臣表面上是让李如安全权负责天水城之乱,天水城的乱民们究竟是剿灭还是诏安一切皆是由李如安说了算,但赵俊臣只给了李如安仅仅三十名护卫,这么点护卫哪里能够剿灭乱民?要知道天水城的乱民可是把天水城的守军都击溃了! 如此一来,李如安就只有一条路可选了,那就是硬着头皮代天子行事出面诏安天水城的乱民! 这显然是犯了忌讳,若是由赵俊臣出手来做的话,德庆皇帝必然是心里有疙瘩,但李如安乃是内廷太监,又是代表皇帝的西北监军,这件事由他来办的话,争议就会小许多,德庆皇帝或许就不会计较,甚至还有可能会对李如安赞赏有加、认为李如安当机立断有魄力但也仅仅只是或许罢了,帝王心术又有谁能猜测? 所以,赵俊臣的说法就是给李如安丢了一口黑锅,一旦是德庆皇帝事后满意,那么赵俊臣就是识人有术,也能分到许多功劳,但若是德庆皇帝事后不满,那么主要责任也全都是李如安的,赵俊臣最多也就是连带责任! 想明白了这些之后,帐内文武官员们看向李如安的眼神皆是有些同情。 但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是,李如安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之后,竟是表情轻松了许多,也没有任何的抗拒之态,很干脆的答应道:“既然如此,天水之乱就由咱家负责处理,咱家一定会尽快将天水城之事处理妥当,绝不让钦差大人失望!” 见到李如安的顺从表现,赵俊臣的表情也缓和了一些,说道:“事不宜迟,你现在就动身前去天水城吧,这件事越早解决越好!” “遵令!” 说完,李如安没有任何迟疑,直接转身离开了帅账! * 另一边,李如安走出帐外之后,却是忍不住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李如安自然知道赵俊臣把天水之乱的最大难题丢给了自己,这件事的风险极大,谁也说不清德庆皇帝知晓此事之后究竟会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对李如安而言可谓是一场豪赌。 但李如安必须要接手这个难题! 他虽然是西北监军,有权利拒绝赵俊臣的要求,但李如安敢肯定的是,他一旦是拒绝了赵俊臣的要求,那么在三天之内必然会暴死军中!死因有很多种可能,也许是失足落马、也许是突然重病、也许是死于战场流矢等他死后赵俊臣一定还会沉痛悼念,甚至还会向德庆皇帝为他请功,但无论如何,李如安都一定会死赵俊臣绝对有这个决心与手段! 所以,李如安不敢不答应! 事实上,李如安很清楚,赵俊臣虽然是把黑锅与难题丢给了自己,但也同样是给了自己一次机会,这个机会既是对赵俊臣的将功补过,也是对德庆皇帝的险中求富贵!只要是李如安能够妥善处理了天水之乱,那么赵俊臣绝对有办法让这件事变成德庆皇帝眼中的好事,李如安自己也会因此事而收获更大的资本,借此在内廷之中平步青云! 想到这里,李如安表情也渐渐变得坚定,快步向着远处走去,就打算连夜赶往天水城! 他本就是极端的性子,如今想明白了利弊之后,就不会再有任何犹豫。 不过,李如安没走多远,就听到身后有人唤他道:“李监军请留步!” 李如安转身一看,却是赵俊臣的身边幕僚苏西卿在唤他。 只见苏西卿快步走到李如安的身边,将一枚令牌交给了李如安,轻声说道:“这是我家大人让我交给你的,有了这枚令牌,你就可以调动天水城附近的兵力,哪怕是戚斌新军也要听令!我家大人让我叮嘱你,天水城的乱民能够诏安的话固然是最好不过,但若是他们不愿意接受诏安,那么李监军也不必太过纠缠,切不可激怒乱民,以确保自身安危为主,事后再调兵剿灭乱民也不迟!” 顿了顿后,苏西卿又是语重心长的说道:“李监军,你也别怪我家大人把这个麻烦推给你!毕竟他乃是赈灾专职钦差的身份,安抚难民才是主职,征讨蒙古不过是加分项罢了!若是难民出了乱子,我家大人就算是今后立下再大的战功,恐怕也是功不抵过,我家大人将此事交由你来办,其实也是因为信你!” 听到苏西卿的说法之后,李如安自然是面现喜色,心中也再次松了一口气! 李如安知道,因为自己在帐内的顺从表现,赵俊臣终于是不再迁怒于他,所以才会有这般表示。 于是,李如安连忙接过令牌,向苏西卿说道:“还望苏师爷回去之后转告钦差大人,就说咱家明白钦差大人的心思,这次前去天水城一定是以诏安为主,绝不会刻意迫害那些走投无路的百姓,也绝不敢影响钦差大人的民间声誉!天水城百姓们这次作乱也是被逼无奈,咱家重惩了那些作恶的官商之后、再代表朝廷出面诏安他们的话,必然是不会遇到太多的麻烦,还请钦差大人放心就是!” …… PS:如今大战在即、高潮将起,突然增添了民变的情节似乎是有些画蛇添足,但虫子也有自己的考虑。 这一方面是因为虫子不想把赵俊臣塑造成一个算无遗策、多智近妖的角色,情节若是一帆风顺的话就与普通爽文没啥区别了,这个世界是复杂的,没谁能够完全掌控,有起有伏才是常态,只是虫子不擅长描写战争,所以就在其他方面给主角找麻烦了;另一方面则是虫子认为赵俊臣任用贪官办事,类似的情况是迟早都会发生的,并且越是关键时期越会坏事,在这个时间段出现这种情况反而会让人印象深刻。 当然,民变的情节只是副线,并不会占用太多内容。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三十一章.巴根的警觉. …… …… 就在李如安连夜赶去天水城的时候,帅帐内的军事会议则是继续进行。 赵俊臣的神情也依旧冷肃,缓缓说道:“如今,再来谈今后的战事安排!咱们原本的计划是让蒙古联军在阶州城碰壁之后,逼迫他们向北逃窜,最终在渭水南岸附近形成包围、进行决战……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就只能用弃车保帅之策,留下一部分兵力拖延咱们的攻势,主力部队则是冒险渡过渭水逃回草原,但渭水北岸又有戚斌新军的阻挡,戚斌新军最善坚守,必然是让蒙古联军的主力部队无法轻易渡河,这样一来,蒙古联军的主力就被堵在了渭水之间、进退两难!当咱们消灭了负责掩护的蒙古后军之后,就可以轻易剿灭蒙古人的主力!”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在场众人皆是纷纷点头,也纷纷是面现遗憾惋惜之态。 这项计划虽然不能说是多么完美,但可行性很高,按照目前的战事形势发展也极有可能成功,计划成功之后也能够收获最大的战果! 然而,如今因为天水之乱,这项计划难免是出现了许多漏洞。 在赵俊臣看来,如今最重要的事情不是惋惜与后悔,而是想办法尽快解决问题。 所以,赵俊臣的面色并没有多少惋惜,只是表情愈加冷肃,环视了众人一圈之后继续说道:“刚才,方总兵的说法很有道理!因为天水之乱,原先的计划已经出现了许多漏洞!天水城就位于渭水南岸,乃是包围圈的重要一环,如今天水城出了乱子,咱们苦心设计的包围圈也就出现了缺口,若是天水城之乱愈发不可收拾,甚至还需要动用距离天水城最近的戚斌新军前去平叛……这样一来,就不能再按照原先的计划行事了!” 帐内文武官员们再一次纷纷点头,但他们皆只是用期待的目光看着赵俊臣,等待着赵俊臣拿主意,却没有任何人想要发表自己的见解! 见到众人的表现,赵俊臣的心情有些复杂。 显然,是经过了这段时间的相处,所有人都已经是深信赵俊臣的判断,认为赵俊臣这个时候一定会寻到最好的办法解决难题,所以他们见到赵俊臣发表意见的时候,就下意识的放弃了自己的思考,只等着赵俊臣来拿主意。 当然,也不排除有些人是不敢冒头担责任的缘故! 总而言之,这里已经成了赵俊臣的一言堂。 对赵俊臣而言,众人的这般反应既是好事也是坏事,好处是赵俊臣的权威非常巩固,他的意志也能够坚定贯彻,坏处则是赵俊臣身上的疲惫与压力也是异常的大,完全没有人可以分担! 此外,赵俊臣乃是一个没有任何战事经验的文官,但如今包括所有武将在内,所有人竟是指望着赵俊臣来制定作战计划,也是让人哭笑不得! 幸好,赵俊臣最大的优点就是勤勉与谨慎,事先准备了许多后备计划,如今倒是正好用得上,并不至于焦头烂额、手忙脚乱。 就在赵俊臣心情复杂的暗暗叹息之际,固原总兵方振山则是出列问道:“那么,钦差大人认为我军如今应该如何是好?” 赵俊臣的表情沉稳了许多,缓缓说道:“如今,有两个方法可选,一是彻底改变计划,将决战之地设在阶州城之外,趁着蒙古人如今尚未反应过来,全军突袭蒙古大营!我军毕竟是占着先机,又有兵力优势,还能够与阶州城的守军里应外合,倒也是胜算不小……只不过这个计划变故太大,不仅是己方兵力会损失不小,也有可能会打草惊蛇,让蒙古主力趁乱逃脱,不能收获最大的战果,但好处是能够完全摆脱天水之乱的影响,也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结束这场战事!”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在场众人皆是面现难色。 他们只想要安安稳稳的收获功勋,却是不喜欢这种变故太大的计划。 见到众人的表情变化之后,赵俊臣继续说道:“另一个方法,则是继续执行原来的计划,但在此之前要设法拖延一段时间,直到天水之乱彻底平息之后再按照计划行事!只是这样的话,咱们就要示敌以弱,绝不能让蒙古联军感受到压力,必须要想些办法才行!” 吴启凡沉思片刻后,则是出列表态道:“下官觉得,还是继续执行原先的计划比较稳妥,至于拖延时间、示敌以弱……钦差大人您可有什么办法?” “是啊,还是原先的计划最好,至于拖延时间之事,咱们群策群力之下,总会有办法的!” “第一个方法实在是太仓促了,变故也太多了,卑职认为还是最开始的计划胜算最高!” “下官也同样认为之前的计划最为妥当!” 随着吴启凡的话声落下,帐内的文武官员也纷纷赞同。 众人的表态也是理所当然的,人们总是不大愿意承担风险、下意识的寻求熟悉与安稳的环境。 对此,赵俊臣并不意外,再次环视了众人一眼,问道:“这么说,你们皆是认为咱们应该拖延时间、继续执行原来的计划?” 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赵俊臣的表情再次严肃了起来,说道:“拖延时间、示敌以弱的办法,我自然是也有……只不过,若是按照这个办法行事的话,就需要众位今后受累一些了!” * 而就在赵俊臣讲诉自己的计划之际,阶州城外的蒙古大营,巴根也正在向麾下众位将领们讲诉自己的计划。 蒙古帅帐之内,巴根坐在主位之上,心情非常不错。 因为,经过多日的挫折之后,蒙古联军进攻阶州城的战事终于有了突破性的进展!在汉人降将王英的指挥之下,汉人降军们已经把阶州城的护城河填出了几条道路,阶州城外的各种障碍物也全部被清空! 这样一来,蒙古联军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强攻阶州城了。 想到这里,巴根对王英、汪泉二人的信任也就更添了几分,再想到前两日汪泉对自己的建议,说是要让这支汉人降军前往西域为准噶尔汗国效力,心中也就多了一些倾向。 暗思之际,巴根说道:“如今,阶州城的护城河已经填平,城外障碍也全部扫平,汉人降军出力不少,王英与汪泉两位更是功劳极大!” 说话间,巴根向王英与汪泉二人投去了赞赏的眼神,又说道:“还请两位先生放心,我准噶尔汗国从来都不会亏待有功之人!我一定会郑重向葛尔丹大汗向两位表功,准噶尔大汗也绝不会亏待二位,准噶尔汗国从今往后一定会有两位的一席之地!” 听着巴根这般当众赞扬两名汉人叛徒,在场的各族首领皆是有些表情不服气,但他们也确实说不出什么异议,毕竟王英与汪泉二人对蒙古联军的功劳任谁也抹杀不掉,只是心中暗暗有些憋气。 这正是巴根所想要看到的结果! 注意到各族首领不服气的表情之后,巴根话锋一转,又说道:“我知道很多人心中不大服气,认为我太看重王英与汪泉二人了,但他们确实是在这场战事中出力甚多……目前来看,在攻城时的表现也要更胜于各族的勇士!所以,明天我军就要正式攻城了,各位若是当真不服气,还望你们通过自己的行动来表现!” 说完,巴根不等帐内众人反驳,就转头向自己的心腹将领古根问道:“对了,如今天色已晚,派向各个方向的探马们可有回报消息?各地的汉军可有异动?” 听到巴根的询问之后,古根连忙答道:“探马们大都回来了,各地汉军并未有异动,依然与从前一样龟缩在城内死守,不过……” 巴根眉头一皱,问道:“不过什么?” 古根犹豫着答道:“派向阶州城以东方向、负责探查五十里以外范围的探马们大都是至今没有见他们回营,只是这批探马一向是回营时间较晚,只是今天格外晚了一些,所以小人不知道是否应该刻意提出来。” 巴根的眼中闪过了一丝警惕,问道:“这批探马一个都没有回来?” 古根点头道:“一个都没有回来!” 巴根原本就是谨慎之人,听到古根的说法后更是豁然起身,下令道:“这般情况着实诡异,绝不可轻视!马上再派探马前去打探,一旦遇到情况马上回报于我!此外,通知各族军队,今晚大营防务要格外警惕!” …… PS:关于更新问题,这几天虫子一直在回顾前面的内容、整理线索和伏笔,这本书的情节过于精巧复杂了,虫子担心自己在收尾阶段会漏掉某些重用的内容,所以更新速度有些慢,但思路理顺之后,更新速度也会加快的,请大家再耐心等待几天。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三十二章.皮癣之患. …… …… 在巴根的命令下,古根不敢怠慢,连忙安排了十余队探马连夜出营、赶去阶州城以东的方向巡探。 遣派了探马之后,巴根依然有些不放心,再次转头向着汪泉看去,问道:“汪先生,你那边可有收到什么有用的情报?尤其是阶州城以东的汉人军队,近段时间以来可有任何异动?” 巴根目前收集情报的手段只有两种,一是依靠探马、二是依靠汪泉在陕甘的眼线人脉。 见到巴根询问自己,汪泉自觉深受重视,心中满是自豪,却是满脸肯定的说道:“巴根大人,我这边并未有收到任何异常情报!还请巴根大人放心就是,我汪家在陕甘遍布眼线,明朝的边军有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我的眼睛!依我看来,东边的探马只是回营时间晚了一些,并不是遇到了什么意外,说不定他们下一刻就回营了,巴根大人完全不必担心,您也知道汉人军队究竟是多么怯弱,他们又敢有什么异动!” 听到汪泉的说法,巴根点头道:“既然汪泉先生这般说,那我也就安心了……” 只是,话虽是这样说,但巴根的心情依旧是隐隐不安,总觉得哪里不对。 与此同时,帐内的许多蒙古首领也大都是表情有些凝重严肃,即使是齐格木一向与巴根不合,这个时候也没有趁着机会跳出来嘲笑巴根大惊小怪,却也同样是表情严肃的思索着什么。 明朝对于蒙古各部落而言终究是一个庞然大物,仅仅是陕甘百姓的数量就相当于所有蒙古部落人口的数倍,蒙古联军如今又是深入了明朝腹地,随时都有被包围的危险,所以他们表面上是对汉人不屑一顾,但实际上则是色厉内荏,一旦是稍稍遇到一些风吹草动,就会让他们暗暗心惊许久。 探马失踪的事情不仅是让巴根心生警觉,帐内许多人得知消息之后都是心中一惊! 可以肯定的是,若是东边的探马一直都没有回营,今晚注定会有许多人要失眠,到了明天之后,更还会有许多人站出来提议收兵退回草原。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人进入大帐禀报道:“巴根大人,汪泉先生的仆人赶到了营外,说是有紧急情报要通知汪泉先生!” 听到这声禀报之后,在场众人不由又是一惊。 难道,当真是汉人军队有了异动? 想到这里,巴根连忙说道:“快让他进来!” 片刻之后,就见到一名汉人男子匆匆进入到大帐之内。 对于这名汉人,帐内的众位蒙古首领皆是有些熟悉,此人名叫汪福,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是负责联络汪家残留在陕甘各地的眼线人脉,并且是向汪泉传递陕甘各地的消息,曾多次进出过蒙古联军的大营。 按照汪泉的说法,汪富乃是汪家的忠仆! 正所谓患难见真情,在汪家被赵俊臣连根拔起之后,此人对汪家依然是不离不弃,并且还主动来到草原寻找汪泉、想要继续为汪家效力,当汪家决定要借助蒙古人来报复赵俊臣的时候,汪富也是坚决支持,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是任劳任怨、为了汪泉的复仇大计而到处奔走,这般忠心简直能够记录史册了! 如果说,巴根收集情报的时候离不开汪泉的人脉眼线的话,那么汪泉联络眼线人脉的时候,也离不开汪富的到处奔走! 从这方面而言,汪富简直就是蒙古联军的情报负责人了。 此时,见到汪富出现之后,汪泉就急不可待的问道:“汪富,你这般匆匆来见我,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汪富连忙说道:“四公子,我昨天前去海原城联络线人,却是得知了一个重要消息,却是固原军镇的名将何漳不忿于固原军镇的军队迟迟不敢支援阶州城,任由阶州城被蒙古大军围攻,就与固原军镇的总兵方振山大吵了一架!然后,那何漳一气之下,竟是单独率领着麾下兵力前来支援阶州城!他还在方振山面前放话,说是要偷袭蒙古大营!还说是要让蒙古大军知晓汉人将士的厉害,哪怕是不能为阶州城解围,也要让蒙古大军心惊胆战、疑神疑鬼,不敢放心攻城,借此来减缓阶州城的压力!” 说话间,汪富满脸疲惫的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又说道:“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我就赶紧赶回来回报消息,紧赶慢赶总算是赶在何漳前面了!” 因为赵俊臣刻意的封锁消息,汪泉只知道赵俊臣组建战兵新军的消息,却不知道何漳已经离开了固原军镇、成为了战兵新军的统帅,还以为何漳依然是固原军镇里的不合群将领。 不过,何漳毕竟是陕甘数一数二的名将,所以汪泉听到汪富的禀报之后,连忙用蒙古语向巴根等人转述了一遍。 何漳在抵御火筛入寇的战事上一向是非常活跃,不仅是蒙古右翼各大部落对他如雷贯耳,哪怕是巴根也听说过此人的名字。 得知何漳即将要领兵来袭的消息之后,所有人都是心中重视。 齐格木曾与何漳交过手,完全没有占到便宜,此时更是迫不及待的问道:“何漳领兵来了?何漳是何日从海原城出发的?” 汪泉向汪富询问了一遍之后,向齐格木答道:“汪富收到消息的时候,就已经有些晚了,何漳早在两天前就领兵离开了海原城,向着咱们的方向奔来!汪富原本还以为他赶不上了,说不定何漳已经偷袭了蒙古联军的大营,却没想到何漳来到这里之后竟是完全没有消息,也没有任何动作。” 这个时候,巴根突然冷笑道:“没有任何动作?未必吧!何漳此人我也听说过,是汉人之中少有的勇将,怎么可能毫无动作?说不定,东边的探马纷纷失踪就是他在搞鬼!否则,事情也不至于这般蹊跷!” 然后,巴根表情严肃的问道:“何漳率领多少兵力来犯?” 汪泉再次询问了汪富之后,却是面现轻松之态,向巴根说道:“何漳在固原军镇向来不合群,没人愿意帮他,他本身也只是区区一名守备罢了,麾下只有五千人的兵力,抛开一部分老弱,还要留一部分兵力镇守辖地,他麾下的可战之兵能有两千人就算顶天了!” 听到汪泉的说法之后,巴根不由一愣,问道:“你确定只有两千人?” 汪泉依然是满脸肯定,说道:“绝不会有错,何漳本部的可战之兵最多也就这些!” 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巴根自然是心中一阵轻松。 仅仅是两千人的兵力,哪怕是由一位名将率领,也绝不会被巴根放在眼里。 不过是皮癣之患罢了!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请假一天。 摄政大明! 近两天家里事情比较多,虫子每天码字都很仓促,前面那两章不仅字数少,码字的时候脑子都是昏昏沉沉的,说实话质量也不尽人意。 到了今天,好不容易忙完了所有事情,原本是想要在码字前小憩一下清醒头脑,结果睁开眼已经晚上十点了,尝试着赶在凌晨前写一点,但写出来的东西实在太差,没脸发出来。 所以,今天请假一天,明天恢复正常更新,见谅。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三十三章. 假作真时真亦假. …… …… 巴根心情稍稍放松之后,就开始考虑蒙古联军究竟应该如何对付何漳了。 根据汪泉的情报,何漳麾下的可战之兵最多也就只有两三千人,并不是什么心头大患,但若是何漳当真是不断的骚扰蒙古联军,却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若是蒙古联军因此而不胜其扰、军力疲惫,进攻阶州城的计划也必然会受到影响,那么何漳的目标也就达到了! 所以,何漳必须要尽早除掉才行! 然而,就在巴根暗暗思索之际,帐外的军营突然是出现了阵阵喧哗与混乱,大营内有许多将士都在高声呼喊,隐约间还能够听到“汉人袭营”之类的慌乱喊叫! 听到动静之后,帐内所有人都是面色大变,巴根更是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站起身前往帐外查探情况。 当巴根走出帐外之后,却发现蒙古联军的大营已经乱成一团,“袭营”、“反击”之类的高呼声此起彼伏,各族的将士皆是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跑,却又无法组织有效的防御,大营东边隐约还有一些异常火光,但就是见不到一个敌人! 见到这一幕之后,巴根只觉得蒙古联军的表现太过不堪,简直就是自乱阵脚,不由是心中大怒,向众人怒声吩咐道:“马上派人前去查探状况,探清楚究竟是哪里遇袭、又有多少人来袭!各族首领即刻回到各自营地控制局势,各部军队严守营地、不可轻动,随时听候命令!” 听到巴根的吩咐之后,各族首领皆是不敢怠慢,匆匆向着各自营地奔去。 又过了许久之后,巴根终于是稳定住了局势,并且搞清楚了大致状况。 原来,蒙古联军的大营在刚才确实是遇到了敌人偷袭!只是来袭的敌人并不多,仅只有不足千人的规模,但因为夜色已晚的缘故,再加上来袭的敌人皆是骑兵,又在马蹄上裹着厚厚的棉布不显声息,所以蒙古联军的大营守军竟是没有及时察觉! 不过,这次偷袭并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对方偷偷摸到大营东边之后,仅只是向着大营里射了一阵冷箭就匆忙逃走了。 最终的结果是,这次偷袭总计造成了蒙古联军二死十七伤,其中敌军偷袭的冷箭只是造成了一死两伤,此外的伤亡则全是因为蒙古联军遇袭后在慌乱中自相践踏而造成的。 古代军队最怕夜袭与营啸,因此而全军崩败的例子数不胜数,蒙古联军虽然是较之边军要凶悍许多,但军纪、组织、训练等等方面还有所不如,遇到夜袭之后有这样的结果就已经算是不错了。 得知了这个结果之后,巴根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之余,却也不由有些恼恨,既是恼恨蒙古联军遇袭后的不堪表现,也同样是恼恨偷袭大营的汉人军队实在是胆大妄为,仅仅不足千人的兵力就敢偷袭数万蒙古大军的营地!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消息让巴根愈加羞恼,那就是他之前派向东边的探马已经全部回营了! 出营的十五队探马,总计九十人,如今仅剩下了一个活口,其余的探马全部被杀,变成了八十九颗死不瞑目的首级!而那个活下来的探马,也被人割了耳朵! 汉人军队偷袭了蒙古联军的大营之后,就把这名被割掉耳朵的探马与八十九颗脑袋全部留到了营外。 这不仅是对蒙古联军的警告,也是对蒙古联军的羞辱!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巴根马上就召见了那名被割了耳朵的探马,向他询问消息。 这名探马名叫白音,乃是准噶尔部落的一名不起眼的骑兵,这还是他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到巴根这样的大人物,不由是有些慌乱失措,再加上他被汉人军队割了耳朵,脸上包裹着厚厚纱布,面色也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无色,看上去就愈加不堪了,进入大帐后直接跪倒在巴根面前,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见到白音的狼狈模样之后,巴根心中愈加不喜,就这么任由白音跪伏着,满脸不耐烦的问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近百名探马全都是准噶尔部落的精锐,为何全部都被人杀了?” 白音磕磕巴巴的回答道:“回巴、巴根老爷的话,我们出营后不久,不过是向东骑行了十多里路,还没有来得及分散,就遇到了汉人军队的埋伏,他们兵力又多,我们还没有来得及反抗,就被汉人军队射杀了大半……最终,汉人军队的头领杀掉了所有兄弟,还割掉了小人的耳朵……” 巴根眉头一皱,冷声问道:“汉人军队为何要独独留你活命?难道说……你忘记了蒙古勇士的骄傲,向汉人乞降了?” 注意到巴根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白音自然是不敢承认,连忙否认道:“不、不是,汉人留下小人性命,是想让小人传话给巴根大人。” 巴根微微一愣后,声音愈加冰冷,问道:“什么话?” 白音的话语愈加磕磕巴巴,道:“那汉人头目说,他们的钦差大人已经组织了十万大军,如今已经开赴到巩昌府境内,随时都会把蒙古联军包围剿灭……所以、所以蒙古大军最好是即刻退出汉人疆土,否则所有入侵汉人疆土的蒙古人都要死、死无全尸……” 有那么一瞬间,巴根还真被白音的说法给吓了一跳。 但巴根是一个聪明人,很快就发现了“破绽”! 如果汉人的钦差当真是组织了十万大军来袭,必然是声势浩大,汪泉那边怎么可能一点消息也没有收到? 就算是这个消息瞒过了汪泉,但若是汉人的兵力当真是如此雄厚,前来袭营的汉军又岂会只有不足千人的规模? 最重要的是,在自己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汉人的领兵将领又岂会好心主动把这个消息告诉自己? 想到这些之后,巴根冷笑道:“虚张声势!” 此时,因为刚才的汉军袭营,蒙古联军的各族头领都已经回到各自营地布防,巴根的帅帐内只剩下少数亲信、以及汪泉。 此时,汪泉突然插口问道:“那名汉人的领兵将领是什么模样?你可看得真切?” 白音微微一愣,得到巴根的示意后回答道:“那名汉人首领年纪不小了,大约有五六十岁,头发花白,脸上皱纹很多,皮肤黝黑,坐在马上腰很直……” 听到白音的解释之后,汪泉同样是冷笑道:“巴根大人您果然睿智,一眼就看透了对方的虚实,陕甘三边之中符合这般描述的将领只有一人,那就是咱们之前所提到的何漳!这一切,必然只是何漳的虚张声势罢了!就像是他对固原总兵方振山所夸下的海口,他这是想要让咱们心生忌惮、束手束脚、不敢全力进攻阶州城!” …… PS:今天还是有些事情需要分心,勉强赶出来一个小章节,明天会多写一些。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三十四章. 真作假时假亦真. …… …… 有时候,脑海中存在“先入为主”的观念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人们会在不知不觉间受到误导,最终造成无可挽回的致命失误。 比如现在,巴根与汪泉就皆是先入为主的认为来袭军队仅只有何漳麾下的少量军队,又发现了何漳偷袭时所显出的种种“破绽”之后,自然是脑补了许多看似合情合理的内容,他们心中的固有观念也就愈加坚定了。 然而,正所谓“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孙子兵法》之中也有“虚则实之”的说法,在这般虚实变幻之下,巴根与汪泉又如何能够想到,何漳的“虚张声势”其实全都是真实的? 却说,巴根与汪泉二人自以为猜到真相之后,心中皆是一阵冷笑,认为何漳虚张声势的计策实在是太过肤浅,在他们的慧眼如炬之下,却是瞬间就被拆穿了! 巴根冷笑着说道:“都说何漳乃是陕甘名将,但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这般简陋的计策,也只能骗过一些愚夫蠢货,真正的聪明人一眼就能看穿他的真实意图!” 说话之际,巴根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傲气,显然是以“真正的聪明人”自居了。 见到巴根的这般表现之后,汪泉连忙陪笑道:“这个何漳说是陕甘名将,但汉人边军何等怯弱无能?何漳这个名将也不过是矮子里面拔将军罢了!遇到像是巴根大人这样真正的当世名将,自然是远远不如……不过,他这些年遇到蒙古右翼部落的时候,倒也一直都是不落下风,由此可见蒙古右翼部落的那些首领与巴根大人相比也同样是天差地远、云泥之别!” 汪泉很清除准噶尔汗国与蒙古右翼部落之间的嫌隙,这些天更是多次见到巴根与齐格木之间的争锋相对,所以他此时吹捧巴根之余,还趁机贬低了蒙古右翼部落一番。 果然,听到汪泉的说法之后,巴根的嘴角不由闪过了一丝笑意。 因为何漳的屡屡捣乱,巴根的心情原本是有些糟糕的,如今却是好转了许多! 不过,巴根毕竟是蒙古联军的统帅、葛尔丹大汗的心腹,并不会因为汪泉的几句话就忘乎所以,很快就整理好了心情,表情也再次严肃了下来,缓缓说道:“如今已经可以肯定,不论是探马失踪的事情,还是大营今晚遇袭之事,全都是这个何漳所为!就像是汪先生所说,他就是想要故布迷阵,让蒙古联军束手束脚、心存顾忌,不敢放手进攻阶州城,借此来减缓阶州城的压力!今日偷袭大营的汉人骑兵不足千人规模,由此也可知汪先生的情报没错,他的兵力绝对不多,并非是我等的心头大患,但若是放任他为所欲为的话,却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跑出来碍事,所以最好是尽早解决掉这个隐患!” 汪泉连连点头,说道:“正是如此,绝不能因为这个何漳耽搁了蒙古联军的大计,巴根大人您若是除掉这个何漳的话,却还有另外一桩好处何漳乃是陕甘名将,此人的骁勇善战在陕甘境内也是极有名气,若是您砍下了他的首级,必然能够极大的动摇阶州城守军的士气,今后攻陷阶州城也就更加容易了几分!……不过,何漳的兵力只有两三千人,若是他不敢与蒙古大军正面交锋,只是东躲西藏的话,蒙古大军哪怕是实力再强,也像是老虎拍苍蝇一般无处用力啊!” 见汪泉这般尽心的为蒙古联军献计献策,巴根赞赏的点了点头,皱眉沉思片刻后,突然向汪泉确认道:“你可敢肯定,何漳领兵来援阶州城只是他的个人决定,与汉人的固原军镇毫无关系?固原军镇确定不会支援他?” 汪泉依然是满脸肯定的点头说道:“小人敢肯定,何漳的做法与固原军镇绝无干系,固原军镇也绝对不会支援何漳!不谈固原军镇的作风一向怯战,这个何漳与固原军镇的高层武官向来是格格不入,经常受到固原总兵方振山的打压,他也经常当面让方振山难堪,两人之间的关系早已经势如水火,若是巴根大人您这次杀掉了何漳,固原军镇暗中高兴还来不及呢,又如何会派兵支援?” 巴根缓缓点头道:“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也就放心了……何漳他想要拖延蒙古大军对阶州城的攻势,但他本身兵力不足,并不足以威胁到蒙古大军的根本,充其量也只是频繁骚扰罢了,手段不外乎是截杀探马、夜晚袭营之类,既然这样的话,很容易就可以布置一场埋伏,让他有来无回!到了那个时候,此人对蒙古联军的种种羞辱,我必要千百倍的还给他!” 说到后面,巴根一脸杀气、语气坚决! * 而就在巴根想要算计何漳的时候,蒙古大营以北的十余里外,何漳与麾下骑兵们正在一处山坡上歇息。 何漳的年纪大了,这一夜的行动自然是让他疲惫不堪,只觉得腰酸背痛、四肢无力,只不过何漳知道自己乃是麾下将士们的主心骨,所以他表面上依旧是一副精力充沛的模样,哪怕是席地而坐,他的腰杆也依旧挺直。 这一次骑兵偷袭蒙古联军的大营,毛家栋身为骑兵首领自然也有参与,乃是何漳的副手,与何漳一同负责指挥。 别看毛家栋相貌粗豪、沉默寡言,其实是一个心细之人,却是敏锐的察觉到了何漳的疲惫。 于是,毛家栋指挥骑兵们就地休整之后,就快步来到何漳的身边,轻声问道:“何老将军,您的身体不要紧吧?” 何漳看了毛家栋一眼,说到:“不碍事,还挺得住!” 毛家栋自然是看出了何漳只是强撑,犹豫了一下之后,却是从怀中掏出了一颗黄色药丸递给何漳,说道:“这颗丹药,用黄芪、何首乌、樟脑、虞美人等药材凝炼而成,有提神醒脑、缓解疲惫之效……但最好是不要频繁服用,否则对身体有大害。” 听到毛家栋的说法之后,何漳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拿过这颗药丸吞入嘴中。 见到这一幕之后,毛家栋摇头叹息一声,道:“今天实在是幸苦何老将军了,领兵夺回了镇宁卫城之后,不过是刚刚返回大营,还没有来得及休息,就又被钦差大人派来偷袭蒙古大营,今天绝大部分时间都在策马奔行……只恨那些天水城的贪官劣商,全是因为天水之乱,否则我等也不必这般疲于奔命!” 何漳看了毛家栋一眼之后,说道:“你们骑兵在白天的时候一直在到处截杀蒙古探马,扎营之后没休息多久就随我夜袭蒙古大营,也未必就比我轻松……不过,为国效力之际,幸苦一些也是应该的。” 听到何漳的说法之后,毛家栋表情有些复杂,既是钦佩也是无奈。 毛家栋很钦佩何漳的民族大义、国家情怀,但他只是有些不服气自己这般幸苦只是为了给那些没见过面的贪官劣绅们擦屁股。 毛家栋犹豫了一下之后,向何漳问道:“何老将军你说,钦差大人示敌以弱的计划可是成功了?咱们让那个蒙古鞑子的活口传给蒙古统帅的消息可全都是真的,若是蒙古鞑子的统帅当真是信了可怎么办?” 此时,何漳已经闭上眼睛休养精神,听到毛家栋的询问之后,说道:“兵法有云,虚则实之!钦差大人一方面让咱们吓唬蒙古人,另一方面又只是不疼不痒的进行骚扰,装作一副完全奈何不了蒙古大军的样子,这样一来只要蒙古联军的统帅是个聪明人,就一定会发现其中的蹊跷,落入钦差大人布下的迷阵之中!……毛将军难道认为蒙古联军的统帅会是一个蠢人不成?若当真是这样,咱们反而是轻松了!” 顿了顿后,何漳又说道:“如今因为天水之乱,钦差大人的布局出现了漏洞,只能够示敌以弱、拖延时间,天水之乱想要平息下来至少也要三五天时间,但我军若是要示敌以弱,却也有两处破绽,一是边军主力进入巩昌府的行军痕迹,到了明天的时候蒙古探马重新出动,很容易就会察觉,二是咱们夺回镇宁卫城的事情,等蒙古人察觉之后必然会心生警惕……如今只是前戏罢了,今后几天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要围绕这两件事做文章!咱们接下来恐怕也很难歇着!” 说到这里,何漳也是有些无奈。 确实,他们如今的种种幸苦疲惫与煞费苦心,全是为了给天水城那些贪官劣绅们擦屁股! 何漳即使是性格坚定,遇到这般情况也不由有些无力。 另一边,毛家栋再次轻叹一声,两人就这么席地坐着休息,良久皆是没有说话。 又过了许久之后,何漳突然也是一叹,说道:“可惜了,我听说钦差大人他得知天水之乱的事情后,原本是打算直接率领大军突袭蒙古大营的,今天咱们这些人偷袭蒙古大营的时候,可以看到蒙古军队确实是没有多少防范,本身也不是什么训练有素的强军,只可惜众位文武官员皆是不敢冒险……” 说到一半,何漳又摇头道:“不过,我军的骑兵只有数千人,有夜战能力的精锐将士更是寥寥无几,若是突袭蒙古大营的话,蒙古大军固然会乱成一团,但我军恐怕也好不了多少,最终结果也是难说,钦差大人没有坚持自己的想法,恐怕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 毛家栋轻轻点头,说道:“战兵新军已经是陕甘最精锐的军队了,但毕竟是成立时间太短,若是多给战兵新军一段时间的话,倒是可以担当夜袭的主力,这样的话胜算就大了……确实可惜了,若是钦差大人他提前半年来到陕甘布局,以他的眼光韬略,今日的战事必然能够轻易获胜!” 见毛家栋对赵俊臣这般推崇,何漳同样是点头认同,但并没有借机展开话题。 何漳认为赵俊臣对他有知遇之恩,他已经算是赵俊臣的门下朋党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何漳总觉得他与赵俊臣隔了一层,赵俊臣对他固然是很器重,却不似对毛家栋等人一般推心置腹。 然后,何漳突然起身,向着周围的骑兵们大声说道:“休息够了,继续行军!全军听令,继续向北行军三十里前往镇宁卫城!”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三十五章.计成!. …… …… 向来是不怒自威、威风凛凛的关武元,近段时间的日子并不好过,简直就是坐立难安! 原本,他领兵支援阶州城之后,就成为了阶州城官民眼中的大救星,再加上蒙古联军攻城初期的表现极为不堪,皆是被关武元轻易击退,这让关武元在阶州城的声望愈加高涨,更是成为了阶州城官民眼中的盖世英雄、武曲星转世,所有人都是竭尽所能的夸赞关武元。 然而,自从蒙古联军启用了汉人降军攻城之后,关武元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汉人降军的攻势并不如蒙古联军猛烈,对阶州城的直接威胁并不大,却要更有计划性,并没有乌泱泱的向着城墙冲杀,而是有条不紊的一边清扫攻城障碍、一边保持对阶州城守军的压力,相较于蒙古联军攻城时的混乱,这显然才是正确的方法! 按理说,关武元这个时候应该全力阻止才对,但因为赵俊臣在此之前有过明确命令,让关武元在汉人降军攻城的时候要偷偷放水,关武元自然是不敢违抗赵俊臣的命令,所以也就没有全力阻止汉人降军的动作。 最终,汉人降军仅仅只用了两三天时间,就把阶州城外的障碍扫清、护城河也被填平!这样一来,阶州城的防御能力顿时是降低了许多,等到蒙古联军全力攻城的时候,阶州守军也要因此而承担更大的压力与伤亡! 这样一来,关武元自然是承受了许多压力,不仅是阶州城官民对关武元的印象大变,认为关武元是一个毫无作为的昏庸将领,就算是关武元麾下的禁军将士们也多有怨言。 关武元本身也是一个惜命怕死之辈,见到城外的障碍与护城河尽数失效之后,自然也是心惊胆战,再加上各方的压力,让关武元一直是坐立难安,已经连续失眠两三天时间了。 这几天以来,关武元每天都在期盼赵俊臣按照计划中的那样率领大军及时来援,这样的话关武元的种种压力与担忧自然是迎刃而解,只可惜眼看着蒙古联军就要再无后顾之忧的全力攻城了,但赵俊臣许诺中的援军依然是迟迟不见踪影。 这让关武元有了一种自己成为弃子的感觉。 这一天的清晨,关武元知道蒙古联军即将要大举攻城了,自然是不敢有任何怠慢,天色刚亮就出现在了城墙上观察城外蒙古联军的行动! 然而,让关武元没有想到的是,阶州城外的障碍与护城河明明已经全部扫清,但蒙古联军的主力大军竟是迟迟没有动作,并不似预想中一般急不可待的全力攻城! 然后,关武元在城墙上足足观察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结果蒙古联军依然是毫无动静! 就在关武元渐渐感到不耐烦的时候,让他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现了! 蒙古联军终于有了动作,一队又一队的骑兵开始集结,然后就向着北边方向奔去,竟是陆续离开了上万人马! 见到这一幕之后,关武元只觉得不可思议! “难道,蒙古人这是要退兵了?” 关武元喃喃自语道。 一旁,关武元的副将张成勋皱着眉头摇头道:“不像是退兵,反倒像是分兵攻打北方某地……那个方向,好像是镇宁卫城?那里不是已经沦陷了吗?” 而就在关武元与张成勋暗暗疑惑的时候,城外的蒙古大营也再次有了动静,大量的蒙古军队开始在阶州城外集结,摆出了攻城的架势。 见到这一幕之后,关武元与张成勋就知道蒙古联军终于要正式攻城了,也顾不得猜想蒙古联军究竟是出了什么变故,只是连忙指挥守城。 无论如何,蒙古联军离开了一万人马之后,阶州城的压力也算是小了一些! * 蒙古联军突然间分兵北上的原因,却还要从一个时辰之前讲起! 却说,这一天的清晨时分、天色犹暗之际,巴根就再次派出了探马出营! 因为何漳昨日屡次截杀蒙古探马的缘故,巴根这一次派出的探马数量要多了许多,探马们不仅是要探查周围的汉军动向,也要负责追踪昨夜偷袭蒙古大营的何漳军队的下落! 巴根可是迫不及待的要报复何漳对蒙古联军的羞辱了! 然后,探马们出营不过是半个时辰,就很快传回来了消息,称是在蒙古大营以东的方向发现了大量蒙古人的尸体,加起来足有两百余具这正是蒙古联军昨日被截杀的探马数量! 何漳昨夜曾把一部分蒙古探马的首级送到了蒙古大营外,所以巴根原本也就没有指望这些探马依然活着,但这些探马尸体的某些异常状况却是引起了巴根的注意! 那就是,这些探马尸体全都只剩下了内衣,他们的战袍全部都被人扒走了! 何漳杀死了蒙古探马之后,为何要刻意的扒走蒙古探马的战袍? 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何漳想要利用这些蒙古战士的战袍进行伪装,将他麾下的汉人军队伪装成蒙古军队,然后借此来实现某种目标! 想到这一点之后,巴根顿时是心中警惕! 然而,还不等巴根想清楚何漳的目标究竟是哪里的时候,探马们再次传来了一个惊天霹雳一般的消息镇宁卫城失守了! 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巴根一瞬间只觉得天旋地转! 要知道,巴根可是把蒙古联军的大半粮草都囤积在镇宁卫城内! 如今镇宁卫城失守,蒙古联军失去了大半粮草,又如何能够继续作战? 更别说镇宁卫城内还有大量的军械与军马了! 然后,巴根终于知道了何漳的目标那就是镇宁卫城! 巴根甚至还认为自己找到了镇宁卫城失守的原因!那就是何漳的麾下军队伪装成了蒙古战士,设法瞒过了镇宁卫城的蒙古守军,最终造成了镇宁卫城的失效! 从某方面而言,巴根的猜测并没有错,何漳确实是借助伪装攻破了镇宁卫城,但何漳攻陷镇宁卫城的时间却是在偷袭蒙古大营之前! 在赵俊臣的算计之下,故意让蒙古探马发现这些被扒走了战袍的尸体,就是为了进一步误导巴根的判断,让巴根误以为何漳攻破镇宁卫城的手段只是投机取巧,何漳本身的实力依然很弱! 很显然,赵俊臣的算计成功了! 想明白了这些之后,巴根自觉受到了何漳的羞辱,自然是勃然大怒! 原本还以为何漳的出现并不是心头大患,谁能想到何漳竟是攻破了蒙古联军在明朝疆土境内唯一的支点与后路,还夺走了蒙古联军的大半粮草? 震怒之下,巴根恨不得把何漳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马上是派出一万骑兵前往镇宁卫城,誓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剿灭何漳军队! 然后,就出现了关武元所看到的那一幕! * 与此同时,赵俊臣麾下的边军主力已经躲入了巩昌府东部的一处山谷之中。 昨夜,不仅是何漳与骑兵们来回奔波、异常幸苦,赵俊臣与边军主力也都是连夜行军,完全没有休息的机会,忙碌了整整一夜。 为了示敌以弱的计划,边军主力自然是不能被蒙古联军发觉,所以赵俊臣也就把边军主力分为两部分,以后勤为主的小部分兵力顺着原路离开巩昌府,顺便是清除边军主力进入巩昌府的行军痕迹,作为主要战力的大部分兵力则是隐藏了起来,躲入了蒙古联军的视野死角处。 幸好,巩昌府的地域广阔,乃是明朝最大的州府之一,内部也是地形复杂,到处都是丘陵与沟壑,赵俊臣的麾下边军虽然是规模庞大,足足有五万人之多,但想要躲藏起来也并非难事! 当蒙古联军分兵攻打镇宁卫城的消息传到赵俊臣这里之后,满是疲惫的赵俊臣不由是暗暗的松了一口气,缓缓说道:“看来,计划成功了,蒙古人终究还是受到了误导,并没有因为镇宁卫城的失守而发现我军的真实兵力!并且,这一次的天水之乱虽然是打乱了咱们的既定计划,但从某方面而言也算是因祸得福了,竟是让蒙古联军分兵两处……这样一来,只要何漳他们在镇宁卫城坚守几日,等到天水之乱平息之后,咱们就可以分而破之,胜算竟是又大了几分!”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之后,在场的众位文武官员皆是点头赞同,齐声道:“这般因祸得福,实在是天佑我朝,天佑钦差大人!” 示敌以弱的计划至此已经算是初步成功了,众位文武官员也大都是心中松了一口气,隐隐有些兴奋,只是他们的声音全都是有气无力、毫无精神。 显然,经过了连夜忙碌之后,所有人都已经疲惫不堪、到了极限。 其实,赵俊臣作为主持大局之人,比绝大多数人都要更加的疲惫! 在场众人也仅仅只是忙碌了几天时间、并且一夜未眠罢了,而赵俊臣自从进入陕甘之后就未成好好休息过,为了这场战事几乎每天都在透支自己的心力与精力。 此时的赵俊臣,只觉得自己连心脏都无力跳动了,气管就好似被一只手紧紧抓住一般呼吸困难。 不过,就和昨晚的何漳一样,赵俊臣在众人面前不愿意展现疲态,只是缓缓扫视了众人一眼后,说道:“如今大事已定,咱们的计划已经算是初步成功了,各位忙碌了一夜,皆是幸苦了,现在就赶快抓紧机会歇息去吧!再过两三日,咱们恐怕就要再次忙碌起来,到时候再想要休息可就难了!”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三十六章.哭诉. …… …… 却说,就在赵俊臣费劲心机的布置迷阵、误导蒙古联军的时候,李如安也同样没有歇着,连夜向着天水城赶去。 不过,天水城的距离毕竟是远了一些,李如安的骑术也只是寻常,速度难免是慢了一些,所以当李如安抵达天水城外的时候,时间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申时了。 李如安很清楚如今的战局紧迫,赵俊臣的迷阵恐怕是瞒不了蒙古联军太久,他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平息天水城的乱象,然后赵俊臣那边才可以再无后顾之忧的放手大干一场! 不过,抵达天水城外之后,李如安依然是花了一些时间整理仪表、恢复精神体力,让自己的形象显得骄纵从容一些,然后才姗姗来到了天水城的东门外按照情报,天水城发生民变之后,东城依旧控制在官府手中。 很显然,因为民变之事,此时的天水城已经有些杯弓蛇影、风声鹤唳了,李如安的护卫随从加起来不过是二三十人,却依然是引起了天水城守军的一阵紧张。 不等天水城的守军询问,李如安就策马向前扬声说道:“咱家乃是朝廷派来的御马监太监、西北监军李如安!如今奉钦差赵大人之命,前来天水城调查民变之事!快快打开城门,让天水城的太守与守备前来迎接!” 李如安原本只是一名书生,说话时一向是轻声细语,但自从进宫之后,他的声音就渐渐变得尖细刺耳了起来,此时扬声高呼之下,城墙上的守军们皆是听得清清楚楚。 于是,守军们不敢怠慢,一边急忙去通知天水城的大人物们,一边是态度恭敬的验证李如安的身份。 大约一刻钟时间之后,天水城的东城城门大开,然后就看到一群文武官员纷纷出城、快步向着李如安迎来。 在这群文武官员之中,领头者乃是一文一武,文官是天水府知府邓富全,武官是天水城守备姚琦,在他们二人的身后,则是跟着一群天水城的头面人物,全都是城内的官商士绅。 只是,包括邓福全与姚琦在内的所有人,此时看起来皆是有些狼狈与慌张,完全看不到平日里的富贵从容,显然是因为城内民乱的缘故。 匆匆赶到李如安的面前,邓福全与姚琦率领着众人向着李如安行礼问候,齐声说道:“我等天水官民恭迎监军大人,监军大人您一路幸苦了!” 另一边,李如安依然是骑在马上,摆出了一副不耐烦的倨傲模样,冷哼道:“你们天水城还真是难进啊!咱家风尘仆仆、马不停歇的一路赶来,就是为了给你们整出来的乱子擦屁股,结果还要在城外吹半天冷风才能进城!” 其实,邓福全等人的迎接速度已经算是极快了因为城内发生了民变,天水城官府已经失去了对天水城的控制,天水城的头面人物们这几日只能龟缩在东城一角死守待援,得知了李如安现身的消息之后也容易就汇聚起来出城相迎,前后只用了一刻钟的时间。 显然,李如安这是在刻意刁难天水城的官商士绅。 但因为民乱之事,天水知府邓福全自觉理亏,自然是不敢反驳,只是连连陪笑道:“是下官等人怠慢了,还请监军大人勿要见怪、勿要见怪!” 李如安再次冷哼一声,没有再理会邓福全等人,直接策马向着城内骑去。 然而,邓福全等人还偏偏就吃这一套,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是陪着笑脸跟在后面。 进入天水城之后,李如安举目看去,只见到天水东城如今已经是一片狼藉、混乱不堪,就好似一座死城一般空荡荡的难见人影,就算是偶尔见到一两名行人,也全都是行色匆匆,而且这些行人不是本地驻军就是富贵人家的仆婢,寻常的百姓竟是一个也看不到。 再远处,则隐约能够听到一些混乱嘈杂的声音。 见到这些情况,李如安的表情愈加冰冷。 因为天水城的知府衙门已经被乱民控制,所以李如安进入天水城之后,议事地点就放在了邓福全的宅邸。 这是一处占地极大的深宅,富丽堂皇、雕梁画栋,朱阁青楼、层楼累榭,李如安暗暗估算了一下,仅只是这份家业就价值不下六七万两白银,而邓福全担任天水知府不过是三年时间就置下了这么一份产业,显然不是什么干净官员。 不过,李如安表面上依旧是不动神色,只是冷脸如故,在邓宅大厅内入座之后,向邓福全直接问道:“如今天水城的情况如何了?民变可有收敛?各处城门可还控制着?东城可还守得住?” 邓福全连忙答道:“启禀监军大人,天水的三处城门依然控制在本地驻军手中,只是因为城内乱民的隔断而无法联系……唉!自从民变发生之后,乱民们的嚣张气焰就一日胜过一日,到处破坏抢掠……幸好天水城的地形特殊,渭水的分支河流将天水东城与西、北、南三城隔绝成了两部分,再加上东城一向是天水城富贵人家们的汇聚之地,官绅们逃到东城之后,总算是勉强稳定住了局势,乱民们强攻了几次被击退之后,也就放弃了!只可惜,有许多声誉高卓的本地士绅没来得及逃脱,皆是被他们残忍杀害了……” 随着邓福全的话声落下,他身后的那些官商士绅们终于是找到了机会。 在此之前,因为李如安的冰冷态度,他们一直都没有机会哭诉! 只见邓福全的话声刚刚落下,大厅内的官绅们就纷纷跪在李如安的面前,大声哭喊了起来。 “监军大人,您可一定要为我等做主啊!” “那些乱民,实在可恨!草民家族数代幸苦积攒的家业,全都被他们毁掉了!” “监军大人,小人的儿子被乱民活活打死了,他可是一名秀才啊!” “监军大人,您一定要把这些乱民全部千刀万剐,如此才能泄去我等的心头之恨啊!” “火筛入寇之际,我等好心收留他们入城,让他们免于蒙古鞑子的残害,谁知道这些贱民竟是恩将仇报,士绅们因为这场民乱皆是损失无数!监军大人,您可绝不能放过他们!” 在一阵哭诉声中,在场的官商士绅们皆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就好像他们全都是单纯的受害者一般。 当然,也有一些人只是表情木然的站在一旁,似乎是不想参与其中。 而李如安则依旧是不动声色,只是冷眼旁观,并且是暗暗记下了在场众人的态度立场。 在李如安的观察之下,发现哭诉之人大都是出身富贵,而那些旁观之人则大都是家境寻常。 与此同时,天水城的官商士绅们只顾着向李如安哭诉,却是没有发现李如安的护卫们已经手按兵器、把议事的房间包围了。 …… 今天状态不佳,总是写不顺,这一章修改了好几次,却依旧是很不满意,暂且分成两章,先把前半部分发上来,大家见谅!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三十七章.借你们的脑袋一用. …… …… 李如安暗暗观察着众人表现之余,眼角余光也发现了护卫们的站位变化,眼神中顿时闪过了一抹阴森杀气。 按照赵俊臣的指示,天水城内所有的贪官劣豪全部都要杀,但李如安的心中很清楚别看这些人如今在他面前哭得可怜兮兮,但若是自己明目张胆的要杀他们,天水城的官商们绝对不会束手待毙! 毕竟,这些贪官奸商们胆敢违背赵俊臣一再重申的政令,肆无忌惮的欺压城内难民、大发战争财,甚至是激起了一场民变,这足以说明这些人的胆大妄为,李如安的麾下只有二三十余名护卫,若是天水城的官商们反抗的话,最后被杀的人只怕是李如安了! 眼下正值战乱之际,天水城的官商众人若是在事后一口咬定他们从未见过李如安,将李如安被杀的事情推到蒙古人身上,到时候赵俊臣恐怕也是无可奈何。 所以,李如安想要完成赵俊臣的命令,就必须要用一些手段了从某方面而言,这也算是赵俊臣对李如安的考验了,天水城的民乱很大程度上是李如安监管情报时出了纰漏,所以李如安若是想要再次赢得赵俊臣的信任,就必须要重新证明自己的能力! 事实上,究竟应该如何做,李如安在路上已经想好了。 此时,大厅内的天水城官民们依旧是向着李如安哭嚎不停,表现愈加可怜,迫切希望李如安召集大军平叛、把天水城的乱民们杀得干干净净。 然而,李如安依旧是不为所动,反倒是表情愈加不耐烦了。 “够了!” 眼看着天水城的官商们依旧是哭嚎个没完,李如安突然间冷声大喝,还用手拍了桌子,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哭嚎声终于停了下来,众人皆是愣愣的看着李如安! 李如安则是表现出一副太监监军所应有的跋扈模样,指着众人骂道:“你们还有脸哭诉?你们可知道天水城的民乱究竟给钦差赵大人的作战计划带来了多大的麻烦?实话告诉你们,钦差大人他眼看着就要包围蒙古鞑子的主力大军了,结果就因为你们天水城的这摊子破事,害得钦差大人只能修改计划、错过了最佳战机!钦差大人得知了天水城民乱之后,可是前所未有的大发雷霆,连咱家都被他狠狠责骂了一顿!你们还想着咱家给你们做主?那谁给咱家做主?你们觉得委屈,咱家平白无故被钦差大人臭骂了一顿就不委屈了?” 在李如安的骂声下,大厅内的众人皆是垂头不语、眼神游离,既是觉得心虚,也是觉得不服。 不过,这场民乱乃是天水城的全体官绅一同造成的,朝廷的执法又一向是讲究“法不责众”,对于民乱之事反倒是从来不会姑息,再加上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赵俊臣的决心,所以天水城的众人依旧是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见到众人的反应之后,李如安的眼神中再次闪过了一丝讥讽,又说道:“还有,你们可见到咱家带着平叛大军入城?也不怕告诉你们,咱家这次来到天水城,最主要的任务就是调查天水之乱的真相,钦差大人他如今非常震怒,严令咱家务必要查清楚天水之乱究竟是谁的责任!若是乱民的责任,咱家自然有权利调兵平叛……” 说话间,李如安拿出了赵俊臣交给他的调兵令牌冲着在场众人一晃,然后又拿捏着腔调、用一种意味深长的语气继续说道:“但若是造成民乱的原因是官逼民反的话……咱家的任务可就不仅仅只是平叛了,到时候所有涉事的官商都讨不了好!若不如此,就不能平息钦差大人的震怒!各位也知道,咱们这位钦差大人前来陕甘不过一个月时间就掌控了军政大局,可不是好糊弄的!所以,这件事究竟要怎么处理,还要看咱家接下来的调查!这件事可不是你们哭几声就能定下来的!” 听到李如安的说法,在场众人先是一阵慌乱,只觉得这件事要比他们想象中严重得多,但很快就回过味来李如安的种种表示,似乎是在暗示他们行赂啊! 顿时,天水城的官商们皆是心中一定! 李如安愿意受贿的话,这件事就好办了!他们大都是奸商贪官,最是熟悉这一套手段,也惯用这一套手段来处理问题!若是能用贿赂的手段妥善解决天水城的民乱,对他们而言最是划算不过了。 与此同时,众人对于李如安的态度也皆是没有任何怀疑作为一个太监监军,趁机索要贿赂岂不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顿时间,邓宅大厅的气氛变得有些暧昧蹊跷了。 天水城知府邓福安偷偷打量了李如安几眼之后,突然转身说道:“监军大人一路赶来天水城,实在是幸苦了!如今天水城虽然是局势混乱,但也不能怠慢了监军大人,张正儒、霍家良、王成……你们几人去设法安排几桌宴席、招待监军大人与监军大人的随从;马纯、赵立信……钦差大人即将要调查天水民乱的事情,你们不是一直有想法吗?这件事就由你们前去准备……” 在邓福安的安排之下,大厅内很快就离开了三分之一的人。 这些人离开之际,表情也是各异,或是不忿、或是讥讽。 很显然,离开大厅的这些人与邓福全并非是一路人,所以邓福安不希望他们接下来依然在场,某些事情只要自己人知道就行了。 而大厅内剩下的这些人,自然全都是与邓福全一个阵营了。 李如安冷眼旁观之下,发现离开大厅的数人在刚才皆是没有参与到哭诉之中,对于这场民乱的立场也全都是中立;而依然留在大厅内的众人,则是大都参与了之前的哭诉,并且所有人的立场都是恨不得李如安马上派兵剿灭城内乱民、对待城内乱民的态度也是极端仇视! 不用想,天水城的民乱就是留在大厅里的这些人引起来的,若非如此的话,他们也不会这般仇视这场民乱。 想到这里,李如安双眼微眯,眼中的杀气也愈加明显了。 另一边,邓福安依旧是犹不知觉,再次下令道:“此外,我等与监军大人有重要事情要谈,事关机密不可外泄,所有无关人等全部离开!” 在邓福安的命令之下,大厅附近的仆从、婢女、护卫等人也全部离开了。 一时间,大厅附近只剩下李如安以及李如安的麾下护卫,还有一众天水城的贪官劣绅了。 等到所有无关人等全部离开之后,邓福安等人聚在一起小声商议了几句之后,就向着李如安谄媚笑道:“监军大人,您因为天水城的事情实在是幸苦了,我等天水城官民自然是不能让监军大人无故受累!只要监军大人您愿意调来大军平叛乱民,我等天水城所有官民愿意拿出五万两白银作为军资交于监军大人!此外,等到平叛之后,夺回了我等的产业,还会另有厚礼送上!” 听到邓福安的说法,李如安的面色顿时好看了许多,点头道:“你们的这般做法,倒也算是识时务,只可惜……” 邓福安一愣,连忙问道:“监军大人可是嫌少?还望监军大人明鉴,并非是我等不够诚心,实在是这场民乱让我等损失太大,但等到我等夺回城内产业之后,就绝不会让监军大人您失望的!” 李如安叹息一声,摇头道:“咱家倒不是嫌少,只不过如今战事紧迫,钦差大人那边希望咱家能够尽快平息天水之乱,若是调来大军平叛的话,恐怕是要耽误不少时间……所以咱家仔细想了想,觉得这件事情还有更简单的方法处理,不仅是简单明了,而且能够节省时间。” 邓福安又是一愣,问道:“却不知是何方法?” 李如安的眼睛紧紧盯着邓福安,一字一顿的说道:“这个方法就是,把引起这场民乱的所有贪官劣绅全部杀了!然后再用这些贪官劣绅的脑袋平息民怨!最后则是赦免百姓们的反叛罪行,并且是开仓放粮,这样一来,城内的百姓自然也就没有理由继续作乱,这场民乱自然也就平息了!所以,你们若是真有诚意的话,不妨把你们的脑袋借给咱家一用!” 听到李如安的说法,大厅内的众人顿时是觉得不妙,但还不等他们做出反应,就见到李如安抬手大喝道:“动手!” 随着李如安的话声落下,大厅周围的护卫们纷纷拔刀进入大厅之内,冲着天水城的官商们就是一阵乱砍! 一场屠杀,就这样出现了。 顿时间,大厅内响起了一阵阵的绝望惨叫,到处都是血液喷溅。 有些人想逃,但哪里逃的掉?有些人想要反抗,但一向养尊处优的他们又哪里有反抗之力?有些人想要呼叫支援,但因为邓福安此前的命令,所有“闲杂人等”都已经离开了! 最终,不过是一盏茶的时间,大厅内的局势已经重新恢复了平静,只剩下了满地的尸体,许多人都是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 邓宅大厅内的动静,自然是瞒不过其他人。 先是几名邓府仆婢前来查探情况,见到大厅的情况之后马上就尖叫着逃走了。 又过了不久,大量的天水城驻军出现,把大厅团团包围了起来。 与此同时,之前被邓福全支走的那几名天水城官绅收到消息之后也匆忙赶了回来。 见到大厅内的情况,所有人都是一阵惊骇。 然而,天水府知府邓富全、守备姚琦等人全部被杀,城内势力影响最大的几位豪族巨贾也全部被杀,在剩下的人之中,地位最高的人偏偏就是行凶者李如安,所以每个人都是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此时,李如安依旧是静静坐在大厅主位之上,刚才的这场屠杀竟是没有让他眨一下眼睛! 最终,经过一阵慌乱之后,一名身穿六品官袍的男子战战兢兢的进入了大厅之中,颤声向李如安问道:“监军大人,这里究竟是发生了何事?为何知府大人他们全都被杀了?” 李如安抬眼看了此人一眼,缓缓说道:“你是天水通判张正儒吧?天水城的这些贪官劣绅们刚才向咱家大声哭诉、乞求咱家把天水乱民全部杀死的时候,咱家见你一直都没有参与,反倒是面现不忍之色,后来那邓福全想要向咱家行贿,也是第一时间把你支走,显然你与这些贪官劣绅不是一路人了!” 见张正儒没有反驳之后,李如安再次说道:“大厅内这些人,全都是被咱家杀死的!至于他们的罪行,想必你也心中有数!当然,咱家审也没审,也许是有错杀的,大厅外面那些人里面,也许是有漏了的,但这些事情已经不重要了,咱家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精力!咱家来到天水城,就是为了在最短的时间内稳定局势,所以咱家就必须要杀死这些人,用这些人的脑袋来平息民怨!” 听到李如安的说法,张正儒只觉得瞠目结舌,磕磕巴巴的说道:“但、但这件事情要如何向朝廷禀报?您、您虽然是贵为监军,但并没有权利杀死地方官员,也没有权力赦免乱民罪行……” 李如安再次面现不耐烦的神色,挥手打断道:“咱家自然没有这个权力!所以,在通报朝廷的时候,邓富全、姚琦等人全都是蒙古人攻城时所杀,这么多年以来,死在蒙古鞑子手里的大明官民不计其数,想来也不差他们两个!至于天水民乱……咱家从未听说过,曾有那么一段时间,天水城内确实是民情汹涌,但天水城官府很快就控制了局面,并未造成任何影响,所以也就没什么赦免罪行之事!你如今是天水城的最高长官了,天水城发生了这么多事情,都需要你来写奏疏呈报朝廷,咱家这么说,你可明白自己应该怎么写奏疏了?” 张正儒愈加的瞠目结舌,没想到李如安竟是打算要隐瞒所有事情!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瞒得住? 但愣神良久之后,在李如安的注视之下,张正儒却还是低头说道:“下官明白了!” 见到张正儒的表态之后,李如安满意的点了点头,表情也温和了许多,然后突然开口问道:“城内作乱的百姓,如今是由何人领头?你可有办法向他传话?咱家要见他!”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三十八章.隐忍. 第八百三十八章.隐忍. …… …… 天水城位于渭水南岸,而渭水的分支籍河就在天水城内,将天水城的东城与西、南、北三城分割成了两部分。 事实上,若不是因为这条籍河作为天然屏障,发生民乱之后天水城的官商士绅们恐怕也守不住天水东城。 这一天的傍晚,李如安乘着小舟渡过了籍河、离开了天水东城,进入了天水南城范围。 为了表示诚意,李如安与乱民首领的见面地点安排在了对方的势力范围,并且他的身边仅跟着天水通判张正儒以及四名护卫。 站在小舟之上,李如安眺望着远处的南城情况,心中不由有些吃惊。 按理说,天水南城已经被乱民控制了三四天时间了,这里就算不是人间地狱一般的景象,但也应该是毫无秩序、人心慌乱才对。 但实际上,天水南城的情况竟然要比官府控制的东城更好一些,虽然是绝大部分百姓都躲藏在了家中、见不到太多人迹,但也保持着最基本的秩序,并没有任何混乱景象。 “按照张正儒的说法,天水城发生民乱之后,乱民们很快就分裂成了两部分,一部分乱民是由天水城内游手好闲的无赖、兵痞为主,如今控制着天水北城,这部分乱民人数较少,但一直是无恶不作,不仅是到处劫掠城内豪族士绅的产业,也趁机干了许多欺辱百姓的事情,为首之人是天水城曾经的总旗官王虎; 另一部分乱民则大都是寻常百姓出身,人数较多,控制了天水的西、南二城,但还算是安分老实,带头者是一名叫做刘冶的落地秀才……如今看这南城的景象,这个刘冶的能耐倒是要比咱家预想中更加高明!” 就在李如安暗思之际,脚下的小舟已经是渐渐靠近了天水南城。 一旁,天水通判张正儒的面色苍白,显然是担心他们这一行人进入南城范围乃是羊入虎口,恐怕是下场不妙。 眼见到小舟越来越靠近岸边,张正儒的面色也就越来越苍白,忍不住向李如安建议道:“监军大人,咱们要不还是回东城吧!南城到处都是乱民,若是他们到时候突然翻脸发难,咱们就这么几个人必然是无力反抗,下官倒是无所谓,但监军大人您身份金贵……” 不等张正儒说完,李如安就已经不耐烦的打断道:“怕什么?按照你的说法,这南城的乱民还算是老实安分,为首者也是读书人出身,想必也是明理之辈,自然懂得他们接受朝廷诏安是唯一的出路!更何况,咱家都不怕,你又怕些什么!” 见到李如安的态度,张正儒的表情愈加的苍白,但总算是不再多说什么了。 李如安斜视了张正儒一眼,眼神中闪过了一丝不屑。 这个张正儒倒也不算是什么坏人,但作为一府之通判,性子实在是太弱了一些,这样的官员很好控制,但也不能重用。 事实上,眼看着就要进入乱民们的控制范围,李如安说自己完全不害怕也是假的。 但李如安很清楚,就像是他入宫的事情一样,这世界上所有事情都是风险与机遇并存!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平息民乱,他就必须要承担一定的风险! 更何况,赵俊臣的眼睛可是依旧在他背后盯着呢! 赵俊臣曾私下与李如安说过,他们二人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荣损与共、唇亡齿寒,但李如安很清楚赵俊臣的这番说法完全不能当真!他实际上只是赵俊臣手里面的一枚棋子罢了,他的命运完全被赵俊臣控制着,却没有任何的反抗手段! 就拿这次的天水之乱来说,仅仅只是因为赵俊臣的一时震怒,李如安就必须要连夜赶到天水城、不惜一切的平息天水民乱! 李如安来到天水城之后,先是设计杀死了天水城的大半官商士绅,如今又只带着寥寥几名护卫去见乱民首领,这一切皆是以自身性命为赌注,稍有不慎就是身首异处的结局! 若是寻常时候,李如安自然是不愿意以身犯险,但李如安眼下别无选择! 李如安很清楚,他如今还无法脱离赵俊臣的控制,也无法违背赵俊臣的意志,他的地位权势皆是赵俊臣刻意给他的,若是赵俊臣对他心生不满,他也随时都会死无葬身之地!毕竟,李如安知道的秘密太多了,一个无用之人若是知晓了太多的秘密,是必然活不长的! 天水城的民乱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李如安的监督不力,所以李如安就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妥善解决天水之乱、向赵俊臣再次证明自己的价值!哪怕是因此而屡屡身陷险境,也是在所不惜! 这种寄人篱下、任人摆布的情况,李如安自然是很不甘心。 但在他积蓄到足够的反抗力量之前,李如安依然还会是赵俊臣最“忠心”、最“顺服”的走狗爪牙! “只要能够妥善处理好天水城的民乱,赵俊臣就会原谅我监管不力的纰漏,甚至还会给予我更多的利益好处,为了这些目的,如今的种种冒险也是值得的!……也唯有如此,我才能一步一步的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实力,而不仅仅只是赵俊臣手中的提线木偶……但在此之前,我必须要继续隐忍、表现顺服……等到我真正能够掌控自己命运的时候……” 想到这里,李如安的眼中闪过了一丝阴沉。 而就在李如安暗思之际,小舟终于靠岸了。 然后,还不等李如安迈步下船,就见到一行人匆匆跑来。 在这一行人之中,为首者乃是一名装扮落魄的读书人,此人的年纪大约有四十余岁,颊下五柳俘须,气质还算文雅,神情间满是风尘之态,只是一双睡凤眼藏着神韵,隐隐透着精明睿智。 这一行人赶到岸边之后,在这名书生的带领下纷纷跪下行礼,这名书生更是高声喊道:“罪民刘冶,叩见监军大人!”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三十九章.刘冶. …… …… 正如前文所讲,李如安进入乱民的势力范围之后,心中原本是有些慌乱的。 然而,当他听到刘冶自称“罪民”之后,又看到刘冶态度卑微的跪在岸边,不仅是脑袋趴在地上,屁股更是撅得老高,顿时就是心中一定! 很显然,这个刘冶虽然是乱民首领,但心中依然保留着对朝廷的敬畏,对于朝廷的诏安更是秉持着积极地态度! 这样的话,一切就好说了! 李如安是朝廷任命的西北监军、是赵俊臣派来的全权特使,有着“大义”的名分,只要是刘冶有心归顺,就绝对不敢刁难李如安! 事实上,李如安抵达天水城之后,他最大的依仗也正是“朝廷大义”的名义,拿准了天水城的官民不敢轻易违抗! 其实,所谓的“朝廷大义”,颇有些欺软怕硬的意思,若是对方不把“朝廷大义”放在眼里,那么这个名份就是毫无用处,代表“朝廷大义”之人也只能缩着脑袋装孙子;但若是对方心中很重视“朝廷大义”,那么代表“朝廷大义”之人也就可以反客为主、有恃无恐了。 从某方面而言,这与“窝里横”、“君子欺之以方”是一个道理!有些人在外面是窝囊废,但回到家里却像是大爷一般,遇到恶人的欺辱只懂得唯唯诺诺,对待君子的时候却是态度恶劣为何?只是因为这些人心中很清楚,家人与君子们并不会报复记仇他们罢了,所以就可以肆无忌惮的进行伤害了! 这般道理,细想之下实在是让人心寒。 此时的李如安就是如此,见到刘冶的态度之后,不仅是心中一定,连腰杆也挺直了许多。 只见李如安迈步下船之后,缓步走到刘冶的身前,先是打量了刘冶片刻,然后则是拿捏着腔调问道:“你就是天水城的乱民首领刘冶?” 询问之际,李如安并没有丝毫让刘冶起身的意思,就这么任由刘冶等人跪着。 在李如安看来,既然是刘冶依旧敬畏朝廷,他就要趁机摆一下威风,展现朝廷的威严,给眼下的刘冶留下一个深刻印象,不能够轻易就赦免了乱民们的罪行! 刘冶依旧是把脑袋埋在地上,恭恭敬敬的回答道:“罪民正是刘冶!但还望监军大人明鉴,天水城的百姓们这一次的骚动并非是想要造反作乱,实在是天水城的贪官劣绅们太过可恶,百姓们实在是被他们逼得活不下去了……” 然而,不等刘冶说完,李如安就厉声打断道:“天水城的那些贪官劣绅自然可恨,但他们自有朝廷法度惩戒,又岂是你们造反作乱的理由!?咱家见你也是一个读书人,难道就连忠义二字都忘了吗?你知道不知道,如今正是火筛入寇之际,所有人都是同仇敌忾、专心对付蒙古鞑子,朝廷派来的钦差大人胸中满是韬略,原本就要包围蒙古大军了,就因为你们天水城的民乱,如今已是错失了战机,这是多大的影响?原本这一战能够确保陕甘全境今后数十年的边境安稳,但如今就因为你们天水城,战果说不定就要大打折扣!你们天水城的百姓倒是一时痛快了,但西北数省的千万百姓却要受到你们的拖累!你们的这般做法,说是西北百姓的千古罪人也不为过……” 就在李如安长篇大论的斥责之下,刘冶依旧是埋着脑袋,似乎是心中慌乱、不敢反驳,但刘冶身后的几名乱民却是脸色渐渐难看起来,只觉得李如安的斥责太过分,其中一人更是忍不住冷哼了一声表示不满。 听到冷哼声之后,李如安的斥责声顿时就是一滞。 李如安先是用余光扫了一眼刘冶身后的几名汉子,发现他们皆是不好招惹的彪形大汉,再想到如今乱民们还没有真正归顺,如今自己还是身在敌境,绝不能逼迫过甚,面色不由是微微一变。 然后,只见李如安轻咳一声,态度也在悄然间发生了软化,却是叹息道:“你们可知道,钦差赵大人得知了天水民乱之后,可是大为震怒!若是换一个人,恐怕就要当场派遣大军前来天水城镇压平叛了,到时候天水城的所有百姓恐怕就要大难临头!也幸亏是咱们这位钦差赵大人一向是心系百姓,也知道你们受了委屈,并没有派遣大军前来平叛,反倒是给了你们一次机会,这也是咱家这一次来见你们的原因!” 刘冶见到李如安的语气软化,也连忙解释道:“罪民也知道钦差赵大人的仁义!坚壁清野原本是钦差大人体恤百姓的善政,不愿意看到百姓们被蒙古鞑子残害,所以才把所有百姓尽数收拢入城,只无奈天水城的官员在执行钦差大人命令的时候不安好心,百姓们实在是不堪其苦……当然,无论如何,百姓们都不应该作乱,更不应该破坏钦差大人的大局,罪民身为百姓们推举出来的首领,也甘愿前往钦差大人面前领罪,钦差大人到时候不论是要杀要刮,罪民皆是没有二言,只希望钦差大人能够放过百姓们,他们只是身不由已的卷入了这场民乱,绝大多数人都是无辜的!” 听到刘冶的说法,李如安的面色又是一缓,说道:“你们站起来说话吧。” 在李如安的示意下,刘冶等人终于是陆续站起身来。 李如安仔细打量了刘冶几眼之后,缓缓说道:“关于你的事情,本监军也听说了,这场民乱并非是你挑起来的,只是你的声誉不错,在民乱发生之后被乱民们推举成为领头者罢了!而你成为了领头者之后,不仅没有继续领着百姓作乱,反倒是屡屡约束乱民们的行径,也正因为你的约束,这场民乱并没有造成太大的破坏,天水之乱也没有继续扩大,从这方面而言,你其实是有功的!” 顿了顿后,李如安继续说道:“你放心吧,咱家赶到天水城之后,已经查明了这次的民乱实乃是官逼民反,你们固然有错,但主要责任还是那些贪官劣绅!钦差赵大人他也可怜天水城百姓的遭遇,并不希望出兵镇压,那样的话实在是牵连太广,天水城的百姓恐怕是要人头滚滚、被杀无数……咱家这次来见你,其实就是为了诏安之事!如今,那些天水城的贪官劣绅皆已经被咱家诛杀,咱家且问你,你们南城与西城的百姓可愿意接受朝廷的诏安?若是你们接受的话,咱家可以代表钦差大人赦免你们的过往罪行!” 听到李如安的表示之后,刘冶的睡凤眼顿时睁大,脸上满是激动喜意,再次跪地说道:“我等天水城的百姓原本就没有造反之意,如今朝廷愿意赦免我等的罪行,我等自然是愿意接受诏安!” 只是,表态之后,刘冶又微微抬头道:“不过,据罪民所知,钦差大人他虽然是全权代表朝廷,但并没有诏安赦罪之权,朝廷事后知晓此事之后,若是不愿意承认钦差大人的承诺、秋后算账的话……” 李如安见刘冶竟是考虑到了这些事情,不由是微微一愣,只觉得这个刘冶的见识眼光皆是不俗。 沉吟片刻后,李如安意味深长的说道:“既然你能想到这些事情,倒也是一个明眼之人,所以咱家就和你明说了吧!只要你们愿意接受诏安,那么天水城发生民乱的事情就当做没发生过,也不会通报朝廷,朝廷没有收到民乱的消息,自然也不会有秋后算账的事情……当然,想要完全瞒过朝廷也不可能,但咱们当今这位陛下最是明白轻重之分,所以他就算是听到了风声,到时候也会十有八九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咱家这么说,你可明白了?” 刘冶自然是听明白了李如安的意思,但表情间依旧是有些顾虑,说道:“依罪民看来,就算是朝廷不会对天水城百姓秋后算账,但恐怕也不会轻易放过民乱的几位领头者,毕竟造反作乱这种事情太过严重,对朝廷而言,‘只诛首恶’已经是底线了……” 李如安眉头一皱,问道:“怎么,你还有顾虑?难道信不过钦差大人与咱家不成?” 刘冶连忙说道:“并不是信不过钦差大人与监军大人,罪民这也是为了钦差大人与监军大人考虑!朝廷若是得知二位大人未经朝廷同意就私下赦免乱民罪行,恐怕对二位大人而言也是一场麻烦,但若是二位大人诛杀了乱民魁首之后再行赦免诏安之事的话,这件事的性质就会截然不同,朝廷对天水城百姓们秋后算账的可能性也会降低许多!” 李如安又是一愣,再次向着刘冶打量而去,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难道,眼前这个刘冶为了降低朝廷秋后算账的可能性,竟是想要舍生取义、以死谢罪不成? 然而,不等李如安询问,刘冶却是主动开口道:“监军大人您可知道,如今天水城的乱民共有两股?” 听到刘冶的询问,李如安眉头再次一皱,却是有些头疼,但还是点头道:“这件事咱家自然知道,另一股乱民大都是由兵痞无赖组成,如今霸占着北城,他们的行径却是要比你们恶劣得多,对朝廷也没有多少敬畏之心!咱家如今也在头疼究竟要如何处置他们,若是诏安的话恐怕是不容易,但若是派兵平叛的话,却也是大动干戈、耽误时间!咱家原本是打算诏安了你们之后,再由你们去联系那股乱民!” 刘冶垂头道:“还望监军大人宽心,您已经不必再担心北城的乱民了!” 李如安又是一愣,问道:“什么意思?” 只见刘冶向着身后一名汉子轻轻点头,然后那名汉子则是拿出了一面麻袋抛到了地上。 麻袋抛落在地上之后,麻袋里面顿时是滚出了几颗脑袋。 就像是那些被李如安诛杀的贪官劣绅一样,这几颗脑袋死之前皆是一副不可思议的死不瞑目模样。 这几颗脑袋的出现,顿时是把李如安等人吓了一跳。 李如安尖声问道:“刘冶,你这是何意?这些是谁的脑袋?” 刘冶轻声说道:“这些皆是北城乱民首领的脑袋!自王虎以下,北城乱民的几位魁首如今皆已经伏诛!草民觉得,有了这些脑袋之后,不仅是北城乱民的事情更好解决,钦差大人与监军大人二位事后也容易向朝廷解释了!” 听到刘冶的解释之后,李如安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刘冶,此时的刘冶依旧是一副谦卑顺服的模样,但李如安发现自己愈加看不透此人了,原本还以为此人敬畏朝廷,很容易就可以收服,但李如安此时却是对他多了几分忌惮。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四十章.野有遗贤. …… …… 李如安深深的打量了刘冶一眼,表情间又多了几分重视。 与此同时,知晓了这些首级的来历之后,李如安也暗暗松了一口,不复之前的紧张慌乱。 稍稍整理思绪之后,李如安开口问道:“这些全都是北城乱民头目的首级?他们已经被你杀死了?倒是没有看出来,你也是一个心狠手辣之辈!……不过,也正如你所说,这些人死掉之后,不论是诏安北城难民,还是事后向朝廷解释,许多事都变得容易了……” 说完,李如安斜眼扫了天水通判张正儒一眼,眼神中满是责备与鄙夷刘冶杀掉北城乱民首领的事情,官府这边竟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实在是无用至极,也害得李如安骤然间见到这些首级之后不由出了些丑。 另一边,刘冶毫无得色,只是垂首答道:“并非是罪民心狠手辣,实在是这些北城乱民太过可恶,天水城的骚乱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他们的推波助澜,绝大多数百姓都是受了他们的牵连,尤其是骚动发生之后,他们更是烧杀淫掠无恶不作,南城与西城的百姓们这段时间团结在一起,很大程度上也是为了反抗他们的残害……” 顿了顿后,刘冶面现凝重之态,又说道:“头目王虎原本就是天水城的一名总旗官,他造反之后还一度想要策反北城门的守军,将这场骚乱扩张到陕甘各地,重现当年李匪张匪之事,甚至是直接投靠蒙古人挟寇自重,若不是罪民一直都在设法牵制,说不定就已经让他成事了!” 听到刘冶的解释,李如安不由又是一惊! 刘冶所说的李匪张匪,是指前朝的“闯王”李自成、“八大王”张献忠二人!在这个时空,因为崇祯皇帝的反应及时,再加上小冰河时期的推迟,这二人的反叛很快就被剿灭了,但依然是造成了很恶劣的影响。 没想到这个王虎的野心竟是这般之大,若是真让他成了事,不仅是收买了地方守军,又联系到了蒙古联军,还进一步扩大了这场民乱的规模,到时候恐怕整个陕甘都会彻底失去控制,更别说是赵俊臣剿灭蒙古联军的计划了。 想到这里,李如安不由是暗中为赵俊臣感到侥幸。 与此同时,李如安对于眼前的刘冶也更加重视了,缓缓说道:“若是如此的话,你在这件事情上绝对是立了大功,钦差大人得知此事之后,也必然会重赏于你……对了,你是如何诛杀他们的?” 刘冶依旧是恭恭敬敬的垂首答道:“这场骚乱发生之后,百姓们很快就分为了两股势力,一股是以王虎为首,一股是以罪民为首!王虎最开始是想要强行吞并罪民等人,以此来扩张势力,但双方打了几次之后,罪民勉强击退了王虎的攻击,甚至还夺走了原本被王虎势力控制的西城,跟着王虎作乱的百姓也有很多逃到了罪民这里……王虎见到他奈何不了罪民,就想要收买罪民,但罪民不齿王虎的为人,就一直没有理会……” 说到这里,刘冶的语气间突然多了一些微妙的意味,又说道:“不过,当罪民收到消息,得知监军大人您赶到了天水城,并且是想要为天水城百姓做主之后,就假意同意了王虎的条件,趁机约他见面……双方见面之后,先是几句奉承、再是几杯毒酒,王虎等人自然也就伏诛了!” “倒是好手段……”说话之间,李如安突然觉得哪里不对,话锋一转,又问道:“也就是说,在咱家约见你之前,你就已经得知了咱家进城的消息,甚至还知道了咱家诛杀了天水城一众贪官劣绅的事情?又或者,你还更进一步的猜到了咱家会对你们诏安的事情?” 这一次,刘冶却是沉默不语,没有明确回答,但也相当于默认了。 李如安再次深深打量了刘冶一眼,然后又再次转头看了张正儒一眼,打量刘冶的时候李如安的表情愈加重视,看向张正儒的时候则是表情愈加不屑了。 很显然,天水城的官府虽然是不能及时知晓乱民这边的消息,但刘冶对于天水东城的所有动静却是了若指掌,必然是在官府之中安排了眼线的缘故。 或许,早在天水知府邓福安向赵俊臣求援的时候,刘冶就猜到了今日的形势变化,已经开始暗中准备了! 想到这里,李如安愈加重视刘冶之余,隐隐还有一些喜意! * 李如安早就受够了赵俊臣的操控,但又深深忌惮赵俊臣的心机手段,轻易不敢反抗!李如安很清楚,若是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势力作为后盾,想要反抗赵俊臣就等于是自寻死路! 与此同时,李如安身为一名内廷太监,若是想要组建势力班底,最初只能从内廷下手,但赵俊臣如今也同样正在暗中渗透内廷,李如安并不了解赵俊臣的详细计划,自然是迟迟不敢开始计划若是李如安暗中组建班底之际,他所看重的人选其实就是赵俊臣安插在内廷的眼线,赵俊臣必然会察觉到李如安的心思,到时候依然是死路一条! 但如今,眼前刘冶的出现,却是让李如安有些见猎心喜! 李如安若是想要组建班底的话,刘冶绝对是一个好人选! 此人的根底干净、出身清白,绝不会是赵俊臣或者朝廷各派系的奸细,心机手段也极是高明,所展现的隐忍城府、对局势变化的敏锐判断力、还有那种寻找一切有利因素实现自身目标的手段,皆是让人惊叹不已,与赵俊臣颇有几分相似之处! 最重要的是,刘冶如今只是一个落第秀才的身份,必然是怀才不遇之辈,而李如安则是德庆皇帝任命的西北监军,在陕甘数省的地位仅次于赵俊臣,想要招揽此人也并非难事! 想到这里,李如安眼睛渐渐发亮。 然后,李如安又一次的仔细打量了刘冶许久之后,突然笑道:“没想到,朝廷在野有遗贤啊!你的这般手段,比之朝廷的衮衮诸公与封疆大吏们也不差多少了,听说你是一个落第秀才?” 听到李如安的询问,刘冶的睡凤眼隐隐有光芒闪动,但语气依旧平静内敛,答道:“罪民学识不精、屡试不中,再加上年纪渐渐大了,也就熄了科举之心,前些年曾经在一些地方官员门下担任师爷幕僚,但也不受重视,所以前年就回到了天水老家,以教书为业。” 刘冶的这番回答,简直就是在详细介绍自己的履历。 这样的回答,显然是刘冶已经猜到了李如安的招揽之意,而且他也有意想要投靠李如安。 所以,李如安的笑容愈加亲近,说道:“以你的本事,留在天水城教书实在是有些委屈了……这样吧,等到天水城的事情解决之后,你就暂且先跟着咱家吧!咱家不忍心你的本事浪费,也应该为朝廷收纳遗贤,今后必然会给你寻一个好差事!” 李如安的态度可谓是求贤若渴,而刘冶的回答也没有任何迟疑,躬身道:“罪民多谢监军大人!” 李如安笑眯眯的说道:“咱家已经代表朝廷与钦差大人赦免了刘先生的过往罪行,从今往后刘先生就不要自称罪民了!” “学生遵命!” “从今往后,还望刘先生多多指教了!” “不敢不敢!” 一时间,宾主尽欢,气氛融洽! * 其实,在这一刻,李如安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真实心意。 他迫不及待想要招纳刘冶,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刘冶的行事风格与赵俊臣颇有几分相似之处,将此人收入门下之后,会让李如安产生一种错觉,就好似自己能够操控赵俊臣一般! 所以,李如安也就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若是刘冶与赵俊臣当真相似的话,这样的人又岂是李如安能够轻易收服的? *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在张正儒与刘冶的帮助下,李如安终于是平息了天水城的民乱,重新控制了天水城的局势,天水城的城防也得到了再一次的加强。 做完这一切之后,李如安知道赵俊臣正在等待自己的消息,自然是不敢有任何耽搁,第一时间就派人向赵俊臣通报了消息。 至此,赵俊臣布局许久的作战计划,终于是可以再次展开了!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四十一章.大军出动(一). …… …… 甘肃南部,有秦岭与岷山两大山系的支脉东西向横贯全境,地势西北高、东南低,高山、河谷、溶洞、丘陵、盆地交错,峰峦叠嶂,沟壑纵横。 近些天来,边军主力五万余将士就隐藏在阶州城东南方向八十余里处的一座沟谷内。 巴根的性格一向谨慎,自从蒙古联军攻打阶州城之后,就派出了大量探马打探战场周围百里范围的所有动态,从未有过一日停歇,但因为阶州城周围的地势太过复杂,再多的探马也不可能搜遍阶州境内所有的河谷山丘,骑兵的移动范围与移动速度也受到了许多限制,所以蒙古联军也就迟迟不能发现边军主力的踪迹。 对于赵俊臣而言,这种情况既是一件好事,也是一件坏事! 因为这里的复杂地势,蒙古联军固然是难以发现边军主力的踪迹,但边军主力若是想要突袭蒙古联军,却也是困难重重,双方如今只是相距八十里的距离,若是换成平原地形,行军时间不过半日,但在甘肃南部境内,却是要耗费两倍以上的时间。 “不过,若是天水城那边的局势迟迟未定,巴根恐怕迟早都会发现边军主力的踪迹!最近数日,这处沟谷附近出现蒙古探马的情况已经越来越频繁,昨日因为一拨蒙古探马太过靠近,我还迫不得已派兵截杀了他们,说不定蒙古联军的统帅如今已经是心生警觉了,仅仅是何漳与镇宁卫城,未必就能彻底转移蒙古人的注意力……” 大军帅帐之内,赵俊臣暗暗思索着,因为天水城迟迟都没有传来消息,赵俊臣心中担忧之余,也隐隐有些后悔。 “我一向是自诩冷静,但知晓了天水城发生民乱的事情之后,终究还是气昏了头脑!竟是忘了鸡蛋绝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也没有任何的后备计划,就让李如安一个人前往天水处理民乱之乱……李如安经过这段时间的历练,固然是有了一些手段心机,我也给了他调动戚斌新军之权,但毕竟是经验不足,办事之际难免会出现了疏漏,若是他不能及时平息天水之乱,我也是鞭长莫及、无法及时控制局势……那样的话,今后的战事就要被动了……” 暗思之际,赵俊臣的眉头也越锁越紧,脸上满是凝重之色。 “钦差大人?钦差大人?” 就在此时,身边一人的轻声呼唤打断了他的思绪。 赵俊臣微微一愣,冲着此人点头道:“我一心想着今后的战事安排,却是太过专注了,竟是忘了甘先生就在身旁,还望甘先生勿要见怪!” 这位“甘先生”乃是一位五旬老者,身上穿着明军的鸳鸯战袍,但不论年纪还是气质皆是与军人身份不符。 事实上,这位“甘先生”名叫甘顺,乃是固原军镇的军医之首。 最近几日以来,赵俊臣的身体愈加是疲乏无力,到了今天早晨起床的时候,更是险些无法起身,只觉得头脑昏沉、身体酸软,于是赵俊臣就唤来了甘顺为自己诊断身体。 当然,为了避免动摇军心士气,赵俊臣并没有向其他人告知此事,此时的帅帐之内也只有赵俊臣与甘顺两个人而已。 不过,就在甘顺为赵俊臣把脉诊断之际,赵俊臣下意识的再次陷入了沉思、暗暗考虑着今后的战事发展,竟是忘记了甘顺正在为自己诊断身体的事情。 另一边,听到赵俊臣的解释之后,甘顺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敬佩,叹息道:“钦差大人您一心操虑军国大事,实在是让老夫敬佩……只不过……” 听到甘顺的感叹,赵俊臣的眉头又是一皱,问道:“怎么了?可是本官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甘顺面现凝重之色,点头道:“钦差大人近段时间可是时常感受到身体乏力、胸闷胸痛、气促心悸、虚汗淋淋,且是食欲不振、迟迟无法入睡?” 赵俊臣点头道:“正是如此,尤其是今日清晨起床之后,竟是眼前一黑、腿脚一软,险些摔倒,那时候头脑思绪也不甚清除,良久才缓过劲来,本官也觉得不大对劲,所以才请来了甘先生为我诊断。” 甘顺又是一声叹息,再次问道:“这种情况应该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吧?” 赵俊臣再次点头,同样是面现凝重之色,道:“本官在京城的时候,就偶尔会有这般情况,但那时候只要休养几日就好了。到了陕甘之后,这般情况愈加频繁,但从来不曾像今日清晨这般严重!” 甘顺又问道:“大人您这段时间以来,恐怕是一直都在服用提神解疲的补药吧?” 赵俊臣见到甘顺的表情之后,觉得事情恐怕是比较严重,自然是不敢隐瞒,依然点头,道:“因为需要处理太多军政事务,难免是心力匮乏、睡眠不足,所以就一直在服用黄神丹,最开始的时候每日服用一颗,但到了现在已经是每日服用三颗,至今已经有近一个月时间。” 甘顺连连摇头,道:“太过了!实在是太过了!老夫也知道钦差大人您一心操劳着军政大事,但实在是太过了!钦差大人您目前的情况,说简单也简单,就是透支了太多的精力心力,体内正气极度亏损,按理说早就应该坚持不住、大病一场,若是那样的话,事情反倒好说,有名医救治的话,最多也就是慢慢休养一些时日,即使是难免留下一些病根,倒也不会危及性命……但钦差大人您频繁服用提神解乏的丹药,却是让自己愈加的外强内虚,损耗愈加严重,早已经无法抵抗邪气侵入……还有,这黄神丹的药材全都是大补之物,对大人您而言更是虚不受补,更何况是药三分毒……” 见甘顺絮絮叨叨说个不停,赵俊臣心情愈加凝重,但也有些不耐烦,挥手打断道:“甘先生,本官只想知道,本官如今的情况可有办法诊治?若是难以诊治……本官还能坚持多长时间?一旦坚持不住,又是怎样的下场?” 甘顺皱着眉头考虑了良久,说道:“钦差大人您是绝不能再服用黄神丹了,此丹偶尔服用还可,但像是钦差大人您这般频繁服用,必然会出大问题!此外,钦差大人您必须要注意休息,绝不可再像是从前一般耗神耗力……至于诊治方法,老夫一时间也没有太好的方法,只能暂且先为您开一些温补药物设法维持,剩下的事情还需要老夫仔细考虑一下……唉,钦差大人您的身体现在是外强内虚,就像是一个紧绷的弦,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断掉,老夫医术不精,也算不出钦差大人还能坚持多久……不过,钦差大人您若是再不重视的话,等到病发之际,或许根本等不到老夫诊治……会猝死也说不定!” 赵俊臣的表情间浮现了一丝惊慌,但转瞬间就消失不见。 说起来,自从进入陕甘境内之后,赵俊臣就一直都没有好好休息过,几乎每一天都在透支身体与心力,其实赵俊臣也知道自己迟早都会坚持不住,但因为平日里还算是状态不错,并未想到情况会是这般严重! 竟然有猝死的可能! 赵俊臣自然惜命,这一刻难免是有些慌乱。 但下一刻,赵俊臣已经恢复了冷静,向甘顺说道:“那么,今后这段时间就要烦劳甘先生为本官治疗了!如今正是最关键的时期,本官绝不能垮掉!本官在京城的府上也住着一名神医,医术比之宫中御医都要高明许多,我马上就将他招来陕甘,他必然会有办法,但在此之前,为了陕甘千万百姓计,还望甘先生多多费心!” 甘顺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说道:“若是京城的名医,或许真有办法,在此之前,老夫就尽力而为吧,不过,钦差大人您一定要注意休息,那补药也切不可再吃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大帐外面突然有人禀报道:“钦差大人,方总兵、吴大人、周大人三位联袂求见,称是天水城那边传来了消息!” 赵俊臣听到禀报之后,顿时是下意识的摸了摸袖子里的一瓶丹药。 自从早晨起床之后,赵俊臣就一直是精神不振,头脑也不甚清楚,如今天水城终于是传来了消息,阶州城的战事也即将要出现变化,所以赵俊臣下意识的打算再次服用一颗黄神丹,以保持大脑的敏锐清醒,否则又如何做出正确的决断? 但想起了甘顺之前的叮嘱,赵俊臣犹豫了一下,终于是没有掏出丹药服用,只是向甘顺叮嘱道:“本官的身体情况,还望甘先生一定要保密,切不要传出去扰乱军心士气!” 甘顺再次点头,说道:“老夫知道轻重,定然会保密!” 赵俊臣挥手道:“既然如此,甘先生就暂且离去吧。” 等到甘顺躬身离开之后,赵俊臣轻轻晃了晃脑袋,勉强提起了精神,然后扬声道:“让他们入帐禀报!” …… ……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四十二章.大军出动(二). …… …… 当固原军镇总兵方振山、西安知府吴启凡、陕西按察使周勃三人鱼贯进入帅帐的时候,赵俊臣已经恢复成了平日里沉稳从容、精明果断的模样,完全见不到丝毫的疲态! 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三人进入帅帐之后,皆是面现喜色,显然是带来了好消息。 行礼问安之后,方振山就迫不及待的说道:“钦差大人,李监军派人传来了消息,称是天水城的骚乱已经全部平息,参与这场骚乱的所有百姓也全部归服,虽然有几名乱民头目冥顽不灵,但已是尽数伏诛!时至今日,官府已经重新控制了天水城,天水城的城防也已经恢复,只是……” 说到这里,方振山面现怪异之色。 另一边,周勃接着说道:“只是,就在李监军平息天水城骚乱之际,蒙古鞑子突然派兵偷袭天水城,天水城的官商勋贵们皆是以身作则、奋勇当先的守城作战,奈何蒙古鞑子的攻势实在太大,天水城虽然是最终击退了蒙古鞑子的强攻,但知府邓福全、守备官姚琦、天水伯郭镇、同知张顺平、巨贾王彦等人尽数殉国!” 说话之际,方振山、吴启凡、周勃三人皆是表情怪异! 其中,周勃轻哼一声,说道:“哼!殉国……真是便宜了这帮贪官劣绅了!” 很显然,天水城的这些官商勋贵绝不可能是死于守城作战,这些人也绝没有这般勇气与觉悟,必然是李如安辣手诛杀了他们之后,担心朝廷会事后追究,所以就把责任推给了蒙古人而已。 从某方面而言,这些被杀的官商勋贵确实是占了大便宜,这样的死因至少不会被朝廷追责问罪了,也不会连累族人,说不定还会受到朝廷的追封。 与此同时,赵俊臣得知了天水城的消息之后,心中也暗暗松了一口气,但赵俊臣的表情依旧淡然,就好似完全相信了李如安的这一番禀报,并没有过多纠缠,只是说道:“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平息天水城之乱,李如安这件事办的不错……本官原本还担心他办事的时候会出现疏漏,但如今看来却是本官小瞧他了!” 稍稍一顿之后,赵俊臣的话锋一转,表情也严肃了许多,说道:“既然天水之乱已经平息,咱们也就不必再多关注,如今的当务之急依然是眼前战事!只要天水城的守备没有问题,咱们给蒙古联军布置的包围圈也就重新合拢,原先的作战计划也就可以继续执行下去了!”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方振山、吴启凡、周勃三人皆是表情一振,也纷纷是神情严肃专注,静静等候着赵俊臣的吩咐。 赵俊臣的目光转向了周勃,问道:“这几日,将士们皆是躲在这处山谷内不敢有任何动作,士气可还保持如初?” 周勃面现敬佩之色,扬声答道:“钦差大人您的军功赏赐极高,且是赏罚分明、从无拖欠,每日又有诉苦大会激励士气,还有战兵新军作为表率,将士们这段时间一直是战意盎然、屡次请战,再也不见往日的畏战情绪,若不是卑职屡次阻止,将士们恐怕早已经按捺不住要冲出去与蒙古人拼命了!卑职领兵数十年,还从未见到边军将士们有过这般士气!” 赵俊臣点了点头,又转头看向方振山,问道:“阶州城与镇宁卫城的城防守备可还稳固?” 方振山连忙答道:“因为蒙古人的探马太过密集,我军想要打探阶州城与镇宁卫城的情况并不容易,最新的消息还是两天之前,蒙古联军的攻势固然是一波胜过一波,但阶州城与镇宁卫的城防依然还可以坚持,再考虑到蒙古人并不善于攻城,想必这两处的城防依然还可以坚持一段时间!” 赵俊臣再次点头,又向吴启凡问道:“阶州城周围各地守军的情况如何?我军的后勤可有问题?” 吴启凡显然是早有准备,立即答道:“各地守军收到钦差大人的命令之后,皆已经整军待命,随时都可以出兵骚扰阻击蒙古联军!此外,甘肃军镇与戚斌新军也早已经传来了消息,已是奉令抵达了各自的位置!我军的后勤粮草稍显不足,但也足以再坚持五天时间,只要钦差大人的计划顺利,也是足够了!” 听到方振山、吴启凡、周勃的禀报之后,赵俊臣的眼中闪过了一缕精芒,声音也稍稍大了些许:“这次天水城之乱,从某方面而言也是误打误撞、错有错着,为了吸引蒙古人的注意力,我们让蒙古人提前知道了何漳老将军夺回镇宁卫城的消息,如今蒙古联军已是兵分两路,一路攻打阶州城、一路攻打镇宁卫城,正好给了我军逐个击破的机会!……现在,已是万事齐备,我军也不必再有隐忍,可以放手一搏了……传本钦差之令!”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方振山、吴启凡、周勃三人皆是齐声道:“还请钦差大人下令!” 赵俊臣的声音愈加洪亮,语气中带着坚定与自信,扬声道:“传令全军,即刻拔营出发、准备作战!” 等到方振山等人大声领命之后,赵俊臣也终于说出了自己准备许久的作战计划! “派出五百骑兵为斥候,前去封锁阶州城与镇宁卫城的道路,不必与蒙古人恋战,但务必要截杀掉蒙古联军的所有探马与信使,阻断两路蒙古军队的联系!” “方总兵,由你率领固原军镇的主力军队一万两千人以及战兵新军三千人作为先锋,率先进入阶州城范围,并且是以最快的行军速度前往镇宁卫城支援,在行军途中不必遮掩行迹,反而要大张旗鼓的吸引蒙古人的注意力,你麾下的一万五千人马最好是可以造出五万人马的声势!与此同时,行军路上所遇到的蒙古探马也要尽数驱赶,保证我军主力的行踪不被蒙古人及时察觉!当你抵达镇宁卫城之后,务必要与何漳老将军里应外合、重创进攻镇宁卫城的蒙古军队!” “方总兵领兵离开后,全军拔营前往成县境内埋伏!蒙古联军发现方总兵的行军方向之后,必然会派兵前去镇宁卫城支援,而成县就是蒙古援兵的必经之处!我军要在这里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传令甘肃军镇,即刻进入巩昌府范围,向蒙古人施压之余,务必要阻断蒙古人的西路,逼迫蒙古人向东退兵!” “传令各地的州府县城,各自派出军队、全力骚扰阻延蒙古人的行军,务必要让他们不得安宁!” “传令海原城,后续的边军将士即刻出发,再次进入巩昌府之内,进入巩昌府之后就直扑天水城方向,与边军主力汇合!” 随着赵俊臣一道又一道的命令传下,按捺许久的边军主力大营渐渐骚动了起来! 这场战事,也终于回到了原先的轨道! 一场血战,一触即发!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百八十三章.大军出动(三). …… …… 与当初的吉布提一样,巴尔思也是一名蒙古探马头目,也同样负责探查阶州城以东的汉军动态。 只不过,这段时间以来,因为蒙古探马屡屡遭到汉军截杀的事情,巴尔思却不敢再像是吉布提当初那样狂妄自大、对汉军不屑一顾了,他这几日负责打探情报的时候,一直都是战战兢兢、务求谨慎,不敢有丝毫懈怠疏忽,颇有些杯弓蛇影的意思。 说到底,明朝哪怕是军备糜烂,但相较于蒙古各部落而言依然是一个庞然大物,如今蒙古联军又是孤军深入敌境,可谓是危机四伏,蒙古联军前些日子看似是信心十足,但他们的信心不过是因为他们坚定认为汉人怯弱不敢抵挡他们罢了,这种“信心”最是脆弱无比,说是自我催眠也不为过! 如今,因为何漳的出现,汉军已经显现了反抗的苗头,再加上阶州城迟迟不能攻陷,反倒是镇宁卫城被汉人军队夺了回去,蒙古联军的后勤粮草也因此而渐渐出现了问题……这样一来,蒙古联军原本看似充足的信心也就很快破灭了,所有蒙古将士的心中都暗藏着一份紧迫感与危机感。 这一日,巴尔思就像是往常一样率领着蒙古探马们向东巡视。 奔行了二十余里距离之后,巴尔思与探马们停马暂歇,但巴尔思依旧是保持着警惕,大声呼喝道:“所有人都不可卸甲弃兵,歇息一刻钟的时间,马力恢复之后继续向东查探!” 听到巴尔思的呼喝之后,探马们并没有任何异议,只是纷纷翻身下马、席地而坐,默默的拿出牛皮袋喝水解渴,气氛隐隐有些压抑。 见到探马们的表现,巴尔思心中有些无奈,但他并非是多谋善言之辈,也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振奋士气,只是与探马们一同坐在地上默默饮水。 喝水之际,巴尔思暗暗想道:“只希望巴根大人尽快攻破阶州城!也不怪儿郎们有些心慌,镇宁卫城被汉人夺回去之后,后勤粮草也就丢了大半,如今已是渐渐不支,听说各族仆从军的军粮已经减半了,再过几日说不定就连蒙古勇士们的军粮也要削减,若是不能及时攻破阶州城的话,这次出征说不定就要铩羽而归,搞不好还会大伤元气……” 想到这里,巴尔思的心情愈加压抑,不由是狠狠晃了晃脑袋,把心中不好的预感全部抛开,又想道:“不过,也未必是最坏的结果!至少,因为这些日子的种种状况,各族勇士已经不再是一心只想着保存实力,这几日的攻城全都是拼尽全力,阶州城的城防也渐渐有了动摇迹象!只要是攻破了阶州城,所有事情也就好办了!” 暗思之际,巴尔思突然是表情一变,发现周围的地面隐隐有些震动——这意味着附近有大规模的骑兵正在快速逼近! 巴尔思连忙趴伏在地上,用耳朵贴近地面倾听片刻,却是表情愈加凝重,然后又快速起身大声呼喝道:“东南方向出现了大规模军队!所有人全部上马随我前去查探!” 随着巴尔思的话声落下,所有探马们也纷纷是表情一变,不敢有任何怠慢,纷纷是翻身上马随着巴尔思向着东南方向奔去。 大约奔行了二三里路程之后,一支规模庞大的军队出现在了探马们的视野尽头! 无边无际的旗帜、浩浩荡荡的烟尘、密密麻麻的汉人兵丁——这支汉人军队的规模,竟是要比巴尔思预想中更加庞大许多! 根据旗帜与烟尘暗暗进行估算之后,巴尔思的面色隐隐有些苍白,颤声说道:“这支汉军规模,至少有三五万人!这么多的汉人军队,为何事先没有收到任何消息?……看他们的行军方向,不是阶州城,是镇宁卫城!” 然后,巴尔思没有任何犹豫,急声下令道:“军情紧急,不可耽搁!阿罕、津可泽、你们二人留在这里,继续监视这支汉军的动向,伯晗兄弟,你们前往镇宁卫城,把这支汉军的消息告诉古根大人,这支汉军的目标似乎是镇宁卫城,一定要让古根大人早作准备!其余几人随我返回大营禀报巴根大人!” 说完,巴尔思直接调转马头,向着阶州城的方向急速奔去。 * 这支汉军,自然是赵俊臣派出的先锋部队,以固原军镇总兵方振山为首,由固原军镇主力一万两千名将士与三千战兵新军组成,总计有一万五千人马。 不过,因为赵俊臣的命令,这支军队在行军之际务求虚张声势,不仅是各式军旗增加了一倍有余,骑兵们在奔行之际也拖着草木枝叶,故意制造了大量烟尘,一万五千人马硬是展现出了三五万大军的浩大声势,也就误导了蒙古探马们的判断! 几乎是蒙古探马发现了这支汉军的同时,这支汉军也发现了蒙古探马的窥探。 不过,方振山收到消息之后,并没有太过在意,只是吩咐道:“派出一千骑兵,把周围的蒙古探马尽数赶走!若是蒙古探马逃窜太远的话,也不必赶尽杀绝,别让他们一直缀着咱们就行!大军主力不必理会这些苍蝇,继续向着镇宁卫城的方向全速前进!” 方振山很清楚,他这次的任务主要有二,一是解围镇宁卫城,最好是可以重创那支正在进攻镇宁卫城的蒙古分兵,二是吸引蒙古联军主力的注意力,为赵俊臣麾下的主力大军创造机会! 所以,方振山并不忌惮蒙古人会发现自己的行军踪迹。 何漳夺回了镇宁卫城之后,蒙古联军囤积在镇宁卫城的六千军马也落到了赵俊臣的手中,赵俊臣将这批战马全部交给了战兵新军,于是战兵新军也就全部变成了骑兵,战力提升非常明显。 如今,赵俊臣交给了方振山三千战兵新军,再加上固原军镇原有的骑兵数量,方振山麾下的骑兵数量已经高达五千五百余人! 有了这般强大的兵力,方振山也很有信心可以完成赵俊臣交代的任务! “依照情报,进攻镇宁卫城的蒙古军队不过是万余人规模,这几日他们日夜强攻镇宁卫城,如今必然是兵力疲惫、战力大损,而我手中拥有一万五千人的大军,再加上何漳麾下的两三千人里应外合,定然是可以重创他们!依照钦差大人的计划,这一战胜算极大,若是全歼了来犯的五万余蒙古联军,这般军功可谓是震古烁今!……而我若是击溃了蒙古人的分兵,在战后的请功名单之中一定是位于前列……不过,仅仅只是这样的话,却未必能够压住何漳……” 暗思之际,方振山的眉头一皱,表情间闪过了一阵阴霾。 这段日子以来,何漳先是辅佐赵俊臣组建了战兵新军,然后又是首战立功夺回了镇宁卫城,若是再与方振山一同击溃蒙古联军的分兵,战后请功之际必然是名列前茅,请功名单上的名次很有可能会比方振山更高! 到了那个时候,何漳得到的封赏必然是让人眼红,说不定就要与方振山平起平坐了!——方振山与何漳之间的旧怨极深,这是方振山绝对无法容忍的事情! 所以,此时的方振山,眼见到己方占有优势,难免是心中打起了小算盘! “今后的战事,还是要想办法压一压何漳,不能让他太过风光!而我也要设法多得到一些军功,否则今后就麻烦了……” 想到这里,方振山突然下令道:“传我将令!全军加速前进!进入镇宁卫城范围二十里之后,所有骑兵率先出动突袭,我要打蒙古鞑子一个措手不及!” …… ……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四十四章.大军出动(四). …… …… 当巴尔思一路策马奔回蒙古联军大营之际,时间已经是傍晚酉时三刻。 入秋之后,昼短夜长,此时已是天色渐暗,但阶州城外的攻防战事依旧是没有任何要停歇的迹象,远远就能听到阶州城方向传来的惨烈厮杀声。 对此,巴尔思并没有感到意外。 这段时间以来,蒙古联军一直是天色刚亮就会攻城、星月升空之后才会收兵。 此时的蒙古大营内,充满了压抑与惨烈的气氛,遍目皆是伤兵与尸骸,各个营帐内的惨叫痛喊声不绝于耳,浓郁的血腥味与草药味混杂在一起更是让人胃液翻涌。 显然,这段时间不顾伤亡的强攻阶州城,让蒙古联军颇是伤亡惨重! 但巴尔思此时根本顾不得往日同袍们的惨况,只想着尽快向巴根禀报消息。 一路策马狂奔抵达帅帐之后,巴尔思向着帅帐外的几名护卫大声喊道:“巴根大人可在?我有紧急军情禀报巴根大人!” 见到巴尔思的急迫模样,帅帐外的几名护卫也不敢怠慢,连忙解释道:“巴根大人今日并未留在大营内坐镇,如今正在阶州城外亲自督军作战……” “该死!耽误了时间!早知道就该直接去阶州城外寻找巴根大人禀报!” 骂了一句之后,不等帅帐外的护卫说完,巴尔思又调转马头,再次向着阶州城的方向策马奔去! * 此时,正是阶州城的战事最激烈的时候,在鼓声号角之中,厮杀声、呼喊声、惨叫声不绝,天空中礌石与弩矢飞掠,密集箭雨如蝗虫过境一般铺天盖地,一队又一队的蒙古战士向着阶州城涌去,城墙与云梯上的两军将士不断坠落,战场上遍布着尸骸…… 此时,巴根坐在马上,遥遥看着阶州城的战况,眼中闪烁着如狼一般的凶戾光芒,身上散发着浓浓杀气,让周围的几位蒙古联军头目皆是有些胆战心惊。 身为蒙古联军的主帅,巴根心中很清楚,在丢失了镇宁卫城之后,蒙古联军就已是陷入了被动,不仅是后勤粮草出现了问题,军心士气也是大为动摇!若不能尽快攻破阶州城,蒙古联军的士气就会衰竭,粮草也坚持不了多久,再若是让汉人军队窥探到了破绽、群起而攻,这一次入侵汉人疆土的近六万蒙古将士说不定就要元气大伤,甚至是全军覆没! 但巴根不愧是准噶尔汗国数一数二的大将,在这样的危机之下,不仅没有胆弱退却,反倒是激发了他心中的一股狠劲! 这段时间以来,巴根亲自指挥蒙古联军主力强攻阶州城,不遗余力、不顾伤亡,近乎是日夜不休,状若疯狂! 三天之前,因为哈萨克部落的仆从军在攻城的时候稍稍留了一些余力,巴根就亲手斩杀了哈萨克首领阿拜.海达尔,并且还活埋了哈萨克六十余名头目,完全不顾蒙古联军众位首领的求情! 见到了巴根的坚定决心之后,蒙古联军内部的各部落军队皆是不敢再有保存实力的想法,哪怕是一向与巴根不大对付的齐格木也是心中胆寒,轻易不敢违抗巴根的命令! 不得不说,巴根的决心是有效果的。 在蒙古联军的猛烈攻势之下,阶州城的守军自然是压力极大、军力日渐疲乏,伤亡情况更是一日重过一日,士气战意也是渐渐低迷,若不是关武元身边的副将张成勋指挥有度,说不定已经让蒙古联军攻上城头了! 此时,遥望着阶州城的攻防战事,巴根敏锐的察觉到,阶州城守军的抵抗已是渐渐有了衰弱的迹象——事实上,阶州城的守军大都是禁军援兵,他们的战意原本就有不足,如今在蒙古联军一波接着一波的疯狂攻势之下,随时都有可能会陷入崩溃! 当然,战事发展到了这一步,蒙古联军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据巴根所知,目前各族军队总计已经战死三千余人,还有四千余战士受伤,再加上镇宁卫城那边的伤亡,蒙古联军的兵力已经损耗了近三成之多! 这般伤亡不可谓不惨重,但若是最终能够攻破阶州城,再大的伤亡也是值得的。 巴根坚信,依照目前的趋势,阶州城绝对坚持不了太长的时间!只要再给蒙古联军十天时间,阶州城就会沦陷!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阶州城的孤立无援,陕甘各地的汉人军队依旧是像从前一样袖手旁观! “只是因为眼前的阶州城,就让蒙古勇士们如此的死伤惨重……等到破城之日,我就要下令血洗阶州城,屠尽阶州城的所有汉人!……对了,还有何漳!若不是因为他偷袭了镇宁卫城,我也不会陷入今日的被动,也不知道古根如今是否攻破了镇宁卫城!抓到了何漳之后,我也一定要把他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 巴根咬着牙暗暗想道。 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人策马来到巴根身边禀报道:“巴根大人,探马巴尔思回来了,称是有紧急军情陈报!” 听到禀报之后,巴根的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不妙的预感,表情凝重的说道:“巴尔思?负责东边斥候的巴尔思?难道是汉军有了异动?快让他来见我!” 片刻之后,巴尔思匆匆赶到了巴根的身旁。 一路赶到这里,巴尔思早已经疲惫不堪,但依然是不敢有任何耽搁,翻身下马跪在巴根面前,急声说道:“巴根大人,大事不好了!阶州城以东的七十里外,突然出现了大规模的汉人军队,小人粗粗估算了一下,至少有三五万人之多,如今这支汉人军队正向着镇宁卫城的方向赶去!” 随着巴尔思的话声落下,不仅是巴根身旁的几位蒙古联军首领纷纷面色大变,就算是一向性格坚韧阴狠的巴根也是顿时间面色惨白! 蒙古联军这般孤注一掷、不顾伤亡的强攻阶州城,就是因为他们深信各地的汉人边军不敢出动,如今突然有大规模的汉人军队加入这场战事,所有人都知道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蒙古联军恐怕是没有机会攻破阶州城了!这几日强攻阶州城的惨重伤亡,恐怕也要白废了! 损兵折将、空手而归等等还是最好的情况!若是这支汉人军队截断了蒙古联军的退路,说不定蒙古联军的绝大部分人马都不能平安回到草原! 不等巴根说话,齐格木就抢先向巴尔思确认道:“当真是有三五万人之多?你确定?” 巴尔思连忙答道:“汉人军队规模庞大,又颇是警戒,小人不敢太过靠近,但估算了他们的军旗数量、骑兵烟尘之后,绝不会有错!这支汉人军队至少也有三万人马,其中骑兵也有万人之多!” “绝不可能!若是汉人出动了这么多的人马,我怎么可能完全没有收到消息!三五万人马,必然是固原军镇倾巢而出,说不定还有榆林军镇与花马池营的大军支援,汉人绝不可能有这般气魄决心!更何况,汉人边军一向是缺乏战马,陕甘三边的四大军镇联合起来,骑兵数量也不过是两三万左右,哪怕是固原军镇、榆林军镇与花马池营的所有骑兵联合也不可能一口气出动万人规模的骑兵!不可能!绝不可能!” 另一边,汪泉则是面色苍白的连连大声反驳! 汪泉一向是负责为巴根打探陕甘各地的汉军动向,如今突然有大规模的汉军出现,而汪泉却是完全没有发觉,这可谓是最严重的失职了,必然是会引来巴根的震怒与惩罚,汪泉自然是不敢承认! 然而,让汪泉完全没有想到的是,巴根的震怒与惩罚远远要比他想象中更加严重! 听到汪泉的连声反驳之后,巴根转头向着汪泉看去,目光满是阴鸷,冷声说道:“汪泉先生,你之前不是一直都信誓旦旦的向我保证,你可以及时察觉各地的汉军动向吗?还屡次担保汉人的边军主力绝对不敢干涉阶州城的战事,为何如今不仅是汉人大军突然出现,而你竟是完全没有察觉消息?……汪泉先生,这一切该不会是你故意设计的吧?” 见到巴根的态度之后,汪泉的面色愈加惨白,颤声道:“巴根大人,小人对您一向都是忠心耿耿啊!这些日子以来,小人一直都是全心全意为蒙古联军效力,献计献策、尽心尽力……您、您可不能怀疑我啊!” 汪泉原本还以为,就算是自己没有及时察觉汉人边军主力的动向,但巴根最多也就是认为他办事不利罢了,却是完全没有想到巴根竟是直接怀疑了他的立场与忠心! 在此之前,巴根一直都是对汪泉信任备至,简直就是视为心腹了!而汪泉也一直是因此而洋洋自得,认为自己已经成为了蒙古联军的核心人物之一,今后也必然可以在准噶尔汗国站稳脚跟,甚至是渐渐忘记了自己的汉人身份! 但如今,仅仅是因为一个疏漏,巴根竟是态度大变,完全没有任何犹豫,就把怀疑目标指向了汪泉! 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汪泉却是忘记了,不论他对巴根如何忠心耿耿,但毕竟是汉人出身,终究是与巴根隔了一层!巴根对他的信任,也就像是沙滩上的城堡,再是如何庞大精美,也经不起一道轻轻的波浪。 世间绝大多数叛徒的下场都是如此! 听到汪泉的解释之后,巴根眼中的冷意并没有任何融解,只是说道:“巴根先生别怪我,如今的局势不妙,我不想再要任何意外!来人,把汪泉关押下去严加审问!此外,自王英以下的所有汉人降军也全部收监起来!” 随着巴根的话声落下,顿时有几名蒙古武士来到汪泉、王英等人的身边,就要把他们押走。 见到这般情况,王英面现苦涩,但并没有任何反抗,只是汪泉却是连声高呼道:“巴根大人!我对你忠心耿耿啊!我对你忠心耿耿啊!你不能疑我!你不能疑我!” 然而,蒙古武士又哪里会理会汪泉的呼喊?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四十五章.大军出动(五). content …… …… “巴根大人,你不能疑我!我对您忠心耿耿啊!” 被蒙古武士拖走之际,汪泉的呼喊声满是悲戚与绝望,但众位蒙古联军的首领皆是冷眼旁观,没有任何表示。 事实上,这段时间以来,让汪泉这么一个汉人叛徒与他们平起平坐,他们早就是心怀不满了! 尤其是诸察合台首领苏合,他此前与汪泉之间颇是关系亲密,近乎就要结拜为异姓兄弟了,但此时并没有任何要为汪泉说话求情的意思,反倒是眼神之中满是冷漠,隐隐还有一丝讥讽。 与此同时,齐格木策马靠近巴根身旁,冷笑着说道:“早就应该这么做了!事到如今,汉人已是图穷匕见,咱们也必须要排除所有隐患,绝不能再信任这些汉人降将了!这段时间以来,先是大批探马遭到汉人截杀、然后又丢了镇宁卫城,如今则是数万汉军突然出现……显然是狡猾的汉人给咱们布置了圈套,咱们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就是因为这些汉人的误导!巴根大人,审问他们的事情交由我来处理如何?最多只要两天时间,我就可以逼他们说出所有情报!” 说话之际,齐格木的目光中闪烁着凶戾的光芒。 显然,巴根若是把审问的事情交由齐格木负责,汪泉、王英等人的下场绝对会异常悲惨! 汪泉投靠巴根是对鄂尔多斯部落的背叛,所以齐格木已经暗恨汪泉等人许久了! 巴根并没有理会齐格木,只是咬着牙盯着远方的阶州城战场,如狼一般的眼睛隐隐闪烁着冰冷光芒,也不知道他究竟在考虑着什么。 见到巴根良久也没有任何表示,齐格木的表情间满是羞怒,而诸察合台首领苏合与叶尔羌首领阿木尔二人相互对视一眼之后,也同样是策马来到巴根身旁。 相较于齐格木一心只想着发泄心头私恨,苏合与阿木尔二人却是更加担心眼前的战局。 苏合低声问道:“巴根大人,齐格木有一句话并未说错!看目前的情况,突然有大股汉人军队出现,必然是咱们落入汉人的圈套了!咱们究竟还要不要继续进攻阶州城?突然出现的汉人军队又应该如何应对?” 阿木尔也说道:“是啊,按照探马的说法,这股汉人军队正向着镇宁卫城逼近,这不仅是为了支援镇宁卫城的何漳,更还是为了截断咱们的后路,汉人的野心极大,咱们究竟是何去何从,还望巴根大人早作决断,就这么拖着可不是办法!” 听到苏合与阿木尔的询问,巴根的目光愈加闪烁不定,表情间隐隐有些纠结。 事实上,不需要苏合与阿木尔的追问,巴根也正在犹豫是否要退兵的问题。 为了攻破阶州城,蒙古联军已经付出了极大的代价,眼看着有了一些进展,若是就此放弃,所有伤亡都要付诸于流水!但战场后方突然出现的大规模汉人军队同样是威胁极大,若依旧是不顾一切的强攻阶州城,说不定整个蒙古联军都要陷入危境! 最终,巴根咬牙说道:“绝不能退兵!阶州城的城防已经快要到了极限,若是就此放弃,这些日子的所有伤亡就白废了!不仅不能收兵,还要进一步加大攻城力度,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攻破阶州城!” 听到巴根的决定,齐格木、苏合、阿木尔皆是有些吃惊,没想到巴根到了这个时候还想要冒险一搏。 齐格木忍不住大声反驳道:“巴根,汉人明显是想要截断后路包围咱们,阶州城也不是短时间内就能攻破的,你自己发疯不要紧,又何必要拖着我蒙古右翼部落的上万勇士一同犯险?” 听到齐格木的质疑,巴根猛地转头向着齐格木看去,只见巴根的眼中满是血丝,目光如虎狼一般满是凶戾之气——显然,这般决定让巴根承受了极大的压力——齐格木平日里也算是自负武勇了,但见到巴根的这般模样之后依然是忍不住心中一慌。 巴根紧紧盯了齐格木片刻之后,咬着牙说道:“齐格木,你也别忘了,阶州城内的那批粮食对于蒙古各部落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草原、南疆、西域已经连续多年天灾,各部落已是无以为继,咱们这次入侵汉人疆土劫掠,原本就是冒险一搏!若是不能劫掠到足够的粮食,各部落要如何撑过这个冬天?若是不能劫掠到足够的粮食,就算是全军平安返回草原又有何用?!若是你齐格木不愿意冒险一搏,大可以率领蒙古右翼部落自行离去!” 在巴根的气势威逼之下,齐格木的语气有些软弱,但还是继续反驳道:“若是不退兵的话,难道要任由汉人截断咱们的后路?就算是咱们攻破了阶州城、劫掠到了足够的粮草,又要如何突破汉人的包围?” 巴根冷声说道:“不论汪泉是否是汉人的反间,但他有一句话没有说错,汉人大都怯弱,只要是咱们狠狠打疼了他们,他们就不敢再有动作!咱们蒙古勇士在攻城方面确实不大擅长,但野外作战的时候难道还会怕了汉人不成?” 说到这里,巴根扫视了众人一眼,又说道:“如今,咱们确实是有些被动,但咱们的主力未损,也并没有处于劣势!这次出现的汉人军队,定然是汉人的边军主力,汉人为了集结这支兵马,也必然是抽调了各地的守备兵力,但咱们也无需惊慌失措,这未必是一件坏事,只要咱们歼灭了这支汉人军队,汉人就再也无力阻止咱们,咱们也就再无后顾之忧!到了那个时候,咱们攻破了阶州城之后,还可以趁着汉人军队元气大伤、士气低迷、各地守备力量虚弱之际,进一步攻打汉人的其余城池,到时候的收获只会更大!” 听到巴根的说法,齐格木、苏合、阿木尔又是一惊,皆是没想到巴根的野心这般之大!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明眼人皆是看得出来蒙古联军落入了汉人的陷阱,但巴根不仅没有退缩,反倒是想着要进一步扩大战果! 但细思之后,他们也不得不承认巴根的说法确实有道理。 发现大规模的汉人军队出现之后,他们确实是有些吓坏了,只是一味忌惮着汉人军队的包围,却是忽略了本身的实力依然在汉人军队之上! 至少,在巴根与齐格木等人看来,他们的实力依旧是强于汉人军队的!在他们眼中,汉人的边军大都是老弱病残,又哪里能与蒙古勇士相比?这般观念早已经深深根植于他们的心中,轻易不会扭转。 事实上,巴根的说法也有道理,蒙古联军善于野外作战,骑兵数量远远多于汉人军队,作战时的勇猛表现更不是汉人军队可比! 相较之下,汉人边军之中唯有少数私兵能够与蒙古精骑抗衡! 更何况,汉人在匆忙间集结了这般大规模的兵力,相互间的配合、协同、指挥都是大问题,蒙古联军至今也没有磨合成功,更别说是刚刚集结在一起的汉人军队了,看似是规模庞大、兵力极多,但究竟能够发挥多少实力还是未知数! 想到这些情况,齐格木、苏合、阿木尔三人也就渐渐平息了心中的慌乱,重新恢复了信心。 见到齐格木、苏合、阿木尔三人的表情变化之后,巴根转头再次向着巴尔思问道:“你发现汉人军队的动向之后,可有派人向古根禀报消息?” 巴尔思连忙点头道:“古根大人如今正在领兵攻打镇宁卫城,小人自然是懂得轻重,发现汉军动向之后即刻就派人赶去镇宁卫城禀告古根大人了!” 巴根点了点头,说道:“古根的作战经验丰富,麾下也有一万骑兵,只要他提前收到了消息,必然是可以拖延一段时间……” 说到这里,巴根又转头向着苏合与阿木尔看去,问道:“若是配合古根的兵马,我再给你们一万五千精骑,你们二人可有信心击溃这支汉人军队?” 苏合与阿木尔二人相互对视一眼之后,皆是大声说道:“汉人军队又哪里是咱们草原勇士的对手?巴根大人放心,我们二人一定可以重创这支汉人军队!” 巴根凝声说道:“好!我就给你们二人一万五千精骑,由你们二人领兵前往镇宁卫城支援古根!务必要给我狠狠打疼汉人,让他们明白我蒙古勇士的武勇,彻底熄了他们的反抗之心,再也不敢与我蒙古大军抗衡!” 下达命令的时候,巴根完全没有商议的意思。 若是平常时候,巴根为了维护蒙古联军的稳定,或许还会照顾几位联军首领的情绪,但越是到了关键时候,巴根反倒是愈加的独断专行。 “遵命!” 苏合与阿木尔不敢怠慢,连忙是齐声领命。 巴根沉吟片刻后,又转头向着齐格木说道:“诸察合台部落与叶尔羌部落的兵力加起来只有八千余人马,剩下的兵力就由我准噶尔汗国的勇士补齐,但攻打阶州城的事情依旧不能耽搁,就需要蒙古右翼部落的勇士们多分担一些了!” 诸察合台部落与叶尔羌部落皆是准噶尔汗国的附庸,但蒙古右翼部落与准噶尔汗国之间则更多是合作关系,巴根想要调动蒙古右翼的兵力,就要首先经过齐格木的同意。 在齐格木眼中,相较于己方并不擅长的攻城战事,与汉人军队野外作战无疑是要轻松许多,不仅是战果更多,说不定还会损伤更小,所以齐格木听到巴根的说法之后,不由是表情有些不满。 察觉到齐格木的表情变化,巴根又说道:“此外,审问汪泉与汉人降将的事情,也同样交由齐格木兄弟了!” 显然,巴根知道齐格木一直都在怀恨汪泉的背叛,一心想要趁机报复,如今他为了说服齐格木同意自己的计划,却是干净利落出卖了汪泉! 汪泉或许是无辜的,落入齐格木手中之后也注定是没有好下场,但巴根并不会在意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另一边,听到巴根的条件之后,齐格木犹豫了片刻,终于是咬牙说道:“好!接下来几日,就由我蒙古右翼部落的勇士作为主力攻打阶州城!但我蒙古右翼部落只有万余人马,经不起太大的损耗,所以时间不能拖得太长,苏合与阿木尔必须要尽快击溃汉军主力!” 巴根冷笑道:“齐格木兄弟你放心好了!汉人军队绝不是我蒙古勇士的对手!此战绝不会拖延太久时间!” …… ……/content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四十六章.战(一). …… …… 这些日子以来,赵俊臣的身体因为透支过度而濒临极限,却依然是强行坚持着,因为赵俊臣很清楚自己乃是陕甘军政的主心骨,一旦是自己倒下了,整个陕甘三边都会乱成一团,原本已经渐渐占据优势的战局很有可能就会被蒙古联军逆转,长时间的殚思极虑、苦心布局也很有可能会付诸于流水。 所以,在这场战事结束之前,赵俊臣绝对不能倒下!即使是濒临极限,也必须要咬着牙继续坚持下去! 赵俊臣的这般表现,听起来似乎很伟大,但实际上赵俊臣的种种付出很大程度上只是为了给自己拼一个未来罢了,用心并不纯粹。 当然,到了赵俊臣的这般地位,办事之际已是“论迹不论心”,哪怕只是私心作祟,但只要是有利于国民,就不能算是坏事。 不过,若是因此就说赵俊臣是多么的举世无双、无以伦比,却也未必。 想要赢得这场战争,绝不可能只依靠赵俊臣一个人的力量,也并未是只有赵俊臣一个人身心交瘁、付出所有。 比如关武元的副将张成勋,就绝不比赵俊臣轻松丝毫。 而且,张成勋的用心要比赵俊臣纯粹多了。 正所谓“深山藏虎豹,乱世出英雄”,如今的张成勋正是应了这一句话。 在此之前,张成勋只是禁军之中一名不显眼的中层将领,他自幼熟读兵书、性格果敢坚毅,但因为家世不彰的缘故,在勋贵子弟扎堆的禁军之中迟迟都不能更进一步,只是领着微薄的俸禄蹉跎岁月。 然而,当蒙古联军开始正式进攻阶州城之后张成勋的才华与能力终于是绽放了出来。 这些日子以来,蒙古联军壮若疯狂的日夜强攻阶州城,阶州城的守军主将关武元则只是一个银样蜡枪头,到了关键时候完全不能发挥任何作用,所有的重担也就全部压到了张成勋一个人的肩上。 事实上,阶州城并不算是多么固若金汤,主将关武元怯弱无能,只懂得装模作样,守军主力大都是禁军里的少爷兵,不仅没有任何作战经验,并且作战意志也是异常软弱,而蒙古联军迟迟不能攻破阶州城,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张成勋的存在! 面对蒙古人的猛烈攻势,张成勋总是可以在最合适的时机下达最正确的命令,不断调整着城墙上的防御布置,赵俊臣支援给阶州城的种种军械,不论是双飞驽、火铳、还是投石车,也在张成勋的手上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发挥,不仅是打乱蒙古人的攻城节奏,也给蒙古人制造了最大的伤亡。 可以说,若是没有张成勋的存在,阶州城如今恐怕已是岌岌可危,蒙古联军的伤亡也决计不可能这般严重! * 这一天的晚上,当蒙古联军终于是鸣金收兵之后,已经在城墙上坚持指挥作战整整一天时间的张成勋也终于是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然后,强烈的疲惫感不断袭上身心,张成勋颇是想要瘫软在地上歇息片刻,就像是此时城墙上的寻常将士一般。 这段时间以来,蒙古联军总是天色刚亮就开始攻城,夜色深沉之后才会鸣金收兵,而张成勋则是更加辛苦,总是赶在蒙古人攻城之前就要提前布置城防,然后就是一整天的指挥作战,等到蒙古人收兵之后又要清点损伤、安抚军心,半夜还要巡视城防,哪怕是偶尔休息,也是不敢深眠,蒙古人稍有动静就要匆忙赶到城墙上查看。 时至今日,张成勋同样是身心俱疲、濒临极限,哪怕只是片刻的休息,对于张成勋而言也是极大的诱惑。 然而,张成勋最终还是咬着牙强行压下了心中的冲动,表面上依旧是一副坚毅从容的模样,右手紧紧握着腰间的刀柄,腰杆依旧是如同标枪一般挺拔。 与赵俊臣的想法类似,张成勋知道他如今已经是阶州城的主心骨,他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到阶州城守军的士气军心,所以他并不希望自己在麾下将士面前展现疲态! 站在原地稍稍缓了片刻之后,张成勋就再一次忙碌了起来,清点伤亡、安抚军心、询问后勤,每一件事都需要他来操心。 “这几日的守城,火油罐的作用不小,对蒙古鞑子的威胁最大,但这几日用得太多,库存已是不足,接下来几日恐怕是不能多用了……不过,就算是这样也坚持不了多久,派人去通知阶州知府,让他想想办法,能否从城内收集一些,哪怕是猪油也凑合……” “阶州城只有四门火炮,又是分布在三处城门,底座固定不能移动,实在是发挥不了多少作用,这些日子咱们主要还是依靠双飞驽与投石车,但这些军械实在是不耐用,如今已经坏了近半……张罗,你派人去召集城内的工匠,趁着今晚把所有双飞驽与投石车全部检修一遍,若是实在不能修复就拆掉换成备用的配件……” “通知下去,征用城西明水巷安置伤兵,伤兵越来越多,安置在军营里实在是不方便,还会影响军心……” “北城的守军今天损伤不小,下令从各营抽调兵力补充……” 在城墙上走动之际,张成勋一边是仔细巡视城防,一边是向身边几位武官发布命令,他对于这些事情已经是非常熟悉了,颇是果断干脆,每一件事都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得到最妥善的处理。 只不过,因为白天守城时张成勋一直是大声嘶吼下令的缘故,张成勋此时的嗓子非常嘶哑,就好像是砂纸摩擦一般。 终于,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张成勋终于是处理完了战后的种种事宜。 然后,张成勋的身后一人递给了张成勋一个水壶,说道:“张将军实在是幸苦了,喝口水吧,再这样下去你嗓子就要废了!” 张成勋微微一愣,才察觉到了自己嗓子如同火燎一般,冲着此人点头致谢后,就伸手接过了水壶,将水壶里的水一饮而尽。 然后,张成勋将水壶递还给了此人,点头致谢道:“谢了,曹守备。” 原来,给张成勋递水之人名叫曹明,乃是阶州城的守备官,负责阶州城的兵备之事,只是关武元率领着禁军援兵来到阶州城驻防之后,此人就渐渐被人遗忘了,这些日子只是给张成勋打下手。 此时,看着张成勋脸上的疲态,曹明摇了摇头,再次感叹道:“张将军实在是太幸苦了,这段时间的战事,全是由你一人撑着……只怪我曹明是个平庸之辈,完全不能为张将军分担一二。” 张成勋摇了摇头,说道:“曹守备言重了,你这些日子已经帮了我许多事情,若是没有你的协调与分担,我恐怕还要分出不少精力应付城内的那些事情。” 曹明犹豫了一下之后,却是说道:“唉,也别怪我老曹多嘴,明明关将军他才是主将,但这些日子以来他躲在城里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只是把所有担子全部撂倒张将军的身上……若是关将军能够稍稍出些力气的话,张将军也不至于累成这样!” 听到曹明的说法,张成勋的表情有些怪异,但依然是维护着关武元的颜面,说道:“关将军他只是病的不巧而已,并非是无故失职,也绝不是故意避战,曹守备切不可乱说。” 曹明沉默了片刻,似乎是不大认同张成勋的说法,但也没有反驳质疑,只是说道:“张将军回去歇息一下吧,剩下的事情还是交给我来处理就好!我老曹的本事不大,但一些小事还是能够办到的。” 张成勋环视了一眼城墙上的情景,遍目皆是血迹与箭矢,偶尔还能够见到几具断肢残骸,浓郁的血腥味、尸体焚烧味、与硝烟味混在一起更是刺鼻。 说实话,张成勋也想尽早离开这里歇息,但犹豫了片刻后却是摇了摇头,说道:“还是再等等吧,今天蒙古鞑子退兵要比前几日早了半个多时辰,我总觉得有些蹊跷,想要看看蒙古鞑子那里是不是又出了什么情况!” 张成勋的话声刚落,就见到一名守军匆匆来到张成勋的身边禀报道:“将军,蒙古大营那边有了异动,大批蒙古骑兵连夜出营向着北方奔去,大约有上万人马,似乎奔向了镇宁卫城的方向!” 张成勋微微一愣,皱眉道:“又是镇宁卫城?记得前几日蒙古大营就分兵上万人马去了镇宁卫城,如今是第二次分兵了,难道镇宁卫城那里出了什么事情?” 沉思片刻后,张成勋说道:“我这就去禀报关将军,请他拿主意!” 曹明眼神微微一闪,说道:“我也一同去拜见关将军吧。” 张成勋却是果断摇头道:“关将军目前的情况并不适合见客,曹守备见谅!” 确实,关武元如今的情况,并不适合让别人看到。 否则,阶州城守军的士气就要毁掉了。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四十七章.战(二). …… …… 关武元领军支援阶州城之后,阶州城的官民们将他视为救星,自然是殷勤招待、不敢怠慢,不仅是满足了关武元的所有要求,还主动腾出了阶州城最好的宅邸交由关武元暂住。品書網 张成勋赶到关武元的暂居宅邸之时,已是夜色深沉。 宅邸的守卫皆是关武元的亲信,自然是认识张成勋,简单通报之后让张成勋进去了。 张成勋也是熟门熟路,很快来到了这处宅邸的后院。 后院之,最大的屋子乃是一间佛堂。 自从蒙古联军正式开始攻城之后,关武元最初还可以亲自现身城头与张成勋一同指挥守军作战,但他亲眼见识了蒙古联军的疯狂攻势之后,当天晚突然“重病”了,从此之后再也没有现身过。 当然,“重病”只是对外宣称的说法,关武元实际是被蒙古联军给吓到了,也丢失了所有的勇气与信心! 这些日子以来,关武元一直是足不出户,躲在这处佛堂之,整日整夜的诵经祷告、抄写佛法,祈求满天神佛庇护自己,却是把所有希望全部寄托于虚无缥缈的神灵,至于守城作战的事情则是全部丢给了张成勋负责。 关武元的这般表现,自然是让人鄙夷,但关武元毕竟是守军主将,若是让守军将士们得知了他的这般德行,必然是要动摇军心士气,所以张成勋为了大局考虑,还不得不千方百计的遮掩隐瞒,好不幸苦。 “……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 张成勋来到佛堂门外之后,听到了佛堂内关武元的诵经声,焚香味更是弥漫着整个后院。 也不知为何,张成勋听到关武元的诵佛声之后,只觉得战场的厮杀声、呼喊声与惨叫声还要更加刺耳难耐,后院的焚香味也要城墙的血腥味、焚烧味与硝烟味更加让人反胃。 不过,推门进入佛堂之际,张成勋终究还是重新整理好了思绪,隐藏了自己心的鄙夷,换了一副还算平静的表情——关武元毕竟还是守军主将,张成勋若是想要有所作为,离不开关武元的配合与支持,所以张成勋暂时还不想与关武元撕破脸。 张成勋进入佛堂之后,一眼看到了正跪在佛像下的关武元。 这些日子以来,关武元原本还算是威猛强壮的身形变得佝偻消瘦了许多,气质之间也不复从前的自傲刚愎,反倒是有了一些淡然超脱的意味,好似一位大彻大悟的佛门大能,但是不像是一名领军作战的将军! 张成勋推门的声音自然是惊动了关武元,只见关武元的身体微微一颤,但并没有任何表示,只是诵经的语速加快了许多。 对此,张成勋已经见怪不怪,只是站在关武元的身后静静等待。 将整篇《心经》诵完,又恭恭敬敬的向着佛像叩首行礼之后,关武元终于是转头向张成勋问道:“今天的战事如何?蒙古人可是被击退了?城防目前可还稳固?” 询问之际,关武元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显然他的内心并不像表面那么淡定超脱。 张成勋缓缓答道:“蒙古鞑子的攻势愈加猛烈,但将士们奋勇用命,终究还是把蒙古人阻在城外,只是损伤不少,今天又有四百多位弟兄……” 张成勋正打算详细禀报守军将士的伤亡情况,但关武元已经是迫不及待的转身再次向着佛像叩首行礼,用满是感激的声音说道:“佛祖保佑!佛祖保佑!今天蒙古人依旧不能破城,全是凭借着佛祖的庇护!定是佛祖听到了我的诚心祷告!若是佛祖您助我渡过这次难关,我回到京城之后,必然会捐出纹银万两,为佛祖广塑金身……” 听关武元把守城的功劳全部归于他的祈祷与佛祖的庇护,完全忽视了张成勋的幸苦与将士们的拼命,张成勋不由是哭笑不得,愈加觉得关武元是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的草包。 不过,张成勋并没有多说什么,也不再向关武元详细禀报战果——反正关武元也不会关心这些——只是说道:“不过,今天蒙古鞑子收兵之后,有一件事情颇是蹊跷,卑职觉得应该禀报于关将军知晓……或许,关将军可以猜到一些内情!” 关武元微微一愣,再次转头问道:“什么事情?” 张成勋解释道:“关将军可还记得,前些日子蒙古大营分出了万人马奔去镇宁卫城的方向?时至今日,这批兵马依然没有返回!而今天晚,蒙古鞑子再一次分兵了,大约有一万五千兵马,同样是奔向了镇宁卫城的方向,并且还是连夜行军赶路,显然是镇宁卫城那边发生了什么大事,让蒙古联军不得不分出兵力应付!” 说到这里,张成勋目光炯炯的看着关武元,问道:“据卑职所知,这次与蒙古鞑子作战,钦差大人他颇有雄心,意图要创立不世功,但卑职的职位太低,并不知晓钦差大人的详细计划,但关将军您与钦差大人关系密切,可是了解一些详细消息?卑职总觉得蒙古联军的屡次分兵乃是被迫而为,也许是钦差大人那边有了什么动作。” 听到张成勋的说法,关武元又是微微一愣,终于是从佛经回过神来,显出了认真思索的神色。 片刻之后,关武元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是面现喜意,猛地站起身来,原先的淡然表情也是一扫而光,高声说道:“有道理!你说得有道理!是钦差大人!必然是钦差大人的援兵来了!佛祖保佑,我这些日子一直没有见到钦差大人的援兵,原本还以为钦差大人把我当做弃子了,如今看来钦差大人他并没有抛弃我!蒙古人的连续分兵,必然是因为钦差大人的援兵来了!” 兴奋了良久之后,关武元终于是稍稍平静了下来,向张成勋详细解释道:“……其实,本将离开花马池营太早,也不清楚钦差大人的详细计划,但本将领兵支援阶州城之前,钦差大人曾向我秘密叮嘱过,让我守城的时候要注意力度,切不可把蒙古人打疼了,否则他们要知难而退了!……本将当时还觉得钦差大人的命令有些怪,但如今想来,钦差大人是想要拖住蒙古联军、争取时机,然后再派出大军剿灭他们!” 说话之间,关武元也渐渐进入了自己原本的角色,终于是以“本将”自称了。 不过,关武元依旧是没有忘记佛祖的“功劳”,欢喜过后也再次转身跪在佛像下,向着佛像连连祷告,也再次把所有功劳全部归到了佛祖身。 另一边,张成勋听到关武元的说法之后,则是暗暗思索着。 “蒙古人被迫连续分兵,必然是局势落入了被动,若是那位钦差赵大人能够抓住机会的话,如今正是分而破之的大好机会……这位钦差大人我虽然只是远远见过几次,并不是非常了解,但只看他整合陕甘三边的手段,知道他绝非是无能之辈,不可能忽视这样的好机会…… ……我当初离开花马池营的时候,钦差大人已经驯服了各地武官,可以最大程度的调动陕甘三边的兵力,哪怕是位置偏远的甘肃军镇也不敢不从……所以,他只要愿意的话,至少可以调动至少七八万人的庞大兵力……这样的兵力,已经足够包围蒙古联军、截断蒙古联军的后路了…… 若是蒙古联军的被迫分兵乃是钦差大人故意为之的计划,依照目前的战局发展,应该很快要图穷匕见了……也是说,这场战事即将要进入最关键的时期,成败胜负很快要分明了……” 张成勋不愧是自幼熟读兵书,听到关武元所透漏的情报之后,竟是只用了片刻时间猜到了赵俊臣的大概计划。 然后,张成勋的眼神隐隐闪动着,觉得自己迎来了一次机会! 这些年来的怀才不遇,张成勋自然是心有些怨气,不论武勇还是韬略,他都是禁军之的拔尖人物,但是因为家世不彰的缘故,也没有遇到贵人扶持,张成勋一直都不能更进一步,反倒是让关武元这样的草包成为了他的顶头司! 但如今,眼看着这场战局要进入最关键的时期,张成勋若是能够抓住机会的话,说不定能立下一场功! 甚至,还可以趁机进入钦差赵俊臣的视线,得到赵俊臣的重视与提拔! 想到这里,张成勋暗暗握紧了拳头,心也下定了决心! 趁着这次机会,他想要大干一场! 若只是一味龟缩在阶州城内死守,哪怕是最终击退了蒙古联军的强攻,在战后的请功名单,他的名字也会远远落后于关武元,毕竟关武元才是名义的主将,而他只是一名不起眼的副将罢了!再是如何幸苦拼命,也依旧不能冒头!所以,张成勋也必须要冒险一试! 想到这里,张成勋突然向关武元请示道:“关将军,这些日子以来,将士们为了应付蒙古鞑子的攻势,大都已经疲乏至极,蒙古人屡次分兵之后,攻城力度必然会削弱许多,卑职觉得应该趁机让部分精锐将士轮番歇息一下,守城的空缺兵力暂且由本地驻军与城内壮丁进行补充,您认为如何?” 关武元一心向着佛祖祈祷,却是头也不回的说道:“这些事情你看着办吧!” 从某方面而言,懂得放权也算是关武元最大的优点了。 这样一来,张成勋可以抽调部分精锐兵力,组成一支可以随时出城作战的军队。 有了这支军队之后,张成勋也可以寻准时机大干一场了。 想到这里,张成勋眼闪过了一丝满意,躬身说到:“既然如此,卑职这前去安排!” 说完,张成勋转身离开了。 只是,相较于刚才进入佛堂的时候,张成勋此时的脚步却是要有力的多。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四十八章.战(三). …… …… 就在蒙古联军被迫第二次分兵支援镇宁卫城之际,赵俊臣已经率领着边军主力三万余兵力赶到了巩昌府的成县。 蒙古军若是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往镇宁卫城,这里就是必经之路。 成县位属于西秦岭余脉,境内多有高山峡谷,青泥河及其支流贯穿其间,这样的复杂地形也最是容易藏兵埋伏。 在成县西南方向,有一条不起眼的青泥河分支,名为小川河。 因为连年的旱情,小川河的水深只有成人腰部的深度,河面也不宽,河道最窄之处只有十余米的距离。 赵俊臣与麾下众位将领、幕僚商议之后,认为蒙古军赶往镇宁卫城之际,最有可能会途经此处! 所以,赵俊臣领军抵达了成县之后,就将兵力分为两部分,一部分隐藏在了小川河以南的云峦山上,另一部分则是隐藏在小川河以北的一处无名山谷内。 * 这一天,旭日东升之际,赵俊臣站在云峦山上,静静的注视着远方小川河的景色。 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表情隐隐有些遗憾。 “可惜了,这条小川河即窄且浅,最多也就是稍稍拖延蒙古人的行军速度,并不能形成半渡而击的条件,也不能为将士们创造最大的优势,否则这一战就可以轻松许多……” 想到这里,赵俊臣不由是自嘲一笑、轻轻摇头,觉得自己太过于贪心了。 说到底,大战临近之际,赵俊臣毕竟是有些患得患失,恨不得拥有所有优势,如此才能够保证最大的胜算。 而就在赵俊臣暗思之际,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赵俊臣转头一看,只见是西安知府吴启凡、陕西按察使周勃、固原副总兵马汉成等人来了。 赵俊臣冲着众人轻轻点头示意,然后问道:“诸位幸苦了,可是全部安排妥当了?” 马汉成态度恭敬的回答道:“启禀钦差大人,已经全部安排妥当了!我军的两万人马已经尽数隐藏在云峦山上,随时都可以出动!此外,钱保与刘蛮牛两位将军也率领一万三千兵马隐藏到了小川河以北的无名山谷内,只待蒙古援军赶到这里渡河之际,我军就可以发动突袭、前后夹击,定然是可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赵俊臣又问道:“没有留下什么破绽吧?” 这一次,则是周勃回答道:“下官已经派人连夜清除了云峦山附近的行军痕迹,下官也亲自查谈过了,必然不会让蒙古联军发现破绽!” 赵俊臣轻轻点头,说道:“这样就好!如今已是万事俱备,就等着蒙古人上钩了!这次的天水之乱,也算是福祸相依!误打误撞之下,蒙古联军的五万余兵马如今已是分割成了三部分,正好给了咱们逐个击破的机会! ……攻打镇宁卫城的一万蒙古军,自然有方总兵与何漳老将军对付,哪怕是不能彻底击溃他们,也可以僵持一段时间……攻打阶州城的蒙古联军主力,约有两万余人,自然也有关武元负责拖延……而如今即将要途径此处的蒙古援兵,按照情报约有一万五千人,就是咱们这一次的对手了!” 顿了顿后,赵俊臣面现肃穆之色,环视着自己面前的众位文武官员,又说道:“这三处战场之中,就要以咱们这里最为重要!也要数咱们这里的优势最为明显!咱们的兵力是蒙古人的两倍有余,占着敌明我暗的优势,又有小川河的地利拖延蒙古人的行军步伐,天时、地利、人和皆在咱们这一边!所以,此战绝无失败之可能! 不过,咱们的优势固然是很明显,但任务也最为严峻,其余两处战场即使是不能重创敌人,也可以设法拖延时间,等待咱们的支援,但咱们则是必须要一鼓作气、战而胜之,除了歼灭敌人之外,就没有更多的选择余地! 按照计划,只要是咱们干脆利落的击溃蒙古援军,就可以挥军前往镇宁卫城,与何漳、方振山两位将军一同围剿镇宁卫城的蒙古军,到了那个时候,蒙古联军的兵力就会损失大半,咱们的战略优势就可以彻底巩固,咱们与蒙古联军的主力进行决战之际,就是必胜之势! 若是一切顺路的话,此战之后蒙古人就会元气大伤,今后几十年内都无力再侵犯陕甘三边,到了那个时候,我与诸位也必当会在史书之中留下名字!诸位,人生能有几回搏?胜负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赵俊臣的这一番长篇大论,既是条理清晰、也是慷慨激昂,既是讲明了任务的严重性,也是描绘了未来的美好前景。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众位文武官员皆是被调动起了情绪,哪怕是一向怯战的固原副总兵马汉成,也同样是面现奋勇之态,像是吴启凡、周勃等等文官,此时更是神情激动,恨不得亲自提刀上阵杀敌! 正如赵俊臣所说,只要此战获胜,他们就可以平步青云、青史留名,人生之荣耀尽是在此一搏! 在赵俊臣的谋划下,他们已经拥有了最大的优势,若是还像从前一样缩头缩尾、不敢放手一搏,任由机会错过,他们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 于是,文武众人齐声说道:“我等必当追随钦差大人,奋勇杀敌!诛灭敌寇!建功立业!留名青史!” 见到众人的决心之后,赵俊臣面现满意之色,道:“诸位,此战就看你们的表现了!” * 接下来,赵俊臣又向众人询问了一些细节,确保万无一失之后,就让众位文武官员回到各自位置待命了。 依照情报,蒙古军随时都会出现,所有人都必须要随时待命。 不过,在文武众官员纷纷离去之际,吴启凡稍稍犹豫了一下,却是停下了脚步。 再等到众人走远之后,吴启凡向赵俊臣说道:“钦差大人,蒙古人出现之后,此处必然会迎来一场苦战!下官认为,您只要坐镇后方指挥大局就好,完全不必亲身犯险!宁边堡距离此地只有十余里之遥,也可以随时收到战场动态,正是最合适的地方,趁着蒙古人尚未出现,下官请求钦差大人移往宁边堡坐镇指挥!” 赵俊臣看了吴启凡一眼,说道:“这件事已经说了好几遍了,此战太过重要,我若是不能亲自观察,实在是放心不下!至于我的安危,吴大人你不必担心,若是数万大军都不能护我周全,那就更不可能剿灭蒙古联军了,若是此战不能剿灭蒙古援军,陕甘边军就会元气大伤,西北局势就会彻底糜烂,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狂妄自大,那么我也就活该遭劫了!” 吴启凡犹豫了一下,说道:“但钦差大人您的身体……怕是……” 吴启凡向来最是细心,已经隐隐察觉到了赵俊臣的身体状况。 这几日以来,赵俊臣的面色渐渐变得苍白无血色,还经常与军医甘顺秘密交谈,刚才赵俊臣的那一番话确实是让人热血沸腾,但赵俊臣说话之际不过是情绪激昂了一些,就是冒出了一身虚汗…… 听到吴启凡的说法之后,赵俊臣深深看了吴启凡一眼,只是说道:“本钦差的身体还坚持得住,也必须要坚持得住!” 吴启凡见到赵俊臣立场坚定,也不再多劝什么,只是轻轻一叹之后,再次向着赵俊臣躬身行礼,然后就转身离去了。 等到吴启凡走远之后,赵俊臣突然向自己身边的护卫首领赵大力问道:“我秘密交代你的那件事情,可是已经办妥了?” 赵大力连忙点头道:“已经找到了合适的人选,小人已经将他藏了起来,随时待命!” 赵俊臣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好!” 说完,赵俊臣再次转身遥望着远方的小川河,表情轻微变幻,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然后,大约半个时辰之后,赵俊臣收到了探马的禀报。 蒙古大军出现了!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四十九章.战(四). …… …… 这一天,一支蒙古大军浩浩荡荡的来到了成县境内。 在这支蒙古军队约有一万五千人,属于准噶尔汗国的嫡系军队约有三千人,其余的军队全部都是准噶尔汗国的仆从军,分别是诸察合台骑兵五千人、叶尔羌骑兵四千五百人、以及哈萨克骑兵两千余人。 巴根安排这支军队赶往镇宁卫城支援古根,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正在攻打镇宁卫城的蒙古军队,主要就是由准噶尔汗国嫡系军队与仆从军构成,若是让蒙古右翼部落的军队前去支援,蒙古右翼部落的军队未必会尽心尽力,说不定稍稍遇到一些损伤就会抛下友军自行退去,任由镇宁卫城下的古根大军被汉人围困剿灭。 准噶尔汗国这些年来固然是称霸西域、灭国无数,但嫡系军队的数量终究不多,自然是经不起太大的损伤。所以巴根在派兵遣将之际也是煞费苦心。 这支蒙古大军的领军将领共有三人,分别是诸察合台首领苏合、叶尔羌首领阿木尔、以及准噶尔将领雅思达三人。 按理说,诸察合台部落与叶尔羌部落的兵力更众,苏合与阿木尔更还是巴根钦点的领兵主将,但三人策马而行之际,却是准噶尔将领雅思达位于中间,苏合与阿木尔二人不仅是分列左右,更还刻意的稍稍慢了雅思达半个马位,以示他们二人在这次行动之中是以雅思达为主。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正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诸察合台与叶尔羌已经被准噶尔灭国了,他们麾下的军队也全部成为了准噶尔汗国的仆从军,苏合与阿木尔贵为诸察合台与叶尔羌的头目,平日里见到寻常一名准噶尔人也要暗中陪着小心,遇到雅思达这样的准噶尔将领就更是矮了一头。 既然是自甘成了别人的走狗,那就要拥有被人视作猪狗的觉悟。 从本质上而言,苏合、阿木尔等人与汪泉在巴根眼中并没有任何区别,皆是非我族类,关键时刻也就皆是可以放弃牺牲了。 尤其是这段时间以来,准噶尔汗国嫡系军队与仆从军之间的关系愈加敏感了。 先是哈萨克首领海达.阿拜尔因为攻城不利被巴根亲手砍掉了脑袋,随后哈萨克军队们就成为了蒙古联军进攻阶州城的炮灰,这些日子以来蒙古联军强攻阶州城之际,就要以哈萨克军队的损伤最为惨重。 然后,因为阶州城被何漳夺回,蒙古联军的后勤粮草也就丢了大半,这些日子以来已经是渐渐不济,于是不论诸察合台、叶尔羌、还是哈萨克,所有仆从军的食粮也就随之减半,反倒是准噶尔嫡系军队的口粮依旧保持着原先水准。 最后,因为屡次强攻镇宁卫城不利,蒙古联军内部自然是相互有些埋怨,将士们也是心有怨气,而各族仆从军因为是低人一等的缘故,也就经常会成为准噶尔嫡系军队的发泄对象。 简而言之,像是蒙古联军这种不同势力的混合体,平日里顺风顺水的时候还好说,一旦是遇到了困难与危机,种种矛盾也就会突然爆发出来,所有人都会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如此种种,苏合与阿木尔皆是老奸巨猾之辈,自然是看得分明,这次出兵也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主动把权力交给了名义上是来辅佐他们二人的准噶尔将领雅思达,表面上更是对雅思达无比恭顺,但他们二人的内心真实想法究竟如何,却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与此同时,雅思达本来就觉得自己要高过苏合与阿木尔一头,如今见到苏合与阿木尔识趣的主动退让之后,也就顺水推舟的接过了掌兵大权,成为了这支蒙古大军实际上的主将。 * 却说,这一天的上午巳时一刻,这支蒙古大军终于是赶到了小川河南岸。 经过了连夜行军之后,所有人都是疲惫不堪。 全军在岸边稍稍停歇了片刻,然后雅思达就收到了探马送来的情报,称是眼前这条小川河的河道浅细,蒙古大军策马就可以趟过。 听到禀报之后,雅思达也就没有任何迟疑,举起马鞭扬声下令道:“传下令去,让儿郎们在半个时辰内渡过这条小河,渡河之后全军在岸边歇息一个时辰。” 听到雅思达的命令之后,阿木尔环目看了一眼周围的地形,脸上闪过了一丝犹豫,忍不住向雅思达建议道:“雅思达大人,我认为咱们在渡河之前,最好还是派出探马侦查一下周围的情况,这处小河固然不是什么天堑,但周围却是有好几处山谷,若是汉人在此藏兵埋伏的话,趁着咱们渡河的时候半渡而击之,咱们说不定就要吃亏。” 听到苏合的建议之后,雅思达粗豪的脸上满是不屑,说道:“苏合首领,你既然也知道眼前这条小河并非是什么天堑,又何必是小心翼翼?汉人的这处地方每隔几十里地就会遇到几处山岭谷地,若是每经一处就要担心汉人伏击、派出探马详细侦查,又要耽误多少时间?我军如今的当务之急乃是支援镇宁卫城下的古根大人,若是按照你的做法,岂不是耽误战机?若是那样的话,你可付得起责任?” 阿木尔还想要再说些什么,但见到苏合向他连连打眼色示意之后,最终还是垂首道:“雅思达大人说得对,是我太过胆怯了。” 说完,阿木尔就退到了雅思达的身后,只是目光满是阴鸷、闪烁不定。 另一边,苏合则是一副殷勤模样,主动帮着雅思达完善军令、不断催促着大军尽快渡河。 对于全部都是骑兵的蒙古联军而言,小川河确实不是什么阻碍,河水不过是马腹的深度,先锋部队很快就抵达了对岸! 与此同时,小川河南岸三里处的云峦山上,赵俊臣则是冷眼看着蒙古人的行动。 等到蒙古大军约有三分之一抵达了小川河北岸之后,赵俊臣突然抬手大声道:“传令下去,全军出动,务必要全歼这支蒙古军队!” 随着赵俊臣的一声命令,早已经等候多时的赵大力没有任何迟疑,马上就射出了手中的响箭。 “嗖~~!” 随着响箭声响起,原本还是异常平静的云峦山上,顿时是涌现出了无数的汉人边军,乌压压的一大片,仿若乌云盖顶无边无际! 在赵俊臣的种种手段之下,将士们战意强烈,再也不见往日的迟疑与怯弱,皆是用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向着小川河岸边的蒙古大军冲杀而去。 “杀啊!” “把蒙古鞑子杀个干净!” “儿郎们随我冲!” “钦差大人有令,斩杀蒙古鞑子一记首级,则记功一等、赏银十两,将士们随我抢首级去!” 此时,雅思达、苏合、阿木尔也开始策马渡河,正好来到了小川河中央处。 见到了突袭而来的汉人大军之后,三人皆是大吃一惊! 最终,却还是苏合最先反应了过来,却是顾不得询问雅思达的意见,连连大声下令道:“是汉人的埋伏!全军御敌!传令下去,后军派出三千兵马冲杀过去,给我把汉人军队的先锋打散,绝不能让他们冲到岸边!中军加速渡河……” 然而,还不等苏合的命令说完,就听到小川河北岸的一处无名山谷内同样是响起了一阵冲杀声! 苏合转头看去,发现北岸同样涌现了大股的汉人伏兵! 这是前后夹击之势!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五十章.战(五). …… …… 见到小川河北岸同样是出现了大规模的汉军伏兵之后,原本还算是镇定的苏合也不由有了一些慌乱。 苏合大致估算了一下,发现小川河两岸的汉人伏兵加起来足有三万人之众,兵力是蒙古军的两倍有余,并且还是前后夹击、以逸待劳,士气战意也要比苏合从前见到的汉人军队强烈得多! 与此同时,蒙古军队不仅是兵力处于劣势,又经过连夜行军之后,早已经是疲惫至极,更还被小川河分割成了两部分,兵力进一步分散不说,还难以相互支援汇合!即使是勉强汇合兵力于一处,在汉人大军的围堵之下,也依然是背水一战的困境! 最重要的是,因为小川河的存在,蒙古军的骑兵优势也被削弱了许多,无法大范围的游走奔袭,只能以己之短攻敌之长,被迫与汉人军队硬碰硬! 正如赵俊臣的说法,天时、地利、人和皆在汉军这一边,小川河固然不是什么天堑,但在这个时候,却是可以为汉军带来最大的优势! 心中暗暗估算了一下敌我双方的优劣态势之后,苏合愈加觉得此战不易、蒙古军恐怕是占不到任何便宜! 于是,苏合急声向雅思达与阿木尔问道:“雅思达大人、阿木尔首领,汉人的这次伏击显然是蓄谋已久,我看他们的兵力至少是咱们的两倍多,这里的地形也不利于骑兵作战,咱们应该怎么办?” 雅思达咬牙说道:“还能怎么办?和汉人拼了!我就不信懦弱的汉人会是我蒙古勇士的对手!” 阿木尔则是略显慌乱,说道:“汉人势大,不宜力敌,咱们还是突围比较好……” 见到雅思达与阿木尔再一次意见相反,也皆是没有什么具体的计划,苏合连忙说道:“依我看,还是突围比较好!雅思达将军,咱们麾下的勇士们还有大用,可不能白白折损在这里!若是咱们这边损伤太重,恐怕会影响到葛尔丹大汗与巴根首领的大计!” 苏合抬出了葛尔丹与巴根之后,原本打算与汉军拼命的雅思达也只好改变了主意,问道:“那依你看,咱们要从何处突围比较好?” 苏合显然是心中早就有了主意,说道:“自然是向北突围,顺着原路返回阶州城与盟军主力汇合!阶州城下还有两万蒙古大军,只要是咱们突破包围、奔向阶州城方向,汉人军队绝对不敢追杀咱们!” 听到苏合的提议后,雅思达则是有些犹豫,问道:“向北突围?返回阶州城?那咱们岂不是违背了巴根大人的命令?难道就不支援古根大人了?” 眼看到小川河两岸的汉人伏兵已经渐渐逼近,雅思达却依旧是举棋不定,苏合不由是急切解释道:“汉人在这里聚集了三万以上的兵马,那就意味着攻向镇宁卫城的汉人军队只是一个幌子,绝不会超过两万之数,更何况镇宁卫城附近的地势平坦,古根大人麾下拥有近万骑兵绝对不会吃亏,至少也能逃走保存实力!相较而言,反倒是咱们这里的局势更加危险!雅思达将军,咱们准噶尔汗国的可战之兵就这么多,如今还是以保存实力为上策!” 说到这里,苏合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厉色,又说道:“此外,咱们率先过河的军队大都是哈萨克骑兵,大可以让他们留在北岸断后、抵挡汉人的北岸伏兵……这样一来,咱们就可以集中力气对付汉人的南岸伏兵,兵力差距也会大幅缩减,想要成功突围并不困难!” 听到苏合的说法,雅思达不由是心中一惊,却是没想到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苏合在关键时候竟是这般狠绝! 以目前的战场局势来看,所谓“断后”与“送死”并没有任何区别! 苏合的这般建议,其实就是要以所有哈萨克骑兵的性命为代价,为他们自己争取突围的机会! 哈萨克首领海达.阿拜尔被巴根亲自斩杀之后,哈萨克军队就成为了蒙古联军攻城时的炮灰,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是损伤惨重!追随巴根入侵汉人疆土的哈萨克族战士原本有七千余人,是各族仆从军中兵力最多的一支,但现在只剩下了不到三千人,大都集中在他们的军中。 却没想到,苏合就连哈萨克族最后这么一点兵力也不放过,竟是想要趁机让哈萨克军队在这里全军覆没! 在蒙古联军之中,苏合一直都是老好人的形象,平日里与各族首领皆是相处愉快,哪怕是与新晋投靠蒙古联军的汉人汪泉也是交情甚佳,但当初巴根斩杀海达.阿拜尔的时候,苏合不仅没有阻拦,反倒是在一旁推波助澜,巴根囚禁汪泉的时候,苏合也是冷眼旁观,如今更是还要牺牲哈萨克最后一点元气! 可以想象的是,一旦是入侵汉人疆土的哈萨克军队全灭,西域的哈萨克部落也会元气大伤,说不定就要从此一蹶不振,这样的话等到苏合返回西域之后,他的诸察合台部落自然是能占到不少便宜! 想到这里,雅思达不由是暗暗忌惮苏合的隐忍与狠辣。 不过,雅思达并没有反对苏合的建议。 若是让诸察合台骑兵或者叶尔羌骑兵断后,苏合与阿木尔必然会坚决反对,如今战事紧迫,并非是争论商议的时机,若是让准噶尔嫡系军队断后,雅思达就更加不会愿意了……这样一来,哈萨克军队也就成了最好的牺牲对象了! 海达.阿拜尔被巴根斩首之后,哈萨克军队在蒙古联军的上层也就没了代言人,就像是后娘养的孩子一般,自然是可以随意放弃! 于是,雅思达稍稍思索了一瞬之后,就即刻同意了苏合的建议,大声下令道:“传令下去,命令哈萨克骑兵负责断后,让他们务必要挡住汉人的北岸伏兵!准噶尔汗国与各族勇士即刻掉头返回南岸、与我军主力汇合,全军随我向阶州城方向突围!” 在雅思达的命令之下,除了哈萨克骑兵之外,蒙古大军纷纷调转马头向着小川河南岸奔去。 与此同时,汉军伏兵同样是行军极快,主力部队已经冲出了云峦山谷,向着小川河的南岸快速逼近,先锋骑兵更已经冲到了蒙古军的数百名处,不断的骑射游走、牵制着蒙古军的行动! 眼见战情紧急,雅思达、苏合、阿木尔奔到岸边之后,也顾不得还有数千蒙古战士尚未上岸,就率领着蒙古大军向着阶州城的方向突围而去! 很快的,在响彻天际的冲杀声中,两军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 “杀!杀光蒙古鞑子!绝不能让他们突围逃走!儿郎们,随我冲杀过去!” 战场上,一名固原军镇的边军武官快步冲在最前方,手中挥舞着刀刃大声呼喊道。 此人名叫邱东野,父母死于十年前的火筛入寇,向来最是仇恨蒙古鞑子,这段时间又因为赵俊臣的种种洗脑手段,战意也就愈加高涨了,恨不得亲手杀尽所有得蒙古人,以祭奠父母的在天之灵! 当明军冲出云峦山之后,邱东野更是忘记了自己的总旗官身份,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 在奔雷般的马蹄声中,邱东野却是毫无畏惧,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挥刀斩杀自己眼前所有的蒙古鞑子! 很快的,蒙古军的突围先锋已经冲到了邱东野的眼前。 然而,邱东野刚刚抬起手中刀刃,正打算砍向最前面的蒙古骑兵,一阵箭雨突然射来,将邱东野身边的汉军将士们射倒了一大片,而其中一根流矢就这么射进了邱东野的头颅! 就这样,尚未杀死任何一名蒙古骑兵,邱东野就已经倒在了战场上,倒地之际他的眼睛挣得大大的,眼睛里满是不甘心。 然后,随着蒙古骑兵的奔过,邱东野与同袍们的尸体也就被踏成了肉泥,再也难以分清! 混乱的战场上,每个人都是自顾不暇,没人知道邱东野的仇恨,也没人知道邱东野死前的不甘! * 伯多克是一名准噶尔汗国的骑兵头目,他的骑术哪怕是在骑兵无数的准噶尔汗国之中也是属于拔尖! 曾几何时,伯多克与同袍们依靠自己的精良骑术,可以用近乎是调戏般的态度杀死数倍于己军的敌人! 然而,如今的伯多克却已经再也无法发挥他引以为豪的骑术了! 无他,汉人军队实在是太多,又全都是奋不顾身,小川河南岸的环境也不能让伯多克使用他最擅长的游击骑射战术,所以经过最开始的一伦冲锋之后,伯多克就陷入了汉人军队的重重包围之中,胯下战马却是再也不能迈开马蹄奔驰于战场之上! “疯了!汉人全部都疯了!汉人不是说最是怯弱吗?不是稍有伤亡之后就会一触即溃吗?为什么这支汉人军队会是这样疯狂?刚才的冲锋明明已经杀死了他们好几百人,但他们依然是毫不动摇的前仆后继?” 伯多克状若疯狂的挥舞着马刀砍向周围的汉军,心中却是忍不住冒出了这般念头,只觉得眼前这股汉人军队的表现实在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然而,不等伯多克想明白汉人的战意究竟从何而来,一根长枪突然刺入他的后心! 顿时间,伯多克摔到了马下,然后就被周围的汉军补刀砍成了肉酱! “若是汉人还想是以前那样怯弱该有多好……” 这是伯多克临死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 小川河的南岸空间狭隘,蒙古军没有游击骑射的余地,他们想要突围,就只能依靠冲锋战术,用战马与砍刀杀出一条道路! 汉军好不容易形成了包围,自然不能任由蒙古军逃走,所以也只能与蒙古军硬对硬的碰撞,用自己的身躯抵挡蒙古人的战马冲锋,用手中的刀刃砍向战马上的蒙古鞑子! 战场之上,两军就这样混战在了一起,每时每刻都有大量的生命消亡! 鲜血染红了大地,尸骸断肢随处可见! 双方射出的箭矢覆盖了苍穹,大地上乌压压一片皆是孤战之士! 马嘶声、惨叫声、呼喊声、兵器碰撞声! 所有的指挥与战术,在这一刻皆已经失效,谁也顾不上自己,唯有手中的刀枪最为可靠! 这是一场意志与血肉的对抗! 就在两军战况愈加惨烈的时候,赵俊臣站在云峦山上看着战场上的情景,则是表情愈加肃穆。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五十一章.战(六). …… …… 这已经是赵俊臣第二次亲眼见证战场厮杀了。 赵俊臣上一次亲眼见到两军交战,还是他初入陕甘之际遭遇蒙古人袭击的时候。 那时候,赵俊臣身处于战场的核心位置,危急关头甚至还需要亲自提刀拼命,心中只想着杀敌保命,自然是完全没有闲心观察战场局势,也不能冷静做出判断。 当然,那个时候的赵俊臣也完全没有这样的能力。 但如今,赵俊臣距离战场数里之遥,不必再担心自身的安全问题,这段时间主持军政之际也积累了许多经验,又借助着云峦山的地利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战场全局,也终于有机会将自己摆放在将帅的位置上,用一种指挥者的超脱态度、冷眼判断着战局变化。 当初赵俊臣遭遇蒙古骑兵突袭的时候,双方兵力加起来也不过是两千人左右,但就已经是战局混乱、死伤惨重!而如今云峦山下的这场战争,双方兵力加起来足有四五万兵马,两军将士的战意决心也要强烈得多,自然是让人更加震撼。 赵俊臣站在云峦山顶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整个战场,只见双方兵马黑压压的覆盖了整片大地,密密麻麻、无边无垠,蒙古联军的战袍大都是灰黄色,而明军则大都是身穿着暗红色的鸳鸯战袍,两军的交锋就像是灰黄色的万倾巨浪平地席卷而来,又狠狠扑击在暗红色的岩壁上,迸发出了震天动地的声势。 弓手们射出一波又一波的箭矢就仿佛蝗灾一般铺天盖地,每一波箭雨就代表着数百条生命的消逝;骑兵们的冲锋就好似死神的镰刀,每一次挥舞都会留下大量的尸体残骸;步兵们前仆后继,用血肉之躯与简陋盾甲死死抵挡着骑兵的冲撞与头上的箭雨,但敌人若是不小心落入了他们的包围,就会被他们瞬间撕成碎片…… 哪怕是站在山顶之上,赵俊臣依然能够感受到战场上的惨烈氛围,在两军厮杀之际,仿佛整座云峦山都在摇晃! 见到战场局势的惨烈悲壮,赵俊臣的面色愈加苍白,但表现要比上一次镇定得多,依然可以冷静的分析局势。 毕竟,这次战事并不需要赵俊臣亲自上场拼命,安全问题暂且可以保证,战场上固然是死伤惨重,但对于赵俊臣而言不过是一组数字罢了! 甚至,赵俊臣在观察战场局势之余,还有闲心反思自己在行军布阵之间的得失! “现在看来,我这段时间的练兵之法并没有错!自从控制了边军主力之后,我并没有强化他们的战技武艺,也没有训练他们在战阵配合、战术执行,只是用赏银、仇恨、荣誉感等等手段不断激发将士们的战意士气…… 不论是武艺战技、战阵配合、战术执行,都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临到作战之时也未必有机会施展……反倒是将士们的战意士气最是容易提升,效果也最为显著!若是从前时候,明军遇到这般惨烈的战事,早就已经崩溃败逃了,但如今将士们不仅是依旧坚守阵线,并且还有愈战愈勇之势,这般表现甚至比我预想中还要更好一些……” 当初遭遇蒙古骑兵偷袭之际,我第一次亲眼见到了这个时代的战争,当时就觉得双方作战完全没有任何技术含量可言,不论是将领们的指挥能力还是士兵们的执行能力都是极为拙略,简直就是菜鸡互捉……而如今这场战事,规模固然是要比上一次庞大了数十倍,战况也是更加惨烈,但本质上并没有任何区别,只是互拼悍勇、互耗伤亡的一场乱战罢了……” 暗思之际,赵俊臣轻轻摇头,将自己渐渐飘远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实之中,又想道:“不过,将士们的表现固然不错,但我的排兵布阵却是出了一些纰漏,原本是想要趁着蒙古军渡河之际前后夹击,就将一部分兵力隐藏在小川河的北岸,却没想到蒙古军的将领会是这般果敢,完全没有惊慌失措,反而是用了断尾求生之法,牺牲了一部分兵力拼命挡住了北岸的伏兵,主力部队则是集中力量向着南岸方向突围! 这样一来,我原本的布置就等于是分弱了自己的力量,蒙古军留在北岸的两三千人这一次固然是在劫难逃,但南岸的战事却是不大乐观,双方的兵力差距已经不大,将士们想要阻止蒙古军的突围也就非常困难了……如今南岸战场的伤亡这般惨烈,很大程度上责任在我,是我小觑了对手,不应该把自己的胜利寄托于敌人的愚蠢……” 想到这里,赵俊臣的心情隐隐有些自责。 但也只是“有些自责”而已,并没有达到内疚羞愧的程度。 战场上的情况太过复杂,战况瞬息万变,任谁也猜不到所有变化,各种战术考量也都是有利有弊,若是赵俊臣换成另一种布置的话,说不定战场局势要比现在还会更加恶劣也说不定! * 而就在赵俊臣暗思之际,吴启凡与周勃二人分别站在赵俊臣的左右,同样是密切观察着战场局势,但与赵俊臣的冷静表现不同,他们毕竟是纯粹的文臣,任谁都能看出他们二人的情绪躁动、心情急切。 眼看着汉军们的伤亡愈来愈大,吴启凡与周勃二人再也忍耐不住,纷纷向赵俊臣说道:“赵大人,这样下去可不行!将士们固然是表现勇猛,但南岸的兵力并没有太大优势,也大都是步军,蒙古军不仅是骑兵数量众多,又是一心只想着突围,恐怕是阻拦不住啊!一旦是让蒙古人突围而出,咱们这次的苦心布置就白废了!” “是啊,钦差大人,咱们必须要想些办法扭转局势才行!这般血战,将士们实在是损伤太重了,一旦是元气大伤的话,恐怕还会影响后续战事……” 赵俊臣转头看了二人一眼,表情依旧是没有变化,缓缓说道:“你们急什么,前线的将士们依然还能再坚持一段时间,蒙古军的士气也还没有衰竭,我固然是准备了一些后手,但如今还不是发动的时候,若是现在就动用了最后的手段,恐怕也不能发挥最大的效果!” …… 电脑出了一些问题,突然死机!重启后只剩下了一半字数,欲哭无泪。 暂且先把前半章发上来,字数较少,大家见谅!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五十二章.戏与饵(一). …… …… 见到赵俊臣的镇定表现,吴启凡与周勃二人也终于是稍稍平静了一些。 然而,这种平静仅是持续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再次破灭了。 眼看着战场上的汉军将士伤亡愈发惨重,防线也渐渐的岌岌可危,蒙古军随时都有可能会突围而去,两人很快就失去了镇定,再次变得急切了起来。 “赵大人,这样下去可不行啊!将士们快要坚持不住了!必须要想办法扭转局势才行!” “是啊,钦差大人,您究竟是准备了什么后手,还是快些拿出来吧!若是咱们死伤了这么多儿郎之后依然还让蒙古人突围逃走,这次的行动就得不偿失了!” 赵俊臣的表情依然冷静,双目紧盯着战场局势,头也不转的缓缓说道:“两位大人,每临大事要有静气!前线将士们如今还在咬牙坚持着,一直都没有向咱们求援,咱们如何可以先乱阵脚?你们仔细看!蒙古联军看似是攻势如潮,但这里的地势北低南高、道路坎坷崎岖,并不利于骑兵奔行,又有将士们的拼命阻拦,他们的突围速度已经渐渐变慢了,一旦是陷入混战之中无法移动,骑兵就会失去优势,就会成为步兵弓手们的活靶子,到了那个时候,局势也会渐渐逆转! 更何况,蒙古军经过长时间行军之后,早就疲惫不堪了,如今只是凭借着一股悍勇之气死撑着,并没有后继之力……北岸的战局很快就会结束,一旦是咱们的北岸伏兵剿灭了蒙古人的后军,就可以渡过小川河再次形成前后夹击的战局,咱们的兵力优势也就可以再次发挥……总而言之,困难只是暂时的,战场局势还远远未到危机关头,咱们还是静静观察下去吧!等到合适的时机,我自然会做出改变!”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之后,吴启凡与周勃皆是无可奈何,只好是强按下心中的急切情绪,继续与赵俊臣一同观察战场上的局势变化。 事实上,赵俊臣这一次的判断是正确的,战场局势确实是按照赵俊臣的预测发展了下去。 紧张的战局变化之下,不知不觉间已经是晌午时分,这场血战已经是持续了一个时辰有余! 经过了长时间的观察之后,吴启凡与周勃二人也终于是渐渐察觉到了一些战局变化的苗头! 蒙古军的这场突围看似是轰轰烈烈、势不可挡,骑兵们反复冲击着明军防线,每一次都会造成明军的大量伤亡!与此同时,明军大都是步军,只能依靠血肉之躯抵挡蒙古军的马蹄践踏与马刀挥砍,用性命来填补防线,仿佛是处于绝对的劣势。 然而,若是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蒙古军的突围至今也不过是向前推进了两三里的距离,反倒是渐渐有了疲态,不像是最开始那样刚猛,而明军的防线看似是岌岌可危,但在将士们的前仆后继之下,却依然是韧性十足! 在明军将士们的围堵之下,蒙古军越是向南突进,战场空间就越是狭隘,蒙古骑兵也无法像是最开始那样随意的游击与冲锋,蒙古骑兵的伤亡情况也渐渐增多,不断有人落入明军的包围被杀! 与此同时,明军的弓箭手也终于开始发威了! 蒙古骑兵固然是精于骑射,但马弓的射击距离终究是比不上步兵们的长弓,若是战场空间较大的时候,蒙古骑兵还可以策马躲避,但如今战场空间渐渐狭隘之后,蒙古骑兵也就成了步军弓手们的活靶子了! 刚开始的时候,明军战士想要杀死一名蒙古骑兵往往需要付出两三倍的代价,但到了此时,双方的战损状况已经渐渐趋于平衡! 这些迹象皆是表明,战场态势已经渐渐转变,明军将士们已经稳住了阵脚,蒙古骑兵的士气体力也明显有了衰减的迹象! 发现这些迹象之后,吴启凡与周勃也终于是真正镇定了下来,认为己方胜算极大。 与此同时,随着赵俊臣之前的预判一一应验,吴启凡与周勃对于赵俊臣也就愈加钦佩了,觉得赵俊臣眼光敏锐、指挥若定,虽然与他们同样是文臣身份,却是颇有古将之风! 然而,就在吴启凡与周勃渐渐宽心之际,一直都是表现镇定的赵俊臣反而渐渐皱起了眉头,表情也愈加凝重,时不时还会抬眼向着小川河的北岸战场看去,眼神中隐约带着一丝焦虑! 经过了一个多时辰的鏖战之后,明军的的伤亡情况已经渐渐逼近了赵俊臣的心理底线! 虽然还不知道详细的数字,但赵俊臣经过大致估算之后,认为明军的伤亡如今已经超过了七八千人之多! 要知道,赵俊臣布置在小川河南岸的兵力总计也不过是两万余,这般伤亡已经接近四成! 在古代,士兵们的战意士气普遍不强,往往是伤亡超过一成就会士气动摇、超过三成就会全军奔溃! 如今的战场之上,明军的伤亡已经接近四成之多,却依然是可以坚守阵线,这在古代时候已经算是一场奇迹了,不得不说赵俊臣的种种洗脑手段确实是卓有成效! 不过,将士们的坚韧表现固然是值得称道,但也看得出来他们确实已经逼近极限了,并且将士们的伤亡太过惨重,若是按照这样的趋势,明军就算是最终获胜,也会元气大伤,更还会影响到赵俊臣的下一步计划! 与此同时,赵俊臣也小觑了蒙古军的坚韧!蒙古军的伤亡同样惨重,体力士气也早已经到了极限,但依旧是没有预想中的崩溃迹象! 所以,就在吴启凡与周勃等人渐渐产生了信心之际,赵俊臣反倒是认为蒙古军有了成功突围的可能! “北岸的战事为何至今也没有结束?蒙古人断后的兵力不过是两千余人,而我布置在北岸的伏笔足有一万两千之多,双方的兵马足足相差六倍!按理说北岸伏兵早就应该结束战事赶到南岸支援了,为何迟迟都没有动静?钱保与刘蛮牛他们究竟在搞些什么!” 暗思之际,赵俊臣忍不住再次向着小川河北岸方向看去。 因为距离太远的缘故,赵俊臣无法看到北岸战场的详细情况,只能隐约见到小川河北岸的战事竟是出乎意料的焦灼! “不知道北岸战事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变故……若是北岸伏兵迟迟都不能赶来南岸支援,那我就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想到这里,赵俊臣暗暗向身后的赵大力打了一个手势! 听到赵大力的轻咳回应之后,赵俊臣突然向吴启凡与周勃二人说道:“看来,我终究还是小觑了蒙古军的坚韧,没想到他们明明已经到了极限,却依然没有崩溃的趋势,北岸的援兵也是迟迟未至,看来我只能拿出自己准备的后手了!毕竟,将士们绝不能承受更多的伤亡了!”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之后,正在专注观察战场局势的吴启凡与周勃皆是一愣。 此前战局僵持之际,赵俊臣一直是不动声色,但如今战局渐渐占据优势之后,赵俊臣反倒是愿意拿出后手了。 吴启凡连忙问道:“却不知钦差大人您准备的后手究竟是何般奇策?” 赵俊臣的表情平静,缓缓说道:“本钦差将要亲自加入战场,借此来进一步鼓动将士们的士气,并且以自己为诱饵,吸引蒙古军强攻云峦山!然后再借助云峦山的地利,将蒙古军一网打尽!”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吴启凡与周勃二人皆是大惊失色! 然而,不等他们二人开口反对,赵俊臣的护卫首领赵大力就抢先一步大声呼喊道:“大人如何可以亲身犯险?此事绝不可行啊!” …… PS:无语了,电脑依旧还是不正常!明天送到维修店试试!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五十三章.戏与饵(二). …… …… 赵俊臣是一个惜命之人,若非是万不得已的时候,就绝没有亲身犯险的勇气,这一切都只是赵俊臣与赵大力二人合演的一场戏罢了。 只可惜,赵大力追随赵俊臣的时间尚短,还没有学到赵俊臣的厚脸皮与精湛演技,大声呼喊之际表情颇是僵硬。 若是换成许庆彦的话,此时的表现必定会优秀许多,表演之际也一定是惟妙惟肖,只可惜许庆彦如今正在暗中看守梁辅臣,并不在赵俊臣的左右,所以赵俊臣也只能暂且用赵大力凑合了。 幸好,吴启凡与周勃二人震骇于赵俊臣的惊人表态,并没有注意到赵大力的拙略演技,否则赵俊臣的真实想法就要拆帮了! 听到赵大力的极力反对之后,吴启凡与周勃两人也连忙表态反对。 周勃急声说道:“钦差大人的身份尊贵,如今留在此处观察战局就已经是极为冒险了,又如何可以亲身犯险进入战场?战场之上刀剑无眼,钦差大人您如今已是三边将士的主心骨,一旦是出现了什么意外,恐怕前线将士们很快就会军心崩溃,更别说是朝廷日后的追责了……不可!此事绝不可行!” 吴启凡也是劝道:“是啊,钦差大人!战场局势已是渐趋于利好,说是胜局已定也不为过,您又何必要多此一举?您若是出现在战场之上,前线的将士们固然是会士气大振,但也必须要分出兵力保护您的周全,战场上原本就捉襟见肘的兵力也会愈加的顾此失彼,反倒是增加了蒙古人成功突围的可能性……还望钦差大人三思!” 赵俊臣的表情间满是毅然与觉悟,环视了周围几人一眼之后,缓缓说道:“你们真以为我军已是胜局已定了?并不需要我亲自进入战场鼓舞士气?错了!大错特错!事实上,我军的战场局势看似乐观,但实际上已经是危机四伏了!”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周勃与吴启凡又是一愣。 吴启凡颇是惊愕的问道:“随着时间推移,我军在战场上的优势也会越来越明显……这不正是钦差大人您刚才的说法?下官认真观察了战场局势的变化,也发现钦差大人您的说法很有道理,随着战场空间渐渐收窄,蒙古人也是渐渐力竭,我军也在逐渐占据优势,按照这般趋势发展下去,我军的胜算确实很大……” 不等吴启凡说完,赵俊臣已经挥手打断道:“这些话我确实说过,但此一时彼一时也!各位大人难道没有发现,我军的伤亡已经逼近四成之多了吗?” 周勃点头道:“前线的伤亡情况确实是不可小觑,若是换作别的军队,这般时候恐怕早就已经全军崩溃了,但因为钦差大人这段时间以来鼓舞士气的高明手段,前线将士们目前依然还可以继续坚持,甚至还有愈战愈勇之势,完全不必担心什么,也不必要钦差大人亲临战场鼓舞士气……更何况,蒙古军的伤亡情况也并不比我军好多少……” 赵俊臣再次挥手打断了周勃的说法,表情严肃的说道:“还是错了!我军的伤亡情况,远远不是折损了近四成将士这么简单!你们并没有发现这其中的隐患!我且问你们,这次进入巩昌府作战的我军兵力总计有六万有余,这支兵马分别是由哪些军队构成?” 说到这里,不待吴启凡与周勃说话,赵俊臣已经是自问自答道:“这六万余兵马,大致可分为三部分!首先是我在花马池营组建的战兵新军,兵力有一万人,他们的战力最强、士气最盛、作战经验也最是丰富,乃是我军之精锐; 其次是固原军镇的边军,大约有两万余人,这支军队集中了固原军镇的所有可战之兵,战力同样不俗!尤其是他们大都是陕甘本地出身,多年以来受尽了蒙古人的恶行,经过了我这些日子的反复鼓动之后,他们心中的仇恨已经被彻底激发了,求战之心最是强烈,乃是我军之主力; 最后则是朝廷支援陕甘的禁军兵马,兵力约有三万,他们的规模最大,装备也最好……但禁军久未经历战事,早已经成为了闲汉混日子与勋贵子弟混资历的地方,他们的真实战力究竟如何,你们也是心中有数!他们大都不是陕甘出身,对蒙古人并没有多少仇恨,又在京城见多了市面,我许诺的军功赏银也未必能让他们动心……可以说,他们不仅是战力最差,就连战意也是最差,这三万兵马并不能委以重用,只是用以稍壮声势罢了!” 吴启凡与周勃皆非笨人,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之后,很快就隐约猜到了赵俊臣的心中忧虑,不由皆是表情微变! 而赵俊臣则是继续说道:“这段时间以来,不仅是蒙古人反复分兵,我军也同样是多次分兵!夺回了镇宁卫城之后,我为了确保镇宁卫城的万无一失,驻守镇宁卫城的三千兵力皆是战兵新军的精锐!方振山率兵支援镇宁卫城之际,不仅是带走了固原边军一万两千人,另还带走了战兵新军三千人!除此之外,我派到巩昌府各地的斥候探马也全都是战兵新军的精锐骑兵,加起来也有六七百人……也就是说,我如今的麾下兵马,虽然是还有三万五千余人的规模,但其中绝大多数兵力都是不堪重用的禁军!可堪一用的战兵新军与固原边军加起来已是不足万人规模,而如今的这场战事,又被小川河分割为两部分,留在小川河南岸的可战之兵,也就只有六七千人罢了!” 说到这里,见到吴启凡与周勃的脸色渐渐变差,赵俊臣伸手指着山下的战场,冷声问道:“如今的南岸战场之中,大约已经折损了七八千人!这些丧命的将士,究竟是求战心切的本地将士更多?还是战意不足的禁军援兵更多?而剩下的军队之中,究竟是骁勇善战的边军将士更多?还是京城里的兵油子更多? 想都不用想!禁军援兵在参战之际必然是缩在后面,冲在前面的将士绝大多数都是战兵新军与固原边军!所以,你们不要看我军如今只是折损了七八千人,但实际上我军的可战之兵已经损耗殆尽了,战场上的主力已经在悄然间变成了不堪重用的禁军! 目前的战局,我军依旧处于优势,只是因为蒙古人同样力竭了,但禁军并不似边军一般战意十足,他们身处于战局之中也不能敏锐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了战场主力、损伤也越来越严重,还以为己方已经渐渐占据了优势,只是想着趁胜追击捡便宜,战意反倒是要比平日里强一些,但他们迟早都会发现战场的局势变化,也会发现他们的死伤渐渐变得严重,到了那个时候,如今看似是占据优势的战局随时都会再次逆转!” 听赵俊臣说到这里,吴启凡与周勃的面色已经是渐渐变得苍白,也终于是发现了事情的严重性。 赵俊臣则是摇头叹息道:“我原本也对这场战事秉持乐观态度,认为我军的胜算极大,但那是因为我军在小川河北岸战场的兵力优势极大,兵力是蒙古人的六倍之多!只要是北岸伏兵能够及时剿灭蒙古人的断后兵力、快速支援小川河南岸的友军,我军就会再次形成前后夹击的局面,兵力优势也会再次巩固,谁知道小川河北岸的战事迟迟都不能结束,也不能及时支援南岸战场,反倒是我军在南岸的可战兵力已经渐渐消耗殆尽了……这也是我想要冒险进入战场鼓舞士气、以身诱敌的原因之一!北岸的军队明明是占据了绝对优势,却迟迟不能解决蒙古的断后兵力,必然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情况,所以我必须要尽早结束南岸的战事以防意外,也必须要冒险一搏!禁军援兵们的战意士气,也唯有我亲自犯险加入战场才可催动!” 赵俊臣的种种理由,可以说是非常充分,吴启凡与周勃也明白了赵俊臣冒险行事的必要性,但他们依然是不敢就这么让赵俊臣亲自犯险进入战场! 毕竟,赵俊臣太重要了,一旦是发生了什么意外,任谁也担负不起责任。 于是,两人一时间皆是沉默不语,既是不敢认同赵俊臣的冒险做法,也是不知如何反驳赵俊臣的决定。 但就在这时,旁边的赵大力再次高声大喊道:“我还是不同意钦差大人亲自犯险!”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五十四章.戏与饵(三). …… …… “我还是不同意钦差大人亲身犯险!” 或许是因为近距离学习了赵俊臣的演技,赵大力也渐渐进入了状态,在大声呼喊之际表情颇是憨直,就像是脑袋里只有一根筋的二愣子,完全没有理解赵俊臣刚才所讲的种种大道理,心中只想着赵俊臣的安危。 听到赵大力连续反对自己,赵俊臣自然是“勃然大怒”,伸手指着赵大力大声斥骂道:“赵大力,你原本不过是一名边军逃兵,本钦差看你身世可怜,不仅是赦免了你的罪行,甚至还任命你为亲卫首领,而你不知道感恩也就罢了,如何还敢连续的当众反对本钦差?更何况,本官与吴、周两位大人商量大事,你有什么资格反对?” 赵大力也知道自己演技不佳,刚才已经算是超常发挥了,见吴启凡与周勃二人纷纷把目光投注在自己身上,就急忙垂下了脑袋,按照赵俊臣事先吩咐的那样开口辩解道:“正因为小人时刻不敢忘记钦差大人的恩德,也正是因为小人如今乃是钦差大人您的亲卫首领,所以小人才会坚决反对钦差大人您亲自进入战场犯险!” 赵俊臣冷笑道:“呵!好高的觉悟,既然如此,从今往后本钦差与你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你也不再是本钦差的亲卫首领了!现在,给本钦差滚到一边去,等到战后再惩处你!战场局势紧迫,本钦差没时间与你争辩!” 见到赵俊臣的愤怒表现,吴启凡连忙劝道:“钦差大人息怒!此人虽然是不断顶撞于您,但也是出于一片忠心,钦差大人您可不能因为一时震怒而伤了这位护卫的耿耿之心!实际上,下官思来想去,也同样是不敢赞同钦差大人的冒险之举!此计不仅是风险极大,是否有成效也是难说,实在是得不偿失。” 周勃也是说道:“是啊,就算是钦差大人您亲自进入了战场,但如今的战场局势这般混乱,将士们皆是专心杀敌,钦差大人您进入战场之后未必能引起关注,就算是钦差大人您成功鼓动了我军士气,但蒙古人也未必就会上钩!就算是蒙古人上钩、被引到了云峦山脚下,咱们也未必能抵挡住蒙古人的攻山……此策的不确定之处实在是太多了!未见其功、先见其害,还请钦差大人慎重考虑!” 见到吴启凡与周勃二人依然是反对自己的计划,赵俊臣冷哼道:“所谓后手,就是万不得已时才会施展的手段,自然是要承担一些风险!更何况,我也不会想当然的行事,已经是尽可能的准备周详了!我这段时间一直是乘棺而行,如今只要是再乘棺出现在战场上,就一定会引人瞩目,将士们见到我所乘坐的棺材,如何不会士气大振?蒙古人见到我的出现引起了这般大的骚动,又如何不会上钩?云峦山上还有一千护卫,皆是战兵新军之中最精锐的将士,每个人都是身穿内外三层护甲,除了刀枪之外也配备了最精良的火铳,我在云峦山也提前布置了防御工事,又如何不能抵挡蒙古人的攻山?……” 然而,就在赵俊臣详细解释自己的想法之际,赵大力却没有按照赵俊臣的训斥离开这里,反倒是突然“扑通”一声跪在赵俊臣的面前,垂首说道:“若是钦差大人您坚持要进入战场的话,小人这里倒是有一个办法,即可以让钦差大人您出现在战场之上鼓动士气、作饵诱敌,也可以切实保证钦差大人的性命安全!” 听到赵大力的说法,赵俊臣等人皆是一愣,吴启凡连忙追问道:“还有这般办法?快快说来!” 赵大力说道:“小人被钦差大人任命为护卫首领之后,就一直担心钦差大人会在战场上出现意外,也一直在考虑钦差大人遇到危险后的解决之策……前些日子,小人不经意间见到了一名禁军将士,此人的相貌与钦差大人竟有六七分相似,小人当时就动了心思,认为此人在关键时候或许会有大用,于是就秘密把他留在了身边、以备不时之需!……若是钦差大人您坚持要冒险,何不用此人为替身?这样一来,既是可以实现钦差大人您的计划,也可以保证钦差大人您的安全!” 赵俊臣听到赵大力的计划之后,却是再一次的“勃然大怒”:“这种蠢主意,亏你也想得出来!让替身代我冒险进入战场鼓舞士气?本钦差若是依照你的办法,岂不是欺骗了前线拼命作战的将士?这件事一旦传扬出去,本官的名声毁掉暂且不说,将士们今后又要如何看待本官?本官又如何还有脸指挥将士们作战?” 然而,旁边的吴启凡与周勃二人听到赵大力的方法之后,却皆是眼前一亮,觉得这是一个妙计! 说到底,他们反对赵俊臣的冒险行事,主要还是担心赵俊臣的安危罢了,只要是赵俊臣的安危可以保证,自然是一切都好商量。 于是,两人相互对视一眼之后,由吴启凡率先开口劝道:“钦差大人,这位护卫的计策颇有可行之处!您担心自己用替身的事情会影响军心,其实也大可不必,此事目前只有咱们四人知道,只要是替身引敌之后安全返回云峦山上,咱们四人也保守秘密,此事又有何人知道?” 周勃也连忙说道:“是啊,若是那替身当真是与钦差大人您有六七分相似,只要再穿上您的官服、并且是乘坐棺材进入战场,战场上的局势这般混乱,又有谁会认真分辨?所有人都会认为是您亲自进入了战场!只要有吴大人与下官帮忙遮掩,别说是前线将士了,就算是云峦山的守军护卫们也决计不会知晓此事!” 见赵俊臣依然是有些“犹豫”,吴启凡则是再次说道:“若是钦差大人您不同意用替身进入战场,那下官与周大人也坚决不敢同意钦差大人您的冒险行事!若是钦差大人您执意要冒险行事,下官与周大人也会拼命阻拦!” 最终,在吴启凡、周勃、以及赵大力三人近乎是死谏的态度之下,赵俊臣终于是“不情不愿”的接受了赵大力的计策! 实际上,赵俊臣的种种表现只是做戏罢了,替身之策原本就是赵俊臣自己想出来的。 但此事若是由赵俊臣亲口提出,他这段时间幸苦建立的完美形象必然会崩溃,吴启凡与周勃二人固然是不会反对,但心中肯定会有想法,不仅是不会尽力帮着赵俊臣遮掩,说不定事后还会“不小心”泄露此事,而赵俊臣收买军心的计划也就会毁于一旦! 所以,赵俊臣就借着赵大力之口提此事,又利用这场表演让吴启凡、周勃二人心甘情愿的为自己提供遮掩、保守秘密! 用通俗的话来讲,赵俊臣这就是“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其实,赵俊臣留着“替身”这招后手,原本就不是为了扭转战场局势,而是为了收买兵心! 按照赵俊臣最初的预计,此战的胜算极大,并不会有这么多的波折,所以赵俊臣的“替身”原本是等到战局渐定的时候进入战场,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到了那个时候,赵俊臣自然是出尽了风头,并且还会把自己的勇敢形象深深植入将士们的心中,收买兵心的计划也会进展顺利! 这也是赵俊臣直到此时才抛出自己后手的原因! 谁知道,原本是胜算极大的战场局势出现了变故,赵俊臣的这招后手也就成了扭转局势的最后手段! 人们总是习惯通过从前的成功案例借鉴经验,而赵俊臣过去唯一的成功作战经验,就是初入陕甘境内的时候遭遇了蒙古人的袭击,最终则是利用一处山丘抵消了蒙古人的骑兵优势,最终也将袭击自己的蒙古骑兵全部剿灭! 如今,赵俊臣见到战场局势出现变故之后,首先就想到了自己当初的那场胜仗,然后又想到了云峦山的地形,接着则是想到了自己预留的替身后手,于是也就有了利用替身进入战场引诱敌军的计划。 也幸好赵俊臣设计的台词在这般情况之下依然适用,否则以赵大力的急智与演技,非要穿帮了不可。 不过,赵俊臣的这番表演固然是别有用心,但如今最重要的事情依然是扭转战场局势。 所以,等到吴启凡与周勃按照预期一般表态之后,赵俊臣也就没有再矫情,而是认真的进行了一番布置。 大约过了一刻钟时间之后,在赵大力的传令之下,留在云峦山的护卫守军们纷纷汇聚到了山脚处。 而“赵俊臣”则是骑在马上一言不发,身后依然是由四名力士抬着一副棺材! 接着,吴启凡代替赵俊臣发表了讲话,向将士们讲诉了战局的严重性,也表明了赵俊臣的参战决心! 等到吴启凡讲完之后,“赵俊臣”依旧是一言不发,却是一副要以自身行动来表述立场的模样,率先策马冲下了云峦山,向着战场方向冲去!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五十五章.戏与饵(四). …… …… 赵俊臣能够敏锐观察到战场上的局势变化,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拥有居高临下、身处于战场之外的优势,但赵俊臣只是战争经验近乎于无的一介文臣,连他都可以发现到的种种迹象,蒙古联军的三位统帅自然是不可能毫无察觉。 这些年来,南疆局势愈加混乱,一直都是战火连天,大战小战几乎每天都会发生,屠城灭国的事情也不罕见,而苏合、阿木尔、雅思达三人能够活到现在,每一个人的战争经验都是极为丰富、战场嗅觉也是异常敏锐。 哪怕是身处于乱战之中,无法冷静观察战场全局,但他们三人依旧是隐隐察觉到了战场局势的轻微变化。 在混乱的战局之中,雅思达指挥着蒙古骑兵冲锋之际,突然转头向着苏合与阿尔木二人说道:“汉军好像有了些变化,眼前的这些汉军的装备更加精良,但他们作战之际不似刚才一般奋不畏死了!” 苏合在三人之中年纪最大,鏖战到了现在已经是体力到了极限,说话之际喘息声不断,但他的眼光依旧锐利,点头道:“确实是有些不同!伏击咱们的汉军兵力庞大,必然是不同地方的汉人军队集结在了一起,之前与咱们作战的那些汉军的兵甲稍差一些,但作战之际极为悍勇,给咱们制造了极大的麻烦与伤亡,而如今的汉军装备要更好一些,但作战意志不强,稍有伤亡就会退怯!显然他们是两支不同的军队!” 阿尔木紧紧盯着前方的战局,眼睛闪烁着如伤狼一般凶戾嗜血的光芒,咬牙切齿的说道:“这么说,那些悍不畏死的汉军已经差不多死光了?如今与咱们作战的兵力都是汉军的后备兵力?怪不得咱们麾下勇士们的体力明明已经到了极限,战力相较于初入战场的时候已经是大有不如,按理说早就应该处于劣势了,但战场局势依旧是僵持着,儿郎们的压力与伤亡甚至还变轻了……我刚才还以为是错觉,现在看来是咱们的对手变了!” 说到这里,阿木尔狠狠挥舞了一下马鞭,表情满是不甘与恼怒! 事实上,苏合与雅思达二人也是类似的表情! 如今与他们作战的汉军固然是兵甲优良,但因为作战意志的不足,给他们带来的压力与伤亡却是远不如之前那支悍不畏死的汉军,若是蒙古骑兵们尚有体力的时候,这样的敌人根本拦不住他们的冲锋与突围! 只可惜,蒙古军经过连夜赶路之后,体力与士气原本就已经消耗极大,如今又鏖战了一个多时辰,就更加是濒临极限了! 所以,虽然是汉军变弱了,但他们自己也同样变弱了,最终依旧是半斤八两,战局也只能依旧僵持着! 想到这些,蒙古军的三位统帅自然是心中愤恨、满是不甘。 尤其是再想到蒙古骑兵们的伤亡情况,这种愤恨与不甘也就更加强烈了。 这场血战之中,不仅是汉军伤亡了近四成之多的兵力,蒙古骑兵的伤亡也同样是高达三成有余!若是再加上被他们抛弃于小川河北岸的两千余哈萨克骑兵,蒙古骑兵已经损失了高达六千余人的兵力! 要知道,他们麾下的总兵力也不过是一万五千人罢了! 汉人的疆土辽阔富饶、境内百姓数以千万计,兵力储备自然是无穷无尽,但南疆的准噶尔汗国与各大部落则是不同,他们的成年男子皆是战力,但战争潜力则是远远不如汉人,一旦是兵力损伤较大,他们身后的整个部落都要面临衰落灭亡的危险! 如今因为汉人的伏击,他们的兵力遭遇了这般大的损伤,他们的部落也会因此而元气大伤,自然是心中滴血、充满了愤恨! 苏合的眼神阴鸷,说道:“咱们首先还是想办法突出重围吧!今日的仇恨,往后自然还有机会慢慢报复!儿郎们的伤亡固然是有些惨重,但只要能够突出重复,咱们就能够保存一点元气卷土重来!” 听到苏合的说法,阿尔木与雅思达皆是咬牙点头。 事实上,战局发展到了目前这一步,尤其是发现汉军的主战兵力已经消耗殆尽之后,他们三人对于蒙古军突围而逃还是较有信心的! 南疆的生存环境恶劣,又一直是战争不断,蒙古骑兵们早已经磨练出了无比坚韧的性格,并且蒙古骑兵与汉军对待战争的觉悟也是截然不同,南疆经常会发生屠城灭族的战事,所以对于蒙古骑兵们而言,战争不仅是意味着一时胜负,更还意味着整个种族的存亡! 若是汉军的目标只是击溃蒙古军、而不是彻底剿灭的话,蒙古骑兵的战意或许还不会特别强烈,但如今汉军明摆着是要彻底歼灭这支蒙古骑兵,却也就激发了蒙古骑兵们绝境求生的悍勇之气! 所以,苏合、阿尔木与雅思达三人皆是心中坚信,他们麾下的儿郎们哪怕是已经濒临极限,但依然还可以坚持得住!反倒是汉军已经失去了悍不畏死的气概,必然不会比蒙古骑兵坚持更多的时间,所以他们一定是可以成功突围! 当然,为了实现这个目标,他们也会付出更加惨重的伤亡! 而就在苏合、阿尔木与雅思达三人暗暗下定决心之际,战场局势则是再次出现变化! 此时,蒙古联军已经把战线从小川河南岸推进到了云峦山以南,却见云峦山上再次冲出了一支小股汉军,迅速加入了战场之中! 这支汉军的作战表现异常悍勇,武艺战技也是非常娴熟,兵甲装备更是超乎想象的“奢侈”,所有人都是身穿内外三层甲胄,除了刀枪之外还配备了精良火铳,初入战场就表现得极为显眼,也给蒙古军带来了极大的压力! 按理说,这支汉军即使是作战悍勇、兵甲精良,但兵力不过是六七百人,按理说不应该拥有影响战局的能力! 然而,当这支小股汉军进入战场之后,却是突然间带动了战场上所有汉军的士气与战意,原本是稍有伤亡就会迅速退却的汉军突然间变得异常勇猛,几乎已经不逊于这场战事最开始时的表现! 隐隐间,苏合、阿尔木与雅思达三人听到了战场上的汉军将士们皆是激动高呼着“钦差大人”云云。 然后,他们很快就找到了汉军突然间士气大振的原因所在! 突然间加入战场的小股汉军之中,有一个人的存在颇是显眼,与寻常汉军的鸳鸯战袍截然不同,此人身穿艳红色的飞鱼袍极为扎眼,身后还有四名壮汉抬着一樽棺材紧紧相随,这个人在战场外围横冲直撞之际,所有的汉军将士更是拼命保护着他的安全! 很显然,汉人有重要人物进入战场了! * 姜泉乃是禁军之中的一名寻常士兵,他的武艺寻常、家世普通、相貌与才华也是平平,在禁军也是混日子居多,但他并不是毫无优点相较于寻常的军中莽汉,姜泉的性子机灵,在偷奸耍滑、辨局明势方面颇有特长。 这一次,禁军援兵与固原边军、战兵新军一同伏击蒙古人,当固原边军与战兵新军冲在最前方拼命的时候,姜泉就一个劲的往后面缩;在友军不顾死伤的阻挡之下,蒙古骑兵落入重重包围之中迟迟不能突破,大多数禁军同袍也开始抱着痛打落水狗捡便宜的想法积极参与到了战事之中,但姜泉依旧是缩在战场边缘处不为所动! “边军那些人全都是一群傻子,这般血战之下,任谁都不能保证自己的性命,越是冲在最前面,就越是死得快!禁军的那些人平日里看着精明,但事到临头也是犯傻,边军明明已经死得差不多了,他们还以为能捡到便宜一个劲的跟着往前冲!现在照样是死伤惨重! 这些人也不想想,这场战事与他们有什么关系!就算是在这里剿灭了蒙古鞑子,也是高官显贵们的荣耀与军功,而咱们这些小兵又能得到什么?若是战死了也只有几十两抚恤银子,还未必能拿到手,又何必要这般拼命?如今,那些高官显贵们躲在大后方性命无忧,美名其曰是指挥大局,却要我们这些小兵为了他们的荣华富贵拼上性命,凭什么?难道高官显贵们的性命就值钱,咱这种小兵的性命就不值钱了?” 存着这样的想法,姜泉一直是暗暗缩在战场边缘处,只是装模作样的挥舞刀枪、大喊大叫,偶尔遇到落单受伤的蒙古骑兵的话,他也会与同袍们抢人头,毕竟蒙古人的首级能够换一些军功赏银,但若是让他冲在最前方拼命的话,却是绝无可能! 事实上,与姜泉想法类似的禁军将士还有许多,皆是惜命的老兵油子。 战事发展到最后,随着禁军援兵的伤亡越来越多,姜泉也愈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暗暗有些得意的想道:“这些傻子果然死得快,还好我机灵躲得远远地……蒙古人突围就突围吧!反正我是北直隶人,蒙古人祸害不到我家乡那里……那些高官显贵全都是缩在后面惜命,我又何必出头……” 然而,就在姜泉暗思之际,原本就已经是混乱无比的喧嚣战场之上,突然出现了一阵异常的骚动! 无数的汉人将士目瞪口呆的看着云峦山的方向,表情间满是不可思议! “快看,是钦差大人!钦差大人来了!” “钦差大人竟然会亲身犯险!” “钦差赵大人上阵杀敌了!” “快去保护钦差大人!” “将士们!钦差大人的金贵之躯,尚且不知惜命、亲自提刀杀敌,我等又如何敢退后?随我冲去杀敌!” “追随钦差大人!杀尽蒙古鞑子!” 阵阵的激动呼喊声中,姜泉见到一队明军从云峦山上冲了下来,为首之人身穿二品文官服饰,身后还跟着四名壮汉抬着一樽棺材,远远看去不是钦差赵俊臣又是何人? 只见“赵俊臣”进入战场之后,表现极为勇敢,手提长刀一马当先的冲在最前方,直向着战事最酣处冲杀而去,竟是完全没有顾及自身安危! 与此同时,“赵俊臣”身后护卫们一边随着赵俊臣冲入战场,一边向着战场上的前线将士们大声喊道:“钦差大人与前线将士并肩作战、共同杀敌!将士们随着钦差大人冲啊!” 赵俊臣乃是朝廷钦差、二品大员、皇帝宠臣,并且还是文官的身份,作战之际竟是完全没有惜命的意思! 见到这一幕,姜泉只觉得不可思议! 愣愣的注视了赵俊臣的身影片刻之后,姜泉突然一咬牙,却是把之前的自私想法全部抛在脑后,提着刀向着战场深处杀去!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五十六章.戏与饵(五). …… …… 这些天以来,莫小林的脑子一直都是晕乎乎的。 他原本只是一名饱受排挤的底层禁军士兵因为相貌过于秀气的缘故,莫小林经常会遭到同袍们的欺辱,还要随时提防某些拥有特殊癖好的禁军将士对他的不怀好意。 可以说,自从入伍之后,莫小林就因为自己的相貌而受尽了苦头! 面对种种不公,莫小林也算是奋发图强了他为了证明自己并不是一个好欺负的“娘炮”,也为了在群狼环伺之中保护自己的“节操”,这些年来一直是勤于操练,在个人武艺方面尤其用心!不论刀枪还是骑术,莫小林在禁军之中皆是属于拔尖之列! 并且,与自身相貌的秀气白净截然不同,莫小林的性格并不软弱,平日里遇到同袍羞辱之际总是激烈反抗,军中私斗之际也要数他出手最为狠辣,还在禁军之中赢得了一个“竹叶青”的称号。 竹叶青蛇,其体色翠绿,又喜栖息于植物上,表现低调不易被人发现,但若有人经过其栖息地,一旦是误触或逼近蛇体,就必然会被咬伤,蛇吻毒性猛烈,一旦被咬就会危及性命! 这般外号,足以说明莫小林的性格特点。 按理说,以莫小林的表现与武艺,在禁军之中早就应该冒头了,哪怕是因为没有靠山的缘故无法升迁太快,但至少也能混上一个总旗官的职位。 可惜,自从某位禁军武官向莫小林提出了“龙阳之欢”的邀请,却又被莫小林坚决拒绝之后,莫小林的升迁之路就被彻底堵死了,至今也只是一介寻常小兵。 原本,莫小林还以为自己就要在禁军底层消磨一生了! 然而,最近这段时间以来,莫小林的命运却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但这种转变究竟意味着什么,又会产生怎样的影响,莫小林却是想不清楚。 发生这般变化的契机,也同样是因为他的相貌! 明军进入巩昌府的时候,随着一纸调令,莫小林的身份突然间发生了变化,从一名普普通通的禁军底层士兵一跃成为钦差赵俊臣的近身侍卫! 赵俊臣是谁?朝廷的权臣之一、德庆皇帝的宠臣、全权掌控陕甘军政的钦差大人! 能够成为赵俊臣的近身侍卫,对于莫小林而言绝对算是一步登天了!若是趁机成为赵俊臣的亲信,莫小林在一年之内连升六七级也不是什么难事! 莫小林至今还记得自己收到调令之后,那些平日里总是欺辱自己的同袍们所展现出来的惊羡与谄媚的表情! 当时,莫小林还以为自己终于是时来运转,一身武艺也终于有了发挥的余地! 然而,当莫小林兴冲冲的赶到赵俊臣的行营之后,都还没有来得及见到赵俊臣本尊,就被人秘密控制了起来! 然后,莫小林才知道自己之所以会被选为赵俊臣的近身护卫,并不是因为他的武艺有多高强,也不是因为他平日里的表现有多出众,而只是因为他的相貌身材与钦差赵俊臣有六七分相似,所以就被侍卫首领赵大力看中、成为了钦差赵俊臣的秘密替身! 自己的命运转变,依然是因为相貌缘故,这对于莫小林而言可谓是一个莫大的讽刺! 得知真相之后,莫小林很长一段时间之内都是灰心丧志,只觉得自己还不如回到禁军之中、以一名普通的禁军士兵的身份上阵杀敌,那样的话至少还有升迁的指望,却不似现在一般失去自由、见不得光。 就在莫小林渐渐绝望的时候,赵俊臣却是突然现身与他交谈了一次,表示莫小林的替身任务只是暂时的,并不会长时间限制莫小林的自由,若是莫小林担任替身期间表现出色的话,赵俊臣至少也会为他保证一个千户武官的前途! 这番承诺,让莫小林终于是再次燃起了希望,也心甘情愿的成为了赵俊臣的替身! 而今天,则是莫小林第一次执行替身的任务。 为了自身前途,莫小林原本就打算尽心尽力的完成任务,当他扮作赵俊臣的身份进入战场之后,感受到那种受到万众瞩目、以一己之力搅动战场局势的感觉,内心深处更是兴奋了起来! 莫小林突然发现,他这些年勤练武艺的原因,并不只是为了保护自己不受羞辱,更是为了追求这种万众瞩目、众望所归的认同感! 莫小林的任务,原本只是现身于战场边缘处一场秀罢了,只要在侍卫们的配合之下击杀几名蒙古骑兵,这项任务也就算是完美完成了! 最开始的时候,莫小林也是按照剧本表演,但他在侍卫们的配合下杀死了两名蒙古骑兵之后,眼见着战场上所有人都在关注自己,内心愈加兴奋之余,也不由是头脑发热,一时间竟是忘记了剧本,却是直接驱马向着战场最焦灼的地方奔去! 莫小林这次作为赵俊臣的替身进入战场,赵大力也是一同行动,既是为了保证莫小林的安全,也是为了防止莫小林出现破绽,任务极为重要。 要知道,莫小林如今可是“赵俊臣”的身份,若是他在战场上死于非命,不仅是明军会士气大挫,赵俊臣今后的处境也会变得非常尴尬。 眼见到自己不过是稍有疏忽,莫小林就突然向着战场上最危险的位置冲去,侍卫们却不知道他们眼前这位表现异常武勇的“赵俊臣”只是一名替身,不仅是没有阻止,反而是纷纷激动振奋的紧紧追随于后,赵大力不由是吓得够呛,急忙是驱马追赶莫小林,希望自己可以拦住莫小林的冒险举动! 然而,莫小林这些年来勤于操练,他的骑术竟是比“夜不收”出身的赵大力还要更胜一筹,再加上他胯下坐骑乃是赵俊臣的千里宝马,所以赵大力哪怕是疯狂挥动着马鞭,却也完全不能拉近双方的距离! 见到这般情况,赵大力不由是急出了一身大汗,情急之下只好是大声喊道:“所有人都去保护钦差大人!快去保护钦差大人!切不可让钦差大人受到伤害!兄弟们,钦差大人与咱们并肩作战、共同杀敌!咱们随着钦差大人冲啊!” 在赵大力看来,如今的情况下唯有鼓动所有将士一同随着莫小林冲锋陷阵,才可以最大程度的减少莫小林的危险! 事实上,并不需要赵大力刻意鼓动,战场内的明军将士们见到莫小林的武勇表现之后,所有人都彻底沸腾了! 连赵俊臣这样身份尊贵的文臣都是冲在最前方,他们还有什么理由缩在后面? 不得不说,莫小林的表现虽然是脱离了赵俊臣预先设计好的剧本,但不论是振奋士气还是以身做饵,皆是效果拔群! “赵俊臣”现身战场的举动,对战局的影响是极为明显的! 明军将士们的战意士气原本已经到了临界点,即将要由盛转衰,但他们见到赵俊臣亲身加入战场的举动,又见到“赵俊臣”的奋勇表现之后,顿时是忘记了身体与精神的疲惫,也抛开了内心的怯弱与私念,原本就已经是冲在最前方的明军作战之际表现愈加悍勇,原本是退缩在战场后方的将士们也大都是用一种奋勇无畏的姿态冲向了战场最激烈的地方,甚至还有许多原本已经退出战场的伤兵也纷纷是重新加入了战场之中。 这种转变,近乎是肉眼可见! 原本是处于守势的明军,突然间发起了猛烈的攻势,原本已经渐渐占据上风的蒙古骑兵,也突然间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随着战场局势再次变得激烈,两军的伤亡情况也是在短时间内大幅激增! 与此同时,因为莫小林的耀眼表现,蒙古联军的三位主将已经把目光转到了他的身上! * “此人出现在战场之后,原本已经是战意不足的汉人军队竟是在短时间内士气大振,拥有这样的影响力,必然是汉人的大人物!” 看着战场上横冲直撞的“赵俊臣”,雅思达目光阴鸷,冷声说道。 阿木尔咬着牙点头道:“可恶!战场局势原本已经渐渐偏向咱们了,但这个人出现在战场之后,汉军表现突然奋勇了许多,咱们麾下的勇士们压力大增,伤亡也愈加惨重了!若是这样下去的话,咱们再想要突围可不容易,最后即使是成功突围了,恐怕也要付出更惨重的代价!” 苏合略懂一些汉话,听到战场内明军将士纷纷是高呼“钦差大人”之后,则是面现讶色,惊声道:“我听汉人的叫喊,这个人好像就是汉人钦差赵俊臣!我听说他代表着汉人皇帝,是汉人的最高统帅,所有人都要听从他的指挥命令!……没想到这个人竟有这般胆色,敢亲自加入战场作战!……不仅是亲身加入了战场,悍勇之态更是不逊于我漠南勇士了!” 说到这里,苏合的眼神突然是微微一闪,又说道:“不过,这也是咱们的一次机会!此人代表着汉人皇帝,只要是咱们在战场上擒住了他,所有的汉人军队就再也不敢妄动了,到时候咱们甚至还可以要挟更多的好处!” 听到苏合的说法,雅思达与阿尔木皆是精神一振。 雅思达急忙问道:“这个人竟有这般重要?你可是确定?” 苏合点头道:“我曾经向汪泉仔细了解过汉人的事情,这个赵俊臣在汉人之中的地位极高,甚至还要远远高于巴根大人在蒙古联军的地位,相当于汉人皇帝的分身,咱们若是擒住了他,就几乎相当于擒住了汉人的皇帝!” 得到苏合的肯定答复之后,雅思达冷眼看着“赵俊臣”在战场上的活跃表现,尤其是见到“赵俊臣”渐渐逼近了战场核心位置之后,却是冷笑道:“既然这位汉人贵人不在乎自己的死活,那咱们就成全了他!传令下去,让勇士们不要再与汉人纠缠,尽量收拢兵力,咱们去邀请这位贵人前往蒙古大营做客!说不定,这场苦战虽然是伤亡重了些,但咱们的收获要比预想中更多!” …… PS:对虫子而言,时间碎片化是码字的最大敌人!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五十七章.胜(一). …… …… 就在前线将士们因为“赵俊臣”的武勇表现而备受鼓舞之际,赵俊臣的真身则是站在云峦山上观察着战场局势。 不过,赵俊臣使用替身的事情只有吴启凡、周勃、赵大力三人知道,即使是云峦山上的守军也被瞒着,所以赵俊臣此时也就脱下了官服,换上了一身寻常的明军服饰,扮作是吴启凡的身边护卫。 见到战场局势的变化之后,赵俊臣的神情有些复杂,即是有些得意,也是有些羞愧。 很显然,“赵俊臣”出现在战场之后,前线将士们尽皆是士气大振,这代表着赵俊臣这些日子以来的种种幸苦与作秀并没有白废,他已经在将士们的心中树立起了极高的声望,否则振奋士气的效果不可能会这般显著,也不可能是这样的立竿见影。 这代表着,赵俊臣收买兵心的计划进展顺利! 尤其是目前战场上的将士们大都是出身于禁军,平日里驻守在京城附近,若是赵俊臣趁机收纳部分禁军成为亲信的话,未来的某些时刻必然会有极大用处,这其中所代表的意义自然是不言而喻! 禁军的战力固然是比不上边军,但赵俊臣的根基毕竟是在庙堂中枢,所以禁军的重要性却是要比边军大得多! 不过,心中暗暗得意之余,赵俊臣却也难免是有些羞愧。 毕竟,战场上的将士们是这样的信任赵俊臣,皆是因为赵俊臣的出现而奋不畏死,但赵俊臣本质上则是一个惜命之人,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将自己置于险地,却是用替身欺骗了他们。 当然,愧疚归愧疚,但赵俊臣并不觉得后悔,心中终究还是得意情绪更多一些,愧疚只占了很少一部分。 * 事实上,不论得意还是愧疚,在赵俊臣的心中皆只是一闪而逝。 绝大多数时候,赵俊臣都只是专注冷静的观察着战场局势的变化,并没有考虑太多未来的事情。 见到自己的替身出现振奋了前线将士的士气之后,赵俊臣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实现了一半,只要是前线将士们的战意犹在,蒙古人就不可能轻易突围!哪怕是最终成功突围而逃,也必然会损伤惨重,这一次的战略目标也算是基本实现了!——当然,明军将士的死伤也会超乎预计。 再看到蒙古骑兵们开始集结、意欲突袭赵俊臣的替身莫小林之际,赵俊臣则是下意识的轻轻拍掌,认为自己的计划就要尽全功了!只要是莫小林能够把蒙古骑兵引到云峦山的山脚处,那么不仅是蒙古军再无突围而逃的可能,明军将士们的伤亡也可以大幅降低! “希望赵大力与莫小林他们注意到了蒙古军的动向……他们这次进入战场只带了六百护卫,虽然全都是装备精良的骁勇之士,也吸引了许多前线将士的追随,但也挡不住蒙古骑兵的全力攻击,这个时候他们就应该及时退回云峦山了……” 暗思之际,赵俊臣的目光开始在战场上寻找替身莫小林的踪迹。 寻了一圈之后,赵俊臣终于发现了莫小林在战场上的身影,却不由是目瞪口呆! 有那么一瞬间,赵俊臣还以为自己见到了长坂坡上七进七出的赵云! 只见莫小林已经抛下了中看不中用佩剑,反倒是不知从何处寻到一根长枪,如今满是一副白马银枪的绝世武将风采,人马合一、长枪如蛟,正在战场上横冲直撞,哪里战事最焦灼他就会奔向哪里! 前线将士们见到莫小林的悍勇表现之后,也是拼命保护与积极配合,帮着莫小林挡住了蒙古骑兵绝大部分的攻击,莫小林的枪技骑术原本就是不俗,如今只需要与护卫们一同围攻少数敌人,自然是表现极为耀眼,虽然不敢说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但也被他连续击杀了好几名蒙古骑兵! 而莫小林连续击杀蒙古骑兵的表现,却也让前线将士们的士气再涨!战场上明军将士对蒙古骑兵的攻势也是一波强过一波! 只是,赵俊臣站在云峦山上,却是能够清晰看到蒙古骑兵的主力已经集结,并且是渐渐向着莫小林所在的位置逼近,双方很快就会撞上! 见到这一幕之后,赵俊臣忍不住用手揉了揉有些胀痛的眉心处,心中焦切担忧之余,也是有些无奈! 这段时间以来,赵俊臣对于这种脱离计划的意外状况,已经渐渐感到麻木了! 自从这场战争正式开始之后,赵俊臣的种种计划就几乎没有顺利完成过,总是会被各种意外状况打断! 前些日子,赵俊臣原本是打算直接率领大军包围蒙古联军的主力,将蒙古联军逼退到渭水附近进行决战,结果这项计划还未开始,就遇到了天水城的民乱,逼得赵俊臣不得不改变计划,连夜带领军队隐藏踪迹。 这次的战事,赵俊臣原本是打算让小川河南岸的明军拖住蒙古军的主力,等到小川河南岸的伏兵击溃了蒙古人的断后兵力之后,就可以及时支援小川河南岸战场,这场战事也就可以顺利结束,谁知道北岸的伏兵们也不知道遇到了什么状况,至今也不能脱身。 如今,赵俊臣原本只是让莫小林现身于战场边缘处做一场秀即可,却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莫小林的表现会是这样的“优秀”,竟是直接冲向了战场最焦灼的地方,还连续亲手杀敌!只不过,莫小林的优秀表现也让他错过了返回云峦山的最佳时间,如今已经被蒙古人紧紧盯上了! 接二连三的意外状况,让赵俊臣疲于应付之余,却也深刻体会到了一件事情——他果然只是一个凡人罢了,终究是不可能控制这世上的所有事情,每当他认为计划顺利的时候,现实就会给他狠狠一拳! 当然,这也与赵俊臣总是喜欢用计取巧有关! 或许是因为赵俊臣总是处于弱势的缘故,每当遇敌之际他总是希望利用计谋取胜,但一项计谋越是设计巧妙,所涉及的环节就越多,临到关键时候也就越容易出现问题,到了混乱的战场之上,这种情况也就越加明显了。 并且,战场与庙堂不同,庙堂争斗之际赵俊臣只需要关注某几位最重要的人物就好,德庆皇帝、周尚景、沈常茂、太子朱和堉等人固然是手段不凡、心智高超,但他们绝大多数时候都会遵守庙堂潜规则,只要摸透了他们的心性与目标,赵俊臣就可以大致猜出他们的想法与动作,也就可以料敌预先、全盘掌控! 与庙堂党争相比,战场局势就过于混乱了,涉及的因素也是更多,许多不经意的情况就会影响大局,绝不是少数几人就可以决定一切,赵俊臣依然是用庙堂党争的心态处理战场之事,自然是遇到了不适应的问题。 眼看着蒙古骑兵的主力已经向着莫小林的位置逼近,赵俊臣不由是眉头紧皱,紧紧盯着双方之间的距离,暗暗想道:“赵大力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竟是任由这么一个替身胡来!若是这个替身死在了战场上,今后的事情可就麻烦了!不仅是前线将士们会阵脚大乱,我用替身的事情也就难以隐瞒,这些日子收买兵心的成果也就要丢掉大半……只希望赵大力与莫小林能够及时察觉形式马上脱离战场,否则就要来不及了!……” 暗思之际,赵俊臣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五十八章.胜(二). …… …… 赵大力身材高大、相貌粗豪,一双虎目总是瞪着,让人一看就知道不好招惹。 军队之中大都是粗糙汉子,赵大力这样的相貌气质很轻易就可以得到同袍们的认同,而像是莫小林这样白净秀气的相貌,对于文臣而言自然是加分项,但在军旅之中就会备受歧视与欺辱。 所以,赵大力自然是无法体会莫小林这些年的艰难境遇,也无法理解莫小林无论多么努力也无法得到同袍认同的绝望与焦躁。 如今,莫小林扮作赵俊臣的样子进入战场之后,这种万众瞩目、备受崇敬的感觉就像是罂粟一般让他无法抗拒、欲罢不能——虽然莫小林心中也很清楚,前线将士真正瞩目崇敬的人是赵俊臣,而他只不过是赵俊臣的替身罢了,但莫小林依然是心情激荡、头脑发热,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赵大力并不了解莫小林的过往经历,也不了解莫小林的心情,自然也就不明白莫小林突然间冲入战场深处的举动究竟是因为什么缘故。 在赵大力看来,莫小林就是疯了! 眼看着大量蒙古骑兵即将袭来,赵大力终于是拦住了正在发疯的莫小林。 “你他妈究竟在干什么!你现在是代表着什么身份!?战场上需要你来逞英雄?钦差大人的反复叮嘱,你竟然也敢抛在脑后?坏了钦差大人的计划,你负的起责任?若不是你现在扮作了钦差大人的模样,老子非要宰了你不可!” 赵大力抓住莫小林的手臂、拽到自己的身边,一时间也顾不得表面尊卑,冲着莫小林的耳朵低声吼道。 心情急切之下,赵大力难免是用力过猛,险些把莫小林从战马上拉下来。 而赵大力的举动,也终于是让头脑发热的莫小林渐渐冷静了下来。 然后,莫小林才发现自己在一时激动之下,竟然严重违背了赵俊臣的命令! 刚才与蒙古人捉对厮杀之际,莫小林的表现堪称悍勇,但此时却是忍不住面色发白。 莫小林磕磕巴巴的解释道:“我、我这样也是想要更好的实现钦差大人的计划,并不是有意违背……我、我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是怎么了……” 然而,不等莫小林说完,就被赵大力急声打断道:“别说废话了!蒙古人的主力被你引来了,快跑吧!再不跑命就没了!你平时找死我不拦你,但你现在是钦差大人的模样,绝对不能死!” 听到赵大力的说法,莫小林转头一看,也见到了向着他们的位置奔袭而来的蒙古骑兵——这支蒙古骑兵的兵力大约有两三千余人,双方距离已经不足一里之遥,在蒙古骑兵的奔袭之下,这般距离不过是转瞬即至! 要知道,蒙古军如今也同样是伤亡惨重,大约只剩下了七千余人的残兵,而这支蒙古骑兵已经是他们目前可以集结的最大力量了! 与此同时,明军在战场上同样是分散了,莫小林与赵大力附近的明军将士大约只有两千人左右,一部分是追随莫小林进入战场的战兵新军,另一部分则是战场上聚集而来的前线将士,显然是拦不住蒙古人的全力突袭! 赵大力显然是早就想到了这些,说完就拉着莫小林向着云峦山的方向奔去! 疾奔而逃之际,赵大力向着附近的明军将士们大声喊道:“兄弟们,蒙古鞑子意欲对钦差大人不利,快去挡住他们!保护钦差大人!” 随着赵大力的话声落下,周围的明军将士也大都是发现了奔袭而来的蒙古骑兵。 人们若是对某项事务产生了既定印象之后,就会出现一定的思维惯性,哪怕是这件事务的后期表现与预期印象不符,也会主动找理由解释,并不会很快就推翻从前的想法。 如今,明军将士们已经被“赵俊臣”刚才的表现征服,并没有因为“赵俊臣”的临阵脱逃而心生不满,也没有因此就认为赵俊臣胆小,反而是没有丝毫迟疑,纷纷高呼着“保护钦差大人”、“拦住蒙古鞑子”的口号,迎着蒙古骑兵冲去,意图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挡住蒙古人的袭击、为赵俊臣争取逃跑的时间! 很快的,明军将士们与突袭而来的蒙古骑兵撞在了一起——战马撞飞了明军将士的身体、长枪插入了蒙古骑兵的胸膛,在一阵厮杀声与哀嚎声之中,战场上又增加了大量的尸骸! 而就在将士们拼命阻拦蒙古骑兵之际,鼓动将士们拼命阻拦的赵大力却是压根没有回头观望的意思,只是愈加用力的抽着马鞭加速逃离战场。 对于赵大力而言,往日同袍们的性命当然是没有赵俊臣的计划重要! 毕竟,他已经不再是当初的边军夜不收,而是成为了赵俊臣的亲信,立场早就不同了。 * 与此同时,云峦山上。 赵俊臣见到莫小林与赵大力几乎是在千钧一发之际脱离了险地之后,心中也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说实话,他们逃脱的时机已经有些晚了,接下来免不了要遭到蒙古人的追杀,必然是险象环生,但终究是没有陷入蒙古人的包围,又有前线将士们的拼命阻拦,最终逃回云峦山的可能性依然不小。 “如今的战场上,蒙古人的残兵大约还有七千余人,但因为战场局势混乱,他们的兵力已经被打散了,这个时候蒙古人的主将竟然还能在短时间集结到三千余兵马,倒也是手段不凡…… ……目前的局势下,若是赵大力与莫小林他们将这三千余蒙古骑兵引到云峦山下,我军在战场上的兵力优势就可以彻底巩固,只要拖延一段时间,等到前线将士们解决了战场上的蒙古残兵之后,就可以集中兵力支援云峦山,攻打云峦山的蒙古骑兵也就不足为惧了,这场战事也就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结束…… ……眼下的忧虑,却是战场上的前线将士们见到蒙古人攻打云峦山之后,会不管不顾的舍弃留在战场上的蒙古残兵、一窝蜂的赶来云峦山支援,这样的话攻打云峦山的蒙古骑兵固然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剿灭,但战场上的蒙古残兵却也就有了脱逃的机会,也就不能一举而竟全功……” 想到这里,赵俊臣冲着身边的吴启凡说道:“我的替身还在战场上,如今并不方便下令,还要劳请吴大人你代我传达一道命令,派出几十匹快马前往战场,务必要赶在蒙古骑兵攻打云峦山之前,向前线将士们传达一项吩咐,就说他们的首要之务依然是全力剿灭战场上的蒙古残兵,云峦山上的防务早有布置,让他们不必操心,只要在半个时辰内结束战事赶来支援就好!……此外,再吩咐云峦山上的守军,就说蒙古人即将要攻山,让他们做好准备,只等我的替身逃回云峦山上,就可以用事先俺的那些布置抵御敌人了!” 听到赵俊臣的吩咐之后,吴启凡不敢怠慢,连连点头之后就按照赵俊臣的吩咐前去传令了! * 而就在赵俊臣进行准备的同时,苏合、阿木尔、雅思达三人集结了三千骑兵意欲突袭汉人钦差,心中满以为能够一举建功,却没想到汉人钦差会是如此机警,他们不过是刚刚逼近就当机立断的逃走了,完全不见刚才的悍勇之态,而他们也遭到了附近汉人军队的拼命阻拦。 见到煮熟的鸭子即将要飞走,三位蒙古主将自然是心中大急,率领着蒙古骑兵疯狂冲击着汉军防线,意图在最短的时间内击破汉军防线之后继续追杀汉人钦差。 三位蒙古主将之中,苏合的年纪最大,也最是老奸巨猾,见到“赵俊臣”逃跑之际的当机立断之后,再看到“赵俊臣”逃去的方向位置,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所以,就在雅思达与阿木尔二人领兵冲锋的时候,苏合则是故意放慢了马速、落在了后面暗暗思索着什么。 片刻之后,苏合的老眼闪过了一丝精光,再次驱马来到了雅思达与阿木尔的身旁,急声道:“雅思达将军、阿木尔首领,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汉军拼命拦着咱们,前仆后继、源源不绝,咱们就算是突破了汉人的阻拦,也必然是耽误了时间,汉人钦差早就逃远了……这样吧,由我率领诸察合台骑兵在这里拖住汉人,你们两位则是率领本族勇士绕过汉人的阻拦继续追杀汉人钦差!只要是抓住了汉人钦差,此战咱们就赢了!” 这一战发展到了现在,苏合屡次提出了正确的意见,雅思达与阿木尔二人已经下意识的习惯按照苏合的建议行事,再加上战局的混乱让二人无暇细想,所以他们很快就同意了苏合的意见。 于是,在三位蒙古主将的传令之下,蒙古骑兵们与明军脱离了接触,然后则是由苏合率领着诸察合台骑兵利用骑兵的移动优势与骑射本领不断骚扰着明军防线,明军大都是步兵,对此也是无可奈何,而雅思达与阿木尔则是率领着各自部落的骑兵两千余人绕开了明军的阻拦,向着莫小林与赵大力逃走的方向继续追杀而去!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五十九章.胜(三). …… …… 蒙古骑兵的追击非常迅猛,决心也非常坚决,赵大力与莫小林的一路逃窜可谓是狼狈异常。 只奈何,战场太过混乱了,赵大力又是边军的“夜不收”出身、逃亡经验最是丰富,如今为了保护赵俊臣的替身更是无所不用其极,总是鼓动一路上所遇到的明军将士为他们阻挡蒙古骑兵的追击。 最终,在前线将士们的拼命阻拦之下,赵大力与莫小林总算是险之又险的逃回了云峦山。 只不过,为了逃回云峦山,他们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云峦山原本有守军一千余人,莫小林代替赵俊臣进入战场的时候带走了其中六百人,全都是边军之中最精锐的战士,但他返回云峦山的时候,身边只剩下了不足三百人,余下的护卫不是战死就是失散。 至于赵大力与莫小林二人,在蒙古人的疯狂追杀之下也或多或少受了一些伤,赵大力的左臂挨了一箭,莫小林也是满脸血污,却是不知道这些血污究竟是谁的。 赵大力护送莫小林逃回云峦山之后,蒙古追兵也是紧随而至,即刻就开始了攻山,原本还算安静的云峦山顿时也成为了混乱战场的一部分,幸好是山上的守军们早有准备,拼命把蒙古人的第一波攻势给挡了下来。 * 却说,逃回云峦山之后,赵大力就以“检查钦差大人是否受伤”为名,一路护送莫小林来到了云峦山腰处的帅帐之内。 空荡荡的帅帐之内,真正的赵俊臣已经等候多时了。 进入帅帐之后,原本还对“赵俊臣”异常恭敬的赵大力却是突然翻脸,见到帐内除了赵俊臣之外再无别人之后,就一脚踹到了莫小林的身上,顿时把莫小林踹翻在地! “你他妈在战场上也敢发疯,差点害死了老子不说,更还险些坏了钦差大人的计划,今天幸好是逃回来了,若是刚才被蒙古人追上,老子看你要怎么办!连钦差大人的吩咐你都敢不听……你可是钦差大人的替身,若是你在众目睽睽之下死在战场上,岂不是要让钦差大人坐蜡……” 因为战场上的险死还生,赵大力此时的情绪颇为焦躁,低声咆哮间就要继续用脚踢踹莫小林的身体。 莫小林也自知理亏,却是趴在地上不吭一声,只是任由赵大力惩处自己。 见到这一幕之后,赵俊臣则是眉头一皱,开口阻止道:“罢了,如今蒙古人正在攻山,我必须要尽早前去主持大局,并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 对于莫小林的妄自行动,赵俊臣其实也是心中不悦,但不得不说,这次的引敌计划只是赵俊臣一拍脑门的决定,并不算是多么严密精巧的妙计,会出现一些意外情况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更何况,从实际情况来看,莫小林的妄自行动固然是风险极大,但也更好的实现了“振奋士气”与“以身诱敌”的目标,以结果而论的话,莫小林的行为反倒是功大于过。 所以,赵俊臣向来是实际主义者,对于莫小林的做法只是心中不悦而已,并不是多么愤怒,更不似赵大力一般失去理智。 只是,听到帅帐外的冲田厮杀声,赵俊臣的心情也有些急切,想要尽快赶去防线指挥大局。 于是,拦住了赵大力之后,赵俊臣的目光转向了莫小林,快声说道:“你的事情等到战后再说,现在你我二人先换回身份,将士们若是见我进入帅帐之后迟迟都没有现身,难免会乱想,说不定还会自乱阵脚……” 听到赵俊臣的吩咐之后,莫小林连忙起身脱掉了身上的官服、双手递给了赵俊臣。 因为莫小林在战场上的横冲直撞,这身官服已经是多处破烂、遍布血污,但赵俊臣并不以为意,直接就套到了身上。 穿衣之际,赵俊臣突然瞄到了莫小林脸上的血污,只见莫小林的右脸上裂开了一道伤口,这道约有寸长,横在耳朵与鼻梁之间,再往上些许就会伤及右目,不断有血液流出,看着颇是吓人。 见到这一幕之后,赵俊臣再次皱起了眉头,问道:“你受伤了?”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一直沉默不语的莫小林终于开口,连忙说道:“逃回云峦山的路上,有一道流矢划破了脸颊,但这点伤势并不碍事,小人并不在意自己的相貌……” 赵俊臣却是开口打断道:“我不是问你伤势严重不严重,而只是想要知道可否有人注意到你受伤的事情!” 莫小林是扮作赵俊臣模样的时候受伤的,若是他受伤的事情被人注意到了,对于赵俊臣而言也是一个麻烦,今后就必须要继续扮成受伤未愈的样子,否则替身的事情就会露出破绽。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之后,莫小林才知道自己会错了意,赵俊臣关注他的伤势并非是出于关心,而只是担心替身的事情露出破绽罢了。 于是,莫小林连忙摇头道:“应该不会有人发现,小人在战场上杀敌的时候,脸上就溅上了蒙古鞑子的血迹,而小人脸颊受伤的时候正是蒙古人追杀最急之际,那时候所有人都是一心只想着逃回云峦山,绝不会留意到小人受伤的事情,即使是注意到了小人脸上的血迹,也不敢肯定小人受伤的事情,只会以为那是蒙古鞑子的血迹!” 赵俊臣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之后,却是走到了赵大力的身旁,用手沾了一些赵大力伤口附近的血液涂抹在脸上,然后就向着帅帐外走去。 此时,即使是在帅帐之内,也能听到云峦山上的厮杀声冲天,显然是蒙古人的攻山正处于最激烈的时候,赵俊臣心中有些焦切,自然是要尽快赶去指挥。 然而,就在赵俊臣即将要走出帅帐的时候,莫小林的表情经过一阵变幻之后,却是突然扑通一声重重跪在地上,冲着赵俊臣大声说道:“钦差大人,小人在战场上的冲动行事全是为了完成您的交代,并不是有意违背您的吩咐!……小人如今已经把蒙古人引到了云峦山上,也振奋了前线将士的士气,虽然是出现了一些波折,但也算是有了一些功劳……您、您可不要忘了当初的承诺!” 听到莫小林的话声,赵俊臣的脚步微微一顿。 稍稍一愣之后,赵俊臣才回想起莫小林所说的“承诺”是指什么——赵俊臣曾向莫小林保证过,若是莫小林扮作自己替身期间表现出众的话,就保证给莫小林至少是一个千户官的前途! 见到莫小林表情间的殷切盼望,再思及自己当初对莫小林的摸底调查,赵俊臣也就大致猜到了莫小林在战场上突然“发疯”的缘由。 从某方面而言,莫小林渴望自己能够成为赵俊臣这样的大人物,备受瞩目、军心所归——当然,赵俊臣收买兵心只是布局庙堂的一部分,而莫小林的目标只限于军中,但也算是野心不小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赵俊臣竟是稍稍犹豫了一下。 然后,赵俊臣并未表明态度,只是迈步走出了帅帐! * 当赵俊臣走到帐外,却见到吴启凡与周勃二人正在帐外焦急等待着自己。 见到赵俊臣现身之后,两人快步走到赵俊臣的面前,急声说道:“钦差大人您总算是现身了!如今蒙古人发疯一般不断攻山,还需要钦差大人您亲自坐镇指挥才好!” 赵俊臣点了点头,问道:“蒙古人的攻山可有挡住?南岸战场的情况如今可有变化?” 说话之际,赵俊臣一副雷厉风行的模样,率先向着山腰处的防线快步走去!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六十章.胜(四). …… …… 云峦山的范围约有千顷,但地势并不算是多么陡峭,山路大都只是缓坡,位于西方的山口也较为宽阔,山腰位置以下植被密集,主峰的高度仅有两百余丈。 简而言之,云峦山绝不是天堑之地。 赵俊臣当初选择云峦山作为埋伏之地,就是认为云峦山的地势既有利于藏兵,也有利于大军快速行动。 然而,这样的山势固然是利于藏兵与行动,但并不利于防御! 事实上,引诱敌人进攻云峦山只是赵俊臣临时决定的计划,已经超出了赵俊臣的战前预料,否则赵俊臣肯定会选择一处地势险峻的地方作为行营之处。 幸好,因为云峦山紧邻小川河南岸,距离战场不过是两三里,随时都有可能会受到战事的波及,而赵俊臣又是一个惜命之人,开战之前自然是重点加强了云峦山的防备,安排替身莫小林进入战场的时候,赵俊臣更是命令守军们抓紧时间进行了一番布置。 如今,这些布置恰好可以用上。 当蒙古人进攻云峦山的时候,见到云峦山的山势较为平坦,守军数量也不算多,原本还以为可以一鼓作气的攻到山上,却没想到会狠狠撞到了铁板上! 只见滚木礌石不断从山坡滚落,不仅是撞死撞伤了不少蒙古骑兵,并且还堵住了云峦山原本还算宽敞的山路! 守军们占据着居高临下的有利位置,不断的射出箭矢,箭矢的数量并不算是多么密集,但蒙古骑兵们并没有躲避的空间,更没有还手的能力,这些箭矢依然是足够致命! 山路附近的草丛中,更是隐藏着许多利刃与绊马索,让蒙古骑兵们在冲锋之际吃了不少暗亏! 所以,蒙古人前两次的仓促攻山很快就被击退了,并且还付出了百余条性命的代价。 “该死!中计了!这是汉人故意引诱咱们分兵的诡计!” 眼见到云峦山的防备森严,显然是早有准备,雅思达终于是后知后觉的察觉到这一切皆是狡猾汉人的诡计,不由是心中大怒! 原以为是自己在算计汉人钦差,却没想到汉人钦差也在算计自己,自己想要“擒贼擒王”的时候,而汉人钦差也存着“调虎离山”的想法! 不过,怒火攻心之余,雅思达也隐隐有些慌乱! 雅思达的作战经验丰富,已经隐隐猜到了赵俊臣的用意! 为了追杀汉人钦差,雅思达从战场上带走了两千余名蒙古骑兵,原本还以为自己可以一举建功,却没想到迟迟无法抓住汉人钦差不说,反倒是被拖在云峦山下进退两难!而主战场上的蒙古兵力削减近半,自然是难以抵挡汉人军队的围攻!等到战场上的蒙古残兵被汉军主力尽数歼灭之后,雅思达这里也会遭到汉军里应外合的夹击,到时候必然就是一场惨败,甚至还极有可能会全军覆没! 想到这里,雅思达自然是心中慌乱,只觉得大局不妙。 另一边,阿木尔也想到了同样的时候,急声问道:“雅思达将军,咱们应该怎么办?这里的山势虽然并不算是多么陡峭,但汉人军队显然是早有准备,恐怕是一时半会无法攻破,必然是故意引我们分兵来此……但因为这次分兵的缘故,后方战场上我军兵力薄弱,恐怕是坚持不了太长的时间!要不,咱们马上退回战场?” 雅思达心中生出了一股狠劲,却是恶声说道:“如今再退回去也无济于事了!咱们的身后就是战场,连逃走的路都没有,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攻到山上抓住汉人钦差,只要抓住了汉人钦差,就可以扭转战局!后方战场还有苏合坐镇,应该可以再坚持一段时间!” 阿木尔犹豫了一下,则是问道:“但汉人军队的防备森严,若是咱们迟迟不能攻破,岂不是大事不妙?” 雅思达面容狰狞的低声咆哮道:“所以,就算是拼尽所有力气,也一定要抓住汉人钦差,这一战只可胜、不可败!若是短时间内迟迟不能攻破汉军防线,那我就索性放火烧了这座山,最差也能烧死汉人钦差,让他给咱们陪葬!说不定,战场上的汉军见到咱们烧山之后,就会自乱阵脚,咱们就有了反败为胜的机会!” 听到雅思达的决定,阿木尔也终于下定决心,狠狠点头道:“好,咱们再攻两次!若是两次之后还不能攻破汉军的防线,就放火烧山!一定要把山上的汉人钦差与汉人军队全部烧死!” * 与此同时,当赵俊臣赶到山腰处的防线之际,守军们刚刚击退了蒙古人的强攻,但所有人都没有放松,依旧是紧密监视着山脚处蒙古军的动向。 见到赵俊臣现身之后,守军将士们更是自发响起了一阵欢呼声。 云峦山的守军将士皆是出自于赵俊臣亲手组建的战兵新军,因为赵俊臣的洗脑手段与丰厚饷银,原本就对赵俊臣心存亲近,如今又见证了赵俊臣亲自上阵杀敌的事迹之后,这些原本是桀骜不驯的老兵们也就对赵俊臣愈加顺服了! 在众位将士的欢呼声中,赵俊臣的表情依旧严肃,稍稍巡视了防线一番之后,就向负责这处防线的武官问道:“蒙古人一心想要抓我,攻势极为猛烈,将士们可还坚持得住?” 这名武官名叫蒋孝,他看向赵俊臣的目光颇是狂热、近乎虔诚,显然是已经对赵俊臣彻底归心了。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蒋孝大声答道:“启禀钦差大人,儿郎们战意正浓,事先又有充分准备,蒙古鞑子就算是攻势再如何猛烈,儿郎们也完全坚持得住!还请钦差大人放心,只要我战兵新军还有将士活着,就绝不会让蒙古鞑子碰到您一根毫毛!” 赵俊臣点了点头,表情间闪过了一丝满意。 他还不知道蒙古人已经下定了决心——若是久攻不下的话就要放火烧山,还以为云峦山的防备力量足够抵御蒙古人至少半个时辰的攻击,再看到守军们的强烈战意,心中也就多了几分信心。 于是,赵俊臣拍了拍蒋孝的肩膀,说道:“你代我向将士们说一下,让他们注意一下反击的力度,随时留意蒙古人的动态,你们的任务不仅是防住蒙古人的进攻,也要把蒙古人拖在这里……若是蒙古人想要离开这里返回战场,你们甚至还要主动出击……” 说到这里,赵俊臣的声音突然变大,又说道:“……当然,也要叮嘱将士们注意伤亡,此战很快就要胜了,我希望所有将士都可以活着一同与我庆贺!”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周围的将士们皆是神情振奋,而蒋孝的表情也是愈加激动,再次大声说道:“卑职明白!” 然而,不等蒋孝向守军们传达赵俊臣的命令,山脚处突然出现了一阵骚乱,却是蒙古人开始集结,准备要再次攻山了。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六十一章.胜(五). …… …… 古时候,没有烈性炸药的强大杀伤力,也没有飞机大炮的地毯式轰炸,战争效率极为低下,伤亡最大的情况往往是军队败逃之后遭遇了敌方骑兵的赶羊式追杀,但若是两军交战之际皆是抱着玉石俱焚的心理死战不退,伤亡情况反而会降低许多。 史书之中,经常可以见到一场双方参战兵力总计高达数万人规模的大型战争,酣战两三个时辰之后只出现了几千人的伤亡,这种情况在后世看来不可思议,但在古时则是常态; 这般情况还是城外的两军对垒,若是古时候的攻城战,双方僵持数年时间更是常事,例子数不胜数; 某些古时名将在战场上身中数十箭之后依旧奋勇杀敌的故事也并不是夸张,实在是古时箭矢的杀伤力太低,只要身上多穿几层甲胄,箭矢射在身上也就是划破一层皮罢了。 这一天,小川河南岸战场的惨烈战事,双方高达五成左右的战损比,在古代战争史上反倒是属于极少数个例。 如今,云峦山的地势固然是称不上险峻,但经过赵俊臣的提前布置之后,再加上古时战争的低下效率,却也绝非是蒙古军轻易可以攻破的! 所以,蒙古人接下来的两次攻山,依然是很快就被击退了。 * “火铳准备!以五十组为一队,轮番齐射!给蒙古鞑子一个迎头痛击!弓手留意蒙古鞑子的漏网之鱼,绝不能让蒙古鞑子逼近防线……” 蒙古骑兵们向着山腰防线冲锋之际,蒋孝大声呼喊着命令。 在蒋孝的命令之下,防线上的守军们纷纷举起了火铳,以两人为一组发射,一人负责支架和瞄准,另一人负责点火射击,等到蒙古骑兵逼近两百步的范围之后,将士们当机立断的点火发射! “碰!碰!碰!” 顿时间,山腰防线处硝烟漫天,响彻天际的火药爆炸声就像是炒豆子一般密密麻麻、连绵不断,声势诺大! 随着两百余根火铳的轮番齐射,蒙古骑兵们纷纷是身中铅弹,顿时是人仰马翻、死伤惨重,而这些人马的尸体摔落于地之后,更还挡住了后续蒙古骑兵的冲锋道路! 最终,攻山的蒙古骑兵很快就再一次的狼狈退走了! 赵俊臣见到这一幕之后,则是轻轻点头表示满意,暗暗想道:“若是我真有准备什么后手的话,应该就是给守山精锐们每人都配备了一根最精良的火铳……明朝的火铳还是很有用处的,但实战之际往往难以发挥应有的作用,就是因为良品率太低了,两根款式相同的火铳,精品的射击距离可以高达两百步以上,而劣品的射击距离则只有十步左右,还经常会出现熄火炸膛的情况,这样混杂在一起使用自然是难以发挥火铳的威力……而我这次则是把军中的所有良品火铳筛选出来集中使用,威力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 而就在赵俊臣暗暗总结得失之际,将士们见到蒙古人再一次的退兵,皆是大声欢呼了起来,赵俊臣身旁的吴启凡与周勃二人更是手舞足蹈、欢欣鼓舞! 吴启凡表情激动的说道:“钦差大人您要把蒙古人引来云峦山,下官原本还觉得太过冒险了,但如今才知道我军的火器犀利绝不是蒙古人可以抵挡的!下官曾读过《军器图说》,里面就有‘夷虏最畏于中国者唯有火器也’的说法,今日一看果不其然!有了这些火铳,咱们的防线至少也能坚持两三个时辰!” 周勃则是建议道:“据下官所知,钦差大人您还在云峦山上准备了三架百虎齐奔与两颗万人敌,不妨等到蒙古人下次攻山的时候就用上,必然是战果更大!” 赵俊臣依旧保持着冷静,只是专心注视着山脚处蒙古军的动向,轻轻摇头道:“火铳的威力固然不错,但也没有你们所见到的这般无所不能,你们所见到的这些火铳全都是精良品,数量极为稀少,全军筛选之后也只挑出了七八百根,绝大多数火铳都只是听个响吓唬人罢了!至于百虎齐奔与万人敌,固然是威力更大,但如今还不是使用的时候,这两种军械操作起来可不容易……” * 与此同时,山脚处的雅思达与阿木尔见到蒙古骑兵的攻山再一次被汉军击退之后,皆是咬牙切齿、气急败坏。 雅思达大声说道:“该死!汉人军队的火器什么时候这样厉害了!已经完全不逊于葛尔丹大汗的亲军近卫了!但亲军近卫的火器全都是葛尔丹大汗从沙俄高价购来,也只是装备了区区一千五百人而已!” 阿木尔则是连连摇头,一副强行说服自己的样子,说道:“汉人的火器绝不可能全都是这样厉害,否则蒙古右翼部落哪里有胆子每年都会南下劫掠?这些火器必然只装备了少部分汉军!这也说明山上的汉人钦差身份极为贵重,否则也不会有这样的精锐守护!” 雅思达面现狰狞,说道:“汉军有了这些犀利火器,咱们必然是无法在短时间内攻破防线,后方战场的情况紧急也不能拖延,所以……” 阿木尔重重点头,咬着牙寒声说道:“放火烧山!烧死山上的所有汉人!” 随着雅思达与阿木尔的一声号令,蒙古人开始行动了起来! * 此时,云峦山上。 见到蒙古骑兵们迟迟没有再次行动,赵俊臣原本心中还有些奇怪。 然而,不等赵俊臣想明白缘由,正在指挥防线的蒋孝突然是面色大变,大声道:“不好!蒙古人这是要烧山!” 听到蒋孝的惊呼声,赵俊臣也同样是面色一变,连忙举目向着山脚处仔细观察。 只见到蒙古骑兵们已经收集了大量的引火之物,点燃之后纷纷投掷于山上,此时正是秋风干燥之际,云峦山又是植被茂密,很快就引发了火势,制造出了滚滚浓烟! “该死!蒙古鞑子这是想要烧死咱们!”吴启凡也同样见到了这一幕,顿时是惊声说道:“钦差大人,咱们不能坐以待毙,趁着火势还没有蔓延开来,咱们还是率领守军们冲下山去吧!” 另一边,蒋孝也连忙表示了决心,大声说道:“如今正是秋风干燥之际,火势恐怕是蔓延极快,此地绝不能久留!还请钦差大人放心,就算是兄弟们拼了性命,也一定要安全护送您离开这处险地!” 赵俊臣同样是有些心慌,但或许是这些日子以来经历的事情多了,竟然还可以保持冷静,认真观察了山脚处的局势之后,却是面沉似水的缓缓摇头道:“蒙古骑兵如今已经布置好了阵势等着咱们,火器之利在守山之际自然是有大用处,但两军对阵厮杀之际就用处不大了,蒙古人的兵力是咱们的两三倍,咱们若是慌乱冲下山去只是自投罗网,恐怕是生机更低!” 周勃惊声道:“难道就要任由蒙古人烧山不成?” 赵俊臣沉声道:“如今只能见招拆招了!传令下去,所有人都准备好湿布捂住口鼻,如今风向对咱们有利,只要准备妥当,至少不会短时间内熏死!此外,每个人都行动起来,选择一处有水源的地方,趁着火势蔓延到这里之前建立一条隔火带!只要有了隔火带,这场火势就烧不到咱们,蒙古人不过是白费心机罢了!这场火势若是想要蔓延全山,至少也需要好两个时辰,这么长的时间足够前线将士们回援了!只要咱们坚持一段时间,就一定可以获救!” “隔火带?” 听到这个新名词,受限于眼光见识,所有人皆是不大明白意思。 赵俊臣快声解释道:“就是把周围所有会燃烧的东西全部毁掉,没有了引火之物,火势自然也就烧不起来!” 说完,赵俊臣就转身向着山腰西侧方向快步走去。 在赵俊臣的记忆中,山腰西侧有一处面积不大的水池,因为水池附近的地质是以岩石为主的缘故,植被反而不算茂盛,正好是设立隔火带的最佳地点! 见到赵俊臣的举动,吴启凡与周勃等人一时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是纷纷跟上。 不过,对于赵俊臣的命令,两人依旧是心存疑虑。 吴启凡忍不住问道:“那若是前线将士们不能及时赶回支援的话,咱们岂不是就要被困死在火势之中?” 赵俊臣转头看了吴启凡一眼,冷声说道:“如今,唯有冒险一搏,听天由命了!按照我的办法,至少还有一线生机,但若是仓促冲下山去,遇到蒙古人的围攻,却是十死无生,并没有更好的办法可选!”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吴启凡与周勃等人皆是面色惨白。 把自己的生死交由未知的命运来决定,自己完全无法干涉,这种情况实在是太过可怕。 实际上,不仅是吴启凡与周勃等人感到恐慌,表面镇定的赵俊臣同样是心中有些慌乱。 慌乱之余,更多的还是无奈与自责。 赵俊臣暗暗发誓,他今后绝对不会再插手指挥具体的军事安排了! 进入陕甘境内之后的顺风顺水,从某方面而言已经让赵俊臣潜意识里认为自己无所不能了,最近这段时间固然是遇到了许多波折,但屡次都是化险为夷,赵俊臣也没有得到太过深刻的教训。 但这次,蒙古人的放火烧山,让赵俊臣切实感受到了生命的威胁,却也终于是惊醒了! 外行指挥内行,实在是这个世界上最愚蠢的事情!明朝历史上曾多次出现文官与监军胡乱指挥干涉造成战争失利的例子,这些例子也遭到了后世人们的强烈批评,而赵俊臣如今的做法也并没有任何实际上的区别! 赵俊臣毕竟只是一个文臣,或许在战略安排方面更有优势,但毕竟是兵书也没读过几本,让他亲自指挥这般大规模的重要战役实在是勉为其难了! 原本还以为把一部分蒙古骑兵吸引到云峦山下是一个好主意,可以减轻主战场上前线将士们的压力,历史上依山而守的成功例子也有很多,甚至赵俊臣本身就有过一次成功经验,最开始的时候守军们轻易击退了攻山的蒙古军之后,赵俊臣一度还以为自己的计划成功了,谁知道蒙古人只是放了一把火就轻易击溃了赵俊臣的所有设想! 历史上,依山而守的成功案例确实有很多,但赵俊臣却是忽略了云峦山的植被茂密与此时的气候风向,也完全忽视了蒙古人放火烧山的可能,最终自然是自食苦果! “……其实,我原本也并不想插手具体的军事安排,只是自己麾下的可靠将领实在是太少了,或者是能力不足、又或者是缺少胆略,可以独当一面的戚斌、何漳、毛家栋等人又全都是另有安排,所以我也只好是勉强接下这幅重担,但如今看来我并不是王阳明、于谦那般文武全能的大才,这般重担已经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几次安排皆是弄巧成拙了……若是这次侥幸活了下来,我一定要在军中寻找一些有能力的将领收纳为亲信与臂膀,今后的战事安排还是交由专业人士负责就好,我绝对是再也不会亲自沾手了!” 而就在赵俊臣暗暗下定决心之际,山腰防线已经乱成了一团,虽然火势蔓延全山还需要一段时间,但所有人都已经是惊慌失措了。 就在这个时候,赵大力突然从山顶上快步奔来。 但与赵俊臣等人的慌乱完全不同,赵大力一直留在山顶上观察全局,还不知道蒙古人放火烧山的事情,此时他的表情之间满是喜意,似乎是遇到了什么好消息! 实际上,赵大力也确实带来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钦差大人!好消息!小人在山顶上看到北岸战场的战事终于结束了!北岸的将士们如今已经渡过了小川河,赶来南岸战场支援了!这场战事,咱们马上就要赢了!” 听到赵大力的说法之后,赵俊臣的身体微震,一时间竟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愣了片刻之后,赵俊臣连忙向赵大力确认道:“北岸的援军来了?你可是亲眼所见?” 赵大力连连点头,道:“全都是小人亲眼所见,如今北岸的援军应该已经进入战场与战场上的蒙古残兵交手了,有了他们的支援,南岸的战事想必是很快就可以获胜,咱们这里也很快就会得到支援!” 听到赵大力的回答之后,赵俊臣的面色变幻良久。 然后,赵俊臣缓缓嘘出了一口气,轻声自语道:“看样子,这一次是有惊无险了,天不亡我!天不亡我!”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六十二章.缘由. …… …… 此时的小川河南岸战场上,明军与蒙古军已经鏖战了近两个时辰,无论体力还是精力都已经到达了极限,双方皆是伤亡惨重、无以为继。 所以,北岸援军进入了南岸战场之后,战场僵局很快就被打破,赵俊臣最初所设计的前后夹击计划也终于得以实现,蒙古联军在筋疲力尽、以寡敌众、腹背受敌的三重劣势之下,也终于是再也坚持不住,几乎是北岸援军进入战场的同时就陷入了自行溃败之中,或是不顾指挥的仓皇逃命、或是在惊慌失措之际遭遇明军的斩杀、又或者是直接弃了兵器马匹趴在地上表示投降。 当然,蒙古军这么快就陷入了溃败,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汉人援军的规模要比他们预想中更加庞大,实力也要更加强大许多! 事实上,进入南岸战场的援兵并不仅仅只有赵俊臣安排在北岸的伏兵,何漳、方振山、毛家栋以及他们的麾下军队也同样参与其中! 这几支军队可是集中了边军的所有精锐,战力要远远超过南岸的明军,给蒙古军造成的压力也是不可同日而语!这些军队进入战场之后,在短时间内就造成了蒙古军的大量伤亡。 最终,这场持续了两个时辰的苦战却是仅用了短短一刻钟的时间就宣告了结束! 南岸战事告一段落之后,一些知道赵俊臣战事安排的南岸明军武官见到何漳、方振山、毛家栋等人的军队出现之后,皆是心中有些疑惑。 按理说,根据赵俊臣的计划,何漳、毛家栋两人如今正应该坚守在镇宁卫城、负责拖延蒙古人的分兵,而方振山及其麾下军队此时正应该前往镇宁卫城支援他们,但绝不应该出现在小川河附近! 与此同时,一些聪明人也隐隐猜到了北岸的伏兵为何是迟迟不能解决蒙古军的断后兵力赶来南岸战场支援的原因了,必然是镇宁卫城的战事出现了某些变故,小川河北岸伏兵也受到了牵制,所以才会贻误了战机,破坏了赵俊臣的布局,也造成了南岸战场的困境,否则也无法解释方振山、何漳、毛家栋等人的军队为何会与北岸伏兵一同出现。 却说,方振山、何漳、毛家栋三人的军队进入小川河南岸战场之后,虽然是以一副摧枯拉朽的强兵姿态一举击溃了战场上的蒙古军,但他们的此时形象却皆是截然相反,不论是高层武官还是底层士兵皆是一副神情疲惫、灯尽油枯的模样,绝大多数将士都是甲胄破损、浑身血污,或多或少皆是带着一身伤势。 很显然,在支援南岸战场之前,这些援兵们也同样经历了一场苦战,并不比南岸战场的明军将士轻松多少。 尤其是援兵的几位主将,此时的神态表现更是令人疑惑——击溃了蒙古军之后,明明是迎来了一场大胜,但固原总兵方振山的脸上完全见不到任何喜悦得意的模样,反倒是面色苍白表情惶恐,仿佛是末日即将来临;原本就与方振山有嫌隙的老将何漳如今更是不再掩饰自己对方振山的仇视,时不时就会瞪着眼睛怒视方振山;至于战兵新军的骑兵统领毛家栋则是阴沉着脸不说话,表情颇是吓人! 不过,南岸的将士们虽然是奇怪这几位高层武官的异常表现,但如今却也顾不得探究他们之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如今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急需处理——南岸将士们都还清楚记得赵俊臣为了减轻前线压力、特意以自身为诱饵引走了一部分蒙古骑兵的事情,若不是赵俊臣的这般壮举,南岸战场的明军能否坚持到现在也是一个问题! 所以,如今的当务之急乃是赶往云峦山支援赵俊臣。 林俊武乃是禁军之中的一位指挥同知,原本也是南岸战场的最高军事指挥之一,如今因为这场残酷的鏖战,南岸将士们损失惨重,几位高层武官或是被杀或是受伤,林俊武也就成了南岸战场上位阶最高的武官。 随着蒙古军的溃败,林俊武心中急切想要赶往云峦山支援赵俊臣,也顾不得收押战俘、救治伤兵、扫除顽抗等等这些“小事情”,只是匆匆寻到方振山、何漳、毛家栋三人,想要与他们一同行动。 却说,方振山、何漳、毛家栋三人此时正在安排将士们清扫战场,见到林俊武出现之后,方振山不待何漳与毛家栋二人开口就急忙抢先问道:“林将军,我等救援来迟,实在是幸苦你们了!我如今有急事想要私下里向钦差大人单独汇报,却不知钦差大人正在何处?” 何漳冷哼一声,说道:“镇宁卫城的战事,全是因为你私心作祟、意欲独揽大功,最终险些坏了大事,将士们的损失惨重也全是因为你指挥失误的缘故!怎么?你以为自己单独求见钦差大人,钦差大人就会宽恕你的罪行吗?别忘了,你这次可是违背了钦差大人事先制定的里应外合计划!” 听到何漳的斥责之后,方振山竟是没有当即反驳,只是面色愈加苍白了。 另一边,林俊武则是急声说道:“几位将军,不论镇宁卫城的战场发生了什么,但现在可不是你们内斗推诿的时候!钦差大人如今正是身处险境,需要咱们即刻前往支援!” 方振山、何漳、毛家栋三人听到林俊武的说法,皆是顿时间面色大变! 毛家栋乃是赵俊臣的亲信,自然是心情大急,此时也不再沉默,连忙问道:“钦差大人身陷险境?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俊武用最短的时间快速解释了赵俊臣以身为诱引走了一部分蒙古骑兵的事情之后,方振山、何漳、毛家栋三人的心情愈加紧切,何漳也再次瞪了方振山一眼,冷声说道:“若不是北岸的将士无法及时支援南岸战场,钦差大人又何必亲身犯险以身作饵?方总兵,若是钦差大人有个万一好歹,我绝对饶不了你!” 此时,方振山的面色已是毫无血色,颤声说道:“我、我也不是有意……” 毛家栋则是打断了两人的争辩,急声道:“如今还争些什么!还不赶快率领军队支援云峦山!” 何漳也知道此时不是指责的时候,连忙是下令各军集结。 只不过,南岸战场不过是刚刚结束,有许多后续事情都需要处理,援兵们的精神体力全都是跌入低谷,大都是疲敝不堪的瘫软在地上,不论是武官们如何催促,军队集结的效率却是远远赶不上平日,反倒是南岸战场的将士们亲眼见证了赵俊臣以身引敌的壮举之后依然还在坚持着。 见到这般情况之后,几位高层武官不由是愈加心情急切,毛家栋更是一改往日里的冷静,变得躁动异常,只觉得时间变得格外漫长。 就在几位将领焦躁等待的时候,一名斥候匆匆赶到众人旁边,禀报道:“几位将军,东边的云峦山上突然冒起了大量浓烟,似乎是有人正在放火烧山!” 听到斥候的禀报,几人连忙向着东方望去,果然见到了云峦山的位置冒出了大量浓烟,不由纷纷是再次的面色大变! 毛家栋的面容更是瞬间变得狰狞,冲着几人喊道:“如今还磨磨蹭蹭的集结大军干什么?蒙古人都放火烧山了!必须要即刻赶去云峦山救援钦差大人!” 说完,毛家栋更是直接调转马头,就要向着云峦山的方向冲去。 然而,毛家栋最终还是被何漳拦了下来,只见何漳急声说道:“毛将军冷静,钦差大人的护卫全都是战兵新军之中最精锐的将士,又有云峦山的地利为守,蒙古人放火烧山正是说明他们短时间内无法攻破云峦山!但他们就算是放火烧山,火势蔓延全山也需要一段时间,钦差大人在短时间内必然无忧!你想要赶去支援自然没问题,但一些安排还是先说明白,避免到时候出现混乱,给了蒙古人可趁之机!” 见到毛家栋的不耐烦,何漳又说道:“如今,各军集结还需要一段时间,可以行动的兵力大约还有一千五百人,我把他们全部交给你,你领军赶去云峦山之后,主要任务是拖住云峦山下的蒙古军,切不可急冲冲的冲到云峦山上灭火,等待我集结大军抵达之后,自然会派出人手扑灭火势……” 这一次,毛家栋总算是听了进去,快速答应了一声之后就匆匆领军赶去了云峦山的方向。 等到毛家栋领兵离去之后,何漳的表情也变得冷肃了起来,环顾打量了小川河南岸的情况之后,冷声下令道:“派人再次催促各军集结,若是一刻钟时间之后还不能集合完毕,所有人都要军法处置!各军集结之后,此处留下两千人负责清扫战场,其余军队即刻赶往云峦山!” 旁边一位中层武官则是问道:“何将军,我军的伤兵与蒙古人的俘虏又该如何处置?伤兵必须要有人照顾,俘虏也需要有人看管……只留下两千人,恐怕是无法控制局面……” 何漳态度坚决的答道:“伤势严重的将士就由伤势较轻的将士照顾!蒙古俘虏若是稍有反抗就全部杀掉,不必留下活口!如今的当务之急是支援钦差大人,但这里绝不能留下后患!” 说完,何漳转头向着云峦山的方向看去,看似镇定的表现之下,眼神同样是充满了急切!恨不得马上就飞到云峦山救出赵俊臣! 毕竟,虽然说理智告诉他赵俊臣短时间内不会有事,但赵俊臣的地位实在是太重要了,即使是何漳也不敢拿赵俊臣的安危作赌! …… 虫子很清楚战争描写是自己的最大弱项,但事到临头还是不信邪的想要尝试一下,看看能否突破自己,最终的结果就是头撞南墙……这几天虫子也看了许多战争文,曾想要“借鉴”一下,但最后还是放弃了,不会写自己私下里用功就好,“借鉴”之类实在是令人不齿……但这样既不愿意信邪也不愿意放弃清高,这段战场描写自然是又烂又拖!实在是对不起大家,虫子今后不会再任性了,弥补自身缺陷之前还是老老实实的扬长避短吧!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六十三章.势 一 . …… …… 赵俊臣位于云峦山上,拥有居高临下、窥视全局的优势,能够第一时间发现战场局势的变化,也可以及时发现北岸援军的出现。 发现北岸援军进入南岸战场之后,赵俊臣马上就改变了原先的计划,命令云峦山的守军摆出一副随时都会冲下山的架势,让云峦山下的蒙古军不敢轻易离去。 另一边,雅思达与阿木尔位于云峦山脚下,却是没有赵俊臣的视野优势,也不能及时发现北岸援军进入战场的事情,他们原本是打算放火烧山之后就紧急赶回主战场继续作战,但见到云峦山的守军意欲冲下山之后,就连忙布好了阵势准备迎敌,还以为他们可以趁机抓获汉人钦差一举扭转局势。 然而,蒙古军这一次终究是被赵俊臣给骗了,赵俊臣的命令只是做戏拖延时间罢了,所以蒙古军布好阵势之后却是左等右等也等不到云峦山的守军,反倒是等到了毛家栋支援赵俊臣的先锋部队! 按照何漳的事前叮嘱,毛家栋赶到云峦山之后并没有急切冲上山救援赵俊臣,反倒是与蒙古军混战在一起,拖住了蒙古军的行动,而赵俊臣也拥有最基本的判断力,见到这般情况之后就当机立断的下令云峦山的守军冲下山与毛家栋的先锋部队前后夹攻蒙古军。 就这样,云峦山下顿时是展开了一场混战。 与此同时,蒙古军见到毛家栋的先锋部队之后,就知道主战场的情况有变,恐怕是战场上的蒙古残军已经尽数溃败了,而他们也已经成为了一支无援孤军,不由是阵脚大乱,虽然他们此时的兵力、体力、战力等等各方面皆是占有一些优势,但因为军心大乱的缘故,反倒是落入了下风。 就这样,这场乱战持续了大约近半个时辰之后,何漳终于是率领着主力边军三万余人赶到了云峦山下。 然后,就仿佛是南岸战场上的情况再现,随着援军抵达之后,蒙古军在绝对的劣势之下很快就溃败了,何漳再次摘到了即将要成熟的果子,只用了一刻钟的时间就结束了这场战事,云峦山下的蒙古军或是被杀或是被擒,就算是两名主将雅思达与阿木尔也成了何漳的阶下囚。 而就在何漳指挥大军剿灭蒙古军的同时,与何漳一同抵达云峦山的方振山却是完全没有理会这场战事,而是亲自率领着麾下军队第一时间扑向了云峦山救援赵俊臣,就好像他是赵俊臣的忠心亲信一般,竟是完全没有畏惧云峦山的猛烈火势。 * 当赵俊臣被方振山搀扶着离开云峦山之际,云峦山下的战事已经尘埃落定了,何漳、毛家栋、林俊武等人提前得到消息之后,则纷纷是候在云峦山下等待着赵俊臣的出现。 因为烟熏火燎的缘故,赵俊臣原本还算俊秀白净的脸上满是烟尘,一副灰头土脸的狼狈模样。 见到赵俊臣的出现之后,何漳、毛家栋、林俊武等人纷纷是屈膝下跪,齐声道:“卑职等人作战不利、救援来迟,竟是害的钦差大人身陷险境,还请钦差大人责罚!” 近段时间以来,赵俊臣的身体状况原本就不算好,如今又因为蒙古人的放火烧山受了惊吓,脑子也被火烟熏得晕乎乎的,有些不甚清楚。 见到几位武官的请罪之后,赵俊臣先是愣了片刻,良久才回过神来。 看了一眼跪在自己面前的何漳,又看了一眼旁边正在搀扶自己、表情隐隐有些惶恐的方振山,赵俊臣渐渐清醒了过来,突然皱起了眉头,眼神也变得无比锐利,表情严肃的问道:“何老将军、方总兵,你们二人为何会在这里出现?你们如今不是应该正在镇宁卫城与蒙古分兵交战吗?小川河两岸的战事如何了?镇宁卫城的战事又如何了?” 赵俊臣能够明显察觉到,当他询问镇宁卫城的战事时,正在搀扶他的方振山身体轻轻颤动了一下。 与此同时,何漳则是沉声说道:“启禀钦差大人,小川河两岸的战事如今已经全部结束,蒙古军也已经被我军尽数诛灭,而在蒙古军的三位主将之中,雅思达与阿木尔皆已经被擒,另一人苏合则是不知所踪……因为战事刚刚结束,死伤情况与俘虏人数还在清点之中……至于镇宁卫城的战事……” 说到这里,何漳突然抬头狠狠的瞪了方振山一眼,就欲说些什么,而方振山的身体则是颤抖得更加厉害了。 见到两人的表现之后,赵俊臣已经是隐隐猜到镇宁卫城的战事必然是发生了什么变故,小川河北岸的战事迟迟不能结束,恐怕也是与镇宁卫城的变故有关。 这般变故也许并不致命,否则何漳与方振山也不会安然赶到这里,以何漳的性子也早就迫不及待的向赵俊臣陈述详情了,但这般变故也绝不会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否则何漳也不会这般愤怒,方振山也绝不会这般惶恐。 想到这些之后,不等何漳开口说话,赵俊臣却是突然说道:“本官身体不适,有些扛不住了,急需要休息一下,将士们如今也是到了极限急需休整……何老将军,镇宁卫城的战事详细呆会再陈报吧,先派人寻一处平坦安静的地方驻军置营,同时传令军中所有千户以上的武官在一个时辰之后赶到本官的帅帐商议下一步的计划……至于战场的善后事宜,就幸苦何老将军了……” 说到这里,赵俊臣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云峦山——如今,赵俊臣固然是被救出了火场,但云峦山的火势已经无法控制,反倒是愈演愈烈,如今已经蔓延到了山腰处。 赵俊臣已经离开了云峦山,距离火场尚远,但依旧能够感受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见到这一幕之后,赵俊臣眉头再次一皱,又补充道:“尤其是云峦山的火势,务必要控制在云峦山范围以内,仅是云峦山被烧了没什么,但若是这场火势蔓延到周围各处,恐怕会威胁到附近各地百姓的生命安危。” 赵俊臣的这般表示,显然是看出了何漳想要当众指责方振山的某些罪责,所以就临时转移了话题,似乎是有庇护方振山的意思。 何漳固然是性格耿直,但他并不是傻子,自然是看出了赵俊臣的深意,不由是面色一变,急切之间就要再说些什么。 另一边,方振山则是面现喜色,只觉得自己这次亲自冒险进入火场救出赵俊臣的做法实在是太值了! 然而,不等二人有所表示,赵俊臣的目光则是转向了自己身旁的方振山,说道:“方总兵就与何老将军一同善后战场的事情吧,固原军镇的将士们唯有你才能指挥得动……毛百户,本钦差的身体有些虚弱,麻烦你来搀扶一下。”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在场的众位武官又是一愣。 似乎,赵俊臣的做法并不只是为了庇护方振山,他让何漳与方振山一同处理战场上的善后事宜,显然是为了支开他们,也许是因为赵俊臣知道何漳与方振山二人有旧怨,他们二人的说法或许都不客观,所以才让态度中立的毛家栋陪在身边。 毛家栋乃是赵俊臣的铁杆亲信,又亲自经历了镇宁卫城战事的一切,他的说法也就会客观许多。 想到这些之后,何漳的表情微微一缓,心中依旧有些迟疑,但不再是急切表态了,而方振山则是表情微微僵硬了起来。 但最终,两人终究是不敢违抗赵俊臣,皆是垂首听令。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六十四章.势 二 . …… ……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大军移至云峦山以南十里处的地方驻军置营。 此前,赵俊臣所讲的“身体不适、急需休息”也并非只是纯粹的谎言与托词,经过了小川河战事的跌宕起伏之后,赵俊臣的身心已经严重透支,尤其是见到蒙古军溃败之后紧绷心弦松懈下来的那一刻,就好似所有的精力体力都在一瞬间被凭空抽光了。 事实上,赵俊臣此前被方振山扶下云峦山的事情,也并不只是方振山的刻意讨好——赵俊臣当时确实是身体没有一丝力气了。 却说,赵俊臣被毛家栋搀扶着进入帅帐之后,连最基本的清洗仪容都顾不上,就瘫软在座椅上,闭目养神了许久。 另一旁,毛家栋则是垂手而立,静静注视着赵俊臣的憔悴面容,眼神中满是担忧。 搀扶赵俊臣的时候,毛家栋能够切实感受到赵俊臣身体的虚弱无力,他也亲眼见证了赵俊臣这些日子以来的幸苦操劳,心中明白赵俊臣如今恐怕已经到达极致了。 毛家栋是赵俊臣的军中亲信,也很清楚赵俊臣目前对于陕甘三边的意义,他自然是不希望赵俊臣有事。 过了良久之后,赵俊臣终于是缓缓睁开了双眼。 一旁,早已经等候多时的赵大力连忙递给了赵俊臣一杯温水以及一块湿巾。 赵俊臣先是接过了温水一饮而尽,然后则是拿过湿巾擦拭面庞,遍布灰尘与血迹的面庞也总算是稍稍干净了一些。 只不过,面庞干净了一些之后,面色苍白的憔悴模样也就愈加明显了。 “钦差大人这段日子以来实在是太幸苦了,一定要注意身体!”见到赵俊臣的枯槁形象之后,毛家栋满是严肃的劝谏道:“钦差大人您乃是西北边防的主心骨,陕甘三边的文武官员、将士百姓们全都指望着您呢,若是您生病了不能主持军政,恐怕整个陕甘三边都会彻底乱套……卑职听说,这一次您为了减轻小川河南岸战场的压力,甚至还亲自现身战场诱敌,以金贵之躯而自陷险地,此举太过冒险了,今后绝不可再行。” 赵俊臣轻轻摇头,说道:“自从开战以来,谁又比谁轻松?你与何老将军这段时间在蒙古大军的围攻下坚守镇宁卫城难道就不幸苦了?更何况,目前局势之下,我又哪有休息的机会?……至于这一次的以身犯险,也只是迫不得已的权宜之计,若不是北岸援兵迟迟无法赶到,我也不会冒险亲自现身于战场上……” 说到这里,赵俊臣抬眼向着毛家栋看去,苍白的面庞上眼神依旧犀利,问道:“现在还是谈正事吧!方总兵、何老将军与你三人突然赶到了小川河战场,还与北岸伏兵一同行动,恐怕是镇宁卫城的战事出现变故了吧?我安排在小川河北岸的伏兵迟迟不能赶到南岸支援,恐怕也是因为这场变故的原因吧?说一说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毛家栋沉声解释道:“正如钦差大人所料,镇宁卫城的战事确实是出现了一些变故,而这些变故全都是固原总兵方振山的私心作祟!” 赵俊臣眉头一皱,追问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详细讲来。” 毛家栋说道:“要知道,钦差大人您对镇宁卫城的战事早有安排,按照您事前制定的计划,方总兵率兵抵达镇宁卫城附近之后,就应该是首先与守城的何老将军暗中取得联系,两军里应外合、一同行动,最好是趁着蒙古军猝不及防的时候一举重创他们,但若是对方提前收到消息有了防备,方总兵与何老将军的主要任务就是拖住他们的脚步,等到钦差大人您结束了小川河战事之后赶到镇宁卫城支援,我军的兵力优势也就彻底巩固,自然是可以轻易击溃镇宁卫城附近的蒙古军。” 见赵俊臣点头表示认同之后,毛家栋又说道:“然而,方总兵与何老将军原本就有嫌隙旧怨,恐怕也是眼红何老将军这段时间以来的军功显赫,不愿意被何老将军压下一头,竟是罔顾了钦差大人您所制定的计划,意欲要独揽全功,完全没有与何老将军配合行动的意思,当他率军抵达镇宁卫城附近之后,并没有通知何老将军,就直接突袭了蒙古军的大营…… ……只可惜,蒙古军已经提前知晓了方总兵率军来袭的消息,早就有了准备,看似毫无防备的大营实际上是早有预谋的陷阱,最终反倒是打了方总兵一个猝手不及,险些把方总兵的麾下大军一举击溃,也幸亏是钦差大人您把一部分战兵新军的精锐交给了方总兵,因为他们的悍勇表现,方总兵的麾下将士们总算是稳住了阵脚…… ……与此同时,因为何老将军事前并不知道方总兵独自突袭蒙古军大营的事情,并没有多少准备,却也被蒙古军堵在镇宁卫城内迟迟无法支援方总兵,一些防御蒙古军攻城的措施反倒是成为了出城支援的阻碍……当时的情况极为凶险,也幸亏是这支蒙古军仅有万人左右的规模,否则我军说不定就要遭到一场大败了…… ……付出了极大的伤亡代价之后,方总兵总算是率军突围了,而蒙古军见到事不可违之后,也是极为果断,很快就撤出了战场,打算退回阶州城与蒙古军的主力汇合,而方总兵与何老将军也总算是趁机合兵了…… ……当时,不论是何老将军还是方总兵,都不愿意就这么任由蒙古军从容离去,尤其是方总兵还吃了一个大亏,所以两军汇合之后就开始了对蒙古军的追击,然而蒙古军向来是以骑兵称雄,想要追击他们又哪里是那么容易?蒙古军在此期间一直都在吊着我们,偶尔还会调转马头进行反击,将士们的追击不仅是没有收获太大的战果,反倒是又出现了许多损伤…… ……最终,却是任谁也没有想到,这支蒙古军且战且退到了小川河的北岸……当时,钦差大人您安排在北岸的伏兵刚刚剿灭了小川河战场蒙古军的断后兵力,正打算赶去南岸战场支援,却是正好堵住了这支蒙古军的退路,两军皆是没有任何准备就碰面了,自然是引发了一场混战,这场混战也为方总兵与何老将军争取到了许多时间,两位将军赶到小川河北岸之后,就与北岸伏兵一同歼灭了这支蒙古军……只是,也正因为这样,钦差大人您安排在北岸的伏兵迟迟不能脱身,也无法及时支援南岸战场,造成了南岸战场的困境,最终还害得钦差大人您不得不亲自犯险以身诱敌……” 听完了毛家栋的解释之后,赵俊臣轻轻叹息一声,满脸都是无奈与苦笑。 这样看来,赵俊臣对小川河战场的安排并没有任何问题。 只可惜,战场之事总是变幻万千,任谁也无法事先猜到镇宁卫城战场上的蒙古军会出现在小川河北岸,最终也就引起了一系列的变故,让赵俊臣的许多看似正确的安排都成为了败笔! 经过了小川河战事之后,赵俊臣原本还觉得自己此次插手军务是外行指挥内行的错误表现,应该把战事全权交给军中将领们负责,但固原总兵方振山倒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内行,赵俊臣这一次也是把镇宁卫城的战事全权交给他来负责,然而最终成果却依然是让人无奈。 “说根到底,还是军中的可靠将领太少了,数来数去也只有寥寥几人可用,我亲自指挥战事是逼不得已,重用有私心的方振山也是逼不得已,但最终也只能恶果自尝了……” 暗思之际,赵俊臣苦笑摇头之后,表情却是愈加严肃,再次向毛家栋问道:“这么说,我军在镇宁卫城的战场上损伤很严重?” 毛家栋表情沉重,点头道:“这段时间以来,何老将军在蒙古军的强攻之下苦守镇宁卫城,麾下的三千兵马折损了三成有余,而方总兵落入蒙古军的陷阱之后,更是在短时间内死伤了五千余将士……再加上后续的种种损伤,何老将军与方总兵的麾下军队总计死伤兵力恐怕已有上万之多……也幸亏是因为这支蒙古军被钦差大人您安排在小川河北岸的伏兵挡住了,最终也是一举剿灭了他们,否则这一战就绝对是我军的一场大败了!” “有上万兵马的损失吗?”赵俊臣喃喃自语之际,表情颇是阴沉,眼神间隐隐还有一丝杀气。 这一次,赵俊臣率军进入巩昌府,麾下兵力总计约有五万五千余,但如今已是在镇宁卫城战场上损失了上万兵马,小川河战场的死伤至少也有上万之多,却是已经总计折损了超过三分之一的兵力了! 这般死伤比例,可谓是惨重至极! 当然,蒙古联军的死伤情况要比明军更加惨重! 明军付出了这般极大代价之后,却也一举剿灭了蒙古联军的两支分兵,总计也有两万五千人马之多,这般兵力已经是蒙古联军总兵力的近半规模了! 再加上蒙古联军的主力这段时间以来强攻阶州城同样是损伤不少,剩下的兵力恐怕是已经无法对大明疆域造成太大威胁了! 从这方面而言,明军并未吃亏,反倒是占了不少便宜! 不过,账不能这样算,明明是可以用更少的代价收获更大的战果,最终却是变成了现在的惨胜局面,蒙古联军的残余兵力如今固然是威胁不大了,但明军也同样是元气大伤,兵力愈加的捉襟见肘,这一切全都是因为方振山的私心作祟! 所以,得知了镇宁卫城战事的始末之后,赵俊臣自然是心中大怒,恨不得亲手砍了方振山的脑袋! 只不过,心中恼怒之余,赵俊臣依然保持着冷静,却是沉吟之间迟迟没有表态,隐约间有些犹豫。 见到赵俊臣的这般表现,毛家栋似乎看出了一些端倪,则是迟疑问道:“不论镇宁卫城战场还是小川河战场,两处战场的困境皆是方振山引起的……钦差大人您该不会打算要放过方振山吧?”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六十五章.势 三 . …… …… “……钦差大人您该不会打算就这样放过方振山吧?” 毛家栋忍不住开口问道。 听到毛家栋的询问之后,赵俊臣依旧是面现沉吟、迟迟没有表态。 然而,赵俊臣刚才所表现出来的震怒与杀气,却是在沉吟之间越来越淡了。 见到赵俊臣的这般表现,毛家栋不由是表情一变。 经过了镇宁卫城的战事之后,毛家栋与何漳的关系愈加紧密,对于方振山的看法也是观点一致。 这一战,毛家栋的麾下骑兵可谓是死伤惨重,全都是毛家栋亲手操练出来的精兵,其中还有几位武官与毛家栋有着过命的交情,这些人的死伤可以说全都是因为方振山的贪功冒进的缘故,所以毛家栋心中也是恨透了方振山,颇是希望赵俊臣这一次可以严惩方振山,最好是把方振山罢官免职、捉拿入狱! 然而,毛家栋看到赵俊臣此时愈加冷静的表情之后,就知道赵俊臣必然是另有想法,而且赵俊臣的想法恐怕是与自己不一样,自己也许是无法得偿所愿了。 另一边,赵俊臣沉吟良久之后,却是轻轻叹息一声,抬头向毛家栋吩咐道:“对于方振山究竟要如何处置……我心中有些顾虑,一时间也拿不准主意!这样吧,你派人把何漳与方振山二人寻来见我,在召集所有官员聚议之前,我想要亲自问问他们二位当事人的想法!” 赵俊臣说是想要亲自询问何漳与方振山的想法,但毛家栋也算是赵俊臣的亲信了,这些日子以来的相处也让他渐渐了解了赵俊臣的一些习惯,只看赵俊臣如今已经恢复平静的眼神、从容自若的表情,就知道赵俊臣必然是心中已经有了定计,所谓“亲自询问”不过是正式宣布决定之前的内部通气罢了。 考虑到赵俊臣也许是想要放过方振山一马,毛家栋的心中有些不满,但他毕竟是赵俊臣这些日子以来重点培养的军中亲信,也知道赵俊臣从不会无缘无故的做出某项决定,若是赵俊臣真想要放过方振山一马,也必然有切实的理由。 所以,毛家栋稍稍犹豫了片刻之后,最终也没有质疑赵俊臣的决定,只是转身离开帅帐前去召唤何漳与方振山二人了。 等到毛家栋离开帅帐之后,赵俊臣轻轻摇头,表情间也有一些无奈。 然后,赵俊臣缓缓闭上了双眼,抓紧时间养神暂歇。 接下来,耗神耗力的事情还有许多,留给赵俊臣休息的机会依然不多。 * 大约一刻钟之后,毛家栋领着何漳与方振山二人进入了帅帐之中。 当两人迈步走入帅帐之际,何漳是一副面无表情的严肃模样,而方振山则是表情间隐隐有些惶恐,完全见不到他曾经刻意保持的儒将作派。 “卑职何漳(方振山)前来听命,见过钦差大人!” 两人行礼之际,闭目养神的赵俊臣缓缓睁开了双眼,却见到何漳此时只是抱拳弯腰、向自己行了一个普通的军礼,而方振山则是双膝下跪、叩首在自己面前。 不过,方振山显然是有自己的小心思,他下跪叩首之际刻意将双手摆放在了显眼之处,让赵俊臣能够见到他双手上的烧伤痕迹——这些烧伤痕迹是方振山在云峦山上救援赵俊臣的时候留下的。 见到这一幕之后,赵俊臣的表情依旧平静,只是向着何漳轻轻点头,说道:“何老将军不必多礼,你这些日子连续作战也是幸苦了……大力,为何老将军搬张凳子落座。” 听到赵俊臣的吩咐之后,赵大力连忙搬来了一张凳子放在何漳的身后,何漳认为自己是赵俊臣的铁杆亲信,此时也没有客气推辞,道谢之后直接就坐下了。 与此同时,赵俊臣却是没有理会跪伏在自己面前的方振山,就这么任由方振山一直跪着。 赵俊臣的这般态度,可谓是亲疏有别,也让何漳心中颇是满意,还以为赵俊臣接下来就要严惩方振山,颇是有些期待。 另一边,方振山的态度则是愈加谦卑了,一颗脑袋愈加紧紧贴在地上。 赵俊臣的眼角余光扫了方振山一眼之后,缓缓说道:“镇宁卫城战事的始末经过,毛百户已经向我详细禀报了……若是毛百户的说法没有偏颇之处的话,我军此战在镇宁卫城的惨重死伤,全是因为固原总兵方振山你贪功冒进、违背军令的缘故!最终不仅是镇宁卫城的战事险些失利,还因此而严重影响了小川河战事的进展,使得小川河北岸的军队无法及时支援南岸,也让小川河南岸战场的前线将士遭到了意料之外的惨重伤亡……方总兵,对于毛百户的说法,你可有什么想辩解的?” 听到赵俊臣的质问之后,方振山终于抬起了脑袋,竟然是双眼含泪、满脸悲色,语带哭音的说道:“钦差大人,卑职没有任何可以申辩的!这次的战事,因为卑职的指挥失误、思虑不周,死伤了无数的边军儿郎,甚至还一度害得钦差大人陷入陷阱,这全都是卑职的过失,卑职对不起前线将士们、对不起朝廷与陛下、对不起钦差大人,说是死不足惜也不为过!卑职不敢申辩,也是辨无可辩,只求钦差大人您可以重惩卑职,以告慰那些战死沙场的在天之灵!” 说完,方振山还用他那布满烧伤的双手抹了抹眼角的悲苦泪水,一副自责至极的模样! 然而,听到方振山的认罪表态之后,何漳却是勃然大怒! 何漳固然是性格耿直,但他绝不是傻子,对于官场上的各种猫腻也并不是完全不懂! 方振山这一次的罪责明明是“私违军令、贪功冒进”,若是按照这般罪行的话,再考虑到方振山所造成的损失,就算是赵俊臣下令把他当众斩首也没有任何人敢提出异议! 然而,在方振山的认罪表态之中,却是玩弄了文字游戏,将自己的罪行说成了“思虑不周、指挥失误”,这两种罪责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事情。 于是,何漳顿时是站起身来指着方振山的鼻子破口大骂道:“方振山,当着钦差大人面前,你竟然还敢狡辩!你的罪责岂只是指挥失误?本将与你同事多年,哪里还不知道你的小心思?你就是私心作祟,想要全揽军功,最终就是因为你的贪功冒进,害死了多少将士?这些将士全都是边军之中精挑细选的精锐,损失了他们之后会对钦差大人的灭蒙大业造成多大的影响?又会对陕甘边防造成多大的影响?事情到了这一步,你若是还有一丝良心,就应该以死谢罪!” 对于何漳的愤怒指责,方振山并未理会,只是双眼泪水直流,可怜兮兮的看着赵俊臣。 事实上,何漳当初还在固原军镇的时候,就曾经多次怒斥过方振山的许多做法,而方振山从来都是笑脸相迎,绝不会与何漳当众争执,只是事后再行报复刁难之事! 从某方面而言,何漳的态度从来都无法影响到方振山,反倒是何漳的情绪经常会受到方振山的影响,这也是何漳这些年被方振山死死压制的主要原因。 见到方振山的这般表现,何漳愈加愤慨,但也知道自己的指责完全无法影响方振山,方振山也完全不会在乎自己的指责,于是就转身向着赵俊臣大声说道:“钦差大人,依照您最开始所制定的计划,此战本应该是我军的完胜,但如今因为方振山的贪功违令,最终只是惨胜的局面,我军对蒙古联军的兵力优势也是大为削弱,这全都是方振山的责任,还望钦差大人严惩方振山以儆效尤!” 赵俊臣冷眼看着方振山与何漳的表现,却是突然转移了话题,问道:“何老将军,我军的损伤情况可有统计出来?战果又是如何?” 见到赵俊臣的转移话题,何漳不由一愣。 不过,此战的战损与战果也是极为重要的事情,何漳听到询问之后不敢怠慢,连忙答道:“启禀钦差大人,在镇宁卫城与小川河的两场战事之中,我军总计出动兵力五万七千余人,镇宁卫城的战事参与兵力两万三千余,小川河战事参与兵力三万三千余;敌方蒙古军的兵力约有两万五千余人,其中镇宁卫城战场的兵力约有万人,小川河战场的兵力约有一万五千人……最终,我军近乎全歼了两支蒙古军,蒙古联军的大将古根战死于小川河南岸,另有两名头目雅思达与阿木尔被擒,另有一名头目苏合趁乱而逃,总计斩首一万五千余,俘虏七千余,仅有一千五百余蒙古骑兵侥幸逃走,逃走的蒙古骑兵大都是诸察合台骑兵……” 说到这里,何漳的表情间显出悲色,又说道:“然而,我军在此战之中,同样是损伤惨重!镇宁卫城的战事期间,卑职的麾下将士在守城期间损伤千余,后续的战事又有五百余人的损伤,方振山的麾下军队更是前后损失了七千余人,小川河北岸的我军将士也两千余人的死伤,而小川河南岸的将士最是损伤惨重,伤亡兵力高达万余人……经过统计之后,我军总计伤亡兵力两万一千人,此外还有三千余人受了重伤,如今可用兵力只剩下了三万两千人!” 说到这里,何漳再次转头狠狠瞪了方振山一眼,而方振山这一次依然是垂首不语。 另一边,赵俊臣同样是面现沉重。 赵俊臣也猜到了己军这一次必然是损伤惨重,但听到确切数字之后,依然是觉得触目惊心! 不过,再是如何触目惊心的数字,也依然只是一串数字罢了,并不会影响赵俊臣的最终决定。 只见赵俊臣沉默片刻后,突然叹息一声,说道:“方总兵固然是有大错,但我军的伤亡这般惨重,这般情况下我反倒是不好重惩方总兵了!”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一旁的毛家栋已经提前有了猜测,此时只是沉默不语,方振山身体轻轻一颤之后,却是忍不住面现喜色,但也同样没有急着说话。 而何漳则是瞪大眼睛用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赵俊臣,疲惫苍老的脸庞上满是惊怒,大声问道:“钦差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方振山的罪责如此之重,您难道还要放过他不成?”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六十六章.势 四 . …… …… 看着何漳苍老疲惫的面庞上满是不可思议的惊怒模样,即使是皮厚心黑的赵俊臣,心中也有那么一瞬间产生了些许愧疚。 毕竟,为了赵俊臣的灭蒙大计,何漳这段时间以来可谓是倾尽所有了,在赵俊臣与朝廷中枢没有冲突的情况下,何漳对赵俊臣也算得上是忠心耿耿! 然而,赵俊臣此时的决定,从某方面而言可以说是背叛了何漳。 当然,也背叛了那些战死沙场的前线将士们。 但愧疚的情绪只是一闪而过,赵俊臣并没有任何要改变主意的意思。 正如毛家栋的猜测,赵俊臣这一次召见何漳与方振山二人,表面上是想要认真听取他们的意见,但实际上赵俊臣心中已经有了定计,这次召见只是正式宣布决定之前的协商与说服罢了。 毕竟,若是不能提前说服何漳接受自己的意见,以何漳的耿直性格,在赵俊臣正式宣布的时候必然会当众反对,那样的话就会让局面僵持,赵俊臣到时候也会下不来台。 事实上,赵俊臣的决定也是深思熟虑的,有着充分理由,至少赵俊臣本人并不认为自己的决定是错误的。 何漳只是将领,他只需要考虑眼前的这场战争,但赵俊臣是一个政客,他不仅要考虑一隅,也要着眼于全盘,不仅要考量眼前的情况,更还要着眼于未来的长远发展! 方振山因为一己之私心,在这次战事之中违背军令、贪功冒进,两处战场的前线将士皆是因为他而死伤惨重,这般罪责若是按照军法惩处,那就唯有斩首示众的结局——这也是何漳与毛家栋所期望看到的结果! 但不要忘了,赵俊臣明面上的身份只是一位赈灾钦差,他如今主持陕甘军政就已经是严重越权了,若是不出意外的话,朝廷那边此时已经收到了赵俊臣架空三边总督越俎代庖主持陕甘边防的情报,必然是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也必然会有大量政敌正在趁机攻讦赵俊臣! 只是赵俊臣主持陕甘军政还可以说是局势所迫、事权从急,但若是赵俊臣杀死了固原总兵方振山呢? 大明朝拢共只有九处军镇,也唯有九位镇守总兵,每一位都是封疆大吏一般的重要人物,皆是举足轻重、人脉广阔,在德庆皇帝的心里也都挂着号,哪怕是拥有充分理由,也绝不是赵俊臣有权力随意处置的! 当然,权力是一回事,实力则是另一回事! 以赵俊臣目前在陕甘三边的地位与影响力,若是他真要依照军法杀掉方振山,方振山也没有任何的抵抗之力,但这样只会给赵俊臣招来无数麻烦,相当于把一个把柄交给了德庆皇帝与朝廷政敌,到时候赵俊臣就算是有了灭蒙的泼天大功,恐怕也逃不掉朝廷惩处,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种种利益也会因此而折损大半。 所以,赵俊臣绝不可能依照军法斩杀方振山! 若是不能依照军法斩杀方振山,那就唯有两条方法可选了,一个是剥夺方振山的军权,将他囚禁于牢狱之中等待朝廷的判罚决定,另一个则是就这样放过方振山一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假装不知道方振山的罪责。 在这两种方法之中,前者看似是合情合理,朝廷挑不出任何毛病,何漳也不会有任何异议,但这种方法对赵俊臣而言却是有害无利,从某方面而言甚至是在帮助方振山! 毕竟,赵俊臣一旦是实现了灭蒙大计之后,他在陕甘三边的影响力必然是如日中天,以德庆皇帝的性格到时候必然会设法制衡,而赵俊臣囚禁了方振山之后,两人就会彻底成为敌人,德庆皇帝注意到这一点之后,极有可能会把方振山视为制衡赵俊臣在陕甘三边影响力的一枚棋子大加重用,到时候方振山不仅不会受到朝廷的惩处,说不定反而会有功无过、更进一步! 依照赵俊臣的推测,这种情况是极有可能会发生的,到时候赵俊臣今后在陕甘三边的许多计划都会遇到麻烦。 相较于这样,赵俊臣还不如自己做主就这样放过方振山,卖给方振山一个天大的人情,趁机把方振山收纳为己用! 而且,这样一来,方振山就等于把柄落入赵俊臣的手中,再也不能反抗,赵俊臣轻易就可以渗透固原军镇,有了方振山的效力之后,赵俊臣今后在陕甘三边的许多计划也可以顺利许多——与何漳的耿直性格不同,方振山是赵俊臣的同类,赵俊臣将他控制之后有许多见不得光的事情都可以交给他来处理! 自古以来,为官者总是喜欢重用有把柄的下属,其实就是这种道理! 此外,庙堂之中,能办实事的官员固然不多,但善于鸡蛋里挑骨头的官员却是数不胜数! 若是赵俊臣严惩方振山的话,就必须要公示原因,也就会让朝廷的某些官员注意到一件事情——此战原本是有机会完胜的,但最终却是变成了一场险胜与惨胜! 这些官员向来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注意到这一点之后,恐怕也会以此为理由攻讦赵俊臣——“明明是完胜的局面,最终却是变成了一场惨胜,无数将士都因此而无故牺牲,这一切岂不是你赵俊臣用人不当、指挥失误的责任?若不是你赵俊臣越权行事,这种情况岂会发生?若是换成其他人指挥这场战事,说不定就可以避免种种意外、收获一场完胜了!所以赵俊臣你固然是剿灭了蒙古联军,但依然是有过无功!” 并非是赵俊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朝廷里的那些君子们干这种事情不是一次两次了。 若是那样的话,赵俊臣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军功说不定就要缩水! 从这方面而言,赵俊臣也不希望公示方振山的罪行,就假装是没有这件事,那样的话也能少掉许多麻烦,这一战从结果上而言胜就是胜了,并不会有人从这方面挑毛病,赵俊臣的军功也不会遇到被削减的风险! * 但此时,面对何漳质问之际,赵俊臣当然不能就这样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不过,抛开赵俊臣的种种私利不谈,仅是考虑眼前的战局发展,就这样依照军法杀掉方振山也不是一个好选择,赵俊臣依然有充分理由说服何漳! 所以,听到何漳的大声质问之后,赵俊臣的表情依然平静,只是缓缓说道:“何老将军切不要急着动怒,我的这般决定也是经过充分考虑的,你先听一听我的理由如何?” 见到赵俊臣的这般态度,何漳一时间也无法发作,只好是按捺着心中怒意闷声说道:“钦差大人请讲!但若是您的理由不够充分的话,卑职的性子耿直,恐怕是还要与你争辩。” 赵俊臣轻轻点头,一副虚怀若谷的模样,依然是语气平缓,问道:“在何老将军看来,这场战争发展到如今这一步,咱们究竟是胜了还是败了?” 何漳没有任何犹豫,答道:“自然是胜了,虽然是牺牲了两万余名将士,战况也是凶险至极,但也剿灭俘获了数量更多的蒙古人,蒙古联军入侵我朝疆土的军队在此战之中折损近半,此战说是我朝近百年来前所未有的大胜也不为过!此战的战果传扬出去之后,也必然能引起世人的惊叹与赞颂!这一切全是钦差大人的功劳! 不过,若不是方振山的贪功冒进,我军在此战之中原本是可以用更少的代价收获更多的战果,若是一切都按照钦差大人事前所制定的计划,卑职认为我军在此战牺牲的将士绝不会超过万人,蒙古军也不会有任何人逃脱!但最终就是因为方振山的违背军令,我军的一场大胜,最终却是变成了险之又险的惨胜局面!” 赵俊臣再次轻轻点头后,说道:“正是如此!但我事先所制定的种种计划,除了军中少数高层文武官员之外,并没有多少人知晓详细情况,将士们经过了浴血奋战之后,终于是彻底击溃了两支蒙古分兵,但损伤亦是极为惨重,可以说我军的士气目前正处于一种极为微妙的情况,获胜的喜悦,身心的疲惫,以及同袍战死伤残之后的悲痛……种种情绪,皆是交杂在了一起!”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何漳隐隐已经猜到了赵俊臣的意思,目光隐隐闪烁着,似乎是有些犹豫! 赵俊臣则是叹息一声之后,继续说道:“这个时候,我们对这场战争结果的定性,就很容易会影响到将士们的士气,若是我们只说这场战争是我朝近百年来前所未有的一场大胜,意义非凡,所有人都会收获丰厚的军功赏赐,将士们就会忘掉疲惫与痛苦,并且是士气大振、战意愈浓,也就可以一鼓作气的击溃阶州城的蒙古主力; 但若是我们说此战明明应该是一场完胜,但因为高层将领的私心作祟,最终变成了一场险胜与惨胜,绝大部分战死沙场的将士都是白白牺牲了,将士们又会是如何作想?士气战意可否继续保持?若是将士们的士气战意因此而变得低迷的话,我们又如何与蒙古主力作战?” 说到这里,赵俊臣加重了语气,继续说道:“世人总是如此,明明是一件好事,但若是这件好事并不完美,世人的眼睛往往就会只盯着瑕疵不放,好事也就变成了坏事!如今,这一战的战果也是如此,若是我们公示了方振山的罪责,将士们就会下意识的忽视我军的这场胜利,只会注意到一场大胜变成了惨胜的事情,到了那个时候,我军看似是胜利了,但将士们的心情恐怕是与遭遇战败也相差不远了!……所以,方振山的罪责固然很严重,但考虑到战局与士气,如今并不是公示的时候,也不是严惩他的时候!” 赵俊臣的这番说法,固然是有些道理,何漳也很清楚士气的重要性。 但仅是如此的话,还不足以说服何漳! 于是,何漳问道:“钦差大人所说有理,但因此就轻易放过方振山,卑职心中还是难以服气!” 见到何漳的这般表态,赵俊臣依然没有动气,说道:“我的理由,自然不仅仅只是如此简单……何老将军,我来到陕甘之后,曾多次向你说过,我的野心很大,比你们所有人想象中都要更大!你们或许是认为我的野心仅仅只是全歼入侵我朝疆土的蒙古联军,在当时看来,这已经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了……但实际上,我的野心从一开始就不仅仅只是全歼蒙古联军!” 赵俊臣的说法,顿时是引起了在场几人的注意力。 毛家栋忍不住问道:“难道,钦差大人您还有更大的志向?” 赵俊臣笑着点了点头,眼睛闪烁着精光,说道:“战事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我也不瞒你们了!从一开始,我就不仅是想要全歼入境侵犯的蒙古联军,更还想要一鼓作气反攻到北方草原,趁机收复河套地区!” 话声落下,满堂皆惊!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六十七章.势 五 . …… …… 话声落下,满堂皆惊。 不仅是何漳与毛家栋二人皆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惊骇模样,就算是一直把脑袋埋在地上的方振山此时也忍不住抬头看向了赵俊臣。 大帐内静了片刻之后,何漳颤声问道:“收复河套……钦差大人您当真是有此志向?” 赵俊臣点了点头,信誓旦旦的说道:“这般时候、这种事情,我自然不会骗你。” 得到赵俊臣的保证之后,何漳的一张老脸上满是激动,连声说道:“钦差大人您有这般大志,卑职愿为先锋、以死效命!赴汤蹈火、在所不惜!……收复河套、收复河套,若是此事可成的话……太好了,卑职等这一天已经太久了……” 旁边,毛家栋也是满脸难以抑制的兴奋,接口道:“若是真能够收复河套地区,钦差大人您必然会成为朝廷近百年来的第一名臣,足以与王明阳、张居正、于谦等贤达相并肩!我等将领跟随在钦差大人麾下,也足以青史留名了!” 哪怕是一向城府深沉、精于算计的方振山,此时也是下意识的喃喃自语道:“河套、河套……此事当真能成?” 也不怪三人难以自已,开疆拓土、远诛外寇,自古以来就是武官们心中最高的人生志向,而河套地区对于明朝边军的意义也是极为特殊! * 河套地区,即是宁夏及内蒙古贺兰山一带的地区,东至山西偏关,西至宁夏镇城,南至明边墙,北迄黄河,拥有黄河三面环绕的优良环境,水草丰美、冬暖夏凉,不仅是宜于畜牧,也是农耕良土。 除了天然的优良环境之外,河套地区的战略位置也是极为重要,是中原王朝的历代必争之地,一旦失去了河套地区,北方游牧民族就可以长驱直入,甚至是直接威胁中原王朝之腹地,最是不可忽视! 明朝开国之后,明太祖朱元璋原本所设的北疆防线是大宁卫、开平卫、东胜卫的三点一线,这条防线也足以保证明朝对河套地区的控制,但因为明成祖在靖难之役借用了蒙古兵力的缘故,就将大宁卫的地盘作为酬谢给了朵颜三卫的蒙古人。 失去了大宁卫之后,东胜卫也因为环境恶劣的缘故内迁于河北境内,仅剩的开平卫自然也就独木难支了。 与此同时,由于河套地区的水草肥美,移驻于此的蒙古部落也就越来越多,到了明朝成化年间,明朝对河套地区的统治就已经是名存实亡,明朝基本疆域也彻底退到长城以南一线。 时至今日,河套地区已经成为了鄂尔多斯部落的长期驻牧之地,也正是因为拥有了富饶的河套地区,鄂尔多斯部落才会成为蒙古右翼最强盛的部落,而明朝也正是因为失去了战略位置极为重要的河套地区,才会在这数百年来一直饱受火筛入寇之苦! 从某方面而言,若不是因为明朝失去了河套地区的控制权,后面也不会出现堪称是明朝历史上最大耻辱的“土木堡之变”! 这般种种,皆是足以说明河套地区在明朝将领们心中的独特地位。 所以,听到赵俊臣提及“收复河套”的说法之后,帐内几位武官皆是有些情绪失控。 与此同时,何漳激动良久之后,也终于是反应了过来,问道:“钦差大人您有这样的宏图大志,自然是一件好事,此事与方振山又有何关系?难道您想要收复河套地区,就必须要放过方振山不成?” 听到何漳的询问之后,赵俊臣面现无奈,说道:“我刚才也说过了,正是因为我军兵力的损伤惨重,所以我才想要放过方振山一马!这不仅是考虑到将士们的士气问题,也是考虑到了各地武官们的心态!我军损伤惨重之后,想要独自击溃阶州城下的蒙古主力就已经是很不容易了,若是再想要进军草原收复河套,就更是难上加难! 这个时候,若是想要增强实力、弥补兵力的不足,就必须要借助于各地边军的力量了!然而,小川河与镇宁卫城的两处战场上,就要以固原军镇的兵力损伤最是严重,占了我军损失兵力的大半之多,若是我在这个时候重惩了方振山,哪怕理由再是如何充分,在各地边军武官们的眼中依然会有卸磨杀驴的嫌疑,他们收到消息之后必然会心生顾虑…… 说到底,方总兵如今固然是铸成了大错,但自从我掌控陕甘军政以来,他的表现也最是顺服配合,已经成为了一面旗帜,哪怕只是为了给各地武官做样子,我也必须要待他宽宥一些,否则若是连表现最为顺从的方总兵都没有好下场,各地的边军武官恐怕就要兔死狐悲了,到时候我再想要指挥他们也就不容易了……” 说到这里,赵俊臣加重了语气,说出了自己的结论:“总而言之,若是想要收复河套地区,我军现有兵力并不足够,还需要各地边军的积极配合,但若是想要各地边军心无顾忌的积极出力,我就必须要给方总兵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何将军,您应该最是清楚,陕甘三边如今就是这般情况,即使是我也必须要有所妥协!”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之后,何漳不由是沉默了。 赵俊臣给他画了一张大饼,但不得不说这张大饼确实是极为诱人! 沉默良久之后,何漳抬头问道:“钦差大人您当真是有把握收复河套地区?” 赵俊臣满是认真的点了点头,说道:“当然!我已经有了非常详尽的计划!此事大有可为!”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何漳又是表情变幻了良久之后,终于是咬牙说道:“若是如此,卑职同意您暂且放过方振山,但就算是不追究方振山的罪责,方振山今后也不再适合单独领兵了!” 相较于自己对方振山的怨恨,在何漳的心中终究是建功立业的欲望更加强烈一些。 所以,何漳最终还是妥协了。 赵俊臣的眼中闪过了一丝轻松,点头道:“自然如此,方振山确实是罪责深重,就算是何老将军不说,我也不打算再让他单独领兵作战了!这样吧,何老将军你也是固原军镇出身,对固原军镇的情况最是了解!今后一段时间之内,固原军镇的兵力就交由何老将军统帅!除此之外,为了振奋将士们的士气战意,我还打算要大力宣传何老将军你这段时间以来的显赫军功战绩,让何老将军的武勇之名彻底响彻三军,这对于将士们接下来恢复士气很有助益。”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何漳不由是一愣,但犹豫了片刻之后,终究还是没有拒绝赵俊臣的好意,向着赵俊臣行礼答谢道:“多谢钦差大人,卑职一定是尽心尽力,绝不会辜负钦差大人您的信任!” 赵俊臣也知道自己现在固然是勉强说服了何漳,但何漳的心中依旧是有些不服气,所以他如今得种种表态,皆是对何漳的补偿与安抚。 但赵俊臣的这种补偿与安抚对于何漳的未来究竟是好是坏,却是难说。 * 却说,说服了何漳之后,赵俊臣就让何漳离开帅帐继续去处理战场后事了。 与此同时,毛家栋、赵大力等人也被赵俊臣一同支走了。 于是,帅帐内也就只剩下了赵俊臣与方振山二人! 等到所有人离开帅帐之后,沉默良久的方振山马上就向着赵俊臣再次叩首,大声说道:“钦差大人的救命之恩,卑职感激涕零!若不是钦差大人的维护,卑职今日恐怕就要被何漳逼杀了!从今往后,卑职将以钦差大人马首是瞻!” 赵俊臣看着眼前的方振山,却是叹息道:“方总兵,也不是我说你,你平日里总是自诩儒将,怎么事到临头一点耐心都没有?这次的事情全是因为你太急着争功了……罢了,你已经跪了太久,还是起身说话吧……从今往后,咱们就是自己人了,来日方长!”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之后,方振山终于是站起身来。 赵俊臣则是接着说道:“你也别怪我这次夺了你的兵权,若非如此的话,一旦是何漳心生不服的话,将你的种种罪责公布于众,我恐怕也无力护你了!” 方振山连忙是垂首道:“卑职也知道自己的罪责极重,能保住性命与官职就已经是最好的局面了,不敢奢求更多,也不敢怪罪钦差大人!” 赵俊臣点了点头,说道:“你明白就好!” 犹豫了一下,方振山忍不住问道:“钦差大人,您刚才所说的收复河套之事,究竟是真是假?” 赵俊臣并没有任何迟疑,答道:“自然不是空话,若是在这种事情上诓骗了何漳,他必然是不依不饶,他犯倔起来可不会给我台阶下。” 在几位武官之中,就要以方振山城府最深,他刚开始听到赵俊臣收复河套的宏图大志之后也是心情激荡,但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也发现了这般计划的种种不切实际之处,所以就以为赵俊臣“收复河套”的说法只是为了转移何漳的注意力,并不是发自于真心。 如今,听到赵俊臣的回答之后,方振山不由是面现惊讶。 方振山再次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心中疑虑:“但……朝廷可会同意?要知道,嘉庆年间的兵部尚书夏言、三边总督曾铣二人就曾想要收复河套,最终皆是含冤而死!……更何况,钦差大人您乃是朝廷重臣,陛下他必然是不愿意您离开庙堂中枢的时间太长,也无法长时间主持陕甘军政,若是您真想要收复河套的话,恐怕是机会不大……此外,河套地区已经被鄂尔多斯部落经营百年,想要收复也不容易……” …… PS:特意说一下,历史上明朝失去河套地区控制权的具体时间段与过程始末一直都存有争议,虫子在本文之中的观点源于《明史》,但众所周知明史是清朝时期所撰,也未必就是正确的,近些年来史学家们也提出了许多不同观点,比如《明朝那些事》里的观点就与正史不同,纷说之间难以分辨,大家若有异议也不必太过较真。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六十八章.势 六 . …… …… 或许是因为赵俊臣这次庇护了方振山的缘故,方振山此时也是投桃报李,表达了自己的诚意。 他所提出的这几项问题皆是极为敏感关键,并没有任何遮掩与避讳,表现出一副真心实意为赵俊臣考虑的模样。 听到方振山的询问之后,赵俊臣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叹息。 其实,赵俊臣这一次出于各方面的考虑固然是出手庇护了方振山,但他心中对于方振山的种种做法只有深深厌恶。 然而,不得不说的是,方振山领兵作战的本领固然一般,但他的政治嗅觉与缜密心思却是要远远超过何漳。 君子讲究忠义,心中只有正邪对错,但小人重视实利,心中只会权衡风险与收益;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像是方振山这样的卑劣小人在考虑问题的时候,往往要比何漳这样的正人君子更加的深刻、全面、敏锐。 赵俊臣提出了“收复河套”的宣言之后,何漳的心中只剩下了兴奋与激动,认为收复河套是一件好事,既是可以让自己青史留名,也是可以为朝廷开疆扩土,所以就不需要任何犹豫、应该尽力去办,但方振山却是在第一时间就考虑到这件事情的种种隐忧与所有利弊。 像是赵山才那样可以兼得君子与小人之不同长处的旷世奇才实在是太过稀少了。 所以,赵俊臣的心中固然是更加钦佩何漳这样的正人君子,但平常时候却是与方振山这样的卑劣小人更有共同语言。 或许,这就是物以类聚吧。 想到这里,赵俊臣的心中不由是暗暗有些自嘲。 不过,心中自嘲之际,赵俊臣的表情依旧平静,缓缓说道:“方总兵的顾虑很有道理!朝廷方面确实是不会支持本官收复河套的举动,庙堂里的衮衮诸公皆是不希望边疆多事,咱们当今这位陛下也是一位求稳之主,他们的反对理由与方总兵的顾虑一样,认为鄂尔多斯部落已经经营河套多年,又是蒙古右翼部落之盟主,朝廷若是收复河套的话,不仅是要损耗无数的钱粮与兵力,成功希望也是渺茫……” 说到这里,赵俊臣突然是面现不屑,又说道:“但在本钦差看来,朝廷与方总兵皆是高估了鄂尔多斯部落与蒙古右翼的实力,世人总是认为草原上的游牧民族乃是朝廷边防之大患,但本官遍览史书之后,却是发现了一个道理……那就是自秦以后,只要是中原王朝形成统一,游牧民族就向来是不足为患,交锋之际也是明显处于劣势,历史上许多显赫一时的部落民族纷纷是亡国灭种,汉人边军猎杀游牧民族冒充军功、将整个游牧民族部落贩卖为奴的事情数不胜数,百越东戎皆是由此而亡……唯有边牧民族统一之后,并且汉族内部衰落之际,才会对中原王朝形成威胁!而如今,我大明朝已经统一中原数百年,蒙古内部则是四分五裂、自相攻伐,西北边军这些年固然是有些糜烂了,但蒙古各部落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咱们又何必要畏敌如虎?” 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方振山,继续说道:“当然,自宋以后,历朝历代皆是尊文抑武,使得汉族军队糜烂怯战,武官们也不能施展本领,才让游牧民族成为了边防大患!但这些情况皆是可以改变,只要咱们可以全歼入境侵犯的这支蒙古联军,并且是大加封赏有功将士,将士们的战意士气就可以得到保证,有了本钦差的坐镇后方,武官们也可以放心施展自身本领,只要是到时候手段得当,收复河套绝非难事!” 赵俊臣的这一番长篇大论,让方振山有些目瞪口呆。 这些说法确实是不无道理,但难免是有些夸夸其谈、纸上谈兵的嫌疑,并没有任何实际情况的考虑。 就在方振山心中犹豫着要不要指出这些的时候,赵俊臣突然间又是一笑,说道:“放心吧,本钦差并不是只知道纸上谈兵之辈,讲这些只是想要告诉方总兵,不要把这件事情想得太困难罢了!从实际情况考虑,蒙古各部落这几年因为天灾不断的缘故,实力不断削弱,内耗也是极为严重,正是他们最虚弱的时候,也正是咱们收复河套的最好时机……此外,本钦差早就埋下了一枚棋子,只要咱们接下来战胜了阶州城的蒙古主力,本钦差就有办法加速蒙古各部落相互间的攻伐与内耗,等到咱们进军河套地区之际,恐怕是鄂尔多斯部落与蒙古右翼皆是已经自顾不暇了,根本没有抵抗的机会!”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方振山不由是心中一惊。 若是赵俊臣有办法让蒙古部落自相残杀的话,那也确实是明军收复河套的大好机会。 一时间,方振山心中非常好奇赵俊臣所说的“棋子”究竟是什么,但看赵俊臣此时的神秘态度,显然是不会提前透漏,所以方振山也就知趣的没有追问。 方振山犹豫了一下之后,只是问道:“但朝廷的态度……” 赵俊臣说道:“本钦差刚才已经说过了,朝廷不支持收复河套只是担心徒耗钱粮兵力罢了,但若是咱们抢在朝廷反应过来之前出兵河套,并且是赶在朝廷阻止之前取得可观成果的话,朝廷难道还会硬要咱们把吃到嘴边的肥肉丢掉不成?别忘了,咱们当今这位陛下平常时候固然是一心求稳,但他也是一位好大喜功之主,这般留名青史的机会他绝不会放过的!……恩,出兵河套的理由也很容易找,就说咱们是为了追击逃敌即可,朝廷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方振山沉默片刻后,又问道:“若是钦差大人您的计划一切顺利的话,此事或许是当真可成,但请恕卑职直言,陛下他恐怕是绝不会允许钦差大人您留在陕甘太久时间,召您回京的诏书说不定如今已经在路上了!更何况,就算是您排除万难收复了河套地区,后续的移边、驻防、屯垦等等事情也需要许多精力与钱粮……” 听到方振山的质疑,赵俊臣依旧是信心满满,笑道:“放心吧,这些事情我心中有谱……朝廷就算是召回了本钦差,不是还有梁辅臣梁阁老吗?以他的能力手段,足以应付后续的种种事情!” 方振山又是一惊,下意识的脱口问道:“梁阁老不是在路上被悍匪绑架了吗?已经被解救出来了?” 梁辅臣身为朝廷的全权钦差在赶往花马池营的路上遭到悍匪绑架的事情,原本只有花马池营的少数高层官员知晓消息,但世上哪里有不透风的墙?方振山身为固原总兵在花马池营自然也有消息渠道,当然是很快就知道了此事。 只不过,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过敏感,所有人都是忌讳莫深,从不会轻易谈及! 赵俊臣并不意外方振山知道了此事,只是点头道:“恩,根据消息,如今已经查到了绑架梁阁老的悍匪巢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梁阁老很快就会赶来这里代替本钦差主持局面了……只不过,就怕是梁阁老经过这件事之后身体情况不佳,那样的话本钦差恐怕还要再勉为其难的继续留在这里一段时间!”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方振山眼神微微闪烁着,却是不再说话了。 * 事实上,梁辅臣遭到“悍匪”囚禁了这么长时间,赵俊臣确实是打算要“出手搭救”了。 毕竟,梁辅臣的身份极为重要,若是将他关押太长时间,必然会引发天大的乱子。 如今也正是赵俊臣释放梁辅臣的最佳时机! 在赵俊臣亲自领军作战之下,侵入明朝疆土的蒙古联军已经折损了过半兵力,等到梁辅臣重获自由赶到这里主持大局的时候,恐怕整个战局都已经尘埃落定了,不仅是蒙古联军极有可能会全军覆没,若是一切顺利的话赵俊臣收复河套的计划也会初步展开! 到时候,赵俊臣的声望已经如日中天,梁辅臣就算是有全权钦差的身份,也很难与赵俊臣一争长短,灭蒙复疆的泼天大功也不会被梁辅臣夺走! 此外,在赵俊臣的算计之下,如今的梁辅臣身体状况并不算好,就算是赶到了这里也很难立刻主持大局,到时候赵俊臣依然会是陕甘三边的实际掌控者。 最重要的是,以梁辅臣的性格,一旦是发现赵俊臣收复河套的计划进展顺利的话,也会鼎力支持赵俊臣,绝不会瞻前顾后!这样一来,赵俊臣也就可以拉着梁辅臣与自己一同承担来自于朝廷的压力! 而一旦是收复河套的计划顺利实现,后续的移边、驻防、屯垦等等一系列事情就会把梁辅臣拖延在陕甘三边无法离开,恐怕是许多年都不能返回京城——对于德庆皇帝召回梁辅臣意图插手内阁的事情,赵俊臣心中一直都有警惕,而这样也就变相的破坏了德庆皇帝插手内阁的计划、也就削弱了帝党的影响力! 当然,收复河套之后,朝廷为了稳定河套地区的统治就必须要消耗大量的钱粮,而赵俊臣身为掌控钱粮的户部尚书,重要性也就可以再次体现了! 随着赵俊臣的诸项改革渐渐取得成果,朝廷的钱粮状况也随之渐渐改善,所以赵俊臣也必须要再给朝廷寻找一个消耗钱粮的渠道,否则他的存在意义就会可有可无了! 总而言之,收复河套并不只是赵俊臣的临时画饼,他自从发现自己有能力全歼蒙古联军之后,就已经认真考虑了许久,早已经在悄然间展开了布局,也制订了一系列的计划,这件事不论于公于私皆是一件好事,说是一箭三雕也不为过! 不过,方振山只是刚刚投靠了赵俊臣,忠心尚未保证,赵俊臣自然不会把自己的这些想法全部告知,只是方振山的政治嗅觉确实是非常敏锐,看他此时的神情反应,似乎也已经猜到了一些。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六十九章.势 七 . …… …… 大约又过了一刻钟的时间之后,明军终于是安置好了营寨,清扫战场的后续事宜也大致告一段落。 然后,依照赵俊臣的指示,军中的高层文武官员们纷纷汇聚到帅帐之中商议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在众官员陆续进入帅帐之际,赵俊臣依然是坐在主位上闭目养神,进入帅帐的众位官员也不敢发声打扰,只是默默寻找各自的位置站定。 等到所有的文武官员尽数到齐之后,站在赵俊臣身后侍立的赵大力弯腰轻声提醒道:“钦差大人,所有人都到齐了。” 赵俊臣缓缓睁开了双眼,环视了帐内众人一眼,只见帐内众位官员此时也纷纷把目光汇聚在赵俊臣的身上,他们的表情神态各有不同,或是肃穆疲惫、或是喜悦激动,但并没有多少人面带悲观之态。 众官员们如今也大都知晓了镇宁卫城与小川河两处战场的战果统计——正如何漳所说的那样,这两处战场仅从战果而言固然只是一场惨胜,但终究还是胜了!更还是陕甘三边近百年来最辉煌的一场胜利!若是从战略眼光来看,这场胜利的意义还要更加重大! 所以,前线将士们固然是损伤惨重,但军中高层的文武官员们反倒是态度愈加乐观了。 甚至,赵俊臣还能看到许多官员此时正用一种崇拜狂热的目光注视着自己,却也不知他们的这般表现究竟是发自于真心,还只是为了趁机巴结讨好赵俊臣。 但无论如何,此战之所以能够获胜,全是因为赵俊臣的坚定主战与指挥得当,尤其是赵俊臣在小川河南岸战场上亲自犯险诱敌的作秀,让赵俊臣目前在军中的声望可谓是如日中天,若是真有一些官员因此而对赵俊臣产生了崇拜情绪,却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 此时,帐内众人见到赵俊臣睁开双眼之后,分别站在文武两列官员首位的何漳与吴启凡二人相互对视一眼之后,就打算率领众位官员向赵俊臣行礼。 然而,不等他们有所动作,赵俊臣已经是抬手说道:“既然人已经到齐了,就开始商议我军下一步的行动吧……今日的战事,大家都是异常幸苦,这个时候就不必多礼了,所有人都坐下说话吧。” 自从率军进入巩昌府以来,赵俊臣一直都是这般雷厉风行的态度,所以众人听到赵俊臣的表态之后也没有任何意外,只是纷纷坐在了各自的位置上。 等到所有人尽数落座之后,赵俊臣的目光转向了何漳,吩咐道:“何老将军,你把此战的战果统计向众位大人说明一下,也让大家了解一下目前的战局情况。” 何漳点了点头之后,站起身向帐内众人说道:“在小川河与镇宁卫城两处战场之上,我军总计投入兵力五万七千余人,蒙古人则是投入兵力两万五千余人,经过将士们的浴血奋战之后,最终我军近乎是全歼了两处战场的蒙古骑兵,总计斩首一万五千余,俘虏七千余,仅有一千五百余蒙古骑兵侥幸逃走,逃走的蒙古骑兵大都是诸察合台骑兵,与此同时,我军还缴获了蒙古人的战马一万三千余匹、铁制兵器八千余柄、粮草四十余车……” 随着何漳的话声落下,帐内众人顿时是激动了起来。 在此之前,他们固然是已经打探到了大致的战果数字,但如今听到了正式的汇总之后,感觉却是截然不同,绝大多数人依旧是难掩兴奋之意。 “太好了!” “我军收获了大胜!” “此战必当是名垂青史!” “这全是钦差大人英明指挥的缘故!” 不等何漳说完,许多人就已经欢呼起来。 见到帐内众人的表现,何漳眉头微微一皱,继续说道:“不过,我军在此战之后也是损伤惨重,伤亡兵力总计有两万一千人,此外还有三千余人受了重伤,如今可用兵力只剩下了三万两千人!其中,固原军镇的死伤将士共有一万四千余人,占了绝大多数,禁军援兵的死伤也有近五千之多,战兵新军的死伤兵力则是三千有余……” 讲出己方的死伤数字之际,何漳的表情颇是沉重,并且是忍不住转头再次狠狠瞪了方振山一眼。 不过,按照赵俊臣的吩咐,何漳终究是没有当众指责方振山的罪责,而帐内的众位文武官员也都是官场上的老油子,却也是知趣的没有深究。 然而,对于己方的这些死伤数字,帐内众位文武官员大都是不甚在意,依旧是兴奋的讨论着此战的胜利意义。 对于他们而言,战场上将士们的损伤都只是一组纯粹的数字罢了,只要是得到最终的胜利,只要是他们能够借此而收获军功赏赐,这一串数字就算是再增加一倍他们也不会有多么在意。 前线将士们以性命相搏,最终只是得到微薄的饷银与抚恤,但史书上并不会出现他们的名字,最终只是作为一串数字成为大人物们辉煌事迹的旁证,战争的荣耀、朝廷的赏赐、世人的赞颂,最终也只会属于帐内的这些文武官员们,哪怕是这些文武官员在作战之际只是躲在大后方瑟瑟发抖。 现实就是这样残酷。 所以,何漳的话声落下之后,帐内的文武官员就已经把己方的损伤数字抛在了脑后,迫不及待的向赵俊臣歌功颂德起来! “恭喜钦差大人!贺喜钦差大人!此战过后,入侵我朝疆土的蒙古联军已经是损伤过半,再也不能形成威胁了!” “是啊,这全是钦差大人的功劳,若不是钦差大人的一力主战,若不是钦差大人的英明指挥,若不是钦差大人在危难之际的以身犯险,我军恐怕是难有今日之胜果!钦差大人当是首功!” “此战之胜,对于今后的战事发展意义重大!对于陕甘三边意义重大!对于朝廷边防同样是意义重大!” “此战的战果传到朝廷中枢之后,必当是震动朝野,各位,咱们如今的当务之急,应该是联名上书朝廷请功!” 见到众人的这般表现,何漳的眉头愈加紧皱,但总算是忍了下来没有当众泼冷水,只是表情不快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另一边,赵俊臣见到帐内众人已经开始迫不及待的讨好自己、瓜分功劳,同样是眼中闪过了一丝讽刺。 但表面上,赵俊臣依旧是不动神色,只是抬手轻按,制止了众人的热烈讨论,然后缓缓说道:“各位,如今在阶州城外,蒙古联军的主力犹在,咱们这一战固然是胜了,但自身的损伤亦是不轻,目前最重要的事情依然是要商议出下一步的作战计划!依照本钦差的推算,蒙古联军的主力如今大约还剩下近两万兵马,咱们的兵力已经没有任何优势了!若是最终让这支蒙古军逃回草原,咱们就无法收获一场完胜,反而会留下无穷后患,眼下的胜利也就毫无意义了!各位,如今还不是盲目乐观的时候。” 此战之后,赵俊臣在军中的地位与威望已经是如日中天,没有任何人敢有质疑赵俊臣的念头。 所以,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众人很快就冷静了下来,皆是表现出一副随时听候赵俊臣命令的样子。 见到众人的这般表情,赵俊臣轻轻点头表示满意,然后问道:“关于我军下一步的作战计划,究竟应该如何剿灭蒙古联军的残存主力,各位可有什么想法教我?”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帐内完全见不到刚才的热络气氛,一时间竟是没有任何人主动发表意见。 安静了片刻之后,吴启凡起身说道:“钦差大人,以下官看来,我军这一战固然是损伤不轻,但依旧是占有明显的优势!首先,蒙古人屡屡受挫之后,必然是士气低迷、心中惶恐,而我军经过这场大胜之后,则正是士气大振、战意最浓之际,哪怕是兵力优势不大,也足以占据上风;其次,我军毕竟是境内作战,占有主场优势,也大可以拖延时间等待战机,但蒙古人如今已经陷入了彻底的被动,再也无力主动发起攻势,只能拼命突围逃窜;最后,依照钦差大人的命令,甘肃军镇的兵力随时都可以赶来支援巩昌府,渭水北岸还有戚斌新军阻断蒙古联军的后路,钦差大人您也可以随时征召各地边军支援,我军的兵力优势依然还在……只要计划得当,想要全歼蒙古残留的主力部队,胜算依然很大!” 吴启凡的这一番话,强调了己方的种种优势,倒是可以振奋士气,但他只是一名文臣,终究是不懂军事,并没有任何具体的建议。 随着吴启凡的话声落下,他后面的众位文官也纷纷出列表态,只是他们与吴启凡一样只能发表一些战略上的意见,但并没有任何的实际意义。 赵俊臣原本也没有指望他们,只是点头表示赞同之后就转头向着众位武官看去,希望这些武官可以提出一些切实的意见。 经过小川河的战事之后,赵俊臣已经下定决心自己不会再轻易插手具体的军事安排了,这些事情最好还是由专业人士负责。 然而,让赵俊臣感到失望的是,武官们大都也无法提出什么切实可行的建议。 或许是不敢承担责任,又或许是他们已经习惯了依赖赵俊臣的决策,武官们大都只是表示一切听从赵俊臣吩咐、只要赵俊臣一声令下就会以死效力云云,固然是态度可嘉,但赵俊臣却是难免有些失望。 这种情况,赵俊臣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了。 最终,还是何漳沉思良久之后,提出了较为切实的计划。 “钦差大人,依卑职看来,自从我军进入巩昌府之后,就屡次遇到意外情况,您最初所制定的作战计划也是迟迟不能执行,但如今一切已经步入正轨,咱们不仅是歼灭了蒙古联军的过半兵力,针对蒙古联军的包围圈也已经形成,今后不妨是依旧按照您最初所制定的计划来办! 依照您的命令,甘肃军镇的大军如今正在向着阶州城下的蒙古联军逼近,而蒙古联军的统帅不久之后也会收到小川河与镇宁卫城两处战场的消息,到了那个时候,蒙古联军也就别无选择只能逃回北方草原,等到蒙古联军逃到渭水附近的时候,我军就可以联合甘肃军镇、戚斌新军一同行动,将蒙古联军尽数剿灭!” 听到何漳的提议之后,赵俊臣沉吟了片刻,然后点头道:“自从进入巩昌府之后,就一直是千头万绪、波折不断,本钦差竟是险些忘了最初所制定的作战计划了……何老将军所说有理,在目前的局势之下,咱们最初所制定的作战计划倒是可以拿出来继续执行!” 随着赵俊臣的表态,下一步的作战计划就算是确定了。 然而,赵俊臣当初制定这项作战计划的时候,情况与如今完全不同,如今若是继续执行这项计划的话,一些细节安排就必须要做出修改。 于是,确定了大致作战方向之后,赵俊臣又与众人商议了很长时间,等到一切都商议妥当之后,时间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赵俊臣原本就已经濒临极限了,如今又是耗费心力之后,不由是精神愈加不振,只觉得脑袋昏沉,但依旧是强自坚持着,吩咐道:“诸般事宜,还望各位大人回去之后尽快安排妥当……不过,我军经过这几日的行军与苦战之后,所有人都已经疲惫不堪,接下来的两三天时间我军依然是以休整为主,伤病们要妥当安排,将士们的封赏与抚恤也要尽快统计出来……” 说完这些之后,赵俊臣再次闭上了双眼,挥手道:“战事紧迫,不可耽误时机,在下一次的战事之前,将士们固然是可以趁机休整几日,但咱们还需要继续幸苦一段时间,各位这就回去准备吧!” 见到赵俊臣这般表现,众位官员也明白赵俊臣急需休息,不敢再有打扰,纷纷是陆续离开了。 等到绝大多数官员皆是离开之后,帅帐内只剩下了赵俊臣以及赵大力二人。 看着赵俊臣愈加苍白的面色,赵大力的表情间满是担忧,心中犹豫着要不要召唤军医为赵俊臣诊断一下身体。 然而,就在赵大力准备要去传唤军医的时候,赵俊臣却是再次睁开了双眼。 稍稍养神片刻之后,赵俊臣的昏沉感总算是减轻了一些。 然后,赵俊臣转头向赵大力问道:“听何漳的说法,我军在小川河战场上活捉了两名蒙古头目?” 赵大力连忙点头道:“确实如此,一人是准噶尔汗国的大将雅思达,另一人则是准噶尔汗国仆从军头目阿木尔,好似是出身于叶尔羌部落。” 赵俊臣沉吟片刻后,吩咐道:“把他们二人押来这里见我!我有事要询问他们!”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七十章.势 八 . …… …… 当雅思达与阿木尔二人被明军将士五花大绑的押入帅帐的时候,赵大力已经安排了二十名刀斧手环侍左右,负责保护赵俊臣的周全。 很显然,赵大力是担心雅思达与阿木尔二人见到赵俊臣之后会突然间暴起发难、危及到赵俊臣的安全。 对于赵大力的这般安排,赵俊臣并未阻止,但当他见到雅思达与阿木尔此时的模样形象之后,就知道赵大力的担忧纯属是多虑了。 只见这两名蒙古头目此时皆是身负重伤,其中身材较为矮壮的一人用满是血迹的纱布绑住了右眼,似乎是瞎了一只眼睛,右手也被人彻底砍断;另一人身材较为高大,伤势也更加严重,不仅是浑身带血缠满了纱布,左腿也被折断似乎是彻底废了。 两人这样的情况显然是不可能威胁到赵俊臣的性命安全。 很显然,明军将士们为了活捉这两人颇是用了一些狠辣手段。 不过,两人虽然是战败被擒、身负重伤,但他们的态度依旧桀骜,进入帅帐之后只是冷眼打量着赵俊臣,完全没有求饶之意。 然而,雅思达与阿木尔见到赵俊臣之后固然是保持着桀骜态度,但两人的心中也皆是有些惊异,却是不敢相信率领软弱明军击败他们的汉人钦差竟是这样的年轻文弱的形象。 赵俊臣也是饶有兴趣的打量着眼前这两名蒙古头目,在两名蒙古头目凶戾的目光之下毫无躲闪示弱之意。 打量片刻之后,赵俊臣缓缓开口问道:“你们二人之中,谁是准噶尔的雅思达?谁是叶尔羌的首领阿木尔?” 赵大力从前是大同军镇的夜不收,经常会与蒙古人打交道,自然是通晓蒙语,此时他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就连忙将赵俊臣的询问翻译成为蒙语。 听到询问之后,身材较为高大的雅思达却是不答反问,冷哼问道:“我就是准噶尔汗国的雅思达,你就是汉人钦差赵俊臣?没想到只是一个弱不禁风的汉人病秧子!” 雅思达的态度颇是傲慢,让赵大力在翻译之际不由是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如实告知于赵俊臣。 听到赵大力的翻译之后,赵俊臣并不动气,反而是面带笑意的问道:“两位准噶尔汗国的著名勇士被我这样一个弱不禁风的病秧子击败了,还成为了阶下之囚,却依然能够保持这样的傲气,阁下倒是心态不错!” 雅思达自然是听懂了赵俊臣的讥讽,不由大怒道:“若不是你们汉人卑鄙的设下埋伏,就凭你们这些怯弱无能的汉人又岂是我蒙古勇士的对手!?” 赵俊臣再一次的失笑摇头,说道:“如今胜负已分,又何必再找借口让人耻笑?你们蒙古人不一样是惯用的突袭手段吗?罢了,你们只是败军之将、阶下之囚,我也懒得花时间与你们争辩,我这次见你们只是想要询问阶州城的消息!你们蒙古联军已经进攻阶州城十余日之久,如今阶州城的战况如何了?蒙古联军的攻城可有进展?阶州城下的蒙古主力还有多少兵力?”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雅思达只觉得自己受了羞辱,却是愈加的怒意高涨,勉强抬起受伤的手臂指着赵俊臣怒斥道:“我乃是准噶尔汗国的大将,对葛尔丹大汗与巴根首领向来是忠心耿耿,如今就算是败在你的手上,也绝不会向你透漏任何消息!你大可以把我杀了,但想要让我出卖同族却是绝无可能!” 赵俊臣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并不觉得钦佩,也不觉得无奈。 经过小川河的战事,明军总计俘获了七千余蒙古俘虏,就算是雅思达嘴硬不说,自然也会有别的俘虏愿意供出所有情报! 事实上,就在雅思达强硬拒绝了赵俊臣的询问之际,旁边的阿木尔却是明显表露出了犹豫之色。 赵俊臣从一开始就不指望雅思达会配合自己的询问,只是姑且一试罢了,毕竟雅思达乃是蒙古联军的高层将领,他所知晓的情报也许会更加详细一些,但若是雅思达态度强硬的不愿招供,赵俊臣也不会有任何失望。 只见赵俊臣点了点头,说道:“不愧是准噶尔汗国的大将,抛开双方的立场不同,倒也算得上是一名硬汉了……既然你对准噶尔汗国依然是忠心耿耿,那我也就成全你……”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雅思达不由是面现冷笑,还以为赵俊臣已经恼羞成怒,就要下令将他杀死! 然而,雅思达在战场上被明军活捉之后就已经有了觉悟,依然是毫无服软之意。 反倒是旁边的阿木尔身体轻轻颤动,面色明显恐慌起来。 只是,赵俊臣接下来的表态,却是完全超乎了雅思达与阿木尔的意料! 只见赵俊臣依然是面带笑容,继续说道:“你与阿木尔二人,现在就可以离开这里了!我这次就放过你们的性命,让你们重归自由,还会交给你们两匹战马代步,让你们可以尽快返回蒙古联军!”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雅思达与阿木尔二人皆是满脸的不可思议,愣愣的看着赵俊臣,只觉得自己听错了! 最后,还是一直沉默的阿木尔忍不住开口问道:“你……阁下当真是要放我们离开?” 赵俊臣再次点头,说道:“我这个时候又岂会骗你们?只不过,我希望你们返回蒙古联军之后,能够代我向蒙古联军的巴根传一句话,就说我很期待与他会猎于渭水!” 得到赵俊臣的准确答复之后,阿木尔不由是面现狂喜,雅思达则是深深看了赵俊臣一眼之后咬牙说道:“你若是就这样放过我们,我今后必然会让你后悔的!到了那个时候,我可不会放过你!” 对于雅思达的挑衅,赵俊臣依旧是毫不在意,只是说道:“恐怕你是没有这种机会了!” 雅思达冷哼一声之后,却是再也不看赵俊臣一眼,就想要直接转身拖着残腿离开这里,阿木尔也是连忙跟在后面。 不过,赵俊臣却是突然抬手说道:“等一下!” 听到赵俊臣的阻拦,阿木尔不由是面色一变,雅思达则是面现嘲讽,转身问道:“怎么?你后悔了?” 赵俊臣摇了摇头,说道:“并非后悔,只是临时想到一件事情,觉得应该告知你们……这次的小川河战场上,蒙古骑兵的领兵头目共有三人,除了你们二人之外,还有一人名叫苏合,乃是诸察合台部落的首领……你们难道就不好奇这个人如今的下落吗?” 雅思达微微一愣,然后问道:“苏合难道不是已经被你们杀了?” 赵俊臣再次摇头,说道:“并非如此!实际上,苏合要比你们二人聪明得多!他恐怕早就看出了蒙古军在小川河战场上难逃败局,也发现了我现身战场的举动只是为了引敌分兵,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就是苏合鼓动你们二人强攻云峦山的吧? ……但就在你们二人领兵强攻云峦山的时候,苏合却是留在小川河南岸战场上,成为了蒙古军的最高统帅,于是他就借机下令战场上的准噶尔骑兵与叶尔羌骑兵不顾伤亡的强攻明军防线,而他则是趁着明军被准噶尔骑兵与叶尔羌骑兵吸引了注意力之后,带领着少数诸察合台骑兵趁乱逃走了……那个时候,战场上的局势极为混乱,明军将士们因为你们二人强攻云峦山的缘故皆是有些急切,只想着尽快击败疯狂进攻他们的准噶尔骑兵与叶尔羌骑兵,再加上苏合麾下的骑兵规模较小,也就没有耗费太大力气阻止,却没想到竟是逃走了一条大鱼!” 顿了顿后,赵俊臣的笑容有些不怀好意,总结道:“也就是说,苏合出卖了你们,他利用准噶尔部落与叶尔羌部落的牺牲,铺平了自己与部分诸察合台骑兵的逃路!”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雅思达与阿木尔二人皆是面色大变! 雅思达瞪着眼睛大声说道:“不可能!苏合他绝对不敢这么做,这绝对是你这个狡猾的汉人想要离间我们!” 旁边,阿木尔犹豫了一下之后,却是没有开口反驳,反倒是认为赵俊臣的说法很有可能就是真相。 相较于雅思达,阿木尔与苏合同样是准噶尔汗国仆从军的首领,对于苏合的性格也更加了解! 在阿木尔看来,苏合绝对是老奸巨猾、阴险善变之辈!只要是可以保存诸察合台部落的元气,苏合出卖盟友的时候绝不会有任何的犹豫! 此时,面对雅思达的质疑,赵俊臣只是说道:“这次的战事,我军俘获了蒙古俘虏七千余人,雅思达将军若是不相信我的说法,在离开这里之前也可以先去俘虏营一趟,向本族之人询问当时的情况,到了那个时候,你自然会知道我有没有骗你了!” 见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雅思达不由也是有些信了。 雅思达的面色变幻了片刻之后,却是重重怒哼一声,再次转身离开了!而阿木尔则是连忙跟随在后面。 这一次,赵俊臣并未挽留,只是盯着雅思达与阿木尔的背影,眼神若有所思。 * 却说,等到雅思达与阿木尔离开之后,赵大力犹豫了片刻之后忍不住问道:“钦差大人,这两人都是蒙古联军的重要头目,您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赵俊臣并没有即刻回答赵大力的询问,只是沉吟间喃喃自语道:“这两人皆是身负重伤,就算是给了他们两匹战马代步,他们返回阶州城战场的速度恐怕也不会很快……这样的话……” 喃喃自语之后,赵俊臣转头向赵大力说道:“大力,传令下去,在俘虏之中挑选三名身体健壮的诸察合台骑兵,等到雅思达与阿木尔二人离开我军营寨之后,也同样是放这三名诸察合台骑兵离开!再把我刚才与雅思达、阿木尔二人的谈话内容告诉他们!” 听到赵俊臣的吩咐之后,赵大力不由一愣,但很快就明白了赵俊臣的用意。 正如雅思达所猜测的那样,赵俊臣确实是想要离间蒙古联军,但赵俊臣的离间目标并不是雅思达与阿木尔,而是诸察合台首领苏合! 很显然,等到雅思达与阿木尔二人返回蒙古联军之后,必然会向巴根禀报苏合在小川河战场上出卖准噶尔汗国的事情!到了那个时候,巴根必然是要勃然大怒,已经逃回去的苏合也绝对会被巴根杀死! 但若只是如此的话,并不能对蒙古联军主力并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毕竟苏合到时候只能束手待毙,完全没有反抗巴根的力量,也没有反抗巴根的机会。 所以,赵俊臣放走雅思达与阿木尔二人的同时,也同样是放走了三名诸察合台俘虏!这三名诸察合台俘虏的身体健壮,并不似雅思达与阿木尔一般身受重伤,必然是可以提前赶到蒙古联军主力的驻地大营,也就可以把雅思达与阿木尔二人即将要现身告状的消息提前告知于苏合! 这样一来,苏合自然是不会束手待毙,也有了充分的时间准备! 再考虑到苏合此人阴险毒辣、不折手段的性格,到时候很有可能会搞出一场大动静,说不定就可以再次削弱蒙古联军的实力! 不得不说,这是一项很阴险的计划! 但对于明军而言,这种计划自然是越阴险越好! 想明白了这些之后,赵大力不由是面现兴奋,连连点头道:“我这就前去安排!” 赵俊臣点了点头,又补充道:“还有,吩咐下去,我马上还要前往伤兵营巡察,顺便是慰问军中伤员,你派人安排一下。” 赵大力又是一愣,然后就劝道:“伤兵营太过晦气,自然有军中医士负责,您这段时间太过疲惫了,如今天色已晚,还是尽早休息比较好!” 赵俊臣摇了摇头:“有些事情,还是要尽早处理才会有最好的效果……等到战事结束之后,我再休息也不迟……放心吧,这场战事不会持续太久了!”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七十一章.势 九 . …… …… 古代时候,愚昧思想横行于世,总会有各种各样的迷信说法广为流传,军队之中就普遍认为有地府阴差盘踞在伤兵营内,随时都会勾走附近生人魂魄。 所以,绝大部分军中将士对于伤兵营皆是避之不及,就算是赵大力也认为伤兵营里充满了晦气不吉利,并且还以此为理由劝阻赵俊臣前往伤兵营巡察。 再出于现实考虑,伤兵营内经常会传出绝望的哭喊声、痛叫声、哀嚎声,以及时不时的死讯,也会极大的损害军中士气。 所以,何漳在布置营地的时候,就将伤兵营安置在了大营右下角处,与各军驻地皆是拉开了一段距离,伤兵营的种种内部事宜也全部交给了军中医师处理,并没有更多理会。 对于古代军队而言,伤兵们就是负资产与累赘,不仅是极大影响了军队的行军速度与士气战力,救护之际还需要耗费大量的药材与人力,可谓是百害而无一利,所以古时将领们对于伤兵的态度往往是冷眼旁观、不做理会、任由伤兵们自生自灭。 何漳在边军之中向来是有“爱兵如子”的名声,但这个时候亦是无法免俗。 在某些将领的内心深处,甚至还会盼望伤兵们在战后尽快死掉,并且是死的越多越好,认为这种情况对于大局而言最为有利! 所以,在这般情况之下,伤兵营也就成为了军营之中被遗忘的一处孤地,绝大部分军中将士皆是刻意避开了这里,各级武官更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 然而,深悉“造势作秀”之术的赵俊臣,却是绝对不会忘记此处! 在赵俊臣看来,若是自己能够处理好伤兵营的事情,收买兵心的计划就可以进一步的加快进展,至少也可以趁机收纳一批忠心耿耿的军中死士! 所以,处理了雅思达与阿木尔的事情之后,赵俊臣只是稍稍歇息了片刻,就迫不及待的赶向了伤兵营。 * 而此时的伤兵营内,则正是一副混乱无序、异常狼藉的状况,条件极为恶劣。 临时搭建的营帐皆是破烂不堪,三千余名伤兵仅仅分配到了不足五十面营帐,每一处营帐内皆是乌泱泱的拥挤不堪,伤兵们杂乱无序的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甚至就连一卷草席都没有;空气中满是刺鼻的血腥味,到处都是痛苦的呻吟声与哭喊声,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充满了绝望与麻木,但负责照顾伤兵的人员却是寥寥无几。 当赵俊臣赶到伤兵营的时候,遍目所及皆是这般惨况。 与此同时,伤兵营内并没有任何一位武官负责主持局面,当赵俊臣抵达伤兵营之后,仅有寥寥几名底层将士匆匆出面迎接。 按理说,赵俊臣已经让赵大力提前通知了伤兵营自己即将要前来这里巡视的事情,但伤兵营的负责人却没有及时出现,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情,那就是伤兵营的负责人至始至终都没有留在伤兵营内,所以也就压根没有收到赵俊臣即将要前来巡察的消息! 站在伤兵营的一处营帐之外,赵俊臣看着眼前的恶劣环境,不由是面沉似水,目光之中满是怒意。 赵俊臣面前的营帐之内,伤兵们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绝大多数人都是面现绝望麻木之态,完全没有发现赵俊臣的到来。 赵俊臣来到这里的初衷固然是为了作秀,但他完全没有想到伤兵营的环境竟然会是这样的触目惊心,已经远远超乎了赵俊臣的意料之外! 见到了伤兵营的真正情况之后,赵俊臣有那么一瞬间甚至忘记了自己作秀的事情,心中只剩下了一种想法——眼前这些伤兵全都是战场上的英雄,他们为朝廷卖命、他们为百姓抗敌,他们在赵俊臣的鼓动之下奋勇杀敌,他们绝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对待! 与此同时,出面接待赵俊臣的几名边军将士见到赵俊臣的表情变化之后,皆是面现揣揣不安之色。 但他们很显然是误解了赵俊臣面现怒意的真正原因。 眼见到赵俊臣的表情越来越难看,一名边军士兵小心翼翼的解释道:“伤兵营的环境过于脏乱了,实在不是钦差大人您这般金贵之躯应该来的地方……还望钦差大人恕罪,负责管理伤兵营的詹百户未能及时现身迎接钦差大人,并不是詹百户有意怠慢,实在是战后需要处理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詹百户没能及时收到钦差大人您前来伤兵营巡视的消息……小人已经让人赶去通知詹百户了,想必他很快就会赶来伤兵营的!” 另一名边军士兵也是连忙附和道:“是啊,詹百户他向来最是崇敬钦差大人,战后还向我等反复讲过钦差大人您亲自现身战场的英姿……他绝对不敢怠慢钦差大人的!” 很显然,他们还以为赵俊臣面现怒意是因为没有武官出面迎接、受到怠慢的原因。 对于伤兵营的恶劣环境,这两名边军士兵同样是司空见惯,却是并不认为这般情况有任何不妥之处,也不认为赵俊臣会因为伤兵营的恶劣环境而发怒! 听到两名边军士兵的说法之后,赵俊臣转头静静的打量了两人一眼,然后缓缓问道:“哦?负责管理伤兵营诸般事宜的武官,竟然只是区区一名百户?军中伤兵多达三千余人,再加上照顾伤兵的医护人员,却只是一名百户负责主持局面?军中对于伤兵营的忽视,当真是远远超乎了我的预料……” 顿了顿后,赵俊臣的表情竟是平静了许多,脸上满是认真的问道:“你们二人应该就是那位詹百户麾下的军户吧?否则也不会这般卖力的维护于他……但你们二人可有想过,若是你们二人在战场上受伤的话,那位詹百户可会同样卖力的照顾你们?若是换成你们二人如今躺在伤兵营内的话,是否也会认为伤兵营的这般情况是理所当然的?”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两名边军将士皆是微微一愣,有些不明白赵俊臣的这般询问究竟是何般目的。 在战场上受伤?那就只能怨自己命不好了!到时候被同袍们搬入伤兵营内,稍稍包扎一下伤口,再被喂下一碗仓促熬制的药汤,然后就是等待天命判决,熬过去也就熬过去了,熬不过去也就熬不过去了!——这还是比较好的情况,许多时候伤兵们甚至就连一碗药汤都没有! 自古以来,所有军队全都是这般对待伤兵,极少会有例外,对于底层士兵而言也算是“人人平等”了,这个时候除了抱怨自己命不好之外,还能抱怨什么呢? 由此可见,“习以为常”这个看似普通的词汇究竟是多么的可怕——某种现象一旦成为了习惯,人们就觉得很平常了,哪怕是这种现象异常的不公与残酷。 伤兵们会被抛弃——对于这个时代而言,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所以,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两名边军士兵一时间皆是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回答。 事实上,赵俊臣也不期望自己能够得到他们的回答,只是轻轻摇头之后就迈步走进了伤兵营内。 营帐内的环境极为脏乱,充满了血腥味道,但赵俊臣完全没有任何避讳之意。 与此同时,就在迈步进入营帐的同时,赵俊臣向着身后的赵大力吩咐道:“传唤军中五品以上的所有文武官员,让他们抛下手上所有事情,马上前来伤兵营见我!” …… PS:这一章原本写了许多引申内容,似乎是可以提升一下这篇文字的深度,但最终还是全部删除掉了,否则就会乱了主次,许多现象也不是虫子如今可以深刻描绘出来的。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七十二章.势(十). …… …… 伤兵营帐的一处角落,出身于固原军镇的李英雄仰着头平躺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高大壮硕的身躯却是虚软无力,一双虎目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只是愣愣的看着帐顶某处,神情间满是悲戚与绝望。 帐内大部分伤兵都已经在疲惫与虚弱中陷入沉睡了,李英雄的身体也同样虚弱疲惫,却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身心的痛楚正在不断折磨着他。 李英雄原本的名字叫做李二山,但他认为这个名字不好听,就自己把名字改为李英雄,他的身材高大、武艺娴熟,作战之际一向是极为悍勇,在固原军镇薄有名气,也不算是辜负了这个名字,最终还得到了固原总兵方振山的重视、成为了方振山的麾下私兵,待遇颇是优厚。 作为方振山的麾下私兵,李英雄最崇敬的军中人物却是方振山的死对头何漳,心中颇是向往何漳这些年来战场杀敌的光辉事迹,前些日子赵俊臣组建战兵新军的时候,李英雄就迫切想要加入其中,只是方振山爱惜此人的武勇,就一直都没有舍得放人。 不过,李英雄最终还是实现了上阵杀敌的愿望,当方振山领军驰援镇宁卫城的时候,李英雄身为方振山的麾下私兵也是随军行动、参与其中。 然而,在镇宁卫城的战场上,因为方振山的贪功冒进、指挥失误,固原军镇的大军落入了蒙古人的陷阱之中,最终自然是死伤惨重。 两军混战之际,李英雄的个人悍勇并不足以保证自身安全,他固然是亲手斩杀了好几名蒙古鞑子,但自己也是身受重伤! 李英雄的伤势共有两处,胸口被蒙古人的战马踏断了几根肋骨,右手的大拇指也被蒙古人的马刀给砍断了一截! 这两处伤势并不算是多么致命,但对于李英雄的打击却是极大,尤其是右手大拇指被砍断之后,就意味着李英雄从今往后再也无力握紧刀枪,一身武艺也就被废掉了大半,曾经的雄心壮志自然是成了空谈! 更让李英雄感到悲戚的是,他失去了上阵杀敌的能力之后,同时也失去了私兵的优厚待遇,战事结束之后就被人丢弃在伤兵营内自生自灭,曾经的同袍与上司皆是不闻不问。 在固原军镇之中,李英雄原先也不算是孤家寡人,他还有一位堂弟名叫李大虎,同样是固原军镇的军户出身,若是李大虎知道了李英雄如今的境遇,肯定会陪在李英雄身边尽心照顾。 只可惜,在镇宁卫城的战场上,李大虎就在李英雄眼前不远处被蒙古人杀死了。 这件事对于李英雄的打击同样很大。 所以,李英雄的心情满是悲苦,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如何向李大虎的家中老母交代,也不知道自己未来究竟要何去何从,他曾经的苦练武功已经付诸于流水,他曾经的雄心壮志也全部成空,他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了一具无人理会的行尸走肉。 “拇指被砍断了,再也不可能光宗耀祖了……军镇里就要数那些伤残老兵地位最低,说是形同奴仆也不为过,时不时就要受到打骂羞辱,他们的族人也时常会受到欺凌……这些事情我曾经见过许多次,从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没想到我自诩英雄勇武,最终也在战场上落得伤残……难道我今后也要受人嘲笑欺辱不成?若是这样的话,还不如现在就咬舌自尽了比较痛快……” 暗思之际,李英雄只觉得万念俱灰,甚至是已经心生死意。 然而,蝼蚁尚且苟活,即使是产生了自杀的念头,但行动就是另一回事了,却是迟迟都不能下定决心。 种种念头在心底持续翻腾着,绝望悲痛的情绪不断折磨着内心,李英雄的身体愈加的虚弱疲惫,却迟迟都无法入睡。 就这样,平躺了许久之后,李英雄渐渐感到身体有些僵麻,下意识的想要翻转身体换一个躺姿,但他的身体只是稍一用力,就不小心牵动了胸口处的伤势,突然出现的巨大痛楚让李英雄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轻哼,身体一软就要摔到在地。 就在这个时候,一双手突然出现,扶住了李英雄的身体。 然后,一道略显疲惫、语气温和的年轻男子声音在李英雄的耳边响起:“若不是背部有伤的话,最好还是继续仰躺着,否则不利于伤势的恢复……当然,就这么躺在地面上确实是很不舒服,我会尽快想办法为你们准备一些被褥,到时候应该会比现在舒适一些。” 听到这道声音之后,李英雄不由是微微一愣,没想到竟然还有人会关心他这样一个百无一用只是拖后腿的伤兵。 李英雄转头看去,却见到一名年轻男子正蹲在自己身边,看向自己的目光满是关切。 这名年轻男子的相貌俊雅,但面色有些苍白,仿佛是身体状况不佳,隐隐有些熟悉之感,似乎是在哪里见到过,他的身材修长却不强壮,气质也过于文雅,又穿着绯色大袍,应该是一位品阶不低的文官,但头上并没有戴着乌纱帽,腰间也没有佩戴区分品阶的绶带,让李英雄一时间无法辨明身份。 这名年轻男子,自然是赵俊臣了。 其实,李英雄在此之前就已经注意到了赵俊臣巡视营帐的脚步声,也见到赵俊臣偶尔会与一些尚未休息的伤兵轻声谈话,只是赵俊臣的动静不大,似乎是不希望打扰营帐内的伤兵们休息,李英雄的心情也是万念俱灰,所以就没有在意赵俊臣的这些举动,直到如今赵俊臣出手搀扶于他,他才发现了赵俊臣的不同之处。 李英雄愣愣打量了赵俊臣片刻之后,终于回过神来,问道:“多谢这位贵人援手,敢问您是……?” 赵俊并未回答李英雄的询问,而是反问道:“我刚才在帐内巡走了一圈,只见别的伤兵们大都已经睡下了,有些人即使是身上伤势疼痛难忍,但也在闭目休养,唯有你一直都睁着眼睛面现愤慨不甘之态,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若是因为身上伤势的事情,大可不必感到悲愤,这一次军中的抚恤与赏银皆是要远远高于过往,哪怕是你伤势较为严重,这笔银子也足够你今后娶妻置产了,活下去绝非难事……如今伤兵营的环境固然是有些恶劣,全都是军中主事官员的疏忽,但很快就会改变的……” 听到赵俊臣的宽慰与询问,李英雄只觉得心情愈加凄凉,惨笑道:“难事?我的处境又岂是‘难事’二字可以表述?再难的事情总也有办法解决,但我今后可该要如何是好?” 自从受伤之后,李英雄就被人丢弃在伤兵营内不闻不问,可谓是处境悲凉,只是李英雄的性格坚定,哪怕是心存死意也没有表现出软弱之态,但如今见到明显是地位不低的赵俊臣温声细语的宽慰自己之后,或许是终于有人可以倾述,李英雄竟是渐渐无法控制情绪,表情渐渐狰狞,声音也越来越大。 只见李英雄举起了自己失去大拇指的右手,说道:“看见了没?我的拇指被鞑子砍断了,没了这根指头我今后要如何挥舞刀枪?今后别说是建功立业了,连保护家人都做不到了!十多年的苦练武艺,全都白费了!所有志向也都成了笑谈! 我的堂弟李大虎,也在镇宁卫城战场上被蒙古人杀了!就在我眼前不远处被杀了!我扑过去想救他,结果就被蒙古人的战马撞飞了,胸口断了好几根肋骨,骨头断了不要紧,但人已经死了,我要如何向他的家中老母亲交代?他的家中老母亲得了肝病,一直都是勉力维持着,一旦得到了噩耗坚持不住了可怎么办? 我从前是方总兵的私兵,算是待遇优厚,还可以出手照顾,但手指断了之后就像是死狗一样被人抛弃了,到时候就算是想要照顾也是有心无力,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家人死绝不成?” 说到这里,李英雄的虎目之中已经有泪水滑落,原本是铁铸一般的汉子在这一刻显得无比脆弱,带着哭音说道:“我这哪里是断了一根拇指?分明是断了命根子!军中的那些抚恤与赏银就算是如数发下,难道还能让我的指头重生不成?银子就算是再多,能换回我堂弟的性命不成?没了命根子,我从今往后怕是要生不如死,哪里是银子可以补偿的?” 因为李英雄的声音越来越大,却是惊醒了帐内的大部分伤兵,所有伤兵都是惊疑的看着赵俊臣与李英雄二人,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何事。 见到这般情况,赵俊臣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赵俊臣这次前来伤兵营巡视原本只是为了造势作秀,但他见到伤兵营的恶劣环境之后,又见到营内的伤兵们大都已经在痛苦疲惫中艰难入睡了,却是少见的良心发现,认为自己不应该为了一场作秀而去折腾这些伤兵,他巡察伤兵营的时候也一直是尽量减轻不必要的动静,偶尔与醒着的伤兵交谈也是轻声细语,就是为了尽量不去打扰伤兵们的休息。 却没想到,因为李英雄的一时激动声音太大,最终还是惊醒了营帐内大部分伤兵,赵俊臣之前的小心翼翼也算是白费苦心了。 与此同时,听到李英雄的激动倾述,赵俊臣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安慰。 这般时候,任何的安慰话语都是微不足道的,甚至还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嫌疑。 于是,面对德庆皇帝与朝中权臣的时候都可以夸夸而谈的赵俊臣,此时却是沉默无语,只是静静听着李英雄的倾述! 另一边,李英雄的声音却是渐渐低沉了下来,只是流着泪喃喃自语道:“我一直想要建功立业、光宗耀祖,做梦都想要当将军,但如今已经完了,全都完了,我这辈子都已经废了!……” 就在这时候,营帐内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帐内的伤兵们连忙看去,却纷纷是面现惊骇之色。 固原总兵方振山、战兵新军的主帅何漳、禁军同知张冉、西安知府吴启凡、陕西按察使周勃…… 这些向来是对伤兵营不闻不问的大人物们,如今竟是纷纷出现在了这里! 众位文武官员进入伤兵营帐之后,就匆匆来到了赵俊臣的身旁,这处营帐原本就已经是拥挤不堪了,众位文武官员想要向赵俊臣行礼,却是尴尬的发现他们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赵俊臣转头看了众位文武官员一眼,原本温和表情却是阴沉了下来,并且是抬手阻止了他们的说话。 然后,赵俊臣再次将目光转向了李英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李英雄也见到了众位文武官员的出现,震惊之余也渐渐恢复了一些平静。 因为赵俊臣乘棺出征的举动,李英雄曾经远远的见过赵俊臣几次,所以他刚才就隐隐觉得赵俊臣的相貌气质有些熟悉,如今见到军中的大人物们皆是毕恭毕敬的站在赵俊臣的身边,再联想到赵俊臣所表现出来的气质威仪,隐隐已经猜到了赵俊臣的真实身份,一时间只觉得不可思议! 眼前这位年轻男子,难道就是朝廷的钦差、陕甘三边的实际掌控者、这支大军的主帅赵俊臣? 李英雄只觉得自己如在梦中。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李英雄不敢怠慢,连忙是擦干了眼角的泪水,低声答道:“小人名叫李英雄,固原军镇出身!” 赵俊臣又问道:“你刚才说,你想要战场杀敌立功、今后当将军?” 赵俊臣的询问,却是让李英雄再次想到了自己被砍断的右手拇指,声音愈加低沉,但还是答道:“是。” 赵俊臣再次问道:“入伍多久了?这次作战可有亲手斩杀蒙古鞑子?” 这一次,李英雄则是面现傲色,再次答道:“小人已经入伍七年了,这次在镇宁卫城亲手斩杀了五个蒙古鞑子!小人每次作战都冲在最前面,再加上往年死在小人手里的蒙古鞑子,总共已经杀了九个鞑子!两年前小人还杀过好几名土匪流寇!” 赵俊臣面现赞赏,点头道:“好汉子!我再问你,如果重新给你一次机会,你在战场上敢不敢再次冲在最前面?” 李英雄稍稍沉默了片刻后,却是声音稍稍扬起,答道:“小人还会冲在最前面杀鞑子!杀敌立功当将军,一直都是小人的志向!” 赵俊臣的表情愈加赞赏,然后转头向方振山说道:“他入伍七年,资历已经足够了,累计杀了近十名鞑子,军功也足够了……他是一条好汉,不应该让他寒心!” 一旁,方振山是何等的人精,这个时候又岂能不明白赵俊臣的意思?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之后,方振山连忙表态道:“钦差大人您说的是!李英雄原本乃是卑职的麾下私兵,卑职也最是了解此人的武勇与忠心,原本就打算升他为总旗官之职,只是因为今年火筛入寇的事情耽搁了……恩,如今他又在镇宁卫城的战场上杀敌五人,军功更大,卑职认为他完全已经可以担任军中副百户之职了!这件事等卑职回去之后就会安排!” 说完,方振山还冲着李英雄亲切微笑点头,一副把李英雄视为心腹之状,就好似之前抛弃李英雄的人不是他一般。 而李英雄则是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有些反应不过来,愈加觉得自己恍如梦中。 听到方振山的答复之后,赵俊臣轻轻点头,转身拍了拍李英雄的肩膀,说道:“肋骨断了可以养好,右手拇指断了可以换用左手握刀,但你的志向并没有断绝!别忘了你今天的这番话,只要你用心为朝廷卖命,朝廷就绝不会亏待你!只要你的军功足够,你迟早都能变成一位将军!”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李英雄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原本黯淡无神的眼睛也渐渐明亮起来,投注在赵俊臣的身上,目光满是狂热。 李英雄并没有什么文化,这一刻他的心中剩下了一个念头——“士为知己者死”! “多谢、多谢钦差大人!” 赵俊臣再次拍了拍李英雄的肩膀,却是不再多说什么,转头向着帐内众位文武官员看去。 然后,赵俊臣原本温和的面孔也再次变得冰冷起来。 因为帐内的伤兵们大都已经醒来,赵俊臣也就索性恢复了自己的作秀计划,扬声说道:“李英雄在战场上奋勇杀敌,是一位好汉子,我们不能让他寒心,但如今在帐内的所有伤兵,又有谁不是在战场上奋勇杀敌?又有谁不是一条好汉?我们又岂能亏待了他们任何一个人?然而,这一次视察伤兵营,所见所闻却是让本钦差大失所望!伤兵营的环境之恶劣,简直是触目惊心!多达三千余名伤兵,挤在二十余顶营帐里,所有营帐全都是破旧不堪!伤兵营的负责人玩忽职守不在其位!仅有寥寥几位军医留在伤兵营内医治伤兵!照料伤兵的人手也是少之又少……” 说到这里,赵俊臣伸手指向帐内的伤兵们,一副怜天悯人的表情,声音愈加洪亮激动:“这些人全都是朝廷的功臣,全都是为国负伤的好汉,若是我们不能妥善的救助他们,如何还能让将士们今后安心杀敌?若是将士们一旦负伤就要遭到这般待遇,军心士气将要如何存续?本钦差此前反复向你们强调过,让你们一定要妥善安置伤兵,你们就是这般敷衍本钦差的?若不是本钦差亲自来到这里视察,你们是不是就要让这些伤兵们全部自生自灭?” 听到赵俊臣的大声质问,营帐内的伤兵们全都是渐渐表情激动了起来,只觉得赵俊臣的质问说到了他们的心坎里,受伤后的委屈、悲凉、与愤慨在这一刻也尽数得到了倾泄! 这一刻,仅仅因为赵俊臣的这番表态,也不知道有多少伤兵发自内心的认同了赵俊臣,甚至是产生了以死效力的念头 另一边,面对赵俊臣的质问,众位文武官员皆是胆战心惊、垂首听训,但心中大都是有些不服气。 实事求是的讲,在众位文武官员看来,他们确实是认真按照赵俊臣的吩咐妥善安置伤兵了,所有伤兵在战后皆是得到了一碗药汤,伤口也得到了包扎,也没有强行驱使伤兵们继续做事,在这个时代就已经算是很优厚的伤兵待遇了。 但众位文武官员万万没有想到,这样的安排竟然还不能让赵俊臣满意! 不过,面对赵俊臣的训斥,他们就算是心中不服气也只能垂首挨训,不敢提出任何异议。 见到众位文武官员的态度之后,赵俊臣轻哼一声,目光转向了何漳,问道:“何老将军,我且问你,如今军中共有军医多少人?” 何漳连忙答道:“因为出兵前钦差大人您的刻意强调,随军医士的数量较多,共有九十三人!” 赵俊臣又是一声轻哼,问道:“那为何我这次视察伤兵营,发现伤兵营内的军医只有不足十人?” 何漳犹豫了一下,答道:“启禀钦差大人,这并非是军医们玩忽职守,而是战后许多军中武官也都负伤了,军医们恐怕是前往各营为那些负伤的武官们医治了。” 听到何漳的回答之后,赵俊臣满脸的怒意,大声道:“胡闹!武官们就算负伤,也仅只是一个人的伤势,若是每个负伤的武官都需要一名军医长期陪守、单独医治,伤兵营还能剩下几名军医?据本钦差所知,这次战事之中,七品以上的武官仅有二十一人受了重伤,又为何会占用了七八十名军医?难不成某些武官只是受了一些轻伤也要占着一名军医单独医治?而伤兵营的伤兵们就算是受了重伤也无人理会?何将军你身为军中主将,对于这般情况竟然也没有任何干预?” 不论真实想法如何,赵俊臣表面上对待何漳一向是极为尊重客气,这还是赵俊臣第一次当面训斥何漳。 面对赵俊臣的训斥,何漳迟疑了一下,最终依然是没有开口反驳,只是垂首认错道:“是卑职失职了,还请钦差大人责罚。” 赵俊臣狠狠瞪了众位官员一眼之后,说道:“现在,本钦差宣布三项军令!你们要即刻执行!首先,伤兵营的环境太过恶劣,必须要尽快改善,再次向伤兵营拨调五十顶营帐,并且每一个伤兵都必须要分到一张褥子!其次,向伤兵营拨调五百人手负责照顾伤兵们的起居,绝不能任由伤兵们无人照顾,再挑选一位办事干练的千户全权负责伤兵营的所有事宜!最后,军中医士若没有重要事情必然要留在伤兵营内治疗伤兵们的伤势,军中武官若是伤势不重,绝不可单独占用一名军医医治!伤兵所需的药物也不可以有任何短缺!此外,伤兵们这一次的抚恤与赏银,也要尽快统计出来发放到伤兵们的手中,军功卓著者也要优先提拔,期间若是发现有人私下贪墨将士们的抚恤与赏银,则罪加一等、严惩不贷!这既是对伤兵们的安抚,也是对军中将士们的激励,绝不可怠慢!” 何漳犹豫了一下,说道:“还望钦差大人明察,也并不是卑职刻意亏待伤兵,实在是军中物资缺乏,随军物资此前大都是存放在云峦山上,但因为蒙古人的放火烧山,军中物资也毁了大半,营帐、药材、被褥目前皆是不足,还需要各地支援,恐怕是短时间内无法实现钦差大人的军令。” 听到何漳的说法之后,赵俊臣微微一愣,却是才想到了这些情况。 沉思了片刻之后,赵俊臣说道:“既然如此,就传令下去,让附近各地尽快收集相关物资送来军中,以各类药材最为优先……但伤兵营的环境也必须要尽快改善,这些营帐不仅狭小拥挤,并且还破烂漏风,如今已经是深秋了,风中寒气极重,让伤兵们住在这里很容易就会染上风寒加重伤病……” 说到这里,赵俊臣突然向着众位官员身后的赵大力说道:“赵大力,你派人去把本钦差的帅帐移来伤兵营,本钦差的帅帐相当于伤兵营四五顶营帐的大小,仅是本钦差一个人住着太浪费了,移到这里之后交给伤势较重的伤兵们居住,帅帐内的毛毯也全部交给伤兵营使用!” 听到赵俊臣的这项命令,在场所有人都是大吃一惊! 军营里的帅帐不仅是面积最大、环境最舒适的营帐,并且还是军营核心之处,是所有将士都会瞩目的焦点所在,赵俊臣把自己的帅帐移到伤兵营交给伤兵们使用,可谓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岂不会在军中引起渲染大波? 一时间,所有人都是满脸震惊的看着赵俊臣,有些人想要劝阻,但不等他们开口说话,赵俊臣就已经再次说道:“本钦差心意已决,这件事就这么办了!” 然后,依然还是方振山的心思最为活络。 见到赵俊臣的坚定态度之后,方振山的眼珠子一转,突然开口说道:“钦差大人爱兵如子、以身作则,卑职深感钦佩,也愿意效仿钦差大人将自己居住的大帐移到伤兵营交由伤兵们使用,卑职就住在寻常帐篷里就好!” 然后,何漳也说道:“末将也愿意献出自己的大帐交给伤兵营使用!” 在方振山与何漳二人的带动之下,在场的众位官员虽然是心中无法理解赵俊臣的这般做法,也大都是有些不情愿,但也不敢落于人后,纷纷是表态效仿,陆续表示他们愿意献出各自所用的大帐交给伤兵营。 就这样,伤兵营突然就增加了二十余顶大帐、近百张大型毛毯,环境得到了极大的改善,甚至是成为了军营内居住环境最舒适的地方。 见到众位官员的表态之后,赵俊臣满意的点了点头。 然后,赵俊臣再次转头看了一眼营帐内的环境,却见到营帐内的伤兵们此时皆是注视着自己,所有人皆是面现感激,甚至还有许多人表情狂热,一副随时都愿意为赵俊臣赴汤蹈火的模样! 接着,赵俊臣身边的李英雄突然不顾身上伤势挣扎着起身跪在了赵俊臣的面前,用最大的声音高喊道:“钦差大人的恩德,小人感激不尽!小人没读过书,不会说漂亮话,但从今往后,只需要钦差大人您一句话,小人就愿为钦差大人赴死!” 随着李英雄的领头,只见营帐内的伤兵们纷纷是不顾伤势挣扎着跪向赵俊臣,所有人皆是表情激动、面带狂热,齐声喊道:“愿为钦差大人赴死!” 营帐内近两百名伤兵的齐声高喊,顿时间响彻了整个明军大营。 与此同时,见到这一幕之后,在场的众位文武官员全都是面色隐隐发白。 这一刻,他们终于知道赵俊臣为何要因为伤兵营的事情而大动干戈了! 至此以后,恐怕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够动摇赵俊臣在这些将士心中的声望地位了! * 想要收买兵心,最有效的手段不外乎三点,首先是连续打胜仗激励士气,其次是赐予将士们丰厚的赏银军饷,最后则是表现出爱兵如子的姿态。 如今,这三点赵俊臣全部做到了。 所以,收买兵心也就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了。 这一天的晚上,赵俊臣并没有食言,很快就把自己的帅帐移交给了伤兵营使用。 这般举动,自然是瞒不过任何人,很快就引起了全军将士的瞩目,而赵俊臣这天晚上在伤兵营的种种表现,也很快就传遍了全军。 在此之前,军中底层将士在漠视伤兵营的情况之余,却也会忍不住心中揣揣,生怕自己受伤之后也会遭到同样的命运,因为他们心中清楚底层士兵与军中武官根本不是一类人,军中武官也根本不会把底层士兵视为自己人,底层士兵一旦失去价值之后就会抛弃。 但这一次,赵俊臣却是告诉底层士兵,军中武官或许会漠视他们,朝廷中枢或许会亏待他们,但自己不论何时都不会抛弃他们!在底层士兵的眼中,赵俊臣与军中武官的形象已经是截然不同! 如果说,赵俊臣前些日子补发边军今年拖欠饷银的举动,让赵俊臣在军中初步建立了声望的话,那么在小川河的战场上,“赵俊臣”亲自进入战场诱敌的举动则是得到了全军将士们的钦佩与崇拜,而赵俊臣这一天在伤兵营的举动,则是更进一步,得到了全军将士们发自内心深处的认同与尊敬! 至此,赵俊臣在边军之中的地位已经彻底巩固,在禁军援兵之中的声望也是愈加高涨! * 正所谓做戏做全套,将自己的帅帐移交给了伤兵营之后,索性就在帅帐原先的位置上重新布置了一顶简陋的普通营帐,然后赵俊臣就在这顶简陋的营帐里将就着睡了一晚。 第二天,当赵俊臣睁眼醒来之后,突然发现自己营帐周围的环境有些过于安静了。 按理说,他此时正在军营之内,环境绝不应该这般安静才对。 赵俊臣的身体依旧有些乏力,挣扎着起身穿衣之后,赵俊臣迈步走向了营帐门口,伸手掀开了营帐的门帘。 然后,眼前的情景,顿时是让赵俊臣惊呆了。 密密麻麻、无边无际,至少有上万名军中将士汇聚在营帐之外,但所有人都是悄无声息的静静等待着。 当赵俊臣现身之后,原本极静的环境猛地迸发出了响彻天地的声浪,上万名将士突然间高呼起来! “钦差大人万岁!” “愿为钦差大人赴死!” “我等愿永为钦差大人麾下士卒!” “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这些将士们显然是没有事先排练过,他们所呼喊的话语也是混杂不同,但他们此时的情绪与态度却是完全一致! 在上万将士的高声呼喊中,赵大力快步来到了赵俊臣的身边,因为将士们的热情呼喊声,他只能冲着赵俊臣的耳朵大声禀报道:“钦差大人,您在伤兵营的事情传遍了全军之后,将士们在今日清晨就自发的汇聚到了这里,说是只想要见您一面表达感激……” 听到赵大力的汇报,看着眼前将士们的狂热气氛,赵俊臣依然是保持着惊讶表情,但心中某根紧绷许久的心弦却是突然间松弛了许多!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赵俊臣可谓是禅精竭虑,也办了许多事情,操控朝政、渗透军队、结党营私、控制商贾,虽然是卓有成效,权势越加彰显,但他的心中依然发虚,因为相较于德庆皇帝所掌握的大势,赵俊臣的挣扎可谓是微不足道,并不觉得自己的处境发生了根本的改变,但直到这一刻,见到将士们真心感激自己的模样,赵俊臣却是终于是觉得,这个世界的大势渐渐向着自己偏转了! 然后,赵俊臣的嘴角泛起了一丝笑意。 * 而就在赵俊臣这般作想的同时,远在阶州城下的蒙古联军主帅巴根也产生了类似的感想——他也同样感受到了大势的变动与偏转。 只不过,赵俊臣是觉得这个世界的大势渐渐开始偏向了自己,而巴根却是悲观的发现大势渐渐偏离自己而去了! …… 恩,近万字大章节。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七十三章.势(完). …… …… 蒙古联军侵入明朝疆土之后,初时可谓是顺风顺水,说是势如破竹也不为过。但自从攻到阶州城下之后,蒙古联军的行动就开始屡屡受挫了,不仅是攻打阶州城的战事毫无进展,好不容易攻下的镇宁卫城也丢了,原本怯战软弱的汉人军队更是蠢蠢欲动,逼得蒙古联军的主帅巴根不得不连续分兵行动。 却说,苏合、阿木尔、雅思达三人领兵驰援镇宁卫城的古根军队之后,巴根就陷入了莫名的心神不宁之中,心底深处总是隐隐有些不安,但巴根却一直都找不到这种不安情绪究竟源自于哪里。 于是,这种莫名的不安情绪让巴根的脾气变得异常暴躁,麾下的蒙古头目只要是稍有犯错就会遭到重罚,这让整个蒙古联军都变得人心惶惶了。 到了第二天,巴根再一次亲自坐镇指挥蒙古联军强攻镇宁卫城。 此时,因为连续两次分兵,巴根麾下的蒙古联军仅剩下了两万六千余人,其中还包括千余伤兵,可谓是实力大减。 前些日子,蒙古联军的兵力高达五万有余,后勤也算充足,军心士气正处于巅峰状态,尚不能快速攻破阶州城,如今蒙古联军的兵力减半,后勤军备也因为镇宁卫城的沦陷而渐渐变得窘迫,军心士气亦是逐步低迷,又如何还可以轻易建功? 所以,这一天的攻城,最终依然是无功而返,哪怕是巴根大发雷霆,连续斩杀了三名作战不利的蒙古头目,却依然是无法改变现状。 直到傍晚戌时过半,天色已经渐渐漆黑无法视物,巴根总算是不情不愿的鸣金收兵了。 曾经,巴根并不认为蒙古联军攻破阶州城会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因为巴根在南疆追随葛尔丹侵略诸国的时候,攻破城池从来都不是一件难事,而汉人又是出了名的懦弱怯战,完全不是蒙古联军的对手。 然而,当巴根真正开始攻打镇宁卫城之后,才发现了自己的失算之处——汉人的城池与南疆诸国的那些所谓“城池”完全是两个概念,不论是城墙的高度厚度、护城河的宽度、还是防御措施的完善性都是不可同日而语,平时怯弱的汉人军队在守城时所发挥的战斗力也要远远强于平时,反倒是自诩野战无敌的蒙古骑兵在攻城的时候一直都无法发挥全力…… 经过这段时间的攻城不利,巴根已经隐隐察觉到,蒙古联军恐怕是很难在短时间内攻破阶州城了! 只不过,巴根一直不愿意承认这一点。 或者说,巴根完全不敢承认自己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为了攻打阶州城,蒙古联军已经付出了大量的精力,耗费了大量的资源,牺牲了大量的兵力,若是最终一无所获的话,不仅是从前的所有投入全部都要白废,蒙古各部落也很难撑过今年的冬天,而准噶尔汗国作为这场战争的领头者,声望也会严重受损,甚至还会影响到准噶尔汗国统一蒙古部落的野心! 巴根平时也算是一个很有担当的人了,但他依然是承担不起这样的重大责任! 所以,哪怕是心中已是隐隐察觉了最终的结果,但巴根依然是不敢面对事实,只能是心存侥幸,不断催眠自己“也许明天再加一把力气就能破城了”、“汉人很快就撑不住了”、“蒙古勇士是无敌的”,就好似一个为了翻本改命不惜赌上剩余全部身家的赌徒! 当然,存有这般心理的赌徒,最终的结果大都是血本无归。 事实上,就在这天晚上,巴根的侥幸心理就被彻底击碎了! * 却说,这天晚上,蒙古联军鸣金收兵之后,巴根就匆匆返回了大营帅帐,开始苦苦思索攻破阶州城的策略。 但不论如何苦思,巴根依旧是想不到任何可以在短时间内攻破阶州城的有效策略。 这让巴根的心情愈加感到烦躁。 就在巴根开始考虑要不要召集蒙古联军所有将领集思广益之际,却突然有人进入帐内请示,称是西边探马有紧急军情要禀报巴根。 听到“紧急军情”之后,巴根不由是心头一紧,急忙传唤探马询问详尽消息。 很快,一名探马风尘仆仆的探马进入了巴根的帅帐,神情间满是焦切与慌乱。 见到这名探马的表情,巴根心中隐隐有些不妙的预感,但表面上依旧是沉稳如故,沉声问道:“究竟是什么事情,让你这样慌张?可是汉人的军队又有动作?” 这名探马跪在巴根的身前,急声禀报道:“巴根大人,在阶州城以西七十余里外,发现了大规模的汉人军队,约有三万之众,其中骑兵至少也有七八千人,如今这支汉人军队正在缓缓向着我军方向逼近!” “什么!又有大规模的汉人军队出现?”巴根不由是身体一震,只觉得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最坏预计,下意识的反驳道:“怎么可能?!这里是汉人的固原军镇防区,而固原军镇的主力如今正在镇宁卫城附近,为何会再次出现这般规模的汉人军队?不可能!绝无可能……” 然而,话到一半,巴根的面色再变! 因为,巴根突然间联想到了一种可能! 这支突然出现的汉人军队拥有三万余规模,绝不可能会是固原军镇的兵力,因为固原军镇如今已经无力调动这般规模的军队了,所以这支军队绝不是固原军镇的兵力! 但就在固原军镇的西方,还有汉人的甘肃军镇! 所以,这支汉人军队,很有可能会是甘肃军镇支援固原军镇的援兵! 若是这样的话,对于蒙古联军而言,情况就变得非常严峻了! 因为,甘肃军镇的军队赶来固原军镇的防区进行支援,就意味着汉人边疆的各大军镇很有可能已经开始联合行动了! 近些年来,由于三边总督对各地边军的控制力愈发低下,已经无力调动各大军镇协同作战,各大军镇也是拥兵自重、只想着保存自身实力,蒙古人若是入侵某处军镇的防区,别的军镇往往只会幸灾乐祸的看热闹,绝不会损耗自身实力派出兵力支援! 而蒙古联军这段时间之所以敢于肆无忌惮的强攻阶州城,完全不担心自己会落入汉人大军的包围,就是因为明朝边疆各大军镇这些年来一直都是“各自清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的作风,极少会出现相互支援、彼此配合的情况! 所以,蒙古联军攻打阶州城的时候,原本是认为他们只需要面对固原军镇的威胁,以蒙古联军的实力也完全可以轻松应付。 甚至,在最开始的时候,还有许多蒙古将领乐观的认为所有汉军都是缩头乌龟,当他们攻打阶州城的时候就算是固原军镇也不敢出兵支援,留给蒙古联军攻打阶州城的时间非常充裕。 然而,前两日固原军镇主力军队的突然出现,就已经击碎了蒙古人的美梦,而如今阶州城以西的方向再次出现了大规模甘肃军镇的援兵,这就意味着汉人的各大军镇已经开始协同行动了,蒙古联军随时都有可能会落入汉人大军的重重包围之中,可谓是危险大增! 想到这里,巴根的表情肃穆、心弦紧绷,下意识的就要紧急召唤蒙古联军的几位头目商议对策。 然而,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就在巴根准备召集蒙古联军的众位将领之际,又有一名侍卫匆匆奔入帅帐,表情竟是异常慌乱,向着巴根禀报道:“巴根大人,大事不好了!” 巴根心头又是一紧,皱眉问道:“出了什么事情?难道是汉军攻来了?汉人还有这般胆子?” 只见这名侍卫的面色苍白,慌声说道:“巴根大人,昨日出营前往镇宁卫城支援古根大人的军队已经回来了,但只剩下了不足两千人的规模,所有人都是身上带伤、狼狈不堪,雅思达、阿木尔、苏合三位头目也只剩下了苏合一人,看样子是遭遇了一场惨败……苏合大人回营之后就匆匆赶来了这里,如今正跪在帐外等待您的召见!” “什么!” 听到这番禀报之后,巴根的身体一颤,同样是面色苍白! 若是支援镇宁卫城的蒙古军队遭遇了一场惨败,那么就意味着镇宁卫城附近的古根麾下大军恐怕也同样是凶多吉少! 这两支军队,加起来足有两万兵马,占了蒙古联军总兵力的近半之多! 最重要的是,这些兵力全都是准噶尔汗国的嫡系军队与仆从军! 若是突然间折损了这么多的兵力,对于整个准噶尔汗国而言都算得上是元气大伤了! 想到这里,巴根就算是心志坚韧,也是忍不住心中有些慌乱。 但最终,巴根还是强行镇定了下来,沉着脸吩咐道:“快让苏合进来见我!还有,传令营内各部落的首领头目,让他们尽快前来这里议事!” 然后,巴根深深吸了一口气,尽力平复着心中情绪,等待苏合之余,心中也在不断的自我安慰:“不可能!苏合、雅思达他们绝不可能是遭遇了一场败仗!我蒙古勇士最是骁勇,绝无可能会被懦弱的汉人击败……” 而就在巴根自我安慰之际,苏合已经匆匆进入了帅帐之中。 只见苏合的此时形象满是狼狈,披头散发、战袍破烂、浑身都是血迹,表情间也满是慌张与痛苦,进入帅帐之后就“扑通”跪在巴根的面前,哭喊道:“巴根大人,小人与雅思达、阿木尔两位首领驰援镇宁卫城的古根首领之际,因为雅思达头目的一意孤行、一味求快,没能仔细排查前路,最终在小川河附近陷入了数万汉人大军的包围,遭遇了一场大败,雅思达与阿木尔两位首领皆是战死,小人也是拼死才突出了重围,但也只剩下了一千五百余将士,余下的将士们全部都折损在了小川河战场上……” 苏合的哭喊,却是彻底击碎了巴根心中的侥幸,所有的不祥预感在这一刻皆是应验! 随着苏合的话声落下,巴根顿时间产生了天旋地转之感,只觉得这场战局的大势已经渐渐偏离自己而去了! 战局发展到了这一步,阶州城的战事迟迟没有任何进展,蒙古联军则是实力连连受损,而汉人各大军镇更是已经隐隐有了联合行动的迹象,对于巴根而言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已经不是想办法攻破阶州城劫掠粮草奴隶了,率领剩下的蒙古联军安全返回蒙古草原才是他的当务之急! * 在蒙古联军大营之中,就要以两处营帐最为显眼。 一处是巴根的帅帐,而另一处则是齐格木的营帐。 自从准噶尔汗国与蒙古右翼部落组成了蒙古联军之后,齐格木作为蒙古右翼部落的代表,可谓是处处与巴根争抢风头,不论任何事情都不愿意被巴根比下去。 所以,齐格木所居住的营帐也完全不逊色于巴根的帅帐,不仅是面积与巴根的帅帐相当,若只论华贵舒适的程度,还要更胜一筹! 但此时,这处华贵舒适的大帐之中,却是充满了血腥味道。 昨天,因为巴根心中怀疑汪泉与王英是汉人安排的奸细内应,这二人就成为了阶下囚,而齐格木则是趁机得到了审问他们二人的权力。 汪泉背叛了鄂尔多斯部落转而投靠巴根的事情,被齐格木视为是奇耻大辱,得到了审问汪泉的权力之后,却正是发泄心中怨怒的大好机会,当天晚上就用各种大刑狠狠折磨了汪泉与王英二人一番。 这一天晚上,蒙古联军鸣金收兵之后,巴根匆匆返回自己的帅帐之中思考破城之策,而齐格木也同样是匆匆返回了自己的营帐,迫不及待的使用各类刑具继续折磨汪泉与王英二人。 “齐格木大人,小人真的是一心投靠蒙古联军,绝对不是汉人朝廷的奸细啊!齐格木大人,您是知道的,小人的家族被汉人钦差赵俊臣给灭了,小人与汉人朝廷有不共戴天之仇,小人绝无可能背叛蒙古联军啊!……不要!不要!不要啊!啊!啊!啊!啊!啊!” 齐格木的营帐之内,汪泉与王英二人被困在木桩上,遭受着齐格木的折磨与虐待。 王英到底是边军出身,表现相对硬朗一些,遭到种种折磨与虐待之际尚还可以咬牙坚持一二,不至于太过失态,但汪泉毕竟是商人出身,又一向是养尊处优,哪里可以承受这些痛苦?每一次受刑都是又哭又叫,表现极为不堪,甚至是屎尿失禁。 此时,在齐格木的示意之下,一位蒙古侍卫拿着几根竹签狠狠刺入了汪泉的指尖,完全没有理会汪泉的喊冤与求饶。 最终,汪泉的所有喊冤与求饶皆是变成了一道凄厉无比的惨叫! 而齐格木则是半躺在铺满皮毛的椅子上,饶有兴趣的看着汪泉的哭喊与惨叫,眼中闪烁着快意。 等到这次的用刑结束之后,齐格木稍稍坐直了身体,眼睛紧紧盯着汪泉,冷笑道:“哦?你说你没有背叛蒙古联军?说实话,我也不相信你是汉人的奸细,你们汪家与我们鄂尔多斯部落也算是老交情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底细?你根本没有当奸细的能耐……但,你就算是没有背叛蒙古联军,但你确实是背叛了鄂尔多斯部落!我鄂尔多斯部队待你不薄,你竟然敢招呼也不打一声就投靠了巴根,还让巴根趁机狠狠羞辱了我一番?你可知道当我当时有多难堪?……哈,想不到吧?巴根最终还是抛弃了你,而你则是落在了我的手上!你说我要不要趁机与你算账?” 此时,汪泉已经被折磨得奄奄一息,听到齐格木的话后不由是面现绝望,再次求饶道:“齐格木大人,我当时只是复仇心切,不是存心背叛鄂尔多斯部落,您、您大人有大量,就饶我这一次,我今后做牛做马也会报答您……我还有用,我可以为鄂尔多斯部落筹集粮食……” 齐格木冷笑道:“后悔了?晚了!” 说话间,齐格木挥手示意帐内的蒙古勇士继续用刑。 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一位蒙古侍卫快步进入营帐走到齐格木的身边,冲着齐格木低声禀报了几句。 然后,就见到齐格木的表情突然大变,惊声道:“你说什么?甘肃军镇出兵支援阶州城?苏合、阿木尔支援古根的军队遭遇大败险些全军覆灭?怎么可能!” 随着齐格木的一声惊呼,正准备受刑的王英突然间身体微微一颤,缓缓抬头向着齐格木看去,眼中闪烁着精光。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七十四章.内应. …… …… 蒙古联军是由准噶尔汗国与蒙古右翼部落的军队共同组成,总计约有近六万兵力,其中准噶尔汗国的嫡系军队约有两万五千余人,各族仆从军约有两万余人,蒙古右翼部落的骑兵也有一万五千人左右。 也就是说,在最开始的时候,蒙古联军是以准噶尔汗国为主、蒙古右翼部落为辅——所以,巴根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蒙古联军的主帅,拥有绝对的控制权。 但因为这段时间以来以来屡次分兵作战的缘故,留在阶州城下的蒙古联军的兵力如今只剩下了最初时的一半数量,又因为这几次分兵大都是使用了准噶尔汗国的嫡系军队与仆从军的缘故,蒙古联军的兵力构成也就发生了悄然转变,蒙古右翼部落的骑兵已是占了近半数之多! 所以,此时的蒙古联军大营之中,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齐格木的耳目,不论是探马发现了甘肃军镇援兵的消息,还是苏合遭遇惨败之后逃回大营的事情,齐格木皆是第一时间就收到了消息,完全不需要巴根的通告。 就算是老练沉稳的巴根突然间收到这些消息之后也会是不由的心生慌乱,就更别说是年纪较轻、缺乏历练的齐格木了。 只见齐格木收到消息之后,顿时就从躺椅上跳了起来,惊声叫道:“你说什么?甘肃军镇出兵支援阶州城?苏合、阿木尔支援古根的军队遭遇了一场大败、险些全军覆灭?怎么可能!” 惊叫之际,齐格木的表情慌乱、面色发白,颇有些手足无措的意思。 见到齐格木的这般表现,负责汇报消息的蒙古头目连忙答道:“消息应该不会有假,甘肃军镇的援军兵力高达三万余人,探马们已经反复确认过了;至于苏合败逃回营的事情,更是小人亲眼所见,昨日出营的上万骑兵,只逃回来了不足两千人,剩下的人恐怕是已经全都被汉军剿灭了……苏合他们这次出动原本是为了驰援镇宁卫城的古根首领,但如今看来,古根首领的军队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确认了消息的真实性之后,齐格木的表情愈加慌乱,喃喃道:“也就是说,蒙古联军如今只剩下不足三万人马,不仅是孤军深入敌境,还随时都会受到汉人军队包围?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不行,我必须要去找巴根来拿主意!他是联军主帅,他必须要把我安全护送回河套……” 寻常时候,齐格木对巴根总是不大服气,处处与巴根为难,但真正到了危急之际,齐格木的潜意识里却还是更加信任巴根的判断、甚至是将巴根视为主心骨。 说到后面,齐格木已经拔足向着帐外走去,却是再也顾不得汪泉与王英二人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已经被所有人忽略的王英却是突然间大声喊道:“齐格木大人请留步,我有重要事情要与你说!” 连续两天两夜的酷刑折磨,已经让王英的身体异常虚弱,但他此时的呼喊声却是极为响亮,让齐格木不由停下了脚步。 不过,如今正是紧急时刻,齐格木显然是无暇理会王英这个无足轻重的囚徒,只是转头瞥了王英一眼之后,就向着身边人吩咐道:“把这两名汉人押入牢里,我如今顾不上他们!告诉儿郎们,暂且留下他们的性命,不要折磨死了,我还没有尽兴!” 说完,齐格木就要再次举步离开。 眼看着齐格木完全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王英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急切,但他的语气反倒是变的轻缓冷静了许多,再次喊道:“齐格木大人,你已经连续两天对我严刑拷问了,我如今正打算要招认自己就是汉人奸细的事情,你又何必要急着离去?难道,你就不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一些汉人军队的情报?” 这般说法,顿时是让帐内众人皆是一惊,齐格木也不由是再次停下了脚步。 旁边,一同受刑的汪泉目瞪口呆的转头看着王英,还以为王英已经在酷刑折磨下发疯了。 然后,齐格木返身快步走到了王英的身前,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王英满是血迹的面孔,咬牙问道:“你当真是汉人派来的奸细?” 王英的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表情却是愈加轻松了,缓缓说道:“当然,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从一开始的时候,这一切就是钦差大人为你们蒙古联军设下的计策!不论是你们轻而易举的攻入汉人腹地,还是镇宁卫城的轻易沦陷,又或者是我的主动投靠,皆是这个计划的一环,就是为了让你们心生轻视、放心大胆的进攻阶州城,然后再利用阶州城拖住你们的脚步,趁着这段时间,钦差大人他已经调动了甘肃、宁夏、固原三大军镇的兵力,为你们布置了重重包围……你刚才也收到消息了,不论是苏合他们的惨败,还是甘肃军镇的援军出现,皆是表明你们如今已经落入了包围之中……” 听到王英的这般表态,齐格木不由是大为惊怒,指着王英怒喝道:“汉人当真是狡猾卑劣!不敢与我蒙古联军正面交锋,只会用阴谋算计!但你们的诡计绝对不会得逞!就凭那些怯弱无能的汉人军队,如何会是我蒙古勇士的对手?就算是你们布置了重重包围,也绝对拦不住蒙古勇士的冲锋!” 王英冷笑道:“齐格木大人,这些话你自己相信吗?若是你当真是信心十足,又为何会因为甘肃军镇援兵的出现而感到惊慌失措?若是蒙古骑兵当真是无敌于天下,苏合与古根的麾下骑兵如今又是怎样的下场?齐格木大人,不要再抱有幻想了,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一步,钦差大人他已经完成了布置,而你们则是孤军深入、兵力大损,不论是天时、地利、人和,皆是处于绝对劣势,恐怕是要难逃败局了!” 听到王英的这般讥讽,齐格木顿时是愈加的气急败坏,暴喝道:“不过是区区一个阶下囚徒,也敢这样嚣张,看我要如何收拾你!” 说完,齐格木就从身边侍卫手中抢过一根马鞭,意欲狠狠抽打王英。 见到齐格木恼羞成怒的模样,王英则是毫无惧色,反而是面现笑意,缓缓说道:“齐格木大人莫要着急,难道你就不觉得奇怪,我为何会选在这个时候说出真相吗?” 此时,王英被绑在帐内木柱上,浑身上下都是酷刑折磨的痕迹,形象狼狈、身体虚弱,声音也是有气无力,但他已经在悄然间掌握了这场谈话的主动权。 另一边,听到王英的说法之后,齐格木手中正要挥下的马鞭不由一顿。 然后,齐格木冷声问道:“你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王英笑道:“实际上,我之所以会选在这个时候向齐格木大人您说出真相,就是为了展现诚意,是想要为你我双方今后的合作奠定基础!” 齐格木缓缓放下了手中马鞭,神情也渐渐变得冷静了许多,再次问道:“合作?什么合作?你又是代表何人要与我合作?” 王英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笑道:“我自然是代表着汉人朝廷的钦差赵俊臣赵大人!至于合作的内容,当然是一同对付准噶尔汗国了!” “大胆!准噶尔汗国与我蒙古右翼部落皆是同族兄弟,你竟然敢离间我们!” 齐格木当即就驳斥了王英的说法。 不过,表态驳斥之际,齐格木的表情却没有太多的怒意,反而是眼神不住闪烁着。 王英自然是注意到了齐格木的态度,笑道:“同族兄弟?恐怕并非如此吧?倒不如说是主仆更加合适!据我所知,因为准噶尔汗国的强行逼迫,蒙古右翼的各大部落如今皆是已经俯首称臣了,虽然说准噶尔汗国如今还不能完全控制蒙古右翼部落,双方还只是名义上的隶属关系,但按照目前的势头发展下去,准噶尔汗国统一蒙古部落也是迟早的事情……对于这些情况,齐格木大人您应该是心知肚明吧?” 齐格木冷哼一声,但他这一次完全没有表态反驳,只是眼神愈加的闪烁不定了。 王英轻咳几声之后,则是继续说道:“齐格木大人,以您的睿智眼光,自然是心中明白,准噶尔汗国是我们共同的敌人,相较于准噶尔汗国的威胁,你我双方曾经的那些矛盾与冲突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这些年来,蒙古右翼部落固然是每年都会南下侵入明朝疆土进行劫掠,但终究只是抢走一些钱粮人口罢了,从来都没有灭亡汉人朝廷的野心,对于明朝而言,蒙古右翼部落并非是真正的敌人,反倒是准噶尔汗国才是心腹大患,他们的首领葛尔丹的野心十足、侵略成性,这些年来已经逐步征服了南疆与青海二地,可谓是战功赫赫、灭国无数,而他的下一个目标必然就是蒙古草原,若是再让他征服了草原上的蒙古右翼部落,就肯定会进一步侵入汉人疆土,说不定就要重现当年的土木堡之祸!所以,为了防患于未然,大明朝与蒙古右翼部落的合作绝对是发自诚心! 对于蒙古右翼各大部落而言,与大明朝合作也是目前最好的选择!葛尔丹绝不会满足于蒙古右翼各大部落只是口头上臣服于自己,他的军队已经进入了草原深处,只是因为连年天灾、后方不稳才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但等到葛尔丹稳定了内部局势之后,肯定会强行征服蒙古右翼各大部落,到了那个时候,准噶尔汗国与蒙古右翼部落之间必有一战……但蒙古右翼各大部落可有信心抵挡准噶尔汗国的入侵?恐怕是把握不大吧?否则你们今年也不会向葛尔丹称臣了!但若是你们与明朝合作,就会得到明朝源源不断的支援,到了那个时候,情况自然是截然不同!” 说完,王英又是一阵咳嗽。 眼见到齐格木沉默不语,只是面色变幻不定,王英心中有些无奈,稍稍缓了一口气之后再次说道:“而如今,正是双方初次合作的大好机会!准噶尔的兵力目前已经折损大半,只要是齐格木大人您选在关键时候出手反戈一击,再加上我朝钦差赵大人所布置的重重包围,轻易就可以尽数消灭准噶尔汗国的军队,到了那个时候,准噶尔汗国一口气折损了四万余兵力,必然是元气大伤,恐怕是很长时间之内都不能对你我双方造成威胁了! 当然,双方合作消灭了准噶尔的军队之后,蒙古右翼各大部落的军队也可以安然离开汉人疆土,绝不会遇到任何为难!所以,对于蒙古右翼部落而言,这次合作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目前的态势已经很明显了,若是你们不愿意合作的话,恐怕就要与准噶尔汗国的军队一同覆灭了!” 随着王英的不断鼓动,齐格木的表情明显有些犹豫挣扎,依然是迟迟不能下定决心。 于是,王英决定再抛出一个筹码,又说道:“此外,为了表示合作的诚心,钦差赵大人会在这场战事结束之后,向蒙古右翼各大部落无偿提供十万石粮草,帮助蒙古右翼部落渡过今年的寒冬!” 因为连续两天的酷刑折磨,王英的身体已经濒临极限,如今他与齐格木的谈话只是强行撑着,这一番长篇大论之后,他的声音愈加是有气无力,若是齐格木依旧没有任何表态,王英恐怕就要坚持不住了。 幸好,齐格木总算是开口说话了。 只见齐格木紧紧盯着王英,冷声问道:“我倒是没有想到,你竟然也有这样的口才!但你不过是汉人钦差派来的一名奸细,也有资格向我提出条件?你的这些条件,汉人钦差可会承认?我怎么知道他事后会不会反悔?更何况,就算是汉人钦差同意了这些条件,若是汉人朝廷事后不承认又该如何?” 齐格木的态度软化,让王英心中一喜,精神也再次振奋了一些,缓缓说道:“看来,我需要重新介绍一下自己了!我的真实身份原本只有钦差大人知晓,但如今为了表达诚意,却也不敢再瞒着齐格木大人!” 顿了顿后,王英的表情愈加肃穆,再次说道:“王英这个身份只是我的伪装,我的真名叫做魏松,曾经是锦衣卫的一名千户,前些年因为某些缘故来到了陕甘三边,在边军好友的庇护下隐姓埋名,而家兄魏槐目前正在西厂办事,乃是钦差赵大人的最信任的亲信……钦差大人赶到陕甘三边之后,就首先与我取得了联系,可以说钦差大人他在陕甘境内最信任的人就是我,钦差大人针对蒙古联军的计划,最关键的一环也是我的行动!这次合作,钦差大人他给予了我最大的权限!所以,我如今的所有表态,皆是可以代表钦差大人的态度!至于钦差大人与朝廷事后会不会反悔,齐格木大人你完全不必担心,你应该明白钦差身份在汉人朝廷所代表的意义,钦差所到之处形同皇帝亲临,代表着皇帝的信誉,绝不会轻易许诺,一旦许诺就是金口玉言,绝无反悔之理!” 听到王英的这般说法,齐格木再次陷入了沉默。 一旁,汪泉听了许久之后,终于是反应了过来,表情间满是惊骇与不可思议,双眼圆睁瞪着王英大声怒斥道:“好啊,王英你瞒得我好惨!原来你至始至终都是赵俊臣派来的奸细!就是因为你,害得我落得如此下场!我一定要告诉巴根大人真相,让他把你千刀万剐!” 见到汪泉的突然出声,王英则是面现讥讽,说道:“其实,潜入蒙古联军的内应并非只有我一个人!你一直是负责为蒙古联军收集各地边军的情报,但这段时间以来所有情报皆是错漏失准,你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事实上,为你办事的那些汪家族人,皆是钦差大人派来的内应,他们交给你的情报大都是假的!钦差大人他不过是利用你误导蒙古人罢了!可怜你一直都蒙在鼓里,被钦差大人玩弄于鼓掌之间而不自知!哈!你竟然还妄想着要借助蒙古联军报复钦差大人,岂不知你自己一直都是钦差大人的棋子?” “你说什么?忠叔他们也是赵俊臣的奸细?不可能,绝不可能!他们千里迢迢的跑到草原投靠于我,冒着风险为我打探消息,对我汪家忠心耿耿,绝不可能背叛……”汪泉突然间开始挣扎起来,大声喊道。 王英的讥讽神色愈加明显,说道:“汪家确实是有几名忠仆,但他们只是忠心于汪家的嫡系族人,又岂会忠心于你这个旁系?钦差大人手中掌握着汪家嫡系血脉的性命,他们自然是毫不犹豫的抛弃你了!可怜你这段时间为了给汪家复仇而费尽苦心,却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汪家抛弃了!” “不可能!绝不可能!我要见巴根大人!我要告诉巴根大人真相!我要……” 汪泉的表情愈加疯狂,绑在柱子上的身体剧烈挣扎着,之前的萎靡模样竟是完全不见了。 然而,就在汪泉不断挣扎呼喊之际,沉默许久的齐格木突然抽出了腰间马刀,一刀捅入了汪泉的胸膛。 汪泉不可置信的看着齐格木,表情间满是不可置信,再次挣扎了几下之后就很快毙命了,直到临死之际他的眼睛里依然是充满着不甘心的色彩。 然后,齐格木再也没有看汪泉一眼,只是转头下令道:“来人,为这位魏先生松绑疗伤!接下来,我与魏先生有许多事情要谈!” 就这样,真心投靠蒙古的汪泉被杀了,真正的汉人内应魏松则是成为了齐格木的座上宾!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七十五章.蒙古大营内. …… …… 大约一刻钟时间以后,齐格木匆匆赶到了巴根的帅帐。 当他进入帅帐的时候,蒙古联军的众位首领已经齐聚一堂了。 齐格木环视看去,只见各族首领皆是坐在各自的座位上,唯有苏合埋头跪在帅帐中央处。 显然,巴根依然还没有原谅苏合的战败之责。 见到这一幕,齐格木的表情间隐约有些笑意,似乎是幸灾乐祸,又似乎是意味深长。 另一边,见到齐格木的姗姗来迟,巴根的眼中闪过了一丝不悦。 如今正是军情紧急之际,所有人都应该争分夺秒的行动,哪怕是耽搁一盏茶的时间都有可能会影响战局。 巴根这一次召集各族首领紧急聚议之际,已经让人刻意强调了这次军议的关系重大、事态紧迫,别的首领们皆是早早就赶到了,唯有齐格木姗姗来迟,让所有人皆是等待许久,浪费了许多时间。 若是旁人这么做的话,巴根就算是没有军法严惩,也必然会怒声训斥几句,但因为几次分兵的缘故,来自于蒙古右翼的兵力如今已经占了蒙古联军的近半数量之多,巴根若是还想要有效指挥蒙古联军作战就离不开齐格木的支持,所以巴根虽然是心中愤怒于齐格木的懈怠,但表面上依旧是不动声色,只是向着齐格木点头道:“齐格木兄弟你终于来了,大家已经等候你许久了!” 齐格木向着巴根抱拳行礼道:“巴根首领,非常抱歉,您也知道,我的麾下儿郎们是由蒙古右翼各部落联合组成,这一次收到了汉人甘肃援军的出现与苏合等人战败的消息之后,我麾下的各族将领皆是大为震惊,每个人都有不同想法,我为了安抚他们花了不少时间。” 齐格木的解释还算合理,态度也算客气,所以巴根也就顺势下了台阶、点头表示接受了。 等到齐格木落座之后,蒙古联军的军议终于开始。 只见巴根沉声说道:“各位想必也收到消息了,就在半个时辰之前,探马在西方七十里外发现了汉人甘肃军镇的援军,约有三万余兵力!据我所知,在汉人西北边疆几个军镇之中,就要以甘肃军镇边军的战力最为强悍,绝对不可小觑……” 说到这里,巴根的表情愈加阴沉,狠狠瞪了跪在自己面前的苏合一眼之后,咬着牙继续说道:“与此同时,苏合、阿木尔、雅思达三人驰援古根的一万兵马,在北方的小川河附近遭到了汉人大军的埋伏,最终惨败而归,阿木尔、雅思达二人恐怕皆是已经战死了,唯有苏合侥幸逃脱,他们麾下的一万兵马也只有一千六百余人逃了回来!再考虑到古根目前正在攻打镇宁卫城,而小川河距离镇宁卫城只有八十余里,说不定古根大军如今也是凶多吉少了!” 说话之际,巴根只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 不论是苏合、阿木尔、雅思达等人的麾下军队,还是古根的麾下军队,全都是准噶尔汗国的嫡系军队与仆从军,两支大军加起来足有两万兵马,其中准噶尔汗国的嫡系军队也有一万之多!若是这两支军队皆是被汉人消灭了,这般损失对于准噶尔汗国而言绝对算得上是伤筋动骨了! 尤其是准噶尔汗国的嫡系军队向来是数量有限,总计只有五六万人的规模,突然间莫名其妙的损失了上万兵马,占了准噶尔汗国嫡系军队总数量的两成以上,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够恢复元气! 最重要的是,这项消息传到南疆与青海各地之后,这些年来被准噶尔汗国征服的各方势力必然会蠢蠢欲动,说不定就会影响到准噶尔汗国的后方稳定,也会影响到准噶尔汗国的下一步征服计划。 事实上,若非是巴根认为自己还有责任要把蒙古联军的剩余兵力安全带回草原,他如今恐怕已经是以死谢罪了! 心中的念头百转,但巴根的表面上依旧是不动声色,只是详细介绍了目前的战局情况之后,向着帐内众人说道:“目前的情况,对于我军而言已经非常不利了,我军的东南两个方向皆是汉人的腹地,西方出现了汉人甘肃军镇的三万大军,北方也同样有汉人大军的埋伏,按照苏合的情报至少也有四五万兵力,很显然就在咱们攻打阶州城的时候,狡猾的汉人已经趁机为咱们布置了重重埋伏,截断了我军的所有后路!若是我军无法尽快做出决断、只是坐以待毙的话,我们在座的绝大部分人恐怕就要留在汉人疆土、再也无法返回草原了!” 随着巴根的话声落下,帐内众人的表情皆是变得异常肃穆。 巴根则是继续说道:“所以,咱们必须要尽快做出改变,扭转目前的劣势!再考虑到我军这些日子以来强攻阶州城的行动迟迟没有任何进展,目前局势下若是咱们依旧把精力与时间耗费在攻城方面就显得不合时宜了!所以,我认为咱们应该暂且放弃攻城之事,首先集中兵力击溃汉人对我们的包围圈、确保我们的后路,狠狠打疼汉人、让他们从今往后再也不敢心生任何反抗之意,然后再重新考虑攻打阶州城的事情,各位认为如何?” 其实,战事发展到如今这一步,巴根已经彻底认清了现实,明白蒙古联军恐怕是很难攻破阶州城了,并且阶州城很可能只是汉人布下的鱼饵罢了——所以,巴根所说的“击溃汉人军队之后再重新考虑攻打阶州城的事情”只是托词而已! 事实上,蒙古联军彻底放弃攻打阶州城,集中兵力突破汉人大军的包围圈、尽快返回草原才是巴根心中的真实想法! 只不过,巴根并不会选在这个时候当众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毕竟阶州城乃是蒙古联军此次侵入汉人疆土的主要战略目标,巴根若是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就等于是承认蒙古联军这一次的行动彻底失败了,到时候不仅是会打击士气,也会极大的损害到巴根在蒙古联军内部的声望。 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之后,巴根的眼角余光瞄了一下齐格木,暗暗观察着齐格木的反应。 事实上,不仅仅是巴根偷偷打量着齐格木,帅帐内绝大部分人解释把目光转向了齐格木。 目前的情况下,巴根若是还想要指挥蒙古联军,就离不开齐格木的支持,若是齐格木不愿意支持巴根,巴根的决策就很难执行下去。 但巴根与齐格的关系向来都不和睦,齐格木也从来都不会错过任何机会打击巴根的声望,所以众人皆是认为齐格木这个时候很有可能会跳出来当众指责自己的指挥失误、又或者是强烈质疑自己的决定——若是齐格木这样做的话,如今确实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巴根毕竟是蒙古联军的主帅,战事发展到如今这一步绝对是难辞其咎。 巴根原本已经准备好了一套说辞打算说服齐格木支持自己,但齐格木的反应却是完全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事实上,齐格木不仅没有质疑或者指责巴根,反而是率先站出来表态支持巴根的决定。 只见齐格木起身说道:“我支持巴根首领的决定!战事发展到如今这一步,我们的当务之急并不是追究责任、相互指责,而是要尽快击破汉人的包围,绝不能任由狡猾的汉人继续算计咱们!只不过,咱们究竟应该如何行动,巴根首领的心中可有具体的办法?” 见到齐格木的这般态度,巴根心中不由有些惊讶,也不由有些惊喜。 惊喜之余,巴根也就没有多想,还以为齐格木这是在危局之下摈弃了双方的曾经嫌隙,愿意与巴根携手共度难关,心中还暗暗称赞齐格木懂得隐忍、有大局眼光。 向着齐格木投去了善意的眼光之后,巴根缓缓答道:“目前来看,我军的西、北两个方向皆是出现了汉人军队,若是想要击破汉人大军的包围,就至少要击溃其中一支汉军才行!我认为,我军接下来应该集中兵力进攻北方的汉军,这样既可以报复他们埋伏苏合、古根的卑劣行径,为我军战死的儿郎们报仇,也可以切实的巩固我军的后路……除此之外,根据苏合的说法,汉人的钦差目前就在汉人位于北方的军队之中,若是我们可以击溃这支汉人军队,即使是不能活捉汉人钦差,也可以让汉人钦差彻底胆寒,从此不敢再与我蒙古部落争锋!” 其实,巴根还隐瞒了一点,那就是蒙古联军一旦是打通了后路之后,就可以尽快撤出汉人疆土了,但在目前的情况下,巴根依旧不会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说完,巴根再次把目光投向了齐格木的身上,问道:“齐格木兄弟觉得如何?” 听到巴根的询问之后,齐格木装模作样的沉思了片刻,一副仔细考虑的模样,然后点头道:“巴根首领的想法很有道理,我也认为我们应该首先击溃汉人的北方大军,然后再考虑下一步的计划!蒙古右翼各部落的儿郎们愿意听从巴根首领的指挥!” 见到齐格木再次表态支持了自己,巴根不由又是一喜,只觉得齐格木今日的表现非同寻常,抚掌大声道:“好!只要是准噶尔汗国与蒙古右翼部落的勇士们能够齐心协力共同作战,区区汉人军队又哪里是我们的对手!” 得到了齐格木的支持之后,巴根又随意询问了帐内其余众位首领的意见。 但因为巴根与齐格木的共同表态,帐内众位准噶尔汗国与蒙古右翼部落的将领们如何还会有异议?巴根的询问不过是走过场罢了,很快就得到了所有人的一同支持。 于是,蒙古联军的下一步行动也就确定了下来。 接下来,巴根与帐内众位首领再次商议了一些行军作战的细节问题,因为巴根的心中早有定策的缘故,诸般事宜很快就确定了下来。 等到所有事情皆是商议完毕之后,巴根说道:“众位首领这就回去准备吧!汉人甘肃军镇的军队如今已经逼近到我军的百里范围之内,北方的汉人大军恐怕也同样正在向着我军逼近,所以我军必须要尽快行动,绝不能任由汉人军队的包围圈彻底形成!到了明日辰时三刻之前,各部落的军队就要整军待发,随我一同攻打北方的汉人大军!” 听到巴根的这般说法,帐内所有人皆是起身领命。 然后,在巴根的示意之下,帐内的众位首领就纷纷离开帅帐赶回各自营地进行准备了。 但就在众人纷纷离开之际,齐格木看了一眼依旧跪在帐内中央处的苏合,却是悄然间间放慢了脚步,再等到帐内众人皆是离开之后,齐格木突然转身向着巴根拱手说道:“巴根首领,苏合首领这次战败之后究竟应该如何处置,按理说是准噶尔汗国的内部事宜,不应该由我这个外人多嘴,但目前正是用人之际,还希望巴根首领能够给苏合首领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 听到齐格木的这般说法之后,巴根不由一愣。 然后,巴根考虑到齐格木在这次军议期间主动配合自己,自己也应该投桃报李给齐格木一个面子,于是就低头向着苏合说道:“苏合,既然齐格木兄弟特意为你讲情,如今也确实是用人之际,我这次就暂且不追究你的战败之责,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但若是你在今后的战事之中依旧表现不堪,就别怪我心狠无情了!” 听到巴根的这般决定,苏合的老脸上满是狂喜与感激之色,向着巴根连连叩首道:“多谢巴根大人!小人今后一定会身先士卒、奋勇作战,以报答巴根大人的恩情!” 巴根轻哼一声,道:“希望你能够说到做到!站起来吧!” 得到巴根的许可之后,已经跪了半个多时辰的苏合终于站起身来,又转身向着齐格木躬身答谢道:“苏合多谢齐格木大人的说情!若非是齐格木大人您的说情,恐怕巴根大人也不会这么快就宽恕了我的罪责!” 苏合的这般说法,颇是有些讲究,就好似没有齐格木说情的话巴根依旧会宽恕于他一般,既是表达了自己对齐格木的感激,也没有乱了主次、让巴根的脸上难堪。 听到苏合的这般表态,齐格木脸上闪过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冲着苏合点头示意之后,就再次转身离开了帅帐。 * 却说,齐格木离开了巴根的帅帐之后,就匆匆返回了自己的营帐。 当齐格木迈步进入营帐之后,只见魏松浑身缠着纱布、半躺在一张软床上,手中持着一封信件认真阅读着。 见到魏松之后,齐格木换上了一副亲热的表情,快步走到了魏松的旁边,满是关切的问道:“魏松兄弟你的身体如何了?可有感觉好一些?只可惜蒙古军营内的条件简陋,如今又需要瞒住巴根的耳目,不能为魏松兄弟提供最好医治条件,实在是让我心中愧疚!” 见到齐格木的出现之后,魏松放下了手中信件,脸上的表情同样是异常亲热,就好似两人乃是异性兄弟一般,说道:“多谢齐格木兄弟的关心,我的身体情况已经好多了!这点伤势我还可以承受,并不是什么大事!……对了,巴根的军议已经结束了?情况如何?” 齐格木笑道:“一切正如魏松兄弟所料,巴根眼看到情况不妙,已经打算逃了!到了明日辰时三刻,他就要率军向北出发,打算是击溃北方的汉人军队,借此来巩固蒙古的后路……当然,他表面上说是击溃汉人的包围圈之后还要继续攻打阶州城,但依我看这只是稳固军心的说辞罢了,他肯定是想要尽快离开汉人疆土……” 说到这里,齐格木看了一眼魏松手中的信件,眼光微微一闪之后,问道:“魏松兄弟手中的这封信件……可是你已经联系到了汉人的钦差大人?” 魏槐点头道:“钦差大人他早就料到齐格木兄弟会选择与我们合作,哪怕是我遭到囚禁的这段时间,也依旧会派人把密信藏在约定地点……有了齐格木兄弟的帮助,我总算是取到了这些密信,与钦差大人恢复了联系,所以也知道了钦差大人的下一步计划!” 齐格木的目光再次一闪,问道:“哦?却不知你们的钦差大人又有了怎样的计划?” 魏槐将手中的信件递给了齐格木,说道:“也是咱们运气好,这封密信正好是关系到钦差大人的最新计划,恐怕是钦差大人的信使藏好了这封密信不久之后,就被咱们给取来了!” 鄂尔多斯部落所在的河套地区与明朝疆域比邻两百余年,与汉人的交流也最是频繁,所以齐格木也大致识得一些汉字,连忙伸手接过信件查看。 等到齐格木读完了这封信件之后,却是再一次面现笑意,说道:“确实是运气好……我刚给了苏合一个顺水人情,如今却正好能够用上!” * 这一晚,蒙古大营要比想象中更加混乱。 原本被认为已经战死的雅思达与阿木尔二人满是狼狈的逃回了蒙古大营,向巴根详细禀报了他们被俘的经过,还向巴根揭露了苏合在战场上牺牲友军临阵而逃的事情。 巴根不由是勃然大怒,当即是派人前去捉拿苏合问罪。 然而,让巴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苏合竟是突然间消失无踪了,哪怕是巴根派人搜遍了整个蒙古大营,也完全查不到苏合的下落,反倒是极大的影响了蒙古联军将士们的休息。 似乎,苏合收到了雅思达与阿木尔返回蒙古大营的消息之后,就当机立断的逃走了。 然而,就在巴根因为苏合逃走的事情而大发雷霆之际,却是完全没有想到苏合此时正藏在齐格木的营帐内。 听着营帐外的喧闹动静,苏合的一张老脸上满是苦色,冲着齐格木拱手答谢道:“多谢齐格木兄弟的援手之恩,若非是齐格木兄弟你派人把我秘密接到这里,我如今恐怕已经被巴根给杀死了!唉!汉人钦差的这一招离间计当真是高明,我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有魄力放走雅思达与阿木尔二人,就是为了向巴根揭露我在战场上率先逃走的事情!汉人钦差同时还放走了两名诸察合台的俘虏向我告知此事,恐怕是想让我率领诸察合台部落与蒙古联军发生内讧…… ……唉!那两名蠢货被汉人放走之后,就想要杀死雅思达与阿木尔二人隐瞒消息,谁知道雅思达与阿木尔二人早有准备隐藏了踪迹,他们不仅没有杀死雅思达与阿木尔,反倒是为了寻找雅思达与阿木尔的踪迹耽误了不少时间,最终他们赶回蒙古大营向我通报消息的时候,我已经来不及做出任何事情了!只可惜我诸察合台部落的儿郎们,恐怕是再也不可能反悔南疆了!” 说到这里,苏合连连摇头,脸上的苦色更重。 如今,他固然是逃过了一劫,但也只是保住了自己一个人的性命罢了。 经过这件事情之后,诸察合台部落的军队恐怕是免不了要被巴根当做炮灰使用的命运了,说不定就会全军覆没! 想到这里,苏合只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他在小川河战场上牺牲友军临阵逃脱说到底就是为了保住诸察合台部落的元气,不希望诸察合台的骑兵们尽数战死在小川河战场上,谁知道最终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另一边,听到苏合的诉苦之后,齐格木则是微笑道:“汉人钦差的高明手段,我确实是领教过了……苏合首领你也不要丧气,我向你引荐一位朋友,说不定能够扭转诸察合台勇士们的命运也说不定!” 苏合微微一愣,问道:“哦?何人有这般能耐?” 随着苏合的话声落下,就见到魏松从后帐走了出来。 苏合不由大惊,指着魏松问道:“你是王英?你不是已经被囚禁了吗?” 不等魏松解释,齐格木已经抢先说道:“王英只是他的伪装身份罢了,他的真名叫做魏松,乃是汉人钦差赵俊臣的心腹与密使!” 苏合乃是一只老狐狸,事情到了这一步哪里还猜不到真相? 只见苏合的目光微微一闪,瞬间就想明白了利弊,快步走到魏松的身前,伸手握住魏松的双手,满脸亲热的说道:“原来是魏松兄弟!我愿意与汉人的钦差大人合作!如今我虽然被巴根所不容,但还可以暗中控制诸察合台的军队,只要诸察合台、蒙古右翼与汉人大军三方配合,绝对可以轻易消灭准噶尔汗国的军队!却不知咱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做,你们的钦差大人可有具体的计划?” 见到苏合如此上道,魏松不由一愣。 然后,魏松笑道:“苏合首领的睿智精明果然是名不虚传!咱们下一步的行动,钦差大人他自然是早有计划,但在此之前,我却是要代替钦差大人向苏合首领问一件事情。” 苏合连连点头,一副积极配合的模样,说道:“魏松兄弟请问就是。” 只见魏松的表情意味深长,缓缓问道:“听说,准噶尔大汗葛尔丹得位不正,强夺了他的兄长妄策的大汗之位,而妄策如今依然在招兵买马准备夺回汗位,可是如此?” 苏合的眼神一闪,点头道:“正是如此!” 魏松再次一笑,问道:“苏合首领,经过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诸察合台部落必然是要元气大伤了,也必然会遭到准噶尔汗国的排挤与猜疑,今后恐怕是再也难以在南疆立足,但你有没有考虑过自己可以投入妄策的帐下,成为我大明朝与妄策的联系纽带?这样的话你们不仅是可以得到明朝的物资援助,还可以得到妄策的庇护,到时候很容易就可以站稳脚跟恢复实力,岂不是一件美事?” 听到魏松的说法,苏合的心中一惊! 他原本以为汉人钦差原本只是想要消灭入侵汉人疆土的准噶尔军队,却没想到汉人钦差的野心要比想象中更大,这完全是想要一举解决准噶尔汗国的隐患!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七十六章.赵俊臣的奏疏. …… …… 却说,就在赵俊臣即将要与蒙古联军进行最终决战的时候,此时的京城中枢也同样是热闹非凡。 庙堂中的党派攻讦、勾心斗角,凶险程度丝毫不逊色于战场上的两军厮杀,若论诡谲难测之处,更还是胜过许多。 而朝廷中枢这段时间以来的种种风波,几乎全是由赵俊臣送到京城的几封奏疏引起的。 一个多月之前,与赵俊臣一同出京办事的钦差副使鲍文杰突然间返回京城,并且带来了赵俊臣的第一封奏疏。 这封奏疏之中,赵俊臣向德庆皇帝详细禀报了西北诸省几位督抚暗中串联起来意欲与蒙古联军私自求和的事情,表示自己已经当机立断的控制住了山西的局势,接下来还要前往花马池营控制陕甘三边的局势。 这封奏疏的内容,自然是引起了德庆皇帝的龙颜大怒,与此同时赵俊臣打算趁机插手陕甘军政的想法也引起了德庆皇帝的猜忌,所以德庆皇帝当即就派出了阁老梁辅臣前往陕甘三边主持大局。 然而,梁辅臣离京之后,却好似泥牛入海一般渐渐失去了消息,刚开始的时候还会定时向德庆皇帝呈送一些奏疏,或是汇报行程、或是请示旨意,但自从梁辅臣离开了山西境内进入陕西之后,却是突然间沓无音信,就连寻常的请安奏疏也没有一封送到京城。 但就在梁辅臣突然间沓无音信之际,赵俊臣送到京城的奏疏却是源源不断,并且每一封奏疏都引起了庙堂的轩然大波! 就在梁辅臣离京之后的第三天,赵俊臣向京城送来了第二封奏疏,称是今年的边防任务极为严峻,但西北诸省的边军却是士气低迷,恐怕是难以抵抗蒙古联军的攻势,所以赵俊臣为了巩固边防、振奋士气,就向德庆皇帝请旨增加今年火筛入寇期间边军们的抚恤、军功与赏银。 然而,这封奏疏看似是“请旨”,但实际上则是“先斩后奏”,因为赵俊臣在呈送奏疏之前就已经擅自宣布了朝廷今年会增加抚恤、军功与赏银,这封奏疏只是事后向德庆皇帝寻求支持与承认罢了——对于这般情况,赵俊臣在奏疏之中并没有任何遮掩。 赵俊臣的这般做法,显然是僭越了本份、触犯了庙堂里的忌讳,顿时是引发了朝廷百官的纷纷弹劾,或是指责赵俊臣妄自尊大、滥用钦差权柄,或是怒斥赵俊臣意图不轨、有了不臣之心,一时间赵俊臣在庙堂中枢就好似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 然而,就在百官们纷纷讨论着朝廷究竟要如何惩处赵俊臣的时候,赵俊臣又送来了第三封奏疏。 如果说前两封奏疏的内容让人感到震惊的话,那么第三封奏疏的内容就更加让百官感到不敢置信了! 这是一封向朝廷请功邀赏的战报奏疏。 在这份奏疏之中,赵俊臣表示他在赶去花马池营的途中,遭遇了近五千名蒙古骑兵的突然袭击,而赵俊臣的身边护卫仅有五六百人,可谓是敌我实力悬殊,但赵俊臣却是临危不乱、且战且退,最终退到一处山丘之后利用特殊地形击溃了这支蒙古骑兵,并且是杀敌三千余、斩首六百三十三颗、俘虏了八十二人,缴获了战马五百余匹。 收到这封奏疏之后,不论是德庆皇帝还是朝廷百官,皆是不敢相信——除了敛财与争权之外,赵俊臣竟然还有领兵作战的本事?而且是以少胜多、凭借六百护卫击溃了近五千名蒙古骑兵的惊人战绩!朝廷的西北边疆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出现过这般显赫战绩了?仅凭这份战绩,就足以羞煞古往今来绝大多数武官、让赵俊臣在史书之中留名了。 所以,这封奏疏的出现,顿时就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也让赵俊臣再次成为了所有人的焦点。 所有人初次读到这封奏疏的内容之后,第一反应就是赵俊臣在谎报战功、夸大战果,但战后的首级、俘虏、缴获皆是无法作假,并且陕西巡抚章晟德、锦衣卫千户洪高功、山西军镇副千户牛顺、固原军镇百户官王杨等人也皆是亲眼见证了这场战事,同样向朝廷呈送了奏疏作为佐证,却又让人挑不出任何漏洞。 庙堂中弹劾赵俊臣的风潮也因为这封奏疏的出现而打断了,“赵党”官员们趁机纷纷出声为赵俊臣辩护,百官们针对赵俊臣究竟应该是赏是罚而争论不休。 与此同时,在某些人的刻意推动之下,赵俊臣凭借文官之身率领六百护卫击溃五千蒙古大军的传奇战绩,几乎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就传遍了整个京城,让所有人都是津津乐道、议论纷纷,甚至是成为了说书人争相传颂的故事。 就像是赵俊臣所说的那样,世人总是不愿意承认人性的复杂——在他们的想法里,贪官就应该是糊涂无能、愚蠢昏聩,清官就应该政绩卓越、文武双全——而赵俊臣身为文臣却是以少胜多打赢了蒙古鞑子,必然是坚毅睿智之辈,这样的官员怎么可能会是一个贪官? 于是,赵俊臣的民间声誉也因此而得到了进一步的改善。 而就在这个时候,京城中枢又收到了赵俊臣的第四封奏疏! 这封奏疏的内容就更加惊人了,赵俊臣称自己已经抵达了花马池营,发现三边总督王铮已经因病而无法理政,陕甘三边的所有军政事务大都是由一位名叫汪恭的幕僚负责处理,但赵俊臣经过调查之后,发现汪恭早已经与蒙古人暗通款曲,这些年来一直都在暗中帮助蒙古人南下劫掠。 所以,赵俊臣就当机立断的出手架空了三边总督王铮、抓捕了总督府幕僚汪恭! 在这封奏疏的最后,赵俊臣表示自己将会以朝廷钦差的身份暂且掌控陕甘三边的军政大局,直到梁辅臣抵达花马池营接手为止! 这封奏疏送到朝廷中枢之后,顿时是再次引起了轩然大波! 赵俊臣只是负责处理赈灾事宜的专职钦差罢了,并不是朝廷承认的全权钦差,他此前处理山西官场的手段就已经是过于激烈、引人非议了,但好歹没有强行囚禁山西境内几位封疆大吏,也没有擅自夺去地方官员们的权柄,然而这一次赵俊臣却是直接出手架空了三边总督,以赈灾钦差的身份代理三边总督的权职,这完全破坏了朝廷的法令与规矩! 于是,朝廷里的各大派系再一次纷纷上呈奏疏弹劾赵俊臣的“不臣之心”,态度之激烈也要远远强于上一次,但这一次却也有许多官员为赵俊臣说情,认为赵俊臣的做法只是事急从权,虽然是违背了朝廷法规,但终究是抓住了蒙古人潜入陕甘高层的奸细、破坏了蒙古人的侵略意图、稳定了边防局势,甚至可以说是有功无过。 一时间,百官们再一次的陷入了激烈争论之中。 然而,百官们的争论尚未得出结论的时候,赵俊臣再次送来了自己的第五封奏疏。 在这封奏疏之中,赵俊臣向德庆皇帝详细讲诉了他在陕甘三边的所见所闻、对于陕甘局势的看法,以及他控制了陕甘军政之后的种种动作,比如组建了“战兵新军”、补发了边军欠饷、抓捕了一些拥兵自重的边军武官等等。 而就在赵俊臣的奏疏送到京城的同时,陕甘三边的文武官员们也纷纷向德庆皇帝呈送了奏疏,一时间陕甘送到京城中枢的各类奏疏竟是占了所有地方奏疏的一半之多! 当然,这些奏疏大都是弹劾赵俊臣的,陕甘境内的地方官员们纷纷是抨击赵俊臣独断专行、刚愎自用、排除异己、扰乱地方局势、组建私军、私设大狱,等等等等! 这一次,朝廷百官们看到赵俊臣的奏疏之后,就只剩下瞠目结舌了! 若说赵俊臣出手架空三边总督王铮的事情还可以用事急从权来解释的话,那么他后续的种种做法——擅自颁布政令、组建私军、设立大狱等等事情,就绝对不能再用“事急从权”四字来解释了!这些做法,就算是说赵俊臣意图不轨、想要领兵作乱也有人信! 一时间,“赵俊臣乃是当代王莽”的呼声响彻了朝野,朝廷百官们再一次掀起了群起弹劾赵俊臣的风潮,甚至还有官员提议朝廷应该夺去赵俊臣的官职、查抄赵俊臣的家产、抓捕赵俊臣的亲族、并且是尽出重臣前往陕甘三边抓捕赵俊臣入狱问罪! 而那些原本还愿意为赵俊臣辩护的官员,除了“赵党”之外也纷纷缩到了后面,不敢再为赵俊臣辩护,生怕自己会被视为赵俊臣的同党,受到赵俊臣的牵连! 据说,赵俊臣的第五份奏疏送到京城中枢之后,德庆皇帝在短短一天时间内就收到了四百多份弹劾赵俊臣的奏疏,一时间就好似赵俊臣已经成了万夫所指、孤家寡人、不杀不足以平稳天下! * 却说,就在赵俊臣第五份奏疏送到京城的第二天晚上,学士巷周府的书房之中,赵俊臣这段时间以来送到京城中枢的五份奏疏抄本皆是摊开摆放在书桌上。 周尚景的老脸上满是若有所思的神态,将这五份奏疏抄本从头到尾的细读了一遍,看似苍老无神的眼睛在沉思之际显得愈加深邃,却是任谁也无法猜到他此时的内心想法。 这已经是周尚景今晚第三次翻阅这些奏疏了,每一次翻阅了这些奏疏之后,周尚景都会沉思良久,但不久之后还会再次翻阅一遍。 就在周尚景打算第四次翻阅这些奏疏的时候,书房内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然后,门外响起了周府管事周福的禀报声:“老爷,阁老李和、礼部尚书宋启文两位大人联袂求见!” 周尚景微微一愣,然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点道:“让他们二人进来吧!” 很快的,阁老李和、礼部尚书宋启文二人快步进入了周府书房之中。 在这两人之中,李和的表情还稍稍镇静一些,宋启文的神色则是要凝重许多,匆匆向着周尚景行礼问安之后,就急声说道:“首辅大人,学生刚刚收到了消息,赵俊臣又有一封奏疏送到了京城,如今已经呈给了陛下,这已经是一个半月以来的第六封奏疏了!赵俊臣的前几份奏疏,皆是引起了轩然大波,说是震动朝野也不为过,却也不知道他的第六份奏疏又是什么内容……依学生之见,这份奏疏十有八九又要引起庙堂混乱,咱们应该早作准备才是!” 一旁,李和也是摇头叹息道:“是啊,这段时间以来,朝廷百官们几乎什么事情都没干,就在争论赵俊臣的赏罚了,每天的朝议皆是要陷入无尽的争吵……唉,这个赵俊臣,哪怕是离京之后也依然是把整个庙堂中枢搅得天翻地覆,竟是要比他留在京城的时候还要更受瞩目!” 听到两位朝廷重臣的说法之后,周尚景缓缓点头道:“不久之前,老夫也收到了赵俊臣第六封奏疏的消息……据说,陛下审阅了这封奏疏之后,却是不见喜怒,也不传唤内阁六部的重臣们商议,留在身边伺候的太监们也全部被赶出了御书房,只是一个人留在御书房里反复翻阅着赵俊臣的奏疏……显然,赵俊臣的这份奏疏非比寻常,但这份奏疏的内容究竟是什么,目前除了陛下之外依然是无人知晓。” 宋启文不由有些吃惊,说道:“难道说,赵俊臣的这份奏疏还要比他的前五份奏疏更加惊人不成?” 李和也是一脸惊叹的模样,再次摇头道:“反正我是想象不出来,还有什么事情要比赵俊臣的前五份奏疏更加惊人了!说起来,我还真有些佩服赵俊臣,他离京之后所办的那些事情,一般人还真没有胆子去做!而他不仅是毫无顾忌的做了,而且还敢如实的写成奏疏送到京城,却是主动把自己的把柄公之于众,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他难道不知道有些事情只能做不能说吗?” 周尚景抬头看了两人一眼之后,却是叹息道:“看样子,你们二人至今也没有猜到赵俊臣的真实想法啊!你们二人并非愚钝之辈,却也是赵俊臣的手段愈加高明隐晦了……唉,若是让赵俊臣顺利实现目标的话,再等到老夫告老还乡之后,咱们这一派的官员恐怕是无人能与赵俊臣抗衡了。” 李、宋二人相互对视一眼之后,齐齐向着周尚景躬身说道:“还请首辅大人赐教!” 只见周尚景伸手一指自己面前的五份奏疏,缓缓说道:“这五份奏疏,其实是大有讲究!第一份奏疏是赵俊臣揭穿了西北诸省的几位督抚意欲私下里与蒙古人议和的事情,这份奏疏的内容固然是震惊了朝野,但赵俊臣这个时候依然是有功无过,而赵俊臣的第二份奏疏,却是故意把自己擅自许诺朝廷会增加边军抚恤、军功、赏银的事情说了出来,也因此而遭到了许多弹劾,赵俊臣的功过赏罚也自此而出现了争议!” 顿了顿后,周尚景继续说道:“赵俊臣的第三份奏疏,则是他指挥六百护卫击溃了五千蒙古大军的请功奏疏,这般战绩极为惊人,甚至是可以名留史册,顿时是震惊了朝野,赵俊臣的声誉大涨之余,此前弹劾赵俊臣的声音也被压制了下去,但没过多久,赵俊臣又送来了第四份奏疏,明确说出了自己架空了三边总督王铮的事情,针对赵俊臣的功过赏罚,也由此而再次出现了争议,但百官们的争议尚未有所定论,赵俊臣又送来了第五份奏疏,详细解释了陕甘局势以及自己的种种举动,更是把这些争议推向了高潮……” 说到这里,周尚景再次抬头看着李、宋两人,总结道:“也就是说,每当他立下大功之后,就在百官们为他邀功请赏之际,他就会做出一些必然要引发争议的事情,让朝廷撤回对他的封赏……每当他所作所为引发了百官们的争议与弹劾之后,他就会很快立下一件大功,以此来平息朝廷中枢对他的争议与弹劾!所以,赵俊臣明明已经离京近两个月时间了,大事小事办了无数,但朝廷对他的功过赏罚依旧是没有定论…… ……可以说,赵俊臣一直都在利用自己的奏疏暗中操控着整个庙堂的局势走向,让自己一直都处在可赏可罚的境地,让陛下与百官们认为自己抓到了赵俊臣的大量把柄,赵俊臣的功过赏罚皆是可以由他们来定!既不会因为立功太多而引起百官妒恨与帝王猜忌,也不会因为违背规矩太多而遭到群臣围攻与皇帝心疑,而就在百官争议、陛下犹豫之际,他也就争取到了施展拳脚的空间与时间!……嘿,当真是好手段!” 说话间,周尚景的老眼闪过了一缕精光,肃容说道:“若是老夫所料不差的话,赵俊臣这些段时间送到京城的奏疏,皆只是他下一步大动作的铺垫罢了!……赵俊臣今天送到京城的第六份奏疏,恐怕才是他这些日子以来种种动作的真正目标……以老夫对赵俊臣的了解,此人最擅长的事情就是利益的调和,他总是能让自己与陛下的短期目标达成一致!所以,赵俊臣的这份奏疏所描述的事情必然会让陛下极为动心……但与此同时,赵俊臣也会趁机为自己争取到更多的好处!也正因为如此,陛下他才会犹豫不决、举棋不定!” 听到周尚景的说法之后,李、宋二人皆是皱眉沉思。 片刻之后,李和试探着问道:“首辅大人您觉得赵俊臣的真实目标究竟会是什么?” 周尚景却是第一次面露犹豫,摇头道:“老夫倒是隐约有些猜测,但这些猜测太过惊人,却是让人不敢置信……但若是老夫的猜测是真的,并且赵俊臣顺利的达成目标的话,恐怕他今后就再也难以抑制了……” 而就在李和打算进一步追问的时候,门外突然再次响起了周福的禀报声。 “老爷,陛下派人传旨,称是紧急召唤您入宫谈事……对了,李和大学士与宋尚书两位大人也皆在传唤之列,陛下的召唤很急,似乎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听到禀报之后,周尚景突然一笑,说道:“看样子,陛下他终于是有了决定!而老夫的猜测究竟是否准确,也很快就可以知道答案了!”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七十七章.群臣群相. …… …… 周尚景收到德庆皇帝的传唤之际,时间已是晚上的戌时三刻,紫禁城的宫门已经彻底关闭,除非是遇到了特殊情况,否则外臣们已是无权入宫。 但这一次,赵俊臣第六份奏疏里的内容在德庆皇帝的眼里显然是属于特殊情况,所以就特意命令宫人打开了紫禁城的一道侧门,安排内阁六部的几位重臣连夜入宫商议。 当周尚景与李和、宋启文二人从侧门进入紫禁城的时候,不由是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只见星月悬空、夜色如墨,却是不由摇头感叹道:“记得老夫上一次连夜入宫,还是先帝在位期间,距今已经有几十年了……先帝那次连夜召唤老夫入宫,乃是为了商议御驾亲征黄台吉的事情,如今回想起来当时的情景依然是历历在目……却没想到时隔了几十年之后,老夫依然还有机会站在宫中观赏夜色……只可惜,当初一同连夜入宫的臣子,如今只剩下老夫一人了。” 听到周尚景的感慨,宋启文连忙附和道:“也唯有首辅大人您这样的三朝老臣、国之柱石,才会一直都有这样的机会,不论是当年的先皇还是当今的陛下,做出重要决策之际皆是要与您商议。” 另一边,李和则是眉头微皱,道:“首辅大人您上一次连夜入宫是为了先帝御驾亲征的事情,而如今咱们却是因为赵俊臣的第六封奏疏再一次连夜入宫……难道赵俊臣的这份奏疏所呈报的事情竟是如此重要,在陛下眼中可以与当年先帝亲征相提并论不成?” 说到这里,不等周尚景的回答,李和轻轻摇头之后又说道:“……这个赵俊臣,总是想要搞出一些大事情,从来都不愿意安分。我原本就猜到他的这份奏疏必然会再次搅得朝廷中枢鸡犬不宁,但如今看来我依然是小觑了这份奏疏的威力,却也不知道这份奏疏的内容究竟是什么,竟是引得陛下如此重视!” 周尚景的表情依旧是古井无波,淡淡道:“等到咱们觐见陛下的事情就知道了,大可不必着急。” 说话间,三位朝廷重臣已经在宫中太监的领路下来到了御书房外。 收到德庆皇帝的传唤之后,周尚景等人并未有任何耽搁,即刻就赶到了宫中,但他们依然是最晚一批赶到这里的朝廷重臣。 此时的御书房外,太子朱和堉、首辅沈常茂、阁老程远道、阁老左兰山、兵部尚书王寿、礼部尚书林维、工部尚书陈东祥、刑部尚书张伯崇等人皆是在场等待,每个人都是表情严肃,显然他们也都明白德庆皇帝连夜召唤众人必然是有什么重要事情。 另一边,见到周尚景、李和、宋启文三人赶到之后,朝廷的核心重臣已是齐聚,候在御书房外的大太监张德点了点头,冲着众位大臣轻声说道:“各位大人既然已经到齐了,那就随咱家前去觐见陛下吧,陛下已经等候众位多时了。” 说完,张德就转身推开了御书房的房门,引领着众位大臣鱼贯进入了御书房内。 * 此时的御书房内依然是灯火通明,德庆皇帝静静坐在御案后方,表情看似无喜无忧满是冷静,但他沉思之际眼神的不断波动却是表明了内心的不平静。 众位大臣向着德庆皇帝行礼问安之后,德庆皇帝轻轻点头,说道:“众位爱卿连夜赶到御书房议事,不能好生歇息,实在是幸苦你们了……来人,给众位大人赐坐!” 随着德庆皇帝的吩咐,御书房的太监们很快就搬来了十余张方凳。 众位大臣谢恩之后纷纷落座,然后由首辅沈常茂代表众人率先开口问道:“却不知陛下您召唤臣等连夜入宫究竟是为了何事?” 德庆皇帝表情严肃的说道:“你们应该也听说了,赵俊臣又给朕送来了一份奏疏,这已经是他这段时间以来送到京城的第六份奏疏了……他之前那五份奏疏,把朝廷搅得鸡犬不宁,朕这段时间也是心烦意乱,原本以为他不可能搞出更大的事情了,谁知道他的第六份奏疏里的内容更加惊人,朕审阅之后一直都拿不定主意,所以才会连夜招来众位爱卿一同商议。” 说完,德庆皇帝伸手拿起了御案上的一份厚厚奏疏,递给了身边的大太监张德,而张德则是把这份奏疏转交给了首辅沈常茂。 沈常茂接过奏疏之后连忙展开细读,不过是片刻间就已是面色巨变,神情间满是震惊与不可思议。 大约半刻钟之后,沈常茂总算是读完了这份厚厚奏疏,此时他的表情已经近乎有些呆滞,仿佛是见到了什么无法想象的事情。 然后,沈常茂把奏疏交给了身旁的太子朱和堉查看,而太子朱和堉读了这份奏疏之后,神情变化也与沈常茂相似,但在震惊之余隐隐又夹杂着一丝激动。 接着,太子朱和堉又把这份奏疏交给了周尚景,而周尚景读到这份奏疏之后的反应却是略有不同,只见周尚景的一双花白眉毛微微皱着,但表情依然还是平静,隐隐间似乎还有一丝“正如所料”的感觉。 当周尚景缓缓合上这份奏疏的时候,只是用一种略带赞叹的语气说道:“这个赵俊臣,好大的野心、好大的企图!” 说话间,周尚景就要把这份奏疏交给旁边的阁老程远道。 此时,见到几人读完奏疏之后的不同表现,御书房内的众位大臣对于这份奏疏的内容愈加感到好奇,皆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接过奏疏查阅。 然而,德庆皇帝却是有些不耐烦了。 太子朱和堉、首傅沈常茂以及周尚景三人不仅是庙堂中地位最高的臣子,更还是“太子党”、“沈党”、“周党”这三大派系的领袖人物,见到他们三人读完奏疏之后,不等其余大臣继续查阅奏疏,就已经直接开口说道:“时间已经晚了,这份奏疏的内容不少,众位爱卿就不必每个人都翻阅一遍了……” 说到这里,德庆皇帝的眼神在首傅沈常茂的神色略有停留,最终落在了周尚景的身上,说道:“恩,周阁老,就由你来把赵俊臣这份奏疏里的内容向众位同僚解释一遍吧。” 听到德庆皇帝的说法,首辅沈常茂的表情微微一变,却是有些难看。 按理说,他才是当今的内阁首辅,这项任务理应交给他才对,但德庆皇帝最终却还是交给了周尚景,显然在德庆皇帝的心中周尚景才是真正的群臣之首。 实际上,庙堂中枢这段时间以来因为赵俊臣的几份奏疏而鸡犬不宁、混乱不堪,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沈常茂没有能力稳定局势的缘故,所以德庆皇帝对于沈常茂已经愈加不满了,心中更换首辅的想法也是愈加强烈,如此的态度只是对沈常茂的些许警示罢了。 另一边,周尚景听到德庆皇帝的吩咐之后,却好似完全没有注意到德庆皇帝的深意与沈常茂的表情变化,只是站起身后缓缓说道:“赵俊臣的这份奏疏,大致是讲了三件事情,这三件事情也全都是非同小可……首先是阁老梁辅臣的事情,赵俊臣这段时间以赈灾钦差的身份主持陕甘军政毕竟是名不正言不顺,只是权宜之计,赵俊臣本身也没有相关经验,所以朝廷前些日子就安排梁阁老前往陕甘三边接替赵俊臣掌控陕甘局势,但梁辅臣自从进入陕甘境内之后,就突然间沓无音信了,朝臣们这段时间一直是议论纷纷,颇是出现了不少离谱的猜测,而赵俊臣则是在这份奏疏中解释了梁阁老这段时间失去消息的原因,却是梁阁老进入陕甘境内之后就患了重病,至今也未能痊愈,所以……陕甘三边的军政事宜如今依旧是由赵俊臣代理!” 说到这里,周尚景的老眼中闪过了一丝精光。 与此同时,御书房的众位大臣也都是表情凝重、神色猜疑。 毕竟,梁辅臣即将要接替赵俊臣的时候突发重病,这般时机实在是太巧合了,在场的众位大臣皆是见多了阴谋诡计,这个时候不由就会心生联想——梁辅臣的突发重病会不会与赵俊臣有关? 不过,最终谁也没有说出自己的心中猜想,毕竟在没有实证的情况下这种猜测就是恶意诽谤朝廷大臣,反而会给自己惹上一身腥臊,这种事情只能等到梁辅臣回京之后再去寻查真相。 更何况,众人的猜测也仅仅只是猜测罢了,任谁也不敢确定,毕竟赵俊臣这段时间的种种做法固然是引起了许多争论,却也只是手段过激而已,但明面上的原因都是光明正大、为国为民,皆是给自己留了后路,所以众大臣也不敢相信赵俊臣会有胆子谋害内阁阁老。 然而,却是任谁也没有想到,赵俊臣的真正做法要比他们想象中还要恶劣得多,为了阻止梁辅臣顺利抵达花马池营接替自己,赵俊臣直接派人伪装成为马匪劫持了梁辅臣! 但梁辅臣乃是内阁阁老,遭遇“马匪”绑架的事情一旦曝光必然会让他颜面无存、声望大减。所以赵俊臣在这份奏疏中表示梁辅臣“身患重病”云云,却是“好心”为梁辅臣遮羞罢了,赵俊臣相信梁辅臣事后也不会因为这个“善意谎言”而责怪自己的。 就这样,在所有人的沉默之下,周尚景继续说道:“至于赵俊臣在这份奏疏里所呈报的第二件事情,则是蒙古联军对陕甘三边的侵犯愈急,因为准噶尔汗国的突然出现,今年的边防局势格外严峻,若是依照往年的办法抵御外寇,恐怕是很难见效,又因为梁辅臣的重病无法办公,所以赵俊臣也就决定不再是坐以待毙,而是积极制定计划抵御蒙古人的入侵……” 说到这里,周尚景的老脸突然一笑,又说道:“说是‘抵御’,但老夫看赵俊臣所制定的这份计划,却是企图极大、野心勃勃,意欲一口气全歼侵入我朝疆土的十万蒙古大军!……依照赵俊臣的计划,陕甘境内的大部分粮草都被他移于巩昌府的阶州城内存放,并且还设法让蒙古人知晓了这个消息,然后以阶州城的粮草为诱饵引蒙古联军深入敌境,最后再调集各大军镇的兵力截断蒙古人的后路,并且是布下重重包围,要将蒙古人尽数歼灭于渭水以南!” 随着周尚景的话声落下,所有未曾读过奏疏的大臣皆是满脸震惊! 事实上,入侵明朝疆土的蒙古联军总计只有六万兵马罢了,所谓“十万蒙古大军”只是赵俊臣的虚报之数,毕竟“六万”与“十万”两组数字看似相差不到一倍,但给人的感觉却是天差地远,这般数字在战事结束后也能为赵俊臣争取更多的利益与功勋。 但在场的众位大臣并不知道这一点,只觉得正如周尚景所说,赵俊臣的野心与企图实在是太大了,竟然是意图一口气歼灭十万蒙古大军! 而这一次,众位大臣也不再是沉默无语,纷纷是忍不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兵部尚书王寿率先说道:“赵尚书的这个计划,恐怕是有些想当然了吧?蒙古人绝不可能会轻易上当,就算是蒙古人中计了,赵尚书想要调集各大军镇的兵力截断蒙古人的后路、设下重重包围,恐怕也绝非易事,蒙古人向来是以骑兵称雄,行军速度最是迅捷,绝不会坐以待毙!” 然后,礼部尚书林维也说道:“是啊,赵尚书毕竟是文官出身、不通兵事,他的这个计划必然是要白费心机了,只是白白浪费力气罢了。” 刑部尚书张伯崇随之说道:“赵俊臣的这般计划太过冒险了,却依然是先斩后奏,实在是大胆至极!” 接着,阁老程远道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说道:“老夫从一开始就说过,赵俊臣并没有任何的相关经验,而陕甘三边的情况又是错综复杂,由他主持三边军政绝对要出乱子,只可惜赵俊臣在京城里就一向是跋扈惯了,进入陕甘境内之后竟是以赈灾钦差的身份架空了朝廷任命的三边总督,这已经是坏了规矩,但也算是情有可原,然而他在这般情况下就应该扬长避短、墨守成规,如今竟是提出了这般异想天开的计划,恐怕是会打乱陕甘三边原本的布防计划,若是朝廷的西北边防因此而出了纰漏,朝廷就必须要追究赵俊臣的责任!” 顿时间,出于某些潜意识里的驱动,连续有多位大臣未及深思就纷纷表态质疑赵俊臣的这项计划,态度颇是激烈。 周尚景转头看了王寿、林维、程远道等人一眼,神情颇是意味深长。 以周尚景的老辣眼光,自然是看明白这些人强烈反对的真正原因! 无他,见到赵俊臣的勃勃野心之后,他们感到害怕了!他们害怕赵俊臣的这项计划最终会失败,造成整个西北边防的溃败与糜烂!他们更害怕赵俊臣的这项计划会成功,那样的话赵俊臣的崛起势头就再也无法抑制了! 然后,周尚景的老脸上闪过了一丝笑意,缓缓说道:“事实上,根据赵俊臣的这份奏疏所讲,蒙古人确实已经上钩了,就在赵俊臣写这份奏疏的时候,蒙古人的十万大军已经抵达了阶州城下,但因为赵俊臣在阶州城早有布置的缘故,蒙古人的攻城却是迟迟无法建功,而赵俊臣则已经趁机调动了宁夏、甘肃、固原等军镇的兵力截断了蒙古大军的后路,完成了重重包围……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就在咱们这些人进行商议的时候,赵俊臣正在率领陕甘的边军与蒙古大军进行决战,最终的战果胜负应该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依老夫来看,赵俊臣的这项计划还是很有可能会成功的!” “什么!?” 听到周尚景的这一番话,刚才还在提出质疑的几位大臣再次是满脸的震惊! 赵俊臣这项看似是异想天开的计划,竟然是成功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想到了赵俊臣的计划成功之后会在朝廷中枢造成怎样的深远影响! 若是真让赵俊臣率领边军全歼了入侵明朝疆土的十万蒙古大军,这般功绩必然是要载入青史,与前朝的王明阳、于谦等名臣相并肩! 到了那个时候,赵俊臣必然是声望大涨,清流们若是继续宣传赵俊臣是一个恶迹斑斑的贪官奸臣,士子与百姓可还会愿意相信? 到了那个时候,赵俊臣的政治资本必将是无人能及,势力影响也必将是快速扩张,朝中的各大派系又要如何与“赵党”争锋? 到了那个时候,赵俊臣的地位就会彻底稳固,成为世人眼中的名臣与英雄,受到世人的争相传颂,岂不是再也难以扳倒? 想到这些,御书房内的许多大臣皆是表情变幻不定,只觉得朝廷的未来局势即将要发生变化。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是表现低调、沉默不语的左兰山却是突然间笑眯眯的问道:“各位大人,赵大人这次若是真可以全歼入侵的十万蒙古大军,无疑是一件大好事,蒙古人必然是大伤元气,足以稳定西北边疆数十年的安定,这般功绩甚至可以与先皇当年亲征黄太吉相提并论了……但我看各位大人似乎是并不高兴?” 这段时间以来,因为赵俊臣在陕甘三边的种种争议做法,引起了庙堂百官的纷纷弹劾,而左兰山身为“赵党”的二号人物也是狼狈不堪,颇是有些灰头土脸,如今他同样是想到了赵俊臣的这项计划成功之后会产生的种种影响,顿时是有一种扬眉吐气、前程光明之感,却是不再低调表现,主动开口讥讽。 听到左兰山的讥讽之后,程远道、王寿等人才发现了自己有些失态了,不由是纷纷有些尴尬。 沈常茂却是有些看不惯左兰山这幅小人得志的模样,却是冷哼道:“左阁老,赵尚书的这项计划尚未成功,最终的胜负依旧未知,各位同僚如今只是担忧战局罢了,你也不要太过乐观了,这个时候还是未算胜先算败为好。” 另一边,德庆皇帝眼看着几位大臣就要再次陷入争论之中,却是开口道:“正如周阁老所说,赵俊臣的计划究竟能否成功,朝廷应该很快就可以收到消息,而朕这次传唤你们连夜入宫商议,却是为了赵俊臣这份奏疏里所呈报的第三件事!” 说完,德庆皇帝的目光转向了周尚景,示意周尚景继续说下去。 只见周尚景的表情愈加的意味深长,继续说道:“沈首辅认为咱们这个时候应该未谋胜先谋败,自然不能算错,但赵大人似乎是对自己的这项计划信心满满,而他这份奏疏里的第三件事情,却是建议朝廷在此战获胜之后应该趁机收复河套,并且还制订了一系列的全盘计划!” 随着周尚景的话声落下,御书房内的众位大臣纷纷是再次面现震惊! 赵俊臣意图全歼十万蒙古大军的计划,在他们看来就已经是野心极大了,却没想到赵俊臣的野心远远不止于此,竟然还想要趁机为朝廷开疆扩土! 一时间,所有人的心中只剩下了一个想法——为何赵俊臣离京之后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赵俊臣的这般自信与野心,究竟是源于何处?若是真让赵俊臣实现了所有企图,朝廷局势又将要走向何方? …… PS:本来是想用一个章节写完德庆皇帝与群臣商议的内容,但因为本书已经有很长时间未曾涉及到庙堂中枢的情况,所以这段情节不仅要描述德庆皇帝与群臣的磋商过程与结果,还要顺便写出这段时间以来庙堂中枢的局势变化,却是很难在一章内结束,所以只好拆成两章。 今后几天,虫子难得清闲,会稳定更新,明天依然有一个大章节。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七十八章.朝廷中枢的决定. …… …… 就在众人震惊于赵俊臣的勃勃野心之际,周尚景则是换了一种满是赞叹的语气,继续说道:“只看这份奏疏里的内容,赵俊臣确实是经过了认真详尽的考量,并非是无的放矢,也并不是信口开河。按照他的分析来看,如今显然是朝廷收复河套的最佳时期! 首先,蒙古草原近几年来天灾不断,灾情较之陕甘各地还要严重许多,造成蒙古各大部落的人丁、牛羊、存粮皆是大减,正处于近百年来最虚弱的时期,已是无力与朝廷进行持久战;其次,则是赵俊臣剿灭蒙古联军的计划进展顺利,一旦是让他顺利全歼了入侵我朝疆土的十万蒙古大军,蒙古人必然是元气大伤、战力大损;最后,则是赵俊臣如今正在设法暗中fēnliè蒙古部落,促使蒙古人内斗,等到朝廷出兵收复河套之际,蒙古内部恐怕是已经乱成一团,无法联合对抗朝廷大军! 总而言之,赵俊臣认为朝廷这个时候收复河套不仅是胜算最高,付出代价也是最少,所以他强烈建议朝廷认真考虑此事!事实上,赵俊臣如今已经开始准备这件事了,但只依靠陕甘三边的力量收复河套依然是还有不足,所以赵俊臣就给朝廷送来了这份奏疏,希望得到朝廷各方面的支持!” 说到这里,周尚景向着德庆皇帝微微躬身行礼,又说道:“赵俊臣的这份奏疏大致就是讲了这三件事……依老臣来看,赵俊臣送来这份奏疏主要还是为了收复河套的事情,不仅是着墨最多,解释也是最为详尽,显然是赵俊臣希望朝廷可以早做准备、及时给予援助。” 说完,周尚景就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然后用一种意味深长的表情观察着在场众人的表情反应。 关于赵俊臣这份奏疏里的内容,周尚景的这番讲解可谓是非常详细了。 但听完了周尚景的讲诉之后,御书房内的众位大臣依然是迟迟无法回神,只觉得不可思议。 要知道,自从明成祖以后,明朝面对蒙古部落每年的火筛入寇就一直是处于守势,时不时还会遇到边防告急的情况,一口气全歼十万蒙古大军这样的战绩就算是当年明太祖朱元璋驱蒙复汉的时候都没有办到过,到了现在明朝已是军备糜烂,更是想都没想过! 至于河套地区,更已经丢失了近三百年时间,当年明英宗野心勃勃的北征更是造成了堪称明朝历史上最大耻辱的土木堡之变,上一次野心勃勃想要收复河套地区的几位明朝大臣也是下场不堪,从此以后明朝君臣们对于河套地区就再也没有任何想法了! 谁曾想,赵俊臣如今不仅是要全歼入侵明朝疆土的十万蒙古大军,更还想要趁机收复河套地区…… 这究竟是胜劵在握还是狂妄无知? 若说胜劵在握,群臣们只觉得不靠谱,但若说狂妄无知,依照赵俊臣奏疏里的说法还真有可能办到! 所以,御书房内众位大臣心中震惊之余,一时间谁没有开口表态。 他们也都算是见惯风浪之辈了,但像是今日这种事情却还是第一次遇到。 所以,每个人都需要一段时间来整理思绪。 德庆皇帝也理解众位大臣的想法,他刚开始读到这份奏疏的时候,也觉得赵俊臣是想立功想疯了。 所以,德庆皇帝也就没有催促,而是给了群臣一点时间思索。 一时间,御书房内满是安静。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之后,德庆皇帝见到众位大臣已经大致思考完毕,终于是开口说道:“一切正如周阁老所讲,赵俊臣的这份奏疏大致就是讲了这三件事情!在这三件事情之中,前两件事情咱们皆是鞭长莫及,时间也赶不上,等到朕的旨意传到陕甘三边的时候,说不定赵俊臣与蒙古联军的战事已经结束了,梁辅臣的病情也已经痊愈了……却唯有第三件事情,不仅是最为重要,也需要朝廷尽快拿出决断、尽早做出安排!朕这次连夜召唤众位爱卿入宫议政,也就是为了这件事情!若是赵俊臣与蒙古人作战进展顺利的话,朝廷究竟要不要趁机收复河套?朕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各位爱卿可有什么见解教朕?” 听到德庆皇帝的询问之后,首辅沈常茂率先开口道:“陛下,老臣认为此事绝不可行!赵俊臣在钱粮周转方面固然是有些本领,但军国大事就轮不到他来表态了!赵俊臣的种种说法,皆是纸上谈兵、想当然耳,这件事情的风险太大了,真正执行的时候必然会遇到不少无法解决的难题!最终一旦是计划失败了,不仅是徒然损耗国力,也必然会遭到蒙古人的强烈报复,可谓是后患无穷,老臣恳请陛下即刻传旨严厉训斥赵俊臣,并且是严令赵俊臣绝不可胆大妄为!还请陛下明鉴!” 随着沈常茂的话声落下,阁老程远道也是说道:“陛下,老臣也认为赵俊臣的这般计划只是妄言罢了!兵者,国之大事也。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朝廷岂可因为赵俊臣的一家之言就妄动刀兵损耗民力?区区河套之地,鸡肋也!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朝廷完全不必因为一处偏远之地就大动干戈,如今各地皆是天灾不断,朝廷理应休养生息才对!” 接着,“沈党”的礼部尚书林维接口说道:“陛下,赵俊臣收复河套的计划,乃是建立在他可以一口气全歼十万蒙古大军的前提下,这本身就是一个极大的变数!此外,就算是赵俊臣的计划没有任何纰漏,臣认为收复河套对于朝廷而言也是得不偿失!收复河套之后,驻防、移民、教化、开垦等等事情,皆是需要朝廷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还需要面对蒙古人无穷无尽的报复!国库的钱粮近年来虽然是略有好转,但恐怕依然是难以支撑,最终朝廷即使是勉力收服了河套,恐怕也是无力守住!还请陛下三思!” 听到程远道与林维二人陆续支持了自己的表态,首辅沈常茂的表情略有些得意,只觉得自己借此挽回了一些颜面。 沈常茂认为,不仅是程远道与林维二人会支持自己,除了“赵党”的左兰山之外,御书房内的众位大臣肯定也会尽数表态支持自己! 毕竟,赵俊臣所提出的这项计划对于所有人而言都是弊大于利!若是这项计划最终失败了,则是西北边防糜烂,所有人都要焦头烂额,许多大臣甚至还要受到无辜牵连,自然不是好事;但若是这项计划最终成功了,赵俊臣的声望地位就要大加增涨,“赵党”也会彻底压过朝廷其余派系! 然而,就在沈常茂认为自己即将要“一呼百应”的时候,接下来的局势发展却是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只见太子朱和堉沉思良久之后,却是出乎意料的表态支持了赵俊臣的计划,开口道:“父皇,儿臣认为朝廷应该全力支持赵俊臣收复河套的计划!赵俊臣在奏疏之中讲得很明白了,河套乃是战略要地,一旦是朝廷收服了河套地区,西北诸省的边防压力就会大为减轻,收复河套地区之后固然是需要投入许多人力物力,但西北诸省的边防压力减轻之后也同样是可以降低朝廷的投入,长远来看还是很划算的,即使是需要冒些风险也是值得的!此外,收复河套地区亦是朝廷宣示国威之举,后世史书必然会大为夸赞,对于民心士气也是一种振奋,还望父皇明鉴!” 见到太子朱和堉竟是开口支持他的政敌赵俊臣,在场众人皆是有些吃惊,但很快又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毕竟,太子朱和堉的性格过于刚直,办事表态的时候也很少会出现因私废公的情况,他或许在场众位大臣之中唯一一位没有夹杂任何个人利益考量、真正为朝廷考虑的人!他表态支持赵俊臣的计划,仅是因为赵俊臣的计划对朝廷有利,绝不会因为赵俊臣是他的政敌就盲目反对! 听到太子朱和堉的这般表态之后,德庆皇帝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复杂情绪,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只是等待其余几位大臣的表态。 然后,左兰山身为“赵党”的二号人物,这个时候自然是积极为赵俊臣的计划摇旗呐喊,开口道:“陛下,臣认为朝廷若是真有机会收复河套地区的话,自然是一件好事,绝不能轻易错过!赵大人这次就算是全歼了蒙古人的十万大军,也只能保证西北边防今后二三十年的安稳罢了,等待蒙古人恢复元气之后,西北边防依然会是今日之局面!但若是趁机一举收复了河套地区,那么西北边防足以保证百年无忧!至于有些大臣认为这项计划会投入太多的人力物力,担心朝廷无力支撑,臣认为大可不必,因为赵大人本身就是户部尚书,他既然是提出了这项计划,就必然是自有把握!” 德庆皇帝再次轻轻点头,然后把目光转向了其余几位大臣,却见到剩余的几位大臣皆是沉默不语,并没有急着表态。 对于这般情况,德庆皇帝并不意外。 剩下的几位大臣之中,兵部尚书王寿乃是“帝党”官员,一切事情都是惟德庆皇帝之命是从,而阁老李和、吏部尚书宋启文、以及刑部尚书张伯崇三人则是“周党”官员,自然是要等待周尚景率先表明态度。 说到底,朝廷的决策终究是离不开周尚景的态度! 于是,德庆皇帝的目光再次落在了周尚景的身上,问道:“周阁老,你可有什么看法?” 周尚景缓缓说道:“陛下,赵俊臣有一句话经常会挂在嘴边,那就是‘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老臣也颇是喜欢这句话!老臣看赵俊臣的这份奏疏,制定计划之际显然是经过了认真的考虑与详尽的调查,并且赵俊臣虽然是年纪不大,但性格还算持重,极少会去办那些没有把握的事情,他离京之后的所作所为固然是引发了不少争议,但总体而言还算是办得不错……所以,老臣认为朝廷这个时候大可以再相信赵俊臣一次。” 德庆皇帝的双眼微眯,问道:“也就是说,周阁老你也赞同赵俊臣收复河套的计划了?” 周尚景却是摇头一叹,说道:“老臣确实是更加倾向于同意赵俊臣的这项计划……但陛下,老臣的态度实际上是无足轻重的,咱们此时的商议实际上也并不能影响任何事情!” 德庆皇帝微微一愣,追问道:“什么意思?” 周尚景再次摇头一叹,说道:“陛下,赵俊臣自从离京之后,办事与决策之际已经有多少次先斩后奏了?在这份奏疏之中,赵俊臣明确表示他已经开始为收复河套而进行准备了,就算是朝廷中枢不同意他收复河套的计划,难道他就当真会老实听命不成?恐怕不然,老臣认为朝廷就算是严令他固守待命,他最终也会随便找一个理由发兵收复河套!他的这份奏疏只是提前让朝廷有一个心理准备罢了,却未必是真的有多么重视朝廷中枢的决定……所以,老臣认为,朝廷最终还是支持赵俊臣的这项计划比较好,若是朝廷否决了赵俊臣的这项计划,但赵俊臣最终还是出兵收复了河套,到时候朝廷的颜面可就难看了!” 听到周尚景的这番说法,御书房内的所有人皆是面色一变,德庆皇帝的表情更是阴沉了起来。 周尚景的这一番话,完全是在暗示赵俊臣不遵号令,认为朝廷已经失去了对赵俊臣的控制! 左兰山连忙说道:“周阁老还请慎言!赵大人对陛下的敬畏与忠心,可谓是众所周知、天地可鉴,他离京之后固然是做了一些会引发争议的决定,但这些决定皆是一片公心,绝没有参杂任何私人利益考量!周阁老您应该可以看明白这一点才是!” 见到左兰山的反驳,周尚景并没有任何要与他争执的想法,反而是点头笑道:“多谢左阁老的提醒,老夫确实是有些失言了,赵大人这些日子以来为了朝廷边防而费心费力,老夫确实不应该恶意揣测!” 对于周尚景而言,只需要用这一番话在德庆皇帝心中埋下一根刺、进一步离间德庆皇帝与赵俊臣之间的关系就足够了,并不需要为了刻意坚持态度而与左兰山冲突! 前文说过,周尚景与德庆皇帝已经是几十年的老对手了,德庆皇帝对于周尚景一直是无可奈何,但随着周尚景近年来已是愈加老迈,迟早都会离开权力中心,周尚景担心德庆皇帝到时候会秋后算账,周家后代恐怕也要受到牵连,所以周尚景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都在暗中纵容赵俊臣扩充权势,希望利用赵俊臣来转移德庆皇帝的注意力,让赵俊臣代替他成为德庆皇帝心中最忌惮的存在,到时候德庆皇帝反而会积极拉拢周尚景一同对付赵俊臣,周家后代的富贵前程也就可以得到保证了——到目前为止,周尚景的计划还算是进展顺利。 所以,周尚景并不似首辅沈常茂一般担心赵俊臣的功勋太大,反而是巴不得赵俊臣趁机收获到更多功勋,最好是一举成为功高震主的大功臣!——到了那个时候,也就距离赵俊臣与德庆皇帝彻底决裂的日子不远了! 心思百转之间,周尚景再次转头向着德庆皇帝说道:“陛下,老臣认真考虑了一下,认为朝廷应该全力支持赵大人收复河套的计划!正如左尚书所说,这项计划所消耗的钱粮,赵大人定然是已经有了主意,至于蒙古人事后的报复也完全不必担心,依照目前的态势,赵大人已经率领大军包围了蒙古人的主力,就算是蒙古联军最终侥幸逃脱也必然是损兵折将、实力大损,短时间内也无力报复朝廷收复河套的事情,所以这项计划固然是有些风险,但对于朝廷而言依旧是利大于弊!” 随着周尚景的话声落下,阁老李和、吏部尚书宋启文、刑部尚书张伯崇三人相互对视一眼之后,也纷纷开口表态支持朝廷趁机收复河套地区! 就这样,御书房内的众位核心重臣,竟是有大半人支持了赵俊臣的计划。 沈常茂见到这一幕之后,却是有些目瞪口呆,完全不理解周尚景的做法究竟为何。 随着群臣纷纷表态之后,德庆皇帝轻轻点头道:“朕也觉得赵俊臣奏疏里的提议可行,如今确实是朝廷收复河套地区的大好时机!从长远来看,收复河套对于大明江山而言利远大于弊,甚至是可以一举解决西北边疆的隐患,若是真可以顺利收复河套,朕也算是无愧于列代先皇了!” 德庆皇帝虽然是好大喜功、自诩圣君,但他在位期间的政绩却是乏善可陈,最多也只能说是承平之君,虽然说没有出现太多的纰漏,但也没有任何耀眼的功绩,并且他登基之后朝廷吏治的崩坏也是有目共睹,所以赵俊臣收复河套的提议对于德庆皇帝而言自然是yòuhuò极大——凭借这般功绩,就足以让德庆皇帝在明朝列代帝王之中名列前茅了! 周尚景暗示赵俊臣渐渐脱离朝廷控制的那一番话,确实是在德庆皇帝的心中埋下了一根刺,但还不足以影响德庆皇帝的判断。赵俊臣立下大功之后固然是会权势大涨,但德庆皇帝认为自己到时候还有办法控制,反倒是收复河套的机会不容错过。 首辅梁辅臣见到自己的表态没有采纳,愈加觉得脸上无光,但此时并没有任何人在意这一点。 随着德庆皇帝的这一番话,朝廷支持赵俊臣收复河套的事情也就定下了基调,御书房内的众位大臣纷纷起身齐声道:“陛下圣明!” 德庆皇帝轻轻点头之后,又说道:“朝廷既然要支持赵俊臣收复河套,就不能再让他以赈灾钦差的身份名不正言不顺的主持陕甘军政事宜了,所以朕决定在明日早朝上颁布旨意,将赵俊臣的身份改为全权钦差副使,让他辅佐梁辅臣主持陕甘边防与收复河套的诸般事宜……依照赵俊臣奏疏里的说法,梁辅臣的病情已经得到了控制,朝廷出兵收复河套的时候差不多也应该痊愈了,收复河套的计划虽然是赵俊臣所提出的,但这般事情还是由梁辅臣这般经验丰富的老臣坐镇大局比较合适,诸位爱卿认为如何?” 听到德庆皇帝的这般提议,众位大臣皆是没有任何意外,皆是表态赞同。 这也是题中应有之义,德庆皇帝若是同意了赵俊臣的计划,就必须要给赵俊臣一个正式名分,既是表明了朝廷的积极支持,也是表现了德庆皇帝的识人之明,这样才能在这份功绩之中分到一杯羹,否则这一切就成为了赵俊臣的擅自行动,朝廷反而会颜面无光。 此外,让赵俊臣成为全权钦差副使,看似是增加了赵俊臣的quánbǐng,但也让赵俊臣表面上的身份变成了梁辅臣的副手,却也是暗中削弱了赵俊臣未来的功勋。 像是这样的制衡之术,德庆皇帝最是擅长不过。 接下来,德庆皇帝又与众位大臣商议了一些细节问题,比如明天早朝上应该如何说服百官、又比如朝廷应该如何给予赵俊臣支持,各地的兵力调动、国库钱粮的筹备,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等到所有事情皆是商议完毕之后,时间已是深夜子时。 眼看着所有人皆是有些疲惫不支,德庆皇帝就要让众位大臣回去休息。 而就在这个时候,周尚景突然开口问道:“陛下,赵俊臣的前几份奏疏,因为引起了诸多争议的缘故,朝廷一直都没有正式的回复与表态,至今已经拖了近一个月时间了!若是再拖下去恐怕也不是办法,您看应该要如何处理?” 德庆皇帝沉吟片刻之后,说道:“依旧是交由百官讨论,暂且不做任何回复,等到西北战事结束之后再做决定!” 周尚景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笑意,躬身道:“老臣明白了!” 赵俊臣的前几份奏疏,可以说是主动交给了德庆皇帝许多把柄,而德庆皇帝如今依旧是不愿意做出决定,显然是留下了后手。 赵俊臣的种种计划,毕竟是风险极大,若是他最终办砸了差事,自然是要拿出这些事情穷追猛打,但若是赵俊臣的几项计划最终获得成功,这些把柄到时候也可以做些文章,鸡蛋里挑骨头,用以削减赵俊臣的光耀。 但现在,既然朝廷已经同意了赵俊臣的计划,就不会再用这些事情给赵俊臣找麻烦了,因为朝廷目前还是“信任”赵俊臣的。 * 就在赵俊臣的第六份奏疏送到京城的同时,赵俊臣的一封密信也送入了赵府之中。 而就在德庆皇帝与朝廷众位核心重臣进行商议的时候,方茹与“赵党”官员也正在根据密信里的吩咐紧锣密鼓的暗中行动、设法配合赵俊臣的计划! …… 恩,明天继续。 …… /txt/12566/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书趣阁_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七十九章.德庆皇帝的未雨绸缪. …… …… 却说,君臣众人商议结束之后,众位大臣陆续离开了御书房,德庆皇帝原本还算是威严从容的表情顿时是阴沉了下来。 不得不说,周尚景确实是一个上眼药的高手,他的那一番话也确实在德庆皇帝的心中扎下了一根刺,并且扎得很深! 事实上,就算是没有周尚景的暗示,德庆皇帝也能够察觉到自己已经渐渐无法控制赵俊臣了。 在赵俊臣离京之前,赵俊臣的权势固然是越来越高、朋党也是越来越多,但德庆皇帝心中并不是多么在意,毕竟赵俊臣的根基不稳、资历不足、声望也是极差,德庆皇帝自然有无数种办法对付他,那时候赵俊臣也从未表现过要违抗德庆皇帝的意图。 并且,赵俊臣留在京城的时候,上面有德庆皇帝的压制,身边有几位权臣的掣肘,下面又有无数眼睛盯着,他也只能是小打小闹,完全无法从根本上扭转局势。 但赵俊臣这次离京之后,却是颇有些猛虎出柙的意思——猛虎关于柙中,就算是再怎么凶猛强壮,也不过是观赏用的宠物罢了,较之家猫也没有太大的区别,但若是把猛虎放出牢笼、归于山野,那么猛虎很快就会恢复山林之王的风采。 这段时间以来,赵俊臣所表现出来的行事手段、野心胆略,在德庆皇帝的眼中就好似换了一个人似得——德庆皇帝从来都不知道赵俊臣竟然还有临机决断、先斩后奏的气魄,也从不知道赵俊臣还有领兵作战、上阵杀敌的能耐,更是从未想过赵俊臣会主动去趟陕甘三边的浑水,并且能够在极短时间内收服陕甘境内的所有文武官员! 最重要是,赵俊臣的几次先斩后奏,明显是流露出了脱离德庆皇帝控制的意图! 不过是短短一个月的时间,赵俊臣已是办成了许多大事——阻止了西北督抚们的怯战之举,稳定了陕甘三边的防务,甚至还收获了许多军功,从而积攒到了让人无法忽视的政治资本! 在此期间,赵俊臣的种种手段固然是有些过激,也引发了不少争议,看似是留下了许多把柄与破绽,但以德庆皇帝的眼光自然是能够看得出来,这些破绽与把柄皆是赵俊臣主动交出来的,只是为了拖延时间、麻痹朝廷中枢罢了,若是真用这些破绽与把柄对付赵俊臣,在赵俊臣的早有准备之下,必然是极难收效。 若是再等到赵俊臣顺利的实现计划,剿灭蒙古联军、甚至是收复河套地区,更是会成为明朝近百年来的第一功臣,注定要青史留名、誉满天下,到了那个时候,赵俊臣曾经的种种劣势——不论是资历不足、根基太浅、又或者是声誉狼藉,也皆是会得到根本上的扭转,甚至还会把影响力渗透到军队之中! 这样的话,德庆皇帝今后再想要对付赵俊臣就会非常困难了,必然是尾大不掉的局面,就像是周尚景一般让人无处下手。 事实上,德庆皇帝如今颇是想要下一道态度严厉的圣旨,即刻就把赵俊臣强行召回京城,若是再让赵俊臣留在陕甘三边施展手脚,谁也不知道赵俊臣还会办出什么大事情! 但对于德庆皇帝而言,收复河套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临阵换帅又一向都是大忌,所以德庆皇帝只能咬牙继续放任赵俊臣一段时间。 不过,德庆皇帝显然是不可能放任赵俊臣太长时间,德庆皇帝的心中已经暗暗下定了决心,一旦是等到西北诸省的局势稳定、又或者梁辅臣的病情痊愈之后,他就要马上传召赵俊臣回京! 与此同时,为了防止赵俊臣今后彻底脱离掌控,德庆皇帝也必须要未雨绸缪、提前进行一些布置,设法削弱赵俊臣的势力影响,暗中抑制赵俊臣的崛起势头! “朕一直认为赵俊臣只是一个寻常的贪官弄臣,虽然是善于理财之术,却又目光短浅、手段寻常,性格怯弱完全不敢违抗于朕,并不足以为惧,所以朕才能任由他扩张权势,甚至还多次出手帮他与朝廷各大派系相互攻讦,但看他离京之后的种种做法,显然这些都只是他的伪装罢了,却没想到此人的城府如此之深,竟是瞒了朕这么久!” 想到这里,德庆皇帝暗暗咬牙,表情愈加阴沉,只觉得自己受到了愚弄,心中打压赵俊臣的想法也就愈加强烈了。 “从今后往后,绝不能再继续放任赵俊臣扩张权势了,必须要出手打压于他,若是再任由他继续扩张权势,岂不是要成为第二个周尚景?再考虑到他的年纪,未来恐怕要比周尚景还要难以对付!等到朕殡天之后,新皇如何还可以控制庙堂?” “看赵俊臣的态度,他似乎是很有把握全歼蒙古大军、收复河套地区,一旦是让他办成这两件事情之后,必定是声望大涨,他回京之后风头正盛,恐怕是短时间内也不能刻意针对……所以朕必须要赶在他立功成事之前,先行出手削弱他留在京城中的党羽势力……” “……说起赵俊臣的那些党羽,户部侍郎詹善常跟随他的时间最久,乃是‘赵党’之中的核心人物,但自从赵俊臣崛起之后,‘赵党’的其余几位核心人物或是升了官职、或是得到了肥差,却唯有此人一直都没有得到太多的好处……朕这几日也留意到了,因为赵俊臣的种种争议做法,百官们纷纷上奏弹劾赵俊臣,‘赵党’官员们自然是极力为赵俊臣辩护,却唯有詹善常的表现不大踊跃,显然是他心中对赵俊臣有所不满,似乎是可以成为突破口……朕原本是打算利用左兰山来分裂‘赵党’,但如今来看左兰山压根没有对抗赵俊臣的胆子,只希望这个詹善常不要让朕失望……” “此外,若是赵俊臣真有野心的话,他主持陕甘军政这段时间,必然会有一些小动作,或是收罗朋党、或是收买兵心,他所组建的那支‘战兵新军’明显是想要插手兵权,却也不得不防……” “还有,朕这次任命赵俊臣为全权钦差副使,固然是权宜之计、不得已而为之,目前的局势之下朕必须要给他一个正式名分,但也是为了利用这个身份来削减他的功勋荣耀,毕竟梁辅臣才是全权钦差大臣,赵俊臣就算是凭借一己之力歼灭了蒙古大军、收复了河套地区,他表面上的身份也只是梁辅臣的副手,到时候梁辅臣就算是没有出过任何力气,也可以分走他一半的功劳……但朕的任命终究是有些晚了,等到这般任命传到陕甘之后,赵俊臣或许已经歼灭了蒙古大军,这个时候若是强行分给梁辅臣一半功勋,恐怕是难以让朝野官民信服,所以朕必须要提前为梁辅臣造势才行……梁辅臣病重的事情最好是能瞒下去,让所有人都以为周尚景才是这段时间以来主持陕甘局势之人……” 暗思良久之后,德庆皇帝的心中终于是有了一个大致的计划。 德庆皇帝却是没有察觉,他心中对赵俊臣的忌惮与重视已经是与周尚景相差无几了。 然后,德庆皇帝缓缓抬头,向着身边的大太监张德下旨道:“传朕的旨意,让两厂一卫尽快加派人手赶往陕甘各地,仔细调查陕甘近段时间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无论大小事情皆是要详细禀报于朕……传旨司礼监,让他们收集近段时间以来朝廷百官们弹劾赵俊臣以及赵俊臣朋党的所有奏疏交给朕查阅……明日早朝之后,派人传唤户部侍郎詹善常前来御书房见朕…… 听到德庆皇帝的吩咐之后,张德自然是猜出了德庆皇帝打算出手对付赵俊臣的想法,不由是眼神微微闪烁,躬身道:“奴婢明白了,马上就去安排!” …… 今天只有小章节,明天会继续更新大章节。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九十章.计划进展. …… …… 帝王心术,神鬼莫测。 德庆皇帝心中打定主意要出手打压赵俊臣之际,表面上却是没有流露出任何迹象,反而是传旨内帑挑选一些珍贵贡品,让他们明天早晨的时候送到赵俊臣的府上、赐给赵俊臣的正妻崔倩雪,以表示自己对赵俊臣的圣眷犹隆。 这天晚上,德庆皇帝离开了御书房之后,更是前往惠嫔的住处就寝。 所谓“惠嫔”,就是赵俊臣送入宫中的赵家女子赵颖儿了。 赵颖儿入宫之后,很快就得到了德庆皇帝的亲睐有加,当天就被赐予了“婕妤”的阶位,不过两个月时间就更进一步的受封为“惠嫔”,德庆皇帝每隔三五天就会前往她的住处入寝,时不时还会赐下珍宝、美食、华服,可谓是圣眷优渥、风光无限,颇是招来了许多红眼,但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赵颖儿的后台是赵俊臣的缘故,再加上赵颖儿与宫中最受宠的淑妃李佳敏刻意交好,倒是没有遇到多少刁难。 然而,张德乃是德庆皇帝的随伺太监,却是很清楚德庆皇帝对赵颖儿的恩宠与圣眷皆只是一种伪装罢了,实际上德庆皇帝并不喜欢赵颖儿,因为赵颖儿总是会在不期然间表现出市侩庸俗的一面,德庆皇帝的这般表现只是为了安抚赵俊臣罢了。 却说,伺候着德庆皇帝与赵颖儿入寝之后,张德就回到了自己在宫内的住处。 在那里,宫女林洁已经准备好了晚饭,等候他多时了。 古时候,宫里的宦官与宫女长期被困在深宫里,宦官无妻,宫女无夫,无法与异性进行接触,自然是寂寞难耐,两者由此而结成临时伴侣,以慰深宫之寂寞,这种关系被世人称之为“对食”。 除了“对食”之外,还有一种关系被称为“菜户”,所谓“菜户”就是宫女与太监之间长期搭伙对食之后,双方已是形同夫妻一般,较之“对食”有更强的稳定性与持续性。 张德乃是长期伴在德庆皇帝身边的随伺太监,虽说是并不掌握内廷实权,但地位却是极高,即使是司礼监与御马监的掌权太监见到他之后都要以礼相待,所以他在宫中自然也有稳定的“菜户”关系。 而张德的“菜户”,就是宫女林洁。 林洁大约是三十出头的年纪,相貌身材并不出挑,眉宇之间略带苦闷之态,但她五官端正、皮肤白皙,又有一种温婉内敛的气质,却是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见到张德回到房间之后,林洁就好似寻常人家的贤惠妻子一般迎了上去,伺候着张德宽衣脱鞋、洗脸漱口。 然后,两人就来到餐桌前一同食用晚饭。 两人的晚饭并不算是多么丰盛,但有鱼有肉、有汤有果,倒也称得上是精致,只是因为张德回来太晚的缘故,几道菜肴皆已是凉了。 林洁将一块鱼肉仔细挑刺之后夹到张德的碗里,口中抱怨道:“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你看我刻意给你准备的清蒸鲈鱼都已经凉了。” 见到林洁的体贴做法,张德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满意。 其实,张德在很久之前就已经看上林洁了,只是林洁一直都不愿意与张德搭伙同居,直到三个月前她突然间转变了心意,两人也就正式确立了“菜户”关系。 这三个月以来,张德对林洁的温柔体贴极为满意,有时候甚至会觉得自己变成了正常男人,如今已是颇有些离不开林洁了,面对林洁的时候也是毫无防备之心。 听到林洁的抱怨之后,张德无奈叹息一声,说道:“爷们我有什么办法?我已经伺候陛下二十多年了,陛下他也离不开我,陛下他今天连夜召见朝廷重臣商议政事,直到现在才结束,爷们我只能陪在陛下身边伺候着……唉,爷们我也知道你等我幸苦,所以就趁着陛下就寝的机会赶过来与你一同吃饭,但明天依旧是我轮值伺候,吃完饭还要赶回去……若是陛下他突然有事吩咐我去办,而我不在左右陪伺,说不定就要引来一些麻烦……陛下他这段时间心情不好,还是不要惹这个麻烦为好!” 听到张德的说法之后,林洁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好奇,问道:“陛下连夜召见重臣谈话?难道前朝发生了什么大事?陛下又为何心情不好?” 按理说,这些事情涉及到朝廷机密,张德并不应该向林洁谈及,但如今张德面对林洁的时候早已经失去了防备之心,也就没有任何隐瞒,说道:“还能因为什么事?就是户部尚书赵俊臣离京之后一直都不安分,总是要招惹一些是非麻烦,如今更是夸下海口要全歼蒙古联军,甚至还要领军收复河套,陛下与前朝几位大臣就是因为这件事情商议了许久!” 顿了顿后,张德又说道:“至于陛下不开心的缘由,也是因为赵俊臣!你应该也听说了,赵俊臣这次离京之后颇是办了许多大事,阻止了西北督抚们的怯战求和,短时间内就稳固了西北边防,陕甘各地的文武官员皆是被他管的服服帖帖,甚至还亲自领兵击溃了一支蒙古军队……想要办成这些事情,需要多大的能耐?多强的手腕?细思之下,让人心惊啊!但赵俊臣还在京城的时候,何曾展现过这些手段能耐?显然他一直都在陛下面前藏拙,故意瞒着陛下,陛下他发现赵俊臣一直都在愚弄自己之后,自然是不高兴了!……嘿,你就等着瞧吧,赵俊臣回京之后,陛下肯定要设法整治他!” 说到这里,张德的眉头紧皱,表情间满是纠结:“唉,其实我如今也正因为这件事情左右为难呢!你也知道,我平日里收了赵俊臣不少好处,如今眼看着陛下打算出手对付他,向他通风报信也是应该的!但我是陛下身边的老人了,自然也清楚什么事情能够外泄,什么事情不能外泄,陛下打算出手对付赵俊臣的事情,按理说是绝对不能外泄的,近一年以来,陛下因为身边消息外泄的事情已经杀了多少宦官了?……只是,这个赵俊臣也不是好惹的,每次内廷收了银子不给他提供消息,都会遭来他的猛烈报复,好几次险些害得司礼监都被清洗,这个消息我若是瞒着他,恐怕事后也会引来报复……” 说完,张德摇头道:“唉,左右为难!左右为难啊!” 林洁的眼神微微闪烁,再次给张德夹了一块鱼肉,说道:“你们男人的事情,我一个妇道人家也没什么主意,但我觉得这种事情还是要依照眼前情况而定,若是陛下他对付赵俊臣的手段较为隐晦高明的话,赵俊臣必然是短时间内不能察觉,迟早都会摔一个大跟头,所以相公你也不妨为陛下瞒着此事,赵俊臣摔了跟头之后未必有能力报复,但若是陛下对付赵俊臣的手段较为激烈明显的话,赵俊臣很快就能察觉到陛下的心意,相公你也不妨做一个顺水人情,把消息透漏于他。” 听到林洁的建议之后,张德的心情愈加愉快了。 倒不是林洁的这般建议有多么巧妙,实际上不需要林洁的建议张德也同样可以想到这里,主要是林洁称呼张德为“男人”、“相公”之类,正好挠到了张德的痒处。 于是,张德连连点头,对林洁的建议表示了赞赏,顺便还向林洁透漏了德庆皇帝今晚针对赵俊臣的几道旨意。 谈话之间,两人已是吃完了晚饭,然后张德与林洁温存片刻之后,就急匆匆的离开了房间,继续去伺候德庆皇帝了。 却说,随着张德离开之后,林洁稍稍收拾了一下房间,然后也不上床入睡,反而是坐在桌旁等待着什么。 不久之后,房门再次被人推开,一名年纪较长的宫女进入了房间,而林洁见到此人出现之后也连忙起身相迎。 年长宫女走到林洁身前,却是摆出了一个奇怪的手势,然后面带肃穆的说道:“道尊慈悲,同济世人!” 林洁同样是摆出了奇怪手势,表情虔诚的说道:“道尊慈悲,同济世人!” 接着,年长宫女开口问道:“林洁,张德今晚可有向你透漏什么有用的消息?” * 就在赵俊臣的第六份奏疏送到京城的同时,赵俊臣的一封密信也同时送入了赵府之中。 然后,为了完成赵俊臣密信里的几项吩咐,方茹忙了整整一晚没睡。 眼看着天色将亮,方茹的身体难免有些困乏,但精神却是不错,头脑也依旧清晰。 事实上,方茹很喜欢这种为了赵俊臣而忙碌的感觉,这让她感到无比充实,尤其是赵俊臣的许多计划既是绕过了那些“赵党”官员,也是瞒着正牌夫人崔倩雪,却又全部托付给了方茹负责,这让方茹感受到了赵俊臣对自己的无比信任,办事之际也就充满了干劲,哪怕是一夜没睡也丝毫不觉得疲惫。 “根据相公的推测,陛下收到相公的第六份奏疏之后,若是不同意相公收复河套的计划也就罢了,一旦是陛下他同意了相公的这项计划,就必然会对相公心生忌惮,也绝对会暗中打压相公的权势影响,却是不得不防…… ……如今还无法知道陛下他的具体手段,但相公认为陛下他肯定会利用梁辅臣来瓜分自己的功劳,这件事必须要早做准备,相公他冒着生命危险幸幸苦苦收获的功勋,怎能轻易让人分去一半?必须要抢在陛下出手之前提前为相公造势,让朝野官民们尽数明白事情真相…… ……恩,相公他从前一直都在暗中控制各地有名气的说书人,我当时还觉得是白费功夫,如今倒是正好可以用上……崔倩雪的祖父在清流中有些影响,也可以利用他的关系来为相公造势正名……” 暗思之际,方茹持笔在一张信纸上写了“说书人”与“崔勉”五字。 这封信纸上,已经密密麻麻写了好些字迹,皆是方茹接下来需要去办的事情。 放下笔后,方茹继续思索道:“当初,相公利用郭汤的那篇诗集撩动了陛下的怒火,暗中推动了一场文祸,如今这场文祸已经渐渐蔓延到了各地,事先的准备也差不多了,东厂如今正在到处搜集反诗反文,抓捕了不少读书人,整个士林都是人心惶惶,却也差不多可以进行下一步了……只要是这场文祸利用得当,也正好能够配合相公的计划时机……” 想到这里,方茹又持笔在纸张上写下“文祸”二字。 而就在方茹继续思索之际,突然有人敲响了房门。 然后,方茹的亲信婢女小碧进入了房间,交给了方茹一封密信,说道:“夫人,这是同济庙那边传来的消息,与宫里有关。” 方茹接过密信后拆开查看,很快就面现笑意,原本因为疲惫而略显无神的一双杏眼渐渐明亮了起来,说道:“当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却没想到同济庙的情报这般及时!我原本还发愁不知道陛下他会如何对付相公,却没想到这么快就收到了消息……让同济庙进入宫中发展信徒,当真是一件最为正确的事情,这么快就有了大用!” 原来,作为渗透内廷计划的一部分,赵俊臣当初把李如安送入宫中的同时,也趁机把许多眼线与探子一同安插进了宫中。 而同济庙作为赵俊臣手中最大的情报网络,自然也有参与此事。 赵俊臣原本是指望同济庙能够在官场上发展一些信徒,再不济把那些重臣勋贵们的身边人发展成为信徒也是一个不错的结果,但因为同济庙的根基尚浅的缘故,这项计划的进展一直都较为缓慢,但谁曾想,这些同济庙的信徒进入宫中之后,却是误打误撞的找到了正确方向,发展超乎想象的迅速! 宫中的太监皆是残疾之身,宫女们也大都是苦闷之辈,他们这一辈子绝大多数时间都被锁在深宫之中,既无依靠、也无着落,最是需要信仰寄托,而同济庙的势力在这种环境下自然是如鱼得水,很快就发展了大量信徒! 而张德的“菜户”林洁,正是其中之一! 所以,通过这层关系,同济庙的情报网络很快就得到了德庆皇帝的一些计划,并且是送到了方茹的手上! 这样的情况,可谓是意外之喜,方茹自然是有些高兴。 不过,高兴了没多久,方茹又有些发愁了。 说到底,方茹虽然是一个精明干练的女子,但她的眼光手段却不算是多么高明!如今她固然是得到了一份极为关键的情报,但究竟应该如何利用这份情报为赵俊臣争取最大的利益,她却是一时间没有任何主意。 而就在方茹皱着柳眉暗暗苦思之际,却又有一名赵府女管事进入了房间。 这名女管事进入房间之后,表情隐隐带着一丝畏惧,似乎是担心方茹会向自己发火,低声说道:“如意夫人……‘那个人’回府了!” …… PS:周日无更,周一继续。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八十一章.惊梦. * 自从陈芷容进入赵府之后,就改名换姓成为张玉儿,依靠手里的某些筹码赢得了赵俊臣的“信任”,又很快被赵俊臣派去了南直隶境内负责某些计划。 然而,进入了直隶境内之后没多久,张玉儿的腹部就出现了绞痛症状,刚开始还很轻微,只是偶尔出现一次,但很快就变得愈加频繁,也愈加强烈,到了最后就好似刀割枪戳一般,日夜不停、愈演愈烈。 再加上张玉儿抵达南直隶之后就一心想要向赵俊臣证明自己的能力与价值,把所有心思全部扑在了赵俊臣的几项计划上,不仅是忽视了自身病情,也没有得到足够的休息,等到腹部绞痛变得再也无法忍受之后,张玉儿终于是反应了过来,察觉到自身情况要比想象中严重得多,但病情已经无法控制,任是张玉儿请遍了南直隶境内的名医,也不能减轻丝毫病痛,甚至就连发病原因也不能查明。 最终,不过是半个多月的时间,张玉儿就已经被腹部绞痛折磨得不成人形,曾经美艳无双的容貌也变得灰败憔悴,如厕之际甚至还会有血迹出现。 至此,情况已经非常严重了。 这天晚上,张玉儿拖着病体、忍着腹痛处理了几项事务之后,就再也坚持不住了,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休息。 然而,剧烈的腹痛却是让张玉儿无论如何也无法入睡,但她的意志力极强,绝不愿意向人展现自己柔弱无力的一面,即使是疼痛难忍也是紧咬银牙强行撑着,只是偶尔实在无法忍受才会发出一道轻声痛哼。 而就在张玉儿因为剧烈腹痛而辗转难眠之际,突然有人推开房门进入了房间。 张玉儿勉力抬头一看,却见进入房间之人是一名容貌寻常、表情略显阴沉的中年妇女,此人名叫李青,乃是赵府之中资格很老的老妈子,因为张玉儿进入赵府的时候身边只带着一名亲信侍女红袖,所以赵俊臣就让方茹在赵府之中挑选了一些办事干练、忠心可靠的侍女与老妈子派到了张玉儿的身边伺候,而李青就是其中之一。 李青轻步走到了张玉儿的身边,见到张玉儿的苍白面色与浑身虚汗之后,双手捧着一碗热腾腾的骨汤递到张玉儿的嘴边,说道:“玉儿小姐,是不是肚子又开始疼了?喝碗热汤吧,也许会好受些。” 张玉儿轻轻点头,被李青搀扶着从床上勉强撑起身体,小口喝着热汤。 另一边,李青伺候着张玉儿喝汤之时,脸上表情却是有些变幻不定,似乎是正在犹豫着什么。 张玉儿喝了几口热汤之后,转目间也见到了李青的表情变化,却是突然开口说道:“有什么事情就说吧。” 说话之际,张玉儿的声音虚弱无力,但语气里依旧是透着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精明与强势。 听到张玉儿的询问,李青的身体轻轻一颤,垂头说道:“玉儿姑娘你这段时间寻遍了南直隶的名医,但身体依旧不见起色,反倒是愈加严重了……下面人都说、都说……” 话到一半,李青却是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张玉儿稍稍加重了语气,追问道:“都说什么?” 李青的脑袋愈加低垂,说道:“大家都在猜测……玉儿姑娘你是不是被人下毒了……” 听到李青的这般说法,张玉儿这段时间以来变得愈加瘦弱的娇躯下意识的轻轻一颤。 事实上,这场病症出现的非常蹊跷,张玉儿的身体状况一向很好,绝无可能会无缘无故的出现这般严重的病症! 最重要的是,张玉儿如今的病症状况、发病经过,与前段时间突然“病死”的赵山才实在是太像了! 张玉儿当初为泾国公陈佑办事的时候,就一直是负责情报方面的事宜,她也从各种蛛丝马迹之中推断出赵山才的死亡很有可能就是因为有人下毒! 所以,并不需要李青提醒,张玉儿的心中也产生了同样的推断——她很可能是被人下毒了! 而且,根据当初赵山才的死亡时间,张玉儿推测自己如果是任由腹痛症状发展下去的话,很有可能活不过一个月时间! 张玉儿自然是不可能坐以待毙,她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都在暗中探查究竟是何人给自己下毒,但她并不知道自己的腹痛是因为服下了大量的金刚石粉末——金刚石粉末本身并无毒性,只是会黏在肠胃内部不断的磨损破坏、最终引发胃溃疡与肠胃出血,所以张玉儿的暗中探查一直都没有任何进展。 此时,听到李青的说法,却是再次撩动了张玉儿一直紧绷的心弦,表情不由微变。 然后,张玉儿原本因为病痛而显得有些黯淡无神的眸子突然闪过了一丝精芒,再次转头看向李青,问道:“你向来本份,从来都不会提及下面人的闲言闲语,为何会突然提及这件事情?恐怕是有什么原因吧?” 张玉儿的语气轻缓,但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质问之意。 李青的表情有些紧张,磕磕巴巴的答道:“今天下午……我、我去菜市给姑娘买骨头熬汤的时候,突然被人给拦住了,那人相貌凶恶、人高马大,威胁了我几句之后,说他知道姑娘你究竟是如何被人下毒的,还自称有办法为姑娘解毒……然后他交给了我一封信,让我再私下里交给姑娘,不能让旁人见到……” 说完,李青从怀中掏出了一份密信,交给了张玉儿。 张玉儿伸手接过密信之后拆开查看,发现信内只写着四个字——“回头是岸”! 除了这四个字以外,在信纸边缘处还有一处暗记——对于这处暗记,张玉儿也非常熟悉,那是七皇子朱和坚与人暗中联络时所常用的一种暗记。 见到信里的内容之后,张玉儿的表情顿时是阴沉了下来。 但隐隐之间,却还有一丝轻松之意! 自从张玉儿察觉到自身腹痛症状很有可能是被人下毒之后,也曾暗中猜测过幕后主使之人究竟会是谁!张玉儿的中毒症状与赵山才当初的情况完全一致,所以这两次事情的幕后主使很有可能会是同一人! 而在满朝百官之中,当初唯有两个人有理由、有能力下毒害死赵山才。 一人是七皇子朱和坚,另一人则是赵俊臣! 这两人皆是太子朱和堉的死敌,最不希望看到的事情就是朱和堉顺利登基成为新皇,也深刻体会到了赵山才的真正本领,他们很明白只要赵山才继续辅佐太子朱和堉,太子朱和堉的朝中地位就会稳如泰山,所以他们二人都有下毒害死赵山才的理由,并且以他们二人的性格,做出这样的事情也不会有任何犹豫。 与此同时,这两人也都有下毒害死张玉儿的理由! 对于七皇子朱和坚而言,张玉儿既是叛徒、也是威胁,自然是有充分的理由下手毒害张玉儿作为报复手段;对于赵俊臣而言,他会把张玉儿纳入赵府为妾并非出自本心,而是张玉儿使用了极不光彩的手段让他无从选择,虽然张玉儿进入赵府之后很快就拿出了自己的筹码、体现了自身的价值,但对于赵俊臣而言张玉儿毕竟是一个不稳定因素,所以赵俊臣也有暗中下手的理由! 在这两种可能之中,张玉儿更加倾向于前者,但后者也并非是完全没有可能! 张玉儿并不是特别害怕七皇子朱和坚下毒暗害自己,毕竟张玉儿自从背叛朱和坚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有了这样的觉悟与心理准备,这样的情况也总能找到办法可以化解!但张玉儿的内心深处却是非常害怕下毒暗害自己的幕后主使会是赵俊臣!——若是赵俊臣当真是容不下她,那她就再也无处可去了! 这种担忧,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都在暗中折磨着张玉儿,心中的痛苦与焦迫丝毫更甚于腹部绞痛与死亡威胁。 当然,在表面上,张玉儿从未显露丝毫迹象。 但如今,看到这份密信之后,再加上送信人宣称自己有办法为张玉儿解毒的说法,让张玉儿终于确定下毒暗害自己的人并非是赵俊臣,而是七皇子朱和坚! 并且,信里的“回头是岸”四字,很显然是七皇子朱和坚想要趁机要挟张玉儿继续为他效力! 张玉儿被赵俊臣派到南直隶之后,就一直在负责赵俊臣的几项重要计划,比如“联合船行”的事情,又比如朝廷针对南京六部的前期准备,再比如利用“文祸”收买士林的计划,这几项计划皆是极为紧要,一旦是七皇子朱和坚利用张玉儿暗动手脚,就足以造成整个朝野格局的变化! 恐怕,朱和坚原本只是单纯想要下毒害死张玉儿以绝后患,但见到了张玉儿的价值之后,却又转变了想法,想要重新把张玉儿变成他埋伏在赵俊臣身边的奸细内应。 想明白了这些之后,张玉儿心情变得阴暗之余,却也暗暗有些轻松之意——这代表着赵俊臣并没有容不下她,朱和坚也不会马上出手将她害死,对于张玉儿而言可谓是目前最好的结果了。 只见张玉儿的表情变幻片刻之后,却是再次抬头向着李青问道:“那个人除了给了你这份密信之外,可还有说些什么?” 李青连忙答道:“那人说,若是玉儿小姐你愿意回头的话,可以在府邸门外挂上一盏红灯笼,然后他就会设法与你再次联系!” 这一次,张玉儿沉默了许久,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轻声说道:“事到如今,也是别无选择……派人去外面挂上红灯笼吧!呵呵……回头是岸啊……” 无论如何,张玉儿的性命捏在七皇子朱和坚的手上。 对于张玉儿而言,眼下的情况终究是确保自身性命最为重要。 * “小姐!小姐!醒醒,咱们快到赵府了!” 京城之中,一辆马车正在驶向赵俊臣的府邸。 马车内部,在亲信侍女红袖的轻声呼唤下,张玉儿从睡梦中缓缓睁开了双眼。 得到了解毒方法之后,又经过一个多月的休养医治,张玉儿的身体状况已经恢复了大半,她的容貌依旧有些憔悴无神,身体也依旧有些瘦损无力,但已经大致恢复了当初的美艳模样,举手抬足之间更是多了一股惹人怜爱的楚楚动人之意。 只不过,张玉儿醒来之后的面色不大好看,似乎是心情有些糟糕。 红袖作为张玉儿的亲信侍女,自然是第一时间发现张玉儿的心情变化,却是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姐,咱们马上就要回到赵府了,但我看小姐你似乎是有些不高兴?” 张玉儿轻轻摇头,一双眸子则是微微闪烁着,说道:“刚才梦到了一个月之前的某件事情……确实是心里有些不畅快……” 红袖张口欲言,但似乎是突然想到了某些忌讳之处,最终却是闭口不言。 在主仆两人的沉默之中,马车缓缓从侧门驶入了赵府之中。 接着,红袖搀扶着张玉儿下了马车。 张玉儿出了车厢之后抬头一看,却见到方茹已是笑意盈盈的率领着几名赵府管事向着自己迎来。 走到张玉儿的身前,方茹更是亲热的拉住了张玉儿的一双素手,说道:“玉儿妹妹你终于回来了!你可不知道,老爷他自从知道你在南直隶身体不适之后,一直都极为担忧,立即就派人接你回来医治身体,姐姐我也是非常心急,如今见你无事,姐姐我也就安心了!” 张玉儿也是一副亲近表情,笑道:“妹妹这些日子在南直隶办法,也是非常想念赵大人与如意姐姐。” 说话之际,两人就好似亲姐妹一般。 但接下来,原本的和睦气氛却是直转急下。 …… PS:网络小说的写法,总体而言只有两种,一种是“由人物推动情节”,另一种是“由情节带动人物”,虫子的写法一直都是偏向于前者,写作时会把自己代入主要角色之中,从来都不会为了情节发展而改变笔下角色的个性、思想、以及智商。 张玉儿的人设与方茹有些相似,但她的人格要更加独立、她的作风也要更加自我,不似方茹一般只是赵俊臣的“附属品”,她对情节推动作用很明显,却又不容易掌控,容易滋生出许多不必要的情节,简而言之就是一把双刃剑,所以虫子一直都在犹豫要如何处理这个角色,究竟是干净利落的让她“红颜薄命”?还是给予她更大的发挥空间? 犹豫良久之后,虫子最终还是决定交给她更大的发挥空间,这会让这本书更加难写,完本计划也会因此而延后十万字左右,但也能够让后面的内容更加充实与精彩。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八十二章.斗与和. …… …… 而就在方茹与张玉儿二女亲热叙旧之际,又有一辆马车缓缓驶入赵府之中。 众人原本还以为这辆马车里只是载着一些张玉儿的随身器物,并没有太过在意,但是当车厢的遮帘被人掀开之后,车厢内的情景却是让所有人皆是面色大变。 只见车厢内缩着四个人,皆是张玉儿初入赵府的时候由方茹送给她的下人,分别是婢女桃红、老妈子李青、以及赵府里的两名管事赵明与赵征。 但此时,除了婢女桃红之外,其余三人皆是被五花大绑着、嘴里还被塞着麻布,表情间满是惶恐之色,身上更是伤痕累累,似乎是受了不少酷刑。 见到这一幕之后,方茹表情间的笑意顿时僵硬了起来,眼神也渐渐变得冰冷,转头向张玉儿问道:“玉儿妹妹,你这是何意?你初入赵府的时候,我见你身边缺人伺候,就把他们几人送给你支使,若是他们伺候不得当,妹妹大可以把他们赶回来就是了,又何必要把他们绑起来?看样子似乎还受了一番折磨?” 另一边,张玉儿依旧是笑靥如花,亲近和睦的态度没有丝毫变化,但眼神深处似乎有冷意一闪而过,缓缓说道:“这些人都是如意姐姐送给妹妹的仆从婢女,正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若只是寻常事情的话,妹妹无论如何也不会重惩他们,只是妹妹查到这几人吃里扒外、勾结外人背叛赵大人,自然是要用一些特别手段…… 姐姐你不知道,妹妹前段时间在南直隶身体不适,实是遭人投毒所致,而这件事就与这几人有关,他们竟是以妹妹的性命为要挟,想要妹妹背叛老爷,但妹妹对老爷一向是忠心耿耿,又岂能同意?所以就先是假意同意了他们的要求,然后顺藤摸瓜把所有涉事人等全部抓了起来严加审问,却没想到所有相关之人皆是姐姐你当初送给妹妹的仆从丫鬟,当真是让妹妹好生意外! 而这几人被妹妹派人拿下之后,一番严刑之后竟是说他们的所作所为皆是按照姐姐的命令行事……妹妹自然是不相信了,更还愤恨他们凭空污蔑姐姐的清白,所以才会把他们带到这里,交由姐姐你来处置!” 听到张玉儿的说法之后,再看到张玉儿隐藏在笑靥下的冰冷质问之意,并且是当众给自己难堪,方茹心中暗怒之余,也失去了与张玉儿假意亲热、虚与委蛇的心情,却是收敛了笑意之后向着赵府众人吩咐道:“你们全部离开这里,我有事情要与玉儿妹妹谈。” 方茹在赵府内部的威信极高,可谓是一言九鼎,随着她的一道命令,在场的众位赵府人等皆是不敢怠慢,纷纷是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这里,临走前还把马车上的桃红、李青等人带走了。 等到所有人都避到远处之后,方茹亦是不再有任何遮掩,一双杏眼直盯着张玉儿的笑靥,冷声道:“你把这几人绑到我面前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觉得老爷不在府里,就可以找我难堪了?……你觉得自己已经有这个资格了?” 见到方茹撕破了脸皮,张玉儿的笑靥也是稍稍收敛了一些,但态度依旧保持着从容,说道:“在赵府之中,如意姐姐的威望已是根深蒂固,怕是就连正牌夫人崔倩雪说话都不如姐姐管用,而玉儿自从进入赵府之后,总计只呆了不到十天时间就被老爷派到南直隶办事,最是根基浅薄,讨好姐姐还来不及,又哪里敢自取其辱?” 说到这里,张玉儿的声音也是突然一冷,语气中也多了一丝锋芒,又说道:“只不过,妹妹虽然是敬重如意姐姐,但如意姐姐的某些做法却是让妹妹忍不住有些心寒啊……妹妹在南直隶遭人下毒暗害、性命垂危之际,正是惶惶不安、孤立寡与的时候,但依然是尽心尽力的办事,哪怕是明知道会耽误自己的身体,也从不敢有丝毫怠慢,这些事情皆是足以证明玉儿我对赵大人的真心与忠心……而姐姐你收到消息之后,明明是有了医治手段,但首先想到的事情并不是尽快治好妹妹的身体,反倒是趁机布局、以妹妹的性命为要挟来测试妹妹对赵大人的忠心,当真是让妹妹我好生伤心……若是如意姐姐遇到这般不公待遇的话,难道就能咽下这口气吗?” 方茹轻哼一声,说道:“别把自己说得像是白莲花一样,你当初依靠不光彩的手段逼迫老爷把你纳入府中为妾,只是为了参与到老爷的大计之中,行事又一向是不折手段,想要获取老爷与我的真正信任本来就是难上加难!若是把你换在我的位置上的话,你必然也会是采用同样的手段!” 张玉儿的笑靥间却是多了一丝讥讽之意,缓缓说道:“如意姐姐你自然是精明强干,说是女中豪杰也不为过,但终究还是欠缺了一丝眼光与气度,并且也实在是看错了玉儿!若是玉儿与姐姐易地而处的话,玉儿绝对不会趁机布局考验别人的忠心!因为忠心最是经不起考验,尤其是以性命为要挟的时候,再是如何忠心耿耿的人怕是也会选择背叛,而背叛的念头一旦是生出来就再也收不回去了,即使是事后知道这只是一场考验也会从此离心离德,可谓是百害而无一利……事实上,这种时候理应是收买人心的大好机会,姐姐你却是做错了选择……若是妹妹所料不差的话,这次针对妹妹的布局测试只是姐姐你的私下决定,老爷他并不知情吧?否则,以老爷他的眼光与气度,定然是会阻止姐姐的!” 张玉儿的这番说法颇是有些咄咄逼人的说教的意味,但方茹却是有些难以反驳。 事实上,得知了张玉儿中毒的事情之后,赵俊臣的态度只是“听其言观其行”,只要是张玉儿得知自己中毒之后没有主动背叛,赵俊臣就会出手搭救张玉儿的性命,而这次的布局测试忠心确实是方茹的私自决定,最终结果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是自己失去了道义,还让张玉儿占据了主动。 从某方面而言,张玉儿的说法并不算错,方茹在办事之际确实是精明强干,但由她主持大局的时候却是缺少了几分眼光与格局。 眼见到方茹的沉默,张玉儿的笑靥愈加抚媚迷人,继续说道:“却不知,姐姐你得知妹妹通过了这场考验之后,内心深处究竟是开心还是失望?……不过,姐姐的做法虽然是让玉儿有些伤心,但玉儿却也要谢谢姐姐的成全!经过此事之后,相信老爷他就再也不会怀疑玉儿的忠心了,也会安心的让玉儿参与到那些机密计划之中……也就是说,因为这件事情,玉儿终于是可以与如意姐姐你平等相处了!” 说话之际,张玉儿的态度看似是从容自若,但回想起当初的那场测试,心中却依然是忍不住有些后怕。 当时,张玉儿并没有发现这一切都只是方茹的布局与考验,还以为一切事情的幕后主使都是七皇子朱和坚,她有那么一瞬间确实是产生了背叛赵俊臣以保全自身性命的想法,只是她很清楚七皇子朱和坚的性格,明白自己已经背叛了朱和坚一次,就算是被迫再次变成七皇子朱和坚的棋子,朱和坚也迟早都会容不下自己,所以才会选择冒险一搏,先是顺水推舟的假装屈服,然后再顺藤摸瓜的抓捕了所有的相关人等,想要通过这种手段来获取医治自己身体的办法,最终固然是得到了医治身体的办法,却发现这一切都只是方茹的安排! 时至今日,张玉儿依然会时不时的回想起当时自己做出选择的情景,甚至还会在睡梦中反复重现,每当这种时候,张玉儿就会忍不住有些后怕——若是当初她一念之差当真是背叛了赵俊臣,如今恐怕是已经步入赵山才的后尘了! 也正是因为这种后怕与庆幸的情绪,张玉儿见到方茹的时候才会这样的咄咄逼人! 另一边,眼见着张玉儿的态度愈加是咄咄逼人,方茹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冷芒。 但下一瞬间,方茹却是重新恢复了笑意,竟是点头承认道:“玉儿妹妹说的没错,在这件事情上我只是一心想着老爷的未来大计,确实是有失考量了,也实在是委屈了妹妹,都是姐姐的不对!不过,玉儿妹妹你通过了这次考验也确实是一件好事,有许多计划也终于是可以安心让妹妹参与了!如今老爷他不在京城,姐姐在许多事情上皆是有些力不从心,但今后有了妹妹的帮衬,必然是可以顺利许多。” 见到方茹的态度转变,张玉儿不由有些惊讶,隐隐还有些失望。 在心底深处,张玉儿当然是希望自己可以彻底取代方茹的地方,她今天的咄咄逼人很大程度上也是刻意为之,希望能够激怒方茹,让方茹做出一些不理智的决定,这样一来张玉儿固然是会在短时间内受到方茹的打压、甚至是刻意欺辱,但等到赵俊臣回京之后情况就会彻底反转,到时候张玉儿就可以借助受害者的形象收获赵俊臣的同情与偏向,而方茹的种种不理智的做法则是会让赵俊臣大为失望,方茹在赵俊臣心中的地位也会大幅动摇,说不定赵俊臣就不会再让方茹全权处理某些事情了。 却没想到,方茹并没有中计,反而是以退为进,表现大度的主动承认了自己的过失,让张玉儿的算计落了空! 以方茹与赵俊臣的感情基础,只要是方茹表现出了知错能改的态度,这件事情就不会动摇她在赵俊臣的地位,她就依然是赵俊臣心中最信任的“如意夫人”,而张玉儿就算是收获了赵俊臣的信任,地位也依然只能排在方茹之下,今后在办事之际也依旧要看方茹的眼色。 方茹的态度很明显——这一局,她主动放弃了,但她依旧占据着优势,今后的日子还很长。 想明白了这些之后,张玉儿心中对于方茹的心智也多了一丝钦佩。 与此同时,张玉儿也很快收敛了自己咄咄逼人的姿态,重新变得态度谦逊起来,垂首笑道:“如意姐姐就算是偶有失策,但一切都是为了老爷,妹妹哪里敢有埋怨?姐姐的话实在是言重了!” 方茹亦是笑道:“玉儿妹妹你不怨姐姐就好!” 顿时间,两女之间的气氛再次恢复到最初亲如姐妹的和睦模样。 远处,赵府众人见到两人间的气氛变化之后,也皆是暗暗松了一口气,他们生怕方茹震怒之后自己会受到牵连。 不过,若是赵俊臣如今还在京城的话,见到两女间的情况必然会感到头痛无比。 从某方面而言,所以“齐人之福”未必就真是福气,处理好自己府里的妻妾关系,难度丝毫不逊于庙堂里的左右逢源,当初赵俊臣就是担心会出现这般情况,才会对张玉儿敬而远之。 * 却说,两女之间的气氛恢复如初之后,就携手一同向着赵府深处走去。 行走之间,方茹问道:“不过,玉儿妹妹你难道并不奇怪?为何你中毒之后,我马上就能找到解毒的手段?我初时见妹妹兴师问罪的模样,还以为妹妹你会误以为下毒之人是姐姐呢……” 张玉儿笑道:“妹妹从来都不认为自己遭人下毒的幕后主使会是如意姐姐!在妹妹看来,姐姐你也许会在某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上做出私自决定,比如得知妹妹中毒后趁机测试妹妹的忠心,但在大方向上姐姐你是绝不会违背老爷的!除非是老爷决定要下毒暗害妹妹,否则姐姐你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但以老爷的眼光与胸襟,又岂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说到这里,张玉儿的笑意微微收敛,眼中不住闪烁着冷意,问道:“不过,老爷与姐姐得知了妹妹身体不适之后,马上就发现了妹妹中毒的事情,并且还当即就寻到了解毒手段……恐怕老爷与姐姐也很清楚究竟是何人下毒暗害于妹妹吧?却不知究竟是何人?当真是七皇子吗?” 这次被人下毒暗害,可谓是让张玉儿吃尽了苦头,也让她恨死了幕后之人,以她的性格自然是要反击报复。 方茹轻轻点头道:“正是七皇子朱和坚!妹妹你刚才说自己是在南直隶遭人投毒,实际上并不是这样!依照你的发作时间,你应该是还在赵府的时候就中毒了,这种毒物乃是金刚石的粉末,本身并无毒性,难以让人察觉,发作也是非常缓慢,但若是不知道解毒办法的话却是无人可治!因为这些金刚石粉末无法消化,会黏在人体之中不断破坏肠胃,最终造成肠胃的大量失血,到了那一步也就无药可救了……赵山才当初就是因此而亡!” 张玉儿紧要银牙说道:“果然是七皇子朱和坚!我就猜到是他!” 说完,张玉儿又好奇问道:“不过,姐姐你为何会对这件事情这般清楚?” 方茹表现出一副坦诚模样,似笑非笑的说道:“妹妹你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忠心,所以有些事情我也就不瞒你了!因为,那些金刚石粉末,本来就是老爷他暗中交给七皇子朱和坚的,包括它的害人作用,也是老爷传授给朱和坚的……毕竟,在目前阶段,老爷与七皇子朱和坚有很多共同的敌人,以七皇子的阴狠手段,得到了这般毒物之后必然会忍不住使用,这既能帮助老爷除掉政敌,也能趁机收获七皇子的罪证把柄,还不用脏了自己的手!” 听到方茹的解释,张玉儿的娇躯轻轻颤抖着。 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兴奋! 张玉儿为何要想方设法的进入赵府?就是因为她想要参与到赵俊臣的种种计划之中!因为自身心性的原因,她对于赵俊臣藏在心底深处那些数之不尽的阴谋诡计充满了兴趣与向往! 如今,她终于又知晓了一件赵俊臣的计划,这项计划恐怕只是赵俊臣诸项计划之中的冰山一角,但已经是这样的隐秘、高深、巧妙,那么赵俊臣的诸项计划的全貌又会是如何? 一想到自己今后就要投身其中,张玉儿的心中就充满了兴奋之意! 翻手风云覆手雨,玩弄天下大势于鼓掌之间,这会让张玉儿充满了成就感与充实感,也是张玉儿所真正向往的东西! 张玉儿的表现很轻微,却依然落入了方茹的眼中。 方茹见到这一幕之后,愈加觉得张玉儿实在是难以控制,但表面上却是不动神色,说道:“所以,七皇子自以为高明,却不知道他也只是老爷手里的一枚棋子罢了!他安排在赵府的投毒之人如今也被查到了,只是出于各种考虑暂时还不会动他……但玉儿妹妹放心就是,这次的事情绝不会就这么算了,老爷他迟早都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张玉儿轻轻点头,说道:“如意姐姐放心,这点耐心玉儿还是有的。” 说话间,张玉儿却是微微皱眉,问道:“不过,如今我的身体已经痊愈,这件事一旦是让七皇子知道了,恐怕会让他引起警惕,却是要想些办法?” 方茹说道:“放心吧,这件事老爷他离京之前就已经安排妥当了,妹妹你身体痊愈的消息已经被我暗中封锁了,府里七皇子的眼线也被暗中控制了……按照七皇子所收到的消息,妹妹你如今不仅没有病情痊愈,反而是愈加严重了,今日迎接你的几人也全都是府中亲信……只不过,妹妹你过段时间恐怕是要再次假死一次了,并且还要隐姓埋名一段时间,但躲在暗中也更容易发挥你的作用。” 张玉儿并没有抗拒之意,点头道:“为了继续麻痹七皇子,也只能如此了。” 说话间,两女已经来到了赵府众人的不远处。 一名赵府管事见到方茹与张玉儿靠近之后,却是连忙上前禀报道:“如意夫人、玉儿小姐,大夫人知道了玉儿小姐回府的消息之后,就传下了吩咐,让玉儿小姐尽快去见她一面。” 所谓“大夫人”自然就是指赵俊臣的正牌夫人崔倩雪了。 方茹与张玉儿固然是心计手段更加高明,可以参与到赵俊臣的诸项计划之中,但她们终究只是妾室,地位远不如崔倩雪,张玉儿回府之后前去拜见正室也是题中应有之义。 另一边,方茹轻轻点头之后,又临时想到了某些事情,向张玉儿叮嘱道:“你这次服下了大量的金刚石粉末,虽然是通过吞食大量豆油的手段将这些金刚石粉末排出了身体,但肠胃终究是受了损伤,恐怕是要留下病根,但府里有一位神医名叫章德承,医术不下于宫中御医,你最好是抓紧时间让他诊治一下,因为他马上就要前往陕甘境内去见老爷了。” 张玉儿微微一愣,问道:“章神医的名声我也知道,但他为何要专门去陕甘见老爷?……难道,老爷的身体出了问题?” 方茹的表情略有阴沉,点头道:“老爷昨天送来一封密信,吩咐我尽快把章神医送去陕甘见他……恐怕确实是身体有些不适,这也是我想要叮嘱你的事情,这件事情你心里有数就行,绝不能让崔倩雪知道此事,赵府现在可经不起混乱。” 张玉儿同样是神情凝重,说道:“明白了。” 说话间,方茹与张玉儿已经越过了赵府众人,就要前往正堂去见崔倩雪。 行走之际,方茹却是突然间脚步一顿,转身看向了依旧被五花大绑的李青、赵征等人,吩咐道:“给他们解绑吧,因为一些误会,这次委屈你们了,每个人都去账房领取三十两银子压惊……不过,既然误会已经解除了,事后依然留在玉儿妹妹身边伺候。” 张玉儿这次把李青、赵征等人绑在方茹面前,就是存心给方茹当众难堪,而方茹则是再次他们送回到了张玉儿的身边,也算是宣布了自己依旧占据着主动。 另一边,张玉儿似乎是完全没有察觉到方茹的态度,只是冲着李青等人笑道:“这次确实是我误会你们了,放心吧,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等到我见过夫人之后,定会好生赔偿你们!” 说完,方茹与张玉儿就好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并肩向着赵府正堂方向走去,只留下一众赵府下人面面相觑。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八十三章.奏疏的后续. …… …… 而就在张玉儿与方茹去见崔倩雪的时候,这一天的早朝也落下了帷幕。 在这场朝议期间,当德庆皇帝公示了赵俊臣第六份奏疏的内容之后,顿时是再次震惊了百官。 尤其是得知赵俊臣野心勃勃的意欲一口气全歼入境侵犯的十万蒙古大军,并且还想要在此之战后更进一步的收复河套平原之后,百官们的态度各有不同,但大都是不看好赵俊臣的这般计划,或是认为赵俊臣的想法太过狂妄、或是认为赵俊臣的计划不切实际,甚至还有人认为赵俊臣为了军功已经疯了。 顿时间,百官们纷纷出列反对,亦有许多官员趁机弹劾赵俊臣。 眼看着这场朝议就要变成百官们对赵俊臣的批判会——最近这段时间以来,因为赵俊臣的种种做法,这种情况已经不止一次发生了——朝廷的众位核心重臣们也终于是纷纷出列发表了各自的意见,而早朝的局势走向也因此而发生了彻底的转变。 不论是太子朱和堉,还是内阁里的众位阁老,又或者是六部衙门的尚书们,这一次竟是一反常态的纷纷表态支持赵俊臣的计划。 随着这些核心重臣陆续表明态度之后,各派的朋党官员们心中惊诧之余,自然是不敢违背,皆是在最短时间内转变了立场,纷纷是表示“自己刚才思虑不周,如今听到众位大人的想法之后才发现了自己的疏漏之处,赵大人的这般计划目光长远、于国于民皆有大益,理应得到朝廷的鼎力支持”云云。 转变立场之际,所有人都是面不改色,一副大义凌然、为国为民的模样,就好似他们的态度当真是出自一片公心,完全没有趋炎附势之意。 虽然还有极少数官员依旧觉得不妥,但他们的意见在这个时候已经无关紧要了。 可以说,随着近两年来庙堂里的多次洗牌,官员们在党派攻讦之际若是想要自保就必须要寻找某位权臣投靠,朝廷里的中立官员已经愈加稀少!在百官的心里,每当朝廷议事之际,屁股远要比脑袋更为重要,绝大多数官员都已经无法做到就事论事,只是盲目的追随各自派系表态罢了,诸般朝廷大计都已经变成了少数几位权臣的内部交易与相互妥协的结果。 这般情况,对于朝廷而言自然不算是一件好事,但德庆皇帝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之后,却是不大在乎这些迹象,反而是认为这是庙堂稳定的象征,有助于自己掌控朝廷的局势走向。 而随着百官们的意见达成一致之后,德庆皇帝很快就传下了旨意,再次征调各地的钱粮、物资、以及兵力支援陕甘三边,为赵俊臣的下一步计划做准备,并且还下旨赵俊臣成为全权钦差副使,让赵俊臣辅佐梁辅臣一同全权处理陕甘三边的所有军政事宜。 * 却说,这天的朝议内容,颇是有些争议,影响也是颇为深远,所以很快就传扬了出去,某些隐藏在幕后的野心家也在最短的时间内就收到了消息。 七皇子朱和坚在内廷之中遍布眼线,自然是第一时间就收到了消息。 收到消息的时候,朱和坚正在书房之中持笔作画。 这幅画的内容是“龙腾九天”。 朱和坚的画技上佳,手中的兔毫挥转之间,一条威猛煌煌的蛟龙已经有半条身子飞出海面,正欲要腾空飞舞! 一眼看去,这幅画颇是给人一种天高海阔、野心勃勃的感觉。 然而,眼看着这幅《龙腾图》就要画完,书房的房门突然被人推开,然后就见一名面色阴沉的宦官进入了房间,正是朱和坚的长随太监贾伦。 进入房间之后,贾伦走到了朱和坚的身前,也不管朱和坚正在专心作画,就用一种平缓的声调把今天早朝上的事情详细讲诉了一遍。 听完了贾伦的禀报之后,朱和坚的表情渐渐变得阴鸷,似乎是有些不快。 然后,朱和坚摇头轻叹,却是放下了手中的兔毫,伸手拿起这幅即将要画完的《龙腾图》撕成了碎片。 这幅《龙腾图》显然是朱和坚的用心之作,但朱和坚将它撕碎的时候却没有任何惋惜之色。 撕碎了自己的画作之后,朱和坚重新拿出一张新纸,然后持笔写下了“潜龙勿用“四字。 做完这一切之后,朱和坚的表情重新变得平静——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 最后,朱和坚抬头向贾伦吩咐道:“传令下去,在陕甘战事结束之前,咱们事前定下的所有计划都要暂时停止,咱们的所有人也都要继续潜伏,暂时不再要有任何动作!” 听到朱和坚的命令之后,贾伦不由是有些疑惑,问道:“殿下,陛下他如今已经决心要废黜朱和堉,想要让您来继任储君之位,庙堂百官们对朱和堉的轻视与敌意也是一日胜过一日,明眼人皆是看出了您即将要成为新任储君,可谓是局势一片大好,这些皆是因为咱们在暗中的推波助澜,正是需要咱们积极筹备之际,否则等到改天换日之际,难免会有些措手不及,咱们的几项计划也全部是进展顺利,对前朝的渗透也是成果喜人,为何要突然停手?” 朱和坚轻轻叹息一声,说道:“若是没有今天这场朝议,自然是一切不变,太子他也必然是很快就要失势,但今天这场朝议之后,朝廷局势却是变了,太子在短时间内依然会地位稳固……父皇的性子你也知道,向来都最是求稳,今后一段时间之内,朝廷将会专注于陕甘战事,父皇他在此期间必然是不希望多事,所以也会让朱和堉继续留在储君位置上一段时间,若是这个时候咱们的人继续推动废黜之事,只会引来父皇的厌恶,反而是适得其反……所以,咱们还要继续耐心等待一段时间!” 说到这里,朱和坚缓缓摇头,又说道:“这个赵俊臣,还真是多事!” 说话间,朱和坚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烦躁之意。 朱和坚一向是认为自己的耐心不错,至今已是隐忍多年,从未有露出任何破绽,但眼看着储君之位已经是触手可及的时候突生变故,朱和坚反而是有些不耐烦了。 另一边,听到朱和坚的说法之后,贾伦也是眉头微皱,但最终并没有任何表示,只是继续禀报道:“此外,刚才还收到了消息,称是陈芷容已经于今日清晨的时候返回京城,如今已经进入赵府之中。” 朱和坚不由眉头一皱,问道:“怎么回事?她还没有死于金刚石粉末?” 贾伦答道:“金刚石粉末的毒性固然是无声无息、无药可救,但也需要长期服用才会致命,却也是陈芷容的运气极好,咱们的赵府内线给她投毒之后没多久,她就被赵俊臣派去了南直隶办事,咱们也就失去了继续投毒的机会,所以陈芷容中毒不深,她抵达南直隶之后固然是大病一场、腹痛难忍,但并没有危及性命……根据赵府眼线所传来的消息,陈芷容这次紧急返回京城就是为了医治身体。” 朱和坚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就让咱们安排在赵府的内线继续给陈芷容的食物中投入金刚石粉末,务必要赶在赵俊臣回京之前送她归天……这个叛徒了解咱们许多事情,虽然都不算是最机密的事情,但也是威胁不小,绝不能让她继续活着辅佐赵俊臣,否则迟早会成为祸患!” 贾伦的表情愈加阴沉,点头道:“明白了,殿下放心就是,陈芷容绝对活不到一个月以后!” 接着,贾伦又说道:“除了陈芷容的事情之外,还有一件事情极为紧要……咱们的内阁首辅大人这段时间以来地位愈加不稳,陛下对他也是愈加不满,如今迫切想要保住自己的位置,却是把目光转向了殿下身上,他明白殿下您很有可能会成为下一任储君,希望借助您来稳固权势……就在今天早朝期间,他府里的管事给您送来了一根百年何首乌,这显然是在向殿下示好!” 朱和坚沉吟了片刻之后,说道:“目前的朝廷局势之下,父皇一切求稳,太子朱和堉短时间内不会倒台,沈常茂也同样是短时间内不会倒台……这个人的心机手段虽然是远远不如周尚景、赵俊臣等人,但目前还有些作用,倒也不能冷落了他……这样吧,明日派人给他府里送去一份回礼,顺便探一探他的底线,若是他当真是愿意全力支持于我,今后倒是可以成为助力!” 接下来,贾伦又向朱和坚汇报了许多事情,不论是百官动态,还是后宫事宜,又或者是民间传闻,皆是有所涉猎,由此也可知朱和坚手里的情报机构已经初见规模。 贾伦汇报结束之后,很快就离开了书房。 而朱和坚则是坐在书桌后方缓缓闭上了眼睛,轻声喃喃道:“陕甘之战,若是当真让赵俊臣的计划成功了……朝廷的格局,必然是要大变……父皇他此时必然是另有想法……还有赵俊臣的野心,当真是超乎想象……必须要早做准备才是……” …… 第二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八十四章.尴尬气氛. …… …… “见过夫人!” 进入赵府正堂之后,方茹与张玉儿一同向着崔倩雪行礼问安。 对于崔倩雪的正妻身份,她们二人或多或少皆是有些不服气,崔倩雪本身的眼光手段也远远不如她们二人,但正室身份压死人,面对崔倩雪的时候她们就必须要保持必要的谦卑与恭敬,若是她们稍有僭越身份,就要受到世人所不容。 此时,崔倩雪坐在正堂主位之上,看向方茹与张玉儿的目光略有些复杂——她如今已是身为人妇,但身上天真稚嫩的气质依旧是没有减少多少,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让她显得愈加是人蓄无害——相较于精明干练、性格强势的方茹与张玉儿二女,崔倩雪固然是占着正室身份的优势,但她的气势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占到上风。 楚嘉怡如今身为崔倩雪的贴身婢女,则是站在崔倩雪的身后侧方,但看她的表情神态反倒是更像是崔倩雪身边的女侍卫,看向方茹与张玉儿的目光充满了警惕与敌意。 见到方茹与张玉儿向自己行礼问安之后,崔倩雪连忙表示道:“两位姐姐不必多礼,快些起身落座吧。” 方茹与张玉儿向着崔倩雪道谢之后,就分别落座两旁,等待崔倩雪率先发言。 崔倩雪先是看了方茹一眼,然后转头向张玉儿说道:“前段时间,我听说姐姐你在宫中犯了错事被皇后娘娘罚入浣衣局、泾国公府也把姐姐赶出家门之后,心里面还担心了很长时间……但等我嫁入赵府之后,才知道姐姐你已经改名换姓进入赵府为妾,只可惜我嫁入赵府的时候姐姐已经被相公派去了南直隶办事,这段时间一直都是无缘得见,当真是好生想念。” 张玉儿依旧是保持着谦卑,垂首陪笑道:“玉儿也很想念夫人,在南直隶的时候听闻夫人嫁入赵府的消息,心中也颇是欢喜……但夫人您是正室,而玉儿则只是一名地位卑微的妾室,不敢与夫人姐妹相称。” 听到了张玉儿的说法之后,崔倩雪犹豫了一下,但最终并没有改变自己对张玉儿的称呼,只是再次问道:“听闻姐姐你在南直隶的时候患了重病,这次回家也是为了医治身体,如今可有好些?” 张玉儿却是面现凄色,说道:“玉儿的身体依旧还有不适,时不时就会有剧烈腹痛折磨,等到见过姐姐之后,玉儿就会去寻找府里的章神医诊断。” 回答之际,张玉儿的眼角余光瞄了楚嘉怡一眼。 张玉儿进入赵府之后,就从赵俊臣那里得知楚嘉怡是太子朱和堉的探子,只是被赵俊臣连续利用了几次之后,如今已经失去了太子朱和堉的信任,而楚嘉怡本身也不再与太子朱和堉联系了,目前颇是有些留在赵府得过且过混日子的意思,但依旧还是一处隐患,所以张玉儿自然不会如实说出自己的情况。 事实上,崔倩雪的心机太浅,很容易就会露出破绽,就算是她身边没有楚嘉怡的存在,张玉儿恐怕也不会说出实情。 另一边,崔倩雪并没有发现张玉儿的这些小心思,反而是表情关切的叮嘱了张玉儿几句。 接着,崔倩雪又向张玉儿询问了南直隶的见闻、扬州赵家的近况等等,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张玉儿则是逐一如实回答。 等到崔倩雪把这些事前准备好的几项问题全部问完之后,赵府正堂内很快就陷入了沉默,三女一时间皆是有些无话可说,气氛颇是有些尴尬。 对于崔倩雪而言,她并非是一个小肚鸡肠的女人,也知道三妻四妾乃是这个时代的常事,并且她自从嫁入赵府后就一直都努力让自己成为一名“贤惠妻子”,所以崔倩雪至少不会在明面上表现出对方茹与张玉儿的嫉妒与排挤,只是方茹与张玉儿身上的气场实在是太过强势,也一直帮着赵俊臣处理一些重要事情,崔倩雪在这二女面前总是显得过于稚嫩,也无法帮助赵俊臣太多,所以她面对方茹与张玉儿的时候心中总是有些别扭。 对于方茹与崔倩雪而言,她们皆是性格强势的女子,但她们面对崔倩雪的时候却必须要保持谦卑姿态,这也同样是一件很不舒服的事情。 所以,三女见面后会出现这种尴尬气氛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而就在这般尴尬气氛之下,崔倩雪身后的楚嘉怡则是弯身在崔倩雪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什么。 得到楚嘉怡的提醒之后,崔倩雪连忙向方茹问道:“如意姐姐,听说相公昨天向陛下呈送了一份奏疏,相公前几次向京城呈送奏疏的时候,也会同时向咱们府里送来一封书信,这次想必也不例外……却不知,相公的书信可是在如意姐姐手里?” 听到崔倩雪的询问,方茹的表情愈加有些尴尬。 赵俊臣前几次向朝廷呈送奏疏的时候,确实是会同时给赵府送来书信,并且是一共有两封书信,一封是明面上报平安的书信,另一封则是单独交给方茹的密信,赵俊臣会在密信之中叮嘱方茹处理一些机密事宜。 但这一次,或许是忙于陕甘战事让赵俊臣有些顾不过来,仅是向赵府送来了一封密信,并没有明面上报平安的书信。 前几次,方茹皆是把赵俊臣向赵府报平安的书信交给方茹,密信则是自己留着,但这一次赵俊臣并没有送来报平安的书信,密信里的内容则是涉及许多机密敏感的事情不适合交给崔倩雪查看,所以方茹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回复。 最终,方茹答道:“陕甘三边的战事正酣,一切事情皆是需要老爷决断,或许是老爷他忙于军政事务有些应接不暇,所以这一次并没有收到老爷的书信,但既然是朝廷收到了老爷的奏疏,想必老爷他必然是平安无事的,夫人你大可不必担心。” 听到方茹的回答之后,崔倩雪面现失望之色,但最终并没有说些什么。 反倒是旁边的楚嘉怡眉头一皱,说道:“老爷当真是没有送来书信?恐怕未必吧!我收到了消息,昨日有陕甘信使来到赵府,至今还留在府里休息!要不要把这位信使寻来与你对质?” 面对崔倩雪的时候,方茹固然是保持着谦卑态度,但眼见到楚嘉怡出头与自己为难,方茹自然是不会有任何退让! 只见方茹柳眉一扬、杏眼圆睁,抬头盯着楚嘉怡问道:“楚嘉怡,你只是区区一介婢女,我与夫人谈话,哪里轮得到你来插嘴?” 楚嘉怡并非是强势性格,只是见不得方茹身为一介妾室却总是任何事情都瞒着崔倩雪,颇是有些不把崔倩雪看在眼里的意思,在方茹的盯视之下,她的目光不由是有些闪躲。 但见到崔倩雪此时略带不安的表情之后,楚嘉怡依然是硬着头皮说道:“我是夫人的贴身婢女,夫人有些话不方便说,自然是由我来代替她来说!夫人乃是府里正室,但老爷给府里送来书信,你却瞒着夫人私自截留,这种事情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吧?更何况,老爷的书信每次都必须要先经过你的手来转交给夫人,这种事情本身就不妥当!还有,夫人如今管理赵府内部的所有事宜,但我发现夫人她做出决定之后,赵府的下人还会再去询问你的意见,这又算是怎么一回事?前几日夫人翻阅府里的账目,发现账上突然间少了八万两银子,一问才知道是你挪用了,夫人说你挪用这么大一笔银子必然是为了给老爷办事,但你挪用府里这么大一笔银子为何没有事先询问夫人的意见?长此以往,赵府里究竟还有没有尊卑规矩了?” 这些事情,楚嘉怡显然是已经憋在心里许久了,一口气全部爆发了出来。 见到方茹与楚嘉怡的争执之后,张玉儿的眸子里则是闪过了一丝笑意。 听到楚嘉怡的质问,方茹的表情愈加有些僵硬。 她独揽赵府大权太久时间了,许多时候确实是有意无意的忽视了崔倩雪的存在。 最终,方茹对于楚嘉怡的几项问题皆是避而不答,只是语气僵硬的说道:“在这件事情上,我没有必要撒谎,这次确实是没有收到老爷送给夫人的书信!” 在“没有收到老爷送给夫人的书信”这句话上面,方茹略略加重了语气,言下之意就是赵俊臣确实是送来了书信,但并不是交给崔倩雪的。 楚嘉怡见到方茹这般态度,就欲要再次说些什么。 但楚嘉怡还未说话,就已经被崔倩雪伸手拉住了衣角。 楚嘉怡低头一看,只见崔倩雪正向着她轻轻摇头,一双大眼睛里满是不安,显然是担心这场争执会进一步扩大。 见到崔倩雪的这般模样,楚嘉怡的心中微微叹息,但最终还是闭口不言了。 接着,崔倩雪转头向方茹与张玉儿说道:“如意姐姐如今必然是有许多事情要忙,陈…玉儿姐姐也需要尽快寻找章神医诊断身体,我就不留你们继续说话了。” 随着崔倩雪的这一句话,赵府正室里的几人皆是在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然后,方茹与张玉儿皆是起身向崔倩雪行礼告辞。 不过,临行之际,方茹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又向崔倩雪说道:“夫人,陕甘战事眼看着就要落下帷幕,老爷他很有可能会打一场大胜仗,甚至还有更进一步为朝廷开疆扩土的可能,这正是扭转老爷朝野名声的大好机会!还望夫人您能向您的祖父崔阁老提点一下,就说如今正是他发挥作用的大好时机,他乃是清流的领袖之一,只要他这个时候可以为老爷全力造势,老爷扭转声誉的计划就会事半功倍!” 方茹的这般说法,略有些向崔倩雪下命令的意思,楚嘉怡忍不住就要再次说些什么,但依然是被崔倩雪阻止了。 “我明白了!”崔倩雪满脸认真的说道:“我会尽快回到崔府去见祖父谈及此事的。” * 等到方茹与张玉儿离开赵府正堂之后,楚嘉怡忍不住向崔倩雪抱怨道:“夫人,你乃是堂堂正正的赵府正室,又何必这般委曲求全?那方茹与张玉儿明显没有把你放在眼里,什么事情都瞒着你,连带着赵府上下如今也只知道如意夫人,你若是再这么忍让她们,你在赵府里可就愈加没有位置了!……她们二人可不是善于之辈,眼睛一直都盯着你的正室位置……” 崔倩雪却是摇头道:“她们也只是为了给相公办事……我涉事不深、没有太多的城府心机,有些事情确实是不适合我知道……你放心吧,只要相公他心里有我,我就不会失去位置!” 顿了顿后,崔倩雪再次面现认真之色,又说道:“我帮不了相公太多,如今也只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嘉怡姐姐,你派人准备马车,我要尽快前往崔府去见祖父!方茹姐姐有一句话没说错,如今是相公改善声誉的大好机会,正需要祖父出手帮衬!” 见到崔倩雪的这般模样,楚嘉怡心中又是一声叹息。 其实,楚嘉怡并非笨人,也知道赵俊臣早就猜出了她的身份,并且还一直都在利用她!她前几次的行动不仅没有扳倒赵俊臣,反而被赵俊臣利用,让太子朱和堉惹上了一身腥臊! 如今,太子朱和堉已经不再联系她了,她也失去了报仇的指望,留在赵府之中已经是再无意义。 在楚嘉怡的心底深处,颇是有些就此离开赵府的想法,但就在这个时候,她却是遇到了被崔倩雪,那时候崔倩雪被崔勉赶出了赵府,正是人生最低谷的时候,那段时间一直都是楚嘉怡在照顾崔倩雪! 楚嘉怡很是喜欢崔倩雪的天真善良,两人也都是无依无靠的女子,却是在那段时间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如今楚嘉怡已经是把崔倩雪视为亲妹妹一般。 楚嘉怡要比崔倩雪更早进入赵府,很清楚方茹的性格以及她在赵府里的地位,等到崔倩雪嫁入赵府之后就担心崔倩雪会受到欺负,再加上她心中的某些莫名思绪,最终竟是留在了赵府之中一直辅佐崔倩雪至今。 只可惜,楚嘉怡与崔倩雪都不是性格强势的女子,两人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都是尽心尽力的操持赵府里的事宜,但依然是无法改变她们的边缘地位。 想到这里,楚嘉怡见到崔倩雪的认真模样之后,心中不由一愣,最终也不再说些什么,轻轻点头之后就去为崔倩雪准备马车了。 * 另一边,方茹与张玉儿离开了正堂之后,因为两人还有事情要秘密商议,就一同向着书房走去。 行走之际,张玉儿笑道:“自从崔倩雪嫁入赵府之后,姐姐这段时间一定是很不容易吧?” 此时,方茹已经恢复了平时的精明模样,侧目看了张玉儿一眼之后,却是轻轻笑道:“你今后也要留在赵府,其中滋味很快就会感受到了!” 张玉儿正要说些什么,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一名赵府下人匆匆赶来,禀报道:“如意夫人,刚刚收到消息,今天的早朝结束了,朝廷针对老爷的奏疏已经有了决议!” …… PS:决定了要给张玉儿更大的发挥空间之后,这些情节就必须要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正如之前所说,这会让本书的完本计划推后十万字左右。 虫子的行文总是不够干净利落,这本书原本是打算三百万字完本,但如今已经写到了三百一十万字,也只是写了三分之二多一点的内容,最终估计是四百万字左右完本。 虫子很讨厌把一本小说写得太长,因为写作后期失去激情之后,内容就不复前期出彩,人物也很容易脸谱化,甚至还会在写作之际下意识的注水,这些都是虫子很讨厌的事情。 但事已至此,也是无可奈何,还是那句话——认认真真的写完,绝不烂尾。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八十五章.自知之明. …… …… 赵府书房之内,一名赵府管事把今天早朝上的情景向方茹详细讲诉了一遍,内容极为详尽,百官们的不同表态皆有提及。 听完了禀报之后,方茹面现沉吟之色,然后则是抬手轻挥,负责禀报消息的赵府管事就连忙躬身离开了。 张玉儿这段时间一直留在南直隶办事,对于京城与陕甘的局势动向并不是十分清楚,等到书房内再无他人之后,就忍不住开口问道:“如意姐姐,老爷的这份奏疏究竟是什么内容?竟是引出了这么多的争议?” 方茹并没有解释,只是走到书房里的书柜前,打开了一处暗格后,拿出了厚厚一摞书册。 然后,方茹缓缓说道:“老爷他虽然是组建了一支能力不俗的幕僚团队,但如今摊子铺的太大了,这些幕僚各有事情需要负责,并且还有一些机密事宜暂时不适合让他们知道,而这些机密事宜近段时间都是由我来负责主持,说实话有些勉强,我毕竟是比不上老爷,也没有什么人可以商量……如今的局势有些复杂,有许多事情都不能理清思绪,你如今既然已经回府了,也证明了自己的忠心,所以也可以知道一些更深层次的事情了,顺便也能帮我出一出主意。” 说话间,方茹把手中厚厚一摞书册递给了张玉儿,表情看似淡然,但眼神深处却是有些纠结与失落,甚至还有一丝痛楚之意。 赵俊臣的根基底蕴终究还是太浅了,身边可以真正信任的人才也实在是少之又少,所以赵俊臣离京之后,许多最为机密的事情也只能无奈交给方茹全权负责,但方茹的眼光能力终究有限,只是为了维持几项机密计划的正常进展,就已经耗费了方茹无数心力,很快就觉得力不从心了。 若非是万不得已,方茹绝不会愿意让张玉儿参与赵俊臣最紧要的几项计划之中,因为这就意味着方茹要与张玉儿分享赵俊臣最核心的秘密,也意味着方茹的地位会有边缘化的危险,但方茹的内心纠结了好几个夜晚之后,她的私心终究还是抵不过她对赵俊臣的爱意——相较于张玉儿的威胁,她更加不愿意看到自己因为私心而影响了赵俊臣的大计——最终还是决定向张玉儿透漏一些核心机密,主动让张玉儿参与其中,希望可以得到张玉儿的助力。 方茹很清楚,若论办事能力与执行能力,她并不会比张玉儿差多少,但若论眼光与决断,张玉儿却是要稳胜一筹,这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两人出身家世与成长环境的差距。 所以,许多方茹会感到力不从心、无法理清思绪的事情,或许张玉儿就可以轻易想到办法,有了张玉儿的参谋,赵俊臣的几项计划也可以得到更好的成效。 另一边,听到方茹的说法,再看到方茹递给自己的厚厚书册,张玉儿的眸子闪闪发亮,眼神深处更是闪过了一丝激动。 付出了这么多代价之后,甚至是不惜委身为妾、冒着生命危险,她终于是可以参与到赵俊臣的真正计划之中了! 于是,张玉儿马上就接过了方茹手中的书册,坐在一旁认真翻阅。 翻阅之间,张玉儿的眸子愈加明亮,表情隐隐还有一些震惊。 这些书册,显然是方茹刻意为她准备的,就是为了让她在最短的时间内能够全面了解赵俊臣几项核心计划的进展情况。 张玉儿早就知道赵俊臣的野心极大,心里面隐藏着无数的惊人计划与阴谋诡计——这也是她会为赵俊臣着迷的主要原因——如今她终于是可以参与其中,才发现赵俊臣的野心远远要比她预想中更大,赵俊臣所设计的这些机密计划也远远要比她预计中更加惊人! 张玉儿原本以为赵俊臣当初创建“联合船行”只是为了进一步聚敛钱财、增加自己对朝廷财政的控制力,但此时翻阅了这些书册之后,才知道赵俊臣的真实目标是利用“联合船行”的免税特权来减少地方衙门的灰色收入,再从“联合船行”的众位商贾手里收集地方官员的罪证把柄,最终再利用地方衙门的财政困难与地方官员的罪证把柄,逐步将各地官府掌控在自己手里! 张玉儿原本以为赵俊臣会密切关注近段时间所兴起的这场“文祸”只是为了报复士林近年来对他的种种诋毁,但如今翻阅了这些书册之后,才知道赵俊臣竟是想要趁机彻底扭转自己的民间形象,甚至是将各地的士林领袖们全部收买为己用! 张玉儿原本以为赵俊臣与内廷只是貌合神离的合作关系,但如今才知道赵俊臣早就已经开始有计划的逐步渗透内廷,内廷近段时间蹿升最快的几名宦官竟然全都是赵俊臣安插入宫的探子! 张玉儿原本还以为“赵党”势力乃是赵俊臣在庙堂里的最大依仗,但此时才知道赵俊臣早就认为贪官不可重用,已经开始在暗中扶持“新赵党”势力了…… 如此种种,赵俊臣的谋略之深、眼光之远,皆是远远超乎了张玉儿的意料! 除此之外,还有渗透军队、打压清流、更换储君等等计划,皆是野心极大、蓄谋深远,让张玉儿欲罢不能! 并且,张玉儿相信,方茹绝不可能轻易就把赵俊臣的全部计划展示给自己,赵俊臣定然还有一些更加隐秘惊人的想法!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张玉儿终于把这份书册大致翻阅了一遍。 然后,张玉儿抬头看向方茹,一双眸子亮若星辰,双颊略带潮红,就好似好饮者喝到了百年佳酿一般,惊叹道:“老爷的眼光与格局,果然不是世间的那些凡夫俗子可比……玉儿曾以为七皇子朱和坚的心机手段或许能有老爷的七八成,但如今看来我也许并没有高估七皇子,但还是太过低估老爷了!……这些计划一旦是成了,老爷他必然能够成为明朝有史以来的第一权臣,到时候不论是现今陛下犹在,又或者是新皇登基,皆是不能动摇老爷的地位了!” 见到张玉儿满脸赞叹的模样,方茹则是轻轻摇头,说道:“老爷他却不似你这么乐观,否则他这次也不会亲自前往陕甘犯险了……还是说正事吧,这几项计划的目前进展你也知道了,在老爷这次离京期间,我就一直是按部就班的继续推动这些计划,虽然是有些力不从心,但也还算顺利,但如今老爷他在陕甘三边的功劳越来越大,陛下他也因此而愈加忌惮老爷,目前已经有了出手打压的迹象.” 然后,方茹就把目前的朝廷局势以及德庆皇帝的几项决定向张玉儿详细讲诉了一遍。 讲完之后,方茹的柳眉轻蹙,继续说道:“陛下他把老爷任命为全权钦差副使,明显是想要利用钦差正使梁辅臣削弱老爷的军功与荣耀,此外,陛下今天在早朝后刻意召见了詹善常,恐怕也是想要分裂‘赵党’,赶在老爷回京之前,陛下他必定是要出手削弱老爷的权势影响……最重要的是,陛下他昨晚已经下了密旨,让东厂全力收集老爷的一切情报,在东厂的严密监视下,不仅是几项计划皆是有暴露的危险,进度也会受到极大的影响……” 说话间,方茹的眉头愈加紧蹙,抬头向张玉儿问道:“这些情况,我应付起来皆是有些力不从心,如今固然是提前得到了情报,但如何利用这些情报为老爷争取最大的利益,却是有些理不清思绪,也没有合适的人选可以商议……你可有什么办法?” 听到方茹的询问,张玉儿也从初时的激动渐渐冷静了下来,同样是认真思考对策。 这一刻,两女皆是没有更多的心思,只是一心想着解决目前的困境。 思考良久之后,张玉儿却是叹息一声,说道:“如意姐姐,我这段时间在南直隶为老爷办事,与现今的南直隶巡抚黄有容也有过几次合作,这个黄有容在庙堂中枢担任阁老的时候只是老爷的手下败将罢了,被皇帝与周尚景压制了十多年时间无法抬头,但与他接触之后,我也不得不承认,此人的眼光手段极为高明,我虽然是自诩有些本事,但依然是及不上他……他会败在老爷手上、会被陛下与周尚景压制,只是因为老爷、皇帝、周尚景他们更加厉害罢了!如今看到老爷的这些谋划之后,也就更加确认了这一点!” 听到张玉儿的这般说法,方茹不由是面现疑惑,不明白张玉儿为何突然讲起这些事情。 张玉儿继续说道:“现如今,不仅仅是陛下忌惮老爷,庙堂里的那几位权臣,皆不是易于之辈,也皆是对老爷心生忌惮,所以陛下出手打压老爷的权势影响之际,这几位权臣也必然不会阻止,反而会落井下石……而你我二人终究不是老爷,目前还没有与他们交手的资格,庙堂攻讦之事并非你我所长,更何况我们二人的身份不合适,想要插手庙堂的事情也是力不从心,即使是赵党官员也未必会听从咱们的吩咐办事……在这般情况下,想要抵抗陛下的打压实在是难上加难、几无可能。” 方茹有些不满的问道:“难道咱们就要坐视陛下削弱老爷的权势影响?老爷好不容易才有了目前的势力,若是咱们坐视不管,任由陛下打压削弱,等到老爷回京之后岂不是要实力大减?” 张玉儿则是表情不变,说道:“陛下他忌惮老爷,自然是要出手打压,若是他的打压遭到抵抗没有预想中的效果,只会让他愈加忌惮老爷,未必就是一件好事,老爷必然能够预料到目前的情况,但他既然是一直都没有做出安排,就代表老爷他对此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老爷回京之后,必然会进行反击!在我看来,咱们如今最主要的任务,并不是抵抗陛下的打压,而是为老爷回京后的事情做准备!” 听到张玉儿的这般说法,方茹若有所思。 另一边,张玉儿见到方茹渐渐被自己说服,则是面现笑意,又说道:“在我看来,如今最大的威胁,并不是陛下的打压,也不是梁辅臣的分功,而是厂卫的密切监视与情报收集,老爷的这些计划太过庞大了,很难是面面俱到,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厂卫寻到破绽……所以,咱们必须要在东厂开始行动之前,转移陛下的注意力!” 见到张玉儿故弄玄虚的模样,方茹心中有些不满,但还是问道:“陛下对老爷的忌惮已经极深,对他而言如今除了陕甘战事之外,最重要的事情恐怕就是设法打压老爷的权势了……又有什么事情能够转移他的注意力?” 张玉儿笑着说道:“姐姐可还记得八王船行的事情?这件事情一直都是陛下心里的一根刺,只是时机不到,陛下也就一直隐忍着没有出手……但如今,也是时候让这件事情摆上明面了!” 张玉儿很有自知之明,她知道自己在庙堂之事上远不及德庆皇帝与几位权臣,所以也不会以己之短攻彼之长,但在阴谋诡计方面,张玉儿则是很有天赋,认为自己绝不弱于任何人! * 正如张玉儿的猜测,赵俊臣对于目前的京城动态早有预料,也早就有所准备。 所以,赵俊臣并不似方茹一般忧心忡忡。 实际上,此时的赵俊臣也顾不上忧心京城里的局势变动。 因为,就在京城局势暗流汹涌之际,此时的陕甘战事,也终于是迎来了决战时刻。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八十六章.影响. …… …… 这一天,就在方茹与张玉儿在赵府书房之中商议对策的同时,此时的阶州城下,蒙古联军围攻阶州城半月有余之后,终于是退兵了! 当然,按照蒙古联军主帅巴根的说法,蒙古联军的这次行动并非是退兵,而是前往渭水方向与汉军主力决战,等到蒙古联军击溃了汉人边军主力之后,还要返军回来继续攻打阶州城! 但巴根的这般说法,也只能蒙骗那些只知道听从命令、没有多少见识的底层士兵,蒙古联军内部的高层将领们大都不是傻瓜,却是完全不信。 战事发展到了这一步,局势已经非常明显了——经过了连续的损兵折将之后,蒙古联军再想要攻破阶州城已经是绝无可能!若是继续攻打阶州城,蒙古联军只会在汉军的重重包围之下全军覆没! 实际上,蒙古联军的这次作战已经彻底失败了!蒙古联军目前最紧要的任务,就是尽快逃回北方草原! 对此,所有蒙古联军的高层将领都是心照不宣,但没有谁会明说出来,他们还需要蒙骗那些傻乎乎的骑兵们继续拼命,这种事情一旦是明说出来容易损伤士气。 实际上,考虑到蒙古联军的眼前困境,联军的众位将领们表面上依旧是一副完全看不起汉人军队的傲气模样,但实际上他们的心中皆是有些焦躁不安,只觉得蒙古联军前途未卜。 在众多蒙古将领之中,齐格木的情绪相对最为淡定,因为他已经背叛了蒙古联军、与汉人钦差赵俊臣暗中结盟了! 接下来,他只需要联合汉人大军一同剿灭准噶尔军队,就可以率领本部骑兵安然返回草原! 事实上,就在蒙古联军退兵之际,齐格木负责指挥蒙古右翼部落骑兵作为后军行动,而汉人朝廷的奸细魏松与蒙古联军的叛徒苏合就跟在齐格木的身后。 看着眼前蒙古联军匆忙退兵的情况,魏松的表情略显凝重,缓缓说道:“巴根办事倒也果断,退兵之际完全没有拖泥带水,只可惜已然是错过了最佳的时机,若是我所料不错的话,钦差赵大人如今已经率领大军在渭水附近等着他了……” 齐格木斜眼看着魏松,说道:“只希望你们的钦差大人能够信守承诺,战后会按照约定为我们蒙古右翼各大部落提供粮草。” “这是自然!”说话间,魏松转头向苏合问道:“苏合首领,诸察合台骑兵的情况如何了?他们可愿意继续听从你的命令?” 苏合对待魏松的态度颇是恭敬,点头答道:“诸察合台的勇士依然在我的掌控之中,等到蒙古联军抵达渭水之后,只等我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即刻反水、与汉军一同攻打准噶尔骑兵!” 魏松满意点头,又向齐格木问道:“齐格木首领,蒙古右翼各大部落的情况如何?” 齐格木说道:“放心吧,因为这次行动需要隐秘的缘故,只要是我率领鄂尔多斯部落的勇士们率先发难,蒙古右翼各大部落的勇士们必然会纷纷跟从!此外,我昨晚已经派出快马返回河套,我父亲他收到消息之后,定然也会当机立断的率军攻打留在草原的准噶尔骑兵,这一次定然是要让准噶尔汗国元气大伤!” 魏松再次点头,道:“按照蒙古联军的行军速度,大约会在三天之后抵达渭水,到时候一切就要拜托两位了!……若是一切不出意外的话,这场战事应该也会当天结束!” 听到魏松的说法,齐格木与苏合的表情皆是有些复杂,但很快就再次变得坚定。 如今,他们成为了蒙古联军的叛徒,但为了保存各自部落的元气,他们别无选择! * 与此同时,阶州城的城墙之上,张成勋看着蒙古联军渐渐远离之后,心中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些日子以来,面对蒙古联军的疯狂攻势,阶州城并不似表面上那般固若金汤,多次出现了险象环生的情况,守军们也是损失严重,而他身为守城的实际负责人,压力不可谓不大。 但如今,一切终于是熬过来了! 只是,眼看着阶州城的战事结束之后,张成勋却是顾不得放松,反而是大脑急转,暗暗思考着今后的战局发展:“情况果然是如我所料,阶州城只是钦差大人丢给蒙古鞑子的鱼饵罢了,只是为了负责拖住蒙古联军主力而已!而我军主力则是趁着蒙古鞑子强攻阶州城的时候布下了重重包围!蒙古联军这些日子以来屡次分兵,但这些兵力离开蒙古大营之后就再也不见踪迹,极有可能是被我军主力剿灭了……如今,蒙古鞑子匆忙退兵,显然是发现了被包围的事情……但钦差大人如今已经布置好了阵势,又如何会轻易让他们安然返回草原?必然是要全歼他们以竟全功……” 张成勋不愧是禁军之中数一数二的真才实学之辈,在阶州城被蒙古联军包围多日、情报隔绝的情况下,只通过一些蛛丝马迹的迹象,就已经把赵俊臣的战略方案猜到了七七八八。 思及此处,张成勋的目光闪烁,内心深处的勃勃野心不断高涨着:“阶州城的守城战固然是成功了,但关武元才是明面上的主将,今后朝廷评功论赏的时候也是他占大头,虽然我才是真正指挥作战的人,但我没有像样的靠山后台,到时候恐怕是分不到多少功劳……依照目前的情况来判断,在蒙古联军的退兵路线上,钦差大人必然是布置了重兵,到时候必然还会有一场决战!……这场决战一旦是全歼了蒙古联军,必然是要记载史册,所有参战将领也都要功高一等,却正好是我的机会!……若是能够趁机再得到钦差赵大人的亲睐,朝廷的论功名单上我甚至还能名列前茅!” 想到这里,张成勋突然转头问道:“等到蒙古联军离开阶州城二十里之后,就命人打开城门,再传令下去,让城内所有还能行动的骑兵尽快集结,准备随我一同追击蒙古联军!” 听到张成勋的命令,他身后的几位武官皆是目瞪口呆。 蒙古联军好不容易退兵了,所有人都是松了一口气,只希望这场战事就此结束,张成勋竟然还想要领兵追击? 要知道,蒙古人攻城的时候固然是不算精通,但野战却是一把好手,而阶州城内尚可行动的骑兵如今只有两千人左右,蒙古联军则是还有接近三万的庞大兵力,这般情况下追击蒙古联军岂不是以卵击石? 阶州城守备官曹明忍不住反驳道:“张同知,蒙古联军好不容易退兵离开,我军将士们也大都是疲惫不堪,这个时候追击蒙古鞑子恐怕是有些不妥……要不要请示一下关将军的意思?” 张成勋面色肃穆的挥手道:“放心吧,我的心中有数!若是我所料不差,钦差大人如今已经为蒙古联军布置了重重包围,蒙古联军这次匆忙退兵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我这次领兵追击并不会与蒙古人硬抗,而是设法骚扰他们的后军,拖慢他们的行军速度,为我军主力争取更多的准备时间,等到蒙古鞑子与我军主力决战的时候才会真正出击……一旦是我的预想成真,这将是一份天大的功劳,到时候不论你我还是将士们都将会得到丰厚封赏!……至于关将军,他如今依旧是身患重病,就不要打扰他了!” 张成勋这次是想要冒险一搏、独揽大功,自然不会让关武元参与其中。 这些日子的指挥作战,已经让张成勋在守军之中建立了极高的威望,见到他的坚定态度之后,曹明犹豫再三之后,终于是决定再相信张成勋一次。 更何况,自从蒙古联军攻城愈加疯狂猛烈之后,关武元就被吓破了胆子,这些日子一直是躲在阶州城的府衙里吃斋念佛、乞求神佛庇护,除了张成勋之外谁也不见,曹明就算是想要借助关武元阻止张成勋的疯狂举动,短时间内也找不到关武元。 最终,曹明咬牙答应道:“卑职这就去传令!” * 事实上,蒙古人退兵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巩昌府! 安远卫城乃是阶州城附近的四处卫城之一,位于阶州城的西南方向六十里处,城内有边军两千八百余人,最高指挥官是千户官胡成。 这段时间以来,蒙古联军攻打阶州城之际,胡成完全忘记了自己的镇守之责,也完全没有帮助阶州城牵制蒙古联军的意思,只是一味龟缩在安远卫城内严防死守,在蒙古人的强大军势之下可谓是日夜难安、惶惶不可终日,生怕蒙古人的目光会转移到安远卫城之上。 这一天,当胡成收到夜不收的消息,称是蒙古联军退兵之后,顿时是大喜过望,连连抚掌道:“好消息!蒙古人终于退兵了!不必再担心蒙古鞑子攻打安远卫,我今晚也终于是可以睡一个安稳觉了!” 接着,胡成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向眼前的夜不收问道:“你可知道蒙古人为何会突然退兵?” 夜不收答道:“这段时间以来,蒙古鞑子攻打阶州城一直是没有任何进展,恐怕是失去了耐心……但以小人看来,最重要的愿意恐怕还是因为蒙古人的损兵折将、实力大损,蒙古人这次退兵之际,兵力只剩下了不足三万,他们前两次分兵行动的两万兵马,至今也不见踪迹,恐怕是当真如传言一般被钦差大人剿灭了!” 胡成微微一愣,喃喃道:“难道我昨天收到的公文竟然是真的?” 昨天晚上,安远卫城收到了钦差赵俊臣发来的一份公文,称是钦差赵俊臣已经率领大军剿灭了蒙古大军的两支分兵,斩首一万余、俘获四千余,缴获了大量的战马与物资,蒙古联军的兵力至此已经是损伤近半。 胡成一向是畏敌如虎,从内心深处就认为汉人军队绝不是蒙古人的对手,收到公文之后第一反应就是不信,认为这一切都是钦差赵俊臣的虚报军功。 但此时,收到切实情报之后,再回想起昨天的那份公文,胡成却是不得不信。 “钦差赵大人当真是建立了这样的赫赫战功?”喃喃自语之间,胡成的表情有些犹豫:“钦差赵大人多次传下公文表示要全歼蒙古联军,看样子他是动真格的了!若是蒙古联军当真是损失了近半兵力、陷入了包围之中,如今正是痛打落水、争抢军功的大好机会……反之若是我这段时间一直是无动于衷的话,事后恐怕会被人追究怯战之责……” 最终,胡成突然咬牙道:“传令下去,集结卫城内所有兵力,随本将前往渭水、支援钦差大人作战!” 胡成不敢像是张成勋一样直接追击蒙古联军,更不敢出兵拦截蒙古联军的退路,所以他打算领兵与赵俊臣麾下的明军主力汇合,这样的话等到战后自然就可以分到一杯羹。 * 巩昌府城距离阶州城较远,尚还没有收到蒙古联军的消息。 然而,赵俊臣剿灭了蒙古联军的两支分兵之后,却是把蒙古联军的俘虏全部押往了巩昌府城外。 巩昌知府张明仁看着城外俘虏营内黑压压一片全都是蒙古俘虏,粗算之下至少也有三五千人,不由是目瞪口呆。 仅只是俘虏就有这么多人,斩首必然还要多出数倍! 张明仁在陕甘三边为官近十年,还从未见到这般辉煌的战果。 张明仁震惊之余,连忙派人前往俘虏营确认消息,确定了俘虏营内全都是货真价实的蒙古俘虏,并非是用寻常百姓冒充军功之后,张明仁顿时是大喜过望,传令道:“钦差大人如此的赫赫战功,当真是朝廷之幸!百姓之福!即刻派人收集城内的美酒与牛羊,再召集城内所有乡绅富贾,让他们前往府衙与本官商议接下来的劳军之事!这般战功,必将要留名史册,咱们巩昌府也必须要有所表示!” 说完,张明仁就匆匆返回了府衙书房内,在最短的时间内写成了三千余字的报喜请功的奏疏,还略略提及了一下自己在战场后方的辅佐之功,然后就派人用快马送往京城。 张明仁认为,自己若是能够将这件喜事第一时间通报朝廷,说不定也能分到一些好处,至少也能加深自己在德庆皇帝心中的印象,这样的机会自然是不能错过!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八十七章.花花轿子人人抬. …… …… 却说,就在蒙古联军拔营退兵的时候,赵俊臣经过了短暂的休息之后,亦是抓紧时间移兵抵达了渭水南岸,准备在这里与蒙古联军进行决战。 驻地扎营之后,赵俊臣就再次召集军中的众位文武官员,商议下一步的作战计划。 此时,大军之中的伤兵们大都已经被赵俊臣移交到了附近城池治疗休养,所以赵俊臣也就取回了自己的帅帐。 帅帐交由伤兵营使用了两天时间,至今依然是残留着伤兵们的血腥味与药汤味,让人呼吸间略有刺鼻之感,帅帐内的地毯也不似此前一般整洁,许多地方皆是可以发现血迹与污垢。 但赵俊臣并不在意这些,仅是用一顶帅帐就让自己收买了将士们的兵心,这笔账怎么算都很划算。 坐在帅帐主位上,赵俊臣扫视了众位文武官员一眼后,目光最终停留在何漳身上,用略带沙哑的声音问道:“我军的营地是否已经准备完毕?布防情况如何了?可有收到蒙古联军的动向消息?” 经过了小川河的战事之后,赵俊臣短暂休息了一天时间,但就好似一根紧绷许久的弦突然松懈之后就很难再次紧绷一样,赵俊臣只觉得自己身体的疲惫感与透支感愈加强烈了,思考与行动之际总是有些精力不足。 另一边,何漳连忙起身答道:“启禀钦差大人,我军的驻地已经准备完毕,将士们如今正在进入各自的防地,大约再有半天时间就可以完善防线!至于蒙古联军……至今还没有收到相关情报,最新的情报依然是昨天所收到的消息,称是蒙古联军已经从阶州城下退兵,目前正向着渭水方向行军,若是蒙古联军没有突然间变动行军方向的话,依照他们的行军速度,大约会在一天之后抵达渭水南岸。” 何漳答复之际,同样是声音沙哑无力,面色也同样是有些灰败无光。 战事发展到了如今这一步,绝大多数人都已经是濒临极限,何漳与赵俊臣一样如今都是在硬撑着。 赵俊臣轻轻点头之后,催促道:“敦促各军将士,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布置好渭水防线,防御工事一定要尽可能的加固,如今蒙古人已经是背水一战,必然是要困兽犹斗、垂死挣扎,接下来必将是一场苦战,绝不可掉以轻心!” 何漳表情肃穆的领命之后,赵俊臣又把目光转向了吴启凡,问道:“我军将士们如今的士气如何?后勤物资可否充足?” 吴启凡的表情很是乐观,起身答道:“因为钦差大人您两日前关怀伤兵的举动,将士们的士气振奋,所有人皆是愿意为钦差大人以死效力!此外,因为我军在小川河战场的一场大胜,整个陕甘三边如今都是一片欢腾,各地官府也皆是收到了消息,纷纷是第一时间就送来了牛羊美酒与银粮物资劳军慰问,恭贺公文也是接连不断,总计有家畜四百余头、酒水一百余车、粮草八千余担、银两十四万余两,此外还有各类物品不一而足,皆是各地州府送来的劳军物资,所以我军的后勤如今颇是充足,完全不必担忧。” 顿了顿后,吴启凡犹豫了一下,又说道:“此外,各地的州府官员得知了钦差大人您的赫赫战功之后,眼见到战局形势一片大好,如今皆是想要与您相见、向您当面恭贺,甚至还有官员想要亲自赶来渭水见您。” 赵俊臣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了一丝不耐,说道:“全部回绝了,如今战事还未结束,我军未必就稳赢了,本钦差没时间与他们应酬,他们也别来这里添乱!” 对于赵俊臣的这般回答,吴启凡早就有所预料,马上就答应了。 然后,赵俊臣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问道:“你刚才说,劳军物资之中还有活牛?” 吴启凡点头道:“各自州府送来的劳军家畜之中,总计有活牛一百三十头、活羊一百一十头,活猪两百余头!” 赵俊臣又是眉头一皱,轻哼道:“陕甘三边经过连年天灾之后,农户们的耕种已然荒废,今后复耕最是需要耕牛助力,各地州府若是真想要劳军,送来活羊活猪也就足够了,又何必送来这么多的活牛?他们难道不知道这些活牛对农户们究竟意味着什么?多少百姓宁愿卖妻卖子也不愿意卖掉家里的耕牛……哼,活牛的数量竟然比活羊更多几十头,这里面的猫腻……” 赵俊臣这段时间的主要精力全部放在了军务之上,但也从来都没有忘记陕甘的灾情,如今听到了吴启凡的汇报之后,马上就发现了不妥之处。 听到赵俊臣的这番说法,吴启凡不由是面现尴尬之色。 他在地方衙门任职多年,自然是明白这里面的猫腻。 各地州府官员得知了赵俊臣的赫赫战功之后,就一门心思的想要讨好赵俊臣,所以就争先恐后的送来劳军物资,还想要趁机与赵俊臣见面——对于地方官员们而言,他们送到军中的劳军物资自然是越多越好,劳军物资越多就越能向赵俊臣证明他们的诚意。 然而,陕甘三边经过了连年天灾之后,民力早已经疲乏至极,各地物资也大都是极为匮乏,短时间内又如何能够寻到充足的物资劳军? 于是,地方官员们自然是把目光转向了治下百姓,他们劳军的时候为了凑到足够数量的家畜,恐怕是强征了许多农户家里的耕牛,而农户们失去耕牛之后也必然是损失惨重、怨气沸腾。 让吴启凡感到尴尬的是,他认为自己也算是一名爱护百姓的好官,但当他收到各地州府送来的劳军物资之后,却是只顾着高兴了,压根没有想到这些事情,反倒是赵俊臣这个毁誉参半的贪官权臣第一时间想到了百姓们的损失。 另一边,赵俊臣却没有理会吴启凡的尴尬,下令道:“大战将至,咱们也不能亏待了将士!传令下去,今晚先宰杀一半数量的活羊与活猪,所有将士的晚饭都要分到肉食,每名将士还可以饮酒一杯……但所有活牛皆要留着不可宰杀,百姓们还指望这些活牛养家呢!” 时至今日,赵俊臣在陕甘境内说是一手遮天也不为过,但如今面对各地州府的“善意劳军”,他依然是不能指责什么,若是赵俊臣因为这些耕牛而大加指责地方官员,地方官员们就会认为赵俊臣是在针对他们,说不定还会触犯众怒,却是得不偿失。 最终,赵俊臣也只能采用折中方法了。 处理了劳军活牛之事后,赵俊臣又把目光转向周勃,问道:“这几场战事下来,将士们的军功战绩,可否是整理完毕?” 周勃连忙答道:“启禀钦差大人,将士们这段时间的军功、抚恤、与赏银,如今皆已经统计完毕了!如今军中银钱充足,只要是您一声令下,就可以把前期的赏银发到将士们的手中。” 赵俊臣暗暗考虑了片刻,说道:“除了伤兵抚恤之外,其余的将士暂且先不要发放赏银,将士们一旦是突然间得到了大量的赏银,恐怕会生出惜命苟活之心,我军如今依然是士气振奋,并不需要再用赏银激励,只需要先向伤兵们发放抚恤证明咱们不会食言就好!” 见赵俊臣这般考虑周到,周勃不由是面现钦佩,连忙是答应了。 最终,赵俊臣的目光转向了方振山,问道:“各地边军可有什么消息?” 因为此前战事的指挥失误,方振山已经被赵俊臣剥夺了兵权,但他在陕甘边军之中交友广阔、人缘极佳,所以就负责与各地边军的联系事宜。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方振山连忙答道:“还望钦差大人得知,自从我军在小川河战场的大胜消息传出去之后,各地边军皆是大为振奋,纷纷是表示要追随钦差大人您一同剿灭蒙古联军!时至今日,已经有三位守备官、九位参将、二十五位千户率领援兵赶到了这里与我军汇合,并且还有更多的援兵正在赶来的路上……我军经过了镇宁卫城与小川河的战事之后,伤亡了两万余兵力,原本只剩下了三万五千可战之兵,但如今收到了各地援兵之后,兵力已经达到了五万人以上!此外,甘肃军镇张总兵同样是亲自率领三万大军,如今正在赶来的路上。” 方振山的话声刚落,赵俊臣还未有任何表示,一旁的何漳已经冷哼道:“当初蒙古联军侵入我朝疆土的时候,一路上势如破竹,这些人一个个都是龟缩死守、怯战不出,钦差大人调动他们作战的时候也是反复推脱、阳奉阴违,如今眼看着我军已经消灭了蒙古联军的近半兵力、战局形势一片大好,就一个个都迫不及待的冒出来了!哼,援兵!我军如今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哪里还需要他们的支援?他们哪里是来支援咱们,分明是来摘桃子、抢战功的!” 听到何漳的说法之后,方振山则是面色不变,笑道:“何老将军,各地边军纷纷来援,也是一件好事,至少能减轻咱们不少压力……若是咱们拒绝了他们的‘好意’,今后恐怕是要四面皆敌、举步维艰了,所以还是顺水推舟为好。” 何漳又是一声冷哼,说道:“我军如今已经集结了陕甘三边绝大多数的可战精兵,而这些人的麾下兵力大都只是老弱病残,祸害百姓倒是一把好手,但我军即将要与蒙古人决战,他们这个时候加入不过是添乱罢了!” 不待何漳继续说下去,赵俊臣已是抬手说道:“根据情报,蒙古联军如今还有两万五千余兵力,全都是机动性极强的骑兵,而我军即使是加上渭水南岸的戚斌新军,也不足四万兵力,却要在整条渭水上布置防线,确实是有些兵力不足……这些人既然是领兵来援,正好是可以弥补咱们的兵力不足,接下来究竟要如何善用这些援兵,就需要何老将军用心安排了,若是担心他们的战力不足,就把他们安排在那些不重要的防线就是。” 其实,不论是各地州府的文官们纷纷劳军,还是各地边军的武官们纷纷来援,皆是出于同样的心思! 在此之前,赵俊臣为了今日这场战事,可谓是禅思竭虑、抠心沥血,但所有人都不相信赵俊臣能够收获最终的胜利,所以就全都是无动于衷,甚至是阳奉阴违,认为赵俊臣好大喜功、自作聪明,只盼着赵俊臣的笑话,但眼看着赵俊臣的布局成真,即将要收获一场百年未有的赫赫战功,他们就像是闻到腥味的苍蝇一般,皆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分一杯羹。 对于这些苍蝇,赵俊臣自然是心中厌恶,但也是无可奈何,因为这些人占了陕甘官场的绝大多数,即使是赵俊臣也不能把他们全部得罪。 正所谓“花花轿子人人抬”,赵俊臣的军功战绩就是这顶“花花轿子”,当这顶轿子尚还是破烂不堪的时候,所有人都是避之不及,但看到这顶轿子变得风光漂亮之后,所有人都抢着抬它。 这个时候,赵俊臣若是同意了这些人的“善意”,“花花轿子”自然是越抬越高,但若是赵俊臣拒绝了这些人的“善意”,怕是就要遇到不少人暗中下绊子,到时候这顶“花花轿子”恐怕也要摔得稀烂。 何漳犹豫了一下,终于是不再多说什么,叹息道:“也只能如此了!” 说话间,何漳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又向赵俊臣问道:“对了,说到戚斌新军,如今是不是把这支军队召到渭水南岸与咱们一同布防?这支军队的战力极强,但一直都没有发挥什么作用,若是就这样把他们留在北岸,难免是有些浪费。” 赵俊臣摇了摇头,说道:“不必,戚斌新军还是留在北岸,以防不时之需。” 发现了戚斌对自己的忌惮与敌意之后,赵俊臣就不再希望戚斌在这场战事之中发挥太大的作用了,一旦是戚斌的军功过高的话,今后对赵俊臣的威胁也就更大了。 这段时间以来,何漳对于赵俊臣的诸般决策已经是极为信任,此时他听到赵俊臣的决定之后并没有深想,很快就领命同意了。 接下来,赵俊臣又陆续向众位文武官员交代了许多事情。 经过了这段时间的历练,赵俊臣处理军政事务已经是极为娴熟了,每一项命令都是深思熟虑、恰到好处,让所有人都是心悦诚服,赵俊臣的威望也是因此而越来越高,许多时候就连何漳这样久经沙场的老将、又或者是方振山这般性格奸猾多变之辈,都会下意识的向赵俊臣投向钦佩目光。 等到所有事情都交代完毕之后,赵俊臣的身心愈加疲惫,就要宣布结束。 而就在这个时候,赵大力匆匆进入帅帐之中,将一封密信交给了赵俊臣。 赵俊臣接过密信之后拆开查看,却见到这封密信乃是魏松送来,里面详细写明了齐格木与苏合即将要背叛蒙古联军的事情。 看完了这封密信之后,赵俊臣不由是面现笑意,身心的疲惫也是减轻了许多,抬头向众人笑道:“这场决战……已经是万无一失了!” …… PS:在上一章,蒙古联军的死伤统计数字有误,现已经修改,感谢读者“书友160227185121508”的提醒。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八十八章.决战前的阴谋. …… …… 当初,赵俊臣安排魏松假意投降蒙古联军,很大程度上只是随手下了一步闲棋冷子,主要还是为了借此误导蒙古联军的判断。 但随着战争局势的顺利发展,赵俊臣的野心也就越来越大,原本只是想要重创蒙古联军,却逐渐变成了想要一口气全歼蒙古联军,时至今日更是野心勃勃的想要出兵收复河套平原! 于是,魏松这枚闲棋也就被赵俊臣赐予了更为重要的任务——那就是趁机挑拨离间,促成蒙古右翼对准噶尔汗国的敌意! 但赵俊臣完全没有想到,魏松竟是超额完成了任务,不仅是成功离间了蒙古联军,更还促成了蒙古右翼与诸察合台的反水背叛! 战局发展到了如今这一步,明军原本就是主场作战、兵力占优、以逸待劳,已经拥有了极大的优势,若是再有蒙古右翼与诸察合台的倒戈一击,蒙古联军就再也没有任何胜算了。 相较于异常惨烈的小川河战事,接下来的渭水决战或许是要轻松得多。 所以,收到消息之后,赵俊臣自然是大为惊喜,原本凝重的心情也稍稍轻松了一些。 然而,惊喜之余,赵俊臣却是不由联想到了更多的事情。 挥手让众位文武官员离开帅帐之后,赵俊臣用手指轻轻敲打着自己面前的桌案,表情若有所思,眼神里隐隐还有一丝阴鸷之意。 人类的劣根性就是这样,总是习惯性的自相残杀、同室操戈,唯有遇到强大外敌的时候才可以摒弃前嫌、团结一致,但若是外敌消失不见之后,人类就会把注意力转移到内耗之上,再一次的自相残杀、同室操戈。 简而言之,人类总是会下意识的寻找敌人,不论是“外敌”还是“内敌”,甚至是主动为自己创造一个敌人。 后世的某些哲人经常说人类有自我毁灭倾向,大约就是指这个了。 这般劣根性,赵俊臣也是无法免俗。 眼见到蒙古联军的威胁性大减之后,赵俊臣很快就再次想到了戚斌对自己的忌惮与敌意。 赵俊臣很欣赏戚斌的才干与心性,一直都想要把戚斌收买为己用,但自从戚斌发现了赵俊臣一直都在暗中渗透戚斌新军之后,就发现了赵俊臣插手军队的野心,从此就对赵俊臣充满了敌视之意。 对此,赵俊臣也是无可奈何,只好是暗中出手打压戚斌,一直都没有让戚斌新军参与战事,防止戚斌得到过多战功之后崛起势头会无法抑制,那样的话他对赵俊臣的威胁也就更大了。 原本,对于戚斌的事情,赵俊臣一直都是拖着没有处理,这一方面是因为蒙古联军的威胁太大,赵俊臣认为戚斌新军还有用处,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赵俊臣希望戚斌能够在此期间改变立场、回心转意。 但如今蒙古联军的威胁大减,赵俊臣不再把戚斌新军视为自己扭转战局的最大后手,戚斌对赵俊臣的敌视态度也一直没有改变,所以赵俊臣认为这件事不能再继续拖下去了! 按照赵俊臣的计划,等到这场决战结束之后,赵俊臣就会寻到那伙绑架梁辅臣的“马匪”,这伙“马匪”自然是要被赵俊臣全部剿灭不留活口,到时候梁辅臣也就会重获自由,并且是以全权钦差正使的身份主持陕甘军政,成为陕甘三边明面上的最高官员,即使是赵俊臣也要受到梁辅臣的节制。 若是戚斌的事情拖延到那个时候依然不能解决,戚斌必然是要把赵俊臣暗中插手军队的事情告诉梁辅臣,梁辅臣对德庆皇帝一向是忠心耿耿,收到消息之后不仅是要与戚斌一样戒备敌视赵俊臣,更是一定会把事情捅到德庆皇帝那里,到了那个时候,赵俊臣恐怕就要迎来灭顶之灾了。 毕竟,赵俊臣还留在京城的时候,就已经在暗中渗透戚斌新军了,这种事情与赵俊臣主持陕甘军政之际出手控制边军的性质完全不同,可以说是完全暴露了赵俊臣的野心,足以给赵俊臣扣上一顶“意图谋反”的大帽子,到时候就算是赵俊臣拥有泼天大功也难逃一死。 赵俊臣如今固然是拥有了一些反抗德庆皇帝的资本,但胜算依然是太低了。 所以,赵俊臣必须要赶在梁辅臣脱困之前,彻底解决戚斌的隐患! * 就这样,赵俊臣沉思良久之后,心中终于是有了决定。 然后,赵俊臣扬声传令道:“来人,传唤牛辅德,让他尽快前来见我。” 随着赵俊臣的这道命令,大约是一炷香时间之后,牛辅德已是匆匆赶到了帅帐之中。 这段时间以来,牛辅德身为赵俊臣的亲信幕僚,一直都是表现低调,不论是制定作战计划、又或者是后勤粮草的管理、又或者是将士们的功过赏罚,牛辅德皆是不再参与,就好似透明人一般。 但实际上,牛辅德这段时间一直都没有闲着,自从赵俊臣把后世军队“政委”的工作内容与工作方法教给牛辅德之后,牛辅德就一直在负责军队的思想动态——简而言之,就是利用各种手段给底层将士们洗脑! 组织底层将士们相互诉苦、向将士们传授各类军歌、请来说书人讲诉前朝名将的故事,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却是极大的改变了将士们的心态。 当然,最重要的是,牛辅德会利用一切机会向将士们传播赵俊臣的种种好处,潜移默化的改变赵俊臣在将士们心中的地位。 可以说,赵俊臣的麾下军队这段时间以来能够一直保持士气与战意,牛辅德绝对是功不可没!若是没有牛辅德的长期铺垫与暗中推动,赵俊臣前几日也无法轻易就收买军心为己用! 与此同时,因为牛辅德出色的完成了任务,也赢得了赵俊臣更多的信任,所以赵俊臣许多事情也不再瞒他,一些机密事宜也可以放心交给牛辅德去办。 见到牛辅德进入帅帐之后,赵俊臣并没有绕弯子,直接说道:“牛先生,接下来要幸苦你赶去渭水北岸一趟,代我与戚斌见上一面,再次探一探他的口风,我想要知道他对我的敌意与忌惮是否有所缓解!如今我连续打了几场胜仗,眼看着就要剿灭蒙古联军,也许戚斌的态度已经发生了变化也说不定…… 若是他不再像是之前一般对我充满敌意,你就要使用一切手段拉拢他为我所用……只要是他愿意抛弃梁辅臣转而投靠于我,你可以答应一切条件!只要是我能够办到的事情,不论是钱财、女人、地位,你都可以向他许诺!……戚斌是一个难得的人才,也值得我付出一些代价!” 听到赵俊臣的命令之后,牛辅德先是表情一愣,但很快就猜到了赵俊臣此时的心意,却是问道:“学生明白了……不过,据学生所知,大人您率领大军赶到了渭水南岸之后,戚斌他如今就在渭水北岸驻防,两军只是隔着一条渭水罢了,却一直都没有主动前来拜见大人,恐怕是心意未变……” 说到这里,牛辅德偷偷抬眼观察着赵俊臣的表情变化,问道:“学生斗胆问一句,若是戚斌他依旧是对大人您敌视如故,又应该要如何处理?” 听到牛辅德的询问之后,赵俊臣却是沉默不答,只是手指敲打桌案的声音稍稍加重了一些,表情间也再次闪过了一丝阴鸷。 见到赵俊臣的这般模样,牛辅德却好似已经明白了赵俊臣的心思,躬身道:“学生明白了,一定会把这件事处理妥当,绝对不留手尾。” 说完,牛辅德就直接转身离开了。 看着牛辅德离去的背影,赵俊臣突然间重重叹息一声,喃喃道:“赵山才、戚斌,这两人一文一武,皆是难得的逸才,若是他们愿意为我所用,许多事情都会变得非常简单……但为何……这样的逸才总是会让我这般为难……难道我不论是如何改变,也依然是不得人心吗……” …… PS:上一章,似乎是把赵俊臣描述得过于“光伟正”了,但赵俊臣的本质依然是利己主义者,只是还残留着一丝良心罢了。这一章的内容原本是打算写在决战之后,但虫子认真考虑了一下,还是决定写在决战之前,用赵俊臣的阴暗面平衡一下。这本书的主角是贪官,但只是一个视角罢了,虫子并不希望大家会产生“贪官能办实事就是好官”这样的想法。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八十九章.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 …… 陕甘境内经过了连年旱情之后,渭水的水量已是极少,河道也变得浅窄了许多。 所以,牛辅德渡河去见戚斌并不需要太多的时间,当天晚上已经是回到军营,向赵俊臣禀报了戚斌的最终态度。 实际上,并不需要牛辅德的详细说明,只看到牛辅德的严肃表情,赵俊臣就知道戚斌对自己的敌意恐怕是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但抱着万一的侥幸心理,赵俊臣还是开口问道:“结果如何?戚斌他可有转变心意?” 牛辅德叹息一声后,答道:“学生抵达了戚斌新军的驻地之后,好不容易才见到了戚斌将军,但戚斌将军一直都不愿意与学生深谈,只是强调他会在决战之际听从钦差大人的指挥,一切事情都会公事公办。” “哦?公事公办吗?”赵俊臣面现失望,轻声喃喃道。 戚斌所说的“公事公办”,恐怕是有两层意思,既是指戚斌会在决战期间抛弃前嫌听从赵俊臣的指挥调动,绝不会刻意的阳奉阴违、违背军令;也是指戚斌会在战后秉公向梁辅臣陈述赵俊臣插手兵权的事情,绝不会刻意为赵俊臣遮掩隐瞒。 所以,戚斌的态度也就很明显了。 然后,赵俊臣的表情恢复了平静,说道:“既然如此,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我相信你会处理好的。” 说完,赵俊臣抬手轻挥,示意牛辅德可以离开了。 牛辅德目光一闪,躬身道:“学生明白了。” 等到牛辅德离开帅帐之后,赵俊臣摇头轻叹、表情间略有些惋惜,但很快就收敛了思绪,再次伏案处理军中公务了。 若是不出意外的话,蒙古联军会在第二天抵达渭水南岸。 对于赵俊臣而言,如今最重要的事情依然是率领大军歼灭蒙古联军,这件事情绝不容有任何意外。 至于戚斌的事情,只需要“顺其自然”就好。 * 紧张备战之际,一夜无话。 时间到了第二天,按照情报估算,蒙古联军即将要抵达渭水南岸,决战已是一触即发。 这一天,明军所有将士皆是高度戒备,等待着蒙古联军的大举来袭。 但全军将士从清晨辰时一直等到了傍晚酉时,直到收兵回营之际,却依然是不见有蒙古联军的任何踪迹。 期间,赵俊臣还以为这一切都是蒙古联军的诡计,不敢有任何怠慢,连续派出了十余队精锐探马前去侦寻蒙古联军的踪迹。 等到傍晚戌时以后,探马们终于是找到了蒙古联军的踪迹,表示蒙古联军并没有有改变行军方向,依然是向着渭水方向前进,只是蒙古联军的行军速度远远不及预期,至今也只是抵达了渭水以南近两百里以外。 这样的结果,让赵俊臣深感意外。 要知道,蒙古联军全是由骑兵组成,所有人都是精擅骑术、配备双马,他们目前的当务之急乃是尽快返回草原保存元气,按理说应该是全速行军才是。 但这样的行军速度,却只有赵俊臣预计中的一半,若是蒙古联军一直是按照这样的速度行军,恐怕是还要再等两天时间才能抵达渭水南岸。 收到消息之后,赵俊臣一时间想不明白蒙古联军的意图究竟为何,担心这是蒙古联军的阴谋,就不顾夜色已深,连忙召集了军中众位文武官员商议对策。 众位文武官员收到召唤之后,也是不敢怠慢,很快就聚集到了赵俊臣的帅帐之内。 等到所有文武官员到齐之后,赵俊臣并没有说任何废话,直接向众人说明了蒙古联军的目前位置、以及蒙古联军行军速度的异常之处。 说完之后,赵俊臣表情严肃的问道:“蒙古联军的行军速度,可谓是出乎意料的缓慢,颇是有些蹊跷……按理说,战事发展到了如今这一步,越是拖延下去就越是对他们不利,他们为了尽快返回草原,理应是全速行军才对,但实际上他们的行军速度却是远远不如预期!……本钦差收到消息之后,反复思考了许久,但一直都无法猜到蒙古联军的意图,各位可有什么想法?”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帐内众位官员纷纷是皱眉苦思,却也同样是摸不着头脑。 良久之后,方振山犹豫着说道:“卑职觉得,会不会是蒙古联军已经猜到了我军已是在渭水南岸布下重兵等着与他们决战,所以他们担心自己急行多日之后抵达渭水南岸之际已经是军力疲乏,而我军就会拥有以逸待劳的优势,所以蒙古联军才会刻意放缓行军速度、保存体力?” 说话之际,方振山使用了疑问句,代表他也不确定自己的观点正确。 方振山的话声刚刚落下,就听到何漳反驳道:“绝无可能!这些日子以来,各地边军纷纷赶来支援,我军的兵力已是越来越多,防备工事也是愈加完善坚固,优势不断加大!蒙古联军的主帅巴根并非昏聩无能之辈,又如何看不出这场战事越是拖延下去就越是对蒙古联军不利?更何况,蒙古联军就算是行军再慢也会消耗体力,而我军一直是休整备战,不论是他们行军如何缓慢,也无法扭转我军以逸待劳的优势……以巴根的眼光与经验,不可能看不明白这些!” 何漳的这般说法,似乎是暗暗讥讽方振山是一个昏聩无能之辈,方振山的表情不由是阴沉了许多,冷声问道:“却不知何老将军又有何高见?” 何漳沉吟道:“目前的情报较少,我也无法准确推断,但蒙古联军的这般缓慢行军,必然是发生了什么咱们不知道的事情,也许是迫不得已所致……或许,是因为他们在行军之际遭遇到了各地边军的骚扰所致?” 方振山当即就讥讽道:“我还以为何老将军会有什么高见,但没想到何老将军会认为是各地边军的骚扰拖缓了蒙古联军的行军速度!陕甘三边的精锐如今已是尽数汇聚在钦差大人的麾下,各地边军就算是有胆子骚扰蒙古联军,又哪里有本事放缓蒙古联军的行军速度?何老将军的这般推断,怕是有些想当然了吧?” 何漳同样是轻哼一声,就打算开口驳斥。 然而,不等何漳与方振山二人继续争辩下去,赵俊臣已经是不耐烦的抬手打断道:“本钦差也明白你们二人有些私怨,但如今本钦差召集你们是为了商议正经事情,你们二人若是相互间看不顺眼,大可以私下里解决,到时候就算是你们打上一架,本钦差也懒得搭理,但不要在这里耽误时间!” 如今,赵俊臣的军中威望已是极高,何漳与方振山二人听到赵俊臣的当面训斥之后,不由是心中有些惊慌,也不敢有任何解释与争辩,只是连忙向着赵俊臣躬身告罪。 等到何漳与方振山二人回到各自位置之后,赵俊臣又把目光转向其他人,再次问道:“除了何老将军与方总兵之外,各位大人可还有什么不同的看法?” 在赵俊臣的追问之下,众位官员皆是面面相觑,却是无法提出任何有效意见。 其实,这也不能说是众官员无能,也确实是目前的情报太少了。 见到这一幕之后,赵俊臣就知道自己不可能得到任何有用的建议了,不由是面现失望,就打算挥手让众位官员离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侍卫进入帅帐,大声禀报道:“启禀钦差大人,大营外来了一匹快马信使,称是带来了禁军同知张成勋的消息!” “禁军同知张成勋?” 听到禀报之后,赵俊臣不由是微微一愣。 对于这个张成勋,赵俊臣倒是有些印象,也知道此人的韬略武艺在禁军二十六卫之中极为出众,一向是深受关武元的重用,此人的指挥能力也是关武元这段时间坚守阶州城的最大依仗! 想到这里,赵俊臣隐隐觉得自己已经猜到了蒙古联军这段时间以来行军速度缓慢的真相! 于是,赵俊臣说道:“把张同知的信使领到这里说话。” 很快的,一位风尘仆仆的禁军骑兵进入了帅帐之中。 然后,这位骑兵跪在赵俊臣的面前,大声说道:“启禀钦差大人,小人奉张将军之令,前来向钦差大人您禀报消息!三日之前的清晨卯时,蒙古联军突然从阶州城下退兵,一直是负责守城事宜的张同知推断蒙古联军的突然退兵是因为钦差大人您已经布置好了重重包围、意图要一举重创蒙古联军,当即就决定率领阶州城内数千骑兵出城追击蒙古联军,以延缓蒙古联军的行军速度,为钦差大人您争取更多的准备时间!这三日以来,在张同知的亲自领兵、日夜骚扰之下,蒙古联军的行军速度已是大减,军力也是愈加疲乏!张同知认为蒙古联军至少还需要两天时间才能抵达渭水南岸,所以就派小人赶来这里向钦差大人您汇报消息,希望钦差大人您能够针对这般情况早做准备!张同知还说,今后的战事他会听从钦差大人的一切安排,唯钦差大人马首是瞻!” 听到这名禁军骑兵的禀报之后,赵俊臣突然笑了。 “都说是‘家贫出孝子、乱世出豪杰’,许多杰出之辈在承平之际往往是无法出头,但到了乱世就有机会展现出真正才华……本钦差原本还在纳闷,如今的陕甘三边也算是乱成一团了,为何一直都没有让我遇到几个真正的才俊,但如今总算是见到了一位……张成勋、戚斌……这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吗?” 这个张成勋,仅是率领数千骑兵就可以日夜骚扰蒙古联军,偏偏蒙古联军还一直对他无可奈何,虽然说也有蒙古联军不愿意因为他而耽搁时间的缘故,但这般本事已经是让人刮目相看了! 此外,张成勋派人禀报之际,至始至终都没有提及关武元的存在,却是把守城与追击的功劳全部都算到了自己身上,显然是一位有野心之辈! 最主要的是,他表示一切对赵俊臣马首是瞻,也明显是有投靠赵俊臣之意! …… PS:惊堂木一响,听有书接上文;老先生离世,不见下回分解。 单田芳老先生讲评书有一个特点,似乎是只有开始时的“书接上文”,极少会有结束时的“下回分解”。 虫子十岁左右的时候,家里很穷,没有电视机,唯一的娱乐活动就是每天午饭时候听收音机里单田芳老先生的评书《三侠五义》,这让虫子对武侠小说产生了兴趣,开始频繁去新华书店蹭书看,开始只是为了抢先知道《三侠五义》的后续内容,但很快就接触到了更多的小说类别,从旧派武侠再到新派武侠,从传统小说再到网络小说……时至今日,虫子自己写书也有十年时间了,但偶尔还是会专门听一下单田芳老先生的评书,依然是有滋有味。 简而言之,单田芳老先生的评书是虫子进入小说世界的起点,甚至可以说是改变了虫子的人生方向,没有单田芳老先生的话,虫子如今也不会成为一名网络小说写手。 并且,虫子写书时的断句、用词、句式结构,写完之后总是强迫症一般要自己轻念数遍,尽可能让语句通顺易读,恐怕也是因为深受单田芳老先生评书影响的缘故。 今日,惊闻单田芳老先生过世,心情很复杂,感慨万千。 单老先生,一路走好。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九十章.决战. …… …… 自从蒙古联军从阶州城下退兵之后,巴根就变得愈加烦躁了。 驻防各地的汉人边军武官一个个皆是奸猾似鬼之辈,最是善于趋利避害、辨明形势,相较于朝廷武官的身份,他们的心性与做法更像是商人,固然是没有力挽狂澜、迎难而上的勇气与担当,但对于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之类的事情,却最是趋之若鹜。 眼见到蒙古联军退兵的事实,再加上赵俊臣在小川河战场上大胜蒙古联军分兵的消息,各地的边军武官们纷纷是看出了蒙古联军如今已经陷入了颓势,明军很有可能会迎来一场百年未有的辉煌大胜! 所有明眼人皆是心中清楚,朝廷这个时候必然是会不吝封赏,并且是无功也算有功、有功则赏高一等——但前提是你确实参与了这场战事,若是这场战事至始至终都与你无关,朝廷事后的嘉奖与封赏自然也不会轮到你头上。 只可惜,当初蒙古联军一路势如破竹攻入明朝腹地的时候,各地边军纷纷是做了缩头乌龟,至始至终都没有参战,明军的如今胜势全都是赵俊臣亲自指挥麾下军队拼命赢来的,与他们毫无关系,所以朝廷的封赏嘉奖自然是轮不到各地边军的头上。 这样一来,各地边军武官自然是心中不甘,为了让自己可以分到一杯羹,纷纷是开动脑筋、各施神通。 最终,千户以上的边军武官们纷纷是率领军队赶去了渭水南岸,与赵俊臣的主力大军汇合,美名其曰是“支援助阵”,而千户以下的边军武官们轻易无法离开驻地,也只好是冒险一搏,纷纷是派出兵力沿途骚扰蒙古联军。 甚至,就连许多州府县城的文官们,也皆是不甘寂寞,纷纷是召集民壮组成“义勇队”,加入了骚扰蒙古联军的行列! 当然,他们也知道自己压根没有能力造成蒙古联军的太多伤亡,负责骚扰蒙古联军的边军与民壮很有可能会是一触即溃、伤亡惨重,但只要是运气好能够抢到几颗蒙古鞑子的首级,他们事后就可以向朝廷邀功请赏,言辞凿凿的表示他们在抗击蒙古联军入侵之际也同样出了一份力! 简而言之,就像是韩非子所说的那样——“利之所在,皆为贲、诸!” 而这般情况,也正是巴根感到烦躁的根源! 在蒙古联军的行军沿途,所有汉人都像是疯了一般,几乎是每隔几十里地就会突然冒出一股汉军偷袭,但偏偏这些汉军皆是胆怯懦弱之辈,不等蒙古联军反击就已是自行逃散,总是让蒙古联军的一身力气无处施展,就好似一拳打在棉花上。 与此同时,巴根为了保证蒙古联军的行军路线安全,也派出了大量的探马斥候探寻汉军主力的踪迹,而这些蒙古探马更是成为了所有汉人官员眼里的肥肉,纷纷是遭到了截杀,这让蒙古联军的探马斥候们损伤惨重,每天都有许多探马再也不能返回,即使是有少数探马勉强保住了性命,也会因为汉人的不断追杀而无法侦查到有用的情报! 但最让巴根感到烦心的,却还是那支阶州城的追兵! 这支追兵约有三四千人,规模不算大,也算不得是一支精锐之师,但领兵者却是不可小觑,深悉兵法中的虚实进退之道,从阶州城开始就一路缀着蒙古联军,时而远遁、时而迫近,时而强袭、时而伪攻,总是抓住一切机会骚扰蒙古联军,让人防不胜防!尤其是每夜都会出现几次或真或假的袭击,不仅是让蒙古联军无法充分休息、兵力愈加疲惫,行军速度也是大幅减缓! 若是寻常时候,巴根绝不会任由汉军肆意妄为,但蒙古联军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尽快退兵返回草原,却是不愿意耽误太多的时间与精力,只好是被动承受着各地汉军与阶州城追兵的不断骚扰。 就这样,以蒙古联军的马力与行军速度,从阶州城奔行到渭水南岸原本只需要三天左右的时间,最终却是消耗了整整五天时间才好不容易才抵达了渭水南岸。 并且,这个时候蒙古联军已经是兵力疲惫、士气低迷。 与此同时,赵俊臣已经在渭水南岸布置了近六万大军等候他们多日了,并且是以逸待劳、士气高昂。 * 这一天,上午的辰时三刻,渭水的方圆百里皆是秋高气爽,风轻云淡! 蒙古联军赶到了渭水南岸之后,很快就发现了岸边布防的明军主力,也明白他们若是想要返回草原就必须要攻破汉军的防线,连忙是整军备战。 稍作休整之后,眼见到蒙古骑兵们的体力与马力皆是恢复了一些,巴根就开始指挥大军向着明军防线逼近。 很快的,两军之间的距离已是不足十里! 并没有两军使节的劝降,也没有暗中交锋的试探! 不论是蒙古联军主帅巴根,还是明军主帅赵俊臣,皆是知道两军如今唯有全力作战的结局! 最终决战,已是一触即发! 巴根骑在马上,在蒙古联军的阵前不断奔行着,同时大声喊道:“儿郎们!勇士们!你们是草原上的雄鹰!你们是荒漠里的狼群!你们从小就在马背上长大!你们从懂事的时候就学会了挥舞弯刀!即使是草原与荒漠的恶劣环境,也没有把你们击败,反而让你们愈加坚强! 而那些汉人呢?当你们策马奔行的时候,他们只懂得耕种粮食!当你们挥舞战刀的时候,他们只懂得挥舞锄头!与我们草原上的勇士相比,汉人就只是一群等待宰割的羔羊罢了!他们完全不是我们的对手!千百年来,他们只会在我们的铁骑下瑟瑟发抖! 但这段时间以来,在我们的行军路线上,开始有一波接一波的汉人偷袭我们、骚扰我们!哪怕是我们杀了一波又一波,也杀之不尽!但你们可曾想过,曾经只懂得龟缩死守的汉人为何会突然有了这样的勇气?我来告诉你们,因为汉人愚蠢的认为我们不复从前强大了!因为汉人愚蠢的认为他们有机会击败我们!因为汉人认为他们才是狼群,把我们视为了羔羊! 儿郎们!勇士们!汉人畏惧我们是理所当然的!是我们的祖先用战马与弯刀赢来的荣耀!如今汉人开始小觑我们,不仅是我们这些人的耻辱,更还是对祖先的不敬! 现在,你们来告诉我!我们应该要如何洗刷耻辱?我们应该如何告慰祖先?我们应该如何重新唤起汉人对我们的畏惧?” 策马奔行之间,巴根的咆哮可谓是声嘶力竭,就好似要把自己这段时间所有的烦躁与愤怒全部发泄出来。 不得不说,巴根确实是一个鼓动军队士气的好手,在他的大声咆哮之下,蒙古联军原本有些低迷的士气顿时就恢复了大半,所有将士皆是面现激愤与凶戾之态,纷纷是用最大的声音咆哮着回答巴根的质问! “战!战!战!” “杀!杀!杀!” “屠尽所有汉人!” “蒙古勇士无所畏惧!” 得到了蒙古将士们的激烈答复之后,再看到全军士气已是振奋如初,巴根面现满意之态,然后调转马头用马鞭指向不远处的汉人军阵,再次咆哮道:“儿郎们!随我杀光汉人!” “冲啊!!!” 顿时间,仿若决堤的洪水一般,蒙古联军疯狂向着明军防线冲杀而去! 另一边,眼见到蒙古联军出击,坐镇中军的赵俊臣却是表情不变,只是挥手下令道:“下令全军,按照原计划作战!” …… 渭水决战并不会像是小川河的战斗一样漫长,将会在几章之内结束。 在此之后,赵俊臣在陕甘的故事将会进入收尾阶段。 另,明天会更新大章节。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更新要等到凌晨两点左右,大家先睡吧。 新的章节字数较多,一时间无法收笔,写完之后删减与修改也是一个大工程,预计更新时间是凌晨两点左右,大家不必苦等,先睡吧,明天早晨再看也一样。 《摄政大明》更新要等到凌晨两点左右,大家先睡吧。 《摄政大明》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九十一章.请君入瓮. …… …… 巴根的相貌粗豪、气质凶野,好似一个没有心机的直肠子莽汉。 但若巴根真只是一名莽汉,准噶尔大汗葛尔丹也不会对他委以重任! 实际上,巴根是一个很擅长欺瞒与鼓动的人。 当初他率领蒙古联军从阶州城下退兵的时候,为了保证军中将士们的士气,就谎称蒙古联军的撤退只是暂时的,等到蒙古联军击溃了明军主力之后还会继续攻打阶州城,实际上巴根只想要尽快领军撤回草原罢了! 而他如今这一番慷慨激昂的讲话,固然是有些真实情绪的发泄,但许多内容都是假的——实际上,巴根并不希望蒙古联军与明军主力死磕,那样只会进一步损伤蒙古联军的元气,只想要突破汉军的防线与包围而已,真实目标依然是尽快领军撤回草原! 所以,成功鼓动了蒙古联军的士气之后,巴根看似是一马当先的率先向着明军方向冲杀而去,但实际上巴根不过是策马冲刺了百丈左右距离就已经悄然间放缓了马速,任由蒙古骑兵们纷纷越过自己冲在前面,而巴根则是留在后方默默观察着战场局势。 依照巴根的观察,对面的汉军主力大概有五六万规模,兵力约是蒙古联军的两倍,因为在小川河战场缴获了大量战马的缘故,骑兵数量也有一万有余,仅从兵力来看,汉军占据着明显的优势。 但汉军的劣势也很明显,那就是他们沿着渭水南岸布防,整条防线约有二十余里的长度——明军的防线背后,就是渭水最浅的河段,只需要骑马就可渡过,所以也是蒙古联军的必攻之处——但太过漫长的防线也就削弱了汉军的兵力优势,容易让蒙古联军寻到破绽突围而逃。 巴根领军抵达渭水南岸之后,直接就下令全军突袭,这般决定看似是有些莽撞,但实际上巴根的真实目的是想要借此来寻找汉军防线的薄弱之处、以及蒙古联军接下来的突围方向! * 而就在蒙古联军冲向明军防线的同时,明军将士们也收到了军令,同样是集结重兵向着蒙古联军奔杀而来。 很快的,密密麻麻、无边无际的两军将士,就好似两道滔天巨浪狠狠互撞,顿时间迸发出地动山摇的声势! 响彻天际的喊杀声、震动大地的马蹄声、密如蝗虫的漫天箭雨、连绵不绝的兵器碰撞,很快就充斥着整个渭水南岸。 残骸、鲜血、惨叫、怒吼、绝望、仇恨、死亡、杀戮! 这一切都在不断侵染着战场上的两军将士,或是让他们心惊胆裂,又或是让他们愈加疯狂。 巴根很清楚,在这样混乱战场之中,每时每刻都会有大量蒙古勇士死亡,不断损耗着蒙古联军已是残留不多的元气,但巴根依旧保持着最初时的冷静心态,只是不断的调整蒙古联军的进攻方向,试探着明军防线的薄弱点。 大约是一个时辰之后,巴根再一次调转蒙古联军的进攻方向,却很快就是眼睛一亮! 经过了反复的试探、付出了大量的伤亡代价之后,他终于是找到了明军防线最薄弱的地方! 明军这次布防渭水,若是抛开负责机动支援的骑兵的话,整条防线大致可以分为中军与两翼,中军位置乃是明军的大营所在,防御工事最为完善坚固,而两翼则是负责明军大营东西两边的防线,其中右翼的兵力较少,仅有一万左右的兵力,而左翼的兵力较多,足有两万有余! 所以,巴根指挥蒙古联军冲击明军防线的时候,先是强攻了明军的中军位置试探防线强度、顺便是转移明军的注意力,然后又突然调转兵锋进攻明军右翼,原本是认为明军右翼的兵力较少,或许会是明军防线的薄弱点,但交手之后却是发现明军右翼的汉人将士皆是悍勇敢战、经验丰富的精锐,蒙古联军并不能轻易占据优势。 最终,巴根又指挥蒙古联军冲击明军防线的左翼,原本是认为明军左翼的兵力更加雄厚,说不定要比右翼更难对付,但两军交锋之后,巴根很快就发现了明军左翼的防御强度远远比不上明军的中军与右翼! 明军防线左翼的兵力固然是更加雄厚,约有近两万人马规模,但与防线右翼那些悍不畏死的明军将士相比,这里的明军将士的作战意志与作战能力简直就是云泥之别,绝不可同日而语! 在蒙古联军的大举进攻之下,明军防线左翼的汉人士兵可谓是一触即溃,不仅是无法造成蒙古联军的死伤,更还是自身稍有伤亡就会四散奔逃,并且这里的作战指挥也是十分混乱,就好似几十只不同队伍仓促组合而成,既没有统一的指挥,也没有任何的配合与协同,简直就是乌合之众! 发现了这一点之后,巴根顿时是大喜过望,暗暗想道:“原来如此!我就说汉人的精锐军队必然没有五六万之众,撑死能有两三万人就已是极限了!如今在渭水南岸布防的五六万汉军,其中绝大多数兵力肯定是乌合之众! 我刚才指挥儿郎们强攻汉人防线右翼的时候,眼见到汉人防线右翼的军队皆是精锐之师,心里还有些暗暗惊骇,还以为汉军的精锐程度要远远超过想象,原来是汉人把他们的精锐兵力全部驻扎在右翼,而左翼则全都是乌合之众!汉人这般布置防线,恐怕是认为我轻易不敢进攻看似是兵力雄厚的左翼,也期望左翼防线能够借助兵力来弥补战力的不足…… 但这般布置,简直就是愚蠢!乌合之众就算是再多,也绝对无法抵抗我蒙古铁骑!羊群数量即使是狼群的几十倍,也只有被宰杀吞食的下场!” 想到这里,巴根顿时是精神一振,下令道:“传令全军,集中全力进攻汉人防线的左翼,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击溃他们!” 随着巴根的命令传达,蒙古联军对明军防线右翼的攻势顿时间变得更加猛烈了许多。 很快的,明军防线右翼的汉军已是死伤惨重,只不过是片刻之间,右翼防线就已是岌岌可危了! 眼见到蒙古联军的攻势进展顺利,明军左翼已是节节败退、毫无抵抗之力,巴根愈加是心中兴奋! 只要是攻破了汉人的右翼防线,蒙古联军就可以强渡渭水,而渭水以北的地势大都是较为平坦,最是适合蒙古联军发挥战力,又有数条路线直通草原,到时候巴根也就无所畏惧了! “不过……”心中兴奋之余,巴根却也没有得意忘形,却是把目光转向了战场的其他方向,脸上闪过了阴沉之色。 在蒙古联军的后方,明军的万余骑兵正在不断的进攻蒙古联军的后军,也牵制了蒙古联军的近半兵力! 在战场以东的方向,明军的中军与右翼也正在不断调集兵力,即将要支援左翼防线,显然是已经发现了蒙古联军打算从左翼突围的意图。 在这般情况下,蒙古联军想要顺利突围也并不是那么容易! 暗思片刻后,巴根突然下令道:“传令下去,让诸察合台部落的所有骑兵尽快集结,再加入五百准噶尔死士,集结之后让他们全力进攻汉军大营!再向后军的齐格木传信,就说是我军即将要击溃汉军的左翼防线,让他们尽快摆脱明军骑兵的纠缠,与前军一同渡河!若是明军的骑兵纠缠太紧,必要时候可以抛弃一部分骑兵殿后延阻汉人骑兵,只需要保证大部分将士顺利撤退就好!” 汉军的中军大营防御工事最是完善,即使是蒙古联军全力进攻也很难在短时间内攻破,而诸察合台骑兵如今只剩下两千左右的兵力,巴根这次命令诸察合台骑兵强攻汉人的中军大营,简直就是让诸察合台骑兵送死! 不过,对于巴根而言,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自从诸察合台首领苏合背叛了蒙古联军之后,留在蒙古联军里的诸察合台骑兵就已经是难逃炮灰命运了! 巴根的如意算盘打得很清楚,汉人的中军大营必然是有大人物坐镇,说不定那个汉人钦差赵俊臣如今正在中军大营之中观察战场形势,所以巴根让诸察合台骑兵进攻汉人的中军大营之后,就可以打乱汉军的部署,让汉军的中军与右翼不敢轻易赶来左翼支援,也能为蒙古联军的突围争取更多的时间。 与此同时,明军的骑兵队伍会有如今的庞大规模,全是因为前些日子在小川河战场上缴获了大量的蒙古战场,可谓是仓促组建,绝大多数的明军骑兵都是刚刚从步兵转行,战斗力自然是不被巴根看在眼里! 而蒙古联军的后军,绝大部分都是蒙古右翼各大部落的骑兵,这些骑兵的战力虽然是比不上准噶尔骑兵,但对付明军骑兵的时候依然是游刃有余,兵力也占据一定的优势,根据巴根的观察,蒙古右翼骑兵与明军骑兵的战斗也远远算不上激烈,想要脱身离开也不会困难。 这样一来,只需要蒙古联军的前军队伍可以在最短时间内攻破明军的左翼防线,蒙古联军的绝大多数将士就可以顺利突围,巴根的目标也就算是达到了! 想到这里,巴根挥舞着马刀大声咆哮着,再次催促着麾下骑兵们加大进攻汉人左翼防线的力度。 很快的,汉人左翼防线已是风雨飘摇、危如累卵,几乎是每时每刻都有大量的左翼明军将士被蒙古骑兵杀死! 实际上,巴根的看法并没有错,明军的左翼防线全都是乌合之众,乃是这些日子赶到这里“支援”的各路边军临时拼凑而成! 各地的边军武官纷纷赶来渭水南岸“支援”赵俊臣,原本只是为了争抢军功,想要从赵俊臣的赫赫战功之中分一杯羹,但如今在蒙古联军一波接一波的猛烈攻势之下,才发现这杯羹并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入肚的,便宜也不是那么好占的,反而还会危及自身性命,纷纷是后悔不已! 事实上,如今已经有许多边军武官被蒙古联军杀死了。 只可惜,这世上并没有后悔药可买。 * 与此同时,明军的中军大营之中。 赵俊臣率领着众位官员站在一处临时搭建的高台之上,正在瞭望着防线左翼的战事进展。 经历了这么多战事之后,赵俊臣对于战场上的惨烈氛围已经是极为习惯了,既不会因为惨重伤亡而触目惊心,也不会因为这个时代的拙略战法而心生鄙夷,只是表情平静的看着这一切,心中默默推演着战局的后续发展。 此时,毛家栋率领着明军骑兵正与蒙古联军的后军纠缠,而何漳则是坐镇右翼防线指挥,禁军指挥同知林俊武负责中军大营的防务,所以赵俊臣身后的众位官员只有方振山一位武官,其余人皆是文官出身。 此时,见到防线左翼的明军官兵节节败退、死伤惨烈之后,方振山难免是有些兔死狐悲,忍不住喃喃道:“太惨烈了!实在是太惨烈了!左翼的将士们乃是各路边军仓促组建而成,哪里是蒙古精锐的对手!这一场下来,必然是死伤惨重啊……” 周勃却是冷哼道:“要怪也只能怪他们贪图军功,还想要不劳而获!这次若是全歼了蒙古联军,乃是钦差大人的首功,与他们没有丝毫关系!当初蒙古联军入境的时候他们全都是当了缩头乌龟,眼看着蒙古联军即将要被钦差大人击溃了,就一个个火急火燎的跑来争抢功劳,还死皮赖脸的说是‘支援’!哼,他们也不看看自己的本事,他们有何资格支援咱们?咱们又何须他们支援?右翼防线全是咱们的军队,仅仅一万人就挡住了蒙古鞑子的攻势,而他们加起来足有两万兵力,却是一触即溃,如今的下场也是活该!” 周勃的性格刚直,眼里向来是揉不得沙子,在军中又一向是负责记录将士们的功过赏罚,所以他最是看不惯近段时间以来各地边军跑来这里瓜分军功的行径。 左翼防线的官兵们绝大多数都是出身于固原军镇,见到周勃的不屑表态之后,方振山身为固原总兵只觉得面子上挂不住,忍不住开口反驳道:“这些人赶来这里争夺军功的事情固然是让人有些不齿,但如今抵挡不住蒙古联军的强攻却也不能说是他们无能!周大人你也知道,固原军镇的精锐兵力大都被抽调到了钦差大人的军中,而这些边军武官的麾下军队也只剩下了一些老弱病残罢了,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是依靠一些老弱病残又如何是蒙古精骑的对手?” 赵俊臣转头看了方振山一眼,问道:“方总兵,将各路边军临时拼凑起来布防左翼,乃是本钦差的决定!抽调各地边军精锐与蒙古人作战,也同样是本钦差的主意!……而你如今的这些说法,可是在指责本钦差害了他们?” 赵俊臣询问之际,语气淡然、声音轻缓,但方振山却是顿时间身体一颤,才发现自己的说法似乎有隐隐指责赵俊臣的意思,慌忙解释道:“还望钦差大人明鉴,卑职绝无此意!钦差大人您的睿智乃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若是没有您的英明指挥,又哪里有我军眼前的胜势?卑职只是随口一说,还请钦差大人您千万不要怪罪……” 赵俊臣轻轻摇头,并没有怪罪方振山的意思,只是说道:“各路边军赶来这里支援咱们,信誓旦旦的要为朝廷效力,咱们自然是不能拒绝……他们想要军功,那我就给他们机会亲自收获军功,他们想要为朝廷效力,那我也给他们机会为朝廷效力,所以才把他们布置在左翼防线,至于他们能不能抓住机会,就要看他们自己了!若是这场战事之后他们还能活下来,我自然是要论功行赏,若是他们最终战死的话,我也会向朝廷请旨追封他们的功绩,这样一来他们也算是得偿所愿了,想必谁也不能抱怨什么!” 顿了顿后,赵俊臣再次看了方振山一眼,意味深长的说道:“不过,目前来看,左翼防线的官军们确实是伤亡惨重了一些,他们大都是出身于固原军镇,等到此战之后,固原军镇内部必然是会出现许多武官空缺,而方总兵你乃是固原军镇的长官,到时候究竟要如何填补这些官位空缺,却是要认真考虑一下了!”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之后,方振山很快就想明白了赵俊臣的话中深意,又是心中一紧,敬畏更深。 方振山原本还以为赵俊臣把这些赶来渭水南岸“支援”的各路边军集中在左翼布防,是因为赵俊臣与何漳、周勃等人一样看不惯各地边军武官争抢军功的做法,所以想要借助蒙古联军给他们一次教训。 但如今,方振山才明白赵俊臣的眼光要比他想象中还要深远许多! 赵俊臣的真实目标乃是利用此战造成大量的边军武官死伤,然后各地自然是会出现许多武官位置空缺,而此战之后论功行赏之际,赵俊臣自然就可以趁机提拔大量军中亲信来充实这些空缺位置,到时候赵俊臣对西北边军的控制力也必然是要更强三分! 若是赵俊臣的这般计划顺利实现的话,再加上赵俊臣在底层边军之中的极高声望,至少是对于固原军镇而言,就算是德庆皇帝说话也不如赵俊臣管用了! 想到这里,再看到赵俊臣注视自己的眼神,方振山连忙保证道:“还请钦差大人放心,卑职一定会妥善处理此事!战后一定会选拔一些真正有军功的将士们填补各地的武官空缺!” 听到方振山的保证之后,赵俊臣的嘴角闪过了一丝笑意,说道:“方总兵能够重视此事就好!” 实际上,这项计划对方振山本身也有好处! 在陕甘三边,各地边军大都是难以调动,即使是方振山身为固原总兵,许多时候也只能顺利调动本部军队,若是想要调动本部以外的各地驻军,往往还需要一些利益交易才行! 若是赵俊臣把各地的边军武官全部换成了自己人,而方振山则是赵俊臣今后留在陕甘的利益代言人之一,等到赵俊臣返回京城之后,所有事情也就变成了方振山说了算,方振山对于固原军镇的控制力也同样会大幅增强。 赵俊臣相信方振山必然会看明白这些事情,所以也不怕方振山到时候会阳奉阴违。 吴启凡只是一心关注着防线左翼的战事进展,也不似方振山一般玲珑剔透,却是没有听明白赵俊臣的话中深意,只是见到赵俊臣与方振山的谈话暂时告一段落之后,就忍不住向赵俊臣提醒道:“钦差大人,眼看着防线左翼的将士们就要坚持不住了,必须要早做安排才行!” 赵俊臣观察了片刻之后,点头道:“这场战事发展,一切皆在计划之中,蒙古联军即将要入瓮了!传令下去,燃放红色狼烟!” 听到赵俊臣的命令之后,在场所有人都是表情一肃,知道这场决战即将要定下胜负了! 自从赵俊臣收到了魏松的密信,得知蒙古联军之中的蒙古右翼与诸察合台有意反水之后,就稍稍调整了决战计划。 燃放红色狼烟,乃是魏松与赵俊臣约定好的暗号!——见到赵俊臣燃放红色狼烟之后,蒙古右翼与诸察合台就会按照约定反水倒戈! 与此同时,红色狼烟也是赵俊臣与戚斌约定好的暗号,戚斌新军如今就在明军防线左翼的渭水对岸布防,这道红色狼烟乃是为了告知戚斌新军即刻准备作战,绝不能让蒙古联军顺利抵达渭水北岸! 并且,明军主力见到这道红色狼烟之后,也会依计行事! 其实,明军目前已是优势明显,又有蒙古右翼与诸察合台的内应,若只是想要击败蒙古联军的话,原本并不需要这般复杂的计划! 但赵俊臣并不仅仅只是想要击败蒙古联军,更还想要全歼蒙古联军,这就比较困难了! 渭水南岸的地势广阔平坦,若是蒙古联军见到大事不妙之后想要脱离战场,赵俊臣也很难将他们全部拦下,即使是有蒙古右翼与诸察合台的暗中配合,也绝无可能完成全歼敌军的壮举,最多也只能把蒙古联军打散,到时候必然会有许多蒙古联军逃离战场。 但这样一来,赵俊臣固然是收获了一场大胜,但那些逃离战场的蒙古联军无法返回草原之后,必然会化为马匪留在陕甘境内到处作恶,反而会让西北各地陷入混乱。 所以,赵俊臣才会暗中布局,故意在防线左翼留下破绽,让蒙古联军顺利突破左翼防线之后强渡渭水! 然而,在渭水北岸,却有戚斌新军的布防,戚斌新军的兵力不多,但却是陕甘境内数一数二的强军精锐,必然是让蒙古联军无法顺利上岸,而蒙古联军的后军部队大都是蒙古右翼骑兵,突然反对倒戈之后也会堵住蒙古联军的退路。 最终,这般前封后堵之下,蒙古联军将会困在渭水之中进退两难、任由宰割,而赵俊臣也就可以顺利实现全歼蒙古联军的计划,不会放走任何一名蒙古骑兵逃脱战场! 当然,利用这些计划,赵俊臣也可以借刀杀人,利用蒙古联军除掉一些边军蛀虫。 如今,随着赵俊臣下令燃放红色狼烟,这项计划已是进行到了最关键的一步。 请君入瓮! * 却说,随着赵俊臣的命令,明军的中军大营内很快就有一道红色狼烟冲天而起。 在渭水北岸,正在紧张观察渭水南岸战事进展的戚斌顿时是表情一肃,转身大声命令道:“全军备战,蒙古鞑子就要渡河了,绝不能让蒙古鞑子顺利上岸!” 听到戚斌的命令之后,戚斌新军的几位武官纷纷是大声领命! 戚斌新军在渭水北岸已经等待太久时间了,此前的战事皆是与他们无关,如今终于有了施展拳脚的机会,所有人都是情绪振奋,很快就行动了起来。 然而,戚斌专心指挥布防之际,却是完全没有发现,自己身后的几位侍卫皆是表情复杂的注视着他的背影,或是愧疚、或是阴鸷。 这道红色狼烟,并不仅仅只是赵俊臣与戚斌之间的暗号而已。 在某些人的眼中,这道红色狼烟还代表着更深一层的意思! * 就在戚斌新军紧张布防之际,一直紧跟在齐格木身边的魏松也发现了中军大营的红色狼烟,顿时是表情一振,策马来到了齐格木的身边,说道:“齐格木首领,钦差赵大人已经发来了暗号,你可以率领蒙古右翼勇士们行动了!” 在此之前,蒙古右翼的骑兵们作为蒙古联军的后军,一直都在与明军骑兵交锋作战! 但实际上,双方将领皆是有所保留,交锋并不激烈,也并没有造成多少伤亡。 巴根见到蒙古右翼骑兵与明军骑兵的交锋情况之后,还以为这代表着明军骑兵战力不强、以及蒙古右翼骑兵的游刃有余,却完全没有想到交战双方只是做戏罢了。 听到魏松的提醒之后,齐格木的表情却是有些古怪,似乎是事到临头有些犹豫。 两军交战之前,巴根那一番慷慨激昂的讲话,让齐格木心里颇是有些触动,原本背叛蒙古联军的想法也有了一些动摇。 巴根的说法并没有错,汉人对蒙古部落的畏惧乃是蒙古部落的先祖们用刀枪与战马赢来的!若是齐格木这次当真是背叛了蒙古联军,蒙古联军必然会遭遇一场百年未有的惨败,蒙古祖先们好不容易建立的威名也会毁于一旦,从今往后汉人对于蒙古部落的畏惧之心也会荡然无存,这样一来齐格木今后岂不是要成为蒙古部落遗臭千年的叛徒? 见到齐格木表情间的犹豫之后,魏松不由是心中一紧。 收到了蒙古右翼与诸察合台背叛蒙古联军的消息之后,赵俊臣必然是修改了作战计划,若是齐格木事到临头突然反悔决定不再背叛蒙古联军了,赵俊臣的计划岂不是就要全乱? 虽然魏松也知道赵俊臣绝不会把所有希望寄托于蒙古联军的内乱,必定是留有后手准备,但若是这样的话,就代表魏松的严重失职了。 于是,魏松冲着齐格木冷笑道:“怎么?齐格木首领,事到临头觉得后悔了?但你如今还有选择的余地吗?更何况,难道你这次不背叛准噶尔部落,准噶尔部落今后就不会吞并蒙古右翼各大部落了?还是说,你认为蒙古联军目前形势大好,自己可以追随巴根顺利逃回草原,然后假装所有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别天真了,不论是你们蒙古右翼是否背叛,蒙古联军已是难逃惨败的结局,只不过是需要明军付出更多一些代价罢了,但到了那个时候,你也别指望自己可以回到草原了!” 魏松的这一番话,既是威胁也是讲理,终于是消除了齐格木的心中犹豫。 只见齐格木狠狠一咬牙,向着自己身边几位亲信下令道:“按照原计划行事!派人向各部落首领传话,就说我已经与汉人钦差达成协议,共同抵抗准噶尔汗国!汉人朝廷还会送给蒙古右翼部落大量粮草物资作为答谢,有了这批粮草,蒙古右翼各大部落就可以度过今年的寒冬,收到这些消息之后,我相信他们会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再传令下去,等到准噶尔军队击破了汉军防线之后,我军就与汉军脱离作战,转而进攻准噶尔军队、全力堵住准噶尔军队的退路!” 听到齐格木的命令之后,几位蒙古将领相互对视了一眼,表情皆是有所迟疑,但最终还是纷纷垂首遵令! * 趁着战场混乱之际,苏合如今已经回到了诸察合台骑兵之中,很快就重新恢复了对诸察合台骑兵的掌控。 此时,因为巴根的命令,诸察合台骑兵们已经集结于一处,在五百名准噶尔骑兵的监视下,即将要奔袭明军的中军大营。 苏合伪装成一名普通的诸察合台骑兵,隐藏在众位族人之中,一直是不动声色,任由那些负责监视的准噶尔骑兵发号施令。 但当苏合见到汉人的中军大营燃起一道红色狼烟之后,却是面色一振,冷笑道:“终于开始了,巴根他让我诸察合台勇士们白白送死,那也就怪不得我背后捅刀了!” * 巴根并不知道这些暗流汹涌,只是不断催促着准噶尔骑兵们不断冲击着明军左翼防线。 期间,巴根也注意到了明军的中军大营燃起了红色狼烟,但巴根还以为这代表着汉人中军大营已经发现了诸察合台骑兵的突袭,这道红色狼烟乃是召集战场上的军队保护大营的意思。 左翼防线的明军官兵也确实是作战无能,完全不是对手,很快就已是防线崩溃。 见到明军防线终于被攻破之后,巴根顿时大喜,扬声下令道:“全军抓紧时间渡河!渭水对岸只有三五千汉人驻防,并且大都只是步军,冲散他们!” …… PS:这一章修改完毕之后,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比虫子预想中还要更晚一个小时,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九十二章.尘埃落定. …… …… “冲过河去!杀光所有汉人!” 突破了明军的左翼防线之后,巴根没有任何犹豫,当即是率领准噶尔骑兵强渡渭水、向着北岸大举冲杀而去。 此时,虽然说蒙古联军还需要再次突破明军的渭水北岸防线,但巴根却是认为蒙古联军的突围行动已经成功在望了。 自开战伊始,两军的交战看似激烈,但巴根很清楚蒙古联军如今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保存元气、逃回草原,所以他指挥作战之际也一直都在尽可能的降低蒙古联军的损伤情况。 此前,巴根指挥蒙古联军冲击明军的中军与右翼防线之际,只是稍稍试探之后见到明军防线稳固,就很快调转了主攻方向,所以巴根麾下的准噶尔骑兵们并没有出现太大的伤亡,随后当巴根发现了明军防线破绽、开始集中兵力强攻明军防线左翼的时候,又因为对手全都是乌合之众不堪一击的缘故,准噶尔骑兵们依然是损伤不大。 到了此时,两军交战已经一个时辰有余,但巴根麾下的准噶尔骑兵的战损比例依然没有超过三成,兵力尚有近万之多,不得不说巴根的指挥作战能力确实是有过人之处。 与此同时,在渭水北岸驻防的戚斌新军,却只有三千余兵力,并且绝大多数都是步兵,又因为戚斌新军的阵列异常整齐的缘故,一眼望去就愈加显得兵力不足。 所以,巴根自然是不会把戚斌新军放在眼里,认为渭水北岸的明军不过是两三千人,绝对挡不住近万名准噶尔骑兵的冲击,必然是一触即溃! 率领准噶尔骑兵冲入渭水的时候,巴根仿佛已经看到了北岸的那支明军的瞬间溃败景象。 “准噶尔勇士们冲散了汉人的北岸驻军之后,就要即刻离开渭水战场、以最快的速度返回草原,到了那个时候,若是后军的蒙古右翼骑兵可以及时跟上,自然是最好不过,但若是他们迟迟都无法摆脱汉人骑兵的纠缠、不能及时跟上,那我也不会刻意留在这里等待他们!汉人军队毕竟是占着兵力优势,迟则生变!准噶尔勇士们已经攻破了汉人防线,完成了自己的任务,蒙古右翼骑兵若是一直都无法击退汉人骑兵,那就是他们自己无能,也不能怪我抛弃他们!……实际上,若是后军的蒙古右翼骑兵全部折损在这里,今后葛尔丹大汗征服草原的时候也能轻松一些!” 领兵冲锋之际,巴根的心中暗暗做出了决定,就好似准噶尔骑兵们已经击溃了北岸的明军。 然而,巴根却不知道,在渭水北岸布防的这支明军乃是“戚斌新军”,这支军队的主帅戚斌乃是当年让蒙古部落闻风丧胆的戚少保后人,戚斌完全是按照当年戚家军的方法训练这支军队,哪怕是有着经验不足的缺点,这支军队的战力依然是要稳稳胜过陕甘境内另一支强军“战兵新军”一头! 戚继光在世的时候,蒙古朵颜部的实力并不逊于今日的准噶尔汗国多少,朵彦酋长董狐狸曾在隆庆二年率领三万蒙古铁骑入寇,却被戚继光带领八千铳骑一举击溃,攻破了董狐狸的牙帐、俘虏了董狐狸侄子长昂,董狐狸仅以身免,逼得董狐狸扣关请罪,朵颜部也从此一蹶不振;又到了万历三年,蒙古兀良哈部落迅速崛起,五万铁骑大举入寇明朝疆土,戚继光又率领戚家军出塞包抄,不仅是一口气打垮五万蒙古骑兵,还活捉兀良哈部的主帅长秃,兀良哈部落亦是由此而衰。 “戚斌新军”的成立时间尚短,实力自然是远远比不上当年鼎盛时期的“戚家军”,但如今坐拥地势之利、又有以逸待劳的优势,想要挡住近万名准噶尔骑兵渡河而至的冲击,却也不是太困难的事情! * 与此同时,渭水北岸。 戚斌看着蒙古骑兵们向着自己的方向冲杀而来,表情却是极为冷静! 这段时间以来,戚斌新军一直都在渭水北岸驻防,并没有参加任何战事,但也从来都没有闲着,不仅是日夜勤于操练、愈加的训练有素,戚斌也准备了一些特别手段克制蒙古骑兵的冲锋战术。 眼见到蒙古联军愈来愈近,很快就奔到了渭水的中间位置,戚斌突然间抬手下令道:“全军听令,辎重营上前,布车阵!” 所谓车阵,乃是戚继光当年根据北方游牧民族擅长骑兵作战的特点所创的战术,布阵时每四人推一辆战车,战车里放置拒马器和火器,战时将战车结成方阵,马步军以战车为掩护,先用火器进行远距离攻击,敌人的骑兵靠近后步兵使用拒马器列于阵前,用长枪刺杀,敌人败北后,再派骑兵对其进行追击。 随着戚斌的一声令下,戚斌新军的辎重营很快就把三百余辆战车推至阵前,戚斌新军的各类兵种也很快是以各辆战车为核心摆好了防御阵型。 戚斌新军的训练有素,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就准备好了这一切,正在渡河冲锋的蒙古联军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等到车阵布置完毕之后,眼看着蒙古骑兵们距离渭水北岸只剩下五百步左右,戚斌再次冷静下令道:“传令后军,虎蹲炮瞄准蒙古鞑子兵力最密集的地方连射!等到蒙古鞑子进入阵前百步范围之后,所有火铳兵即刻开始三段射击!绝不能让蒙古鞑子上岸!” 虎蹲炮也同样是当年戚继光的发明,乃是通过碗口炮改良而来,拥有着便于携带、发射迅捷的优点,所用弹药主要是石子与铅球,威力略有不足,但杀伤范围却是极大,曾在戚家军当年剿倭灭蒙之际发挥了巨大作用。 时至今日,这种火炮在世界范围内已有落伍之嫌,但这个时代的东亚军队皆是在相互比烂,蒙古骑兵也依旧是百年前的老一套战术,准噶尔汗国近年来倒是从沙俄那边购买了一些枪炮,但这些近代枪炮只有在葛尔丹的近卫军中广泛装备,巴根的麾下军队只是分配到了极少部分,所以虎蹲炮在渭水战场上依然还是属于大杀器之列。 戚斌尚未与赵俊臣反目的时候,赵俊臣对戚斌新军的支持可谓是不遗余力,所以戚斌新军所装备的虎蹲炮足有三十余门。 “轰!轰!轰!” 随着戚斌的一声令下,三十余门虎蹲炮一时齐发,炮声震动大地,漫天的铅子石块向着准噶尔骑兵们发射而去! 准噶尔骑兵的先锋部队顿时就是人仰马翻、死伤大片,原本清澈的渭水很快就泛出了血色,只是一轮炮火就造成了两百余人的伤亡,炮火范围内的所有准噶尔骑兵皆是身体千疮百孔、死状惨烈。 “该死!北岸的汉军不过是两三千人,为何会装备了这么多数量的大炮!” 见到麾下骑兵遭遇了炮火轰击之后,巴根顿时是心中大急,急声催促道:“全军加快马速!汉人火炮的射程固定,只要是冲到了火炮射程以内,汉人火炮就不能有任何威胁了!” 大声咆哮之际,巴根一马当先向着北岸冲去。 只可惜,准噶尔骑兵如今正在强渡渭水,此处的渭水固然是河道较浅,但也有马腹的深度,再加上水流较为急促,却是极大延缓了准噶尔骑兵的速度。 所以,准噶尔骑兵们虽然是不断的挥舞马鞭,但他们的渡河速度依然是无法增加太多,最终还是承受了戚斌新军连续三轮的炮火轰击,并且造成了近千人的伤亡。 然而,当准噶尔骑兵好不容易冲到了渭水北岸的百步范围、躲入了虎蹲炮的射击死角,迎接他们的却是戚斌新军的鸟铳三段连射! 只见戚斌新军的鸟铳手们整齐的列为三排,第一排鸟铳手射击完毕之后就会退到后方重新装入火药铅子,与此同时第二排鸟铳手就会及时补上位置继续射击,等到第二排鸟铳手射击完毕之后,第三排鸟铳手也会及时补位射击,而此时第一排鸟铳手们已经装好了火药与铅子,随时都可以进行第二轮发射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幸苦操练,戚斌新军已是愈加的训练有素,火铳手们固然是有些初战的紧张情绪,但在射击与进退之际竟是没有丝毫乱象,配合极为默契! 但对于准噶尔骑兵而言,戚斌新军训练有素的射击简直就是地狱一般的景象!眼前的鸟铳射击简直就像是雨点一般连绵不绝,没有任何的停歇迹象,每一轮射击都会带给准噶尔骑兵一次迎头痛击! 这个时候,准噶尔骑兵与渭水北岸只剩下了百步左右的距离,若是寻常时候,这般距离对于准噶尔骑兵而言不过是一次冲锋罢了,但在戚斌新军连绵不绝的射击之下,眼前的百步距离竟然就像是天堑一般难以渡过!冲在最前方的准噶尔骑兵纷纷被鸟铳射死射伤,他们的尸体更还会挡住后续军队的道路,整个准噶尔骑兵都是一片人仰马翻的景象,即使是偶尔有少数准噶尔骑兵迎着弹雨冲上了渭水北岸,却也在戚斌新军的车阵阻挡之下束手无策,很快就会遭到戚斌新军的长枪兵围攻而死。 就这样,不过是短短一刻钟的时候,准噶尔骑兵们已是死伤惨重,骑士与马匹的尸体很快就堵满了河道,自战场以东的渭水全部变成了红色。 若非是背水一战的缘故,准噶尔骑兵这个时候恐怕已经陷入崩溃了! “可恶!这支汉人军队究竟是哪里来的!竟然是装备了这么多的枪炮,就算是葛尔丹大汗的近卫军也不过是如此了! 若是寻常时候,我也不忌惮他们,只需要分兵两翼包抄就可以轻易化解,但眼下所有准噶尔勇士被堵在渭水之中,不仅是行军速度缓慢,左右两边也全都是河道深处无法行军,岂不是只能挨打不能还手的局面? 难不成要一直忍受伤亡只等到汉军炮火不足的时候才能够继续突围?若是这样的话,就算是最终成功突围,准噶尔勇士还能剩下几人?” 巴根在侍卫们的保护下躲在后方,伸手紧紧捂着自己的肩头,面色苍白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表情略有些绝望,却是再也不敢小觑渭水北岸的戚斌新军了。 然而,即使是巴根的指挥高明、作战经验丰富,遇到这般局面一时间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事实上,这般情况在准噶尔骑兵们强渡渭水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 当准噶尔骑兵开始强渡渭水之际,他们就已经失去了自身的机动性优势,也无法散开阵型,他们所面对的敌人偏偏又是拥有大量鸟铳与火炮、已经完成了近代化军队转变的戚斌新军! 后世已经有无数案例证明,密集冲锋遇到枪炮连射的时候,即使是人数再多也不过是送死罢了。 简而言之,这是一场典型的近代军队对古代军队的碾压式胜利! 而就在巴根束手无策的时候,突然有一名骑兵跑到了巴根身边,大声禀报道:“巴根大人,后军的蒙古右翼骑兵已经开始进入渭水了!” 听到禀报之后,巴根连忙转头一看,很快就发现了蒙古右翼骑兵陆续开始强渡渭水的景象,顿时是心中大喜,完全忘记了自己之前打算抛弃蒙古右翼骑兵的想法,连忙下令道:“尽快派人通知齐格木首领,让他率领蒙古右翼勇士们一同冲击汉人的渭水北岸防线!像是这样的枪铳连射,汉人绝对坚持不了太久时间,他们的鸟铳很快就会因为过热而无法使用,只要是咱们再坚持一段时间,就一定可以冲破汉军的防线!” 随着巴根的传令,没过多久之后,后方的蒙古右翼骑兵果然是加快了行军速度,向着渭水北岸的方向快速扑来。 见到这一幕之后,巴根心中又是一喜。 战至此时,蒙古右翼骑兵的损伤极轻,依然保持着上万规模,巴根认为只要是蒙古右翼骑兵加入战场之后,必然是可以扛住渭水北岸汉军的鸟铳连射。 然而,当蒙古右翼骑兵赶到准噶尔骑兵的后方之后,让巴根目瞪口呆的一幕发生了! 蒙古右翼骑兵并没有与准噶尔骑兵一同进攻渭水北岸的汉人防线,反倒是把手里的马刀挥向了他们面前的准噶尔骑兵! 毫无防备之下,准噶尔骑兵顿时是伤亡惨重、乱成一团!许多准噶尔骑兵临死之际犹自是睁着双眼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依然是没有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此时,准噶尔骑兵的前方是汉军铜墙铁壁一般的防线,后方则是蒙古右翼的临阵倒戈、穷追猛打,左右两方则是渭水河道的深水区无法涉足,可以说准噶尔骑兵已经陷入了绝境之中,说是插翅难飞也不为过! 看着这般景象,巴根惊怒之余,也是面现绝望。 一时间,巴根的心中转过了许多想法。 “该死!蒙古右翼竟然敢背叛同族! “他们是什么时候与汉人勾结的?” “难不成,上万余准噶尔勇士,今日就要全部葬送在这里?” “准噶尔汗国经此一战之后,必然是大伤元气!岂不是耽误了葛尔丹大汗的雄心壮志?” “死伤了这么多的准噶尔勇士,我就算是可以安全逃回漠北,又有何颜面去见葛尔丹大汗?” 心中的念头百转,巴根的面色也是愈加苍白,他的右手握着刀柄,却是渐渐把刀刃向着自己的脖子抹去,却是已经有了自裁谢罪的念头。 然而,就在刀刃抹到脖子前的一瞬间,巴根却是突然间停下了动作,表情间的绝望也渐渐变成了疯狂与仇恨! 只见巴根调转了马头,挥舞着手上的马刀,大声咆哮道:“所有准噶尔勇士听令!蒙古右翼背叛了我们,他们向着汉人屈膝乞降,他们是所有蒙古同族的耻辱!随我杀光他们!” 说完,巴根携着一种玉碎瓦全的气势,率领着自己身边的准噶尔骑士们向着后方的蒙古右翼骑兵冲杀而去! 与此同时,巴根竟是完全放弃了对渭水北岸汉军防线的进攻! 相较于汉人军队,巴根更加不能原谅蒙古右翼的背叛! 巴根原本已是打算要自裁谢罪,但临死之前,他却是把这次战败的所有责任全部归咎于蒙古右翼! 若不是蒙古右翼一直在阳奉阴违,蒙古联军这次入寇就不会屡屡撞壁! 若不是蒙古右翼的暗中保留实力,蒙古联军早已经攻破了阶州城! 若不是蒙古右翼的临阵倒戈,蒙古联军的最后一线胜机也不会消失! 不论事实如何,但巴根这个时候就是这样的想法! 巴根很清楚,战事发展到了这一步,准噶尔骑兵已是难逃全军覆没的结局,巨大的愧疚感彻底压垮了原本还算是坚定的巴根,所以巴根必须要寻找一个发泄口,也必须要把责任转移给蒙古右翼,否则他就会彻底疯掉,即使是死也不能瞑目! 所以,到了最后一刻,巴根不再继续攻击汉人的渭水北岸防线,反而是下令全军进攻蒙古右翼! 于是,渭水的河面上,准噶尔骑兵与蒙古右翼骑兵厮杀于一处,战事愈加混乱也愈加惨烈! 大量的蒙古骑士尸骸堆积在一起,竟是堵住了河道,整条渭水皆是被血液染成了红色。 * 渭水北岸,见到战事的这般变化,戚斌有些目瞪口呆。 他倒是早就知道了蒙古右翼有可能会临阵倒戈的消息,但他却是完全没想到这场决战最终竟是变成了准噶尔与蒙古右翼之间的厮杀,戚斌新军这个时候反而是只能作壁上观。 对于这般情况,戚斌的心中其实是有些不满的,因为戚斌认为戚斌新军尚有余力,完全不需要蒙古右翼的临阵倒戈,戚斌新军就可以全歼了准噶尔骑兵! 事实上,戚斌还准备了许多投石器与火油罐,戚斌原本是打算等到战事激烈之际,就用火势阻挡准噶尔骑兵,但这招后手如今明显是用不上了。 但这样一来,戚斌新军到手的军功却是少了大半!若是没有蒙古右翼的突然倒戈,戚斌就可以仅凭一己之力全歼准噶尔骑兵,到时候戚斌就会一战成名,军功也会仅次于赵俊臣,战后就算是赵俊臣也不敢轻易针对戚斌,但如今因为蒙古右翼的突然倒戈,戚斌原本是足以传世的全歼之功也就变成了寻常的阻敌功劳,绝大部分功劳就归于赵俊臣的策反蒙古右翼,情况自然是截然不同。 就在戚斌暗暗不满之际,他身边的一名总旗官却是突然开口建议道:“戚守备,难道咱们就这么看着蒙古右翼与准噶尔内杠?” 戚斌转头看了此人一眼,表情略有复杂,问道:“你认为应该如何?” 这名总旗官不过是双十出头的年纪,皮肤白皙、相貌英俊,态度似谦实傲。 此人自称名叫王贺,义乌的小地主出身,乃是戚斌前段时间在义乌招兵时所发现的人才,戚斌曾一度对他极为看重,很快就提拔他为总旗官的军职,但随后戚斌就渐渐察觉到了蹊跷之处,发现王贺的姓名、出身、来历皆是伪装! 暗中探查之下,戚斌发现此人的真实姓名乃是赵贺,也并非是义乌人士,而是扬州大族赵家的嫡系子弟,乃是赵俊臣的远方堂兄弟! 然后,戚斌很快又发现了赵贺一直都受到赵俊臣的暗中资助,在新军内部收买人心、拉帮结派!并且戚斌新军内部还有好几人与扬州赵家有关系,或者是赵贺的亲族兄弟,又或者是扬州赵家的世代长工。 也正是因为这个赵贺,戚斌才发现了赵俊臣插手兵权的野心,从此与赵俊臣渐行渐远。 所以,见到赵贺开口之后,戚斌的心情自然是有些复杂,但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好似完全不知道赵贺的真实身份。 另一边,赵贺似乎也完全没有察觉到戚斌的态度异常,依然是建议道:“依卑职看来,准噶尔骑兵如今已是插翅难逃,我军应该主动出击……毕竟,我朝的军功是依照首级来计算的,如今我军固然是杀伤了大量蒙古鞑子,但若是没有敌人首级作为佐证,日后评功论赏之际也难以让人信服,如今准噶尔骑兵已是自乱阵脚,若是我军趁势出击,就可以多杀一些鞑子,也可以多收集一些首级,军中兄弟们今后也可以多得到一些军功封赏……戚守备,并非是卑职贪功,但这次渭水决战乃是我军这段时间以来唯有的一场战事,眼看着今年的火筛入寇就要尘埃落定,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今后恐怕就很难再收获军功了!” 虽然不喜欢赵贺的居心叵测,但戚斌也不得不承认赵贺的这般说法确实有道理。 暗思片刻后,戚斌抬手传令道:“传令下去,所有火铳手留在岸上继续布防,剩下的所有将士随我出击杀敌!” 然而,戚斌传令之际,却是没有发现赵贺眼中一闪而过的狂喜与杀机,也没有发现赵贺向着自己身后的几位亲卫暗暗打了一个眼色示意。 收到赵贺的眼色示意之后,戚斌身后的几位亲卫也纷纷是表情微变,皆是神色阴鸷。 * 与此同时,渭水南岸的中军高台上,赵俊臣瞭望着渭水上的战事进展,看到蒙古右翼与准噶尔开始自相残杀之后,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说道:“这场战事,总算是结束了,今年的火筛入寇也算是尘埃落定……不过,准噶尔骑兵在最后关头竟是抛弃了北岸的戚斌新军,转而全力进攻蒙古右翼骑兵,倒是一场意外之意,也让我见到了一场同族相残的好戏……” 听到赵俊臣的喃喃自语之后,方振山的心思最是活络,连忙恭贺道:“此战之胜,全凭着钦差大人的运筹帷幄之功,正是因为钦差大人的英明指挥,才会有今日的辉煌大胜!此战一举全歼十万蒙古联军,钦差大人的伟绩必将是要青史留名!” 随着方振山的话声落下,众位官员也纷纷是齐声道:“恭贺钦差大人成就赫赫战功,此战必将是震惊朝野、名传千古!” 听到众官员的恭贺之声,赵俊臣即使是一向性格内敛、城府深沉,却也是忍不住哈哈大笑了几声,只觉得自己这一刻已经开始渐渐挣脱了身上的无形枷锁,从此就要步入一个新的阶段。 等到赵俊臣的笑声落下之后,方振山却是小心翼翼的问道:“不过,钦差大人,这一次蒙古右翼固然是临阵倒戈,但当真是要在战后放走他们不成?总觉得……嘴边的肥肉,就这么丢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赵俊臣却是似笑非笑,反问道:“你说呢?” 不待方振山回答,赵俊臣又是意味深长的说道:“本钦差自然是要信守承诺,这毕竟是关系到朝廷的信誉,但究竟要如何实现承诺,就是另一回事了!”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九十三章.争功百相. …… …… 随着戚斌新军率先一步进入渭水参战,各路明军也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纷纷奔向了渭水战场,态度可谓是积极踊跃。 “痛打落水狗”原本就是明军将士最喜欢、最擅长的事情,准噶尔军队已是穷途末路、俎上鱼肉之局面,正是各路明军“建功立业”、“保家卫国”的大好时机,所有人都是争先恐后、一拥而上。 此时的渭水之上,万余颗敌寇首级皆是军功封赏,利益驱使之下,自然是军心思动! 事实上,就连那些原本已经被准噶尔骑兵彻底击溃了的左翼防线明军,此时也纷纷忘记了不久前的溃败,不甘落后的涌进了渭河战场之中,一个个皆是冲锋在前。即使是赵俊臣一向寄予厚望的战兵新军,这个时候亦是不能免俗。 然而,各路明军难得一见的“齐心协力”、“奋勇杀敌”,对于战场局势而言,却是产生了截然相反的作用。 在短短十余里范围的渭河浅水区域内,很快就挤满了密密麻麻的各军将士,但过于拥挤的环境反而让明军无法发挥兵力优势,战场局势也逐步陷入了混乱! 在各路明军争先挤入战场之前,蒙古右翼骑兵与戚斌新军在作战之际还可以保持着最基本的纪律与阵型,准噶尔骑兵在两军前后夹击之下已是危如累卵,但各路明军一窝蜂涌进战场之后,却是横冲直撞、鸡飞狗跳,很快就搅乱了蒙古右翼与戚斌新军的阵势与配合,反倒是让准噶尔骑兵赢得了一丝喘息之际,颇是有些“猪队友”的嫌疑。 并且,还有许多明军进入战场之后,就有意无意的攻击目前暂且已是化为“友军”的蒙古右翼骑兵,大约是想要用蒙古右翼骑兵的首级代替准噶尔骑兵的首级换取军功,至于践踏推搡、争抢人头的情况,也是屡有发生。 幸好,明军已是占尽优势,准噶尔骑兵也是插翅难逃,即使是战局出现了一些混乱,也只是延缓了最终获胜的时间罢了。 否则,战场局势突然间陷入了这样的混乱,说不定就会让准噶尔骑兵寻到反败为胜的翻盘机会,赵俊臣的诸般谋划、苦心布局,也就要付诸于流水了。 * 与此同时,明军的中军大营内,高台之上。 眼看胜局已定,在众位官员的纷纷恭贺之下,赵俊臣的心情极佳,脑子里已是暗暗构思着自己今后的诸项计划——究竟要如何利用这场战功谋取最大的利益?德庆皇帝若是心生忌惮应该如何应对?今后陕甘三边的边防战略又需要如何布置? 等到赵俊臣回过神来,终于是注意到了战场局势的混乱景象,原先的舒畅心情顿时是被破坏了大半。 这些明军,若说他们不堪一用,这些日子倒也在赵俊臣的指挥下连续打了几场胜仗,但若说他们表现有多好,却是每次都会在紧要时刻横生枝节,让人颇是扫兴。 方振山毕竟是武官出身,也注意到了战场上的混乱迹象,看到赵俊臣突然间皱起了眉头,连忙请示道:“钦差大人,战场上的各路将士汇聚于渭河战场,却又缺乏指挥与配合,实在是有些混乱,您看要不要传下一道军令约束一下?” 赵俊臣沉着脸点头道:“即刻派出快马赶去渭水战场,向各路将士传达本钦差的军令,严令各军收拢队伍、约束军纪,绝不能相互践踏内讧,战后也不许随意杀俘,更不可以趁机进攻蒙古右翼军队,不论是准噶尔俘虏还是蒙古右翼骑兵,本钦差留着他们性命今后还有用处……算了,也不必派信使去了!方总兵,由你亲自赶去传达军令,本钦差给你临机决断之权,若是有人收到军令之后依然是恣意妄为,就由你自行处置,事关重大,务必要严惩不贷!” “卑职遵令!” 听到赵俊臣的沉声命令,方振山连忙答应一声后就转身离去了。 不过,赵俊臣与方振山皆是心中清楚,这道军令只是尽人事罢了,战场上的各路明军恐怕是不会听从军令的,哪怕是赵俊臣已是在军中树立了极高的威信,这个时候说话也未必管用。 利之所在,刃山深源,皆是无惧——管子在两千多年前就讲明白这个道理了。 如今,准噶尔的败局已定,渭水战场上到处都是可以换成军功赏银的鞑子首级,明明是唾手可得的好处,哄抢还来不及,又岂是赵俊臣发一道军令就可以阻止的? 自来到这个世界上以后,赵俊臣不论是收人还是用人,一向是以利益诱导,正是利用了人类的趋利本性,所以赵俊臣的权势影响才会越来越大,若是让赵俊臣反其道而行之,总是强行逼迫门下官员放弃眼前的好处,怕是早就垮台了。 赵俊臣的军中威望渐高,但也只能让将士们为自己拼命罢了,若是想让将士们放弃利益好处,却是很难有所成效。 世间之事,总是如此——让人效力很容易,让人拼命也只是需要一些手段罢了,让人放弃利益好处却是难如攀天。 赵俊臣毕竟只是人而不是神,甚至也不是一位合格的军事家,他所擅长的利益驱使、蛊惑人心之类的手段,只能用以鼓动军队士气、提升将士战意,却绝无可能在短时间内让糜烂已久的明军将士们变得令行禁止,军纪严明。 所以,眼前的战局乱象,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从某方面而言,这般情况也算是赵俊臣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若不是赵俊臣在战前鼓动士气的时候制订了极高的军功封赏标准,将士们这个时候也不会这般冲动。 想到这里,赵俊臣略显无奈的轻轻摇头。 另一边,见到赵俊臣的表情变化之后,在场的众位文官相互交流着眼色,他们平时立场各有不同,观点也常有针对,但这个时候的表现却是出奇默契。 只见西安知府吴启凡的表情满是气愤,道:“依照钦差大人的战前计划,这个时候明明应该是由戚斌新军与蒙古右翼担负主攻任务,但各路军队为了抢功,却是乱攻一气,甚至是相互践踏、彼此争抢、攻击友军,竟是完全违背了钦差大人的明令,也造成了如今的战场乱象,原本稳胜的局面也因此而横生波折,若是让准噶尔军队趁机逆转了战局,又该如何是好?” 吴启凡的话声刚落,周勃也是肃容道:“是啊!依下官来看,此战之胜,全赖钦差大人您的指挥有方、运筹帷幄,否则边军糜烂已久,禁军援兵也是久不经战事,又哪里是蒙古联军的对手?若非是天降钦差大人,怕是早就三边告急、丢城失土了!如今收获了一场百年未有之大胜,固然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但下官心中却是有些担忧,若是边军兵将们经过这场大胜之后变得居功自傲、不服管制,又该如何是好?钦差大人您在这里固然是能镇住他们,但您迟早都要回京城的,到时候我们这些文官怕是就要遭罪了!” 随着吴启凡与周勃的带头表态,一众文官们急忙是纷纷附和。 “是啊,看今日的情况,钦差大人您明明还留在中军坐镇,但各军就已经有了不服从军令的迹象,等到钦差大人您今后离开三边返回京城,三边各军还如何能治?这般迹象,影响极大、隐患极深!不得不防啊!” “三边军队从前屡战屡败,就已经是军纪糜烂、听调不听宣,如今他们打了胜仗,必然是要变得更加骄横了,到时候只会苦了三边百姓啊!” “钦差大人,下官认为,眼前的战场乱局固然是不碍胜负,但也绝不是一件小事,还希望务必要重视此事,严惩那些违背军令的将领武官,小惩大诫,方有长远太平!” 文官总是这样,说他们小肚鸡肠也好,说他们防患未然也罢,心中对武官势力有着天然戒备,总是会抓住一切机会打压军队势力,若是作战不利的时候他们会嫌弃武官们无能,但若是战事顺利的话他们又会担忧武官们趁势坐大了。 尤其是眼下,随着方振山的离开,留在赵俊臣身边的官员绝大部分都是文官出身,剩下的少数武官也是品阶较低、毫无影响力,正是文官们上眼药的大好机会。 更何况,若是他们能够趁机说动赵俊臣的话,在赵俊臣出手打压武官之余,文官们说不定也能多分到一些功勋。 简而言之,眼看一场大胜就要到来,不仅是各路明军在战场上争功,文官们留在后方也是不甘寂寞,此前还有些齐心协力、众志成城的氛围,此时却是再也不看不到了。 对于众位文官的心态,赵俊臣也是洞若观火,自然是没有理会,只是静静观察着战场局势变化。 随着方振山赶到渭水战场督战,并且是传达了赵俊臣的军令,又连续出手惩戒了几名不听号令的武官之后,终究是产生了一些效果,各路明军也稍稍老实了一些,虽然说各军依旧不愿意退离战场,但至少是不敢再明目张胆的彼此争抢了,攻击蒙古右翼骑兵的现象也减少了许多,战场局势依旧是有些混乱,但也重新回到了明军的控制之中。 见到这般局势变化,尤其是注意到各路明军不再攻击蒙古右翼骑兵之后,赵俊臣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还真有些担心蒙古右翼骑兵会在各路明军的不断骚扰之下恼羞成怒,最终是临阵反水、反攻明军,到时候又要横生变数。 然后,赵俊臣终于回复了众位文官的说法,却是摇头道:“正如你们所说,本钦差很快就要回京了,庙堂中枢那边还有一大堆重要政务等着处理,到时候恐怕是很难顾及三边了……但各位也不必太过担忧,陕甘三边今后还有梁阁老坐镇,又有朝廷主持大局,想必是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各军今天在战场上固然是有些不听军令之嫌,但好在无碍胜局,将士们这段时间以来连续作战异常幸苦,伤亡也多,表现又要比预想中好上许多,值此大胜之时,若是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责罚他们,说不定还有军队哗变之风险,这般话题还是休要再提了。”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答复,众位文官皆是有些不甘,事实上赵俊臣的说法也很难说服他们。 梁辅臣从前固然是在陕甘三边有些威望,但如今三边军心尽归于赵俊臣,梁辅臣曾经的那些威望已是荡然无存,短时间内怕是很难控制这些胜仗骄兵。 然而,不待众位文官再次开口相劝,赵俊臣已是再次开口道:“自这场战事开始到现在,已经有一个多时辰了,本钦差站在这里紧盯着战局变化也有一个多时辰了,实在是有些疲乏了,如今大局已定,最终的胜利也只是时间问题,咱们也不必再顶着秋风杵在这里,还是回到帅帐内等待最终的胜利消息吧……本钦差这段时间操劳太多,身体状况也是不佳,实在是有些顶不住了! ……此外,各路军队这次在战场上趁机攻击已经化为友军的蒙古右翼骑兵,却是有些站不住道理,等到战事结束之后,蒙古右翼的齐格木必然会向我质问指责,到时候少不了一番扯皮,再加上战后诸事的处理,却也需要事先养足精神……” 说完,赵俊臣率先转身下了高台,向着营中帅帐方向走去,却是不再给众位文官说话机会了。 事实上,吴启凡、周勃等人的想法,虽然有过河拆桥的嫌疑,但也不无道理,边军们军纪糜烂已久,平日作风反倒是与悍匪相近,今后有了军功傍身必然会愈加的骄横难控。 但这般情况对于赵俊臣却是有利,唯有边军将士骄横难控,赵俊臣在陕甘三边的影响力才能够延续下去,一旦是梁辅臣无法镇住局势,文武官员有了冲突之后就需要赵俊臣出面解决,这样的话梁辅臣就会不断欠下赵俊臣的人情,与此同时更还可以拖住梁辅臣让他迟迟不能回京辅佐德庆皇帝,却是一箭三雕的局面。 所以,赵俊臣自然不会理会文官们的担忧,更何况文官们这个时候提出担忧很大程度上也只是为了与武官们争夺功勋罢了。 另一边,见到赵俊臣的这般表现,众位文官皆是有些无奈,但也不敢再提此事扫了赵俊臣的兴,只好是纷纷跟随赵俊臣返回帅帐。 * 其实,赵俊臣并没有说谎,自战事开始之后他就站在高台上盯着战事发展,足足站了近两个时辰,也被吹了近两个时辰的西北风,他这段时间原本就是身体状况不佳,眼看着胜局已定,心情也不复之前那般紧张,却是发现身体有些扛不住了。 回到帅帐之后,赵俊臣先是喝了一杯姜茶,身体总算是暖和了一些,然后就开始闭目养神,等待着最终的战果传来。 众位文官见到赵俊臣确实是面带疲惫,却也不敢打扰,同样是静静等待着。 等待之余,赵俊臣的大脑并没有闲着,依旧是快速转动,思考着许多后续问题。 “今天晚上,就派人去通知许庆彦,可以把梁辅臣放出来了,梁辅臣的心智不低,必然会怀疑他被绑架的事情与我有关系,所以这件事一定要处理干净,绝不能让梁辅臣抓到任何把柄……” “这场战事结束之后,将是我气势最旺、威望最重的时候,必然要趁势召集各地的督抚与总兵们相见,不仅是趁机立威,也要趁势把他们收为己用……” “此战之前,我也从未想过最终的胜果是如此辉煌,所以在战前制定的军功封赏就显得有些高了,发给将士们的军功赏银必然是一笔大数目,只靠查抄汪家的家产也不知道够不够,却也需要想些办法……” “还有攻略河套平原的事情,也必须要抓紧时间安排……若是巴根可以活捉的话,倒是可以利用一下……” “此外,戚斌新军的处理也需要谨慎,我一直刻意压制着他们,没让这支军队收获太多的军功,但这支军队的战力不俗,今后迟早要重用他们,只是我虽然一直都在暗中渗透,但戚斌还是留下了太多的烙印,还有戚斌身后的梁辅臣……” “京城中枢的动向……” “请功战报究竟应该如何操作……” 或许是因为即将要收获一场大胜,赵俊臣的身体依旧疲乏,但大脑则是格外清晰敏锐,很快就把方方面面的问题尽数整理了一遍。 就在赵俊臣暗思之际,时间流逝极快,很快就已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随着帅帐之外的喧哗声与欢呼声渐渐大了起来,赵俊臣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知道,必然是这场战事有了最终的结果。 果然,又过了一盏茶之后,赵大力快步进入帅帐之内,脸上满是兴奋与喜意,跪在赵俊臣面前大声说道:“启禀钦差大人,渭水战事结束了!准噶尔军队不是被杀就是被俘,无一逃脱,我军大胜!我军大胜!”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九十四章.最终的战果. …… …… “启禀钦差大人,渭水战事结束了!这一战,准噶尔军队不是被杀就是被俘,无一逃脱,全军尽灭!我军大捷!我军大捷!” 随着赵大力的大声禀报,帅帐内顿时是一片欢腾! 虽然帐内众官员皆是亲眼看到明军在渭河战场上占尽优势,但战场局势总是瞬息万变,直到尘埃落定之前任谁也不敢百分百确定胜负,各军争功之际所造成的战局混乱也让这场战事平添了一丝变数,所以众位官员陪着赵俊臣在帐内等待消息之际,许多人都是坐立不安、心神不宁,生怕会收到战局逆转的消息。 如今,终于是收到了切实消息,心情自然是格外不同。 许多官员皆是忘记了官身仪态,大声欢呼了起来;一向儒雅的吴启凡面色潮红,却是变得神神叨叨,不住喃喃着“百年未有之大胜”;周勃与蒙古人有杀子之仇,这一刻更是双眼紧闭,流下了两行清泪。 帐内众位官员,有些人昏聩无能、尸位素餐,也有些人鱼肉百姓、贪赃枉法,当然也有吴启凡、周勃这样有能力、有节操的好官,但这一刻所有人的心情都是相似的。 每年入秋后的火筛入寇,都是陕甘三边的一场灾难,每次都会让陕甘数省焦土万里、一片狼藉,不仅是百姓们要被烧杀抢掠,官员们也是整日惶惶,三边军镇坐拥边军数十万,却连自身安危都很难保证,就更别说是驱赶敌寇了,而今年又有屠城灭国无数的准噶尔汗国横空出世,更是百年未有之威胁! 想当初,知悉了蒙古右翼与准噶尔汗国一同组建了六万余蒙古联军的消息之后,许多官员都已经做好了丢城失地的心理准备,几位督抚甚至都打算要瞒着朝廷与蒙古联军暗中乞和了! 谁曾想,朝廷派来的赈灾钦差赵俊臣却是力挽狂澜,不仅是早早就为陕甘三边送来了禁军援兵与大批物资,本人更是初入陕甘就依靠少数护卫击溃了数千蒙古骑兵,极大的振奋了陕甘士气,随后架空了三边总督王铮,以超乎常人的胆魄掌控了陕甘军政大局,又使用各种手段控制了陕甘境内绝大部分精锐力量,组建战兵新军、排除了汪家隐患、一手制订了利用阶州城诱敌深入的计划! 最终,在短短十余天时间内,明军与蒙古联军连续多场大战——阶州城的攻防战!镇宁卫城的突袭战!小川河的围剿战!再到今天的渭水决战!从前一向是屡战屡败的明军在赵俊臣的率领下竟是变成了一支屡战屡胜的强军!看似是气势汹汹、不可战胜的蒙古联军,经过这四场战事之后竟是全军覆没的局面,这是所有人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但赵俊臣不仅是敢于这样设想,还敢于这样实干,最终还真让他完美实现了这项百年未有之壮举! 此战之后,随着蒙古联军的全军覆灭,至少能保证陕甘三边今后十年时间的太平安稳,原本视汉人如软弱羔羊的蒙古各部落,今后也再不敢随意入侵明朝疆土了! 而且,听赵俊臣这段时间以来话里话外的意思,全歼蒙古联军也只是他雄心壮志的第一步罢了,更还有进一步收复河套地区的想法! 今日之战,固然是战果辉煌,但在赵俊臣的庞大计划之中,也只是将来收复河套战略的一个引子罢了! 若是河套地区当真是像赵俊臣计划中一般重归明朝疆土,也将彻底为陕甘三边解决火筛入寇的隐患,西北诸省从此将再也没有外寇侵扰之忧! 回想到这段时间以来的种种,帐内的众位官员对赵俊臣钦佩愈深,激动之余也纷纷是再次向着赵俊臣不住恭贺。 此前,众人在中军大营的高台上瞭望战事进展的时候,就已经提前向赵俊臣恭贺过一次了,如今再次向赵俊臣恭贺,贺词也大都是老一套,但众位官员却丝毫不觉得自己是多此一举,也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贺词有多么的夸张肉麻。 他们大都是亲眼见证了赵俊臣这段时间以来的所有功绩,只觉得这个时候任是如何夸赞赵俊臣也不过分。 此战之胜,让赵俊臣在陕甘三边的声望彻底达到了顶峰! * “此战之后,钦差大人的千秋伟绩必将载入史册、留名千古!” “钦差大人成就这般百年未有之胜绩,实乃是我朝第一名臣!” “钦差大人之壮举,朝廷幸甚!百姓幸甚!” 事实上,赵俊臣也是同样的心情,在战事没有彻底结束之前,一颗心终究是有些悬着,如今收到了切实捷报之后,也是有些心情激动。 不过,在众位官员的恭贺之下,赵俊臣依旧是表现平静,颇是有些西晋谢安之风范。 只见赵俊臣抬手轻压,安抚了情绪激昂的众位官员之后,却是把目光再次转向了赵大力,问道:“此战的战果可有统计出来?我军伤亡几何?俘虏了多少敌军?……还有,可有生擒到准噶尔汗国的几位主将?” 赵大力依然是情绪激动,声音洪亮的答道:“启禀钦差大人,依照前方传来的消息,我军在此战之中全歼了蒙古联军之中的准噶尔骑兵及仆从军,总计斩首八千余,俘获五千余,还缴获了战马一万一千余匹以及大量的兵器军资…… 我军的战果显赫,但伤亡也很严重,大约战死了一万五千余人,但战兵新军、禁军援兵、戚斌新军的死伤较少,加起来也只有三千人左右,绝大部分死伤皆是源自于我军防线左翼的各地边军…… ……此外,我军在渭水战事之中,也‘误杀’了许多蒙古右翼骑兵,再加上蒙古右翼骑兵临阵反水之后就成为了准噶尔骑兵的主攻目标,所以蒙古右翼在此战之中伤亡也是不轻,战死了大约五千人左右……蒙古右翼骑兵战死之后,他们的首级大都被我军将士们割了下来,如今全都与准噶尔骑兵的首级混杂在一起无法分辨,如今蒙古右翼的首领齐格木也因此而大发雷霆,说咱们背盟弃约,如今正由方振山总兵与他扯皮,只不过齐格木气愤难平,方振山总兵认为齐格木很快就会来到中军大营与钦差大人质问,所以提醒钦差大人早做准备……” 听完了赵大力的禀报之后,赵俊臣轻轻点头,缓缓说道:“这样看来,我军经过阶州城、镇宁卫城、小川河、以及渭水四场战事之后,总计斩首两万八千余,俘虏一万三千余,再加上未经统计战果的阶州城战事,我军总计已经消灭了蒙古联军四万五千余兵力,确实是战果显赫……而蒙古联军如今只剩下了临阵反水的蒙古右翼骑兵与诸察合台军队,其中蒙古右翼骑兵如今只剩下了七千余兵力,诸察合台军队也只剩下了不足两千人,皆是伤亡过半、受了重创…… 只是,我军经过这四战之后,也是伤亡惨重,即使是不算阶州城的伤亡,死伤也有近四万之多,这几场战事堪称是百年未有之惨烈了……” 赵俊臣这些年来管理户部,对于数字最是敏感,听到赵大力的禀报之后,很快就统算出了敌我两军的所有伤亡数字。 明军总计死伤了四万余人,蒙古联军被杀被俘也有四万五千人,若是再加上尚未统计伤亡数字的阶州城守军,两军的死伤数字大致相同! 要知道,明军在这几场战事之中可谓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又有兵力方面的绝对优势,还有赵俊臣的诸般布局谋划,即使是如此也不能在伤亡数字上稍占优势,从这方面而言,明军也算不上是完胜。 但对于这般结果,不论是赵俊臣还是帐内的诸位官员皆已经是深感满意了,毕竟这几场战事大都是野外作战,原本就不是明军所长,主要敌人准噶尔骑兵的战力也要比明军精锐更胜一筹,若非是赵俊臣的诸般布局谋划,即使是明军再多一倍伤亡,也绝无可能有这般显赫的战果! 所以,见赵俊臣算出了两军的最终伤亡数字之后,帐内众位官员又是一阵恭贺。 但赵俊臣依旧是表现冷静,并没有得意洋洋,反而是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战后诸事之上。 只见赵俊臣再次抬手止住了众官员的纷纷恭贺之后,就开始雷厉风行的传达军令。 “吴知府,如今军中俘虏总计有一万三千余,规模颇大,由你来安排尽快完成俘虏营的扩建……此外,俘虏之中的那些伤兵,若是伤势不严重的话也要给予基本医治,不能让他们轻易死了,本钦差还留着这些俘虏有大用处……” “周大人,将士们的军功要尽快统计出来,第一批赏银也要尽快发放出去,不必担心银子不够,若是当真不够我自然会想办法解决……” “古大人,我军的伤兵医治就由你来负责,若是再让我发现军中忽视伤病,定不饶你……” “牛辅德,由你来持笔写一份捷报,并且尽快将捷报传去朝廷、公示各地……” 一道道军令之下,帐内各官员皆是被分配了任务,但赵俊臣一直都没有提及请功战报的事情,虽然这件事情才是战后的重头戏! 但这件事情并不是赵俊臣一个人就可以决定的,这关系到利益的最终分配,奏疏里的排名顺序必将是影响深远,不仅是所有人都要暗中角逐,赵俊臣也需要一段时间的认真考量,所以赵俊臣暂且压下了此事,只是先向朝廷送去一份捷报罢了。 不过,依照时间估算,小川河战事的捷报这个时候已是送到京城了,德庆皇帝与朝廷群臣必然会震惊于小川河战事的战果,但如今还未等他们缓过劲来,又要收到渭水战事的捷报,却也不知道到时候又会是怎样的反应。 至少,朝廷究竟要如何封赏赵俊臣的这般显赫战功,必然会引来一场大议。 对此,赵俊臣很是期待! 而就在赵俊臣暗思之际,帐外突然又传来了一阵喧哗,似乎是有人吵着要见赵俊臣。 接着,有人进入帅帐禀报,称是戚斌新军的几位军官闹着要求见赵俊臣,情绪颇是激动,似乎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九十五章.戚斌新军的消息. …… …… “启禀钦差大人,有十余名武官闯入了中军大营,全都是出自于戚斌新军,吵闹着要见钦差大人,但这些武官的品阶皆是不高,大都只是百户、总旗官之类的职位,原本是没有资格与钦差大人直接见面的,所以侍卫们就拦住了他们,谁曾想这些人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了……如今他们已经被侍卫们包围控制了起来,究竟应该如何处置,还请钦差大人定夺!” 侍卫进入帅帐禀报消息的时候,赵俊臣正与周勃商议军功赏银的事情。 周勃一向是负责军中将士的功过赏罚之事,对戚斌此人也颇有好感,听到戚斌新军的大量武官冲闯帅帐的消息之后,不由是面色微变。 然后,不等赵俊臣开口表态,周勃就大声怒斥道:“戚斌是怎么管束麾下武官的?就算是当真是出了急事、又或者是受了委屈,又岂有冲闯军营的道理?” 周勃的这一番话,看似是训斥戚斌御下不严,但实际上颇有维护开脱之意,却是把戚斌新军武官们“冲闯帅帐”的罪名变成了“冲闯军营”,罪行顿时就减轻了许多,又给这些武官们的莽撞行为寻了一个“有急事、受委屈”的理由。 表态之后,周勃又转头向赵俊臣劝道:“钦差大人,据下官所知,这戚斌新军自从成军之后就一向是军纪严明、令行禁止,远要比寻常边军更守规矩,他们这次急切想要见您,必然是有什么大事,您还是召见他们询问一番比较好,也算是给他们一个解释的机会。” 赵俊臣自然是看明白了周勃的小心思,但也没有拆穿,只是顺水推舟的点头道:“既然周大人这样说了,就给他们一个解释的机会,传令下去,缴下那些武官的兵器,把他们押入帅帐见我。” 事实上,赵俊臣早就料到会有现在的情况,他把周勃留在帅帐中商议军功赏罚的事情,也是因为周勃的刚正名声广为人知,下面的事情若是有周勃作为见证,事后传扬出去也能让人信服。 随着赵俊臣的命令,帅帐内很快就被押入了十余名军官。 正如之前的禀报,这些武官皆是年纪不大、官职也不高,大都只有二三十岁,也只是一些百户官、总旗官之类的底层武职,至于千户以上的武官则是一个也看不到。 在这群年轻武官之中,为首之人却是一名总旗官,不过是双十出头的年纪,皮肤白皙、身材修长,相貌还与赵俊臣隐隐有着三四分相似,相较于军队武官的身份,气质举止却是更像一位地主家的少爷。 赵俊臣仔细打量了此人一眼之后,开口问道:“你们都是何人?为何要冲闯中军大营?戚斌为何没有管束你们?他难道就没有教给你们军中规矩?”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为首的那名年轻总旗官却是双目泛红,泣声说道:“启禀钦差大人……戚将军、戚将军他……战死了!” 随着此人的话声落下,不论是赵俊臣还是周勃皆是面色大变。 周勃惊声问道:“戚斌战死了?怎么可能?为何此前的战报之中没有提及此事?” 那名总旗官垂头答道:“回这位大人的话,当时准噶尔骑兵冲击我军的北岸防线,戚将军则是身先士卒、冲锋在前,率领将士们奋勇杀敌、死战不退,等到准噶尔骑兵被彻底击溃之后,戚将军却是突然间口吐白沫、摔到在地,我等心中惊骇之余,也连忙为戚将军检查身体,才发现戚将军的左臂在作战之际被流矢划伤了,若只是普通流矢划伤也只是小事,但戚将军的伤口却是一片乌肿,血液也是黑中带紫,显然是中了剧毒……最终,戚将军抢救不及,就这样英年早逝了……等到戚将军过世之际,前线捷报已是传了出去,所以才没有戚将军战死的消息……” 说到后面,这名年轻总旗官已是泣声不断。 周勃的表情惊怒,怒斥道:“准噶尔鞑子这般阴毒,两军对阵堂堂作战,他们竟然敢用毒箭伤人!” 说完之后,周勃又是连连摇头哀叹,道:“可惜了!当真是可惜了!我一直都很看好戚斌,觉得此人虽然年纪轻轻,但已是品性高洁、治军有方,又有梁阁老的看重,将来必然是前途无量,谁曾想……唉!明明是一场百年未有的大捷,偏偏是戚斌战死了!” 另一边,自从听到戚斌战死的消息之后,赵俊臣就一直是表情复杂、沉默不语。 此时,听到周勃的叹息之后,赵俊臣缓缓抬头问道:“周大人,戚斌他可有结婚生子?家中还有多少亲族?” 周勃思考了一下,答道:“据下官所知,戚斌有一妻子周氏,还有一位老母与一个三岁大的孩子。” 赵俊臣轻轻点头,缓缓说道:“戚斌之死,确实可惜了……我与他一向是关系不睦,但也重视他的能力与品行,还曾想着要在战后重用提拔他,没曾想他竟然就这样战死了……在战后的请功奏疏里面,我一定会重点提及戚斌的功绩,戚斌乃是战死的最高武官,相信朝廷一定会给足他哀荣的,他的老母、妻儿、以及族人,也会由我亲自照拂,从今往后必然是衣食无忧。” 周勃的心情不佳,只是点头道:“钦差大人实在是有心了。” 赵俊臣再次沉默片刻后,表情也重新恢复了肃穆,抬眼向那位总旗官问道:“戚斌战死了,这确实不是一件小事,但难道这就是你们冲闯中军大营的理由?” 这名总旗官抬起头来,表情颇是狰狞愤怒,说道:“钦差大人,我们这些人这次闯营,并非只是为了戚斌将军战死之事,而是为了给军中同袍们求情而来! 若是堂堂正正的两军作战,戚将军就算是战死了,我军的将士们也不会抱怨什么,只能怪自己保护主将不力,但准噶尔鞑子却是用毒箭害人,却又如何能忍?戚将军一向是爱兵如子,深得军心拥护,所以得知了戚将军中了毒箭而死的消息之后,所有将士都是气愤难当,当时我军正在打扫战场、羁押俘虏,许多将士在心中激愤之下,就忍不住出手杀死了一些投降的准噶尔鞑子泄愤,也引发了一些骚动…… ……最终,方振山总兵突然现身,宣称钦差大人您有严令不得杀俘,不仅是阻止了我军的杀俘泄愤之事,又因为我军几位武官在激愤之下稍稍顶撞了几句,就把我军的所有千户以上武官尽数罢职关押,说是重罪难恕,必将严惩,我们几人这次闯营求见钦差大人,也正是为了此事! 还望钦差大人明鉴,我军一直都留在北岸作战,事先并没有收到钦差大人您不准杀俘的命令,战后杀俘也是情有可原,并非是刻意违背您的军令,就算是有错,也绝不应该把军中的高层武官全部罢免关押……还望钦差大人您大发慈悲,念在戚斌将军战死的份上,宽恕我军众位将领的罪行吧!否则,戚将军他好不容易才组建的这么一支新军,怕是就要解体分散了!” 听到这名总旗官的解释之后,赵俊臣依旧是面无表情,而周勃则是神色犹豫。 赵俊臣不准杀俘的命令,他自然是知道的,也明白赵俊臣留下这批俘虏是为了今后的大计,更何况军队违背军令一向都是周勃心中最厌恶的事情,周勃不久前还因为这般情况而建议赵俊臣严惩军中武官,所以从原则与立场来讲,周勃应该是支持方振山的决定。 与此同时,周勃对于戚斌以及戚斌新军却是颇有好感,也认为戚斌新军这次犯错算是情有可原,却又觉得方振山的这般决定有些不近人情了。 最终,周勃在心情矛盾之下,却是把决定权交给了赵俊臣,说道:“钦差大人您确实有过严令不准我军将士杀俘,但戚斌新军的做法也算是情有可原,下官虽然是负责军中功过赏罚之事,但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还是请钦差大人您亲自定夺吧。” 赵俊臣轻轻叹息一声,说道:“这位总旗官,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士?” 这名总旗官抬头答道:“小人名叫李贺,义乌人士。” 赵俊臣点了点头后,又说道:“你刚才的说法也有道理,戚斌新军隔在渭水北岸,没有及时收到本钦差不准杀俘的军令,并不算是有意违背军令,因为戚斌之死,你们的做法也算是一时激愤、情有可原,确实不必严惩……但无论如何,终究是做出了私自杀俘的事情,罪责还是有的……这样吧,因为放纵将士杀俘、败坏军纪,戚斌新军所有千户以上的武官,皆是降职两级,暂且留职察看!” 说着,赵俊臣又是摇头叹息,道:“唉,戚斌新军确实是一支难得的强军,本钦差也不愿意让这支军队就这样散了!”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决定,戚斌新军的几位武官顿时是大声欢呼了起来。 然而,下一瞬间,赵俊臣的表情已是更加严肃,又说道:“杀俘的事情,算是就这样揭过了,但你们冲闯帅帐的罪行,可还没有定论!你们私自杀俘,还可以说是不知军令、一时激愤,但你们难道不知道冲闯帅帐的严重性?若是真有委屈,自然有别的办法渠道向本钦差申述,又为何要强行闯入帅帐、甚至是与帐外护卫拔刀相向?这般行径,若是本钦差就此揭过,从今往后还要如何治军?说吧!这次闯营,是你们之中何人提议带头的?” 见赵俊臣的表态这般严重,戚斌新军的武官们顿时是停止了欢呼,纷纷是面露出惶恐,一时间没有任何人敢说话。 就在这个时候,李贺却是把所有责任都揽在了自己身上,表情毅然的说道:“钦差大人,这件事情全都是由我而起,与同袍们没有任何关系,是我提议!是我带头!钦差大人您若要责罚,就责罚我一个人吧!”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九十六章.卫国军. …… …… “钦差大人,这件事情全都是由我而起,与同袍们没有任何关系,是我提议!是我带头!您若要责罚,就责罚我一个人吧!” 听到王贺的回答之后,赵俊臣却是面现冷笑,说道:“冲闯帅帐、拔刀相向、以下犯上、冒犯主帅……这般严重的罪责,你不过是区区一个总旗官,承担得起吗?” 说完,赵俊臣转头向周勃问道:“周大人,依照军规军法,这般罪行理应是如何惩处?” 周勃看了王贺一眼,却是面现不忍之色,说道:“冲闯帅帐的罪行,至少也要惩处以二十军棍……若是再考虑到他们有过拔刀相向的行为,更还要罪加一等,轻则五十军棍,重则就是斩立决了!” 赵俊臣轻轻点头,再次把目光转向王贺,眼神之中满是严厉与压迫,缓缓说道:“五十军棍、斩立决……依本钦差看来,这两项责罚相差不多,一旦是五十军棍罚下去,受罚之人就算不死也要终生残废,还不如斩立决来得痛快!你叫王贺是吧?你当真要一人承担所有罪责?” 在所有人的注目之下,王贺重重点头,大声说道:“只要钦差大人您能够赦免这些同僚的罪行,卑职一个人死不足惜!” 说话之际,王贺的表情间满是毅然决然,语气里全是义气当先,一副甘愿为了同袍们而英勇就义模样。 见到王贺的这般表态之后,戚斌新军的众位武官们皆是满脸的震惊与感动,谁也没想到王贺竟然会把所有责任揽在自己身上,甚至是不惜一死来赦免众人的罪行。 戚斌组建新军的时候,兵源大都是来自于义乌的矿工,完全没有招募陕甘三边的亡命徒与兵油子,就是为了防止这支新军沾染上边军的种种恶习,帅帐内的这些底层武官也大都是戚斌近段时间所提拔的,前不久还只是矿工的身份,没见过什么大世面,性格也保持着淳朴与谦卑。 他们也明白这次莽撞冲闯帅帐究竟是多么严重的罪行,只是连续经历了戚斌战死与高层武官被羁押的事情之后,戚斌新军连续遭到重创,眼看就要分崩离析,这些人皆是有些热血上头,被人稍一挑拨就干出了冲闯帅帐的蠢事。 然而,在帅帐外被侍卫们团团围住之后,绝大部分人的冲动劲头逐渐冷却,就已是有些后悔了,随后又被侍卫们夺去兵刃押入帅帐,见到了威望日渐高涨的赵俊臣,绝大多数人更是心中胆寒,连话都不敢说了,还需要王贺来代替众人表态,最终也正是王贺的据理力争挽救了戚斌新军。 如今,赵俊臣突然要追究他们冲闯帅帐的罪行,语气表情又是这般严重,更是让这些戚斌新军的底层武官们感到了无比惶恐,只觉得自己这次完蛋了。 就在这个时候,又是王贺突然间挺身而出,表示要代替众人承受所有责罚,甚至是不惜一死! 这般情况下,帅帐内这些性格淳朴的新军武官们究竟会多么感动,又会多么钦佩王贺的义薄云天,也就可想而知了。 于是,王贺在这些新军武官心中的声望,也就瞬间到达了顶峰,甚至还要更高于戚斌在世的时候。 感动与钦佩之余,这些新军武官们也再次热血上头,终于有了说话的勇气,纷纷是为了王贺向赵俊臣求情。 “钦差大人,这次冲闯帅帐是我们所有人的决定,绝不只是王贺兄弟一人的带头!” “若要责罚就责罚我们所有人吧,我们所有人一同分担,千万不要杀掉王贺兄弟啊!” “钦差大人,王贺兄弟的所作所为,全是一心为了新军考虑,您可不能害了他啊!” “钦差大人……” 听到众位武官的求情,赵俊臣的表情反倒是更加严肃,冷声道:“你们难道以为军法是儿戏不成?罪行又岂有共同分担的道理?若是这事是由李贺一人承担,那就是李贺一个人斩立决或者重罚五十军棍!若是由你们所有人共同分担,那就是所有人皆是斩立决或者重罚五十军棍!你们可要考虑清楚了,冲闯帅帐的罪行究竟是由李贺一个人承担?还是由你们所有人一同承担!”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刚才还群情激动的底层武官们纷纷噤声。 原以为罪不罚众,没想到最后的结果竟是所有人同罪。 接着,一些人不敢再多说什么,另一些人则是面现决然之态,似乎是打算要与李贺同生共死。 就在这个时候,李贺再次开口,大声道:“钦差大人,冲闯军营之事确实是由卑职一人引起,也是卑职一人领头,众位同袍们的表态只是为了军中义气罢了,确实是与他们无关!此事自然是由李贺一人承担!” 说完,李贺转头向众位武官劝道:“众位同袍,众位兄弟,戚斌将军战死了,众位高层将领也得罪了上峰,如今正是我军风雨飘摇之际,若是你们也要受罚而死,咱们这支军队就要完了……所以,都不要再说了,这件事情由我一人承担就好!若是我一人之死就能换得咱们这支军队的延续,那么我死又何惜?” 看着李贺一副慷慨就义的表情,听着李贺这般感人至深的表态,众位军官终究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所有人都红了眼睛。 就在这个时候,赵俊臣突然开口问道:“我且问你,你们戚斌新军满编有多少人?其中马队多少人?火枪多少支?火炮多少门?” 李贺一愣之后,答道:“回钦差大人的话,我军满编五千人,其中马队一千三百三十人,战马一千七百匹,火枪两千一百根,其中威力最大的鸟铳有九百三十支,火炮一百三十门,其中虎蹲炮有五十三门。” 赵俊臣又问道:“若是再有蒙古鞑子的骑兵来袭,你打算如何应对?” 李贺没有多少犹豫,直接答道:“以车营与长枪兵挡在前面,火枪兵抢先进攻,火炮于后阵齐发,骑兵伺机而动。” 赵俊臣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又问了李贺许多问题,从操练再到战法不一而足。 而李贺也全都是快速精准的回答了赵俊臣的询问。 一番问答结束之后,赵俊臣再次沉吟了片刻,然后突然看了旁边的周勃一眼。 周勃也很欣赏李贺的有情有义,如今见到赵俊臣突然向自己打眼色,哪里还不知道赵俊臣的暗示? 于是,周勃突然开口道:“钦差大人,李贺冲闯军营的罪行,自然是不容宽恕,但依照下官来看,他不过是区区一个总旗官,犯不着钦差大人亲自责罚……不妨让他回到戚斌新军领法如何?” 赵俊臣依然是表情肃穆,点头道:“既然如此,本钦差已是决定……李贺冲闯帅帐之罪行,罪大难恕,当重罚五十军棍,自行返回戚斌新军的营地领罚!”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决定,帐内的众位武官先是一愣,然后就再次齐声欢呼起来。 回到戚斌新军领罚的话,执行军棍的都是自己人,自然是可轻可重。 若是由旁人执行五十军棍,自然是不死也残,但由自己人执行军棍的话,说不定也就是屁股上多了两道红印罢了! 他们没想到,赵俊臣终究还是放过了李贺一马。 * 看着新军武官们皆是发自真心的拥簇着李贺离开帅帐,显然已经在心中把李贺视为他们的领袖,赵俊臣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笑意。 从一开始,这就是赵俊臣自导自演的一场戏罢了,目标就是为了推动李贺上位! 事实上,李贺的姓名来历皆是伪造,他的真实姓名乃是赵贺,是扬州大族赵家的旁支出身,若是依照赵家的族谱,赵俊臣还要称呼他为“堂兄”。 当初,得知戚斌要前往义乌招兵的消息之后,赵俊臣就动了趁机渗透戚斌新军的心思,于是就安排陈芷容挑选了一批人手伪装成为义乌矿工加入了戚斌新军,这里面有些人是赵家旁支子弟,有些人是赵家的世代长工,也有些人是赵俊臣手下各个组织里的骨干。 这些人加入戚斌新军之后,就要以赵贺的表现最佳,不仅是很快就通晓了戚斌新军的各种操练战法,又在戚斌新军之中广结善缘、人脉渐广,也很快就受到了戚斌的重视,被戚斌提拔成为新军里的总旗官——若非是戚斌偶然间发现了他私下里搞串联、接受赵俊臣资助的事情,说不定如今已经晋升成为副百户的军职了。 正是因为赵贺的身份暴露,才造成了戚斌与赵俊臣正式决裂,可谓是过失严重,但考虑到赵贺加入戚斌新军之后的种种表现,总体而言依然是可圈可点——他是地主家少爷的出身,却能够耐住军队生活的枯燥幸苦,还可以在短时间内掌握戚斌新军的操练战法,很快就在新军之中脱颖而出,再考虑到他毕竟是赵家族人,这般表现就尤其难得了。 最终,在赵贺亲手执行了戚斌“战死”的计划之后,赵俊臣也就原谅了他从前的过失,并且还打算让他成为自己控制戚斌新军的核心人物,所以才有了今天的这场表演。 自从决定了戚斌“战死”的计划之后,赵俊臣就已经预料到了今日的这般情况,当戚斌“战死”之后,不论是新军将士们泄愤杀俘的行为,还是新军的众位高层武官被方振山尽数羁押罢职的事情,还是新军的底层武官莽撞冲闯帅帐的做法,皆是赵俊臣在暗中推动! 而经过了今日的这场做戏之后,戚斌新军的众位千户以上的高层武官全都是因为赵贺的据理力争才被赵俊臣赦免了罪行,也就欠下了赵贺的恩情,今后必然是投桃报李、重点提拔,而百户以下的中下层武官在亲眼见证了赵贺拯救戚斌新军、代替众人受罚的做法之后,今后也必然会拥护赵贺为领袖! 让李贺回到戚斌新军领罚,也是为了向戚斌新军的所有人宣传李贺的今日事迹。 这样一来,赵贺既有了上层将领们的重视与提拔,又有了中下层武官们的拥护与爱戴,再加上赵俊臣的暗中支持,想必很快就可以成为戚斌新军的核心人物,代替戚斌成为新军的主帅也只是时间问题。 赵俊臣如今在军队之中威望日渐高涨,但这般威望主要是集中在战兵新军、固原军镇、以及禁军援兵之中,对于戚斌新军依旧是影响不深。 而随着今天这场大戏,戚斌新军这个战力极强、军纪严明的军队,也很快就要落入赵俊臣的掌控了。 其实,随着戚斌战死,戚斌新军已是群龙无首,赵俊臣完全可以找机会设法排除掉戚斌新军的所有高层武官,然后再强行推动赵贺上位、成为戚斌新军的新任主帅,这般做法无疑是要省时省力得多,并不需要赵贺逐步提升自己的军中地位,但弊端也是更多。 首先,赵贺此前不过是一名总旗官罢了,虽然说人脉宽广、表现优异,但毕竟是资历较浅、功勋不彰,强行推他上位必然会引起军中将士不服,不仅赵贺的主帅之位无法坐稳,也不利于赵俊臣有效控制这支军队。 其次,若是赵俊臣强行推动赵贺上位,必然会引来许多瞩目,到时候不仅会暴露赵俊臣插手兵权的野心,赵贺本人也会受到赵俊臣敌对派系甚至是德庆皇帝的打压,即使是上位一时,也无法长久。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原因——赵俊臣之所以重视戚斌新军,就是因为这支军队完全模仿了当年的戚家军而成,这支军队的战法、操练、制度甚至可以称之为一支近代军队,与寻常军队有着本质上的不同,而一支近代军队的核心就是那些可以精准执行军令、熟悉战法阵型的各层级武官,若是赵俊臣为了推动赵贺上位而排挤掉新军中的众多武官,这支军队也就不再是赵俊臣所需要的那支军队了,却是舍本逐末、得不偿失。 正是考虑到这些事情,赵俊臣才会为了今天的这场戏耗费了诸多心思。 * 想到自己很快就可以控制戚斌新军,赵俊臣自然是心情不错,当他继续与周勃谈事的时候,嘴角也一直挂着些许笑意。 两人谈了一些军功赏银的事情之后,周勃见到赵俊臣的这般表现,却是忍不住问道:“看样子,钦差大人您很欣赏那个李贺?” 此前,周勃就是因为赵俊臣的暗示才会开口为李贺求情,若是赵俊臣这个时候刻意遮掩,反而会显得自己心虚,所以赵俊臣也就坦然点头,道:“你也看到了,这个李贺很有担当,也很有胆识,戚斌新军拥有这样的人才,不仅可以传承戚斌本人的遗志,也不必担心戚斌新军因为戚斌战死而堕落了。” 见到赵俊臣的坦然表现,周勃也就没有多想,只是点头赞同道:“确实是一个难得的军官,如今虽然只是区区一个总旗官,但今后想必是前途无量的。” 赵俊臣却是话锋一转,又说道:“不过,随着戚斌的不幸战死,这支军队再称呼为戚斌新军已经不合适了……事实上,原本将这支称之为戚斌新军就已经是不合规矩了,容易引起朝廷的非议!” 事实上,戚斌所组建的这支新军之所以被称为“戚斌新军”,最开始还是赵俊臣带头的,那时候赵俊臣还没有下定决心让戚斌“战死”,所以就想要用这般称谓名号让朝廷排挤打压这支新军,毕竟历史上的杨家军、戚家军的下场都不是很好,就是因为这些军队的个人烙印太深犯了忌讳。 但如今,这支军队眼看就要落入赵俊臣的手中,这般称呼自然是不能继续了,改变称号也有利于赵俊臣进一步消除戚斌在这支军队之中的影响力。 另一边,周勃也是点头赞同道:“戚斌新军的称号确实是有些不妥……那么,钦差大人您认为这支军队应该改为什么名号比较好?” 赵俊臣沉吟片刻后,说道:“这支军队乃是戚斌所建,目标是为了抵御鞑子入侵,保护朝廷百姓,与边军武官们的那些麾下私军性质截然不同,如今戚斌已然战死,但为了传承他的遗志,这支军队今后的主要指责也是守卫朝廷边疆,就称之为‘卫国军’吧。” 周勃并无异议,点头道:“既然如此,从今往后就再也没有戚斌新军,只有卫国军了!” 其实,赵俊臣将戚斌新军改名为“卫国军”,却还有另一层含义。 正所谓“保家卫国”,“卫国”的前提则是“保家”!赵贺身为这支军队的未来主帅,他与赵俊臣皆是赵家出身,赵俊臣更是赵家的未来保障,相信赵贺一定会明白这个名号的真实含义的。 就在赵俊臣与周勃定下了卫国军的称号之际,帅帐之外突然间又出现了一阵喧哗。 这一次的喧哗混乱,远要比刚才那些底层军官闯营的时候动静更大,隐隐还能听到许多人正用蒙古语大声呼喝。 接着,一名侍卫表情惶惶的入帐禀报,称是蒙古右翼的主帅齐格木来了。 齐格木来见赵俊臣,自然是为了战场上蒙古右翼被明军误伤的事情而兴师问罪。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九十七章.战后(一). …… …… 渭水决战期间,各路明军罔顾盟约屡屡攻击蒙古右翼军队,那些战死的蒙古右翼骑兵遗体也纷纷被明军将士割下了首级,用以冒充准噶尔骑兵的首级换取军功,这些事情无论如何都是己方理亏。 更何况,赵俊臣如今是钦差的身份,一言一行皆是代表着朝廷的信誉与皇帝的体面,也绝不能做出背信弃义的事情——至少不能明着做,即使做了也不能让人抓住话柄。 最重要的是,为了下一步收复河套的计划,赵俊臣暂时还不能与蒙古右翼翻脸,甚至还要争取他们进一步的信任。 所以,得知了齐格木前来兴师问罪的消息之后,赵俊臣却是摆出一副笑脸,亲自起身相迎。 这段时间以来,赵俊臣在陕甘三边已是唯我独尊惯了,赔笑脸这种事情已经很久都没有做过了,如今重操旧业难免是有些生疏和不习惯,笑容颇是有些虚假与僵硬。 却说,赵俊臣刚刚站起身来,就见到帅帐门帘被人猛地掀开,然后就有一名身穿蒙古战袍的青年壮汉大步冲入帅帐,又有一名中年汉子脚步匆匆的跟在后面不住劝阻,而帅帐外的侍卫们因为没有赵俊臣的命令皆是不敢强拦。 很显然,这名蒙古青年壮汉就是蒙古右翼军队的统帅、鄂尔多斯部落首领乞颜之子齐格木了。 齐格木的年纪大约是三十出头,相貌与五官具有明显的蒙古血统特征,但他的举止气质也不似寻常蒙古人一般野蛮粗鲁,反倒是更像汉人大族出身的子弟,只是神情显得过于阴鸷。 此时,齐格木的表情间满是愤怒与激动,好似已经失去理智,但他的眼神依旧保持着冷静不见波动,一双鹰目紧紧盯着赵俊臣的表情变化与态度反应,很显然他的愤怒态度只是一种争取更多利益的手段罢了。 至于另一名中年汉子,看相貌五官明显是汉人血统,却又穿着蒙古战袍,举止气质颇有汉人武官风范,应该就是赵俊臣安插进入蒙古联军的内应魏松了。 这次渭水决战,赵俊臣能够离间蒙古联军、全歼准噶尔部,魏松的卧薪藏胆可谓是居功甚伟。 这段时间以来,赵俊臣与魏松多有书信往来,但如今还是两人的首次见面,所以赵俊臣难免是多打量了魏松几眼。 魏松的相貌普通、身材粗壮,脸上满是风霜之气,无甚出奇之处,但他隐忍沉稳的气质却是令人印象深刻。 * 就在赵俊臣暗暗观察齐格木与魏松两人的同时,齐格木与魏松二人也在暗暗观察赵俊臣。 见到赵俊臣陪着笑脸亲自起身迎接自己,齐格木就知道赵俊臣这是自觉理亏,也不愿意撕破双方面皮,于是他表情间的怒意更浓,用一种腔调怪异的汉话冲着赵俊臣怒声咆哮道:“你就是汉人朝廷的钦差?你们汉人一向是自诩礼仪之邦、天朝大国,但我看你们全都是背信弃义的卑劣小人!我们蒙古右翼为了帮助你们消灭准噶尔部,承担了多大的压力与风险?在战场上也主要是我们蒙古右翼的勇士在抵抗准噶尔骑兵的攻击!明明事先说好了是两军夹击准噶尔,汉人军队没有帮忙也就罢了,竟然还屡屡攻击我们蒙古右翼勇士!若不是因为汉人军队的不断骚扰,我们蒙古右翼又岂会这般伤亡严重?就因为你们的言而无信,我们蒙古右翼足足损失了五千勇士!” 咆哮之际,齐格木的唾沫星子险些喷到赵俊臣的脸上。 但赵俊臣依旧是满脸陪笑,一副自觉理亏、深感愧疚的模样,向着齐格木拱手致歉道:“阁下想必就是蒙古右翼大军的统帅、鄂尔多斯部落乞颜首领之子齐格木吧?这一次确实是我没有约束好军队将士,才会误伤了蒙古右翼的勇士……但还请齐格木首领放心,我大明朝绝不会做出言而无信、过河拆桥的事情,咱们此前说好的条件,本钦差绝对不会食言……此外,考虑到蒙古右翼的损失较为严重,本钦差也会额外给予一部分补偿。” 赵俊臣的这般表态,似乎是反而刺激了齐格木,只见他愈加激动愤怒,大声道:“损失了足足五千余名勇士,全都是草原上的好汉子,又岂是区区一批粮草物资就能够弥补的?还有,你们汉人侮辱我族勇士战死后的遗体,把这些英勇战士的首级尽数割了下来充作军功,这般侮辱又岂能就这样算了?……你、你打算怎样补偿我们?” 听到齐格木最后一句话,赵俊臣的眼神深处闪过了一丝鄙夷。 蒙古鞑子就是蒙古鞑子,见到利益好处就立马坐不住了,就连装腔作势也全然顾不上了。 但表面上,赵俊臣依然是一副通情达理的样子,认真思索片刻后给出了确切的答复,缓缓道:“按照你我双方的最初约定,只要是蒙古右翼在渭水决战之际临阵反水,我方就给予蒙古右翼十万石粮草,此外还会私下里单独交付鄂尔多斯部落三万石粮草,总计十三万石……如今,蒙古右翼各部落的损失要比想象中严重得多,其中一部分损失也是缘于我方的失误,所以为了表示我方的诚意与歉意,就将这批粮草的数量提升到十七万石如何?其中,蒙古右翼各大部落共有十三万石,私下里交付鄂尔多斯部落则是四万石。” 赵俊臣的话声刚落,齐格木就表现出一副受了羞辱的模样,再次大声咆哮起来:“也就是说,你只愿意额外补偿我们四万石粮草?五千蒙古勇士的性命,在你眼里只值四万石粮草?你们汉人就是这么对待盟友的吗?” 赵俊臣并未生气,只是耐心解释道:“还望齐格木首领能够理解一二,并非是我对待盟友吝啬,实在是我大明朝如今也同样是没有余粮了……这次与蒙古联军交战,朝廷已经把所有能够动用的粮草全部运至陕甘三边,甚至还挪用了官员与皇亲们的俸粮,但总数也不过是八十万石罢了,但此战大胜之后,总需要拿出一批钱粮封赏将士,否则军心不稳就有哗变之险,陕甘三边又是连年天灾人祸,也要拿出一批钱粮来赈济百姓,这又是一笔开销……这些用度加在一起,朝廷支援给陕甘三边的这批钱粮根本是杯水车薪!我能挪出十七万石粮草交给贵方,就已经是极限了,实在是拿不出更多粮草了。” 实际上,朝廷中枢这次支援陕甘三边,确实是动用了所有余粮,但赈灾与军粮是分开算的,八十万石只是军粮数目罢了,赵俊臣目前能够动用的粮草数量足有一百三十万石以上,只是赵俊臣在哭穷之际依然是表现真挚,让人无法生疑。 听到赵俊臣的解释,齐格木却是沉默不语了,只是眼神不住波动着,显然是在暗暗思索利弊。 良久之后,齐格木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二十万石粮草!你们要交给我们二十万石粮草!其中有五万石粮草是私下里单独交付给鄂尔多斯部落的!毕竟我们蒙古右翼这次为了你们可是背叛了天可汗的后代兄弟,损伤也要比预计中严重得多,若是没有足够多的粮草,我就无法向蒙古右翼各部落的众位首领交代!……作为回报,你们汉人军队侮辱我族勇士遗体的事情就不向你们追究了,我知道你们要用那些首级充做军功,所以也不向你们讨要了!如何?” 表态之际,齐格木仿佛已经忘了自己之前因为族中勇士遗体被侮辱的事情有多么生气了。 赵俊臣也同样是沉默良久,仿佛是正在暗暗计算考量,最终还是表情为难的咬牙说道:“好,就给你们二十万石!” 见赵俊臣答应了自己的条件之后,齐格木的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蒙古右翼军队如今损伤惨重,完全没有与汉人朝廷讲条件的资格,若是赵俊臣不答应这般条件、甚至是翻脸毁约的话,齐格木也没有任何办法。 齐格木的此前表现看似是气势汹汹,但实际上颇有示弱意味,归纳起来也就是“我们为了帮你们付出了多么大的代价”、“你们有愧于我们”、“你们不能不管我们”,颇是有些穷亲戚借钱的意思。 实际上,蒙古右翼在渭水之战期间损失了五千余骑兵,看似是死伤惨重,但所有死伤皆是由蒙古右翼诸多部落共同承担,每个部落分摊之后损伤并不严重,更还趁机重创了蒙古右翼的心头大患准噶尔汗国,也不算是太过亏本。 更何况,蒙古右翼的主力大军如今依然汇聚在河套地区以东的位置,牵制着大同、太原两大军镇的兵力、威胁着明朝腹地,这次只是派出了小部分兵力加入了蒙古联军,这般损失远没有伤及元气。 齐格木并不在意这些损伤,也不在意自己麾下将士的遗体遭到了汉人侮辱,只是蒙古草原经过了连年天灾之后,如今确实是无粮过冬了,蒙古右翼各部落皆已是无以为继,逼得齐格木不得不向赵俊臣撒泼要粮。 谈好了粮草数目之后,齐格木不再是屡屡大声咆哮,帐内气氛顿时是和睦了许多,两人甚至还有闲心可以谈几句闲话,又或者是相互恭维几句。 就在两人交谈期间,又陆续有侍卫入帐禀报,禀称是甘肃总兵金虎原、禁军同知张成勋、以及固原总兵方振山、战兵新军主帅何漳等人先后赶到了中军大营,正在帐外等候赵俊臣的召见。 眼见赵俊臣在战后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齐格木也就知趣的告辞离开了。 离开之前,齐格木再次向赵俊臣确认道:“休整一日之后,我就会率领蒙古右翼大军离开汉人疆土,到时候还望赵大人能让汉军避出一条道路……只是,这谈好的二十万石粮草,你打算何时交给我们?” 对此,赵俊臣显然是早有定计,马上答道:“二十万石粮草并不是小数目,周转运输皆是需要一定时间……这样吧,等到二十天以后,我就派人把这批粮草运至陕西与河套地区的交界处,到时候还望你们派出人手进行交接。” 听到赵俊臣的确切答复,齐格木自然是安心了许多,点头道:“既然如此,我就等候钦差大人的好消息了。” 说完,齐格木就向着赵俊臣拱手告辞,却是一副知情达理的模样,再也不见初时的气势汹汹。 与此同时,自从进入帅帐之后就一直沉默不语的魏松也跟着齐格木离开了——他还要继续留在齐格木身边负责两军之间的联系事宜。 离开之前,魏松与赵俊臣默默对视一眼,却是默契的没有多谈一句。 从某方面而言,赵俊臣对魏松的重视还要远在齐格木之上,魏松、魏槐两兄弟的过往经历甚至关系到赵俊臣的未来命运走向,但如今却还不是两人进行接触的时候。 最终,目视着齐格木离去的背影,赵俊臣嘴角则是闪过了一丝冷笑。 赵俊臣是钦差,代表着朝廷大义、帝王形象,自然是不会食言毁诺,这二十万粮草也一定会按照约定送给蒙古右翼。 只是,蒙古右翼到时候究竟有没有好胃口能够吃下这批粮草,又或者是会不会在吞下这批粮草的时候崩掉满嘴大牙,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对此,赵俊臣的心中颇是期待! * 送走了齐格木之后,赵俊臣刚刚返回座位坐下,就见到各军将领陆续进入帅帐之中。 显然,各位武官已经打扫完了战场,前来向赵俊臣复命了。 在众位将领之中,除了赵俊臣所熟悉的何漳、方振山、毛家栋等人之外,却还有两名新面孔。 在两位新面孔之中,其中一人是甘肃军镇总兵金虎原,此人是边军老将了,只见他面容略显苍老,身材高大、肤色黝黑,一脸花白胡子就好似老年张飞一般威风凛凛,甘肃军镇远离明朝疆土腹地,这些年来承受蒙古侵犯压力最大,甘肃军镇的边军将士也要比其余军镇更胜一筹。 只是,甘肃军镇毕竟是距离明朝腹地太远了,到了关键时刻很难指望,所以相较于金虎原这位边军老将,赵俊臣反倒是更重视另一位年纪轻轻的新面孔——禁军同知张成勋。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九十八章.战后(二). …… …… “启禀钦差大人,我军已经清扫战场完毕,战死的将士遗体被全部收殓,伤兵们也皆是安置妥当,俘虏亦是尽数收押!我军于此战全歼了准噶尔部,斩首近万级,俘获五千余,另还缴获了战马一万一千余匹以及大量的兵器军资,实乃是百年未有之大胜,钦差大人之伟绩必将是名垂青史,恭喜钦差大人!贺喜钦差大人!” 进入帅帐之后,方振山抢先开口发言,向赵俊臣禀报了战场现状,也趁机再次表达了恭贺之意,就好似自己是众位武官的领袖人物一般,却是一如既往的表现机敏。 但众位武官大都没有方振山的心机,如今又皆是情绪激动,顾不上考虑太深的事情,并没有察觉任何不妥之处。 于是,随着方振山的话声落下,众位武官纷纷是大声附和,各自表达欢喜之意。 渭水战事结束之后,众武官就一直忙着打扫战场、救护伤兵、收拢俘虏,忙碌了大半天时间,却是直到这个时候才有机会见到赵俊臣,也是直到这个时候才有机会向赵俊臣表示恭贺。 “渭水之胜,实在是大涨我汉人之志气,从今往后蒙古人再也不敢随意欺辱我汉人百姓了!我何漳从军三十余年,征战沙场百余次,却从未打过这样痛快的胜仗!若非有天降钦差大人的英明指挥,此战之胜实在是难以想象。” 说话之间,何漳老泪纵横、身体轻颤,向着赵俊臣深深躬身一礼,一副心悦诚服的模样——也许,在这一刻,帐内没有人会比何漳感触更深。 “末将不辱使命!恭喜钦差大人,得此百年未有之大胜!此战之后,您的朝野威望必将如日中天,成为我朝的第一重臣!” 毛家栋的表现依然内敛,他向来是沉默寡言,却是一个认死理的人,自从投靠了赵俊臣之后就全心全意为赵俊臣考虑着,战后首先就想到了赵俊臣会收获怎样的好处,这是赵俊臣最放心他的地方。 “哈哈!当初兵部抽调各卫禁军驰援陕甘,所有人都认为鞑子难敌、战场凶险,全是寻找各种理由推诿,有人死了奶娘,有人吃坏了肚子,有人摔断了腿,也就是我林俊武性子老实也没啥后台,被强行调入了禁军援兵,当初我出京的时候,禁军那些人全都是幸灾乐祸的样子,觉得我肯定要在陕甘栽一个大跟头,我当时也是心里忍不住害怕,但谁曾想我这次不仅没有栽跟头,反倒是借了钦差大人的光,得到了这般大的军功,那些人知道了必定是要嫉妒死了……钦差大人,没说的,我对您就一个‘服’字!” 禁军同知林俊武也是难掩喜意,情绪过于激动之下,却是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不过,林俊武的这般表态,也代表着军中将士的普遍心理,直到战事尘埃落定之后,依然还有一些人感到不可思议,没想到一向嬴弱的明军当真是战胜了来势汹汹的蒙古联军。 而就在众武官踊跃表态之间,受到赵俊臣重点关注的甘肃军镇总兵金虎原以及禁军同知张成勋二人也分别开口向赵俊臣表达了恭贺之意。 “恭喜钦差大人得此大胜,必将千古留名……卑职日夜快马加鞭,却依然是来援迟了,索性没有误了战局,还请钦差大人降罪……” 这几天以来,金虎原与甘肃边军可谓是日夜兼程、快马加鞭,向着渭水战场一路疾奔,就是为了赶在战事结束前分一杯羹,但最终还是慢了一步,等他率领甘肃边军抵达渭水战场的时候,这场决战也正好落下了帷幕。 金虎原没能抢到任何军功与好处,自然是情绪沮丧,就连脸上髯须也耷拉了下来,见到赵俊臣之后也只是说了几句颠三倒四的恭贺话。 这般表现,却是一点城府也无,完全不像是一位沙场老将,让赵俊臣不免对他愈加轻视了。 相较之下,张成勋的表现却是让赵俊臣愈加高看一眼。 与金虎原的情况不同,张成勋倒是赶在战事结束之前抵达了渭水战场附近,但他见到渭水战场局势异常混乱之后,并没有与各路明军一同挤入渭水争功,反倒是率领麾下军队担负起了后卫之责,这般大局观让赵俊臣颇是心中激赞。 此时,见到赵俊臣之后,张成勋也不见有任何沮丧之态,依然是神态从容、举止干练,朗声道:“卑职禁军同知张成勋,拜见钦差大人!渭水之胜足以记载史册、千古留名,恭喜钦差大人!” 张成勋的这般表现,赵俊臣心中颇感满意,目光环视之际也在张成勋身上稍稍多停留了一瞬。 此前,张成勋已经向赵俊臣表达了投效之意,赵俊臣也满意此人的能力秉性,双方可谓是你情我愿、一拍即合,但如今并不是两人进一步接触的合适时机,张成勋毕竟是禁军出身,明面上不适合与赵俊臣走得太近,否则将来必定会遭到朝廷猜疑,十有八九会被远远调离京城。 眼下正是众人瞩目之际,赵俊臣并没有对张成勋表现出更多关注。 * 众位武官陆续表态恭贺完毕之后,赵俊臣也将众人的表现反应尽收眼底,却是笑道:“众位将军得胜归来,乃是朝廷与百姓的大功臣,大可不必多礼,今日实在是幸苦各位了。” “不幸苦。” “卑职只觉得浑身都是力气,还可以与鞑子再战一场!” “还是钦差大人主持大局更加幸苦!” 众位武官纷纷是大声回应道。 这般表态却也不算客套,所有人都明白这场大胜的意义,皆是心中异常兴奋,自然是冲淡了身心间的疲乏。 赵俊臣再次点头,缓缓说道:“此战得胜之后,所有人都是争先向本钦差恭贺,就好似这场战事全是我一人的功劳,但本钦差却是心中明白,若是没有众位将军的率兵作战、将士们的浴血奋战、乃至于文官们的辅佐配合,此战之胜也是绝无可能!” 说到这里,赵俊臣又把目光转向了甘肃总兵金虎原与禁军同知张成勋二人,说道:“金总兵与张同知两位将军虽然没有参与这场决战,但也同样有功!若不是金总兵率领甘肃大军日夜驰援,那蒙古联军也不会匆匆从阶州城下退兵、一头扎进咱们的包围,若不是张同知这段时间以来的反复骚扰疲敌,这场战事的获胜也不会这般轻松。” 一番漂亮话下来,所有人都是喜笑颜开,尤其是甘肃总兵金虎原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之后更是精神一振。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说道:“但这个时候、在这里,本钦差却是更想要恭贺在场的众位将军!不仅是恭贺众位有了军功、会得到朝廷封赏,更是想要恭贺众位将军向世人证明了自己!世人蜚语,总是对当兵男儿评价极低,认为你们大都只是祸害百姓的兵痞,但从今往后,你们就可以挺起腰杆来,大声表示自己是保家卫国的英雄,朝廷的长泰久安、百姓的安居乐业,皆有你们的血汗之功!” 说完,赵俊臣站起身来,当真是向着帐内众位武官们躬身一礼。 赵俊臣的这一番话,许多人皆是心中产生了触动,又见到赵俊臣的这般态度,众武官皆是不敢相受,纷纷是慌忙起身还礼。 最终,又是一阵相互恭维祝贺的话语之后,赵俊臣与众位武官终于坐回到各自位置。 * 而就在赵俊臣与众位武官谈话之际,众位文官皆是行色匆匆的返回帅帐。 此前,因为赵俊臣的命令,众位文官皆有不同任务在身,但他们得知了众位武官已经返回大营晋见赵俊臣的消息之后,就再也顾不得自身任务,皆是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到帅帐之中,却是不希望自己错过任何一件事情。 毕竟,此战之后,送给朝廷的请功奏疏究竟应该怎么写、众位文武官员的名字应该如何排序,如今尚未有定论,赵俊臣对于此事也一直是避而不谈。 所以,文官们自然是担心赵俊臣会在他们缺席的时候定下请功奏疏的名单顺序。 对于文官们的心中想法,赵俊臣当然是看得明白,也理解他们的这种心理。 只是,见到众位文武官员再次的齐聚一堂,赵俊臣的心中还是有些无奈。 这个时候,赵俊臣已经非常疲惫了,只觉得就连心脏跳动也是无力,原本是打算应付走了众位武官之后就要好好休息,但眼见所有人再次齐聚于帅帐之中,每个人都是情绪振奋之下忘记了身心疲乏,皆是眼巴巴的看着赵俊臣,若是这个时候再把众人赶走未免是太过扫兴。 赵俊臣稍稍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趁着所有人都在场的机会召开一次战后会议,把战后诸事全部处理妥当,等到明后天的时候就可以拔营返回花马池营了。 心中做出决定之后,赵俊臣缓缓说道:“如今已是傍晚时分,我原本是打算让大家都好好休息一晚,等到明日晌午再召集众位商讨战后诸事务,但眼下既然所有人都到齐了,也不觉得疲惫,那咱们就趁着这次机会把战后诸事全部确定下来。”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原本还有些喧闹的帅帐顿时就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皆是精神再次一振,目光皆是汇聚于赵俊臣的身上,等待着赵俊臣继续说下去。 赵俊臣微微转头,向幕僚牛辅德问道:“牛先生,此战的捷报可是已经写好了?” 牛辅德连忙迈前一步,垂首躬身道:“学生已经草拟好了捷报,正等着钦差大人检阅。” 赵俊臣点了点头,说道:“读来听听。” 牛辅德从袖子里拿出一份纸张,大声读道:“德庆三十四年十月,钦差大臣、户部尚书、三边代总督赵俊臣领军迎战蒙古各部联军,历经阶州城、小川河、镇宁卫三战累胜之后,终于渭水南岸全歼十万来敌……总计斩首近三万,俘虏一万三千余,只因战场混乱、人马践踏、战火灼烧,余者尸首皆是不可辩认……另有缴获战马总计八千余匹……” 就在牛辅德大声念出捷报内容之际,赵俊臣依然是暗中观察着帐内众人的反应。 这份捷报里的数字,皆是源自于赵俊臣的授意,却是将战果夸大了一倍,而战后所缴获的战马物资则是缩水了一大半。 所以,这份捷报必须要得到帐内所有人一致认同、共同背书之后才可以传去朝廷,否则就容易出现纰漏、让人抓住把柄。 最终,一直等到牛辅德读完了这份捷报之后,也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 实际上,夸大战果、瞒报缴获这类事情,乃是边军历年之惯例,帐内众人早已经是习以为常了,相较于往年的捷报战果,赵俊臣如今只是夸大了一倍战果、瞒报了一半缴获,却已经算是异常良心了。 更何况,战果夸大一倍之后,在场众人的军功也都可以增加一倍,瞒报了一半缴获之后,众人也能分到许多好处,尤其是那些蒙古战马最是让人眼红,自然是没有任何人会拆穿这种事情。 见到众人的这般表现之后,赵俊臣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满意,又缓缓说道:“时间已晚,我也就长话短说了……既然大家都认可这份捷报,就即刻派出快马送往朝廷中枢报喜,还要抄录多份向陕甘各地传送、务必要广而告之!……同时,传令陕甘境内的各位督抚、总兵、以及所有从三品以上文武官员,让他们限期半月之内赶至花马池营,一同商讨陕甘三边今后的防务战略……” “……军中的伤兵救治、俘虏收押、将士功赏等事,如今皆有专人负责,也皆有条例可循,自然是不必多提什么,大家只要各司其职即可……只是有一件事我必须要强调一下,陕甘如今正值旱情,又是秋老虎时节,而渭水战事又造有尸体无数,却是绝不可忽视瘟疫防治之事……尤其是渭水乃是陕甘最重要的水源,如今河道之中堆积了太多尸体,后续的治理必须要有专门官员负责……” “……战场上刀枪无眼,幸好众位将军皆是无碍,唯有戚斌死于鞑子的毒箭……唉,实在是太可惜了……本钦差已经决定,将戚斌所组建的这支新军改名为卫国军,今后的待遇规格与战兵新军相同,只是卫国军在戚斌死后就群龙无首了,还陆续发生了泄愤杀俘、冲闯帅帐的事情,必须要派去一位有威望的重将坐镇管束一下……毛家栋,卫国军暂时就交由你来负责,以你这段时间以来的军功威望,也能镇住他们……” “传令各军,目前的建制依旧要继续保持,暂且都不要解散,各军这段时间所损耗的兵器、军马、箭矢、粮草,皆是要及时补充……各军将士依旧要保持日常操练,绝不可马放南山……” “传令下去,大军原地休整两天,于三日之后的清晨辰时,全军拔营返回花马池营……” 这一场战后会议,依然是赵俊臣负责发布命令,众位文武官员不敢提出异议只是负责执行,赵俊臣的诸般决策也依然是条理清晰、雷厉风行,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只是心服口服。 但对于战后请功的事情,赵俊臣依旧是避而不谈,似乎是还没有考虑好所有利弊关系。 对此,众位官员虽然是心中有些着急,却也不敢催促,只能强自忍耐。 不过,在赵俊臣的诸多命令之中,所透漏的某些意图却是转移了在场众人的注意力。 召集陕甘所有重要文武官员、各军补充军备保持操练、卫国军的变动…… 似乎,赵俊臣接下来还会有大动作。 再联想到赵俊臣曾经不止一次暗示过要收复河套平原的事情,在场众位官员又是精神一振。 人们总是食髓知味、得寸进尺,这一次的渭水决战近乎是全歼了蒙古联军之后,帐内绝大多数官员也是信心大涨,不仅是不再畏敌如虎,反而是把北方的蒙古各部视为自己今后的军功封赏,若是赵俊臣当真是有收复河套的计划,众官员的军功封赏也就有更进一步的可能,自然是让人暗暗心动。 甘肃军镇总兵金虎原这次没能捞到军功好处,心中对军功最是盼望急切,等到赵俊臣说完之后,却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听闻钦差大人您全歼蒙古联军之后,还打算要进一步收复河套地区,卑职看钦差大人您的诸般决策,似乎也确有这般意向,却不知钦差大人您当真是要进军河套?若是如此,卑职愿为先锋!” 赵俊臣微微一笑,却是避而不答,只是转头向何漳问道:“何老将军,听说你活捉了准噶尔军队的统帅巴根?” 毛家栋起身答道:“确实如此,但巴根于战败之后就意图自杀,虽然并未成功,却也受伤严重,如今正被紧急医治,却是未必能救回来!” 赵俊臣沉吟片刻后,点头道:“最好是能救回来,这个人于我今后的计划有大用处!”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金虎原忍不住再次追问道:“钦差大人,这巴根可是对您收复河套的计划有用处?” 见金虎原不依不饶的反复追问,赵俊臣的眉头微皱,最终却是说道:“金总兵你应该也收到了消息,朝廷前段时间已经派来了梁辅臣阁老主持陕甘大局,只是梁阁老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行程,迟迟未能履行职责,本钦差这段时间一直是代行其事。不过,陕甘诸事终究是要交给梁阁老的,本钦差也很快就要返回京城……这收复河套的计划自然是有,但究竟要不要执行计划,最终还要看朝廷与梁阁老的意思,本钦差如今的诸般做法,只是进行准备罢了,省得到时候太过仓促了。” 如今是大局已定,也应该让梁辅臣出面主持大局了。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在场众人皆是一愣,却是才想到了梁辅臣的存在。 此前,梁辅臣刚刚进入陕甘境内,就遭到了“马匪”的“绑架”,因为这件事情太过于敏感,所以就由赵俊臣一人全权负责营救之事,众位文武官员皆是不敢插手追问,再加上赵俊臣这段时间以来把陕甘军政事宜全部处理得井井有条,所有人皆是专注于于迎战蒙古联军的事情,久而久之大家也就下意识的忘记了梁辅臣的事情。 如今,突然听到赵俊臣提及梁辅臣的事情,所有人都是有些吃惊。 吴启凡犹豫了片刻,却是小心翼翼的追问道:“听钦差大人的意思,梁大人他……很快就可以露面了?” 赵俊臣笑着点头,说道:“这段时间大家专注于渭水之战,所以我也就没有提及此事让大家分心……实际上,据我所收到的消息,梁阁老他很快就可以出面主持大局了!” 听到赵俊臣的肯定答复,帐内竟是一片沉默。 这段时间以来,所有人都已经把赵俊臣视为主心骨,也习惯了听从赵俊臣的命令办事,如今得知了梁辅臣即将要替代赵俊臣的消息,帐内的文武官员皆是有些无所适从,却是无人表现出欢喜之意。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百九十九章.下一步. …… ……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军中众位文武官员们皆是勤勉办事,认真执行着赵俊臣的诸项指令,不论是伤兵医治、俘虏收押、战后防疫等等事宜,皆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办的妥妥当当、不留任何纰漏,即使是赵俊臣一向要求严格,却也无法挑出太多毛病。 这般办事成效,还要远胜于前些日子的紧张备战时期。 众官员们的这般优越表现,原因无他,依然是因为赵俊臣迟迟未能确定请功名单顺序的缘故。 这份请功名单的最终排位,关系到所有相关官员的仕途前程,自然是每个人都希望自己排位靠前。 偏偏,自从开战以来,除了赵俊臣乃是毫无疑问的首功之人以外,其余众位官员的功勋、作用皆是相差不大,很难分出高下。 举个例子,何漳亲手训练出了“战兵新军”这样一支强军,又率领着“战兵新军”在作战之际屡次发挥出了关键作用,杀敌最多、战功最重、每次都可以超额完成赵俊臣所交代的战场任务,堪称是此次战事的中流砥柱。 然而,即使是何漳的军功如此之高,如今也只能保证自己的名字能够位列请功名单的前五位罢了——不论是坐镇后方、稳定民心局势、四处调动物资支援前线作战的陕西巡抚章晟德,还是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坚守阶州城、拖住了蒙古联军主力,为赵俊臣的围堵计划争取了大量时间的禁军指挥使关武元,又或者是协助赵俊臣控制陕甘局势的监军李如安,这几人固然是没有亲自冲锋陷阵,但他们的功绩丝毫不在何漳之下,若论官场地位更还要稳胜何漳一筹。 可以说,何漳、关武元、李如安、章晟德等人的名字顺序究竟要如何排列,每个人都有不同想法,不论是何种排序也都有理由可以说得过去,一切皆只是赵俊臣的一念之间,但对于何漳、关武元、章晟德等人而言,请功名单的第二位与第五位在今后所收到的朝廷封赏却是天差地远,自然是心中在意。 除了请功名单的前五位以外,后续的名单顺位就更加竞争激烈了——负责随军后勤的吴启凡、负责功过赏罚的周勃、屡立奇功的禁军同知张成勋、日夜驰援的甘肃总兵金虎原、积极支援赵俊臣的固原总兵方振山、卧薪藏胆的魏松、杀敌最众的骑兵主帅毛家栋、参战最多的禁军同知林俊武,等等等等,皆在其中。 这些官员同样是功勋相近、各有不同贡献,请功名单的最终顺位不论是如何排列都有理由可以服众,最终结果也依然只是赵俊臣的一念之间,但对于这些官员而言,这份名单的最终顺位足以影响他们一生仕途轨迹。 每个人都有私心,这个时候自然是为自己全力争取利益。 于是,众位官员这几日皆是表现极为踊跃,为了完成赵俊臣所交代的任务,每个人都发挥了十二分的能力,所有事情都是处理得极为妥善,就是为了增加自己在赵俊臣心中的良好印象。 这两日以来,军中众位官员除了表现积极踊跃之外,还会时不时的跑到赵俊臣的眼前晃荡,或是强调自己的劳苦功高,或是对赵俊臣谄媚示好,又或者是直接向赵俊臣表明了投效之意——为了在请功名单中排位更加靠前,每个人皆是竭尽手段。 对于这般情况,赵俊臣既是烦不胜烦,也是喜闻见乐。 赵俊臣会感到烦不胜烦,自然是因为众官员对请功名单的排位竞争已经渐渐干扰到了赵俊臣的正常生活,每天为了应付众官员的明暗竞争就让赵俊臣耗费了大半精力心神,这还是李如安、关武元、章晟德等人如今尚不在军中,否则这般竞争还要更加激烈许多。 至于喜闻见乐,却是原本一直与赵俊臣保持距离的许多文武官员——比如西安知府吴启凡、又比如禁军同知林俊武,这两日纷纷是表达了投效之意,赵俊臣的势力影响却是趁机扩大了许多,也收到了许多可用之才。 事实上,众位官员的功勋相近、难以排位的情况,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赵俊臣的刻意为之、平衡权术,就是为了这一刻自己能够拥有最大的操作空间,以及影响众官员未来仕途的主动权。 不过,赵俊臣迟迟未能确定请功名单顺序,也确实是因为顺位难排,需要考量的因素实在是太多了——众官员的功勋作用、实际能力、关系亲疏、未来发展、背后势力、乃至于朝廷对于这份请功名单的最终态度,皆是需要赵俊臣反复考虑——即使是赵俊臣的谋略过人,这般时候也是举棋难定,只能多花时间反复考虑。 * 最终,因为请功名单的关系,众官员的办事效率极高,战后诸多事宜只用了两天时间就已是尽数妥善办成。 于是,在渭水之战结束后的第三天,赵俊臣率领大军拔营离开了渭水南岸,向着花马池营的方向返回。 渭水决战的大胜捷报,也在这段时间里传遍了陕甘三边,陕甘各地大为震动,官、民、军、贾皆是奔走相告,赵俊臣的声望也顿时就在明朝西北疆域达到了顶峰——西北数省的百姓每年都要承受火筛入寇之祸,几乎所有家庭都深受其苦,西北数省的百姓们并不在乎赵俊臣的过往贪官名声,只要是赵俊臣全歼了蒙古联军,他就是西北数省千万百姓心目中的大英雄! 与此同时,在赵俊臣的一纸命令之下,正在坐镇阶州城的关武元、正在天水城稳定民心的李如安、正在西安城收拢难民处理赈灾事宜的章晟德、以及陕甘各地的所有督抚总兵们,纷纷是抛下了手上事宜,皆是以最快的速度向着花马池营赶去。 于是,赵俊臣的庞大计划,也自此掀开了下一页。 而赵俊臣下一步计划的核心人物——阁老梁辅臣,也“恰好”在这个时候“脱困”了! …… 简而言之,虫子的工作与食药有关,山西则是猪瘟重灾区,实在见谅。 后续几天不用值班,更新会比较稳定。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章.梁辅臣脱困. …… …… 在陕西与山西的临北交界处,有一座地势险峻的山谷,名叫“汤南山”,汤南山的山腰处有一座不起眼的破落道观,名叫“玉清观”,原本是野外道人的清修之所。 但在三年前,玉清观被一伙流寇所占据,这伙流寇自称是“黑虎军”,原本只是一群泼皮无赖组建而成的乌合之众,时常做一些偷鸡摸狗、敲诈勒索的匪事,一直是名声狼藉、难成气候,但因为陕甘地区连年天灾的缘故,黑虎军趁机招拢了许多走投无路的难民,近年来发展极为迅速,渐渐拥有了两三百人的规模,也开始明目张胆的劫掠附近村庄百姓,却是声威渐振。 若仅是如此的话,黑虎军也只能趁着官府无暇顾及的时候威风一阵子,依然是微不足道,迟早会被官军剿灭,最多也只能在附近县城的县志里留下几笔记录罢了! 但就在二十天之前,黑虎军却是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情——他们绑架了当朝阁老、朝廷钦差梁辅臣!并且还向陕甘官府勒索十万两黄金的天价赎金! 马匪绑架了朝廷重臣,还向官府索要赎金,这般惊人事迹,自秦始皇一统宇内以来恐怕还是头一遭,也不知究竟该称他们是胆大还是愚蠢! 若非是陕甘官府与朝廷中枢的高层一直在极力封锁消息,这般事情必然会引起朝野哗然,黑虎军到时候也必然是要闻名天下、记载青史,从此成为绿林好汉们的偶像人物。 然而,这一天,黑虎军的传奇故事注定是要遭到终结了。 在朝廷的全力遮掩之下,黑虎军的惊人壮举也注定是要湮灭在历史长河之中,不会留下任何记录与痕迹。 * 这段时间以来,梁辅臣一直被马匪们囚禁在玉清观的地窖里。 梁辅臣的那些随从与侍卫,也同样被关押于此处。 地窖的面积不大,宽长仅有两三丈,却是足足关押了三四十人,自然是拥挤不堪,但梁辅臣的侍卫随从们皆是忠心耿耿,即使是在生死未卜之际也不敢对梁辅臣稍有不敬,哪怕是地窖空间再是如何狭窄,也只是相互间挤成一团,却是为梁辅臣留足了活动空间,所以梁辅臣被被囚禁期间的生活环境倒也不算是特别恶劣。 此时,梁辅臣缩在地窖角落,因为许久未能打理容貌形象的缘故,可谓是蓬头垢面、须发杂乱,肤色蜡黄带着病态,身材也消瘦了许多,再也不见往日的威严与庄重。 然而,梁辅臣的一双眼睛依然是明亮锐利,完全没有因为这段时间的耻辱挫败经历而有任何改变,整个人的气质反倒是愈加咄咄逼人了,就像一柄磨砺多年的宝剑随时都要出鞘饮血。 自从被马匪囚禁绑架以来,梁辅臣就一直在思考着一个问题——究竟是何人指使这伙马匪绑架自己? 情报量实在太少,不足以让梁辅臣做出准确判断,但在梁辅臣认为,幕后主使的范围并不大,有胆量、有能耐、有理由做出这种事情的人,也就是朝廷中枢的几位权臣、被蒙古部落收买的汉人内应、以及目前正在主掌陕甘军政的赵俊臣的三选一了。 “老夫乃是内阁大臣、朝廷钦差,寻常马匪除非是全体失智,否则又如何敢来招惹?这伙马匪只是乌合之众,绝非是老夫的众位随行侍卫的对手,但马匪来袭之际老夫与侍卫们正好在驿站吃坏了肚子,这般巧合也是透着蹊跷……不论是如何推想,这件事必有幕后主使…… ……老夫遭遇马匪绑架的事情一旦是传扬出去,声誉名望必然是毁于一旦,陛下借我之手控制内阁的计划也就会功亏一篑!在那几位权臣眼中,火筛入寇只是皮癣小疾罢了,自然是不会在意这件事情会对陕甘边防造成怎样的影响……从这方面来考虑,幕后主谋确实有可能会是庙堂里的那几位权臣之一,甚至还有可能是他们的联手而为,他们也能精准把握到我离京后的路线与时间……只是,这几位权臣大都是性格谨慎、老谋深算之辈,如今我与他们也尚未彻底撕破面皮,却是很难相信他们会突然做出这般冒险的举动……” “这些年来,蒙古各部落一直是致力于在陕甘境内收买汉人奸细作为走狗,像是汪家那样的叛徒着实还有不少……若是蒙古鞑子与这些汉奸走狗获知老夫即将要返回花马池营主持大局的消息,自然是要把老夫视为心头大患,临时收买马匪偷袭于我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只不过,这件事的幕后主使若是蒙古鞑子的话,他们又为何要留我性命至今?……” “还有赵俊臣,也同样是嫌疑不小……从表面上来看,赵俊臣并没有构害老夫的理由,他只是在机缘巧合之下临时主掌陕甘军政,但如今陕甘三边正面临着数十年来最为严重的火筛入寇,边军内部也是糜烂至极,赵俊臣本身又是不通军略的文臣,这般情况下一旦是陕甘边防出现了问题,赵俊臣就必然会成为背黑锅的人选,按理说他应该巴不得老夫尽快赶到花马池营接替他的权职…… 不过,赵俊臣的城府心机并不逊色于周尚景多少,谁也不能猜到他的真实心思……仔细回想起来,自从老夫回京入阁之后,赵俊臣就一直在利用西北边防的事情驱使老夫为他办事,他这次以赈灾钦差的身份离开京城前往陕甘的过程经历,也处处透着蹊跷,总给人一种深谋远虑、刻意为之的感觉……如今,赵俊臣在陕甘境内已是大权独揽,若是他当真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想法,得知了朝廷安排老夫前往花马池营接替他的时候,必然会想办法阻止老夫抵达花马池营,利用马匪也是寻常……” 暗思之际,梁辅臣的眼神不住闪烁着精光,心中暗暗总结道:“总而言之,不论是庙堂里的几位权臣、还是蒙古鞑子与汉人奸细、又或者是赵俊臣,三方都有嫌疑……如今老夫被拘禁在地牢之中,完全不通消息,却也无法做出更多推断,但这伙马匪绑架了老夫之后一直没有谋害老夫的性命,就说明老夫在短时间内不会遇害,朝廷迟早会把老夫从马匪手中解救出来……等到老夫重见天日之后,只需要查一下老夫被马匪囚禁期间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可以做出进一步的推断! 若是老夫被马匪绑架的事情让蒙古人早早知道了消息,那就表示幕后主使很可能就是蒙古鞑子与汉人奸细!若是在老夫被囚禁期间,这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朝廷完全不能遮掩消息,那就说明幕后主使只想要打击老夫的威望名声,却是朝廷中枢的几位权臣嫌疑最大!但若是老夫被囚禁期间,赵俊臣借着自己在陕甘三边独揽大权的机会做出了什么大事,那就代表……赵俊臣的嫌疑最大!说到底,最终就要看老夫被马匪绑架这件事让谁受益最大了!” 这段时间以来,梁辅臣一直被囚禁在地窖之中,不论是想做任何事都没有机会条件,只能反复考虑自己被马匪绑架的事情。 梁辅臣本来就是谋略过人之辈,有这么长时间的仔细考虑、认真推断,哪怕是情报不足的情况下,也足以让他推想出一些有用的东西了。 所以,经过无数次的反复推敲,各种假设也被推演了无数次,诸般想法已是在梁辅臣心中无比清晰了。 包括自己重获自由之后究竟应该如何查出幕后主使、以及自己查明幕后主使之后又要如何出手报复! 事实上,若是赵俊臣这个时候能够获悉梁辅臣心中的种种想法,必然会犹豫自己究竟是否应该真把梁辅臣给放出来! * “梁老爷、各位大爷,吃饭了!” 这一天的傍晚时候,玉清观的地窖被打开,一名相貌猥琐的中年汉子出现在地窖入口,先是冲着地窖里唤了一声,随后又把几盒食物用吊篮垂入地窖。 随着这名中年汉子的出现,又见到吊篮里的食物,地窖之中出现了一阵轻微骚动。 被关押在地窖里的众位侍从与护卫皆是转头看向梁辅臣,等待着梁辅臣的态度。 梁辅臣并没有绝食抗议的想法,他如今只希望自己最终可以安然脱困,也不想刺激这些绑架自己的马匪们。 所以,梁辅臣轻轻点头,示意侍卫与随从们可以接受马匪们送来的食物。 这种情况每天都会发生,吊篮里的食物也很快就被人拿走了。 张道真乃是梁辅臣的亲信幕僚,在地窖众人之中地位仅次于梁辅臣,他负责分配了食物之后,就把一只烧鸡腿、一块烤鱼、以及两个白面馍馍送到梁辅臣的面前,低声道:“梁阁老,您还是先吃点东西垫一垫肚子吧。” 梁辅臣轻轻点头,完全没有矜持的意思,直接拿起面前的鸡腿就咬入口中。 嚼了两口鸡腿肉之后,梁辅臣突然冷笑道:“这只烧鸡的手艺不错,虽然比不上名店大厨,但也不应该是马匪会有得手艺……” 张道真轻轻点头,低声说道:“学生也认真想过来,咱们被囚禁以来,每天都有早午晚三顿饭,每顿饭都算得上丰盛……暂且先不说这些饭菜的花样手艺绝不是寻常马匪应该有的,绑架咱们的这伙马匪皆是西北平民出身,所有人都是习惯每天只有早晚两顿饭,这每天三顿饭可是只有京城与江浙附近才有的饮食习惯……” 梁辅臣再次冷笑,说道:“是啊,西北百姓哪里有每天三顿饭的习惯,更别说是为咱们这些囚徒考虑得如此详尽周到了……看样子,绑架咱们的马匪幕后之人必然是与京城那边有关系了……至少也是家世富裕!” 张道真皱眉考虑片刻后,正想要说些什么,地窖外的那名汉子却是嬉皮笑脸的再次问道:“梁老爷、各位大爷,今天的晚饭总共有三只烧鸡、五条烤鱼、一大盆乱炖,还有三十个白面馍馍,各位都是贵人,我们黑虎军也不敢亏待你们,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是大鱼大肉的好好招待,自家兄弟平日里见不到荤腥,也只能眼红流口水,你们可不能不领情……对了,我家大首领说了,各位今后这段时间若是还想要再吃什么,只管提就是了,若是能力范围之内,就一定会满足各位!” 梁辅臣向着张道真打了一个眼色,张道真微微点头,却是仰首问道:“这位兄弟,有一件事情我想要问一下,你们究竟打算把我们关到什么时候?你们向官府勒索十万两金子的事情,官府那边可有消息了?” 那中年汉子依旧是嬉皮笑脸,道:“承蒙各位的福,官府如今正在准备金子,俺老牛到时候估计也能分到一些……啊!!!!” 然而,中年汉子的话未说完,却是突然一声惨叫,就好似被人捅了一刀似得。 实际上,这名中年汉子确实是被人捅死了,地窖内众人很快就闻到了血腥味。 与此同时,众人还隐隐听到地窖外有厮杀声响起。 以及,马匪们的绝望惨呼声! “官兵!官兵杀来了!!”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零一章.梁辅臣的疑心. …… …… 尸体跌落地窖的一瞬间,顿时就打破地窖内的平静! 梁辅臣的众位护卫皆是表情剧变、猛然间弹起身体、迅速挡在梁辅臣的身前,并且是神情警惕的盯着地窖入口处。 这些护卫皆是悍勇忠心之士,此时即使是手无寸铁,也依然是面无惧色,显然是心里早已经有了觉悟——要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来守护梁辅臣的安危! 另一边,张道真却是离开了梁辅臣的身边,快步走到尸体之前仔细检查,片刻后转头向梁辅臣低身汇报道:“梁阁老,他是被人用匕首插入后心而死!杀人者如今应该还留在地窖之外。” 梁辅臣不愧是久经沙场的朝廷重臣,遇到这般变故之后依旧是表情严肃、不见有任何惊慌之态,只是侧耳倾听着地窖外面的动静。 当梁辅臣听到地窖外传来“官兵杀来了”的马匪呼喊声之后,双眼猛地闪过了一缕精光,但并没有显出太多喜色。 片刻后,梁辅臣抬头喊道:“是何人在地窖外面?可是官府中人?” 随着梁辅臣的大声呼喊询问,地窖外则是传来一名青年男子的询问声:“敢问梁阁老可是正在地窖里?” 对方的身份来历尚不明确,梁辅臣不由是稍稍犹豫了片刻,不确定自己是否应该如实相告,但最终还是坦然答道:“老夫就是梁辅臣!阁下是何人?可是来营救老夫的?为何要杀死送饭的马匪?” 随着梁辅臣的话声落下,就听到地窖外传来了一阵轻微的欢呼声,似乎是人数不少。 随后,那名青年男子的声音再次响起。 “太好了!梁阁老果然在此!快快放下绳梯,我要亲自去见梁阁老!……你们全部留在这里戒备,官军眼下正在攻打马匪据点,因为有咱们的里应外合,马匪们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估计已是无暇顾及这里,但也要防止他们狗急跳墙、孤注一掷!这群亡命徒被逼急了怕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任何马匪只要是靠近此处就皆是格杀勿论!……还有,准备好撤退事宜,随时准备掩护梁阁老离开这里……此外,官兵控制了马匪据点之后,就让他们原地待命,不可以随意走动,也不可以审讯马匪,以防止他们发现梁阁老被马匪绑架的事情的事情!” 说话之间,青年男子的声音满是欢喜,随后又下达了一系列的命令,倒也算得上是思虑周详了,只是他的声音语气总是会给人一种略显轻浮之感。 “遵命!” 随着这名青年男子的话声落下,就听到地窖外又响起了十余道声音,纷纷是干脆利落的表示领命,所有声音皆是透着一股精干彪悍之气。 * 这些声音传入地窖之后,地窖内众人纷纷是面现喜色。 显然,对方是为了营救梁辅臣而来! 张道真却是表情有些疑惑,走到梁辅臣身边低声说道:“梁阁老,地窖外的这位青年男子似乎是一位大人物,不仅是可以擅定马匪生死,还有调动官兵的权利,至少也是五品以上的官阶,但学生遍寻陕甘境内所有文武官员,却没有任何一位五品以上官员像是这般年纪轻轻,难道他是京城官员、特意赶来这里营救梁阁老的?但时间上也太快了些……” 梁辅臣也同样是面现疑惑,隐隐间觉得自己似乎已经猜到了来者身份,却又不甚清晰明确,只是紧紧盯着地窖入口处等待对方现身。 这处地窖被马匪改造成为地牢之后,地窖门口的石梯也被拆除了大半,想要出入地窖只能借助绳索攀爬。 很快的,一条绳梯垂入地窖之中,然后就见到一名马匪装扮的青年男子顺着绳梯进入地窖之中。 等到这名青年男子落地转身之后,他的相貌也就落入众人眼中,倒也算得上是端正白净,但气质略显轻浮,却不像是官场大人物的模样。 见到此人相貌之后,梁辅臣却是眼中闪过了一丝精芒,暗暗想道:“原来是他!记得此人是赵俊臣的亲信随从,也确实是姓许……” 而就在梁辅臣暗思之际,这名青年男子已经快步走到梁辅臣身前,却是干脆利落的下跪行礼,语气中满是诚惶诚恐与真心关切,道:“小人许庆彦,拜见梁阁老!小人救援来迟,让您老人家在这里受苦多日,还望恕罪!还请梁阁老放心,小人已经调来了两千精锐边军,如今正在攻打马匪据点,相信很快就会把所有马匪尽数歼灭,梁阁老您马上就可以脱困了!” 梁辅臣仔细打量了许庆彦一眼,突然间开口询问道:“老夫记得你,你是赵俊臣的亲信长随!这么看来,这次营救老夫的行动是出自赵俊臣的手笔了?如今外面是什么情况?既然是官兵正在攻打马匪据点,你们又为何会提前出现在这里?还是一身马匪装扮?还有,你只是赵俊臣的长随侍从罢了,并没有官家身份,赵俊臣为何会把营救老夫的事情交给你,而不是本地官府或者锦衣卫负责?” 梁辅臣被囚禁了太久时间,一直都没有收到外面的消息,却是连续询问了好多问题。 这些问题之中,有几项问题颇是敏感,隐隐还有一些试探之意。 毕竟,在梁辅臣的心中,赵俊臣也是幕后指使马匪绑架自己的嫌疑人之一,而许庆彦身为赵俊臣的亲信长随突然现身于此处营救梁辅臣,时机未免是有些巧合,梁辅臣自然是心生疑虑,难免要试探一二。 许庆彦似乎是并没有察觉到这些问题的敏感之处以及梁辅臣的试探之意,只是连忙解释道:“启禀梁阁老,赵大人他得知了梁阁老您被马匪绑架的事情之后,考虑到您的声誉与威望,当即就封锁了消息,只限于极少数人知晓真相!也正是出于这般考虑,营救于您的诸般事宜,也就由赵大人全权负责,并没有让地方官府与锦衣卫协助参与! 赵大人他原本是想要亲自负责营救之事,但因为陕甘三边眼下正是群龙无首的局面,赵大人他出于大局考虑也只能暂且留在花马池营主持陕甘军政,具体行动则是由小人来负责!这也是为了您的声誉考虑,防止更多人知晓此事! 所以,还请梁阁老安心就是,您遭遇马匪绑架的事情到目前为止依然是不为人所知,您的朝野声誉依然如故,外面正在攻打马匪据点的边军也只是认为他们的任务是寻常剿匪罢了,完全不知道梁阁老您在这里的消息,至于地窖外面的那些护卫,也全都是我家赵大人的亲信护卫,皆是可信之人!” 顿了顿后,许庆彦却是表现出一副邀功请赏的得意姿态,继续解释道:“小人奉令营救之后,倒是很快就查到了这伙马匪的踪迹与据点,但依照我家赵大人的吩咐,这次营救行动有三条底线绝不可违背,其一是务必要确保梁阁老的安全,其二是要尽量隐蔽行事不可大张旗鼓,其三则是要保证朝廷之威严,不可向马匪妥协;这样一来,小人却是有些左右为难,想了各种营救方法皆有不妥之处!尤其是担心马匪们会在走投无路之下危及梁阁老您的性命…… 但就在这个时候,小人发现这伙马匪正在到处招兵买马扩张声势,于是就亲自伪装成为难民加入了马匪,也趁机潜入了马匪据点,至今已经潜伏了四天时间,总算是打探出了梁阁老您被关押在地窖里的消息,探到消息之后,小人就以赵大人的名义调来附近边军赶到这里剿灭匪患,等到官军赶至之后,小人一方面暗中打开了马匪据点的大门,打了这伙马匪一个措手不及,另一方面则是率领着护卫们潜到此处寻找梁阁老您的踪迹,确保您老人家的安全,防止马匪们遭遇官兵剿灭之际会狗急跳墙。” 说到这里,许庆彦的邀功之态愈加明显,又说道:“如今,官兵们已经攻入了马匪据点,马匪们猝不及防之下已是毫无还手之力,也完全无力顾及这处地窖了!想来再过不久之后,这伙马匪就会被官军们剿灭,到时候小人就会暗中护送梁阁老您离开这里了,还请梁阁老耐心稍稍等待片刻!” 许庆彦的回答可谓是非常详尽,就好似这些答案已经准备了很长时间,让梁辅臣一时间无法寻到任何破绽。 与此同时,许庆彦所展现的得意邀功态度,也符合梁辅臣对他的一贯印象,却也不似作伪。 于是,梁辅臣也就暂且按捺下了心中的怀疑,缓缓点头道:“原来如此,赵大人他这次不仅是搭救了老夫的性命,更还保住了老夫的一世清名!老夫却是欠了他一个天大人情!……许庆彦你这次甘冒风险潜入马匪据点营救老夫,等到老夫脱困之后也必会给你一份厚报!” 听到梁辅臣的这般说话,许庆彦面现狂喜之色,连连说道:“小人多谢梁阁老!小人多谢梁阁老!” 也难怪许庆彦会如此狂喜,一份来自于内阁阁老的“厚报”,不论任何人也会觉得异常贵重! 另一边,见到许庆彦的这般表现,梁辅臣的疑心稍减,也就向许庆彦询问了自己心中这段时间以来最为迫切的疑问:“许庆彦,老夫且问你,目前陕甘三边的边防局势如何了?老夫被困这段时间内,蒙古鞑子可有什么异动?你家赵大人可还能够有效控制陕甘军政大局?” 这一次,许庆彦却是低头答道:“这些情况……小人也不知详细,小人奉赵大人之令赶至这里营救您老人家的时候,蒙古鞑子尚且还没有任何异动,那时候赵大人他也还可以掌控军政大局,但如今小人已经离开花马池营半月有余,这段时间又一心考虑着营救您老人家的事情,消息却是滞后了许多……只听说蒙古联军前些日子已经侵入了固原军镇防区,直扑阶州城而去,赵大人亲自率领各路大军与蒙古鞑子在小川河附近大战了一场,似乎是占了一些便宜,但具体情况究竟如何,小人也不知详细,但从各方面消息来看,陕甘三边的局势依然还在掌控之中。” 听到许庆彦的这般回答,梁辅臣的心中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被马匪绑架这段时间以来,梁辅臣心中最担心的事情并非是马匪会危害自己的性命,也不是自己的声誉会遭遇打击,而是陕甘三边的防务会因为自己被马匪绑架的事情而步入失控的局面。 但心中松了一口气之余,梁辅臣心中对赵俊臣的怀疑也重新升了起来。 按照梁辅臣的此前推断,在马匪绑架囚禁他的这段时间里,若是有人大肆宣扬此事、意图打击梁辅臣的声誉威望,那幕后主使之人就要以朝廷中枢的几位权臣嫌疑最大!若是蒙古联军抢先知晓了梁辅臣被绑架的消息,并且是趁机有了大动作,那幕后主使之人就要以蒙古鞑子与蒙古鞑子所收买的汉人走狗嫌疑最大!但若是赵俊臣趁着梁辅臣被囚禁的机会在陕甘境内做出了某些大事情,趁机谋取了大量利益,那就代表着赵俊臣的嫌疑最大! 如今,依照许庆彦的说法,梁辅臣的声誉并未受到打击,蒙古联军也并未趁机行动,反倒是赵俊臣在这段时间内干的有声有色,似乎还趁机收获了大量的军功,这般表现却是远远超乎了梁辅臣的最初预料! 这样一来,赵俊臣的嫌疑自然是提升了。 想到这里,梁辅臣却是不动声色,缓缓说道:“哦?没想到赵大人竟然还有领兵作战的本事……看来老夫被马匪囚禁的这段时间里,陕甘边防依旧稳固,赵大人也趁机收获了不少军功了,当真是可喜可贺!……” 说到这里,梁辅臣听到地窖外的厮杀声、呼喊声已经是渐渐平息,似乎是官兵们攻打马匪据点的事情已经快要落入帷幕,突然是话锋一转,说道:“对了,眼看官军剿匪即将要告一段落,老夫眼下不方便现身,还望许小哥派人向外面的官军传令,让他们务必要留下这伙马匪头目的性命!老夫总觉得这次自己被绑架的事情并不简单,所以要亲自审问马匪头目!” 说话间,梁辅臣紧紧盯着许庆彦的表情变化。 听到梁辅臣的吩咐,许庆彦的表情不变,似乎并不觉得这般要求有任何不妥之处,很快就向地窖外的护卫们传达了梁辅臣的命令! 然而,许庆彦刚刚传下领命后,地窖内众人就收到消息——官兵们已经彻底攻占了马匪据点,但马匪的几位头目眼见到大难临头之后,竟是丧心病狂的在“聚义厅”内集体自焚了! 最终,所有马匪头目尽数身亡,官兵们也只抓到了一些近期才加入马匪的难民!而这些新加入马匪的难民完全都不知道马匪绑架梁辅臣的事情! 得知了这般消息之后,梁辅臣顿时是面沉似水。 又过了一刻钟之后,梁辅臣终于是离开了被关押多日的地窖,来到了马匪头目们的自焚地点。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零二章.捷报传天下(一). …… …… 梁辅臣已是“知天命”的年龄,又被马匪们囚禁于地窖多日,近段时间以来一直是在忧心忡忡与焦思苦虑之中度日,这个时候自然是身体状况极差,脱困之后即使是寻常走路都需要他人搀扶。 然而,当梁辅臣得知了所有马匪头目集体自焚的消息之后,却是完全不顾自己的身体情况,坚持要亲自前往马匪头目们的自焚地点进行查探。 对于梁辅臣的这般决定,许庆彦自然是百般阻止,认为梁辅臣的当务之急应该是好好修养身体,但梁辅臣依然是坚持自己的想法,却是完全不给自己的“救命恩人”许庆彦任何面子。 梁辅臣贵为阁老辅臣,许庆彦也不敢强行阻拦,无奈之下只好是跟随梁辅臣同去。 马匪头目的自焚地点,位于马匪据点的中央位置,原本是道观的主殿,马匪占据了道观之后就将这座主殿改为了绿林好汉的“聚义厅”,乃是马匪据点的核心之处。 当梁辅臣与许庆彦抵达“聚义厅”的时候,这里已经被烧成了一片废墟,刚刚才被官兵们扑灭火势,士兵们正在清理现场,到处都弥漫着一股焦烟味。 因为还要隐瞒梁辅臣被马匪绑架的消息,所以梁辅臣抵达现场之后表现得非常低调,只是被人扶着站在一旁静静的观察倾听,调查取证的事情则是全部交给许庆彦与张道真二人负责。 当然,梁辅臣并不信任许庆彦,主要还是由张道真负责查证。 在张道真的示意下,许庆彦挥手招来了一位边军武官。 这名边军武官大约四十余岁,是一名相貌憨厚的矮壮汉子,身上穿着副千户的服饰。 张道真仔细打量了这名副千户一眼之后,见到他的相貌憨厚、气质老实,并不像是一个油滑奸诈之辈,也就没有绕弯子,直接问道:“我问你,所有马匪头目当真是全部被烧死了?可有留下任何活口?” 这名副千户连连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说道:“回这位贵人的话,这件事应该不会有假,兄弟们攻入马匪据点之后,马匪们毫无抵抗之力节节败退,这座大殿也就成了这伙马匪最后坚守之处,但我们很快就把这里包围得水泼不进,那些匪首已是插翅难逃,但就在我们即将要攻入大殿之际,大殿里突然冒起了熊熊大火,片刻间就蔓延到了整座大殿,那般猛烈的火势,大殿里的那些匪首必然是已经全部烧死了。” 张道真却是追问道:“你为何敢肯定这场大火的起因乃是马匪头目们的自焚?而不是……某些人消灭证据的灭口手段?” 听到张道真的质问,这名副千户显然是无法理会深意,愣了片刻后说道:“这位贵人怕是说笑了,只不过是旮旯角落里几个微不足道的小匪首罢了,也就近两年才稍稍有了一点气候,也从来没干过什么大事,也从来都没听说他们有什么背景,哪里需要杀人灭口消灭证据……” 然而,不待副千户说完,张道真已经打断道:“你只需要告诉我,你为何会认为这把火是马匪自己放的,难道你亲眼见到了不成?” 这名副千户无奈解释道:“倒也没有亲眼见到,兄弟们包围了大殿之后,这座大殿已经是门窗紧闭,完全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但那几个马匪头目见到自己被包围之后,显然是明白已经插翅难逃了,就大声叫嚣着什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绝不能当俘虏、否则就要连累亲族之类,这些都是我亲耳听到的,再然后这座大殿冒出了熊熊火势,这不是自焚是什么?” 张道真的眼中闪过了一缕精芒,用眼角余光瞄了一眼站在自己旁边的许庆彦之后,冷笑道:“也就是说,你至始至终就没有见到这些马匪头目的样子,只是听到了声音?还有,这座大殿的火势,竟是在短短片刻之间就无法控制了?寻常火势哪里有这般快速?” 这名副千户又是一愣,显然是没有想过这些情况,听到张道真的说法之后才觉得事情似乎有些蹊跷。 察觉到蹊跷之处以后,张道真反而是没有继续纠缠,只是继续问道:“我听说,除了那些自焚而死的马匪头目之外,将士们还活捉到了一些马匪,但这些马匪全都是半个月内新入伙的陕甘难民?马匪里的老资格竟是一个都没捉到?” 副千户点了点头,也觉得有些奇怪,推测道:“据卑职所知,近段时间以来,这伙马匪势力扩张很快,也许是老资格的马匪都已经是晋升成为头目了吧,如今怕是全都留在大殿里自焚而死了。” 听到这般推测,张道真的冷笑愈加明显,又连续询问了几项问题。 而就在两人问答之际,就听到突然有人喊道:“匪首的尸体全部都挖出来了!” 却是士兵们终于清理完毕了火灾后的大殿,从一片废墟中挖到了二十余具尸体,都是自焚而死的马匪头目。 一场大火之后,这些尸体皆是被烧得不成模样,每一具尸体都是漆黑狰狞、难辨模样,还不断散发着刺鼻焦臭的气味。 张道真的性格坚韧,这些年来也多次跟随梁辅臣见识过战场模样,对烧焦的尸体并不陌生,所以他见到匪首尸体皆是被挖出来了之后,就快步走过去查探情况,也不见有任何抗拒与畏惧之态,。 另一边,许庆彦原本是打算一同前去,但走了两步之后就突然间面色微变,却是闻到了尸体烧焦的气味,又远远见到所有尸体皆是狰狞恐怖,就忍不住感到恶心与畏惧,最终还是停下了脚步,任由张道真一个人前去查探。 张道真并没有注意到许庆彦的止步不前,只是快步走到烧焦尸体之前蹲下身体仔细检查。 然而,因为火势太过猛烈的缘故,这些尸体皆是被烧得残缺不堪,很难判断他们的死前情况,也很难找出太多有用的情报。 而就在张道真皱着眉头感到为难之际,那名边军武官也跟着来到张道真的身旁,同样是蹲下身子仔细查探尸体情况,片刻后却是说道:“看样子没错了,这些确实是这伙马匪头目的尸体,绝对不会有假。” 张道真微微一愣,转头审视着这名边军武官,语气略有严厉,问道:“你为何敢这般肯定?” 这名边军武官是一个老实人,在张道真的突然逼视之下表情有些慌乱,但还是答道:“小人乃是安边卫的副千户,安边卫距离这处马匪据点不过两百余里,所以这伙马匪早就引起了卑职的注意,若不是今年的火筛入寇延续时间太长,卑职早就率领兄弟们前来剿匪了,也不用拖到现在,所以卑职也提前打探到了这伙马匪的一些情报,今天攻破马匪据点之后也审问了一些马匪活口取证……贵人你看这具尸体,虽然被烧得面目全非,但肩膀处隐约还可以见到黑虎纹身,这显然就是这伙马匪的大头目王老虎了……还有这具尸体,左手有六根手指,又缺了一只耳朵,这般特征明显是马匪的二头目霍震山……” 听到这名千户的解释之后,张道真皱眉思索了片刻,最终则是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但眼神中的怀疑反倒是愈加浓烈了。 接下来,张道真又是查探现场、又是询问消息、又或者是亲自审讯了几名被活捉的马匪,表现异常活跃。 忙了大半个时辰之后,张道真终于是再次返回了梁辅臣的身前,向梁辅臣禀报消息。 只见张道真的表情凝重,低声说道:“阁老大人,这件事情的蹊跷之处实在是太多了!首先,这场火势太过迅速,必然是大殿内早就准备好了引火之物,所谓马匪头目们的畏罪自焚而死,不过是一场戏罢了,这场大火恐怕只是为了消灭证据!官兵攻入马匪据点之后,至始至终也没有亲眼见到这些马匪头目的真实情况,这些马匪头目临死之前究竟是什么情况,也就无法取证了……依学生看来,这些马匪头目或许在很久之前就已经被人杀死了! 其次,咱们当初被这伙马匪追杀之际,这伙马匪至少也有两百余人的规模,但如今这伙马匪不仅是规模大减,大部分马匪还都是半个月内新近入伙的难民,官兵们活捉的马匪全都是这般出身,这些新入伙的马匪甚至都不知道阁老您被绑架的事情,至于那些参与了当初绑架阁老之事的老资格马匪,却是只剩下了二三十人,并且还是全部被烧死了…… 还有,学生亲自审问了那些被活捉的新入伙马匪之后,发现他们平时也没有太多机会接触这些马匪头目,大多数马匪头目平日里就是躲在聚义厅里足不出户,这般情况也过于诡异了……” 听到张道真所列举的种种疑点,梁辅臣冷笑道:“是啊,情况太过蹊跷了,这伙马匪十有八九是被人灭口消证、偷梁换柱了……咱们被马匪绑架之后,至始至终都只见过那名送饭的马匪,但那名送饭的马匪也被许庆彦给杀了,至于马匪头目更是一次也没见过……老夫甚至怀疑,咱们前脚刚被马匪绑架了,这伙马匪后脚就已经被人剿灭了,这段时间负责囚禁看守咱们的人,或许也正在向咱们演戏呢!” 说话之际,梁辅臣的眼睛扫向一下许庆彦。 此时,许庆彦正在不远处与那名副千户谈话,却是好似知晓梁辅臣与张道真有机密事情要谈,却是识趣的没有凑过来。 张道真显然也有同样的怀疑,轻声问道:“梁阁老您是怀疑,这伙马匪的幕后之人是赵俊臣?而这段时间负责囚禁看守咱们的人就是这个许庆彦,这一切都是他们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梁辅臣表情阴沉的缓缓说道:“不敢完全肯定,但可能性很大,赵俊臣的嫌疑确实最高……看目前的情况,在老夫遭到囚禁期间,就是赵俊臣的收益最大,而且在目前的陕甘境内,也只有赵俊臣有能力有手段做出这般事情!” 张道真眼神微微闪烁着,问道:“学生也是这般想法,但咱们眼下没有任何证据,阁老您看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梁辅臣表情冷厉,正准备说些什么,却突然见到一名边军将士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这名边军士兵的表情间满是狂喜之态,他跑到许庆彦与那名副千户的旁边之后,就大声呼喊道:“许老爷、甄副千户,前方传来大捷!大捷报!刚刚收到消息,钦差赵大人率领各路边军迎战十万蒙古联军,经过镇宁卫、小川河、渭水三战三捷!如今已是全歼了蒙古联军十万余,所有蒙古鞑子不是被杀就是被俘,实在是百年未有之大胜!这般捷报如今已经传遍了陕甘各地,所有官民皆是欢欣鼓舞、锣鼓喧天!千户大人他收到捷报之后,马上就派小人来此通知二位!” 随着此人的大声呼喊,附近的边军将士皆是大声欢呼起来,“万岁”之声不绝于耳,他们身为三边百姓只觉得扬眉吐气,身为三边将士也觉得与有荣焉。 然而,听到这般捷报之后,梁辅臣与张道真却是面色一变,皆是表情复杂。 梁辅臣与张道真身为奉公护国之辈,收到这般捷报,于公而言自然是一件大喜事,但他们如今正在怀疑赵俊臣是绑架囚禁他们的幕后黑手,见赵俊臣立下这般不世奇功之后,于私却是无论如何也开心不起来。 “赵俊臣竟然当真有这般本事……竟然全歼了蒙古联军十万人……这般战绩,即使是老夫也不敢想象,赵俊臣竟然是办成了……” 喃喃自语之间,梁辅臣的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隐隐间还带着一丝钦佩。 与此同时,梁辅臣对赵俊臣的怀疑也就愈加强烈了! 若是赵俊臣早有信心能够收获这般战功,那他也就有了收买马匪囚禁梁辅臣的理由与动机!若是任由梁辅臣顺利抵达花马池营接替赵俊臣,赵俊臣也就没有机会办成这件大事了! 百年未有的大捷战功、让人眼红的朝廷封赏、扭转声誉的一战成名、记载史册的传名天下……这般丰厚的回报,足以让赵俊臣冒险囚禁梁辅臣了! 想到这里,梁辅臣却是不敢再停留于这里耽搁时机了。 谁也不知道赵俊臣接下来还要干些什么事情,梁辅臣觉得自己必须要尽快赶往花马池营。 不过,这次被马匪绑架囚禁的事情,自然也不能就这样算了,必须要继续追查下去!” 于是,梁辅臣当机立断的说道:“准备车马,老夫这就要前往花马池营!……张道真,你留在这里继续调查真相,李洪你也留下来辅佐于你,我把冯刚、项真两人以及他们的麾下侍卫留下来给你打下手,务必要尽快查到真相、找到证据!” 李洪乃是梁辅臣麾下仅次于张道真的幕僚智囊,冯刚、项真二人乃是梁辅臣的侍卫首领,皆是心腹干将。 梁辅臣把这些人全部留下来调查真相,可知梁辅臣对于此事的重视! 张道真也知道梁辅臣必须要尽快赶去花马池营掌控局面,连忙答道:“学生遵命,绝不敢辜负阁老之托!不过,阁老您也千万要注意身体!” 梁辅臣点了点头,然后就转头唤来了许庆彦,吩咐他准备车马,要尽快赶往花马池营。 另一边,听到梁辅臣的决定之后,许庆彦的眼神深处却是闪过了一丝得意! 事实上,梁辅臣与张道真所察觉到的种种破绽,很大一部分都是赵俊臣吩咐许庆彦刻意展示给他们的! 所有政治人物都是阴谋论的忠实受众,梁辅臣也是难以免俗。 所以,赵俊臣心中很明白,自己作为梁辅臣被囚禁期间的最大受益者,即使是不留任何破绽,等到梁辅臣脱困之后必然会受到怀疑,这是难以避免的事情。 于是,赵俊臣就索性主动露出了一些破绽,不仅是加大了梁辅臣的怀疑,还让他产生一种“只要认真调查就能发现真相”的错觉。 这样一来,梁辅臣就会把注意力转留在此处马匪据点,而不是前往花马池营专门针对赵俊臣! 眼下的陕甘三边,梁辅臣的亲信大都已经被赵俊臣清洗或者收买,梁辅臣抵达花马池营之后,也只能依靠自己的麾下干将为他办事,但如今,梁辅臣把自己的四名得力干将尽数留在这里查案,就代表赵俊臣的意图实现了。 梁辅臣即使是尽快抵达了花马池营,受限于人手不足的情况,却也难以与赵俊臣争锋了。 此外,今后利用梁辅臣的这般疑心,赵俊臣还另有一番布局。 * 而就在梁辅臣决定要尽快赶往花马池营的时候,赵俊臣的捷报也传遍了陕甘各地,也传到了直隶京城!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零三章.捷报传天下(二). …… …… 赵俊臣率领明军在渭水南岸一举全歼蒙古联军的捷报,很快就传遍了陕甘各地,又迅速向着陕甘的周边省份——诸如山西、直隶、四川、湖南等地——四向散播而去。 一时间,明朝疆土的各地官绅商民,可谓是群情鼎沸、欢欣鼓舞,这般景象说是举国欢腾、率土同庆也不为过,捷报快马所途径的每一处州城府县,皆是可以看到官府与百姓的争相庆贺,鞭炮齐鸣、欢声不绝! 在这个时代,对于汉族百姓而言,蒙古部落的存在实在是太过特殊了——简而言之,就是又恨又怕、既是鄙夷又是畏惧。 自成吉思汗统一蒙古部落以来,这个草原民族就成为了汉族百姓的心腹大患,至今已是威胁中原安危五百余年,从未有一日能让汉族百姓安心。 等到忽必烈灭宋建元之后,中土沦陷于蒙古,汉人更是成为了“四等民”,像是猪羊一般任人奴役、受尽了屈辱——那是汉族百姓自五代十国以来最黑暗的一段时光——时至今日,汉人在元朝时期的悲惨境遇依然还在民间口耳相传,蒙古铁骑的恐怖也依然能让小儿夜里止啼。 随后,明太祖朱元璋横空出世,凭借着灭元驱蒙的不世奇功让大明王朝成为了中华正统,但也只是把蒙古族驱出中土罢了,依然不能彻底根除蒙古部落的威胁,这两百余年以来不仅是哈密、河套等地逐步遭到蒙古各部的蚕食,火筛入寇依然是陕甘三边、山西、直隶等地每年入秋之后的保留戏码,蒙古军队攻城掠地、长驱直入的消息依然是时有听闻,甚至还发生过“土木堡之变”这种皇帝与满朝文武皆是战败为囚的奇耻大辱! 时至今日,蒙古部落固然是逐渐没落了,相较于他们的祖先已是不可同日而语,对明朝的威胁也已是远远不及东北女真,但在汉人百姓的眼里,蒙古部落却依然是明朝的最大威胁,远非女真可比,对蒙古族的仇恨、敌视、畏惧等等心理依然不减,这种观念早已经根深蒂固了。 这样一来,赵俊臣一举全歼蒙古联军十万大军的战绩,自然是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哪怕是这个时代尚且还没有“国家”的概念,“民族意识”也尚未深入人心,但各地百姓得知捷报之后也依然是发自内心的感到激动与兴奋。 * “捷报!捷报!前线大捷!钦差大人赵俊臣率领大军于渭水南岸大胜蒙古联军、活捉了蒙古联军主帅巴根!历经渭水、阶州、小川河三战,全歼了蒙古鞑子十万大军!” “捷报!捷报!前线大捷!钦差大人赵俊臣率领大军于渭水南岸大胜蒙古联军、活捉了蒙古联军主帅巴根!历经渭水、阶州、小川河三战,全歼了蒙古鞑子十万大军!” 当快马信使一边高声呼喊着捷报消息,一边策马奔入长安府城之后,顿时是引起了一片哗然。 自宋以来,长安城就是文化荟萃之地,文人辈出、大儒无数,讲学传道之风极盛,即使是近百年江南文坛迅速崛起、抢去了长安文坛许多风头,但也依然是声望不坠。 而长安文坛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地方就是八大书院了,不论是关中书院、骊山书院、鲁斋书院等等,皆是当代读书人心目中的圣地。 其中,关中书院乃是长安八大书院之首,院首张文华也是当代大儒,文坛地位极高,曾经还任过几年礼部侍郎的官职,只是后期仕途不顺,又得罪了曾经的朝中权臣温观良,无奈之下只好是致仕还乡,近几年受到关中书院的邀请担任院首之位。 张文华在朝廷中枢的时候固然是斗不过温观良,但他在长安城内却是门徒遍地、手眼通天,声望高隆不逊于历任知府,所以很快就收到了捷报消息。 收到消息之后,张文华马上就召集了关中书院的所有门人弟子。 等到关中书院的教授与学生们聚集一堂之后,张文华缓缓宣布道:“花马池营那边传来了捷报,钦差大臣赵俊臣赵俊臣已是全歼了此次入侵陕甘的蒙古联军十万人,甚至还活捉了蒙古联军的主帅巴根!可谓是战果赫赫、振奋人心!” 听到张文华的说法之后,在场的众位儒生反应各不相同,有些人表情欢喜、有些人面现狐疑,但绝大多数人都是一副无法接受事实的复杂表情。 这些读书人与朝中清流的关系密切,心底深处对赵俊臣可谓是厌恶至极,赵俊臣在民间的狼藉名声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这些读书人的推动造势,如今发现赵俊臣这样一个大贪官大奸臣突然间变成了护国杀敌的大英雄,他们自然是一时间难以接受。 将众位儒生的神态变化尽收眼底,张文华的表情却是没有太多的变化,只是继续缓缓说道:“这是一件大好事!我们都是陕甘境内的百姓,最是明白火筛入寇的危害,多年来一直是深受其苦,如今钦差大臣赵俊臣全歼了十万联军,至此以后蒙古部落元气大伤,恐怕是往后十年内都无力威胁陕甘了,咱们皆是受惠极大……” 为这件事情定性之后,张文华稍稍加重了语气,又说道:“值此盛事,咱们关中书院也不能袖手旁观,理应出一份力……老夫听说,许知府他收到捷报之后,已是遍发官文、公告百姓,就是为了振奋民心、让百姓们一同欢喜庆贺,但民间读书识字辨理者终究只是少数,百姓们也无法在最短时间内明白这件事的重大意义,所以老夫已是决定,关中书院的所有教授与学生皆是要前往城内各处公告栏处,主动为百姓们读诵捷报、详细解释这场胜仗的重大意义,让世人知晓钦差大臣赵俊臣这一次的丰功伟绩!此外,还要传信给所有的返乡学生,让他们在各自家乡一同参与此事!” 听到张文华的表态,在场的所有儒生皆是大为震惊、面面相觑。 要知道,张文华与朝中清流的关系最为密切,平日里也就要以张文华对赵俊臣的恨意最浓、恶感最烈,而张文华的这般决定,简直就是主动为赵俊臣造势扬名,这要比赵俊臣的辉煌战绩更加让人不可思议! 众人面面相觑良久之后,一名教授态度迟疑的问道:“院长,先不谈这份捷报的真假,就算是赵俊臣当真是全歼了蒙古联军十万兵马,但他终究是一个贪官奸臣,为世人所不齿……咱们这样做,却是有为奸臣贪官扬名造势之嫌,似乎是有些不合适啊……” 张文华早就料到会有人质疑自己的决定,但他作为当世大儒,脑子里别的东西没有多少,但各式各样的“大道理”却是数不胜数,自然是可以轻易寻到正当理由说服众人。 只见张文华的表情变得稍稍严肃了一些,说道:“我等饱读圣贤书,皆是以正人君子自诩,自然也要秉公论断、持心为正,赵俊臣曾经固然是有些过错,所以咱们当初也一直是强烈谴责于他,从来都不畏惧权贵报复,这是咱们身为儒家门徒的底线与良知,但如今赵俊臣做了好事,咱们自然也要加以赞誉,这两者并没有任何矛盾,皆是出于圣人教诲!《左传》有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依老夫来看,赵俊臣近年来已经极少传出贪墨受贿的传闻,还在朝廷中枢办成了许多善举,颇是让人刮目相看,显然是有了悔过的念头,既然如此,咱们也应该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难道咱们只是一群眼里只盯着别人错处、却不愿意承认他人好处的腐儒不成?诸位,切莫要忘了咱们关中书院的宗旨。” 听到张文华的这一番话,在场众位儒生皆是面色一变,齐声道:“移风易俗,教化为先!” 这个时代,儒生们并没有挑战权威的勇气,而张文华则是关中书院乃至于陕甘士林的最大权威,所有人皆是不敢挑战。 所以,这么一番话下来,众位儒生就被张文华说服了,至少表面上不敢违背。 张文华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诸位就依计划办事去吧!” 随着张文华的话声落下,众位儒生纷纷起身向着张文华行礼告别,然后就离开了关中书院的大堂,前往长安城内各公告栏处为百姓读诵官文了。 只是,离开大堂之后,众位儒生却是相互间议论纷纷,不断的猜测张文华对赵俊臣态度转变的真实原因——张文华所讲的诸般大道理固然是无法辩驳,但并不能让人真正信服。 事实上,张文华这次对赵俊臣的态度转变,自然不是因为他想要给赵俊臣一个“知错能改”、“浪子回头”的机会,而只是想要还给赵俊臣一个人情罢了,更还有些押宝示好之意! 这段时间以来,赵俊臣率领明军与蒙古联军连番大战,可谓是惊天动地、世人瞩目,但对于陕甘境内的读书人而言,这段时间最重要的事情并非是这场战事,而是一场让士林文坛人人自危的“文祸”! 月余之前,因为少傅郭汤的一本《鹤溏诗集》里面发现了许多“反诗”,德庆皇帝大为震怒,最终不仅是郭汤本人丢官入狱,并且德庆皇帝还会严令厂卫监管天下读书人、严查各类反诗案,以此来遏制读书人非议朝廷之风。 这样一来,整个士林文坛皆是受到了牵连。 而长安文坛乃是天下士林重地,自然也就是首当其冲了。 张文华乃是当世大儒,与清流关系紧密,当年得罪权臣被迫辞官还乡之后有一段时间里颇是有些愤世嫉俗,那段时间里他的诗词文章之中颇有许多争议内容,所以很快就被东厂盯上了。 然而,就在东厂暗中收集证据的时候,“悦容坊”长安分店掌柜赵元真及时向张文华通风报信,让张文华迅速销毁了自己全部有争议的诗词文章,最终东厂查无实证,也就躲过了一场大祸。 “悦容坊”乃是赵俊臣的产业,长安分店的掌柜张元真曾是赵俊臣的府中管事,他这次向张文华通报消息也全是源自于赵俊臣的示意,所以张文华自然是欠了赵俊臣一个天大人情。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受了赵俊臣的恩惠之后,张文华对赵俊臣的态度自然是截然不同了。 再加上赵俊臣全歼了蒙古联军之后,崛起之势已是无法阻止,所以张文华才会有了今天这般为赵俊臣造势扬名的举动。 说到底,所有大道理都是虚的,一切都只是缘于个人利益罢了。 却说,等到所有儒生皆是离开大堂之后,张文华闭目沉思了片刻,然后则是吁气一声,轻声自语:“这样一来,老夫也算是还给了赵俊臣的一份人情……更何况,赵俊臣经此一战之后,必将是要声势大振,短时间内即使是德庆皇帝与周尚景也无法压制于他了,老夫这一次为他造势扬名,也算是一次押宝,事后会有好处也说不定……” 而就在张文华喃喃自语间,一名关中书院的教授匆匆返身回到大堂,向张文华禀报道:“张院长,我们按照您的吩咐,前往城内各处公告栏前为百姓们读诵捷报公文的时候,却发现鲁斋书院的教授学生也正在做同样的事情,似乎鲁斋书院的院长吕老夫子的想法与您相同……也是对赵俊臣刮目相看,打算给赵俊臣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听到这名教授的禀报,张文华不由一愣,先是表情有些疑惑,暗暗想道:“吕光道?他为何也要为赵俊臣造势扬名?难道他也和我一样因为这场文祸欠了赵俊臣的人情?不应该啊,此人的性子向来谨慎,这些年来更是少有文章诗词问世,偶有作品也大都只是注解经义罢了,不可能会被厂卫抓住把柄……” 但很快,张文华就已是面现恍然,却是想明白了关窍之处:“对了,听说赵俊臣前些日子迎娶了崔勉的孙女崔倩雪为妻,这样一来崔勉必然是要发动人脉为赵俊臣扭转名声,而吕光道与前阁老崔勉乃是同门、同窗、同科的交情,这个时候出力襄助也是题中应有之义了……” 想到这里,张文华已经下意识的面现微笑,再次轻声喃喃道:“有了全歼蒙古联军十万兵马的赫赫战功,又有崔勉的人脉暗中推动,若是赵俊臣再在这场文祸期间广结善缘,那他在天下读书人心目中的印象必然反转,而天下读书人对他的印象反转之后,赵俊臣的民间声望也必将改善……到了那个时候,赵俊臣的民望、兵心、权势、功勋已是一应俱全,在朝廷的地位必将是稳如泰山……嘿,这次押宝看来是押对了!” * 事实上,不仅是关中书院与鲁斋书院的儒生们因为不同理由主动为赵俊臣摇旗呐喊、歌功颂德,因为赵俊臣全歼蒙古联军的捷报太过振奋人心,各地的许多书生不需要幕后推动,就已经是主动转变了态度、积极为赵俊臣扬名造势了。 而赵俊臣的这般显赫战功所造成的影响,也要远远高于张文华的预想。 这一天,捷报快马进入了山西境内,与陕西相邻的平阳府也很快就收到了消息。 驿站信使奔入府城衙门禀报消息之后,平阳知府张志反复确认了捷报消息不假,顿时是惊喜交加,当即就命人在府衙外燃放鞭炮、鸣响钟鼓,又让幕僚抄写了多份捷报官文张贴于府城各处公告栏上。 就这样,不过是半天时间,赵俊臣全歼蒙古联军的辉煌战绩在平阳城内已经是路人皆知了。 百姓们纷纷自发汇聚在公告栏前,一遍又一遍的反复确认着捷报消息,所有人都是面现喜色! 与陕甘三边一样,山西也是每年火筛入寇的重灾区,尤其山西还是肩负着守卫直隶与京城的重要职责,所以要同时负责太原、山西两大军镇的补给与后勤,所有百姓都是苦不堪言。 所以,得知了捷报消息之后,山西百姓的欢喜之情丝毫不逊于陕甘三边的百姓。 “刘老夫子,听说官府出了官文,说是朝廷的钦差大人全歼了蒙古鞑子的十万大军,这件事是真的不?俺们都是粗人不识字,求您给俺们读一下官文行不?” 人头涌动的公告栏前,几名匆匆赶至的百姓向一位身穿儒袍的老者请求道。 儒袍老者名叫刘成旭,乃是一名屡试不中的老秀才,近些年已经熄了继续考取功名的念头,就在平阳城内办了一所私塾,招一些小富之家的孩童读书,他这次却是主动来到布告栏前为百姓们读诵公文的。 虽然刘成旭在科举道路上只是一个失败者,但这个时代的读书人终究只是少数,所以刘成旭在民间依然拥有一定地位,如今汇聚在布告栏前的百姓十有八九都是大字不识,更是需要刘成旭来为他们读诵解释公告上的内容。 事实上,自从这份捷报官文张贴于公告栏上,刘成旭已经反复为周围百姓读诵解释了十余遍了,但赶来确认消息的百姓络绎不绝,总是需要刘成旭反复读诵解释。 此时,随着这几名新来百姓的请求,周围的百姓也纷纷是大声附和,同样是请求儒袍老者再次读诵官文——他们已经聚在这里听了好多遍了,但依然是听不腻,每次听完都会大声欢呼。 另一边,刘成旭也觉得自己今天出尽了风头,并不觉得厌烦,轻轻咳嗽一声之后,就再次对着公告栏大声读道:“花马池营于今日传来捷报,钦差大臣、户部尚书赵俊臣率领陕甘边军与禁军援军于渭水南岸大胜蒙古联军,历经渭水、阶州、小川河三战,全歼了蒙古鞑子十万大军!斩获敌首近三万,俘虏一万三千余,缴获战马总计八千余匹,另有军资无数,且还活捉了蒙古联军主帅巴根!经此一战,蒙古各部元气大伤,亦是大涨我汉人志气,西北边疆今后十年无忧矣!” 随着刘成旭朗诵官文完毕,周围的百姓也再一次的大声欢呼起来,气氛极为热烈。 对于在场百姓而言,这份捷报不论是听多少次,都是那么振奋提气! 然而,就在众位百姓欢呼声刚刚落下,却有一名青年男子情绪激动的问道:“刘老夫子,您是一个明白人,您来说说,朝廷的钦差大人这次当真是全歼了十万蒙古鞑子?消息可是千真万确?不是假的吧?往年的火筛入寇,各地军镇也是捷报不断,但实际情况就连咱们这些老百姓也都心里清楚,都只是谎报军功罢了,这一次声势这么大,会不会也是谎报军功?若又是谎报军功的话,咱们岂不是白欢喜一场?” 听到这名青年男子的说法之后,公告栏附近的气氛突然冷了下来,百姓们的表情间也浮现出狐疑之态。 各地军镇历年来的谎报军功,早就是公开的秘密,不仅是地方上的百姓们皆是心知肚明,朝廷中枢的皇帝与衮衮诸公也是心里门清,只是没有人愿意去拆穿罢了,也正因为有无数先例在前,百姓们这个时候难免会心有怀疑。 刘成旭读了一辈子书,见识倒是更加高明一些,却是郑重摇头道:“这次应该不是谎报,往年的谎报从未有过这般大的动静,只是杀敌几十、驱敌千余之类,说是杀敌驱敌,但往往是既无俘虏也无缴获,偶有鞑子首级也是杀良冒功的伪证,这类捷报不痛不痒,朝廷也不会大动干戈的追究查证……但这次的捷报却是足足杀敌十万,这般大的动静必然会被朝廷反复查证,没有任何官员敢在这件事情上弄虚作假,那钦差大臣赵俊臣乃是朝廷重臣,他敢向朝廷保证西北边疆今后十年无事,自然是有极大信心,不怕事后翻账……更何况,这次捷报里写得明明白白,战后收集了鞑子首级三万余,还有一万三千余鞑子俘虏,另还缴获了战马八千以及军资无数,甚至就连鞑子联军的主帅巴根都活捉了……这些事情都弄不得虚假,最多也就是稍稍夸大,但战绩绝不会有假!” 听到刘成旭的这般解释,周围的百姓们也再次大声欢呼起来,欢呼声较之刚才还要更加响亮欢悦。 与此同时,也有百姓大声议论道:“我也觉得不会有假,那钦差大臣赵大人咱们都有耳闻,去年在潞安府灭蝗的时候亲力亲为,为了保住咱们老百姓的收成不惜得罪蝗神,这样的青天大老爷,自然是不可能谎报军功!” “是啊,这位赵大人文能安国、武能守疆,这样的奇男子咱们往常只在戏文里,真希望皇帝老爷能任命这位赵大人当宰相,这样的话咱们这些老百姓的日子也许就会更好一些!” “就凭赵大人这样的丰功伟绩,别说是当宰相了,就算是封为异姓王爷也是应该的……” 因为去年的灭蝗之事,赵俊臣在潞安府的名望极高,而平阳府与潞安府相邻,这里的百姓也受到了影响,对赵俊臣的印象较好,却是很轻易就把赵俊臣归到了“青天大老爷”一类了。 另一边,听到众位百姓的议论纷纷,刘成旭虽然没有反驳,但也是不置可否。 百姓们的这番议论,对于刘成旭这位读书人而言可谓是错漏百出,先不说明朝如今已经没有了宰相的职位,赵俊臣的这般功绩也远远没有达到封为异姓王的标准,要知道当年的王阳明、于谦、戚继光等人的功绩比赵俊臣显赫多了,最多也不过是封侯罢了。 “不过,赵俊臣的这般功绩虽然不足以封王,但必定是要赐封爵位的……只是不知道是何等爵位了!”刘成旭暗暗想道。 而就在百姓议论纷纷、刘成旭暗暗思索之际,刚刚那名提出质疑的青年男子却是突然间大声哭喊了起来,然后就要转身离开。 见到这名青年男子的表现,众人皆是不解,有人冲着他离去的背影呼喊道:“张牛子,你这是要去干啥?怎么一惊一乍的?” 张牛子脸上泪痕犹存,转身说道:“赵大人为我报了血仇,我要去为他准备一副长生牌位供奉在家中!” 说完,张牛子就转身离开了。 见到张牛子的这般表现,布告栏附近的百姓们又是议论纷纷,期间有知情者向众人讲诉了张牛子的过往。 原来,张牛子原本是榆林人士,四年前的火筛入寇期间,他的村落被蒙古鞑子攻破了,全村百姓被屠戮一空,包括张牛子的父母与未婚妻子,唯有张牛子因为上山砍柴逃得一命,所以张牛子与蒙古鞑子有血汗深仇,这些年来他来到平阳城成为一名苦力谋生,但心中对蒙古人的恨意依旧不减丝毫。 如今,赵俊臣一口气全歼了蒙古联军十万人,对张牛子而言就是为他报仇雪恨的恩人,所以张牛子要为赵俊臣立一面长生牌位的举动也就不足为奇了。 听到知情人的解释,在场的百姓又是一阵感慨,只觉得感同身受。 也因为张牛子的故事,这些百姓们对赵俊臣的感激与好感也是愈加深刻了。 * 与此同时,收到了赵俊臣一举全歼蒙古联军的捷报之后,民间的读书人与百姓固然是反响巨大,但他们的激烈反应却又远远及不上那些政治嗅觉敏锐的封疆大吏与巨贾豪商了。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零四章.捷报传天下(三). …… …… 这一天,捷报传到了山西太原城内。 一时间,太原城内的欢腾景象,却是丝毫不逊于长安、平阳等地。 不提太原百姓们的欢欣鼓舞,也不提读书人的奔走相告,却说太原城内的几位富可敌国的晋商们,收到消息之后也很快就有了动作。 如今就连刘成旭这样一位屡试不中的老秀才都能看出赵俊臣的这份捷报绝对不会有假,像是关中书院院首张文华这样的明眼人更是看出了赵俊臣在此战之后已是军心、民望、权势、功绩一应俱全,不仅是崛起之势再难阻挡,在庙堂里的地位也会在很长时间内变得稳如泰山,而晋商大都是“官商”身份,与庙堂之间关系紧密,对于政局变动一向是最为敏感,又如何看不明白这些事情? 事实上,这些精明如鬼、老谋深算的晋商们眼中所看到的事情也要比刘成旭、张文华之流更多、更远、更深。 郭麟祥身为明朝最大钱庄“通瑞票号”的大掌柜,且又资历最深威望最高,乃是当今晋商势力的魁首,众位晋商收到捷报消息之后,很快就自发汇聚于郭麟祥的府上议事。 不过是短短半个时辰不到,太原城内有影响力的晋商就已是到齐了。 郭府的正堂之内,等到所有晋商聚齐之后,郭麟祥缓缓说道:“既然所有人都已经到齐了,那咱们就开始议事吧……各位肯定是收到消息了,钦差大臣赵俊臣已经在渭水南岸全歼了入侵陕甘的蒙古联军总计十万兵马,当真是惊天动地的赫赫战功,不仅是官府正在大肆宣传、广而告之,百姓们也是自发庆贺、兴高采烈,我刚才派人去府外看了一下,当真是好生热闹。” 何曾控制着北方八省近四成的船行、车马行、以及驼帮,最是消息灵通、见多识广,点头道:“那是自然,入侵陕甘三边的蒙古联军乃是今年火筛入寇的主力,如今被钦差赵大人一举全歼之后,正在入侵山西、直隶等地的蒙古鞑子想必也很快就会退兵,今年的战祸就这样简单结束了,百姓们甚至还能险险赶上秋种时节,当然是一件大好事了。” 陈公兴乃是北方实力最雄厚的盐商,因为赵俊臣近年来与晋商们联手开发川盐的事情,所以陈公兴在众位晋商之中对赵俊臣的好感最强,点头赞叹道:“当初赵大人说是要去陕甘三边主持防务,说真的我还真担心他会栽一个大跟头,没想到他不仅是当真挡住了蒙古鞑子的主力,并且还全歼了蒙古联军十万兵马……再想到他这些年来所办成的那些大事,当真是称得上是一代传奇了!” 郭麟祥抬手打断了众位晋商的议论纷纷,缓缓说道:“陈老板所说不错,赵大人近年来的作为与成就,确实是称得上是一代传奇,像是这样的人物,明朝几百年来也不过是寥寥几人罢了……但我如今最关心的事情是……这位赵大人的传奇究竟还能延续多久?值不值得咱们晋商对他投入更多本金?” 见郭麟祥谈到了正题,在场的众位晋商也纷纷是停下了闲谈,皆是表情严肃了起来。 一名较为年轻的晋商疑惑道:“郭前辈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您觉得咱们与赵俊臣的关系还不够紧密吗?先不谈双方近年来一同都在合作开发川盐的事情,今年的火筛入寇咱们为了支持赵俊臣也撒下了不少银子,赵俊臣前些日子私自提高了山西境内两处军镇的军功赏银之后,这里面的亏空也是咱们负责填补,前后已是投入了好几十万两银,说是鼎力相助也不为过,难道还要投入更多不成?” 郭麟祥环视众位晋商一眼,嘿嘿一笑后,说道:“咱们晋商与那些依靠走私起家的徽商浙商不同,十有八九都是凭借官场人脉起家,与庙堂的关系向来最是紧密,老夫的通瑞票号每年都会分给周阁老一成红利,像是何老板的车马行与驼帮,记得也有沈首辅的干股,陈老板的商行更是搭上了内廷的路子,这些都是公开的秘密了,也无需向遮掩什么……” 众位晋商纷纷点头表示认同之后,郭麟祥继续说道:“然而,咱们与庙堂固然是关系密切,但也相互间保持着独立,咱们固然是每年都会分给庙堂里的衮衮诸公诸多红利,但庙堂里的衮衮诸公并不能干涉咱们的商号运作,而咱们也很难借助庙堂里的衮衮诸公干涉到朝廷的政策变化,说到底也只是咱们负责出钱、他们负责提供庇护罢了……但各位年纪较轻,不似我一样见识过前朝的情况……嘿嘿,从前咱们与庙堂的关系可不是这样的!” 听到郭麟祥的这般说法,在场的许多晋商似乎想到了什么,皆是眼睛亮了起来。 何曾的呼吸稍稍急促了一些,说道:“我也曾听家父说过此事,咱们晋商自从正德皇帝以来,就已经开始尝试收买庙堂里的诸位权臣,让他们成为咱们在庙堂里的代言人,并且是逐步干涉庙堂里的政策走向,到了万历年间,咱们晋商对庙堂政策的干涉已是不可忽视,在咱们影响力最为鼎盛的时期,即使是内阁首辅的任免都绕不开咱们了,那时候已经不再是咱们晋商为朝廷效忠效力了,而是咱们晋商借助朝廷之手办事……” 然后,陈公兴也说道:“是啊,那段时间可以说是咱们晋商最为风光的时候了,虽说徽浙商人见到好处之后,也很快是有样学样的扶持庙堂大臣、干涉政局走向,成为了咱们的心头大患,内阁的人员变化很大程度上就是咱们与徽浙商人的角力结果……但直到崇祯皇帝为止,咱们对庙堂政局的干涉依然是不可小觑,朝廷政策也总体是对咱们极为有利的,却不似现在一样,咱们对朝廷的政策完全没有干涉之力,唯有低头认命的份!” 郭麟祥叹息一声,表情却是变得有些意兴阑珊,说道:“可惜,等到崇祯皇帝登基之后,咱们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这位崇祯皇帝确实是手段不凡,先是利用各种手段不断加深咱们与徽浙商人的矛盾与敌视,然后又趁着双方死斗、两败俱伤的机会,以雷霆手段把咱们晋商与徽浙商人对庙堂中枢的影响力一扫而空……自那以后,咱们晋商就再也不似从前一般风光了!” 何曾面现不甘之态,再次说道:“是啊,如今的这位德庆皇帝,虽说是魄力眼光不及崇祯皇帝,但帝王心术却是毫不逊色,这些年来一直防备着咱们晋商与徽浙商人的势力再次渗透庙堂,所以才会有现在的这般情况,咱们每年都要白白送给庙堂里几位权臣大笔红利,但这些庙堂权臣也只是为咱们提供一些庇护与便利罢了,却从来都不敢为咱们在庙堂里发声,朝廷中枢的诸般政策即使是对咱们不利,咱们也只能是苦苦忍受!等到这些权臣退休致仕之后,咱们多年的投入更是要白白打了水漂!” 随着郭麟祥、何曾、陈公兴这三位实力最为雄厚的晋商先后发言,其余晋商们的情绪也是随之变化,时而面现向往、时而表情遗憾。 显然,所有晋商皆是向往他们曾经可以操控朝政的辉煌时光。 而就在这个时候,郭麟祥的表情间却是闪过了一丝勃勃野心,又说道:“然而,如今随着赵俊臣的逐步崛起,且又通过今年的这场大战在庙堂里彻底站稳脚跟,咱们晋商这些年来也在不断积蓄实力……老夫认为咱们也许是可以尝试一下重新把影响力渗透庙堂中枢了,而赵俊臣就是咱们最好的代言人!所以,老夫才会提议,咱们是否应该加深与赵俊臣的合作,对赵俊臣投入更多的本金,让双方成为真正的盟友!” 听到郭麟祥的这般说法,所有晋商皆是表情一振! “赵俊臣……确实是一个最佳人选!”何曾说道:“咱们与赵俊臣已是接触多次了,对他也算是有些了解,此人与咱们这些晋商的想法思路很相似,不论是川盐开发、商税改革、农业整改,手段方法皆与咱们晋商的风格相似,最重要的是此人对咱们商人并没有任何偏见,甚至颇有些重商的意思,每次促使咱们办事也不是以势压人,而是因势利导,咱们就算是为他办事,也能落下不少好处!” 陈公兴也附和道:“是啊,不论是悦容坊的胰子生意,还是川盐开发,咱们皆是得到了不少实惠,咱们这段时间一直在眼红‘联合船行’的日进斗金,但我看赵大人的意思,今后北方商路的商税整改之事也会选择与咱们合作,到时候咱们的收益不会比联合船行来得少!……经过了这么多事,咱们与这位赵大人的关系已经是无比紧密了,即使是关系更加紧密一些变成真正的盟友,也是迟早的事情了!”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许多晋商已经看出来了,自从众人聚会议事开始,郭麟祥、何曾、陈公兴这三位实力最雄厚的晋商就一直在配合演戏,不断强调与赵俊臣结盟的好处,显然是心中早就有了默契。 然而,郭麟祥等人所提议的前景虽然诱人,但依然是让许多人心生犹豫。 当初崇祯皇帝把晋商的影响力赶出了庙堂中枢之后,晋商势力可谓是损失惨重,许多百年老字号的晋商皆是垮掉了。 如今,若是晋商们渗透庙堂的计划再次失败的话,恐怕在场众人都会下场极为不堪。 无论如何,孤注一掷的押宝赵俊臣似乎是有些冒险,不仅是需要晋商们投入更多资源,更何况赵俊臣也不是那种容易受到控制的人,若是双方的关系进一步紧密的话,反倒是晋商被赵俊臣控制的可能性更大。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零五章.捷报传天下(四). …… …… 郭麟祥转目环顾之际,将众位晋商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 郭麟祥自然是明白众位晋商的心中顾虑,借助赵俊臣之手重新渗透庙堂中枢的计划固然是收益极大,既是要持续多年投入大量资源,更还要承担极大风险。 所以,郭麟祥、陈公兴、何曾三人固然是心中已经有了决定,但也必须要拉拢所有晋商一同参与——这项计划实在是太庞大了,哪怕是郭麟祥、陈公兴、何曾三人乃是晋商之中首屈一指的魁首,却也是无力独自承担——唯有整个晋商集团一同参与,既是一同分摊投入,也是一同分担风险,最终胜算也会增强三分。 于是,郭麟祥冲着陈公兴与何曾二人打了一个眼色,示意二人再次表态。 陈公兴自然是明白了郭麟祥的意思,当即站起身来,大声说道:“其实,与赵俊臣结盟的念头,我很早就想过了,只是赵俊臣当时在庙堂里尚未站稳脚跟,只是一个为帝王背黑锅、吸引民怨的臣子,迟早是下场难堪,所以我才一直都没有提议,除了必要的合作之外,并没有更多的接触……但如今的情况已是大不相同了,赵俊臣此战一举全歼蒙古联军,今后即使是德庆皇帝也不敢轻易出手针对,可以预见的十年以内,赵俊臣的庙堂地位都将是稳如泰山!所以,咱们与赵俊臣深入合作的话,至少可以保证十年内的收益,诸多投入也不会白白打了水漂!” 何曾也是点头附和道:“像是赵俊臣这样的绝佳人选,实在是太难得了,他的秉性想法皆是与咱们相近,多次合作也没有以势压人而是选择共赢共惠,如今又在庙堂里站稳了脚跟,可以长期给予咱们支持……若是咱们真想要影响庙堂政策的话,错过了这样的绝佳人选,再想找一个差不多的可就太难了!” 随着陈公兴与何曾的再次表态,在场的众位晋商或是面现心动、或是表情犹豫,但依旧是不能下定决心。 就在这个时候,郭麟祥再次开口道:“我的想法与陈老板、何大掌柜差不多,也觉得这次是咱们的大好机会,应该行险一搏,但各位若是有什么顾虑或者不同想法,也大可以提出来商议。” 一名模样老成的晋商开口说道:“郭老板,咱们都是生意人,自然是明白收益越大、风险越大的道理,相较于咱们今后影响庙堂政策的收益,承担一定程度的投入与风险倒也不算什么,但我心中担忧的是,这位赵俊臣赵大人可是一位极有主见的人,我就怕咱们选择与他合作之后,最终会受制于人啊。” 另一面年纪较轻的晋商也是说道:“晚辈倒是并不抵触咱们与赵大人更近一步合作,只是有些拿不准具体的合作方式,若只是咱们单方面向他投入、寄望于他能够在庙堂上为咱们争取一些利益的话,实在是太被动了,如果有一天这位赵大人翻脸不认人,咱们连一个制衡的手段都没有,诸多投入也就打了水漂!” 郭麟祥点头道:“各位的顾虑自然有道理,老夫夜仔细思量过这些事情……老夫认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咱们与赵大人成为利益共同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说到底咱们只想要把生意做大罢了,只要是有了共同利益,赵大人他到时候自然会主动为咱们争取,也不必担忧受制于人、翻脸无情的问题了。” 一名晋商迟疑道:“郭老板您的意思是……股份互换?” 郭麟祥笑眯眯的点头道:“我就是这个意思,只要是双方的生意联合起来,咱们与赵大人就是荣损一体了!大家也不必担心互换股份会吃亏,这位赵大人的生意规模,如今已是不容小觑,即使是老夫也是自愧不如!‘悦容坊’的胰子、香水生意只是他诸多生意里的冰山一角罢了!在‘联合船行’里面有主导地位的‘赵氏船行’就是赵大人的产业,仅此一项的每年收益就是天数了!再像是川盐开发、农业整改等等事宜,赵大人他也成立了不同商行参与其中,皆是日进斗金!” 顿了顿后,郭麟祥表情间闪过了一丝犹豫,最终还是继续说道:“除了这些生意之外,据老夫所知,赵大人他还有另外一门日进斗金的门路,这门生意涉及到赵大人的机密,老夫的消息也不多,所以就不再多提了,但若是咱们与赵大人结盟的话,这门生意应该也会有份……总而言之,不论从任何方面考虑,与赵大人互换股份都是最好的选择,不仅是眼前利益不会受损,今后更会有好处无数!” 郭麟祥所提到的“赵俊臣的机密生意”,自然是指“聚宝商行”了!这家商行与京城附近的军镇、卫所做生意,不过是短短不到一年时间,就已经吞并了这些军镇、卫所的大部分耕地与产业,并且是控制了这些军镇、卫所的经济命脉、后勤补给,这里面的利润自然是极为惊人。 赵俊臣设立“聚宝商行”的初衷是为了渗透军队,这件事太过敏感,一直是小心谨慎、务求隐蔽,所以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聚宝商行”的幕后老板是赵俊臣,但这件事却瞒不过郭麟祥的眼睛。 早在“聚宝商行”之前,晋商集团就已经暗中渗透各大军镇持续许多年了,“聚宝商行”的生意进展能有如今的迅猛进度,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郭麟祥主动退出、积极搭线的缘故。 事实上,在郭麟祥看来,这项秘密也是晋商集团与赵俊臣合作的底气之一,算是手中有了赵俊臣的一项把柄,不怕赵俊臣事后翻脸不认账。 当然,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郭麟祥绝不敢公开这项秘密,因为晋商集团在这方面也不干净,一旦公开此事必然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但在这个时候,郭麟祥并不会当众说出这项秘密,晋商集团内部同样是成分复杂,且又是人多口杂,如今郭麟祥一心想要促成赵俊臣与晋商集团的结盟,自然不会坏了赵俊臣的计划。 另一边,听到郭麟祥的说法之后,在座的众位晋商纷纷点头,心中的诸般顾虑也消除了许多。 眼见到众位晋商的表情变化,郭麟祥决定再加一把劲,又说道:“老夫认为,这件事情最好是尽快做出决定!说起来,早在赵大人他权势未成之前,咱们晋商与赵大人之间就已经有了接触与合作,但如今随着商税改革的推进、‘联合船行’的成立,那些徽浙商人与赵大人的关系反倒是要比咱们更加紧密许多,若是咱们再是迟迟没有任何动作,赵大人不仅是无法成为咱们的庙堂代言人,反倒是会成为那些徽浙商人的庙堂代言人,到时候咱们可就被动了!” 听到郭麟祥的提醒之后,所有晋商皆是表情一凛。 作为明朝最为庞大的两个商业利益集团,晋商与徽浙商人的明争暗斗已经持续了两百余年,皆是把对方视为劲敌,任何方面的利益都要争夺一番,这般观念早已经根深蒂固了。 如今,想到徽浙商人已经走到了自己前面,所有晋商皆是心中产生了危机感与迫切感。 何曾趁机说道:“这也是我想要促成咱们与赵大人结盟的原因之一!当初,咱们与徽浙商人一同渗透庙堂、影响朝廷决策,彼此间的争斗太过激烈,也就给了崇祯皇帝可趁之机,最终把双方势力一同赶出了庙堂中枢,咱们与徽浙商人也皆是功败垂成!但如今,这位赵大人极有可能会成为咱们晋商与徽浙商人的共同代言人,也就减少了彼此扯后腿的麻烦,咱们渗透庙堂的计划也就胜算大了许多!若是赵大人最终在咱们的帮助下权倾朝野的话,即使是朝廷政策不能偏向于咱们晋商与徽浙商人任何一方,但总体而言必然是重商之政,咱们也依然是收益极大!” 陈公兴则是补充道:“当然,咱们与徽浙商人的根本利益并不相同,最终依然是要分出胜负的,但渗透庙堂的计划绝非是一朝一夕之功,只要是借助赵大人之手扭转朝廷的轻商之风,让地方官员不敢随意压榨勒索,咱们的短期目标就算是达成了,也算是与徽浙商人共赢共惠……等到大局已定之后,咱们再与徽浙商人分出高下也不算迟!” 最终,在郭麟祥、何曾、陈公兴三人的说服之下,众位晋商终于是纷纷下定了决心! “既然如此,这项计划算我‘嵘合商行’一份!” “郭前辈、陈老板、何大掌柜皆是咱们晋商的魁首人物,我等自然是马首是瞻!” “机会难得,确实应该放手一搏!” 一时间,所有晋商皆是被激发了血液中“险中求富贵”的本能,所有人都是大声表态赞同。 然而,下定了与赵俊臣深入合作的决心之后,有些晋商反而是有了患得患失的心理。 众位晋商的争先表态告一段落之后,就有一位身型富态的晋商表情担忧的问道:“如今咱们固然是下定了决心,想要与这位赵大人加深合作,但鄙人心中有些担忧,若这只是咱们的一厢情愿,赵大人他另有不同想法,那又该如何是好?” 听到这般担忧之后,郭麟祥的一双老眼却是闪烁着精明之色,笑道:“安心吧,老夫向各位保证,一旦是咱们提出股份互换的提议,赵大人他一定会同意的!” 郭麟祥也是眼光老辣、深谋远虑之辈,心机城府不逊于庙堂里的几位权臣,自从他发现了赵俊臣利用“聚宝商行”控制各地军镇的举动之后,也就察觉到了赵俊臣的野心勃勃。 郭麟祥很清楚,赵俊臣的目标不仅仅只是权倾朝野一时而已! 所以,别看这位赵俊臣已是家大业大、日进斗金,但他的雄心更大,所以他的各种开销支出却还要远远多于平日收入,必然是需要晋商的财力与人力支持! 事实上,赵俊臣的野心若只是权倾朝野一时,郭麟祥也不会推动晋商集团与赵俊臣的深入合作。 郭麟祥的野心也很大,而如今的赵俊臣则是让他寻到了实现野心的机会与胜算! 随着众位晋商达成了一致立场之后,他们又陆续商议了许多事情。 应该如何向赵俊臣示好表示诚意?今后的股份互换应该如何运作?应该要求赵俊臣为他们争取什么样的利益?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直到月挂枝头,众位晋商的商议才稍稍告一段落。 商议结束之后,众位晋商纷纷向郭麟祥告辞,而就在众人打算离去的时候,郭麟祥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却是补充道:“对了,有一件事情必须要提醒诸位!如今赵大人他一举全歼了蒙古大军的主力,从今往后蒙古部落恐怕是许多年都无法恢复元气了!各位之中有许多人依旧与蒙古那边保持着联系,从今往后最好是彻底停了,这次全歼蒙古联军乃是赵大人的得意功绩,也在捷报里向朝廷保证了西北边疆十年无忧,若是因为咱们的关系让蒙古人太早恢复了元气,让赵大人失信于朝廷,怕是就要引来赵大人的不喜了!” 听到郭麟祥的提醒之后,众位晋商并没有太多的忧郁,纷纷是点头答应了。 在晋商集团之中,暗中与蒙古诸部进行走私交易的晋商绝不是少数,即使是赵俊臣前段时间途径山西的时候曾经警告过他们,却也不能有效遏制这般情况。 与这些老资格晋商相比,赵俊臣前些日子所查抄的甘肃汪家也只能算是后起之秀罢了。 这些晋商从前不会效忠于大明朝,今后也不会效忠于赵俊臣,他们只是寻求更多利益罢了。 如今,他们选择与赵俊臣合作,且又放弃了蒙古部落的生意,也只是利益取舍而已。 更何况,蒙古部落如今已是元气大伤,与蒙古诸部的走私生意在短期内已是无利可寻、形同鸡肋,暂时放弃也不会心疼,反正郭麟祥并没有要求他们放弃与东北女真的走私交易。 可以预想,若是今后赵俊臣与晋商集团有了利益冲突,他们也会像是今天放弃蒙古诸部一样放弃赵俊臣。 当然,到时候晋商集团究竟能否拥有自主选择的权利,就是另一回事了。 * 在这个世界上,不论古今中外,只要是有利益的存在,人们就会为了争夺利益而主动抱团、划分成为不同的利益集团。 而有了利益集团之后,人们就会无时无刻都要面临着立场问题。 绝大多数时候,立场大于原则、大于底线、大于一切,决定着人们的生死、荣辱、命运,也影响着所有人的选择、决定、与想法。 如今,随着赵俊臣的一场大捷,所有人都在重新考虑着自己的立场。 即使是民间的百姓、儒生、商贾们也纷纷开始重新考虑自己的立场,重新审视着自己与赵俊臣的今后关系,就更不用提那些在宦海之中沉浮多年的政客官员了。 因为赵俊臣的这份捷报,不论是地方衙门还是庙堂中枢,就好似引发了一场地震,自德庆皇帝以下所有人都必须要重新认真考虑一个问题——他们与赵俊臣今后究竟要以什么身份相处? 是敌?是友?是主?是仆?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零六章.捷报传天下(五). …… …… 这一天,巩昌府的阶州城内,禁军大营的帅帐之中,关武元正在大发雷霆。∠菠±萝±小∠说 “张成勋就是一个忘恩负义的畜生、一头养不熟的白眼狼!也是我关武元瞎了眼,还对他推心置腹、信任有加,前段时间甚至把整个阶州城的防务都交由他全权负责,让他有了无数的立功机会,没想到他竟敢欺上瞒下、抢我军功!简直就是混账!” 怒火倾泄之际,关武元砸烂了自己面前的所有东西,形似关公的枣红脸愈加涨红,模样颇是骇人。 然而,关武元的这般怒火并不能吓住帐内众位文武官员。 事实上,别看帐内众位官员表面上都是一副乖乖听训的模样,但所有人垂首之际皆是面现鄙夷之态。 在阶州城守卫战期间,关武元身为守军主将却是被蒙古联军的大举攻城吓破了胆子,对外宣称自己身患重病,实际上则是躲在府衙后院整日吃斋念佛、乞求神佛庇护,把守军主将的所有职责尽数丢给了张成勋。 幸亏是张成勋有真本事,硬生生的挡住了蒙古联军的疯狂攻势,一直拖到了蒙古联军主动退兵。 也就是在那段时间,绝大多数人都已经看透了关武元色厉内荏的本质,反倒是对力挽狂澜的张成勋敬佩有加。 当然,关武元的这般怒火也是有原因的。 坚持到蒙古联军从阶州城退兵之后,张成勋并没有向关武元请示就自行率军出城追击,再等到“身患重病”的关武元收到消息之际,却已经是来不及传令追回了。 原本关武元并不是特别在乎张成勋的出城追击的举动,只觉得张成勋的这般做法看似勇敢实则愚蠢,稍有不慎就会有战败之危,还曾一度担心过张成勋的安危。 但这一天收到了渭水南岸的捷报之后,关武元终于是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了张成勋出城追击蒙古联军的真正原因——张成勋必然是看出了蒙古联军的突然退兵乃是因为大势不利,已是陷入重围插翅难逃,所以才会主动率军出城追击,趁势加入了渭水决战,最终也就独揽了一份军功,却是完全抛开了关武元! 所以关武元才会这样的气急败坏! 关武元虽然是领军作战的本领不行,胆略勇气也是欠缺,但利益算盘却是门清。 随着战局尘埃落定,赵俊臣自然是无可争议的军功第一人,必然是要名列请功名单第一顺位,而负责坐镇阶州城、拖住蒙古联军的关武元,还有坐镇后方调动后勤、稳定民心的章晟德,以及组建战兵新军、屡立战功的何漳,这三人的功勋相近,就需要相互竞争一番才能确定请功名单的第二顺位。 若是张成勋率军追击蒙古联军的时候能够带上关武元一同行动,关武元的功绩就会更多三分,也就压根不需要再与何漳、章晟德二人竞争,必然是名正言顺的军功第二人,今后的朝廷封赏也会仅次于赵俊臣! 但因为张成勋抛下了关武元独自率军追击,却是独吞了这份军功,所以关武元也就无法确保自己的请功名单顺位了,今后的朝廷封赏说不定也会大幅缩水。 当然,若是张成勋追击蒙古联军的时候邀请关武元一同行动,以关武元的胆略而论必然是要直接拒绝的,甚至还会严令制止张成勋出城追击的大胆举动。 但关武元乃是一个刻薄寡恩之辈,自然是不会想到这些情况,他只觉得张成勋此举是窃取了自己的功劳、坏了自己的好事,只顾着气急败坏,可以说是恨透了张成勋。 至于张成勋这段时间代替他镇守阶州城的恩义,更是早就被关武元抛到九霄云外了。 却说,关武元在帅帐内大发雷霆之后,见到帐内众位官员皆只是垂首听训,却是丝毫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很快也就自觉无趣了。 关武元倒是心中明白,自己因为作战期间的装病做法已经失去了军中威信,但这种情况不仅没有让关武元检讨自身不足,反倒是心中更加忌恨张成勋了。 当然,在关武元的眼中,军中威望只是可有可无的东西,而如今最紧要的事情就是尽快赶到赵俊臣的面前阿谀奉承、溜须拍马,希望赵俊臣会在请功名单上更加偏向于自己一些。 对于这个目标,关武元还是有些信心的,他自诩为赵俊臣的铁杆心腹,这段时间也算是劳苦功高,所以关武元认为赵俊臣是肯定不会亏待自己的。 “哼!等我见到赵大人之后,一定要把张成勋这段时间忘恩负义的行径向赵大人详细禀报一遍,我是赵大人的铁杆心腹,赵大人也一向是倚重于我,必然会为我主持公道,到时候一定要让张成勋后悔莫及!” 然而,关武元却不知道,随着这场战事的尘埃落定,不仅是世人开始重新审视赵俊臣,赵俊臣也开始重新审视世人了。 从前,赵俊臣渗透军队的计划进展缓慢,军中亲信更是少见,自然是更加倚重关武元一些,但如今赵俊臣的军中威望已是日渐高涨,更是趁机拉拢了许多武官将领收为己用,关武元的存在也就可有可无了。 所以,对于关武元与张成勋的矛盾,赵俊臣究竟会更偏向于哪一方,却是难说了。 心中暗暗下了决定之后,关武元也不再宣泄怒火,只是向着帐内众位官员传令道:“既然渭水传来捷报,钦差大人全歼了蒙古联军,这场战事已是尘埃落定,禁军援兵再留在阶州城也就毫无意义了!传我将令,所有禁军将士即刻收拾行装,于明日辰时一刻开拔出发、以急行军赶往花马池营,尽快与钦差大人汇合,听候钦差大人的下一项指令!” 听到关武元的这项命令,帐内沉默许久的众位武官终于是产生了一些骚动。 一位禁军千户犹豫片刻后,却是忍不住开口质疑道:“关将军,将士们这段时间与蒙古鞑子血战多日,不仅是筋疲力尽急需休养,更还有三千余名军中伤员正在医治之中,诸多后续事务也尚未处理完毕,咱们选在这个时候拔营离开似乎是有些操之过急了,即使是必须要前往花马池营,也应该一路缓行,行军太急的话恐怕是伤兵们会承受不住……” 然而,关武元一心想要赶到赵俊臣面前请功邀赏,又哪里会顾及到这些事情?却是轻哼道:“本将还有无数军国大事亟需关心,陕甘防务也离不开禁军援兵的出力,又如何能因为区区一些伤兵而拖延时日?告诉那些军中伤员,如今正是报效朝廷之际,让他们务必要咬牙扛住,绝不能给本将丢脸!” 见到关武元的态度不容置疑,众官员也就不敢再提反对意见,只是他们心中对关武元的不满愈加强烈了。 原本,禁军武官大都是与关武元的秉性相近,皆是自私自利、色厉内荏之辈,但在阶州城守卫战期间,众将士在张成勋的指挥下奋勇作战屡次击退蒙古大军之余,心中也滋生出了一些依托生死的同袍情谊,但关武元只知道躲在战场后方吃斋念佛,自然是不明白这般情况,反而是认为伤兵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关武元更不知道,赵俊臣这段时间为了收买兵心究竟是多么重视军中伤员,已经多次因为伤兵医治不利的事情而重罚相关官员。 所以,关武元快马加鞭的赶到花马池营见到赵俊臣的时候,他将要遇到的情况也就可想而知了。 * 天水城距离渭水战场更近,所以李如安要比关武元提前几日收到捷报。 收到捷报之后,李如安当即就招来了天水城的众位官员商绅问话。 与关武元一样,李如安也是一位纯粹的利己主义者,他身为朝廷派到陕甘三边的监军太监,收到捷报消息之后与关武元的想法也很相似——即是恼火于渭水大捷之际自己无法亲临战场瓜分功勋,也是急切想要尽快赶到赵俊臣的身边溜须拍马、讨些好处。 所以,李如安见到天水城的几位官员之后,自然不会摆出好脸色。 若不是这些目光短浅的贪官劣豪在今年火筛入寇期间变本加厉的囤积粮食、欺压百姓,最终酿成了一场民乱,李如安又如何会在决战将至之际匆匆赶到天水城内平息民乱、至今也是迟迟无法脱身? 等到天水城的所有官员商绅到齐之后,李如安没有任何废话,直接开口问道:“你们也收到消息了,钦差大人已经全歼了蒙古联军,咱家要尽快赶回钦差大人身边复命……咱家且问你们,民乱平息之后的诸般事宜如今进展如何了?天水城的秩序可有彻底恢复?民心可是平复?官府政令可否顺利传达?那些趁火打劫的乱民是否已经尽数抓捕?” 听到李如安的连连询问,众人却是表情迟疑。 最终,天水通判张正儒硬着头皮答道:“启禀监军大人,如今天水城的西、南二城已经彻底恢复如初了,只是北区依旧有些混乱,那里的百姓对官府的敌视依旧未能减轻……” 不待张正儒说完,李如安就已经怒斥道:“废物!全都是废物!当初天水城发生民乱之际,刘冶被西、南二城的乱民拥簇为首领,却是迅速控制住了局面,所以这两处地方原本就没有受到太大的波及与破坏,唯有天水北城被一些兵痞流氓占据,所以损害要大了许多!如今西、南二区的秩序恢复如初,也大都是因为刘冶的苦心维系、戴罪立功,与你们有何关系?又何须你们邀功?你们只需要重新恢复北区秩序罢了,却是迟迟不能见到成效,身为朝廷官员还不如刘冶这样一个民间书生,咱家要你们有何用!” 李如安抵达天水城之后,就立即出手杀掉了天水城内的所有主要官员与商绅,并且是用这些人的首级平息了民乱,所以天水城的残余官员们对于李如安可谓是畏惧到了极点。 此时,听到李如安的训斥之后,所有人都是战战兢兢,不敢开口反驳。 李如安出言训斥之际,却是突然发现他所倚重的刘冶此时并没有出现在自己面前,不由是眉头微微一皱。 当初,天水城发生民乱之后,乱民们就很快分裂成了两部分,一部分乱民是以天水城内的无赖、兵痞为主,占据了天水北城,在民乱期间可谓是无恶不作,不仅是到处劫掠城内豪族士绅的产业,也趁机干了许多欺辱百姓的事情;另一部分乱民大都是寻常百姓出身,人数也较多,控制了天水的西、南二城,在这场民乱期间一直都算是安分老实,领头之人则是一名叫做刘冶的落第秀才。 等到李如安赶至天水城之后,刘冶则是主动接受了诏安,更还帮着李如安设计杀死了北区乱民的贼首,让官府迅速恢复了对天水城的控制。 在此期间,刘冶所展现的种种手段心机,却是深得李如安的看重,只觉得自己寻到了一位在野遗贤,也就有了将此人收为己用的念头,不仅是向刘冶许诺了大好前途,这段时间以来更是让刘冶辅佐天水城官员处理民乱的后续事宜,也算是为刘冶争取了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 按理说,收到李如安的传令之后,刘冶就应该与众位官员一同现身才对,但李如安目光寻了一圈之后并没有发现刘冶的身影,不免是心中有些疑惑。 而就在李如安打算开口询问的时候,刘冶终于是匆匆赶到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李如安愈加满意刘冶的种种表现,只觉得自己寻到了一位大才,再加上刘冶的刻意应逢、知趣讨好,李如安更已是隐隐将他视为心腹了。 所以,见到刘冶姗姗来迟之后,李如安不仅是没有责怪,反倒是面现善意,问道:“刘冶,你为何来迟了?难道是没有及时收到咱家的召令?” 刘冶则是一如既往的谦卑姿态,跪在李如安面前叩首道:“罪民刘冶见过监军大人!还望李监军知晓一个好消息,罪民收到钦差大人的渭水捷报之后,就迅速让人抄写捷报百余份、遍贴于北城各处,而天水北城的百姓们得知捷报消息之后,又不知从何处听到了流言,说是朝廷大军即将要赶到天水城平叛,出于对朝廷天威的敬畏,如今已经重新恢复了秩序,也愿意重新接受官府管制了!” 听到刘冶的说法之后,李如安顿时是大喜。 一旦是天水北城恢复了秩序,就意味着李如安很快就可以从天水城脱身了! 而且,所谓“朝廷大军即将要赶到天水城平叛”的谣言,显然就是刘冶的手段。 想到这里,李如安也就愈加欣赏刘冶的手段心机,忍不住夸赞道:“刘冶你果然没有让咱家失望!等咱家见到钦差大人之后,一定会向他详细说明你的功绩,足以让你将功折罪了,到时候还能得到一官半职也说不定!” 听到李如安的说法之后,刘冶的眼中闪过了一缕精光,但表面上依旧是一副唯命是从、马首是瞻的模样,垂首道:“罪民不敢多求什么,一切听从监军大人的安排就是!”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零七章.捷报传天下(六). …… …… 当初,西北诸省的督抚们收到了准噶尔汗国已是名义上统一了蒙古各部、即将要大举入侵明朝疆土的消息之后,一个个皆是心惊胆战、畏敌如虎,只觉得各地边军完全无力抵挡,西北数省皆有沦陷失地之忧。 所以,这些督抚们也就有了瞒着朝廷与蒙古联军私下乞和的绥靖想法,竟是暗中截留了朝廷的赈灾粮草、拘押了各地的逃荒百姓,想要把这些粮草与百姓送给蒙古联军、换取蒙古联军的暂时退兵,以确保各自辖区的一时安宁。 这般骇人听闻的计划,最终自然是被赵俊臣出手阻止了。 不过,西北诸省当时正值火筛入寇与连年天灾的非常时期,为了保证政局与民心的稳定,赵俊臣并没有公开此事,也没有即刻严惩这些西北督抚,反而是给予了他们待罪立功的机会,让他们继续留在各自位置上履行职责。 这一天,时间已是傍晚时分,太原城的巡抚衙门里,山西巡抚李勋反复看着手上的捷报,表情间满是复杂。 李勋万万没想到,赵俊臣不仅是当真挡住了蒙古联军的进攻,更还全歼了蒙古联军的主力,一举建立了足以名垂青史的赫赫战功! 再联想到自己曾经畏敌如虎的表现,就显得太过软弱可笑了。 也正因为如此,李勋收到捷报之后,心情间就充满了悔恨莫及与患得患失。 当然,李勋并不是悔恨自己当初的决定究竟是多么恶劣懦弱,而是后悔自己做出那般决定时误判了形势,最终不仅是没有落到任何实惠,反倒是惹上了一身腥臊、沦为待罪之身。 也正是因为待罪立功的身份,让李勋心中满是患得患失。 赵俊臣当初向李勋保证过,只要是李勋能够协助各地边军稳住山西边防,且还能妥善处理各地灾民赈济之事宜,赵俊臣就会亲自为他向朝廷请功,到时候朝廷也就不会追究他的曾经罪行,说不定还会有受到封赏的可能。 时至今日,赵俊臣已是全歼了蒙古联军主力,而李勋这段时间以来更是前所未用的勤政爱民,不仅是积极协助太原、大同两大军镇抵挡蒙古联军的入侵,为了妥善处理灾民赈济的事宜更是耗费了无数心力、用尽了一切手段。 所以,李勋自问已是完全达成了赵俊臣的当初要求,也算是完成了戴罪立功的任务,但他曾经的罪行终究是太过严重了,朝廷最终究竟要如何发落于他,李勋依旧是心中完全没底。 李勋也不敢再奢求朝廷封赏,只要是朝廷能让他平平安安的告老还乡也就心满意足了。 “悔不当初啊!悔不当初!若是早知道蒙古联军只是纸糊的老虎,老夫当初又何必要做出那般遗臭万年的决定?若是老夫当时也能勇敢坚定一些,积极主持山西边防,如今岂不是也会像赵俊臣一般成为世人瞩目的功臣?又岂会像是现在这样成为待罪之身,心惊胆战的听候朝廷发落?悔不当初啊!悔不当初!” 自从收到渭水捷报之后,李勋已经不知道多少次这样感叹了。 而就在李勋再次感叹之际,他的族弟兼幕僚李谦突然推门进入了房间。 见到李谦之后,李勋顿时是精神一振,起身问道:“谦弟,一切可都准备好了?” 李谦连连点头道:“一切事情都已经处理妥当了!堂兄您留在太原城的所有宅院、田地、铺子都已经尽数卖了出去,再加上咱们这些年来积存的现银,总计有一百四十七万两银子随时都可以动用!” 听到李谦的说法之后,李勋长吁了一口气,说道:“谦弟,你也明白为兄的目前境遇,因为当初联合陕甘督抚们私下里与蒙古乞和的事情,必然已是遭到了朝廷的记恨,为兄这段时间固然是兢兢业业的勤政办事,也算是建下了不少功绩,但最终究竟能否功过相抵,却也是心中没底……如今随着钦差赵大人全歼了蒙古联军,朝廷随时都有可能会秋后算账,正是咱们生死存亡之际,必须要有所动作,绝不可束手待毙!” 李谦肃容道:“一切听从堂兄吩咐!” 李勋的表情间满是不舍,但最终还是咬牙道:“这个时候,就看有没有一位足够有份量的权臣愿意为我说情了!而为兄思来想去,满朝百官之中有能力搭救于我的贵人不外乎是两位,一位是权势滔天的周尚景周阁老,另一位则是刚刚立下大功的钦差赵俊臣!如今咱们手中有一百四十七万现银,由你带着其中五十万赶去京城游说周阁老,而我则是亲自带着另外五十万两暗中前往花马池营求见钦差赵大人!……至于剩下的四十七万两银子则是秘密送到乡下老宅藏起来,一旦是事情向着最坏的情况发展,咱们李家有了这笔银子做底也不会一蹶不振!” 李勋身为一介巡抚,终究是有些魄力,为了确保安危竟是要一口气抛出大半身家。‘ 但李谦并没有这般魄力,难免是有些心疼,却是犹豫道:“堂兄,钦差赵大人当初已经承诺过朝廷绝不会事后追究,还要亲自向朝廷为您请功了吗?又何必再给他送去五十万两银子?” 见到李谦不情不愿的模样,李勋怒斥道:“愚蠢!赵俊臣他可从来都不是一位信守承诺的君子,如今他正值春风得意之际,究竟是否还记得这个承诺还是两说,即使是他能够信守承诺,但他向朝廷为我担保之际究竟是倾尽全力还是敷衍应付,效果更是天壤之别!依老夫来看,赵俊臣在这件事情上的影响力比周阁老还要更大,所以老夫必须要亲自去见他!” 李谦无奈叹息一声后,也不再提出质疑,只是问道:“堂兄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李勋考虑了一下,说道:“赵俊臣全歼了蒙古联军的主力之后,如今正在入侵山西、直隶等地的蒙古鞑子只是分兵而已,定然是很快就会退去,山西边防已经不需要老夫再操心什么了,赈济灾民的事情也大都告一段落……老夫稍稍处理一下手头的事情,于两天之后出发赶去花马池营!” 李谦点了点头,正打算再问一些事情,突然听到巡抚衙门外传来了震彻天际的响动,却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隐隐还有百姓们的大声欢呼,却是极为嘈杂吵闹。 听到这般动静之后,李勋顿时是眉头一皱,表情大为不满。 自从太原城收到了渭水捷报之后,官民们皆是在争先庆贺,出现这般响动倒也不足为奇,但巡抚衙门毕竟是朝廷重地,甚至不允许寻常百姓随意经过,而李勋李谦二人如今正在巡抚衙门的书房密谈,却依然是被这般响动吵得心神不宁,显然是有人聚集在巡抚衙门附近大肆庆贺,这显然是坏了规矩。 见到李勋的表情不满,李谦连忙是出了书房询问情况。 片刻后,李谦返回书房禀报道:“堂兄,是那些晋商们在闹事!这些晋商当真是富可敌国、手笔极大,竟是买下了全城的烟花爆竹,如今正在到处燃放,并且还包下了城内的所有锣鼓队、戏台子、说书人,无偿给城内百姓表演贺喜,又在东南西北四城摆下了几百桌宴席让百姓们随意吃喝,这一切都是为了庆贺钦差赵大人的渭水大捷……因为场面太大,竟是还闹到了咱们的衙门附近……堂兄,要不要我去把他们赶走?” 李勋摇头道:“不必了……如今正值敏感时期,这些晋商又皆是富可敌国、神通广大之辈,老夫这个时候犯不着因为这么一点事情与他们难堪……不过,这些晋商为了讨好赵俊臣,还真是下了血本!” 李谦低声说道:“我回来的事情,也曾收到消息,说是这些晋商收到了赵俊臣的捷报消息之后,马上就聚集到了郭麟祥的府上整整密谈了三个多时辰,谁也不知道他们究竟谈了些什么,但密谈结束之后,那郭麟祥、何曾、陈公兴三人的府上皆是在准备车马,似乎是也打算要赶往花马池营求见赵俊臣。” 听到李谦的这般说法,李勋顿时是面色一变,沉吟片刻后,却是快声说道:“即刻让府中人准备好车马行礼,老夫不再耽搁时间了,今天晚上就会处理好所有后续事宜,再等到明天早上就要赶去花马池营!” 李勋沉浮宦海多年,却是很快就看明白了晋商们这般做法对自己的利弊影响! 晋商的种种做法,显然是要打算彻底投向赵俊臣了!而郭麟祥、何曾、陈公兴三人乃是晋商集团的魁首人物,他们这次集体出动去见赵俊臣,就必然是要向赵俊臣送去一份大礼表示诚意。 晋商们皆是富可敌国之辈,送给赵俊臣的大礼也必然是非同凡响,李勋担心自己一旦是去晚了,赵俊臣恐怕就看不上自己的五十万两银子了,所以才会急着出发。 李谦微微一愣后,也很快就想明白了这一点,连忙点头道:“我这就前去安排!” * 当初西北诸省瞒着朝廷意欲与蒙古联军暗中乞和,河西巡抚张文辉与山西巡抚李勋同样是参与者之一,所以两人的立场也有些相似,此时皆是有些心中悔恨、患得患失。 只不过,与一心只想着告老还乡的李勋不同,张文辉如今正值壮年,性格也有些睚眦必报、小肚鸡肠的意思,并不似李勋一般容易服软认命。 当初,赵俊臣抵达花马池营之后,就立刻出手软禁了三边总督王铮、河东巡抚张文辉、以及河西巡抚张文辉三人,不仅是夺去了他们的权柄、阻止了他们的乞和计划,也没有给他们摆什么好脸色。 事后,赵俊臣虽然是让张文辉返回河东继续履行巡抚职责,但张文辉也因为这些事情记恨上了赵俊臣,虽然也明知道赵俊臣成功击败了蒙古联军之后对他最为有利,但心中还是忍不住会暗暗期盼着赵俊臣的边防策略失败,好让他看一出好戏。 这一天,当张文辉收到了渭水捷报之后,就一直是愣愣看着这份捷报发呆,良久都不能回神。 当初赵俊臣表态想要击败蒙古联军的时候,张文辉只觉得赵俊臣是一个只会夸夸其谈、纸上谈兵的弄臣,最终必然是要一败涂地,却没想到赵俊臣如今不仅是击败了蒙古联军,更还全歼了蒙古联军的主力,不仅实现了当初的豪言,并且还超额完成了任务。 一时间,张文辉可谓是心情复杂,只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的心态就像是跳梁小丑,与赵俊臣相比更是“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了。 另一边,一位幕僚见到张文辉发呆良久也没有任何表态之后,却是忍不住提醒道:“巡抚大人,还有一份召令与这份捷报一同传来了河东巡抚衙门,说是钦差赵俊臣召集陕甘三边所有的督抚、总兵、以及三品以上官员前往花马池营议事……当然,赵俊臣如今依然只是赈灾钦差,朝廷并未承认他主持陕甘军政的身份,所以他并没有号令您的权力,巡抚大人您就算是不去也没人敢说什么……您看咱们应该如何回应这份召令?” 受到张文辉的态度影响,河东巡抚衙门的幕僚们对赵俊臣的态度也是不甚尊敬,此时更是直接称呼了赵俊臣的名字,态度可见一斑。 听到这位幕僚的请示之后,张文辉终于是回过神来。 然后,张文辉却是一副勃然大怒的模样,向着这位幕僚大声训斥道:“不知好歹的混账!钦差赵大人的名讳又岂是你能直接称呼的?!他这次全歼了蒙古联军的主力,有了这般赫赫战功,从今往后必然会成为朝廷里的魁首人物,即使是本巡抚也对他深感敬佩,你不过是巡抚府里的区区一个幕僚,又岂能态度侮慢?” 见到张文辉的这般态度,幕僚只觉得自己冤枉,这段时间以来他与张文辉讨论赵俊臣的时候一直是直接称呼赵俊臣的名讳,张文辉从没有认为自己的态度不够尊敬,反倒是自己一旦是稍有对赵俊臣表达善意,就会引来张文辉的不喜,谁曾想张文辉收到捷报之后态度就立马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这位幕僚只觉得自己跟不上节奏。 当然,这位幕僚也很清楚张文辉的态度发生变化的原因,不外乎就是张文辉眼见到自己无望扳倒赵俊臣,而赵俊臣今后还会步步青云之后,就已是心中服软了。 想到这里,这位幕僚也是知趣之人,立马就改变了态度,再次问道:“巡抚大人教训的是,确实是学生轻浮了!如今钦差赵大人他老人家传来了召令,却不知巡抚大人您打算何时动身赶去花马池营?” 张文辉表情严肃道:“既然是赵大人的召令,自然是越快动身越好……不过,赵大人他建立了这般丰功伟绩,我这次去花马池营也必须要准备一份贺礼才对……派人把库房里的珍奇古董全部带上,账房里的银子也全部拿出来,全部收拾妥当,本巡抚明早就要赶去花马池营!” * 事实上,随着渭水捷报的传达,明眼人皆是明白赵俊臣的崛起之势再也无法阻挡,所以陕甘三边境内的所有主要官员收到了赵俊臣的召令之后,包括陕西巡抚章晟德、河东巡抚吴敏、宁夏总兵林惠石、榆林总兵王彦等人,纷纷是即刻收拾行装动身赶去了花马池营,并且还皆是为赵俊臣准备了一份厚礼。 而就在陕甘三边的主要官员纷纷赶往花马池营晋见赵俊臣的时候,赵俊臣的这份接报也终于是传到了京城中枢。 随着这份捷报的传达,自然是引来了一场震动!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零八章.京城震动(一). …… …… 在紫禁城的午门附近,有一座很不起眼的小衙门,这个衙门名叫通政使司,职掌出纳帝命、通达下情、公文传达、臣民建言之权。 因为这样的职权,所以通政使司距离紫禁城不过是几百步的距离,可以在最短时间内把各类紧要奏疏呈交于德庆皇帝与内阁辅臣,所以这个衙门也是消息最为灵通的地方,衙门里所有成员尽皆是见多识广之辈,平时里也喜欢纸上谈兵、夸夸其谈,略有些眼高手低之嫌。 这一日,两名负责收发奏本的通政使司知事闲着无事之余,正在办公大堂里闲谈京城里近段时间以来的种种趣闻。 一名知事名叫徐谦,他大约二十余岁,身材富态、面带傲气,却是出身于官宦人家,还算是周尚景的远亲,平日里说话也没什么顾忌;另一名知事名叫何勋,则是四十岁左右的年纪,却是贫寒家境出身,神情内敛谦卑,态度也更加沉稳一些。 那徐谦半躺在办公椅子上百般无聊,眼见办公大堂内没有其他人进出之后,却是转头向何勋笑问道:“嘿,何勋,京城里最近有一项流言已是愈演愈烈,百姓们最近皆是议论纷纷,你可有听说过?” 何勋正在整理他面前的厚厚几沓奏本,听到徐谦的询问之后目光微微一闪,显然是已经猜到了徐谦所说的“流言”是指什么,但表面上却是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模样,抬头问道:“京城里的流言实在是太多了,徐大人具体是指哪一个流言?” 徐谦摇头晃脑的说道:“还能是哪个流言,就是西北督抚们暗中联合起来瞒着朝廷私下里与蒙古联军乞和的流言!” 何勋一脸恍然,点头道:“好似是听说过,但具体不大了解!” 徐谦一副夸张表情,说道:“你身为通政使司的官员,也实在是消息太闭塞了,这么大的事情都不知道?” 见何勋再次摇头后,徐谦用炫耀的语气说道:“嘿嘿,这可是一个大新闻……据说准噶尔汗国统一了蒙古右翼各大部落之后,今年的火筛入寇可谓是来势汹汹,结果西北的那些督抚总兵们纷纷被吓破了胆子,竟是私下里截留了朝廷的赈济粮草,又在辖区内到处抓捕逃荒百姓,想要把这些赈济粮草与逃荒百姓送给蒙古人换取他们退兵……嘿,要不是户部尚书赵俊臣出手阻止了这件事,咱们大明朝在史书上可是要再多一件值得大书特书的事情了……” 西北诸位督抚的绥靖乞和之举,不论是赵俊臣还是朝廷皆是极力隐瞒,赵俊臣当初向朝廷通报此事的时候,也叮嘱方茹千万不可泄漏此事,却是一切出于大局考虑,但方茹的心中只有赵俊臣而没有朝廷大局,反复考虑之后认为这项消息泄露出去对赵俊臣更加有利,却是人生中第一次违背了赵俊臣的意志,通过同济庙的渠道泄露了此事,时至今日这般消息已经是在民间愈演愈烈了。 何勋不管心中想法如何,表面上却是一副深信朝廷官员操守、不受民间流言影响的模样,摇头道:“这不大可能吧?西北督抚们有这般大的胆子?” 徐谦得意一笑,却是搬出了族中几位长辈的分析,说道:“所以说你不懂得一叶知秋的道理,你想啊,前段时间朝廷调集各地大军支援西北边防,正是说明了边防吃紧,各地督抚毫无抗敌之把握,随后赵俊臣又因为赈济粮草出了问题赶去西北调查,这件事也就对上了,还有前些日子赵俊臣给朝廷送来奏疏,引得陛下与内阁六部连夜议事,但那份奏疏里的内容依旧是不为人知……依我看这件事只怕是空穴来风,未必就不是真的……” 何勋依旧是一副坚信朝廷的样子,道:“我还是不信,西北边防哪里有那般严重,两天前不是赵大人还传来了捷报,称是在巩昌府小川河大捷重创了蒙古联军吗?” 徐谦仿佛是看透一切的样子,又说道:“你啊,就是看不明白,西北诸省这些年来的捷报无数,又有哪次是真的?又有哪次不是先胜后败?赵俊臣前两日的捷报更是语焉不详,说是一场大捷,但又没有提及任何俘虏、首级、缴获作为佐证,多半还是谎报军功罢了!你看朝廷收到捷报之后可有任何反映?” 何勋猜测道:“按照捷报里的说法,随着小川河战事结束之后,赵大人就要即刻率兵赶去渭水南岸布防,也许只是战事紧急来不及详细清点俘虏缴获吧?等到渭水战事结束之后,应该就有全面的战果统计了。” 徐谦连连摇头,不屑道:“怎么可能?那个赵俊臣究竟有何般手段咱们还不清楚?争权夺势、溜须拍马、钱粮周转他都是一把好事,但他怎么可能还有统兵打战的本领?你看他是那种文武双全的人吗?你等着瞧吧,” 何勋不由是面色一变,连忙左右察看,见到周围再无旁人之后才稍稍松了一口气,然后向徐谦劝诫道:“徐大人千万要慎言,咱们的通政使童大人可就是赵大人的朝中朋党,这些话若是让他听到了可讨不了好!” 听到何勋的劝诫,徐谦也发现自己一味卖弄、有些得意忘形了,但他不愿意在何勋面前服软,却是嘴硬道:“就算是童通政使听到了又能如何?周阁老可是我的远房舅姥爷……再说我又没说错,赵俊臣本来就没领军作战的本事……再说咱们通政使司的通政使就和都察院的左右都御史一样只是名义是的最高长官,也没那么大的能耐对我如何……” 话是这么说,但徐谦嘟囔了几句之后,终究是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衙门外面突然传来了快马奔行的蹄声,随后又在衙门门口附近听了下来。 听到这般动静,何勋与徐谦皆是面色微变。 通政使司衙门紧靠着紫禁城的午门位置,寻常时候是决不允许策马奔行的。 除非是八百里加急的奏本,而这般奏本往往是意味着大事发生了。 就在何勋与徐谦二人惊疑之际,一名身穿鸳鸯战袍的信使匆匆奔入了办公大堂。 奔入办公大堂后,这名信使就用嘶哑的声音呼喊道:“我是钦差赵大人的麾下驿骑,这里是赵大人他送来的八百里加急捷报!渭水大捷!我军渭水大捷!钦差大人赵俊臣率领大军于渭水南岸大胜蒙古联军、活捉了蒙古联军主帅巴根!历经渭水、阶州、小川河三战,全歼了蒙古鞑子十万大军!斩获敌首近三万,俘虏一万三千余,缴获战马总计八千余匹,另有军资无数,且还活捉了蒙古联军主帅巴根!经此一战,蒙古各部元气大伤,亦是大涨我汉人志气,西北边疆今后十年无忧矣!” 听到信使的大声呼喊,何勋、徐谦皆是目瞪口呆,只觉得听错了。 不谈徐谦原本就不信赵俊臣会率军击败蒙古联军,即使是何勋也完全没有预料到赵俊臣的战果会是如此惊人! 片刻后,徐谦磕磕巴巴的问道:“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信使对于徐谦的表现倒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只是再次说道:“我带来了渭水大捷的捷报!钦差大人赵俊臣率领大军于渭水南岸大胜蒙古联军、活捉了蒙古联军主帅巴根!历经渭水、阶州、小川河三战,全歼了蒙古鞑子十万大军!斩获敌首近三万,俘虏一万三千余,缴获战马总计八千余匹,另有军资无数,且还活捉了蒙古联军主帅巴根!经此一战,蒙古各部元气大伤,亦是大涨我汉人志气,西北边疆今后十年无忧矣! 确认了消息之后,徐谦的表情震惊之余还带着一丝尴尬,他刚才还信誓旦旦的保证赵俊臣绝无领兵才能,之前的小川河捷报只是谎报军功罢了,谁知道打脸来得这般快。 按照信使的说法,大捷后的首级、俘虏、缴获一样不缺,更还活捉了蒙古联军主帅巴根,可谓是证据确凿,让人不容置疑了。 一时间,徐谦只觉得双颊有些发烫,但他很快就调整了心态,眼睛一转之后就向着信使快声问道:“捷报在哪里?快些拿出来!消息紧急,我要尽快呈送上去!” 信使连忙从卸下后背上的布袋,掏出一份奏本。 不等何勋做出动作,徐谦就已经快步走到信使面前一把夺过捷报奏本,然后转身就走。 快步离开之余,徐谦向着何勋说道:“何大人你招呼一下这位信使,我这就去把捷报送给童通政使,这份捷报事关重大,需要童大人亲自呈送内阁!” 说完,徐谦已经是不见身影了。 见到徐谦的这般表现,何勋的谦和表情却是瞬间消失,眼神显得有些阴鸷。 徐谦这般抢着向通政使童桓送去捷报,显然是想要趁机给童桓留一个好印象,并且还生怕何勋会分到好处,所以找理由把何勋留了下来,这般心思毫无遮掩,何勋自然是看得明白。 但接下来,何勋冷冷一笑之后,却是不再理会徐谦的行为,转身去招呼那位风尘仆仆的信使了。 * 快步奔行之下,徐谦不过是片刻间就已经赶到了通政使童桓的办公房间门外。 然后,徐谦在门外大声禀报道:“童大人,西北传来了捷报!赵大人全歼了蒙古联军十万兵马!还活捉了蒙古联军的主帅巴根!西北大捷!西北大捷!” 随着徐谦的话声落下,房间内顿时传来了童桓惊喜交加的声音:“什么?西北又有了捷报?快些呈送进来!” 徐谦马上推门而入,只见到童桓此时已经站起身来翘首以盼,连忙把手中捷报递给了童桓,并且趁机讨好道:“按照信使的说法,赵大人此次率领大军于渭水南岸大胜蒙古联军、活捉了蒙古联军主帅巴根!历经渭水、阶州、小川河三战,全歼了蒙古鞑子十万大军!斩获敌首近三万,俘虏一万三千余,缴获战马总计八千余匹,另有军资无数,且还活捉了蒙古联军主帅巴根!经此一战,蒙古各部元气大伤,亦是大涨我汉人志气,西北边疆今后十年无忧矣!” 童桓拆开捷报细细审阅,脸上的喜色也是越来越重——作为赵俊臣的朝中朋党之一,得知大捷消息之后童桓的喜悦之情比之其他人更要强烈许多——赵俊臣有了这般赫赫战功之后究竟意味着什么,“赵党”官员们又会有怎样的好处,明眼人皆是看得明白。 “好!好事!当真是大好事!哈哈,连蒙古主帅巴根也被活捉了!这些日子以来朝廷百官都在怀疑小川河战事的大捷,如今有了这般铁证如山,我看他们还要怎么说!” 详细阅读了捷报内容之后,童桓连连赞叹道! 事实上,这已经是赵俊臣传来的第三份捷报了,但此前的两份捷报对于战果统计都是语焉不详,却也引起了朝中百官们的质疑,“赵党”官员们这段时间也因为这般缘故颇是受了不少压力,像是徐谦此前一般认定赵俊臣谎报军功的声音在朝廷百官之中绝不是少数。 当然,这般情况也是赵俊臣的故意为之,一方面是为了让自己的战绩愈加有传奇性,所以就把所有战果统计汇总于最后一份捷报之中,让捷报的内容变得更加惊人,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打击那些敌对派系官员的威信,顺便转移朝廷百官的注意力。 如今,有了这份证据确凿、不容置疑的捷报之后,童桓只觉得扬眉吐气。 另一边,见到童桓的欢喜模样之后,徐谦趁机讨好道:“下官此前与同僚何勋谈论西北战事的时候,就认定赵大人他必然会立下赫赫战功,谁知道何勋完全不信,还说什么赵大人绝没有领兵作战的本事,如今这份捷报传来京城,想必何勋也说不出什么怪话了!” 童桓哈哈一笑,走到徐谦面前拍着他的肩膀说道:“你是一个有主见的聪明人,自然不似何勋那个蠢货一般目光短浅!” 听到童桓的夸赞,徐谦顿时是大喜过望,连连谦虚道:“哪里哪里,都是童大人您教的好!” 然而,徐谦垂首谦逊之际,却没有注意到童桓的讥讽眼神。 实际上,何勋早就把徐谦这段时间的种种言论暗中汇报给童桓了,童桓心中颇是厌恶徐谦,只是碍于他是周尚景的远亲一时间不方便出手打压罢了。 “哼!赵大人有了这般丰功伟绩,今后我‘赵党’在庙堂里的权势也定然是突飞猛进,很快就要不逊于‘周党’了……到了那个时候,再让这个徐谦好看!” 这般念头转动之际,童桓表面上却是一副器重模样,再次拍着徐谦的肩头,点头道:“这个捷报消息极为重要,我要即刻亲自呈送到文渊阁那边,你这次带来了好消息,今后再给你好处!” 说完,童桓就快步离开了房间,只留下一脸欢喜得意的徐谦,只觉得自己讨到了好处! * 这些年来,在赵俊臣的运作与维系之下,朝廷的国库与德庆皇帝的内帑皆已是渐有盈余,曾经的财政窘境大为缓解。 德庆皇帝却是一位有魄力的皇帝,他深刻明白库房里的银子必须要花出去才能产生价值的道理,见到国库与内帑有了盈余之后,不仅是宫中妃嫔们的日常用度提高了一大截,更还大手笔的翻新紫禁城的宫殿楼宇,时至今日整座皇宫都已是焕然一新,愈加的富丽堂皇、恢弘大气,尽显帝王之气派。 在紫禁城的无数殿宇之中,却又有一座不起眼的小殿,这座小殿是德庆皇帝这段时间以来唯一没有花银子修缮翻新的地方,看上去颇为破落。 然而,这座破落小殿却是整个朝廷中枢的核心位置、内阁辅臣们的办公之处——文渊阁! 平日里,内阁的诸位阁老下了早朝之后就是在文渊阁里处理政务。 当童桓匆匆赶至文渊阁的时候,诸位阁老们也正在商议着近段时间的诸般政务。 “西北督抚们的绥靖乞和之事,朝廷原本已经极力隐瞒了,没曾想还是泄漏了消息,如今民间百姓们皆是议论纷纷,朝廷威望也是因此而受损,必须要尽快控制舆论才是!沈首辅,依老夫来看这件事并不能禀报于陛下,否则陛下必然会大动肝火,最好是由内阁批一张条子交由顺天府处理!” 文渊阁的正殿之内,周尚景皱着花白的眉头提议道。 听到周尚景的提议之后,李和、程远道两位阁老纷纷是点头赞同,唯有左兰山的表情略有迟疑。 身为“赵党”在内阁的代言人,左兰山自然要为“赵党”的利益考量,如今百姓们正因为流言的事情对朝廷暗怀不满,若是再让顺天府亲自出手强行控制舆论,就最是容易引起民怨,顺天府尹稍有处理不慎就会背黑锅。 而如今的顺天府尹霍正源却是“赵党”之人,左兰山自然是不希望这般吃力不讨好的差事落在顺天府手上,说不定就要连累霍正源丢掉顺天府尹的关键位置。 不过,左兰山终究是没有质疑周尚景的勇气,只是稍稍犹豫了一下之后,也就默认了。 自从赵俊臣离开京城之后,“赵党”也就陷入了群龙无首的局面,朝中各大党派自然是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这段时间对“赵党”的攻讦可谓是源源不绝,左兰山身为“赵党”的二号人物平日里为了应付这些事情就已是焦头烂额了。 最近这段时间,因为朝中百官纷纷质疑赵俊臣前几份捷报的真实性,“赵党”的处境也就愈加狼狈,而左兰山在内阁的时候也就愈加低调了,轻易不敢提出自己的意见,生怕会让人借题发挥。 另一边,首辅沈常茂则是表情略带麻木,点头道:“周阁老所说有理,就这么办吧!” 按理说,内阁首辅与寻常内阁辅臣的权势与影响力相差极大,因为众位内阁辅臣之中唯有内阁首辅拥有票拟之权,可以在公文与奏本之中加入自己的意见,但沈常茂发现自己成为了内阁首辅之后,整个内阁依然是周尚景说了算,他表面上是风光无限、手持票拟大权的内阁首辅,但实际上只是周尚景的代笔人罢了。 对于这般情况,沈常茂多次试图反抗过,但依然是毫无抵抗之力,时至今日早已经认命麻木了,也早就没有了成为内阁首辅的兴奋与得意。 沈常茂甚至觉得自己能够顺利成为内阁首辅,只是因为周尚景早就预料到这段时间庙堂里的风起云涌,所以就把他推到前台当一个替罪羊罢了。 另一边,见到沈常茂同意了自己的提议之后,又看到左兰山的迟疑不决,周尚景布满皱纹的眼角闪过了一丝轻藐,隐隐觉得有些无趣。 说根到底,庙堂里也只剩下德庆皇帝、赵俊臣、七皇子朱和坚等寥寥几人值得周尚景心中重视了,其余之人完全称不上是周尚景的对手。 但脸上依旧是一副和气模样,继续说道:“但有一件事情咱们内阁必须要表态了!那就是眼下这一场愈演愈烈的文祸!当初陛下因为郭汤的《鹤溏诗集》而严令厂卫调查各地读书人的反文反诗,那时候陛下正在气头上,咱们皆是不甘相劝,也觉得这件事并不会太过激烈……” 说到这里,周尚景叹息一声之后,似乎是心中充满了自责:“但老夫也没曾想,因为西北督抚们瞒着朝廷与蒙古人暗中乞和的事情,却是让这场文祸发生了变化,陛下震怒于东厂未能及时察觉到西北督抚的欺上瞒下之举,也就再次下旨清洗了东厂的高层太监,这样一来东厂在短短一年之间已经被整顿三次了,新上任的东厂太监自然是心中惶惶,急着要向陛下证明能力,东厂的办事效率竟是强了好几倍,调查反文反诗之际也是宁错不漏的作派,却是把这场文祸越搞越大,如今已经有不少地方上声誉卓著的大儒受了牵连,整个士林都是人心惶惶……读书人终究是咱们朝廷的根本,这场文祸绝不能长久持续下去!” 程远道连忙点头道:“是啊,老夫不少老友以及门人皆是受了牵连,这些日子每天都能收到关于此事的书信,或是求助或是抱怨,这件事情必须要设法扭转!” 这场文祸就要以清流们受创最重,程远道自然是积极支持周尚景的提议。 周尚景又是叹息一声,说道:“这段时间以来,民间的流言蜚语不断,百姓们轻易信了西北督抚们向蒙古人绥靖乞和的传言,说根到底也是因为这场文祸让朝廷伤了读书人的心,所以读书人不愿意为朝廷说话了……如今又是多事之秋,若是再任由这场文祸愈演愈烈的话,朝野必然生乱,所以老夫提议咱们内阁所有成员一同去向陛下请命,让陛下结束这场文祸,并且把审断各地读书人反诗反文案的事情交由三法司负责,各位认为如何?” 听到周尚景的这般提议,众位阁老纷纷点头表示赞同,毕竟这是关系到朝野稳定的大事,又有内阁所有人共同背书,也不必担心德庆皇帝会心中不喜,唯有沈常茂身为内阁首辅到时候必须要带头行事,不由稍稍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表态同意了。 与此同时,周尚景的眼角余光再次瞄向了左兰山。 但他看似昏花浑浊的老眼之中,所看到的人却并非是眼前的左兰山,而是左兰山身后的赵俊臣。 这场文祸从最初的出现到现在的愈演愈烈,处处都透着蹊跷。 先是前少傅郭汤因为赵俊臣大张旗鼓纳妾的事情当众弹劾赵俊臣,也就引来了赵俊臣的激烈打击报复,随后东厂就突然间发现了郭汤那本《鹤溏诗集》里的反文反诗;当德庆皇帝命令厂卫调查各地读书人的反文反诗之后,东厂原本动作并不算大,然后又是因为赵俊臣揭发了西北督抚的绥靖乞和之事让德庆皇帝再次出手清洗东厂,逼得东厂不得不立即拿出行动证明能力;而东厂的上层太监屡次遭到清洗之后,按理说继任者至少也应该适应一段时间才能办事才对,但实际上东厂的办事效率反而是提高了许多,就好似有人在暗中通风报信一般! 这所有的蹊跷之处,无不透着赵俊臣的身影。 周尚景敢肯定这一切即使不是赵俊臣的幕后主使,也必然有赵俊臣的推波助澜! 周尚景自然是知道赵俊臣想要趁机收获些什么,不过是借助这场文祸出手救下一批大儒,进入扭转自己在士林里的声誉罢了。 实际上,赵俊臣的这般计划成效很不错,周尚景发现赵俊臣的民间声誉确实是发生了显著变化了。 事实上,周尚景对于这一切洞若观火之余,自然也不会毫无动作。 发现了有利可图之后,周尚景很快也就顺水推舟了,他的所作所为与赵俊臣毫无区别,皆是趁着这场文祸收买天下读书人之心,通过情报网络收集各地读书人的反诗反文,然后再把这些反诗反文暗中交给东厂,最终再挑选一部分有才华有影响力的读书人暗中救下,以此来赢得这些读书人的感激与投靠。 这场文祸闹得如此之大,东厂急于证明自己的能力只能占一半因素,另一半因素就是周尚景与赵俊臣躲在暗中的推波助澜、浑水摸鱼了——而相较于赵俊臣本人,周尚景却是隐藏更深、耗力更少、获利更大! 在这场文祸之前,周尚景在读书人心中的印象也不算好,虽然不似赵俊臣一般狼藉,但也只能算是毁誉参半,但经过这场文祸之后,周尚景的声誉也同样有了显著扭转,已经成为许多读书人眼中的“国之柱石”、“再世寇准”了,若不是赵俊臣借助了西北战事的东风,恐怕还是周尚景的声誉改善效果更加明显。 只不过,周尚景毕竟是老成谋国之辈,他固然是利用这场文祸收获了许多利益,但眼看到这场文祸开始影响朝廷大局之后,就及时收手了,并且还打算率领内阁辅臣们一同终止这场文祸——这般公私分明的态度,往往是周尚景最为可怕之处。 而与此同时,想到这场文祸的幕后主使很有可能是远在陕甘三边的赵俊臣之后,周尚景对于赵俊臣的重视也就更深了一层。 想到赵俊臣之后,周尚景的眼睛微微一眯,又说道:“还有一件事情,赵俊臣关于小川河一战的捷报送到朝廷已经有两天时间了,朝廷应该尽快给出态度才对,百官们如此皆是议论纷纷,却也不是一件好事!” 见周尚景突然间谈及了赵俊臣的捷报,左兰山顿时是忍不住的弯腰低头,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这两天以来,百官们每次议论赵俊臣的捷报,最终就会发展为对“赵党”的攻讦与嘲讽,已是让左兰山有些杯弓蛇影了。 赵俊臣此前给予所有人的印象就是一个只善于理财争权的官员罢了,心计手段固然是不可小觑,但任谁也不相信赵俊臣会突然拥有领兵作战的本事——这般印象太过强烈,以至于所有人皆是无法扭转。 所以,哪怕是赵俊臣前些日子呈给德庆皇帝的密疏里暗示了他会在陕甘三边有大动作,态度之间颇是信心满满,却也依然是让人难以信服。 也难怪百官们会纷纷提出质疑,想想历史上那些文能主政、武能克敌的人物——不论是诸葛孔明、于谦、王重阳等等,皆是千古名臣,也皆是与赵俊臣完全不是一路人。 尤其是赵俊臣的几份捷报看着太过不可思议,偏偏又是语焉不详、缺乏佐证,也就让人更加怀疑了。 收到赵俊臣的捷报之后,所有官员的注意力皆是专注于讨论捷报的真假了,所以朝廷也是迟迟没有表态,既不敢随意否定捷报的真实性,也不敢只是因为几份语焉不详的捷报就大加封赏,生怕会闹出笑话。 此时,听到周尚景的提议之后,像是沈常茂、程远道等人皆是忍不住面现讥讽。 沈常茂更是转头向左兰山问道:“左阁老,你一向是赵俊臣关系最近,你来说说赵俊臣的几份捷报究竟是真是假?” 面对沈常茂的直接质问,左兰山的态度愈加谦卑谨慎,说道:“这个……本阁当然是希望捷报是真的,但依照惯例,自然是还要验证一番才对……等赵大人、梁阁老他们的后续奏疏送来,应该就可以确认了。” 事实上,这几天面对百官们的纷纷质疑,即使是“赵党”官员们也有些将信将疑了。 程远道冷笑道:“也就是说,即使是左阁老也不敢相信那几份捷报是真了?” 左兰山连忙说道:“本阁只是认为朝廷应该按照既往规矩办事罢了,不应该武断做出结论!” 见左兰山一副生怕别人抓住话柄的窝囊模样,沈常茂的表情满是不屑,又是一顿冷嘲热讽。 因为赵俊臣曾经想要吞并“沈党”的事情,让沈常茂对赵俊臣恨意最深,自然是不愿意相信对赵俊臣有利的消息,偏偏他还是一个性格固执之辈,所以这段时间以来“沈党”经常会利用这几份捷报来攻讦“赵党”。 这般情况落在周尚景的眼中,却是让周尚景对沈常茂愈加不屑了。 在周尚景看来,赵俊臣的几份捷报皆是语焉不详,明显是故意为之,就是为了转移沈常茂之流的注意力。 当“沈党”官员们利用这几份捷报对“赵党”大肆攻讦、冷嘲热讽之际,趁着“赵党”无法拿出捷报佐证的机会,看似是占了上风,但实际上毫无实际收益,只能占些口头便宜罢了。 因为“沈党”也无法确认这些捷报就是假的,即使是证明了这些捷报确实是谎报军功,那也只是赵俊臣的个人罪责,短时间内也无法牵连那些“赵党”官员。 若是“沈党”当真是想要搞垮“赵党”,就绝不应该把注意力放在这些捷报的真假上面,而是应该趁着赵俊臣不在京城的机会收集“赵党”的把柄罪证,借此来扳倒“赵党”几位干将、削弱“赵党”的根基与影响力。 可惜,包括沈常茂在内,所有沈党官员皆是被那几份看似破绽无数的捷报吸引了注意力,也沉溺于攻讦“赵党”之际大占上风的快感,却是完全忽略了这些情况。 “自沈常茂以下,这些‘沈党’官员这些日子以来积极寻找捷报里的诸般漏洞,趁机大肆攻讦‘赵党’,所有人都是信誓旦旦、信心满满,认为赵俊臣必定是谎报战功……但他们可曾想过,若是这些捷报皆是真的,他们这些日子的表态岂不是要让他们颜面扫地、声誉尽毁?” 周尚景暗思之际,见到沈常茂依旧是对左兰山讥讽不断,程远道也时不时参合几句,不由是暗暗摇头,就想要打断他们继续谈论正事。 而就在这个时候,通政使童桓快步进入了文渊阁的正殿,满是兴奋的大声禀报道:“启禀各位阁老,钦差大人赵俊臣率领大军于渭水南岸大胜蒙古联军、活捉了蒙古联军主帅巴根!历经渭水、阶州、小川河三战,全歼了蒙古鞑子十万大军!斩获敌首近三万,俘虏一万三千余,缴获战马总计八千余匹,另有军资无数,且还活捉了蒙古联军主帅巴根!经此一战,蒙古各部元气大伤,亦是大涨我汉人志气,西北边疆今后十年无忧矣!” 随着童桓的话声落下,文渊阁内竟是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然后,李和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下意识的向着周尚景看去;程远道满脸的目瞪口呆,就连手中兔毫掉落也毫无自觉;沈常茂的面色隐隐发白,就好似听到了边防溃败的消息;左兰山则是双眼放光、表情惊喜,悄然间已是抬头挺胸,此前的谨慎谦卑的态度更是一扫而空。 至于周尚景,似乎是早有猜测一般,却是不喜不忧,只是面现深思之色。 然后,周尚景突然老脸一笑,打破了文渊阁内的沉默,说道:“诸位,既然是这般大好消息,咱们就尽快去御书房呈禀于陛下吧……陛下他一定会高兴的!” …… PS:恩,万字大章节。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零九章.京师大震(二). …… …… 当众位阁老与童桓匆匆赶至御书房,也很快就受到了德庆皇帝的召见。 众人进入御书房的时候,左兰山却是一副仰首挺胸、步伐轻快的得意模样,完全不见此前畏畏缩缩、小心谨慎的卑微之态。 事实上,或许是前些日子的处境太过憋屈,左兰山这个时候不仅是异常得意,更还有些忘形了。 见到德庆皇帝之后,左兰山竟是不顾地位更高的沈常茂与资历更老的周尚景二人,抢先大声禀报道:“恭喜陛下,陕甘三边再次传来了渭水大捷的消息!” 对于左兰山的这般表现,其余几位阁老皆是忍不住眉头一皱,只觉得左兰山是小人得志。 另一边,听到左兰山的禀报,德庆皇帝也从御案上的一堆奏疏之中抬起头来,却是眉头微皱,道:“哦?赵俊臣又传来捷报了?这次的捷报该不会又是语焉不详吧?” 这已经是赵俊臣送到朝廷中枢的第三份捷报了,第一份捷报是赵俊臣刚刚进入陕甘三边的时候遭遇了数千蒙古骑兵突袭的事情,最终赵俊臣只是凭借着身边数百护卫就依靠地形彻底击溃了这支蒙古骑兵,但这份捷报的战果实在是太过不可思议,自然是引发了许多怀疑;第二份捷报是关于小川河战事的奏本,却是语焉不详、毫无旁证,也同样是引来了许多非议。 简而言之,赵俊臣的前两份捷报送到京城之后皆是引发无数争论,德庆皇帝也是心中怀疑真假,更还要花费大量精力调解百官们的激烈争论,所以德庆皇帝此时听到左兰山的报捷之后,脸上也没有太多喜色,反而是隐隐觉得头疼。 见到德庆皇帝的表情并没有太多喜色,左兰山才发现自己没有把事情说清楚,连忙又说道:“禀报陛下,这次是关于赵大人亲率陕甘边军与蒙古联军在渭水南岸进行决战的捷报,经此一战之后,赵大人已是全歼了入侵陕甘境内的十万蒙古联军,总计斩获敌寇首级近三万、抓获俘虏一万三千余、缴获战马总计八千余匹,另有军资无数,并且还活捉了蒙古联军主帅巴根!可谓是证据确凿!铁证如山!尤其是那么多的俘虏,甚至还活捉了蒙古主帅,这些事情绝对不会有假,到时候一查就知!” 说完,左兰山用眼角余光瞥了沈常茂、程远道二人一眼,又说道:“依臣想来,赵大人的上一份捷报之所以是语焉不详,想来也是因为小川河战事结束之后就要匆匆赶往渭水南岸准备决战的缘故,所以也就顾不上清点战果了,捷报奏本自然是不够详尽,由此足以说明赵大人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绝对称得上是鞠躬尽瘁、抠心沥血了!却没想到只是因为捷报有些语焉不详,就引来了无数的猜忌与非议,实在是让人寒心,如今真相大白之后,想来也不会有人再说怪话了!” 随着左兰山的话声落下,沈常茂与程远道二人顿时是面色一黑。 另一边,听到左兰山的详细禀报之后,德庆皇帝先是目瞪口呆了片刻,然后猛地站起身来,瞪着眼睛大声问道:“你说什么?赵俊臣全歼了十万蒙古联军?还活捉了蒙古联军的主帅?” 见德庆皇帝目瞪口呆的模样,左兰山却是脸上笑意更甚,说道:“确实如此!按照赵大人的说法,经此一战之后,蒙古人已是元气大伤,可确保西北边疆今后十年太平!陛下,这可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啊!” 再次确认了消息之后,德庆皇帝终于是面现狂喜,哈哈大笑道:“确实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全歼十万蒙古大军,更还活捉了蒙古主帅!即使是太祖当年也少有这般丰功伟绩!朕在位期间能有这般赫赫战功,必然是要记载史册、延传千年,也终于是无愧于列祖列宗了!捷报在哪里?快快给朕呈来!” 德庆皇帝是一位好大喜功的皇帝,更是极为在意百年后史书工笔对自己的评价,但他登基数十年来一直都没有留下什么值得夸耀的功绩,这也一直都是德庆皇帝的心中憾事,如今突然间收到了渭水大捷的切实战报,德庆皇帝的第一反应自然是欢喜无限。 然而,当德庆皇帝拿到捷报细细翻阅之后,脸上的笑容却是渐渐勉强了起来。 * 这份捷报的内容固然是证据确凿、铁证如山,不论是三万俘虏还是蒙古主帅巴根被擒的事情皆是弄不得虚假,事后只要一查就可辨明真假,所以德庆皇帝也不再怀疑赵俊臣这一次是谎报军功了。 然而,让德庆皇帝无法接受的是,这份捷报里至始至终都只是提到了赵俊臣亲自率领陕甘边军全歼了蒙古联军的显赫战绩,显然是居功至伟,却是完全没有提及梁辅臣的名字! 这个时候,德庆皇帝依然不知道梁辅臣遭遇绑架的事情,赵俊臣的上一份密疏里只是说梁辅臣进入陕甘境内之后就染了重病,但德庆皇帝认为梁辅臣经过了这段时间的休养之后应该是病情有所好转才对,并且梁辅臣乃是意志坚定、恪尽职守之辈,遇到渭水决战这般重要的战事,哪怕是拖着病体也会积极参与其中,即使是无法亲自坐镇前线指挥战事,也会留在后方主持大局,再加上梁辅臣的钦差正使的身份,这份捷报之中无论如何都应该会提到梁辅臣的名字才对。 梁辅臣是“帝党”的核心成员,对德庆皇帝的忠心毋庸置疑,德庆皇帝也一直是对他信任有加,所以德庆皇帝自然是希望这份赫赫战功能够算在梁辅臣的头上。 只要是这份捷报里提到了梁辅臣的名字,德庆皇帝就会把首功算到梁辅臣的头上,赵俊臣最多也只能捞到一个次功,朝廷今后宣扬这场大捷的时候也会刻意彰显梁辅臣的作用、让世人忽视赵俊臣的功绩,这样的话赵俊臣最终也不会落得太多好处。与此同时,梁辅臣有了这般赫赫战功之后,今后接任内阁首辅、帮助德庆皇帝控制内阁的计划也就水到渠成了。 但现实是残酷的,梁辅臣显然是没有在战事中发挥任何作用,所以这份捷报之中只提到了赵俊臣的功绩,却完全没有梁辅臣的名字,就好似梁辅臣完全不存在一般。 这样一场百年少见的战场大捷自然是好事,但若是这场大捷的功劳尽数归于赵俊臣的话,对于德庆皇帝而言却未必就是好事了。 在德庆皇帝眼中,赵俊臣只是用来吸引民怨与官怨的夜壶罢了,等到新帝登基之后用以杀之立威的待宰肥猪而已,但若是让赵俊臣独揽了这般赫赫战功之后,岂不是就要彻底扭转声誉、甚至还会成为记载史册的千古名臣? 这样一来,德庆皇帝如何还能利用赵俊臣吸引朝野怨气?下一任皇帝如何还能杀他立威? 最重要的是,赵俊臣如今只不过是二十五六的年纪,但就已经是朝廷二品大员、庙堂里的权臣之一了,若是再让他拥有了这般赫赫战功,岂不是就要直接进入内阁主政了?以赵俊臣的年纪来推断,他今后至少还有三五十年的时间经营朝野,最终岂不是要比如今的周尚景更加可怕?到时候这大明朝究竟是姓朱还是姓赵? 从这方面而言,德庆皇帝宁愿是让周尚景得到这份军功,周尚景虽然是老谋深算、权倾朝野,并且已经是与德庆皇帝明争暗斗了几十年,但他毕竟是七十有余了,迟早都会离开庙堂核心告老还乡,却不似赵俊臣一般有着太多隐患。 经过此战之后,民间的读书人与百姓们看待赵俊臣的态度是否会发生变化?赵俊臣亲率明军全歼了蒙古联军之后,是否会让他受到军中将士的拥护?有了这般赫赫战功之后,“赵党”的势力影响是否会迅速扩张? 德庆皇帝深悉帝王心术,对于政局权势之变动也最为敏感,这个时候却是一瞬间就想到了这些事情,对于赵俊臣也就愈加忌惮了。 原本以为自己只是养了一只任意拿捏的家猫,却突然发现这只家猫变成了随时都会食人的猛虎,这大约就是德庆皇帝的此时心情了。 * 心思百转之间,德庆皇帝已是缓缓抬起头来,脸上的笑意也是恢复如初,就好似他如今只是全心全意的为了这场大捷而高兴不已。 “赵俊臣无愧于朕对他们的信任,全歼了蒙古大军十万人、还活捉了蒙古主帅巴根,当真是为朕涨了脸面!”顿了顿后,德庆皇帝稍稍犹豫了一下,又说道:“当然,这份捷报里虽然是没有提及梁辅臣的名字,只是说赵俊臣亲自坐镇前线指挥作战,但想来梁辅臣身为钦差正使也有留在后方指挥大局的功劳!” 德庆皇帝不希望赵俊臣独揽大功,所以他依然是打算用梁辅臣来瓜分赵俊臣的功绩。 有了这般铁证如山的大捷军功之后,左兰山却是胆气大壮,见到德庆皇帝的说法之后,马上说道:“陛下,依臣看来,赵俊臣此人一向是懂得规矩,只要是梁阁老在这场战事中发挥了作用,就一定会名列首功,但这份捷报之中完全没有提及梁阁老的名字,再加上赵大人上一份密疏中提及梁阁老身患重病的事情,显然是梁阁老的病情未愈依然留在后方休养、未能发挥任何作用的缘故!” 周尚景的眼神波动了片刻之后,也是说道:“陛下,老臣也认为,梁阁老他这次怕是没有发挥太多的作用,梁阁老是一位实干、刚直的老臣,他的为人秉性一向是让老臣心中钦佩的,若是让他无功受禄、坐享其成的话,怕是只会让他感到难堪。” 随着左兰山与周尚景的陆续表态,旁边的沈常茂、程远道、李和三人稍稍犹豫之后也是纷纷是表态附和。 他们固然也不希望赵俊臣独揽大功,但他们都看得明白德庆皇帝想要推动梁辅臣成为内阁首辅、进而控制内阁的计划,所以就更加不希望德庆皇帝把这场大捷的首功算在梁辅臣的头上!毕竟,庙堂里几大派系的争斗终究是百官们的内部纷争,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让赵俊臣暂时得意一段时间并不是什么大事,今后终究有机会扳回一局,但若是让德庆皇帝控制了内阁的话,性质可就完全不同了。 见到几位阁老纷纷是驳了自己的态度,德庆皇帝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怒意。 尤其是看到左兰山积极为赵俊臣争取利益的态度,更是有些怒其不争的恼火。 自从察觉到赵俊臣的崛起势头渐渐无法抑制之后,德庆皇帝就想要利用左兰山来分裂“赵党”、削弱赵俊臣的权势影响,毕竟左兰山身为“赵党”的二号人物,表面上的身份却是内阁阁老,还要比赵俊臣更加尊贵许多,完全有资格与赵俊臣分庭抗礼。 这段时间以来,各大党派利用赵俊臣离开京城的机会纷纷攻讦“赵党”官员,但“赵党”至始至终都没有承受太多的损失,这并不是因为左兰山能够撑住场面、顶住压力,而是因为德庆皇帝暗中庇护的缘故,而德庆皇帝的这般做法就是为了让左兰山能够在“赵党”内部树立威望,让“赵党”官员们明白左兰山也同样可以庇护他们,为今后的“赵党”分裂奠定基础。 这般情况,德庆皇帝也向左兰山暗示过好多次了。 只可惜,左兰山却不是那种狼子野心之辈,也完全没有与赵俊臣为敌的勇气,这个时候更是一副赵俊臣立下赫赫战功之后与有荣焉的模样,让德庆皇帝只觉得这个人是一个扶不起来的阿斗、只懂得向主人摇尾巴讨好的天生狗才。 “左兰山这个狗才!身为一介内阁辅臣却只懂得唯赵俊臣马首是瞻,也不觉得丢脸!不仅是对朕的苦心视而不见,更还是愚蠢至极毫无眼光!他难道就想不明白,赵俊臣有了这般功绩之后,就很有可能要进入内阁辅政了,但不论是朕还是周尚景,又或者是沈常茂以及其他内阁辅臣,又岂会容忍内阁之中出现两名‘赵党’成员?若是赵俊臣当真是进入内阁的话,岂不是就意味着自己很快就要从内阁出局了!这个蠢货偏偏就是想不明白这个道理!” 暗怒之余,德庆皇帝表面上却是不动神色的模样,也不与众人继续争论,点头道:“这份捷报只是为了向朝廷告知战事结果,至于梁辅臣在这场战事期间究竟有没有发挥作用,还是等到请功奏疏送到京城之后再做论断吧!“ 说到这里,德庆皇帝的眼睛微微一眯,继续说道:“朕这个时候,倒是更关心另外两件事情……第一件事情是赵俊臣前段时间呈交于朕的那份密疏内容,赵俊臣在那份密疏之中信誓旦旦的表示自己可以击败蒙古联军,还认为战后会有进一步收复河套的机会,让朝廷早做准备,但那个时候咱们君臣都不敢肯定赵俊臣一定可以率军击败蒙古联军,固然是有所准备,但并不是特别充分,如今赵俊臣已经实现了诺言、确实是一举全歼了蒙古联军,而朝廷也是是时候有所动作了!” 说话之际,德庆皇帝的表情隐约有些兴奋。 赵俊臣的隐患终究是今后的事情,对德庆皇帝而言,若是自己在位期间能够收复河套的话,今后的史书评价也会提高许多,殡天之后甚至还可以在庙号里加上一个“圣”字以显尊荣。 顿了顿后,德庆皇帝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忌惮,又补充道:“当然,朝廷即使是要出兵收复河套,也是要交给梁辅臣出面主持,梁辅臣是老臣子了,对陕甘三边的局势也更加熟悉,终究是稳重一些……至于赵俊臣嘛,这段时间也确实是劳苦功高,所以朕打算让他即刻返回京城,一方面是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另一方面也是庙堂里的诸般事宜皆是离不开他,尤其是战后的军功封赏、出兵河套的后勤准备,都需要他来出手解决……但在赵俊臣返回京城之前,朝廷也要尽快拿定主意,应该如何封赏赵俊臣这段时间的功绩!……这是第二件事情!” 听到德庆皇帝的说法之后,在场众人纷纷是表情一凛,知道重头戏来了!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一十章.京城震动(三). …… …… 德庆皇帝向众位阁老询问意见之际,表情间满是肃穆,让人看不出任何态度偏向。 显然,德庆皇帝也尚未拿定主意,所以就任由众位阁老畅所欲言了。 另一边,阁老们也纷纷陷入了沉思。 朝廷出兵收复河套的事情,并没有太多需要商议的地方,众位阁老皆是明白德庆皇帝迫切想要借助这件事确立自己青史地位的心思,如今也确实是朝廷收复河套的大好机会,自然是不会驳了德庆皇帝的高昂兴致。 但朝廷究竟应该如何封赏赵俊臣,却是一件非常严肃的政治议题,会影响到往后许多年的朝廷格局变动,必须要德庆皇帝与诸位阁老认真讨论才能做出决定。 实际上,朝廷中枢也没有太多的选择余地,毕竟赵俊臣早就已经是官居正二品的户部尚书了,如今又立下了赫赫战功,朝廷的封赏手段不外乎就是两种,一是赐封爵位,二是入阁辅政。 赵俊臣如果只是一位与朝廷各大派系毫无利益纠葛的老迈臣子,这件事情也同样没有任何需要商议的地方,一举全歼蒙古十万大军的功勋,足以同时获得两种封赏,既是赐封爵位也是入阁辅政,也唯有这般嘉奖才可以表明朝廷的重视与慷慨。 但赵俊臣的年纪实在太轻了,他与朝廷各大派系的关系也称不上和睦,各位权臣大都不希望赵俊臣的权势扩张太快,所以朝廷给予赵俊臣的封赏自然是不能太过丰厚。 当然,朝廷给予赵俊臣的的封赏也不能太少,否则就必然会引来赵俊臣本人的强烈不满——局势发展到目前这一步,却是任谁也不能忽视赵俊臣的态度了。 或是赐封爵位,或是入阁辅政,这两种封赏至少也要保证其中一个才行——这也是御书房内绝大多数人的心中判断。 这两种封赏方法各有利弊。 若是朝廷为赵俊臣赐封爵位的话,看似是华而不实,只是让赵俊臣的地位愈加尊崇一些而已,但潜在影响却是极为深远。 明朝的规矩是“凡爵非社稷军功不得封,封号非特旨不得予”,寻常明朝官员若想要封爵就必须要有显赫军功才行,像是于谦、王明阳这般文武双全的千古名臣皆是可遇而不可求,自德庆皇帝登基以来,满朝文官之中也唯有赵俊臣达到了封爵的标准。 明朝爵位乃是超品官阶,一旦是朝廷赐予赵俊臣爵位的话,赵俊臣就会拥有满朝文官之中独一份的殊荣,到时候就算是众位阁老见到赵俊臣也要主动行礼问安,这必然会让赵俊臣的威望大涨,说不定就会引发百官纷纷投效的局面。 另一方面,若是让赵俊臣入阁辅政的话,也必然会让赵俊臣的权位大涨,从今往后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干预朝廷政策走向,但任谁都知道赵俊臣早就有了阁老之实,左兰山实际上就是赵俊臣的内阁代言人,朝廷诸般政策无论如何也绕不开赵俊臣,这般情况下让赵俊臣升为阁臣也不会过多改变朝廷现有格局。 更何况,赵俊臣若是入阁辅政的话,户部尚书的位置也就空置了下来,对户部的控制力必然会降低许多,这将是各大派系插手户部的大好机会。 这般综合考虑之下,对于各派势力而言,让赵俊臣入阁辅政反而是更加容易接受一些。 御书房内众人尽皆是老奸巨猾、心思谨密之辈,却是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利弊。 * 暗思之际,众位阁老皆是沉默了片刻。 然后,首辅沈常茂率先说道:“陛下圣明,蒙古诸部先是经历了连年天灾,如今又被赵俊臣全歼了十万大军,可谓是元气大伤,正是我朝出兵收复河套的天赐良机!老臣也赞同朝廷应该即刻动员起来,调集人力物力赶往陕甘三边,准备下一步的战事!当然,这件事情理应交由梁阁老全权负责,赵大人他幸苦了这么长时间,也确实是应该回京休息了!” “老臣附议!” “老臣也认为,朝廷应该趁机收复河套,以展现陛下之天威!” 随着沈常茂的话声落下,众位阁老也皆是表态赞同。 此前,众位阁老并不赞同梁辅臣瓜分赵俊臣的军功,乃是担心梁辅臣有了军功之后会被德庆皇帝即刻召回京城、并且是顺理成章的出任内阁首辅之位,到时候任谁也无法阻止德庆皇帝控制内阁的计划了。 但若是让梁辅臣全权负责朝廷收复河套之事,今后只要是河套地区的局势不能彻底平定,梁辅臣就迟迟不能回京,再等到梁辅臣彻底稳定了河套局势、可以返回京城的时候,恐怕时间已是五六年之后了,朝廷格局亦是时过境迁,德庆皇帝也就错失了控制内阁的机会。 就这样,各取所需之下,德庆皇帝与众位阁老很快就议定了朝廷出兵收复河套的事情。 然后,御书房内的君臣众人开始商议朝廷封赏赵俊臣的事情。 这一次,依然是沈常茂率先开口表态,缓缓道:“赵俊臣一举全歼蒙古联军十万兵马之功绩,必然会受到天下瞩目,朝廷理应重赏于他……老臣认为,赵俊臣的理政能力不凡,这几年主持户部可谓是政绩斐然,也是时候让他入阁辅政了,老臣身为内阁首辅,也殷切希望内阁里能多几位像是赵大人这样的青年才俊!” 表态之际,沈常茂的表情间满是激赏与欣慰之意,就好似赵俊臣是他亲手提拔的杰出后进。 然后,沈常茂的目光微微一闪,似乎是临时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只是……赵俊臣的年纪终究是稍轻了些,经验资历也是略有不足,就这样让他直接入阁辅政似乎是有些拔苗助长,也会引来许多争议! 古语有云‘不历州县,不拟台省’,又有言曰‘宰相必起于州部’,也正好赵俊臣缺乏治理地方的经验,老臣认为朝廷不妨是先为他加封少傅以及翰林学士的衔职,既是表明朝廷的封赏与嘉奖之意,也是为他今后入阁辅政做出铺垫,然后再把他派去一个容易出政绩的地方担任巡抚或者总督之位,就这样历练三五年时间,任满一届之后再让他回京入阁,到时候他的资历、年纪都会增涨不少,再是入阁辅政也就名正言顺了!” 沈常茂的这般提议显然是居心不良,不仅是刻意削减了赵俊臣的封赏,更还想要趁机让赵俊臣调离庙堂核心一段时间。 趁着赵俊臣离开京城中枢的这段时间,足以让朝廷各大派系办成许多事情了。 另一边,程远道顿时是心领神会,马上附和道:“老臣认为沈首傅所言有理,若是陛下为赵俊臣加封少傅兼翰林的衔职,天下人都会明白赵俊臣很快就要入阁辅政了,这般封赏足以服众……至于让赵俊臣出任一届封疆大吏的提议,也确实是一桩好事,有了治理地方的经验,赵俊臣的性子也会磨练老成一些,不论朝廷还是赵俊臣到时候皆是大有益处。” 明朝时期,皇权压制臣权,内阁地位颇为尴尬,看似是代替了明初内书省的职能,内阁首辅的权高位重也不逊于明初宰相,但实际上它始终都没有明确法定地位,并不是名正言顺的中枢机构,在法律意义上只能算是皇帝的私人顾问机构。 所谓的“内阁阁老”,也只是一个约定俗成的称呼,并非是一个明确存在的明朝官职,阁臣们的任用去留、权力大小,均是没有明确规定——这般情况下,内阁辅臣们面对皇帝之际自然是处于天然弱势。 当然,内阁辅臣在官职上依然有一个较为明显的标志——那就是同时兼任三孤与殿阁大学士这两种虚衔。 简而言之,一名官员被皇帝封为少师、少傅、少保之一的前提下,若是再被皇帝加封为殿阁大学士,就意味着该名官员拥有了入阁辅政的权力,也就成为了所谓“阁老”之一了。 如今,沈常茂与程远道的提议,也正是出于这般缘故,朝廷若是为赵俊臣同时加封了少傅与翰林的虚衔,就意味着赵俊臣距离阁老之位只剩下半步之遥,到时候任谁都会明白赵俊臣很快就会入阁辅政,担任封疆大吏也只是一种过渡手段、积累资历与经验而已,这般封赏略显吝啬,但也勉强说得过去。 不过,沈常茂与程远道的心中算盘固然精明,但旁人也不是傻子。 左兰山依然是一副自甘走狗的忠心模样,当即就开口反驳道:“沈首辅、程阁老,本阁却是无法赞成两位的说法!所谓‘不历州县,不拟台省’、‘宰相必起于州部’云云,都只是唐宋时期的规矩罢了,但本朝却从未有过这般规矩!实际上,自嘉庆皇帝以来,我朝就时常会有翰林院的清贵之官直入内阁辅政,并且本阁记得程阁老您本人也没有治理地方的经历,如今不也同样是阁老之尊?为何轮到赵大人的时候就特意要求治理地方的经验了?沈首辅您刚才还说朝廷一定要厚赏赵大人,怎么到了后面又要寻理由刻意降低了封赏?岂不是前后矛盾?若是真这样做了,岂不是要让世人寒心?” 顿了顿后,左兰山又说道:“依本阁的想法,以赵大人如今的功勋与地位,别说是直接入阁辅政了,就算是入阁辅政的同时再为他赐封一个伯爵之位也没人敢不服气!” 自从收到了赵俊臣的捷报之后,左兰山可谓是腰杆一挺、胆气大壮,如今见到沈常茂与程远道二人的意图不轨之后,更是直接开口驳斥,没有丝毫退让之意。 听到左兰山毫不客气的反驳,沈常茂与程远道皆是面现怒意,但左兰山的说法也确实有道理,两位阁老一时间却也无法还击。 最终,沈常茂只是冷哼一声,说道:“本阁的提议皆是出于一片公心,赵俊臣的年纪略轻、资历略浅,固然是立下了不少功劳,但也招惹了许多麻烦,这段时间因为赵俊臣所引发的庙堂动荡,所有人皆是看得明白!而内阁乃是庙堂核心之所在,赵俊臣的性子还是略有不足,让他暂且担任一届封疆大吏磨练心性,也是本阁的秉公之言!” 程远道也是点头道:“是啊,赵俊臣的能力、功勋自然是值得称赞,但他这些年来的种种做法可谓是争议不断,终究是年轻气盛了一些,这般情况下让他单独负责一部或一省之事自然是绰绰有余,但让他统帅全局却是略有不足了,还是再磨练一段时间比较好。” 把赵俊臣调离京城的想法,原本只是沈常茂的临时提议,并不打算太过坚持,但如今因为左兰山毫不留情面的反驳,却是让沈常茂与程远道二人打算坚持到底了。 但左兰山依旧是毫不退让,冷笑道:“本阁却是不以为然!即使是不谈功劳与政绩,赵大人他的办事理政之能也绝不逊于咱们这些阁臣,自古以来任何肯干实事的官员,哪个不是争议不断?哪个不是树敌无数?恐怕唯有那些从来不干实事、只懂得嘴上夸夸其谈之辈,才会一辈子没有任何争议吧?” “左兰山!你……无礼!” 这一番话却是踩中了程远道的痛脚,只觉得左兰山这是在暗讽自己,顿时是勃然大怒。 * 见到沈常茂、程远道与左兰山的争论,德庆皇帝的眉头微皱,对于沈常茂的提议既是暗暗有些心动,又隐隐觉得有些不妥。 若是利用赵俊臣入阁辅政之前尚还需要磨练为借口,趁机把赵俊臣调离京城一段时间,固然是可以压制赵俊臣的权势扩张,但这般做法落在世人眼中,只怕是会觉得朝廷吝于嘉奖功臣、有卸磨杀驴之嫌,赵俊臣本人也未必就会任由拿捏。 与此同时,德庆皇帝的目光在沈常茂与程远道二人身上微微停留了片刻,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深意。 也不知道是何缘故,自从德庆皇帝暗示了自己要废黜太子朱和堉、另立七皇子朱和坚的态度之后,沈常茂与程远道二人竟是越走越近了,不仅是诸般观念愈加相似,相互间的配合也越来越默契了。 要知道,程远道身为“太.子党”内仅次于太子朱和堉的二号人物,从前他与沈常茂的关系一直都是水火不容的。 似乎,“沈党”与“太.子党”之间渐渐有了一些合作迹象。 并且,沈常茂的这般提议也让德庆皇帝有些熟悉。 德庆皇帝前些日子考察七皇子朱和坚的时候,也曾向朱和坚询问过赵俊臣一旦是形成尾大不掉之势的情况下应该如何处置的问题,当时朱和坚的答案正是“不历州县,不拟台省”与“宰相必起于州部”这两句古训! 这般情况,太过于巧合,让德庆皇帝不得不深思一二。 当然,德庆皇帝如今对朱和坚的印象正佳,并没有怀疑朱和坚在这些事情上所发挥的作用,只是他向来是精通帝王心术,也是本性多疑之辈,察觉到一丝迹象之后就会下意识的心中猜忌,觉得自己应该暗中派人调查一番。 诸般想法只是一闪而过,但德庆皇帝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只是转头向着沉默不语的周尚景问道:“周阁老,关于朝廷封赏赵俊臣的事情,你可有什么想法?” 周尚景似乎是心中早有定论,当即答道:“陛下,老臣认为,赵大人全歼了蒙古联军十万兵马,又为朝廷下一步收复河套营造了大好局面,朝廷理应厚赏,但具体的封赏方法由陛下您圣裁独断即可,老臣皆是没有意见……但不论是朝廷如何封赏赵俊臣,都应该让赵俊臣继续留在京城中枢做事。” 听到周尚景的这般表态,沈常茂不由又是面色一沉,只觉得周尚景这是故意让自己难堪。 周尚景并没有在意沈常茂的脸色,只是缓缓说道:“陛下明鉴,朝廷中枢目前还离不开赵俊臣!且不谈商税整改、川盐开发、农务改制、西北数省灾情赈济等等事情,如今皆只是刚刚起步,除了赵俊臣之外只怕是无人可以担负这些重任…… ……再说陕甘三边迎来了一场百年未有的大胜,这固然是一件好事,但朝廷也必须要尽快拿出大笔银子犒赏各军,再考虑到赵俊臣前段时间为了激励军中士气,刻意提高了军功赏银的标准,老臣粗略估算了一下,朝廷至少也要准备三百万两银子,国库想要拿出这笔银子怕是有些吃力,依然是需要赵俊臣的周转手段…… ……除此之外,朝廷若是真想要顺利出兵收复河套,后勤、军饷、军粮、赏银皆不可少,这些事情也同样需要赵俊臣设法拿出钱粮…… ……并且,赵俊臣乃是此次全歼蒙古联军的首功之臣,若是给他的封赏太少的话,其余官员的封赏也必须要相应降低才行,到时候不仅是无法服众、天下寒心,将士们也会士气低迷,同样会影响到后续收复河套的计划…… ……还有,诸位不要忘了朝廷针对南京六部的计划,也少不了赵俊臣的配合出力……” 周尚景在表态之际,依然是一副不急不缓、徐徐道来的模样,但御书房内君臣众人的表情却是不断变化,像是左兰山、童桓二人的表情皆是欢喜雀跃,程远道、沈常茂的脸色则是愈加难看,而德庆皇帝则是面色沉重。 周尚景看似罗哩罗嗦的说了一大堆,好似没有任何重点,又好似没有任何态度,但实际上他的意思很明确——朝廷目前的钱粮缺口极大,一旦是赵俊臣心怀不满、尥蹶子不干了,怕是整个庙堂运转都会瘫痪!所以不仅不能把赵俊臣调离京城,更还不能亏待了赵俊臣、让赵俊臣感到寒心,对于赵俊臣必须要以安抚为主。 周尚景的说法,似乎是过于夸大了赵俊臣的作用,但德庆皇帝也不得不承认周尚景所言有理。 对于德庆皇帝而言,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并不是打压赵俊臣的崛起势头,而是尽快派兵收复河套,以此来确立自己的历史地位,这件事情绝对绕不开赵俊臣,一旦是朝廷对赵俊臣的封赏太轻,让赵俊臣心怀不满、“称病告休”的话,失去了赵俊臣的筹备钱粮,朝廷收复河套的计划只怕也要胎死腹中了。 此前,德庆皇帝与各派系皆只是一心想着削减赵俊臣的封赏、压制赵俊臣的崛起之势,却是有些急功近利、想当然耳了。 若是忌惮赵俊臣的权势扩张太快,今后还有无数机会进行打压,但若是错过了这次收复河套的机会,今后只怕是再难寻到良机了。 为了朝廷的诸般计划可以顺利进行,哪怕是心里万般不愿意,德庆皇帝如今依然要安抚与厚赏赵俊臣。 无论如何,赵俊臣的封赏绝不能太少! 想到这些,德庆皇帝的心中不由是暗暗警惕,只觉得朝廷在钱粮方面对赵俊臣渐渐是依赖太深了,这般情况必须要有所扭转才行。 迟疑片刻后,德庆皇帝终于是下定了决定,缓缓说道:“周阁老所言有理……赵俊臣乃是国之重臣,如今又立下了大功,朝廷自然应该厚赏,不可让世人寒心……如今陕甘三边的请功奏疏尚未送来,但已是可以确认赵俊臣的居功至伟……司礼监何在?为朕代笔制诏!” 说话之际,德庆皇帝脸上有些笑意,似乎是认为朝廷对赵俊臣的嘉奖是一件喜事,但所有人都能看出德庆皇帝的笑意牵强。 随着德庆皇帝的话声落下,很快就有一位司礼监太监匆匆拿着一份空白圣旨与笔墨赶来,随时准备根据德庆皇帝的意思书写圣旨。 只见德庆皇帝声音一扬,继续说道:“朕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赵俊臣于火筛入寇之际抵御来犯鞑敌,全歼蒙古联军十万兵马,乃是百年未有之大胜,亦是大涨天朝之士气,当是朝廷之砥柱,国家之干城也,朕心甚慰!思及赵俊臣近年治理户部,亦是成效卓著、功勋极多,可谓是文武兼全,出力报效讵可泯其绩,岂不嘉之以宠命乎! 兹授赵俊臣为当朝少傅、东阁大学士,回京后可入文华阁辅政,并册封为不世新成伯、食俸八百,另赐玉牌一面、明珠十颗、金银各三千,钦此!” …… 六千字大章节。 今天第一更,凌晨左右还有一章,依然会是四千字以上大章节。 本周周五之前,虫子在家闲着,所以每天双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一十一章.京城震动(四). …… …… “兹授赵俊臣为当朝少傅、东阁大学士,回京后可入文华阁辅政,并册封为不世新成伯、食俸八百,赐玉牌一面、明珠十颗、金银各三千,钦此!” 随着德庆皇帝的话声落下,不等其余众人有所反应,左兰山就已经是大声说道:“陛下圣明!” 在左兰山的原本设想之中,赵俊臣的最终封赏只要能确保入阁辅政与赐封爵位其中之一就算是实现目标了,但如今德庆皇帝不仅是同时授予了赵俊臣少傅与东阁大学士两种衔职,这就意味着赵俊臣从今往后就是阁老一员了,更还册封赵俊臣为“不世新成伯”! 伯爵乃是明朝爵位之中最低一档,所谓“不世”就是无法世袭罔替的意思,这般爵位自然是最差一档,但毕竟是超品阶的伯爵之位,乃是朝中百官的独一份殊荣,“赵党”今后必然会声势大涨! 事实上,这也是德庆皇帝刻意削弱了赵俊臣的爵位封赏,却是担心赵俊臣的年纪太轻,若是今后再有功绩的话,朝廷会陷入赏无可赏的尴尬。 但这般封赏之丰厚,依然是完全超出了左兰山的意料,所以左兰山的表现极为激动,等到德庆皇帝话声刚落就连声表态称赞,就好似生怕德庆皇帝会突然反悔似的。 另一边,沈常茂与程远道二人则是面面相觑、表情阴沉,看向周尚景的表情满是复杂与疑虑。 他们二人白废了诸多口舌与心思,最终依然是没能降低赵俊臣的赏赐,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周尚景的“仗义执言”! 心中无奈之余,沈常茂与程远道也是心中奇怪,不明白周尚景同样是身为赵俊臣的朝中政敌,为何要刻意为赵俊臣争取利益。 “难道,周尚景这是想要故意捧杀赵俊臣?……毕竟,赵俊臣所受封赏愈高,今后也就愈是遭到陛下忌惮……若是这样的话,赵俊臣固然是得意一时,但今后只怕是下场不妙……”沈常茂心中暗暗猜测道。 实际上,沈常茂的这般猜测已经非常接近事情真相了。 随着周尚景的年纪越加老迈,迟早都会告老还乡、远离庙堂,但他与德庆皇帝明争暗斗了数十年,一直都没有让德庆皇帝占到多少便宜,不由是担心自己与德庆皇帝的恩怨会波及家族后代,所以他近年来一直都想要与德庆皇帝缓和关系。 但周尚景看似是权倾朝野,许多时候也是身不由己,他身为百官领袖、“周党”魁首、臣权代表,就必须要时时维护百官与朋党的利益,否则就必然会受到百官与朋党们的反噬,但若是他出手维护百官与朋党的利益,也就必然会与德庆皇帝的利益发生冲突,双方的关系也永远无法缓和。 然而,赵俊臣的快速崛起,却是让周尚景寻到了另辟蹊径的机会——若是让赵俊臣代替自己成为德庆皇帝心中最主要的忌惮目标,德庆皇帝对周尚景的敌意也就会逐步淡化,再等到德庆皇帝发现自己再也无法控制赵俊臣的时候,双方甚至还会有合作机会,到时候周尚景的家族后代自然是无忧了。 事实上,若非是周尚景的刻意纵容,赵俊臣的崛起也不会是这般迅速。 如今,赵俊臣的权势影响已经是完全超过了德庆皇帝的心中底线,也很接近周尚景的心中预想了。 然而,眼看着计划将成,周尚景此时依旧是没有任何异常表现,在沈常茂与程远道二人的注视之下依旧是一副垂首低目、精力不济的老迈模样,就好似他刚才完全没有发挥任何作用一般。 另一边,德庆皇帝见到左兰山的激动表现,眼中则是闪过了一丝阴鸷。 左兰山显然是自甘成为赵俊臣的走狗,完全没有分裂“赵党”的野心,这样一来此人对于德庆皇帝也就完全无用了。 这般无用之人,自然不能留着。 所以,德庆皇帝传达了旨意之后,又转头向左兰山吩咐道:“左阁老,朕如今不仅是征召赵俊臣入阁辅政,更还册封爵位于他,此事非同凡响,必须要有一位有份量的大臣赶去陕甘传旨才是……朕思来想去,这件事还是交由你来负责最为合适,就由你赶往花马池营一趟吧……恩,朕会让礼部侍郎鲍文杰与你一同行动。” 听到德庆皇帝的这般说法,御书房内众人皆是表情微妙,沈常茂、程远道二人的目光更是离开了周尚景转向了左兰山,眼神中满是幸灾乐祸与兴奋。 朝廷的目前局势离不开赵俊臣的钱粮周转手段,所以朝廷并不能削弱赵俊臣的封赏,但也不能任由赵俊臣的权势过于膨胀,所以打压“赵党”势力依旧是题中应有之义! 如今赵俊臣正在陕甘三边主持边防,若是再把“赵党”二号人物左兰山调离京城,那么“赵党”就会陷入群龙无首的局面,到时候岂不是任由拿捏? 最重要的是,内阁里的“赵党”成员只需要一人也就够了,趁着左兰山离开京城的这段时间,各派系很容易就可以把左兰山踢出内阁,到时候就算是赵俊臣入阁辅政也依然是孤掌难鸣,掀不起太多风浪。 随着德庆皇帝的话声落下,御书房内几位老谋深算的阁老们只是一瞬间就想明白了诸般后续效应。 然而,左兰山却好似完全看不明白这些事情,竟是没有任何反应,也没有任何抗拒,脸上还有一些喜意,就好似是觉得自己亲自赶往陕甘三边向赵俊臣传达封赏圣旨乃是荣幸之事,立即就领旨道:“臣遵旨!” 德庆皇帝也依然是一副器重模样,表情温和的吩咐道:“左阁老你赶到陕甘三边之后,向赵俊臣传达朕的封赏旨意只是其中之一,另还有三件事情需要你注意一下,首先是确认渭水大捷的证据属实,并且把敌寇主帅巴根押到京城;其二是催促赵俊臣与你一同赶回京城,不能让他继续滞留陕甘,其三是代朕确认一下梁阁老的病情,梁阁老自从抵达陕甘三边之后就生了重病,至今也没有任何消息,朕实在是有些担心,今后朝廷收复河套的事情还需要他全权负责。“ 左兰山垂首道:“臣明白,一定会为陛下处理妥当!” 议定了封赏赵俊臣的事情之后,德庆皇帝与诸位阁老又商议了一些朝廷事宜,尤其是出兵收复河套的诸般细节,需要御书房内众人赶在明日早朝之前拿定主意。 在此期间,周尚景趁机向德庆皇帝提及了天下读书人正因为现如今这场“文祸”而人心惶惶的事情,希望德庆皇帝能够尽快阻止厂卫们对读书人的监控与抓捕。 德庆皇帝掀起这场文祸,原本也并不是想要抓捕多少读书人入狱,只是见到天下读书人非议朝政之风渐盛之后出手敲打罢了,如今见到周尚景与众位阁老的请命之后,思及朝廷今后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皆是离不开读书人的舆论支持,也就同意了众位阁老的请示。 等到天色渐暗之后,德庆皇帝眼见到周尚景、程远道两位年迈老臣渐渐有些坚持不住,终于是结束了这场谈话,让诸位阁老离开了御书房。 * 等到诸位阁老纷纷离开御书房之后,德庆皇帝的表情却是愈加肃穆,皱着眉头暗暗思索了片刻之后,向着身边太监吩咐道:“传朕旨意,传召东西二厂的厂督赶来御书房,朕有事吩咐他们。” 随着德庆皇帝的旨意传出,很快就有两名中年太监匆匆赶到了御书房。 这两名太监一个名叫吴忻彦,一个名叫孔镇,分别是司礼监与御马监的大太监,东西二厂经过屡次整顿之后,这两人正是现任的东西厂督。 等到吴忻彦与孔镇二人行礼问安之后,德庆皇帝缓缓吩咐道:“有三件事交由你们去办,首先,朕这些日子收集了一些百官弹劾阁臣左兰山的奏疏,如今正存放在司礼监那里,你们等到明天左兰山离开京城之后,就把这些弹劾奏疏里的内容透漏给都察院里的各派御史,但不要让他们知道这是朕的意思……” 听到德庆皇帝的说法,吴忻彦与孔镇二人皆是心中一惊,知道左兰山在阁老位置上恐怕是坐不长久了,连忙是领旨答应。 德庆皇帝继续说道:“至于第二件事,则是派人暗中调查户部所有官员的具体情况!赵俊臣的钱粮周转、理财做账之术,在百官之中可谓是无人可及,但户部官员这些年来跟随他办事期间应该也学到了几成本领,如今朝廷的钱粮运转依赖赵俊臣太深,这般情况必须要尽快扭转!所以,朕想要知道户部官员之中有谁的理财本领最高,又有谁对赵俊臣并不是那般忠心耿耿……此外,也要同时留意朝野间所有善于理财之术的官员商贾,若有发现就及时通报于朕!” 吴忻彦与孔镇二人又是心中一震,依然是不敢怠慢、连忙领命。 顿了顿后,德庆皇帝稍稍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说道:“还有第三件事……派人暗中调查七皇子朱和坚这段时间以来是否与沈常茂、程远道二人有过秘密联络,以及‘沈党’与‘太.子党’之间是否有合流之迹象……” 说到这里,德庆皇帝的表情变得无比严肃,又说道:“这三件事情,皆是涉及机密,若是东西二厂依然是办事不利,甚至是再次泄露了消息,就不要怪朕又要出手整顿尔等了!” 德庆皇帝所吩咐的三件事情,可谓是一件比一件敏感,先后涉及到了左兰山、赵俊臣、程远道、沈常茂、朱和坚等人,皆是庙堂里炙手可热的大人物。 东西二厂经过德庆皇帝的屡次清洗整顿之后,如今正是人心惶惶、人人自危的局面,听到德庆皇帝再次提及整顿之事,只吓得吴忻彦与孔镇二人心惊胆战,连忙保证道:“还请陛下放心,奴婢等人必然是用心办事,绝不敢再让陛下失望!” 德庆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就挥手让他们离开御书房了。 等到吴忻彦与孔镇二人离开了御书房,德庆皇帝依旧是坐在御案后方沉吟不语,即使是身边太监提醒德庆皇帝应该用晚膳了也是毫不理会,却是无人知晓德庆皇帝这个时候究竟在想些什么。 * 却说,赵俊臣一举全歼蒙古联军十万兵马、很快就要入阁辅政并且还被德庆皇帝册封为新成伯的消息,只是很短时间内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一时间,百姓们兴奋莫名的议论纷纷,官员们则是认真考虑着朝廷格局的今后变化、自己今后的站队问题,几位权臣们也是各有图谋、暗中准备。 但左兰山并没有理会这些事情,离开了御书房之后就返回了自己的府邸,命人安排车马、收拾行装,准备等到明天早朝结束后就要赶去陕甘三边向赵俊臣传达封赏旨意。 却说,就在车马行装即将要准备妥当之际,左兰山正在国子监读书的小儿子左魁文却是匆匆赶回到了左府。 回到左府之后,左魁文马上就找到了左兰山,表情激动的问道:“父亲,我听到消息,赵俊臣赵大人他在陕甘三边一举全歼了蒙古联军十万兵马,而陛下与众位阁老商议封赏之际,沈首辅与程阁老皆是认为朝廷暂时不应该让赵俊臣直接入阁辅政,但就是因为父亲您的坚持与力争,赵俊臣最终还是成为了内阁辅臣?并且这件事还要您亲自赶去花马池营传旨?” 左魁文询问之际,左兰山正在慢悠悠的品茶,然后点头道:“说起来,赵大人最终可以同时获得入阁与封爵的赏赐,主要还是因为周阁老的秉公之言、陛下他的审时度势,但我也确实发挥了一些作用,说了一些公道话!” 听到左兰山的回答之后,左魁文的脸上满是懊恼之态,大声说道:“父亲,你糊涂啊!您怎么就看不明白,不论是陛下还是朝中各派权臣,皆是不希望赵大人的权势扩张太快,也决不允许‘赵党’拥有两个阁臣位置!若是让赵俊臣入阁辅政,岂不是就意味着父亲您很快就要受到他们针对、马上要失去阁老之尊位?尤其是父亲您马上就要离开京城,到时候岂不是毫无抵抗之力、任由宰割?” 左兰山共有三女一子,而左魁文不仅是年纪最小,也是左兰山唯一的儿子,所以左兰山对左魁文一向宠溺,左魁文说话之际难免是有些失礼。 但左兰山也习惯了左魁文的任性,听到左魁文说自己糊涂之后也不生气,反而是饶有兴趣的问道:“这些事情,究竟是你自己想到的?还是你的那位同窗张博文提醒你的?” 左魁文微微一愣后,答道:“有些是张博文提醒我的,但更多是我自己想出来的……父亲,你怎么知道张博文与我谈论了此事?” 左兰山笑着点头,说道:“你能想到这些,倒也是不错了……至于我会知道张博文与你谈到此事,是因为我早就派人暗中调查了你身边的几位同窗好友,那个张博文每个月都会从沈首辅的名下商行领取一笔银子,沈首辅则是利用张博文从你这里打探为父的消息!如今,张博文与你谈论这些事情,恐怕也是沈首辅的意思,大约就是想要趁机离间为父与赵大人之间的关系了。” 左魁文不由是目瞪口呆,问道:“张博文是沈常茂的人?父亲你为何从来都不提醒我?” 左兰山依然是笑着说道:“你的性子还浅,若是提前告诉你这些事情,说不定就会露出破绽,为父也希望利用这个张博文传给沈常茂一些或真或假的消息……如今告知于你真相,却是我估摸着自己很快就要离开京城了,就正如你的猜测一般,因为赵大人正式入阁辅政的缘故,等到为父明天离开京城之后,就必然会遭到各派的攻讦,应该是无法保住内阁位置了,但赵大人的风头正盛,有他力保为父的话,倒也不至于倒台失势,最终应该是外放于地方担任封疆大吏的结果,到时候你也会跟随为父上任,所以也就无需瞒你了。” 左魁文愈加是目瞪口呆,又问道:“这么说,父亲你早就明白这些事情了?那为何还要力荐赵大人入阁辅政?难道赵俊臣就值得父亲这般忠心不成?甚至是不惜牺牲自己的仕途前景?” “忠心……”左兰山似笑非笑,却是不置可否,只是站起身来,缓缓说道:“魁文,随我去一趟后院林园,有些道理也应该让你知道了!” …… 恩,第二更,五千字大章节,今天总共更新一万一千字。 明天依然是万字更新,会结束京城情节,回到陕甘三边的剧情。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一十二章.左兰山的鹰. …… …… 左兰山并不是一位清廉官员,他曾经所执掌的工部也是一个油水衙门,近年来投靠了赵俊臣之后更是增添了好些收入,若论家资在满朝文武官员之中可谓是名列前茅。 所以,左府也是一处奢华富丽的府邸,尤其是左府的后花园,更是京城里出了名的胜景。 这处后花园占地近十亩,郁郁葱葱的古树遮阴,遍布着奇花异草,有楼阁与水榭点缀于间,假山与雕廊层层叠叠,构造奇巧、裁红点翠,可谓是美不胜收。 但就是这样一处美景,中心位置则是放置着一个巨大丑陋的铁笼,看上去极为唐突与扎眼,却是破坏了整体美感。 铁笼的长、宽、高各有三丈左右,由铁杆与铁网焊接而成,里面同样有假山与树木,铁笼内部被铁网隔成两处,却是分别养着一只苍鹰与与一只凤头鹰。 左兰山喜欢养鹰也是众人皆知的事情,他的“熬鹰”手法甚至不逊于蒙古、女真的专业养鹰人。 所谓“熬鹰”,乃是一种驯养鹰类的手段,这种手段极为残忍。 养鹰人抓到鹰类之后,就会把它困于铁网之中,用铁链与铁球绑在鹰爪之上让它无法飞翔,养鹰人则是留在不远处大吃大喝,不断撩拨着鹰类的急躁情绪。 在此期间,养鹰人也会给鹰类投喂肉食,但鹰类乃是一种性格桀骜的鸟类,对于嗟来之食必然是不屑一顾,它只会疯狂攻击养鹰人,但这一切都是徒劳,它的喙爪受到铁网的阻挡,最终只会受伤出血。 这般对峙了两三天时间之后,鹰类的意志渐渐消磨,也渐渐无力攻击,它只想要休息一下,但养鹰人这个时候则是用棍子与石子不断骚扰,不给它任何休息的机会。 就这样,鹰类逐渐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再是捕食者而是阶下囚的事实,它的喙爪已是遍布血痂,怒气也是消散殆尽,疲惫的身躯也无法拖动拴住自己的铁链。 到了第四天,养鹰人会招来一些猛犬围绕在鹰类周围,猛犬们会冲着鹰类不断咆哮嘶吼,让鹰类感受到孤独无助与惊恐战栗,这也就彻底击溃了鹰类的桀骜本性,眼睛里只剩下了崩溃与乞怜。 最终,养鹰人会把鹰类抱出铁网,抚摸它的头部、安抚它的情绪,鹰类也不再挣扎,它舒展着身体任由养鹰人抚摸,眼神中透出温柔和顺从;接着养鹰人会将羊羔肉放在掌心,鹰类也不再反抗一口吃掉。 这就标志着,一只鹰熬成了,它活了下来,但也失去了自由与桀骜本性,彻底变成了宠物。 * 这一天傍晚时分,左兰山带着左魁文来到了鹰笼之外。 见到左兰山之后,笼子里的苍鹰与凤头鹰皆是展开翅膀高声鸣叫,欢迎它们的主人出现。 左兰山用欣赏的眼神打量着铁笼里的两只雄鹰,又转头向身后一位专门负责养鹰的仆从问道:“今天可有为它们投食?” 那位仆从连忙答道:“回大人的话,因为您在府上,所以这两只鹰尚未投食,正等着您亲手喂它们呢。” 左兰山点了点头,吩咐道:“拿两块羊肉过来,重量都不要超过三两,在羊肉上面涂抹一些橄榄与马鞭草,分别投喂给这两头鹰,等它们吃了羊肉之后,再把鹰笼里的隔层铁网拿走,最后再往笼子里投入一块三斤羊肉。” 听到左兰山的这般吩咐,养鹰仆从不由是心中一惊。 苍鹰与凤头鹰的种类不同、秉性也不合,又皆是拥有领地意识的雄鹰,平日里为了争宠一直是相互间看不顺眼,所以左兰山才会命人使用铁网把鹰笼隔成两部分,但就算是这样两头鹰平日里也会隔着铁网争斗不断。 现如今,两只鹰都已经饿了整整一天,三两重的羊肉只会让它们进一步感到饥饿,羊肉上所涂抹的橄榄与马鞭草更是会激发禽类凶性,这个时候一旦是拿走了鹰笼里的隔层铁网,并且是只投下一块三斤羊肉,这两头雄鹰为了争夺羊肉必定会展开一场不死不休的血斗! 目瞪口呆了片刻之后,养鹰仆从心中有些不忍,但终究是不敢违背左兰山的命令,连忙转身去准备了。 另一边,左魁文却不懂得这些养鹰知识,见左兰山带着自己来到后花园只是看鹰之后,不由是疑惑问道:“父亲,你这是要干什么?带我来这里不是要讲些道理吗?为何只是让我看鹰?” 左兰山笑道:“稍安勿躁,你看下去就会明白了。” 不过是片刻之后,养鹰仆从就已经准备好了一切,把两块涂抹了橄榄与马鞭草的羊肉分别丢入鹰笼两端,凤头鹰与苍鹰也很快就吃了羊肉。 或许是被刺激了食欲,又或是橄榄与马鞭草发挥了作用,笼子里的两只雄鹰渐渐变得焦躁了起来,皆是蠢蠢欲动,不复之前的温顺模样。 接着,鹰笼中间的铁网隔层被挪走,然后又有一块足有三斤重量的羊肉投入笼中。 苍鹰与凤头鹰见到这块羊肉之后,纷纷是展翅冲去,最终还是苍鹰的速度更快一些,抢先叼到了羊肉,但不等它把羊肉吞入腹中,凤头鹰就已是猛地扑到了它的身上。 就这样,苍鹰与凤头鹰展开了一场战斗,这场战斗越来越激烈,也越来越凶残,很快就变成了不死不休的死斗。 一时间,急促的鹰鸣声不断响起,残破的鹰羽四处飘落,鹰血喷溅不停,苍鹰与凤头鹰身上的伤势也是越来越多。 见到这般残忍景象,左魁文既是有些兴奋,也是有些不忍,更还有些疑惑,不明白左兰山平日里对这两头鹰类视若珍宝,如今又为何要促使它们不死不休的血斗,忍不住转头问道:“父亲,你这是为何……” 左兰山静静观看着鹰笼里的血腥鹰斗,却是面无表情的打断了左魁文的询问,说道:“看下去!认真的看下去!” 左魁文知道左兰山的这般举动必有深意,于是也不再多问,只是表情认真的继续观看。 大约是一炷香之后,鹰笼里的战斗终于是结束了。 凤头鹰的身躯更大、力量更强、凶性更重,它获得了最后的胜利,但身上也是伤痕累累、羽毛掉落了近半,看起来颇是狼狈;另一头苍鹰的速度更快,但它困在鹰笼中却是无法施展本领,一直被凤头鹰压着打,此时更是奄奄一息,脖子被凤头鹰给啄了一个大洞,眼看已是活不成了。 见到两头猛禽的战斗结束,左兰山略有些惋惜的轻轻一叹,然后就转头向左魁文问道:“这场鹰斗乃是你亲眼观看,你且来告诉为父,这两头鹰争斗之际,相互间重点攻击对方何处?身上哪些部位受伤最多最重?却又有哪些部位受伤最少最轻?” 左魁文认真回忆片刻后,答道:“两鹰争斗之际,皆是重点攻击对方的头部,但最终却是身躯受伤最多最重,鹰爪与鹰喙的伤势则是最少最轻。” 左兰山又问道:“在你看来,既然两头鹰皆是重点攻击对方头部,为何最终是身躯的伤势最多最重?鹰爪与鹰喙又为何是受伤最轻?” 左魁文答道:“因为两鹰对自己头部的保护皆是最为严密,所以就算是受到了重点攻击,也依然是受伤不多,但身躯的目标太大,也不甚灵活,两鹰争斗之际经常是头部躲过了攻击,但身躯却是受了牵连,所以两鹰身躯也伤势最多最重……鹰爪、鹰喙乃是两鹰的主要攻击手段,不仅是最为灵活锋利,也让对方极力躲避,所以是受伤最少最轻。” 左兰山点了点头,道:“其实,庙堂里的党派攻讦,与这场鹰斗也是同样道理!鹰头就是朝中各派系的首领,就是庙堂里的那几位权臣,会受到敌方派系的重点攻击,但也会受到己方势力的重点保护……鹰身就像是各派系的底部成员,党派攻讦之际往往是让这些人最容易受到牵连,稍不走运就是锒铛入狱……至于受伤最轻的鹰爪与鹰喙,则是代表着各派系内的核心官员,就比如我目前在‘赵党’里的位置,既是受到敌方派系的忌惮,也会受到己方势力的保护,却是最为安全。” 说到这里,左兰山微微一笑,又补充道:“当然,党派攻讦与这场鹰斗还是有些区别的,鹰只有一个喙子,也只有一双爪子,但朝廷里的各大党派却是希望自己拥有更多喙子、更多爪子,若是敌方派系垮台失势之后,他们会彻底啄烂对方的鹰头,也会把对方的身躯全部吞食干净,却又想要把对方的爪喙收为己用!” 听到左兰山的这一番话,左魁文若有所思,隐隐觉得自己想明白了什么。 左兰山继续说道:“为父进入仕途已经二十八载,不论是庙堂里的同僚,还是民间的读书人,对我的评价都不算高,他们认为我的手段眼光皆是平庸,也总是自甘当一个爪牙走狗……嘿,这般评价倒也不算错,相较于周阁老的洞若观火、因势利导,又或者是当今陛下的帝王心术、利弊精算,再或者是咱们这位赵大人的敏锐警觉、独辟蹊径,我皆是远远不如!我也一直都是甘居人下,从来都没有独领风骚、锋芒毕露的得意时候……” 说到这里,左兰山的声音稍稍扬起,又说道:“但那又如何?我依然是仕途顺畅、步步青云,这二十八年以来从未有跌倒过一次!曾经多少官员比我有本事、有野心、有才能,但他们最终皆是垮台失势,但我则是一步一步的步上了人臣巅峰、爬上了阁老之尊位!这是为何?就是因为我从来不当鸡头,也从来都不当凤尾,只是以爪喙自居,也只是忠心耿耿的履行爪喙之职责!” 顿了顿后,左兰山的声音里多了一些得意:“就是因为我甘当爪喙,所以我这些年来不论是投靠何人,都会受到重用,嘿嘿,像我这样的朋党门人,谁不想要? ……当初我还只是江西境内的七品知县,就一直是忠心耿耿的为上峰知府办事,为了他甚至不惜是得罪了许多同僚,所以他也是重点提拔我、重点保护我,等到这位知府退休告老之后,我的忠心名声已经传到当时的江西巡抚关中远的耳中,也很快就被关中远收纳为心腹,不过两年时间就升为知府…… ……等到关中远调到京城担任工部尚书的时候,也同样把我调入工部任职,我依然是忠心耿耿为他办事,在党派攻伐之际为他冲锋陷阵,只可惜关中远很快就失势了,所有人都认为我这一次必然是下场不妙,但我马上就投靠了前任阁老温观良,当时任谁都知道我是一个忠心朋党,对于党派魁首最是惟命是从,所以温观良很痛快就把我收为门人,最后更是让我成为了工部尚书…… ……又到了去年此时,温观良在党争中败给了赵俊臣,当时所有‘温党’官员都是争相背叛、纷纷转投他人,唯有我是大局已定之后才转投到了赵俊臣的门下,但也正因为如此,赵俊臣反倒是最信任于我,当时率先背叛沈常茂的詹善常、童桓等人这段时间皆是仕途不顺,陈东祥升为工部尚书之前也同样被赵俊臣敲打利用了好多次……却唯有我依然是平平稳稳、步步高升,如今更是成为了内阁辅臣!” 这般长篇大论之后,左兰山终于是收敛了情绪,目光再次看向左魁文,问道:“我说了这么多,你可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左魁文凝神思索片刻后,点头道:“孩儿明白了!这世上有些人是宁当鸡首不做凤尾,有些人是宁当凤尾不做鸡头,但父亲您既不想做鸡首也不愿当凤尾,因为鸡首乃是众矢之的,凤尾则是最容易受到牵连并不安全,唯有成为爪喙才是安身立命的长久之道!爪喙只要是证明了自己的忠心与能力,就算是现在的鸟头被敌人啄烂了,也很容易就能找到新的鸟头接纳!” 左兰山抚掌笑道:“孺子可教也,正是这般道理!为父我为官二十八年以来,之所以是屹立不到、步步高升,正是想明白了这般道理!” 嘿嘿一笑后,左兰山缓缓说道:“说起来,自从我入阁辅政以来,‘赵党’依然是以赵俊臣赵大人为首,但表面上却是以我的身份最为尊贵,‘赵党’也就成了一只双头怪鸟,陛下与沈首辅他们更是一门心思的想要利用我来分裂‘赵党’!嘿嘿,他们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赵俊臣对‘赵党’的控制力要远远超乎外人的想象,所有‘赵党’官员眼里也只认赵俊臣一人,我根本没有分庭抗礼的能力……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是我当真分裂了‘赵党’,自成了‘左党’一派,如今信誓旦旦表示要支持我的陛下与沈首辅等人只怕是马上就要翻脸无情了,所以我也就一直都没有理会他们的挑唆,只当是没听明白他们的暗示…… 但陛下与沈首辅他们的屡次暗中鼓动,却也给我提了一个醒,那就是我如今名义上已经成为了‘赵党’的两个鸟头之一,今后就必然会遭到敌对派系的重点攻击,但‘赵党’的鸟身却是不受我控制,一旦两个鸟头同时遭遇攻击,所有人都会优先选择保护赵俊臣,而我却是毫无防御之力,所以我目前位置不仅是有些尴尬,更还是极为危险!德不配位,必受其害啊…… 也正是因为这般道理,我这一次才会力荐赵俊臣入阁辅政,哪怕是自己因为这般缘故而离开内阁也是在所不惜!唯有如此,我才能继续成为爪喙,也才可以立足长久,而不是变成一个受到敌对派系重点攻击却又毫无防御之力的鸟头,那样只是得意一时罢了!” 左兰山所讲的这些道理,左魁文自然是听明白了,但他依然是有些不情愿,皱眉说道:“父亲您的说法固然是有些道理,但就这么舍弃了阁老之位,还是让我觉得有些不甘心!” 左兰山笑道:“你呀,还是有些看不开了!以退为进是一门高深学问,这次我固然是会离开内阁,但也让赵俊臣欠于我一个极大人情,所以我就算是丢掉了内阁的位置,赵俊臣也一定会倾尽全力的保全于我,有了赵俊臣的保全与力荐,我想要成为一名封疆大吏也绝非一件难事!到时候一省之内的事情都是由我一言而绝,这要比坐在内阁里面当一个傀儡阁老更强许多了!” 说到这里,左兰山的表情略略严肃了一些,继续说道:“其实,这件事情我还有更深一层考虑,现如今赵俊臣看似是风头正盛,但显然也受到了陛下与各派系的共同忌惮,若是旁人处在这般位置上就必然是十死无生,但赵俊臣常有另辟蹊径之举动,最是擅长转危为安、起死回生之手段,所以我也猜不透他的最终结局究竟会是如何,只是隐隐觉得赵俊臣的生死成败应该就在今后三五年时间,一旦是他扛过了今后三五年时间,以他的心机手段就一定会权倾朝野,但若是抗不过去,也必然是要死无葬身之地! 但无论如何,今后几年的庙堂中枢必然是风云变幻、危机四伏,我这次离开内阁,也是趁机离开京城这潭浑水,省得到时候受到牵连无法脱身,同时也让自己有一个进退自如的选择,等我任满一届封疆大吏之后,京城局势也应该是尘埃落定了,若是到时候赵俊臣胜了,我很容易就可以回到内阁重新担任阁老之位,但若是赵俊臣最后败了,咱们左家也不会受到更多牵连,我的爪喙名声早已人尽皆知,想要重新找一位权臣投靠也不是难事!但无论如何,我左兰山到时候在庙堂上依然是屹立不倒!” 听到左兰山的进一步解释之后,左魁文终于是心悦诚服,连连称赞高明。 但很快,左魁文又觉得有些不对,问道:“父亲,这些道理你直接明白讲给我也就是了,又何必是害死了自己亲手养熟的两头鹰,这两头鹰可一向都是您的心头肉啊!” 左兰山脸上满是慈和笑意,伸手拍着左魁文的肩头说道:“若非是这般做法,为父的这些道理又如何能让你印象深刻、牢记心底?若是能让你彻底明白这些道理,死掉两头鹰又算得了什么!” 左魁文心中感动,只觉得左兰山为了自己实在是用心良苦,顿时是激动道:“父亲放心,儿子已经完全明白了这些道理!只是可惜了父亲您苦心养熟的两只雄鹰!我明天就找人为父亲再寻两只好鹰来!” 听到左魁文的说法,左兰山的眉头微微一跳,却是摇头道:“不必了,为父年纪也渐渐大了,今后并不打算继续养鹰了。” 事实上,左兰山自从投靠了赵俊臣之后,他养鹰之际就觉得越来越别扭了。 因为左兰山发现赵俊臣控制“赵党”官员的诸般手段,竟是与他的“熬鹰”手法极为相似,皆是一手羊肉一手棍子,皆是巧妙利用了外部威胁,也皆是渐渐消磨了“赵党”官员的所有异心,让所有“赵党”官员只能是牢牢捆在他的船上。 发现这些情况之后,左兰山再去看自己所养的两头雄鹰,就好似看到了越来越驯服于赵俊臣的自己。 这样一来,左兰山就再也找不到养鹰的乐趣了。 所以,趁着这次机会,左兰山已是不打算继续养鹰了。 这般发现,也是左兰山想要借助这次机会离开京城的原因之一,他害怕自己继续留在京城的话,最终就会彻底失去自我判断,只能跟着赵俊臣一条道走到黑了。 …… PS:恩,今天第一更,凌晨前还有一章!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一十三章.朱和坚的怒火. …… …… 而就在左兰山用斗鹰之事教导左魁文的同时,七皇子朱和坚已是收到了今天御书房内德庆皇帝与诸位阁老的详细谈话内容。 收到消息之后,朱和坚顿时是暴怒如雷。 “混账!怪不得沈常茂坐不稳内阁首辅的位置,他就是一个十足蠢货!这般明显的局势变化竟然也看不明白!我当初选择与他暗中合作简直就是瞎了眼!” 大声咆哮之间,七皇子朱和坚狠狠砸烂了自己面前书桌上的所有器具,也撕掉了所有的书册纸张。 面对朱和坚的怒火发泄,他的长随太监贾伦却依旧是面无表情的站在旁边,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 贾伦跟随朱和坚多年,明白朱和坚的性子最是坚毅冷峻,如今的发泄怒火只是暂时情况,等到朱和坚泄完了怒火之后,很快就会重新恢复冷静,也绝不会再让怒火干扰到心中判断。 果然,朱和坚发泄一阵之后,表情已是渐渐恢复了一贯的冷静与理智。 然后,朱和坚缓缓坐回到书桌后面,闭着眼睛若有所思。 朱和坚的身体情况一直都不太好,如今也许是刚才发泄怒火之际太过激动,思索之际时不时就会咳嗽几声。 贾伦则是适时为朱和坚端来了一杯茶水润喉。 朱和坚接过茶水饮尽之后,却是轻轻叹息一声,声音中带着一些好似无法饶恕自己的自责,缓缓说道:“也许是因为父皇废黜太子的心思愈发明显,这让我有些得意忘形了!没想到这个时候竟是显露出了一丝破绽。” 贾伦静静听着,并未插话,因为他知道朱和坚只是想要借助这番话语重新整理思绪而已。 只见朱和坚继续说道:“前段时间,父皇他召我问话,话里话外都是考校于我的意思,期间也问过我一旦是赵俊臣今后形成尾大不掉之势的话应该如何处置的问题,这件事情我早就想过,那就是名义上要抬举赵俊臣入阁辅政,然后再以赵俊臣年纪尚浅、欠缺治理地方经验为理由把赵俊臣外放为封疆大吏,赵俊臣的势力根基大都是在京城中枢,等他离开京城之后很容易就能瓦解,到时候再把赵俊臣召回京城,赵俊臣也就毫无抵抗之力了,所以我就向父皇说了两句古训,分别是‘不历州县,不拟台省’以及‘宰相必起于州部’……父皇当时对我的回答很是满意!” 顿了顿后,朱和坚继续反思说道:“这段时间以来,我也趁着沈常茂的首辅之位不稳的机会与他暗中联络,这个沈常茂因为赵俊臣曾经想要吞并‘沈党’的事情,却是心中恨透了赵俊臣,也曾向我询问应该如何对付赵俊臣,当时我竟是没有多想,同样是向他说了‘不历州县,不拟台省’与‘宰相必起于州部’这两句古训!如今回想起来,事情就是坏在此处,我太急于想要折服沈常茂,却是忽略了这里面的隐患!” 说到这里,朱和坚面现讥讽冷笑,又道:“我当初的想法是,等到赵俊臣拥有了足以入阁辅政的资历与功勋,至少也就五六年时间以后了,朝廷的财政状况已经彻底有了好转,也不再是离不开赵俊臣,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外派赵俊臣为封疆大吏,所以才有了这般主意! 但如今的局势发展与我的当初设想已是完全不同,赵俊臣一举全歼蒙古十万大军的功绩足以让他毫无争议的入阁辅政,也同样是因为陕甘三边的战事,朝廷的财政状况不仅是没有任何改善,钱粮缺口反而是越来越大了,这个时候朝廷愈加离不开赵俊臣的理财手段,又岂能把他外放为封疆大吏?若是还想要对付赵俊臣,自然就要另寻手段! 但我却是没曾想,这个沈常茂竟是如此愚钝,完全不懂得时势之变化,也丝毫没有耐心,只知道拿着我的主意在父皇面前卖弄,不仅是完全照搬了我的想法,就连引用的古语也是一般无二! 再加上我与‘太.子党’官员的关系向来紧密,这段时间也一直是暗中促成‘太.子党’与‘沈党’之间的合流,这般迹象必然会引起父皇的察觉……这些事情叠加于一起,以父皇他的警觉与多疑性子,就必然会怀疑我所发挥的作用,进而也就会怀疑我此前所表现的温良恭顺全部都是伪装出来的!却是让我接任太子储君的计划横生波折!” 这个时候,贾伦终于是缓缓开口了,说道:“我收到消息,陛下他与诸位阁老商议结束之后,很快就召见了东西二厂的厂督,说不定就会命令厂卫暗中探查殿下你与沈常茂、程远道等人暗中联系的事情……” 说到这里,贾伦稍稍犹豫了一下,忍不住还是说道:“殿下,我一直都是觉得,你如今还尚未接任太子储君之位,就已经是暗中渗透‘太.子党’、‘沈党’、‘赵党’等派系,似乎是有些操之过急了!这些事情最好是等到你正式确立了太子储君的名分之后再出手去办比较好,否则很容易就会露出破绽。如今不仅是陛下他或许有了一丝疑心,赵俊臣那边更是对您满怀忌惮,这些情况都是变数。” 朱和坚缓缓摇头,却并没有任何后悔之色,说道:“若是等我接任了太子储君的位置,很多事情再去办不仅是时机已晚,所有人都会紧紧盯着我的一举一动,许多事情也就不能亲手去办了!太子储君的位置看似尊贵,但也最是危险尴尬,半君半臣、亦君亦臣,更还是君疑臣忌,若是自身没有任何权势,不仅是百官会小觑、父皇会失望,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人替换,登基后也难以控制朝廷局面,但若是积极扩张权势,又会遭到权臣们的忌惮与暗拌,父皇的猜忌与打压……嘿嘿,你别看父皇他目前似乎是对我宠信有加,但等我正式成了太子储君之后,他就是另一番态度了!” 只见朱和坚的态度依然坚定,缓缓说道:“所以,我若是想要坐稳太子储君的位置,又或者是想要登基后可以顺利掌控朝野局势,如今就必须要拥有属于自己的势力,暗中渗透‘太.子党’只是题中应有之义,但‘太.子党’的清流官员绝大多数都是成熟不足败事有余之辈,不足以作为依仗,如今沈常茂的首辅之位不稳,也正是我与他暗中合作的大好机会,他的能力不足,迟早都会垮台,等到他垮台之际我差不多也应该正式走向前台了,正好可以接收‘沈党’势力为己用,到时候我同时拥有‘太.子党’与‘沈党’的支持,很快就可以稳固太子储君的地位!若非如此的话,只怕是就要面对父皇、周尚景、赵俊臣等人的轮番刺探……三哥的先例可是让人警觉啊!” 显然,朱和坚觉得自己只是办事依然不够谨慎,却不认为自己操之过急了。 从某方面而言,这既是朱和坚的性格优势,却也是朱和坚的性格缺陷。 听到朱和坚的这般说法,贾伦并未再有质疑,只是问道:“但如今陛下他很可能已经生出疑心,一旦是陛下派人暗中详查,咱们这些年来的种种事情很难不被发现,东西二厂经过屡次整顿之后,咱们的影响力已经下降了许多。” 朱和坚沉吟片刻后,缓缓道:“父皇他应该还没有太过怀疑于我,只是他精通帝王心术,察觉到一丝迹象之后就会下意识的心中联想、生出疑虑罢了!如今事情大还可以挽回,只要是抢在父皇疑心变大之前彻底打消父皇的疑虑,这件事自然也就过去了!” 贾伦再次问道:“那又应该如何处理?” 朱和坚却是站起身来,说道:“走,随我去拜访一下咱们的太子殿下!” …… 抱歉,突然觉得一些情节应该删减留到后期描写,所以这一章更新晚了,字数也比较少,大家见谅。 另,谢谢大家的提醒,上一章的PS已经删掉了。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一十四章.兄友弟恭. …… …… 这一天的傍晚时分,太子东宫之中。 太子朱和堉身上穿着朱色太.子长袍,面无表情的坐在东宫正殿之内,就好似正在等待着什么。 收到了渭水大捷的消息之后,太子朱和堉的心中满是震惊,反复确认了消息属实才敢相信——他完全没想到赵俊臣竟是立下了这般惊人的赫赫战功! 于是,朱和堉开始认真思考一个问题——自己今后究竟应该如何看待赵俊臣? 经过了这段时间的种种变故,朱和堉的心性终究是成熟了许多,也亲眼见证了赵俊臣近年来的种种政绩——改善财政、川盐开发、商税整顿、打击走私、农务整改、阻止了西北督抚们的私下乞和,再加上这次全歼了蒙古联军十万兵马的赫赫战功! 这些政绩,一桩桩一件件皆是耀眼至极,寻常官员若是可以办成其中一件就足以夸耀一生、以名臣贤良而自诩了!像是那些整天围绕在朱和堉身边的清流大儒们,恐怕是任何一件也无法办成。 但这些事情赵俊臣仅仅是用了一年多时间就全部办成了,像是改善财政、打击走私等事皆已是成效显著,像是川盐开发、商税整顿、农务整改等事也同样是进展顺利,一旦是最终实现就更将是功在千秋! 所以,若是说赵俊臣并非是一位好官,显然是并不客观,他的眼光、魄力、担当等等在百官之中皆是数一数二,他对朝廷与百姓的贡献更是少有人及! 也许,若是朝廷愿意给予赵俊臣更多时间、更多权限,赵俊臣还可以做得更多、做得更好,朝廷与百姓也会得到更多实惠! 但是,赵俊臣固然是功勋卓著,但他就可以称之为良官贤臣吗?只怕也同样不能! 在“赵党”之中有多少恶疾累累的贪官污吏?有多少百姓血汗因为“赵党”的暗中运作而失踪不见?又有多少鱼肉百姓的劣绅土豪仗着赵俊臣的庇护而为非作歹? 所以,难道就是因为赵俊臣的政绩很高、能力很强,所以就要任由他贪赃枉法、结党隐私、庇护朋党、违法乱纪? 黑非黑、白非白、善与恶交融于一处,是与非混淆在一起,对与错也变成了不切实际的虚假概念,也许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真相。 于是,世人也就不再坚持善恶、对错的区分,所以像是朱和堉这般坚持黑白、明辨是非的人也就活该是举步维艰了。 再想到赵山才尚且在世的时候,就屡次想要促使自己与赵俊臣达成和解与合作,朱和堉的心情就是无比复杂! 也许,赵山才早就预见了赵俊臣的如今功绩?若是朱和堉当初没有固执己见,选择了与赵俊臣达成和解、进行合作,也许他如今就不再是这般道尽途殚?但若是这样的话,朱和堉与那些“赵党”贪官又有何区别? 收到消息之后,怀着这般复杂思绪之余,朱和堉也连忙是换上了正式场合的太子服饰,等待着德庆皇帝的传唤。 在太子朱和堉想来,京城中枢收到了这般重要的消息之后,朝廷必须要商讨赵俊臣的封赏、出兵收复河套等等事宜,这些事情皆是极为重要、影响深远,所以德庆皇帝也一定会传唤他赶到御书房共同商议的。 刚开始的时候,朱和堉还在构想着自己见到德庆皇帝之后应该如何表态,自己应该秉持怎样的立场才会对朝廷与百姓最为有利…… 然而,直到天色将晚,朱和堉依旧没有等到德庆皇帝的召唤。 德庆皇帝却好似已经忘记了朱和堉的存在,又或是认为这般重要的事情完全不需要朱和堉这位太子储君参与讨论。 于是,朱和堉的一颗心也就渐渐沉入了深渊。 德庆皇帝的废黜心思早已是公开的秘密,朱和堉自然也是心知肚明,而且朱和堉还很清楚德庆皇帝心目中的下一任储君乃是与他关系最为紧密的七皇子朱和坚,德庆皇帝这段时间以来屡次召唤朱和坚问话,迟迟不让朱和坚封王离京,前段时间新任太子太师王保仁抵京的时候也是抛开了太子朱和堉选择让七皇子朱和坚前去迎接……这些迹象都是极为明显。 但不论如何,朱和堉从未有一次像是如今这般被德庆皇帝彻底无视过。 这让朱和堉觉得自己的储君之路似乎是彻底走到了尽头。 这般发现让朱和堉很恼火、很焦躁,但恼火与焦躁之余,隐隐却还夹杂着一丝轻松。 也许,这样的话他就不需要再为了这个黑白不分的世界而烦恼了。 * “太子殿下,宫中传来了消息,陛下与诸位阁老收到了渭水大捷的消息之后,如今已经在御书房内商讨出了结论,决定要即刻派兵支援陕甘三边、趁机收复河套地区,并且是任命赵俊臣为当朝少傅、东阁大学士,回京后进入文华阁辅政,还册封赵俊臣为不世新成伯,食俸八百。” 一名老太监走进太子东宫的正殿,面无表情的缓缓禀报道。 这名老太监名叫周正,原本是出身于司礼监的大太监,却是德庆皇帝前些日子派来服侍太子朱和堉的。 当时,德庆皇帝的废黜心思尚未显露,朱和堉得到赏赐之后还很高兴,认为这是德庆皇帝爱护自己的表现。 但很快,德庆皇帝就表现出了废黜之意,而这个老太监周正则是随时跟在朱和堉的身边、紧紧盯着朱和堉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于是朱和堉也就明白了德庆皇帝的真实心思——德庆皇帝显然是担心朱和堉发现了他的废黜计划后就会做出某些铤而走险的事情,所以才会把老太监周正安排到朱和堉身边进行监视。 此时,听到老太监周正的禀报之后,再看到周正的一张老脸上满是冷漠之态,朱和堉却是自嘲一笑,缓缓起身说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必再穿着太子朝服等待父皇召唤了,为我更衣吧!” 周正倒也没有失礼,马上就走到朱和堉身边伺候着换衣服。 而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一个小太监匆匆进入东宫正殿,大声禀报道:“启禀太子殿下,七皇子他来了!” 朱和堉微微一愣,抬手阻止了周正继续为自己换衣的动作,表情满是复杂的点头道:“既然如此,就请七弟前来正殿与我谈话吧。” 说起来,自从德庆皇帝显露出废黜之意后,朱和坚依然是每隔三两天就会前来东宫拜见朱和堉,朱和堉也依旧关心着朱和坚的身体,两兄弟看似是感情完全没有变化。 在朱和堉看来,朱和坚并非是有意与他争夺储位,一切都是因为德庆皇帝的意思,根据朱和堉所收到的消息,朱和坚为了朱和堉还曾多次冒着风险向德庆皇帝进谏说情,所以朱和坚在朱和堉的心中依然是一位好弟弟。 只是,这段时间以来,朱和堉见到朱和坚之后依然会觉得尴尬别扭,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用怎样的态度面对朱和坚。 而就在朱和堉心情复杂之际,朱和坚已是步入了东宫正殿。 在朱和堉面前,朱和坚永远都是一副守礼知节的模样,就好似他在德庆皇帝面前总是一副谨守孝道、聪慧且又无害的样子,此时他见到朱和堉之后也同样是一本正经的行礼问安,说道:“臣弟见过太子。” 朱和堉连忙扶住朱和坚的身体,摇头叹道:“和你说了多少次了,你我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弟,相互间不必这般多礼,快快坐下谈话吧。” 朱和坚则是坚持说道:“三哥你是太子、是储君,应有的礼节是绝对不能少的,若是我在三哥面前太过随意,不仅是自己会被人认为不懂规矩,还会连累三哥你受人看轻。” 朱和堉若是想要保住太子之位,那么朱和坚就是他的最大敌人,但此时听到朱和坚的这番话语之后,朱和堉不由是心中一暖,又下意识的转头看了一眼自己身边总是面无表情的老太监周正,却是苦笑道:“如今反倒是七弟你还愿意把我视为太子看待。” 朱和坚满脸的情真意切,说道:“三哥你永远都是我心中的太子储君、未来皇帝,七弟我也只认你一人!” 说话间,似乎是情绪有些激动,朱和坚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朱和堉依然是苦笑摇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与朱和坚分别落座。 兄弟两人坐下之后,他们身后的两位长随太监也分别向着两位皇子行礼问安。 朱和坚的长随太监贾伦面对朱和堉的时候也一样是恭敬有礼,而朱和堉身边的老太监周正平日里总是面无表情,但如今见到朱和坚的时候反倒是面带笑意,隐隐还有讨好之意。 见到老太监周正的反差表现,朱和堉忍不住眉头微微一挑。 朱和坚似乎也不大待见这个老太监周正,冲着他轻轻点头示意后,就吩咐道:“你与贾伦二人离远一些,我与三哥有密事要谈。” 周正点头答应之后,就转身离开了,但他并未走远,只是停在东宫正殿门口位置站定,这般距离依然是可以听到朱和堉与朱和坚之间的谈话内容,贾伦见到周正的这般表现之后,也同样是停在东宫正殿门口位置站定。 见到这般情况,朱和坚眉头一皱就要开口训斥,但朱和堉不等朱和坚说话就已经是抬手阻止道:“七弟,不碍事的,咱们的谈话也不必瞒着他。” 朱和坚打量了周正两眼之后,转头向太子朱和堉说道:“三哥,我听说赵俊臣在渭水一战全歼了蒙古十万大军,如今父皇已经册封他为阁臣与不世新成伯!……我收到这般消息之后,就立马赶到了你这里!三哥,这件事对你而言可是一个大好机会。” 说话间,朱和坚又是忍不住轻咳了两声。 朱和堉疑惑道:“对我而言是一次机会?什么机会?” 朱和坚说道:“三哥,如今满朝百官都是谣传你的太子储君之位不稳,父皇他也不满意你这些年来的种种表现,这般情况绝不能继续下去了,否则你的储君之位就要当真不稳了!如今赵俊臣他立下了赫赫战功,眼看着就要回京入阁辅政,你可以趁机向他示好一番,只要是你与赵俊臣可以趁机达成和解,你在庙堂里就多了一位权臣支持,这是其一;父皇他见到你与赵俊臣暂时和解之后,也会更加明白你的心性转变,说不定就会转变想法,这是其二;到时候有了赵俊臣的支持、父皇的照顾,也就无人敢再质疑你的储君之位了!” 见到朱和坚一副全心全意为了自己考虑的模样,朱和堉的心情又是复杂又是感动。 但对于朱和坚的提议,朱和堉依旧是有些犹豫,他如今固然是对赵俊臣放下了成见,也不再是充满敌意,但让他选择与赵俊臣合作,甚至是寻求赵俊臣的庇护,却依然是难以下定决心。 一时间,朱和堉沉默不语。 见到朱和堉的这般反应,朱和坚的眼神深处闪过了一丝诧异。 朱和坚原本以为朱和堉一定会态度坚定的反对自己的这项提议,绝不会考虑与赵俊臣示好合作,但如今朱和堉却是表现出一副矛盾模样,显然是有了同意的可能。 但朱和坚很快就隐藏了自己的心中诧异,只是用激动的语气催促道:“三哥,你这次绝不能再犹豫了,你就算是不在乎储君之位,难道也不在乎咱们二人的兄弟之情不成?若是继续这样下去,咱们兄弟今后究竟要如何相处?” 说话间,朱和坚或许是过于激动,却是激烈咳嗽了起来。 朱和坚的这般激烈咳嗽,顿时是吓坏了东宫正殿的所有人,不仅是太子朱和堉连忙跑到朱和坚的身前查探情况,贾伦与周正两位太监也连忙是给朱和坚端茶送水、抚背顺气。 好不容易让朱和坚停止了咳嗽之后,朱和堉连忙是关切问道:“七弟,你的病情不是已经大有好转了吗?如今为何又出现了反复?这般剧烈咳嗽,我已经是许久没在你身上见到过了!” 听到朱和堉的询问,这一次却是轮到朱和坚沉默不语了。 见到朱和坚的异常表现,朱和堉只觉得是另有隐情,抬头向着朱和坚的长随太监贾伦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七弟的病情为何有了反复?你来说清楚!” 贾伦犹豫了一下之后,却是无视了朱和坚的阻止,垂首答道:“自从赵俊臣府上的那位神医为七皇子医治之后,七皇子的病情就已经彻底稳固了,但就在七皇子的身体好转之后没多久,庙堂里就传出了许多流言蜚语,说是陛下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废黜太子殿下您的储君之位,并且是要另立七皇子为新储君……收到这般消息之后,七皇子他就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病情好转而起……所以、所以七皇子他已经有大半个月没有继续吃药了,于是病情也就有了反复。” 听到贾伦的回答之后,朱和堉的表情呆滞了片刻,只觉得心中无比感动。 因为德庆皇帝打算另立朱和坚为新储的事情,朱和堉对于朱和坚原本是心中有些怨念的,这并非是朱和堉小肚鸡肠,实在是这件事涉及到了自己的未来命运,朱和堉心中会有怨念也是人之常情。 但如今,朱和堉才知道朱和坚不仅仅是完全没有与他争夺储位的想法,也不仅仅是屡次冒着风险在德庆皇帝面前为他说话求情,更还瞒着所有人牺牲自己身体,一切都只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储君之位! 顿时间,朱和堉的心中怨念皆是烟消云散,只觉得自己拥有这样的兄弟,即使是失去储君之位也值得了! 另一边,朱和坚则是转头瞪了贾伦一眼,怒道:“就你多话!看我回去如何罚你!” 说完,朱和坚抬头看向太子朱和堉,表情真挚的说道:“三哥,这些日子以来,因为这件事情,咱们兄弟相处之际总是小心翼翼的,但如今到了这一步,咱们也就敞开了说话!父皇他明显是对你不满了,更还想要让我继任储君之位!三哥,我只怕这件事情会坏了咱们多年来的兄弟情义,也不敢奢望什么太子位置,这段时间以来一心只想要为你保住储位!” 顿了顿后,朱和坚又说道:“所以三哥你就必须要下定决心做出改变了!示好赵俊臣就是你扭转乾坤的大好机会!你可知道,自从父皇他暗示了换储之事以来,有多少前朝官员暗中与我联系,就是想要得到一份从龙之功?这般情况若是继续下去,你在百官之中的威望就会丧失殆尽,到时候就算是父皇他原本没有这个意思,也必须要出手换储了!” 朱和堉微微一愣,下意识问道:“有很多官员暗中联络你?都有哪些人?” 问完,朱和堉就已经是心中后悔了,觉得自己不应该询问这个问题让朱和坚感到为难。 但朱和坚却是毫无隐瞒之意,说道:“最开始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官员,到了后来甚至就连首辅沈常茂都与我暗中联系了!不过,我也趁着机会为你谋求了一些好处,这段时间以来‘沈党’在庙堂里屡屡与‘太.子党’配合行事,就是因为我的暗中促成,因为我觉得你若是有了首辅沈常茂的襄助,储君之位也能更加牢固一些。” “这些日子以来‘沈党’与‘太.子党’的配合竟是因为你的缘故?”朱和堉顿时只觉得愈加诧异。 朱和堉自然也知道这段时间“太.子党”与“沈党”之间屡有合作的事情,原本还以为只是恰巧两派在这些事情上立场相似罢了,却没想到这些事情乃是朱和坚的暗中出力。 朱和坚点了点头,又说道:“正是如此,我当时认为赵俊臣乃是你的朝中大敌,还曾向沈常茂说了一些针对赵俊臣的手段,但如今赵俊臣立下了大功,那些手段皆已是不合时宜了,三哥你也必须要转变立场,选择与赵俊臣合作就是你目前最好出路了!” 接下来,朱和坚又劝了朱和堉许久时间,劝告朱和堉一定要认真考虑与赵俊臣合作的事情。 最终,朱和堉也终于是点头表示自己会认真考虑。 见到朱和堉终于是不再固执之后,朱和坚也是面现安心之色,似乎是认为自己达成了目的,又与朱和堉说了一些闲话之后,就告辞离开了太子东宫。 朱和堉亲自把朱和坚送到了东宫正门外,并且是反复叮嘱朱和坚一定要继续吃药、注意身体。 最后,眼看着朱和坚就要乘坐轿子离开,朱和堉却是突然说道:“七弟,就算是我最终丢掉了太子位置,父皇他最终扶持你为新储,我也绝不会怨你!咱们的兄弟之情也绝不会变!” 听到朱和堉的这么一番话,朱和坚不由是微微一愣,眼神深处闪过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但最终还是表情肃穆的说道:“三哥你不要多想,太子之位一定是你的,谁也夺不走!” 说完,朱和坚就坐入轿子离开了东宫,而太子则是站在东宫之外良久,直到朱和坚的轿子彻底不见才叹息了一声返回东宫。 与此同时,两位皇子的见面经过、详细谈话内容,却也皆是被老太监周正记在了心里! …… 作者专区不断抽风,更新晚了。 恩,今天第一更,依然是六千字大章节。 凌晨左右还有一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一十五章.疑心的种子. …… …… 朱和堉的最后那一番话,也让朱和坚心中有那么一瞬间生出了些许感触。 但朱和坚乃是本性薄凉之辈,他的心中只有利益计算,坚信着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道理,却是很快就把这一丝感触抛到脑后了。 回想着自己与太子朱和堉的这场谈话,朱和坚甚至还在心中嘲讽朱和堉的愚蠢好骗。 却说,当朱和坚与贾伦二人回到七皇子府之后,书房里此前的狼藉景象已经焕然一新。 等到朱和坚坐回到书桌后方,贾伦见到书房里再无旁人之后,却是开口问道:“只是这样就可以消除陛下的疑心了?” 朱和坚轻轻点头道:“父皇的疑心原本就不强,他只是见到一些迹象之后,希望寻求一个合理的解释罢了!既然如此,那我就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但若是直接向父皇解释这些事情,未免会显得自己心虚,说不定反而会增强父皇的疑虑,但那个老太监周正乃是父皇安插在太子身边的探子,这些解释若是通过他来告知父皇也就合情合理多了! ……我与太子的这场谈话,至始至终都没有说任何谎话,父皇他得到了这番解释之后,就算是事后查到了我与沈常茂、程远道等人的暗中联系,就算是知道了沈常茂对付赵俊臣的主意源自于我,也不会再有任何疑心了,只会觉得我的所作所为皆只是为了太子考虑……嘿,一个有手段、无坏心、且又顾念情谊的皇子,岂不正是父皇心目中最理想的太子形象?这一场戏传入父皇耳中,也会让我成为新储的胜算更多一分!” 顿了顿后,朱和坚又皱眉道:“不过,这种事情绝不能再有下一次了!咱们对厂卫的影响力因为父皇的屡次整顿清洗却是丧失大半,若非如此的话我这次也不必这般麻烦做戏!对厂卫的渗透还是要重新开始,否则咱们的诸般计划皆会有曝光的危险!” 贾伦点头道:“这件事我会尽快去办,内廷与咱们的合作还在继续,再次渗透厂卫并不困难,只是需要一定时间。” 说完,贾伦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却是问道:“不过,太子他这段时间以来也确实有了一些变化,若是七皇子你从前向他提议与赵俊臣合作的事情,太子定然是态度坚决的表示反对,但这一次他却是有些犹豫,似乎是已经改变了态度……若是太子他最终当真是选择与赵俊臣合作了,咱们又该如何?” 朱和坚冷笑道:“无妨!换储之事说根到底还是要看父皇的态度,今天的事情传到父皇耳中之后,就算是太子选择与赵俊臣合作,父皇也不认为太子他有了任何改变,只会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缘故!更何况,赵俊臣如今固然是风头正盛,但也遭到了所有人的猜忌,未来只怕是下场堪忧,太子这个时候选择与赵俊臣绑在一起,最终只会受到连累……两条漏底的破船绑在一起只会沉得更快!” 说到这里,朱和坚脸上的冷笑愈加明显,又道:“最重要的是,太子的储君位置之所以会岌岌可危,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咱们与赵俊臣之间的几次暗中合作,就算是太子他愿意与赵俊臣合作,赵俊臣又岂能是毫无防范的真心待他?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是赵俊臣愿意与太子合作,但太子与赵俊臣终究不是一路人,赵俊臣的许多做法皆是太子不能接受的,两人就算是合作一时,也迟早都会翻脸!” 贾伦点头认同道:“赵俊臣是一个聪明人,相较而言太子却是太蠢了,确实不用担心两人会走到一处。” 这一次,朱和坚则是轻轻摇头,缓缓说道:“太子他其实也不算蠢笨,有时候他会做出一些蠢事,只是因为他执着于太多原则与底线了,正是因为有了这些原则与底线的限制,许多聪明的手段皆不能用,剩下的选择更是不多,所以他才会做出一些看起来无法理解的蠢事!” 没想到朱和坚竟然会为太子朱和堉说话,贾伦不由一愣。 但下一瞬间,朱和坚却已是满脸厌恶的摇头道:“所以,我就决不能像是太子那样受到束缚!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唯有不择手段才可以成为最后赢家!” 贾伦记得朱和坚在半年前就有过类似的表态,似乎在这方面有些执念。 说完,朱和坚没有理会贾伦的表情微变,只是继续说道:“如今因为赵俊臣的这场渭水大捷,朝廷局势必生变化,咱们也应该早做准备了!告诉咱们在前朝的那些人,他们可以按照计划行动了!” 贾伦显然是知道朱和坚所说的“计划”是指什么,眼睛里顿时是闪过了一丝兴奋,躬身道:“我这就通知下去!” * 通过老太监周正的暗中禀报,德庆皇帝当天晚上就收到了朱和坚与朱和堉二人这场谈话的详细内容。 朱和坚的猜测并没有错,德庆皇帝对朱和坚的疑心并不算强,只是察觉到异常情况之后想要得到一个合理解释罢了。 如今通过老太监周正的通报消息,德庆皇帝也就得到了自己所希望的答案。 收到情报之后,德庆皇帝却是轻轻一叹,暗暗想道:“这倒是老七会做出的事情……唉,这个孩子的心智、手段皆是不俗,只看他暗中促成‘太.子党’与‘沈党’的合作就可见一斑,但他偏偏就是没有太多野心,一心只是为了太子考虑…… ……不过,这也是一件好事情,若非他是这般秉性,朕也不会把他视为下任储君的首选,若是他的秉性阴狠一些,老三将来被废黜之后只怕是下场不堪,但如今看他们兄弟二人感情深厚,老三即使是将来被废黜了也能落一个富贵闲王之位,老七也不会容不下他……朕的身体情况尚佳,还能在位十年时间,他的野心魄力也可以慢慢培养……” 暗思之际,德庆皇帝的疑心也就散去了大半。 不过,德庆皇帝终究是一个本性多疑警觉之辈,他的疑心绝不会这般轻易的彻底散去。 更何况,朱和坚在这些事情上的表现过于主动了一些,显得有些唐突,却是与朱和坚平日里的表现并不相符。 所以,德庆皇帝的心底深处依然是留下了一丝疑心,这一丝疑心看似是无关紧要,平常时候也不会影响任何事情,但也会化为一颗种子,今后一旦是朱和坚再有破绽的话,这颗种子就会吸收养分迅速成长,最终也就会成为今后某些事情的关键影响因素! 只不过,对于这般情况,如今不论是德庆皇帝还是朱和堉都还无法预料到。 * 却说,这一夜结束之后,庙堂很快就迎来了第二天的朝议。 早朝之上,德庆皇帝正式宣布了赵俊臣在渭水一战全歼了蒙古十万大军的消息,并且是宣布了朝廷要趁机出兵收复河套的决定。 与此同时,在德庆皇帝与诸位阁老的共同意志之下,赵俊臣正式入阁辅政、册封为不世新成伯的事情也很快就确定了下来。 而左兰山则是成为了传旨钦差,奉命赶去陕甘三边向赵俊臣传达朝廷的封赏旨意,当天就要动身。 顿时间,所有“赵党”官员们皆是欢喜异常,只觉得“赵党”的权势影响很快就可以迅速膨胀,一心只想着他们的未来美好景象,又或者自己应该如何进一步讨好赵俊臣,绝大多数人都没有意识到赵俊臣与左兰山二人同时离开京城的情况对于“赵党”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等到早朝结束之后,根据早朝上的情况,满朝百官各有心思,各大派系各有计划,再加上朝廷出兵收复河套的诸般筹备工作,一时间所有官员皆是忙碌不堪。 与此同时,赵俊臣的赫赫战功、朝廷的丰厚赏赐,也很快就在京城之中迅速传播开来,顿时是引起了极为强烈的反响! 因为这件事情,赵俊臣的声誉却是彻底翻转了! …… 第二更! 再用一章情节描述一下赵府现状之后,就会返回到陕甘剧情。 明天还是双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一十六章.民族英雄赵俊臣. …… …… 近半年以来,明朝各地突然兴起了一种全新的茶馆模式,被百姓们称之为“书茶馆”,这种茶馆把评书与饮茶两种行业结合到了一起,每天都会请来不同评书人为茶客们说事讲趣。 在书茶馆兴起之前,评书只是天桥底下的下九流行业,依靠路人听众的少许赏钱谋生,茶馆也只是歇脚解渴的地方,大都是生意冷淡,但两者合于一处之后,却是焕发出了惊人的生命力。 书茶馆既不似天桥评书那般环境吵闹,也不似寻常茶馆那般寡淡无趣,更还将评书的趣味性与茶馆的休闲环境巧妙结合到了一起,对于娱乐活动极度匮乏的明朝百姓而言,吸引力可谓是无与伦比,所以很快就吸引了大批顾客的光顾,整日里座无虚席、热闹非凡,甚至还有许多民间闲散之辈终日停留于此。 到了今日,京城里的大半茶馆都已是请来了评书人、改成了书茶馆,对于书茶馆的顾客而言,饮茶只是媒介,听评书、凑热闹才是主要目的。 书茶馆的评书人也是大有讲究,早在书茶馆兴起之前,就有一家不知名的商行把民间评书人集结到了一起,组建了“评书行会”,“评书行会”组建之后不仅是总结了评书经验、编撰了诸多新故事、制订了严谨行规,更还完全垄断了评书行业。 寻常评书人只懂得讲一些老套故事,诸如《白蛇》、《包公》、《梁山伯与祝英台》之类,这些故事早已经是人尽皆知,自然是无法吸引听众,但那些“评书行会”里的评书人则是每天都有新颖故事不断,无论是光怪陆离的鬼怪故事、还是热血沸腾的仙侠传说,又或者是感人肺腑的男女爱情,皆是让人欲罢不能,自然是听众无数。 四个月前,“评书行会”更是有了一项惊人之举,他们编撰了一个名叫《说岳全传》的全新故事,主要是讲诉民族英雄岳飞的抗金传奇,并且是组织了行会内所有评书人在京城内所有茶馆同步更新,一位听众前一天在南街茶馆听了《说岳全传》第三回之后,第二天就能在北街茶楼继续听到《说岳全传》第四回,完全不用担心自己会错过任何精彩情节。 岳飞的故事在民间早有流传,《说岳全传》则是这些民间故事的总结与升华,让过去所有同题材作品皆是相形见绌,更是一举成为了英雄传奇题材的定型化作品。 在《说岳全传》全城同步更新期间,民间反响可谓是极为热烈,当听众们听到岳飞即将要直捣黄龙府之时,所有人都是兴奋莫名、纷纷喝彩,当听众们听到岳飞被十二道金牌召回,最终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而含冤死去之后,所有人都是大声痛骂,甚至还有许多人忍不住当场痛哭。 一时间,全京城的百姓都在争先讨论《说岳全传》,“评书行会”也是由此而一举奠定了地位,从那以后京城里的百姓听众也就认定了“评书行会”的评书人,一位评书人若没有得到“评书行会”的认可,也就会遭到大多数听众的抵制。 这样一来,评书人自然也就受到了“评书行会”的控制,他们平日里所讲的评书故事,皆是要得到“评书行会”的许可才行。 但最重要的是,听完了《说岳全传》的故事之后,绝大多数百姓的心中皆是产生了“民族意识”的萌芽,意识到了游牧民族对汉族百姓的巨大威胁,明白了抵御异族侵略的重要性,也开始为自己的民族英雄而荣了! 也就是这样的背景之下,赵俊臣一举全歼蒙古联军十万兵马的消息在京城中传播了开来。 * 在京城的北府后街,有一家茶馆名叫悦来茶馆,前些日子见到各家书茶馆的生意红火之后,就也同样改成了一家书茶馆,并且是设法请来了“评书行会”里的知名评书人张云清,张云清也确实是一位评书大家,同样的故事从他嘴里讲出来就是要比其他评书人更加有趣动听,很快就吸引了无数听众,悦来茶馆自那以后可谓是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到了现在,悦来茶馆的掌柜已经把张云清视为财神爷供奉着了。 这一天,不过是上午巳时一刻,悦来茶馆就已是顾客满堂,所有茶客都是来听张云清讲评书的。 又等到了巳时三刻,所有顾客皆是渐渐感到不耐烦之际,就见到一名清瘦老者从后堂走了出来,茶馆内的顾客们顿时是纷纷高声喝彩,所有人都是面现兴奋之色。 这位清瘦老者正是知名评书人张云清。 张云清登台之后,先是冲着众位听众拱手示意,然后扬声说道:“今天,老朽就为大家伙将一段全新的故事,这段故事就发生在一个月前,与《说岳全传》有些类似,同样是讲一位咱们汉族百姓的大英雄力挽狂澜、抗击鞑子的故事!” 听到张云清的这一番话,场内听众皆是一愣,许多机灵人很快就想到了官府传出的消息,说是赵俊臣在渭水一战全歼了蒙古联军十万兵马的事情。 于是,有一人当即是大声问道:“张老先生可是要讲赵俊臣全歼蒙古十万大军的故事?这件事竟是真的?” 又有一人问道:“朝廷也不过是昨天才收到的捷报,张老先生你为何今天就拿来讲故事了?不会是胡编乱造吧?” 张云清笑着答道:“首先,赵大人一战全歼蒙古联军的事情绝不会有假,就连蒙古主帅巴根都成了阶下囚,可谓是铁证如山……至于老朽这么快就能把这件事讲给大家,乃是因为我们‘评书行会’与官府有些关系,可以及时收到朝廷最新、最详细的消息,自然是不会随意编造糊弄大家!老朽向大家保证,我接下来所讲的故事全都是源自于真实事迹,传奇曲折之处毫不逊于前些日子的《说岳全传》!” 场内听众大都是张云清的铁粉,听到张云清的解释之后很快就相信了,纷纷是凝神静听,悦来茶馆也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张云清稍是清了一下嗓子之后,一拍手上的惊堂木,开始讲道:“话说,在两百八十年前,咱们大明朝却是经历了太祖皇帝以来的最大耻辱,那就是土木堡之变,蒙古瓦剌部屡次侵犯明朝领地,正统皇帝亲率二十万大军征讨,最终却是迎来了一场惨败,就连正统皇帝与满朝文武都成了蒙古瓦剌的俘虏!也幸亏是千古名臣于谦及时出世,力挽狂澜于京城之下击溃了瓦剌大军,否则咱们汉人百姓只怕是如今就要成为亡国奴了,宋末元初的悲剧也要重现人间……” 接下来,张云清稍稍解释了京城守卫战的经过之后,又说道:“却说,随着瓦剌部落的由盛而衰,草原各部也纷纷是落井下石,它的一个分支则是远遁于漠北以西,自称是准噶尔部,经过百余年的卧薪藏胆之后,准噶尔部的实力大增,还要远胜于当年瓦剌,近年更是出了一位雄主,此人名叫葛尔丹,他率领着准噶尔部在西域征战不休,不过是短短十年时间就已是灭国一十三、屠城四十七,独霸了西域、青海、漠北等地,那葛尔丹也是自称可汗,建立了准噶尔汗国,疆土之广阔丝毫不逊于咱们大明…… ……又到了一年之前,准噶尔汗国已是征服了周围所有国度,就把目光重新投向了蒙古草原,葛尔丹派出大将巴根率领五万大军出征,兵锋所指之下,蒙古右翼的各大部落只是抵抗了短短一年时间就纷纷臣服!要知道,这些蒙古部落一直都是咱们明朝的心头大患,每年的火筛入寇都让咱们莫可奈何,但就连他们都不是准噶尔汗国的对手,就更别说是那些嬴弱边军了…… ……见到了准噶尔汗国的威胁,陕甘的督抚总兵们只吓得心惊胆战、夜不能寐,但怕什么就来什么,准噶尔汗国征服了蒙古右翼各部之后,马上就盯上了咱们大明疆土,组建了一支兵力高达十余万人的蒙古联军,野心勃勃的想要像元朝那样入侵汉人疆土、再次奴役汉人百姓…… ……收到这般消息之后,陕甘的督抚总兵们更是被纷纷吓破了胆子!为了保得一时安宁,他们私下截留了朝廷的赈灾钱粮,又拘押了境内的逃荒百姓,竟是想要把这些赈灾钱粮与逃荒百姓拱手送给准噶尔部,以换取准噶尔的暂时退兵……” 在张云清的描述之下,听众们纷纷是明白了准噶尔汗国的巨大威胁,也纷纷是面现担忧之态,再听到陕甘督抚们的绥靖之举后,又纷纷是破口大骂。 期间,场内又有一人问道:“张老先生,西北督抚们想要把赈灾粮草与逃荒百姓送给蒙古人乞和的事情,这些日子以来传的沸沸扬扬,我原本并不相信,但听你这么说难道是真的?” 张云清稍稍犹豫了一下,却是说道:“空穴来风,必有源头!这件事闹得这么大,自然不只是传闻那么简单。” 这段时间以来,民间读书人皆是因为一场“文祸”而人心惶惶,但民间的评书人则是在“评书行会”的暗中推动下兴起了评论朝政的风气,张云清这个时候也没有太多忌讳。 据张云清所知,“评书行会”的背景极深,与顺天府尹霍正源关系密切,在通政司那边也有门路,只是稍稍评议几句时政并不会引来多少麻烦。 然后,不待听众们继续询问,张云清又说道:“也幸亏是朝廷及时发现了赈灾粮草的失踪,却是派了户部尚书赵俊臣赶去陕甘三边调查真相!如今回想起来,这或许就是上苍在暗中庇佑咱们汉人百姓,当时任谁也没想到这位赵大人竟是一位不逊于当年于谦的文武全才,他抵达了陕甘三边之后,不仅是及时阻止了陕甘督抚们的恶行,更还一举全歼了蒙古联军十万兵马,重创了准噶尔汗国的野心,为咱们汉人百姓挡下了一场滔天大祸!” 然后,张云清用一种激昂语气,详细讲诉了赵俊臣这段时间以来的诸般功绩,从赵俊臣察觉到了西北众位督抚的阴谋,到赵俊臣突然现身花马池营罢免了三边总督王铮,再到赵俊臣亲自执掌陕甘军政整顿边军,又到赵俊臣究竟是如何苦心谋划、亲自率军迎战蒙古联军主力,最后的高潮则是赵俊臣在渭水南岸一举全歼了蒙古联军十万兵马,甚至还活捉了蒙古主帅巴根! 精彩纷呈,高潮不断。 讲诉之间,张云清为了塑造赵俊臣的光伟正形象,可谓是极尽夸耀之能事,在张云清的口中赵俊臣简直就是文曲星与武曲星同时下凡投胎于一身,说是汉人百姓的救世主也不为过! 当然,关于赵俊臣在迎战蒙古联军期间所使用的种种阴暗手段,张云清或是一字不提,或是用了春秋笔法一语带过。 历史就是这么被人窜改的。 张云清的这篇故事显然是经过了高人的精心整理编撰,张云清的口才与话术也确实不俗,讲诉之际可谓是悠扬顿挫、绘声绘色,很快就吸引了场内观众的所有心神,讲到惊险处所有人都是屏住呼吸,讲到痛快处所有人都是高声喝彩! 京城百姓并不似陕甘百姓一般多年来饱受蒙古侵犯之痛,陕甘百姓得知了赵俊臣全歼蒙古联军的丰功伟绩之后,即刻就会改变态度、把赵俊臣视为恩人与英雄,而京城百姓皆是见多识广,却不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改变心中成见。 但如今因为有了《说岳全传》的铺垫,热衷于评书的听众百姓大都是懂得了民族概念,对于赵俊臣这般抗击异族的英雄事迹也最是无力抵抗。 等到张云清讲完了故事,时间却已经是午时三刻了。 这个时候,已经是百姓们的吃午饭时间,但悦来茶馆的茶客们却是忘记了自己的腹中饥肠,只是留在茶馆内兴奋讨论着赵俊臣的英雄事迹。 但渐渐的,茶客们也从故事中回过神来,只觉得有哪里不对。 赵俊臣不是一个世人皆知的大贪官吗?怎么到了张云清的口中就变成一位民族英雄了? 很快的,就有人高声提出了质疑。 “张老先生,你的这篇故事固然精彩,咱们也不是不愿意相信你,但我从前总是听说赵俊臣乃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弄臣贪官,怎么在你这里就变成一位英雄与贤良了?” 张云清显然是早就有了准备,当即答道:“诸位客官,这世间蜚语,皆是人云亦云,有许多更是别有用心之人的刻意构陷,咱们不可不信,但也不可全信!许多人都说赵大人他不学无术,但众位可不要忘了这位赵大人乃是状元出身,更还是咱们大明朝近百年来最年轻的一位状元,若是他这样都算是不学无术,那这个世上就没有懂学问的人了,老朽虽然是自幼读书、藏书百册,怕也是只能当一个不识字的白丁了。” 听到张云清的这般说法,茶馆内众人顿时是轰然大笑。 实际上,提出质疑的人乃是“评书行会”安排的一个托,故意这般提问,也就让张云清轻易找到了最容易反驳的地方。 反驳之际,张云清并没有坚持己见,而只是列举了一些“事实”,引导着听众们的思维走向。 张云清顿了顿后,又说道:“至于有人说赵大人是一个弄臣贪官,怕就更加是刻意诬陷了,各位回想一下,在赵大人他担任户部尚书之前,哪一位户部尚书上任之后第一件事情不是给咱们这些平民百姓加税添赋?自赵大人上任之后,咱们老百姓的税赋反而是要比从前减少了一些,若赵大人是一位贪官,那么前几任的户部尚书又算是什么?咱们都是京城百姓,也时常能听到一些朝政传闻,赵大人他这段时间以来又是整顿商税又是改革农务,可是办了不少实事,但那些声誉良好的官员又干了些什么?咱们可是从来都没有听过,若是赵大人只是一位弄臣,其他官员又算是什么?” 随着张云清的这般反驳,茶馆内众人又是一阵议论纷纷。 经过一阵讨论之后,在张云清的刻意引导之下,许多人都改变了心中对于赵俊臣的看法,只觉得赵俊臣不仅是一位民族英雄、一位贤良名臣,更还是一位遭到政敌刻意诬陷、被世人误解多年、却又从来都不为自己出声辩解只是忍辱负重埋头实干的圣人! 顿时间,茶馆内众人赞声不断,只觉得自己已经看明白了真相。 * 而就在茶馆内众人热烈讨论之际,却是谁也没有注意到茶馆角落处有一名身穿长袍的男子突然起身离开。 这名男子自从坐在茶馆内之后,就一直在默默观察着所有人的反应,如今见到众人的态度变化之后,眼神中更是闪过了一丝讥讽与得意。 这名男子名叫赵镇,他有两个身份,一个是赵俊臣府上的亲信管事,另一个则是“评书行会”的京城负责人。 实际上,“评书行会”就是赵镇在赵俊臣的授意下出手组建的。 张云清这一天所讲诉的关于赵俊臣的英雄事迹,也同样是出于赵镇的暗中安排。 同样的情况,这一天正在京城内所有茶馆之中不断出现,并且很快就会扩散到整个大明疆土的所有茶馆。 有时候,引导民意舆论并非是一件难事,只需要引导百姓们自己察觉“真相”就可以了,百姓们自然是深信不疑。 赵镇如今现身于悦来茶馆,也正是为了视察这般计划的成效。 最终,赵镇对于百姓们的反响深感满意。 满意之余,赵镇也不再停留,当即就离开了悦来茶馆。 出了茶馆之后,赵镇就雇了一辆马车,命令车夫前往赵府。 赵镇需要把自己今天所看到的情况如数禀报给如意夫人方茹。 原本,赵镇是让车夫直接把马车驶到赵府门口,他下车之后就可以直接走入赵府。 然而,马车刚刚驶进了赵府左近的街道,就很快已是寸步难行了。 自从赵俊臣入阁辅政并且还被册封为新成伯的消息传开之后,这一天的赵府有太多客人赶来拜访,赵府之外也实在是停放了太多的马车与轿子,竟是完全堵死了整条街道,赵镇的马车根本无法靠近赵府。 所以,赵镇最终也只好是步行回到赵府了。 …… 恩,第一更,依然是大章节。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一十七章.热闹的赵府. …… …… 赵镇这段时间以来负责执掌“评书行会”,也算是众人瞩目、前呼后拥,这让他产生了一种“自己也是一位大人物”的错觉。 所以,当他看到赵府外面的密密麻麻的车马与轿子之后,脸上也满是得意洋洋,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就好似这些马车与轿子的主人都是为了讨好自己而来,只觉得与有荣焉。 “嘿嘿,赵大人如今不仅是正式入阁辅政成为了阁老,更还被册封为一名勋贵伯爵,满朝上下除了周尚景之外也就无人可以并肩了……不对,周尚景垂垂老矣,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告老还乡了,朝廷今后必然是咱们赵大人一家独大的局面!到时候我们这些赵府仆人的日子也必然是要更加舒坦许多……正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说是宰相府里的门房都相当于七品知县,而我如今是赵大人府里的心腹管事,这又算是几品官?至少也是五品知府了吧?…… ……等到赵大人他返回京城,诸多事情尘埃落定之后,我就向许总管告假离开京城返回湘西老家一段时间,到时候直接找到湘西老家的当地知县,向他表露我赵府管事的身份,区区一名知县肯定会百般讨好于我,想要通过我与赵大人搭上关系,我也就可以借助这名知县之手在老家附近圈上千余亩良田,到时候我的家族也就算是湘西大地主了…… ……但也不能太急着离开京城,我这段时间组建‘评书行会’也算是为赵大人立了大功,如今京城百姓纷纷是交口称赞赵大人,这全都是我的功劳,等到赵大人返回京城之后肯定要论功行赏,我还是先把赏赐领到手再做决定……最好是把我派到联合船行办事,那里的油水最多,以我赵府出身的身份,到时候就算是稍微为自己捞一点也没人敢管……” 暗思之际,赵镇脚步轻快的进入了赵府之中,只见到赵府前庭堆满了各色礼品,赵府所有仆从皆是忙着迎来送往,每个人都是一副春风得意的表情,面对客人的时候也隐隐带着一丝傲气,显然赵府里大多数人的想法皆是与赵镇相似。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也就是这般情况了。 不过,当赵镇走入赵府后宅之际,却是很快就收敛了表情间的得意,并且是摆出一副恭敬小心的态度。 赵府里的如意夫人可不是一位好对付的,赵镇也是赵府老人了,却是很清楚这位如意夫人的性格,推测方茹这个时候只怕是心情不佳,一旦是自己让方茹发现了不满意的地方,就必然会遭到一顿重罚。 * 实际上,就像是赵镇的心中推测一般,方茹此时的心情算不上好。 赵俊臣入阁辅政、册封伯爵的事情固然是一件天大喜事,只看赵府如今的宾客如云、争相庆贺的景象也就可见一斑,方茹自然也会为了赵俊臣而感到高兴。 只可惜,方茹名义上只是赵俊臣的妾室,所以她这个时候只能躲在后宅里处理诸般杂事,而代表赵俊臣会见宾客之人则是赵府名义上的女主人崔倩雪,所以方茹也无法亲身感受到赵俊臣的荣耀时刻。 这样一来,方茹的自然是有些心情不佳。 不过,相较于方茹身边的张玉儿,方茹的情况还算是好的。 赵俊臣对于方茹的宠信早已是公开的秘密,许多人都知道方茹乃是赵府的实际女主人,赵俊臣的许多产业与事务皆是由方茹负责管理,所以宾客们今日赶来赵府祝贺的时候,许多人也同样会为方茹准备一份礼物。 但张玉儿的境遇就截然不同了,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赵府之中还有一个张玉儿的存在,所以也就不会为张玉儿准备礼物,赵府的热闹景象却是与张玉儿完全没有关系。 当赵镇求见方茹的时候,方茹正与张玉儿共同探讨今天早朝上所发生的情况。 这段时间以来,朝廷局势变化很快,方茹应对之际也是深感吃力,所以等到张玉儿返回京城之后就与张玉儿共享情报、一同谋划了。 赵镇进入房间之际,就听到张玉儿娇声说道:“老爷他果真是神机妙算、深谋远虑,咱们前段时间还担心陛下他最后会把陕甘三边的军功全部算在梁辅臣的头上,让咱们老爷竹篮打水一场空,为此还特意准备了许多手段,却没想到咱们老爷压根就没有留给陛下任何瓜分军功的机会,如今更是独占了所有荣耀!咱们当初的那些担心,如今回想起来却是多虑了,咱们能想到的事情,老爷他又岂会想不到?自然是早就有了准备与胜算!” 说话之际,张玉儿的妙目一转,看了一眼进入房间的赵镇,又是笑道:“还有这个‘评书行会’,谁能想到原本只是下九流的评书人被老爷他暗中控制之后竟是发挥了这般大的作用?四个月前全京城都在热议《说岳全传》的盛况我也有过耳闻,却是完全没有想到这般盛况竟是老爷他为了今日局势的伏笔!若非是当初《说岳全传》的铺垫,老爷他的如今功绩也不会有这般强烈反响,这般手段回想起来当真是令人赞叹!” 与方茹的复杂心思不同,张玉儿完全没有因为自己遭到了客人忽视而感到不快,她只是沉溺在赵俊臣的诸般精妙计划之中而兴奋无比。 对于张玉儿而言,只要能够参与到赵俊臣的诸般计划之中也就足够了,她并不在意那些虚名。 张玉儿回京之后,她肠胃里的金刚石粉末就很快被化解了,再加上赵府名医章德承的疗养手段,如今身体已经恢复了大半,也就重新恢复了从前千娇百媚的模样。 此时,张玉儿只是用一双妙目轻轻扫了赵镇一眼,就让赵镇忍不住的心头一荡。 赵镇不敢表现出更多异常,连忙是垂首不敢多看,生怕自己会引起方茹与张玉儿的不快,只是行礼道:“小人见过如意夫人、见过……玉儿小姐!” 称呼张玉儿的时候,赵镇稍稍迟疑了一下,却是选择了“小姐”的称呼。 赵镇知道张玉儿的心机手段之高明还要胜过方茹一筹,今后也迟早会在赵府之中拥有一席之位,但他依然不敢用“夫人”相称,生怕会犯了方茹的忌讳。 方茹听到赵镇的称呼不同之后,眼中闪过了一丝满意,缓缓问道:“评书人讲了老爷的故事之后,百姓们的反响如何?” 赵镇连忙用讨好的语气说道:“反响极佳,百姓们如今已经是纷纷转变了态度,不仅是坚信咱们老爷乃是一位英雄与贤良,更简直还要把咱们老爷视为近百年来第一圣人了!” 说话间,赵镇就把茶馆里的景象向着方茹与张玉儿详细讲诉了一遍。 方茹与张玉儿相互对视了一眼之后,方茹似乎是并没有更多看法,但张玉儿则是说道:“还是远远不够,必须要继续加大宣传力度!按照你的说法,悦来茶馆的那些茶客大多是张云清的老主顾了,原本就对张云清有些信任,所以他们才会轻易接受这个故事,但绝大多数人恐怕是不能在短时间内转变想法,所以咱们下一步计划就是要让更多人接受这个故事,等他们重复听了几十遍之后自然会有改变,赶在老爷他返回京城之前就要做出成效!” 赵镇连连点头道:“小人明白了!” 赵镇领命之后,眼看到方茹与张玉儿并没有更多吩咐,就连忙是告辞离开了,不敢再打扰二女商议事情。 而赵镇刚刚离开房间,就见到另一位赵府仆人进入房间禀报道:“如意夫人、张小姐,这是最新的宾客礼单!仅是今天上午,咱们赵府就有八十七位客人来访表示庆贺,皆是达官显贵、巨贾豪族,另还有三百余人虽然没有亲自来贺,但也为府里送来了贵重贺礼,账房的人粗略计算了一下,仅仅是今天上午的所有贺礼加于一起,总价值就高达二十万两银子以上!” 说完,这名赵府仆人就把礼单呈给了方茹。 方茹接过礼单之后垂首看去,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顿时是忍不住轻咦一声。 “姐姐,怎么了?”张玉儿好奇问道。 方茹把礼单递给了张玉儿,让张玉儿自己去看。 张玉儿探首看去,却见到礼单上面排在最首位的名字,竟是太子朱和堉!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一十八章.转变. …… …… 看着贺礼名单上列于首位的太子朱和堉,方茹与张玉儿一时间皆是陷入了沉思。 “这已经是太子他第二次向老爷示好了!”方茹的表情颇为严肃,缓缓说道:“记得前些日子老爷与崔倩雪大婚之际,太子就送来了一份贺礼,但只是一柄不值钱的金玉如意以及一本劝人向善的古籍罢了,那时候陛下亲自为老爷赐婚,太子他送来一份贺礼也是题中应有之义,否则就是故意与陛下难堪,并不能说明太多,最多也只是表示太子对老爷的敌意稍有降低罢了,但这一次……” 说话之际,方茹的一双杏眼紧紧盯着贺礼名单里的内容。 礼单上面,清楚标示着太子朱和堉的贺礼内容——“上品玉雕一具,高一尺、重八斤二两,浮刻三公鸡展翼;大小相同的上品明珠十颗;另有贺银一千两;” 方茹这些年来一向是负责管理赵府的库房与账目,对于珠宝玉器的价值也非常清楚,一块高达一尺、重达八斤的上品玉雕,市价至少是三千两银子,若是再由名匠出手雕刻而成的话价格还会再有上浮许多;十颗同样大小的上品明珠,市价同样是超过了一千两银子,再加上贺银一千两……这些贺礼加起来至少也是价值五千两银子。 太子朱和堉自然是不缺银子,不仅是每个月都有太子俸禄,还会时常收到德庆皇帝的赏赐,但他毕竟要养活东宫里面一大摊子人,平日里的开销也是极多,再加上太子朱和堉从来都不会使用非法敛财、受贿贪墨的手段,他手里的闲银必定是有限的,如今一口气拿出这般贵重的贺礼,却也算得上是下了血本了。 下了血本的贺礼,往往就是意味着示好,也往往就是意味着诚意。 所以,见到朱和堉的这份贺礼之后,也难怪方茹会面现震惊了。 另一边,张玉儿出身于勋贵之家,在这方面要比方茹更有见识一些,却是轻声补充道:“这些贺礼,可谓是大有讲究啊……姐姐你看这具玉雕,说是浮刻着三只公鸡展翅之像,这是暗示着‘三公’之意,三公乃是太傅、太师、太保之位,可谓是百官最高荣衔,如今也只有周尚景拥有这般殊荣,太子这是期望老爷更进一步啊……还有这十颗明珠,古人有云‘明珠暗投’,却是把明珠暗喻为惜才之意……” 这段时间以来,方茹也发现了自己的能力见识较之张玉儿有着明显不如,明明是同样一件事情,但张玉儿就是能看出更多东西。 此时,听到张玉儿的提醒之后,方茹的眼神中有些怅然若失,只觉得自己对于赵俊臣的作用降低了许多,但转瞬间就已经恢复了常态,并没有让这一丝情绪干扰判断,只是点头道:“这样看来,太子的示好之意已是非常明显了……呵呵,眼看到储君之位不保,终于是放下了架子与矜持,愿意与老爷合作了吗?就只怕是有些晚了!” 张玉儿曾经还是陈芷容的时候,就暗中为七皇子朱和坚办事多年,她的思维方式也与朱和坚有些相似,说道:“却不知道老爷会是如何想法,但我并不看好太子能与老爷顺利合作下去,双方毕竟不是一路人,老爷的许多手段都是太子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就算是暂时合作一时,也迟早会再次决裂。” 方茹点了点头,似乎是认同了张玉儿的说法,但也没有任何表态,只是说道:“今天晚上就把这件事情写到书信里传去花马池营,老爷的心中想法并非是你我能猜测到的,也许会另有决定也说不定……老爷他曾经说过,从来都没有永远的敌人,随着立场与情况的不同,化敌为友也是寻常之事。” 张玉儿见识了赵俊臣的诸般计划之后,也知道赵俊臣常有化腐朽为神奇、另辟蹊径的手段,于是点头道:“姐姐说得有理,这般事情正应该尽快交由老爷决定。” 接下来,二女也不再关注太子朱和堉的贺礼,而是认真研究礼单,借此来探究着各派势力的态度变化。 事实上,随着赵俊臣如今立下了赫赫战功、正式入阁辅政之后,像是太子朱和堉这般态度大变、改弦易辙的人并不是少数,这份贺礼名单之中有许多人一向是对赵俊臣秉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但这一次则是纷纷送上了贵重礼物表示诚意。 很显然,若是没有意外情况的话,赵俊臣的权势必然会迎来一段时间的迅速膨胀。 但方茹与张玉儿也皆是心中清楚,所谓“意外情况”是必然会发生的,不论德庆皇帝还是各位权臣都不会任由赵俊臣的权势扩张太快,如今随着“赵党”二号人物左兰山的离京,只怕是庙堂里很快就会出现异变了。 对于这般情况,赵俊臣也是早有预料,方茹与张玉儿二女这段时间更是暗中准备着。 这一天,随着赵俊臣的入阁与封爵,赵府必定是热闹非凡,也必然是会发生许多意料之外的情况。 就在方茹与张玉儿二女认真研究着礼单之际,又有一位赵府仆从匆匆进入房间,却是轻声禀报道:“启禀如意夫人……崔府的老夫人来到咱们府里了。” 听到禀报之后,方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的问道:“崔府老夫人?是哪个崔府?” 但很快,方茹就已经明白了“崔府老夫人”所代表的含义,表情间满是复杂,又问道:“你是说崔倩雪的祖母?前阁老崔勉的正妻夫人?” 崔倩雪乃是赵府里的正牌女主人,方茹私下里直呼其名倒是没什么,但赵府仆从却是不敢无礼,低头道:“正是崔夫人的祖母、崔阁老府里的那位老夫人!” 听到这般禀报之后,方茹的表情稍稍呆滞了片刻,然后点头道:“看来,如今不仅是太子朱和堉与各派系纷纷转变了态度,就连前阁老崔勉的态度也发生了变化……这倒是一件好事!” 崔勉乃是清流领袖之一,当初因为崔倩雪与赵俊臣纠缠不清的缘故,他为了保护自身声誉,却是狠心把崔倩雪赶出了崔家,甚至就连崔倩雪的父亲也被族谱除名,等到崔倩雪正式嫁入赵府之后,崔勉与崔倩雪的关系倒是稍稍缓和了一些,也一直是暗中利用自己的人脉关系为赵俊臣改善声誉,但他在明面上依旧是与崔倩雪划清界限、再无联系。 如今,随着赵俊臣的入阁辅政,朝野声誉也是大为改善,崔府老太太亲自赶来赵府表示恭贺,也就意味着崔勉已经不再排斥崔倩雪嫁给赵俊臣的事情,不仅是崔倩雪很快就可以回归崔家,赵俊臣与崔勉的合作也很快就可以从幕后转向台前了。 正如方茹所说,这是一件好事。 然而,方茹表态之际,面容间依旧是不见太多喜色,眼神里满是复杂思绪。 随着崔倩雪重新回归崔家,今后也就有了强势的娘家人为她撑腰,她在赵府中的正妻地位也就会愈加稳固,方茹也就愈加不可能与她相争了。 如此一来,方茹自然是有些失落。 在崔倩雪、张玉儿二女陆续进入赵府的时候,方茹就曾多次在心中告诫自己一定要表现大度一些,绝不能轻易显露出嫉妒与失态,否则就只会让赵俊臣感到为难。 但如今,随着张玉儿不断展现出更强的眼光手段,随着崔倩雪在赵府的地位越来越稳固,方茹才发现“大度”二字说起来容易,但真正做起来却是难上加难。 嘴角闪过了一丝苦笑之后,方茹轻声吩咐道:“崔家老夫人毕竟是长辈,又代表着前阁老崔勉,她这次亲自来到赵府,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吩咐下去一定要认真招待,绝不能有任何失礼……我的身份低贱,却是不能亲自现身相见,招待崔老夫人的事情一切听凭崔夫人做主就是,不必再来过问我的意见。” 见到方茹的心情不佳,这名赵府仆从不敢多呆,连忙答应一声就离开了。 然后,方茹就与张玉儿继续埋首研究贺礼名单,只是多了一些神思不属。 与此同时,张玉儿却是至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异常表现,只是见到方茹的神思不属之后,一双妙目中满是意味深长的笑意。 * 却说,就在方茹与张玉儿二女留在后宅忙着处理诸般事务的时候,崔倩雪也正在前宅忙着招待各方宾客之事。 因为赵俊臣尚未回府的缘故,赵府的宾客们大都是官员勋贵们的妻女家眷,却是想要通过“夫人外交”的手段与赵俊臣拉近关系。 崔倩雪这些日子固然是成长了一些,但本性上依旧是天真烂漫、不经世事,让她同一时间招待这么多性格迥异、来历不同的宾客,想要面面俱到也实在是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 幸好这些宾客们大都是知趣之辈,她们来访赵府的主要目的也正是为了讨好崔倩雪,宾主相见后只是一味顺着崔倩雪,就算是崔倩雪偶有失礼不周之处也只当做没有看见,所以崔倩雪倒是勉强应付了过来,只是颇有些手忙脚乱。 而就在崔倩雪被一群官员勋贵的女眷们围着应接不暇之际,却是突然收到禀报,说是她的祖母霍氏来到了赵府。 崔倩雪当初还在崔府的时候,就是最是受到祖母宠溺,也正是因为崔府老夫人的呵护有加,崔倩雪才会养成这般天真浪漫的性子,只是崔府老夫人向来是谨守妇道、嫁夫从夫的作派,当初崔勉要赶走崔倩雪的时候也不敢多劝,等到崔倩雪离开了崔府之后更是再也没有与崔倩雪联络过了。 听到消息之后,崔倩雪只觉得不敢置信。 然后,崔倩雪顾不得众位宾客,连忙是向着赵府大门奔去。 当崔倩雪奔到赵府前庭的时候,正好是看到一位满头银发、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被人搀扶着走了过来。 这位老太太正是前阁老崔勉的正妻、崔府的老夫人霍氏。 此时,霍氏看向崔倩雪的眼神满是宠爱与愧疚,眼眶隐隐有些发红。 “祖母!” 一声轻呼之后,崔倩雪扑进了霍氏的怀里,眸子里已经是忍不住蓄满了泪水,被赶出崔家的委屈与无措在这一刻却是尽数释放了出来。 “好孩子,这段日子实在是委屈你了……祖母无用,当时没能劝阻住你祖父……是祖母对不起你!” 说话间,霍氏也同样是老泪纵横。 然后,霍氏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轻轻拍了拍崔倩雪的娇背,又说道:“别哭了,眼下赵府有这么多客人,你如今乃是赵府的女主人,可不能太过失态,否则就要让人小看了!” 扶起崔倩雪之后,霍氏仔细打量着崔倩雪的面容变化,见崔倩雪并未明显消瘦之后,却又欣慰笑道:“不过,你前些日子虽然是因为婚嫁之事被赶出了崔家,但终究是没有嫁错相公,你家相公也实在是争气,在陕甘三边立下了赫赫战功,如今朝野官民都是在争相称颂,一举就扭转了此前的名声……你祖父他收到消息之后,如今已经转变了心意……我今天来到赵府,一是因为赵府客人太多,怕你应付不过来想要为你帮衬一下,二也是你祖父他让我告诉你一声,让你与你父亲这几日抽空返回崔府一趟。” 听到霍氏的说法,崔倩雪不由是娇躯一震,满脸惊喜道:“祖母你是说……祖父他愿意让我返回崔家了?” 霍氏笑着点头,说道:“所以说,你家相公实在是争气,如今已经是内阁阁老、新成伯爵了,而你如今也是当朝阁老、堂堂伯爵的正妻,若是你祖父他依旧不让你回去,那就是咱们崔家失礼小气、让人耻笑了!……唉,你也别怪你祖父心狠,在他的那个位置上,许多时候也是身不由己。” 崔倩雪愣了片刻后,终于是破涕而笑,郑重点头道:“我这几日处理了赵府的事情之后,就一定会尽快与父亲返回家里拜见祖父他老人家!” 其实,崔倩雪也明白崔勉的迫不得已,更还清楚赵俊臣最终愿意娶她入门也是因为崔勉私底下极力促使的缘故,自从崔倩雪正式嫁入赵府之后,赵府与崔府之间的暗中联络也很频繁。 然而,崔倩雪表面上终究只是一个被赶出家族的弃女,再也不能正大光明的与娘家联络,还要承受世人们的闲言闲语,这般痛苦绝非常人可以想象。 如今,崔倩雪能够正大光明的回归崔家,对她而言实在是意味着太多太多。 正如霍氏所说,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嫁了一个好相公。 崔倩雪从未后悔自己当初嫁给赵俊臣的决定,但这一刻,崔倩雪却是愈加为自己是赵俊臣妻子的身份而感到自豪了。 * 而就在京城里风云变化的同时,这一天的陕甘三边,赵俊臣也同样是率领大军返回了花马池营。 随着赵俊臣抵达花马池营,陕甘三边的局势也就正式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 明后两天虫子有闲暇时间,会双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一十九章.班师回营. …… …… 各地督抚与总兵们收到了赵俊臣的召集令之后,纷纷是即刻收拾行装赶向了花马池营,不敢有丝毫怠慢与耽搁。 其中,陕西巡抚章晟德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是留在长安府坐镇,与花马池营距离最近,却是抢在赵俊臣返回花马池营之前就率先抵达了这里。 当赵俊臣率领大军返回花马池营的时候,章晟德更是提前收到了消息,一大早就率领着花马池营内所有文武官员们出城十里相迎,再加上众位官员的随从与部下,负责维持秩序的官兵,另还有章晟德特意寻来的锣鼓队、舞狮队,迎接队伍总计有好几千人,场面颇为浩大。 然而,相较于赵俊臣班师回营时的壮观雄伟之气势,这点场面也就不算什么了。 当初赵俊臣率军离开花马池营的时候,只带走了战兵新军、禁军援兵、以及部分花马池营的本部兵马,总计有四万余将士,但如今他返回花马池营的时候,麾下军队除了当初带走的各部兵马之外,更还加入了固原边军、甘肃边军、以及渭水决战期间赶来支援的各路杂军。 这段时间以来,赵俊臣的麾下各部兵马固然是损伤惨重,但加入了各路生力军之后,兵力反而是增加了近一倍,足有高达八九万兵马之多。 可以说,陕甘三边境内的可战之兵,如今已是尽数汇聚到了赵俊臣的麾下! 正所谓“人上一千,无边无沿,人上一万,彻地连天”,如今赵俊臣的麾下兵马总计有近十万之巨,场面之壮观浩大也就可想而知了。 当大军出现在章晟德等人的视野尽头的时候,所有人都只觉得一股排山倒海的威势扑面而来,浩荡无尽的兵力,千军万马的奔行,一时间竟是让人产生了地动山摇、天地变色之错觉。 迎接队伍之中,像是陕西巡抚章晟德乃是权高位重的封疆大吏,像是花马池营代总兵郑余乃是经验丰富的军中老人,像是锦衣卫百户洪高功出身于勋贵世家也是见多识广之辈,但即使是他们也是人生中首次见到这般盛况。 最重要的是,这支军队的将士们大都是经历了多场血战,他们的形象气质更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一个个皆是意气焕发、慷慨激昂,即使是一路急行军从渭水南岸赶到了花马池营,也依然是斗志昂扬、队列不散,不见有丝毫颓态。 见到这支雄赳赳、气昂昂的威武之师,出迎众人一时间只觉得不敢相信。 这还是他们所熟悉的那些一战即溃的嬴弱边军吗?不过是一个月未见,怎么就有了这般天翻地覆的变化?难道只是几场胜仗就当真是可以彻底改变一支军队的气质不成? 与此同时,还有许多心思机敏之人想到了更多的事情。 随着蒙古联军于渭水南岸被赵俊臣率军一举全歼,今年的火筛入寇已是告一段落,按理说各镇军队这个时候也就应该尽快返回各自军镇了,但为何赵俊臣如今不仅没有命令各军返回驻地,反而是把他们全部带到了花马池营? 难道,赵俊臣今后还会有什么大动作不成? 一时间,负责迎接的众位文武官员心思各异,心情或喜或忧。 不待他们多想,大军已经渐渐靠近,花马池营的众位文武官员在章晟德、洪高功、郑余三人的带领下也纷纷是迎了上去。 * 很快的,赵俊臣的八抬轿子已是出现在了众位官员的面前。 当初赵俊臣率兵出征的时候,为了表示决心却是乘坐着一尊棺木与大军同行,但如今赵俊臣返回花马池营的时候则是乘坐在一顶严严实实的八抬轿子里面,轻易不会露面。 倒也不是赵俊臣刻意摆谱,只是他的身体经过长期操劳之后早已经濒临极限,如今还没有生出大病全是凭着一股意志力强自撑着,自然是再也没有力气乘马而行,也扛不住路上风寒,再加上陕甘境内的路况颠簸,乘坐马车的话只会更加受罪,所以赵俊臣也只好是乘坐轿子了。 见到赵俊臣的轿子之后,章晟德连忙是向着后方打了一个手势,顿时间锣鼓齐鸣、鞭声喧天,左右两旁更还有民间艺人舞狮舞龙助兴,可谓是一片欢腾景象。 在这般热闹环境之中,众位官员在章晟德、洪高功、郑余的带领下纷纷是向着赵俊臣的坐轿行了大礼,齐声说道:“卑职(下官)等人恭迎钦差大人班师回营!恭贺钦差大人于渭水一战全歼敌寇、立下百年未有之赫赫战功!钦差大人之丰功伟绩,必将是扬名天下、青史留名!” 他们显然是特意排练过,声音颇是整齐响亮。 听到众人的恭贺之后,赵俊臣抬手掀开了轿子的侧帘,露出了一张苍白面孔,冲着众人点头道:“本钦差这些日子身体不大好,见不得风寒,所以这次就不下轿子与各位见面了,还请各位同僚见谅。”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再看到赵俊臣的苍白脸色,众位官员自然是不敢提出质疑,只是纷纷赞颂赵俊臣劳苦功高、鞠躬尽瘁,可谓是人臣之典范云云,却是不愿意放过任何讨好赵俊臣的机会。 说实话,自从渭水决战之后,这些话语赵俊臣早就听腻了,不论是军中众位文武,还是行军路上所途径遇到的各地官员,所有人见到赵俊臣之后都会滔滔不绝的讲一大堆恭贺话,赵俊臣每天都要听上好几遍,早已经是烦不胜烦。 但赵俊臣即使是再不耐烦,也必须要保持面部笑容继续听下去,还必须要表现出一副自己很高兴、很有兴趣的模样。 毕竟,到了赵俊臣如今这般地位,一举一动都会影响深远,这个时候哪怕是稍微表现出一丝不耐烦之意就会引来无数猜想,官员们讨好之后若是得不到回应也会心生惶恐、担心自己是不是哪里得罪了赵俊臣而不自知,许多官员原本是有心要投向赵俊臣的门下,见到赵俊臣反应冷淡之后也会转变想法。 这个时候也同样如此,赵俊臣早已是迫不及待想要返回花马池营进行休息了,但依然是不能打断众位官员滔滔不绝的恭贺与讨好,只等到众人的话语稍稍告一段落之后,赵俊臣才找到机会缓缓说道:“各位同僚,本钦差这些日子率领着八万余将士行军赶路,可不是一件容易事,这一路上需要操心的地方实在太多,如今也确实是有些疲乏了,有什么话咱们还是回到花马池营再谈吧。”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众位官员也是知趣之辈,自然是不敢再有纠缠,很快就让开了道路,带领着赵俊臣的麾下大军进入了花马池营。 * 花马池营乃是陕甘三边境内规模最大的军事营堡,但也很难同时安排八万余军队进驻其中,许多军队最终也只能留在花马池营周围寻找地方驻扎,想要把各路军队全部安置妥当,必然是一件棘手难题。 等到各军皆是驻扎完毕之后,时间就已是傍晚时分了。 趁着众位官员安排军队驻扎之际,赵俊臣回到了三边总督府内稍稍歇息了一下,总算是恢复了些许精神,又得知各军驻扎之事已经全部安排妥当之后,赵俊臣就命人招来了章晟德、洪高功、郑余等人问话。 收到赵俊臣的传讯之后,章晟德、洪高功、郑余三人很快就赶到了赵俊臣的面前。 在赵俊臣亲自率领大军迎战蒙古联军期间,这三人也分别被赵俊臣安排了不同任务。 其中,章晟德主要是负责赈济灾情与逃荒百姓的事情,洪高功则是负责查抄汪家及其朋党的事情,至于郑余身为花马池营代总兵自然是要负责花马池营的防务事宜。 赵俊臣见到了这三人之后,就首先向郑余询问了花马池营这段时间以来的情况,发现并没有任何重要事情需要自己亲自处理,一些琐碎小事也轮不到赵俊臣来操心。 郑余向赵俊臣禀报情况之际,表情间满是失落——当初赵俊臣安排他留守花马池营的时候,郑余认为明军与蒙古联军的战事只怕是败多胜少,只觉得自己逃过了一场劫难,但如今见到明军迎来了一场百年未有的大捷之后,才知道自己错过了一场军功与富贵,自然是后悔不已,心中暗恨自己当初为何没有主动请战。 赵俊臣自然不会理会郑余的后悔与失落,只是又把目光转向了章晟德,问道:“章巡抚,陕西境内的灾情赈济之事,这段时间进展如何了?百姓们可有尽数收到朝廷发放的赈灾粮草?民心可还算是安定?还有,前段时间遭到各地督抚们所拘押的那些逃荒百姓,如今又是什么情况?” 询问之际,赵俊臣的表情颇为严肃。 如今随着蒙古联军的全灭,陕甘三边的战事已经告一段落,出兵收复河套平原的事情也并非赵俊臣一己之力就能办成,还需要等到朝廷中枢的明确答复与大量支援,所以陕甘灾情也就再次成为了赵俊臣目前最关注的事情。 尤其是那些前段时间被各地官府拘押的逃荒百姓,规模多达近十万人,因为战事的缘故至今也未能返乡,这批难民汇聚于一处,整日里不仅是无所事事、更还是人心惶惶,稍有不慎就会引发一场民变,让赵俊臣这些日子时有担忧,如今也是最为关切。 当初,赵俊臣对外散布虚假消息,宣称这批逃荒百姓被尽数送到了阶州城附近,却只是为了吸引蒙古联军强攻阶州城罢了,实际上这批逃荒百姓这段时间一直是滞留在长安府城附近,交由章晟德负责安置。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章晟德也是面色严肃,沉声答道:“启禀钦差大人,朝廷的赈灾粮草暂时还算充足,各地灾区的百姓们皆已是领到了一份口粮,这份口粮虽然是数量不多,但也能让他们在今后一个月内每天喝上一碗稀粥度日…与此同时,在官府的号召与带动之下,各地乡绅也纷纷开办了粥棚,每天都会赈济许多百姓,各方协力之下至少不会让灾民们饿死路边,所以百姓们如今也算是民心稳定,并未有生出什么大乱子。” 回答之际,章晟德也不敢完全下保票,只是说“灾民不会饿死”而已。 不过,赵俊臣对于章晟德的这般回答却已经是非常满意了。 在这个时代,哪怕是太平盛世年间,官员们能做到辖区内百姓无人饿死也算得上是一件耀眼政绩了,像是如今这般连年天灾,官府想要保证灾民们每日都能有最低限度口粮,更是一件难比登天的事情,章晟德敢说出“百姓不会饿死”的表态,已是足以说明他这段时间的用心与操劳了。 见到赵俊臣的表情变化之后,章晟德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又说道:“只是,陕西境内的灾民数量实在太多,朝廷的赈灾粮草虽然并不算少,但也无法填饱几十万张肚皮,依照目前的情况来看,陕西的粮食最多也只能再坚持三四个月时间,到时候只怕是又要伸手向朝廷索要粮食赈济灾民了。” 赵俊臣叹息一声,点头道:“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赈灾粮草再多也总是不够用,几万石粮食对于无数灾民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不过,后续赈灾粮草的事情,你倒也不必担心,我很快就会返回京城了,朝廷也正在各地征收今年的秋税,到时候我总会想办法为你们周转一些,至少也要保证百姓们顺利渡过今年寒冬才是。” 顿了顿后,赵俊臣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却是提醒道:“对了,朝廷如今正在进行的农务改革之事,乃是由我亲自提议、亲自主持,这件事对于陕甘而言尤为重要,若是陕甘各地可以尽快依照朝廷的指导进行农业改革,种植大量的地薯与玉米等作物,今后就算是再次遇到这般灾情也不会像是如今这般窘迫了,这些作物不仅是产量极高,也非常的耐寒耐旱,最是适合陕甘境内土地种植,你身为陕西巡抚今后一定要重视此事!” 说到这里,赵俊臣的眉头微微皱起,说道:“依我来看,各地近年来的连连天灾,绝非只是偶然,咱们必须要早做准备才行,不能总是只知道向朝廷伸手要粮,否则朝廷就算是有再多的粮草积蓄,只怕也撑不了几年,等到朝廷的存粮见底之后,这局面只怕是就要无法收拾了。” 章晟德连忙点头答应道:“下官明白了,既然农务整改之事是由钦差大人亲自出面主持,就必然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下官一定会敦促辖区内的各地官员用心操办!” 说完,章晟德也同样皱起了眉头,又说道:“钦差大人,赈灾之事倒也还算顺利,但那些逃荒百姓的事情,处理之际却是让下官实在有些为难。” “哦?有何棘手之处?”赵俊臣连忙问道。 章晟德答道:“前段时间,各地官府总计是抓捕拘押了各地逃荒百姓总计九万两千余人,钦差大人您把这批难民交给下官负责之后,下官原本是想要把他们遣返原籍,交由各地官府负责,但那些逃荒百姓愿意返回原籍的只是极少数,绝大多数人或是只想要留在难民营里等候朝廷赈济,又或者是只想要涌向直隶与南方继续逃荒,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返回原籍,任是下官如何劝说也是无用,下官稍是使用了一些强制手段,就险些引发了一场民变,于是就再也不敢有任何动作了,如今只是任由他们滞留在难民营里,每隔几日就会送去一批粮草供养着!” 说到这里,章晟德疑惑摇头道:“世人都说故土难离,下官原本还以为这些逃荒百姓应该是很乐意回到原籍才对……” 说完,章晟德轻叹一声,表情间满是为难。 赵俊臣却是面现冷笑,道:“章巡抚是当真不知道这些逃荒百姓们的想法?就算是不知道这些逃荒百姓们的想法,难道还不明白那些地方官员与各地乡绅的秉性?这些百姓们逃荒离开故土之后,他们留在家乡的田宅与家产恐怕是早就被各地官府联合地方乡绅趁机侵占了,就算是把他们遣返原籍,但他们失去了土地与家产之后,今后又要靠什么谋生?还不是要继续等死?”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章晟德的脸上满是尴尬,却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接话。 赵俊臣并没有继续刁难章晟德,只是轻轻一叹之后,又说道:“不过,就算是他们的田产家宅没有被人侵占,返回原籍之后只怕也是难以养活自己,朝廷的赈济粮草就算是如数发放也只能让他们半死不活罢了……陕甘各地的土地原本就有些贫瘠,如今经历了连年天灾之后就更是难以供养百姓了,若是从前只需要十亩田地就可以供养一户百姓的话,如今只怕是需要三十亩地才行……除非是本官的农业整改计划能够进展顺利,否则这般状况怕是很难改变,也是远水不解近渴……” 见赵俊臣也是这般为难,章晟德不由是有些焦急,说道:“但也不能任由这些逃荒百姓继续滞留啊,陕西境内还有本土灾民需要赈济,原本就有些力不从心了,若再是继续供养这批难民,只怕是粮草就要更加不够用了……更何况,这么多百姓整日里无所事事聚集在难民营里,只怕是迟早都会生出大乱子。” 赵俊臣沉思片刻后,缓缓说道:“章巡抚所说这些情况,我也是心中有数,自然是不会把这个烂摊子全部丢给你来处理……这样吧,章巡抚你返回长安府城之后,就再去难民营里统计一下,看看究竟有多少人不愿意返回原籍!那些愿意返回原籍故土的百姓,你要尽快安排他们离开难民营,至于那些不愿意返回原籍故土的百姓……本官返回京城的时候自然会设法安置他们。”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之后,章晟德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西北督抚们当初为了向蒙古联军乞和,就私自拘押了各地的逃荒百姓,想要把这批逃荒百姓与朝廷的赈灾粮草送给蒙古联军、以乞求蒙古联军的暂时退兵,但这项计划被赵俊臣阻止之后,这些逃荒百姓就变成了一个难以解决的烂摊子,既不能让他们原地解散从此不管,但出手管理之际也是百般为难,稍有不慎就是一场天大麻烦。 所以,章晟德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赵俊臣竟然是愿意亲自接手这样一个大麻烦、烂摊子。 难道赵俊臣就不怕会引火烧身? 稍稍犹豫了一下,章晟德认为赵俊臣也许是尚未发现这件事的棘手之处,却是问道:“钦差大人您打算是如何处置这批逃荒百姓?总不能继续供养着他们吧?” 赵俊臣似乎是早就有了定计,缓缓答道:“这些逃荒百姓不愿意返回原籍故土,乃是因为他们已经失去了田地与家宅的缘故,就算是没有失去田地与家宅,曾经的那些土地也已经无法养活他们了……既然如此的话,那本钦差就给予他们足够养活自己的田地家宅也就行了!” 听到赵俊臣的回答,章晟德愈加是目瞪口呆。 赵俊臣的这般回答自然是无懈可击,逃荒百姓们只要是拥有了足以养活自己的土地,自然是不会再生乱子,所有麻烦都会迎刃而解,这般道理章晟德也同样很清楚。 但问题是章晟德无法想象赵俊臣要从哪里去寻找足以供养近十万百姓的土地。 “钦差大人您要从哪里寻到足以安置近十万百姓的土地?这可不是一批小数目!”章晟德忍不住再次问道。 对于章晟德的疑惑,赵俊臣却是笑而不答。 明朝的土地兼并状况极为严重,穷苦百姓们就连立锥之地都没有,但实际上明朝境内可用之地依然不少,只不过这些土地全部集中到了各地王府与乡绅手中。 尤其是明朝的那些王爷们,每一位都拥有上万倾的良田,偏偏又仗着皇家子弟的身份从来都不向朝廷缴纳税赋,并且他们为了追逐利益也很少用这些土地耕种粮食,大都是种植一些利润更高的棉花、花卉、水果等作物,每年还领着朝廷大笔钱粮作为供养与俸禄,可以说明朝国库的如今缺粮窘状,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这些皇室蛀虫。 赵俊臣很清楚,德庆皇帝对于这般状况早就已经非常不满了,当初“八王船行”的事情更是进一步强化了德庆皇帝的决心,等到朝廷出兵收复河套的战事告一段落之后,德庆皇帝的威望也会大为高涨,到时候正是他出手对付这些“贤王”的大好时机! 这也是赵俊臣想要出兵收复河套的动机之一,唯有让德庆皇帝拥有了收复河套的荣光,他才会拥有足够的威望铲除一批明朝皇室蛀虫。 赵俊臣也同样很清楚,随着“小冰河时期”的逐步到来,明朝已经是完全无力继续供养这批皇室蛀虫了,反倒是出手除掉这批蛀虫之后,明朝这颗垂死老树才会有重新焕发生机的可能,顺利渡过“小冰河时期”的成功可能性也会增强许多。 所以,就算是德庆皇帝到时候依然不能下定决心,赵俊臣也一定会想办法让德庆皇帝下定决心! 等到德庆皇帝出手铲除了一批皇室蛀虫之后,自然会有大批土地空闲出来,到时候供养百姓的压力也会降低不少。 当然,想要实现这个计划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但就算是朝廷没有从皇室蛀虫们的手中解放一批土地,赵俊臣也同样有办法安置这批逃荒百姓。 在明朝时期,各地军镇为了供养军队,也同样都是大地主,但因为逃兵太多的缘故,各地军镇的土地也纷纷是闲置了下来,遭到了各地军官所侵占。 然而,各地军官侵占了军户们的土地之后,一旦是有了职位调动换了驻地,却是无法带走这些田产,多年来的巧取豪夺也就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只会便宜了下一任军官。 正是看明白了这般情况,在赵俊臣的授意之下,“聚宝商行”如今已经从各地军镇的军官手中收购了大量的闲置土地,面积足是高达数千倾之多。 从某方面而言,赵俊臣如今也是一位不逊于各地皇室蛀虫的大地主了。 也正是有着这般底气,赵俊臣才会愿意接手这批逃荒难民,因为赵俊臣拥有足够的土地安置他们。 等到德庆皇帝出手铲除一批皇室贤王之后,赵俊臣还会拥有更多的土地,到时候还能安置更多的百姓。 除此之外,赵俊臣手里也有非常多足以谋生的工作,不论是联合船行的运转,还是川盐的进一步开发,又或者是今后北方各省的商税整改,皆是是需要大量人手。 所以,赵俊臣并不担心这批逃荒百姓会成为自己无法解决的烂摊子。 不过,关于这些事情,赵俊臣并不会向章晟德详细解释,否则就会向他暴露太多的隐秘。 最终,赵俊臣并没有回答章晟德的询问,只是闪过了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又转头向着洪高功问道:“查抄汪家家产、抓捕汪家朋党的事情,如今进展如何了?” 与花马池营代总兵郑余一样,洪高功这段时间也同样是没有参与战事,所以也就没有分到多少军功,但洪高功此时却是没有任何遗憾之色。 无他,汪家乃是陕甘首富豪族,查抄汪家家产的任务自然是油水十足,再加上汪家的一众朋党也皆是富贵之辈,所以洪高功与他麾下的锦衣卫们这段时间可谓是捞得钵满盆满,即使是没有分到军功也完全不觉得遗憾。 这般情况,也是赵俊臣所默许的。 德庆皇帝安排这批锦衣卫跟在自己身边,名义上是保护,实际上则是监视,赵俊臣安排他们这段时间负责查抄汪家之事,一方面是为了找理由调走他们,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趁机喂饱他们,若是一点好处也不给他们的话,这些人返回京城之后就必然会向德庆皇帝说自己坏话,到时候又是一场不大不小的麻烦。 尤其是这个洪高功,他叔父洪锦乃是锦衣卫的最高长官,在京城里的勋贵世家之中也算是人脉广阔,即使是赵俊臣也不愿意轻易得罪于他,反倒是不如趁机结下一个善缘。 此时,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洪高功的脸上满是兴奋,当即是答道:“启禀钦差大人,卑职这段时间负责查抄汪家的家产,并且是缉拿汪家的各地朋党,如今已是尽数查抄了汪家之族产,抓捕了汪家族人总计三百一十七人,另还发现了汪家朋党共有三十七家,其中有十一位各地文武官员涉案较深,包括了顺元知府李禾德、宁夏军镇千户张大元等人,总计有七百三十一人被抓捕入狱……在卑职的查抄之下,在汪家及其朋党的家中总计抄到了白银一百三十五万,黄金六万七千两,田产七千余倾,另还有大量的贵重珠宝与古董字画正在点算之中……” 说完,洪高功就把一份名单与一本账目用双手递给了赵俊臣。 递交名单与账册之际,洪高功暗暗向着赵俊臣打了一个眼色示意,表示自己另还隐瞒了一些事情,需要与赵俊臣私下里密谈。 …… 原本是想要双更,但写起来发现自己收不住笔,所以今天只有一章。 不过,本章有八千字,相当于许多书的三章内容了,大家就权当是二合一章节吧。 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也会是二合一大章节,字数还会更多。 其实,虫子很喜欢写作,这让虫子感到很充实,所以有时间就会写,虫子这几年更新缓慢并不是因为懒,主要是因为没时间,也不想仓促间写一些连自己都不满意的内容糊弄大家。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二十章.密信. …… …… 听到洪高功的禀报内容、看着洪高功的眼色示意,赵俊臣并不需要私下密谈,也完全可以猜到洪高功究竟想要与自己说些什么。 汪家乃是陕甘境内的首富巨贾,汪家的三十七位朋党也皆是陕甘各地的富贵豪族,这些人的家产加起来怎么可能只有白银一百三十五万两、黄金六万七千两?这个数字再翻一倍还差不多。 也就是说,洪高功与锦衣卫们在这场抄家行动之中至少是隐瞒了一半收获。 当然,洪高功是一位“讲究人”,他深悉官场上的门门道道,也知道赵俊臣把查抄汪家的肥差交给锦衣卫负责是故意给他们好处,所以锦衣卫们也就不能独吞所有好处,他如今想要与赵俊臣私下密谈,不外乎就是想要与赵俊臣分赃罢了。 对于洪高功的心中猫腻,不仅是赵俊臣看出来了,就算是章晟德与郑余二人也同样看出来了。 赵俊臣伸手接过了账目与名册之后,眼角余光扫向了章晟德与郑余,只见章晟德不动声色,就好似变成了聋子与瞎子,完全没有看出任何猫腻,而郑余则是脸上满是羡慕,恨不得自己也能参与到这场分赃之中,但很显然两人都不打算揭发此事。 见到两人的这般表现,赵俊臣的心中有些遗憾。 这种遗憾心情,主要是针对章晟德。 * 庙堂之中,任何官员若是想要有所成就,就必须要拥有自己的官场智慧,这些官场智慧不论高低好坏,最重要的是把它们坚持下去,绝不能朝三暮四、反复无常,否则就要前功尽弃、半途而废,也无法取信于人。 比如说,周尚景的官场智慧总结起来就是“公私兼顾”四字,他从来都不会因为个人利益而危害到朝廷大局,也从来都不会因为朝廷大局就牺牲自己与朋党的利益,他总是能在两者之间找到微妙的平衡点,他为自己与朋党争取利益之际也总是不多不少、恰到好处,他一直都坚持着这样的原则,所以就成为了臣权代表,拥有了百官的支持,即使是德庆皇帝到了关键时候也会更加信任周尚景的判断。 比如说,左兰山的官场智慧总结起来就是“既不为鸡首、也不做凤尾、只当一个爪喙”,他也一直坚持着这样的原则,忠心依附于朝中权臣、在党派争斗之际冲锋陷阵不遗余力,所以每一位权臣都愿意接纳他,所以他也就在庙堂中屹立不倒,所以左兰山也同样成功了。 再比如说,沈常茂的官场智慧总结起来就是“睚眦必报”四字,任何人只要是侵犯了他的利益就必然会遭到猛烈报复,当他坚持这项原则的时候,庙堂之中无人敢轻易招惹于他,所以他也一度成功过,在百官之中威望甚高,甚至是取代周尚景成为了内阁首辅,但当他成为了百官领袖之后,反而是患得患失了,不再像是从前那般性子刚烈好斗,所以也就无法坐稳内阁首辅的位置,眼看就要失败垮台。 赵俊臣也有自己的官场智慧,那就是把自己的利益与朝廷的利益融于一体,让两者形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所以朝廷已经渐渐离不开赵俊臣,从目前来看赵俊臣也同样称得上是成功。 章晟德如今不过是四十出头,就坐上了正二品陕西巡抚的位置,显然也是坚持着自己的官场智慧。 依照赵俊臣的猜测,章晟德的官场智慧不外乎就是“和光同尘”四字了——他完全收敛了自己的性格与想法,彻底融入到了周围环境之中,随着自身所处环境不同,章晟德的表现也是截然不同。 当初梁辅臣还是三边总督的时候,章晟德就表现出一副老成持重、忠君爱国的样子,这让梁辅臣对于章晟德一直是信赖有加、评价极高; 等到梁辅臣回京辅政之后,蒙古联军大举来袭,眼见到新任三边总督王铮畏敌如虎、一心只想要绥靖乞和,章晟德的表现就好似完全换了一个人,他与各地督抚联合起来暗中截留朝廷赈济粮草、四处拘押逃荒百姓,种种表现可谓是不遗余力,于是三边总督王铮与各地督抚们也都把章晟德视为自己人; 如今,陕甘三边的主事人变成了赵俊臣之后,章晟德的表现也就再次发生了变化,他突然间成为了一位积极主战的鹰派官员、一位实干有为的封疆大吏、甚至是一位现实主义者,他把赵俊臣交代的事情皆是处理得井井有条,对于赵俊臣的某些见不得光的做法也是视而不见……所以,赵俊臣也同样对他很满意。 简而言之,章晟德究竟是怎样一名官员,首先要看他的上官的表现,他的上官若是一名忠臣,那么章晟德也同样会成为一名忠臣,他的上官若是变成了一名奸臣,他也同样会变成一名奸臣,他的上官若是坚定主战的鹰派,他就会积极为上官准备刀枪,他的上官若是软弱怕死的投降派,他也会一同跪在地上垂下脑袋。 显然,正是因为章晟德坚持着这样的官场智慧,他才会深受历任上司的喜爱与器重,所以他才会爬上陕甘巡抚的高位。 但也正是因为这般缘故,赵俊臣见到章晟德此时的不动声色之后才会感到心中遗憾。 赵俊臣与洪高功即将要瓜分上百万两银子的巨额财富,章晟德这个时候不论是表现出嫉妒、羡慕、愤慨、不屑等等任何情绪,都可以让赵俊臣看出他的真实秉性,但章晟德偏偏是一副不动声色的样子,就好似自己变成了聋子瞎子,又好似赵俊臣与洪高功瓜分赃银乃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简而言之,章晟德的表现依然是赵俊臣所“希望”看到的样子。 章晟德显然是一位人才,赵俊臣也很欣赏他的实干能力与精明眼光,但因为他坚持着“和光同尘”的官场智慧,就好似变色龙一般总是让赵俊臣无法看透他的真实秉性,所以也只能对他敬而远之了。 * “若是把我换成那位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太子朱和堉的话,章晟德这个时候应该就要立即跳出来大肆指责洪高功贪赃枉法了吧?毕竟太子他喜欢直臣,所以章晟德也肯定会变成一副直臣模样……可惜了,只论能力与眼光的话,等我返回京城之后,把陕甘这摊子事情交给章晟德负责原本最是合适,只可惜这个人的立场让我无法安心,今后也只能寄望于方振山、吴启凡之流了……” 暗思之际,赵俊臣也同样是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观察章晟德的眼光余光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洪高功呈给自己的名单与账册上面。 赵俊臣知道这份名单与账册之中皆有猫腻,所以翻阅之际也不是特别认真,只是稍稍看了几眼之后就点头道:“洪百户这段时间幸苦了,锦衣卫们办的不错,汪家及其朋党被一网打尽,他们的家产也正好是充做军资,可以成为将士们的军功赏银,倒是解了燃眉之急……如今正值天灾连年之际,汪家及其朋党的田产也同样是用处不小……” 说完,赵俊臣抬头向洪高功吩咐道:“你回去之后,就把这些金银全部送入花马池营的库房,我即将就要犒赏大军,这笔银子很快就会用到,那些田产暂时不要变卖,我还留着有用,还有那些珠宝古董,也要尽快清点完毕……” 听到赵俊臣的吩咐之后,洪高功连连点头表示领命。 接下来,赵俊臣又陆续交代了一些事情,眼看到天色将晚,也就示意章晟德、洪高功、郑余三人可以离开了。 章晟德与郑余二人皆是很快就告辞离开了,但正如赵俊臣的意料一般,洪高功却是随意找了一个理由留了下来。 等到章晟德与郑余二人走远之后,洪高功就快步走到赵俊臣的身边,弯腰低头说道:“钦差大人,关于查抄汪家及其朋党的家产之事,卑职其实还隐瞒了一些事情。” 赵俊臣轻轻摇头,道:“我就猜你也会忍不住下手……说吧,你总计瞒下了多少金银?” 洪高功陪笑道:“也不能怪卑职贪心,实在是这个汪家的油水太足了,仅是这一家就查抄到了近两百万两银子,简直就是富可敌国啊!汪家的那些朋党也全都是富甲一方之辈,他们如今皆是通敌卖国的罪人,他们的家产也全部都是赃银,家产越多也就罪行越重,卑职查抄了他们家产之后,稍稍是隐瞒一些数目,也是为了减轻他们的罪责。” 听到洪高功毫无诚意的辩解,赵俊臣依然是不置可否,只是端起茶盏轻轻饮着。 见到赵俊臣这般模样,洪高功也不敢继续东拉西扯,立刻就直奔主题,说道:“其实,卑职带着兄弟们抄了汪家及其朋党的家产之后,总计查抄到了白银三百三十五万两,黄金十一万七千两……因为汪家及其朋党的店铺与府宅大都有着官府备注的缘故,卑职倒是不好下手,但幸好这些家族为了偷税逃赋,向官府瞒报了两千五百倾良田,这些良田已是全部都被卑职暗中拿到手了,只是这些田产原本是属于不同家族,分散于陕甘各地,零零碎碎的,只怕是不好处理。” 听到洪高功的禀报之后,赵俊臣再次摇头,叹道:“你倒是有魄力,竟是一口气瞒报了两百万两银子、五万两黄金,还有两千五百倾田产!……锦衣卫的胆子都是你这般肥吗?” 洪高功却是一副邀功模样,又说道:“还不止呢!其实汪家在陕甘三边手眼通天,他们的朝野朋党并不仅仅只有三十七家,像是宁夏巨贾何家、固原副总兵胡成、榆林知府徐睿等人,也皆是与汪家关系密切,只不过他们涉案不深,并没有参与汪家的通敌卖国之事,并且这些人皆是机灵懂事之辈,见到汪家被卑职查抄之后,就很快暗中与卑职暗中联络,每家都向卑职缴纳了五万两‘赎罪银子’,并且还为卑职提供了许多消息,所以卑职也就放过了他们,这些‘赎罪银子’加起来又是三十万两银子!” 洪高功越说越兴奋,滔滔不绝的继续说道:“除此之外,卑职这一次连续抓捕了三十八家陕甘大族之后,也就查抄到了大批的田产、店铺、府宅、以及珠宝古董,按照朝廷的规矩,这些东西皆是要变卖成金银充入国库,所以陕甘各地的豪族乡绅们如今皆是蠢蠢欲动,想要用低廉价格拿下它们……这段日子以来,已经有不少人向卑职打过招呼,说是卑职到时候只要是稍稍为他们行些方便,他们就会再送给卑职十万两银子!” 赵俊臣依然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只是轻轻点头问道:“也就是说,你如今总计拿到了二百四十万两银子,另还有五万两黄金与两千五百倾良田……你打算是如何处理这些金银与田产?” 洪高功的脸上满是谄媚讨好之意,说道:“若是没有钦差大人的安排,卑职等人也捞不到这般肥差,卑职也是知恩图报的人,这里面的大头自然是要孝敬于钦差大人您了,但卑职与兄弟们毕竟是幸苦了这么长时间,回京后又要拿出一笔银子孝敬叔父,更还要上下打点关系,所以……” 说到这里,洪高功表情间闪过了一丝肉痛之色,咬牙道:“所以,卑职这边只留下一百万两银子,剩下的金银与田产就全部孝敬您了,钦差大人您看如何?” 说完,洪高功表情忐忑的看着赵俊臣。 他想要留下一百万两银子,这绝不是一个小数目,洪高功自然是担心赵俊臣会心生不满。 洪高功虽然有叔父洪锦作为靠山,但他也知道赵俊臣如今风头正盛,洪锦的锦衣卫指挥使身份能够吓住旁人却是吓不住赵俊臣,赵俊臣平日里待他友善一些也只是不希望自己轻易得罪洪锦罢了,但到了利益争夺之际,赵俊臣肯定是不会顾忌洪锦的面子。 赵俊臣皱眉思索片刻后,却是问道:“这一百万两银子里面,有多少是要孝敬洪锦的?你回京之后要如何打点关系?又要如何分配?” 洪高功眼见事情有戏,连忙解释道:“若没有叔父他的安排,卑职与兄弟们也没机会追随钦差大人来到陕甘三边发财,所以卑职与兄弟们合计了一下,要留下三十万两银子等到回京之后孝敬于叔父…… 与此同时,卑职与兄弟们拿到了这么多好处,回京之后必然会遭到同袍们的眼红嫉妒,锦衣卫大都是勋贵出身,平日里谁也不服谁,若是任由他们因为心中嫉妒而闹腾起来,只怕也是一场麻烦,所以卑职准备拿出五万两银子收买人心…… 还有,卑职等人跟着钦差大人初入陕西的时候,更是遇到了蒙古鞑子的突袭,一口气折损了三十余位兄弟,卑职打算再拿出十五万两银子安抚这些阵亡兄弟的家中遗属…… 到了最后,卑职与麾下七十余位兄弟再依照官职大小分配剩下的五十万两银子,平均下来也就是每人七千两银子……” 听到洪高功的解释之后,赵俊臣沉思了片刻,最终点头道:“既然是这样的话,这件事就按照你的意思去办吧……不过,这次抄到的田产皆是不可随意卖掉,我留着今后还有用处。” 听到赵俊臣的答复后,洪高功顿时是兴高采烈,连忙道:“多谢钦差大人,卑职一切都会听从钦差大人的吩咐!” 赵俊臣特意询问洪高功要如何分配那一百万两银子,倒不是心中舍不得这笔银子,用这笔银子喂饱这些锦衣卫乃是赵俊臣早在计划之中的事情,赵俊臣只是担心锦衣卫们会因为这笔银子分配不均而生出事端罢了,如今见洪高功也算是考虑周全,自然也就不再纠缠此事。 实际上,自明朝中期以后,随着新银矿不断被发现,商业活动的愈加活跃,民间储银也是越来越多,银子的贬值趋势也就愈加明显,购买力已是愈加下降。 在天启皇帝登基初期,明朝的每年国库收入不过是三百余万两银子,到了万历年间,国库收入已经稳定在七百万两银子以上,又到了崇祯皇帝登基之后,国库收入更是连续翻了两番,最高峰时甚至达到了两千五百万两银子的规模。 再到德庆皇帝年间,朝廷的国库收入也就更加多了,仅是去年就有五千七百余万两白银入库。 (注:依照本书设定,因为明朝并未在崇祯时期灭亡的缘故,所以人口规模已经逼近到了清朝乾隆后期,所以也就借鉴了清朝中期的国库收入数字) 然而,国库收入看似是连连翻倍,但银子的购买力却是下跌更快,明朝财政依然是入不支出的时候更多,国库如今更是多银而缺粮,前段时间赵俊臣为了凑足陕甘三边的赈灾粮草拿着银子到处买粮,最终却是成果寥寥。 所以,赵俊臣如今并不是特别在意银子,反倒是更加重视田地与粮食,这段时间一直是利用各种手段控制更多的田产。 如今,有了锦衣卫从汪家及其朋党处所查抄到的田产,赵俊臣想要安置那些逃荒百姓也就更加多了一分把握。 * 却说,从赵俊臣这里分到了一百万两银子之后,洪高功很快就兴高采烈的离开了。 等到洪高功离开之后,赵俊臣眼见到天色已晚,就打算要趁机休息。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这段时间留在花马池营的赵府幕僚苏西卿却是匆匆求见。 苏西卿为赵俊臣送来了两份密信,一份来自于京城赵府,另一份则是来自于许庆彦。 …… 恩,依然是二合一大章节。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二十一章.解散战兵新军(一). …… …… 在花马池营,赵俊臣也算得上是树敌无数了,他先后杀掉了花马池营的前任总兵史松、软禁了现任三边总督王铮、更还夺走了花马池营全体武官的兵权,这些人以及他们的朋党难保不会怀恨在心,说不定就会趁着赵俊臣率军离开花马池营之际搞事。 花马池营的地位至关重要,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是花马池营出现了异变,整个西北边防都会受到影响。 赵俊臣的性格向来是谨慎小心,这般情况下自然是要留下后手、以防万一,他领兵离开花马池营之前,就在花马池营内部埋下了许多暗棋与眼线,负责监视动向、控制局面。 与此同时,赵俊臣因为转战千里、行踪不定的缘故,各方这段时间送给赵俊臣的信件也纷纷是汇聚于花马池营,这些信件里的内容涉及到许多机密之事,也必须要有亲信负责保管。 等到赵俊臣率领大军返回到花马池营之后,趁着赵俊臣稍作休息的时候,苏西卿就跑去联络那些暗棋与眼线了。 此时,苏西卿匆匆回到赵俊臣面前,就交给了赵俊臣两封密信,一封是来自于京城赵府,另一封则是来自于许庆彦。 赵俊臣伸手接过两封密信之后,一边低头详细检查密信上的几处暗记,一边开口问道:“我领兵离开花马池营这段日子里,花马池营的各方可有异动?” 此前,赵俊臣也向花马池营代总兵郑余询问过相同问题,郑余只是避重就轻的说了一些好听话,大意就是花马池营所有人都团结在赵俊臣的英明指挥下、认真按照赵俊臣的吩咐忠心办事云云,赵俊臣自然是不会全然相信。 果然,赵俊臣从苏西卿这里听到了完全不同的答案。 只见苏西卿面现不屑冷笑,说道:“启禀大人,最主要还是三边总督王铮的事情。大人您当初坐镇花马池营的时候,这个王铮还算是老实,只是乖乖被软禁在总督府里不敢有任何异动,原以为他已经彻底认命了…… 但小人刚才从眼线那里收到消息,自从您亲率大军离开花马池营之后,这个王铮就再也坐不住了,不仅是四处串联想要收回权柄,更还鼓动各地武官违抗军令,意图破坏您的灭蒙大计,又想要把自己的所有罪责尽数推到别人身上,连续向京城送去了十余封密疏,内容皆是关于弹劾大人您的……” 赵俊臣并不觉得意外,淡然道:“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王铮从前深受陛下的信任,乃是‘帝党’干将,但他出任三边总督之后不仅没有给陛下涨脸,反而搞出了瞒着朝廷与蒙古人绥靖乞和的事情,让陛下与‘帝党’众人丢尽了脸面,陛下又岂能饶他?……这段时间以来,全天下最希望我败给蒙古联军的人,恐怕就是王铮了!” 苏西卿的表情愈加鄙夷,点头道:“王铮的这些小人心思,谁还猜不明白? 在他看来,若是大人您最终惨败于蒙古联军,就说明蒙古联军确实是势大难挡,他的乞和绥靖也就是迫不得已、情有可原,世人到时候只会指责大人您的战败,也就顾不上王铮的诸般罪责,这对他而言自然是最好的局面;但若是大人您最终战胜了蒙古联军,王铮的绥靖乞和之罪也就再没有任何辩解余地,各地督抚们还有将功赎罪的机会,但王铮则是无论如何也逃不过陛下的震怒与重罚…… 所以他肯定是巴不得大人您惨败于蒙古联军之手,并且是败的越惨越好,自然是小动作不断!但他只是为了区区一己私利,就想要葬送整个西北边防的大好局势,这人的格局心性实在是让人鄙夷!” 苏西卿可谓是一语道透了王铮的心思,但赵俊臣却是不置可否,因为赵俊臣认为自己易地而处的话未必就会比王铮更加高尚多少,所以也就没有发表评论,只是问道:“王铮这些小动作,可有收到任何结果?各地武官可有响应他的鼓动?他弹劾我的那些密疏又是如何处理了?” 苏西卿答道:“大人您在陕甘三边的威望日重,各地武官自然是不敢轻易响应王铮的鼓动,最开始只是举棋不定、观望局势,等到大人您连战连胜之后,各地武官就再也没有理会王铮的意思了……至于王铮的那些弹劾密疏,下面的人倒也不敢随意截拦,只是按照大人您的当初指示,稍稍拖延了几日,直到渭水大捷之后才把这些密疏送往京城,这样一来王铮的这些弹劾密疏不仅是无法造成任何影响,反而是要偷鸡不成蚀把米。” 赵俊臣点了点头,说道:“王铮的这些动作,不过是跳梁小丑的垂死挣扎罢了,他很快就会受到罪有应得的惩处,在陛下的震怒之下也必然是结局不堪,倒也不必刻意理会……不过,他的这些小动作却是可以成为一个由头,让我在陕甘三边境内进一步树立威信,你派人收集他这些日子以来鼓动各地军官违抗军令的证据,各地督抚很快就要汇聚到花马池营了,我到时候就会用到它们。” 听到赵俊臣的命令,苏西卿眼中闪过了一丝兴奋,连忙应是。 * 说话间,赵俊臣已经把两封密信上的几处暗记全部检查完毕,确定了这两封密信并没有被其他人打开过。 然后,赵俊臣就拆开了密信认真审阅。 赵俊臣首先是拆开了京城赵府送来的密信。 因为京城与陕甘三边隔着千里之遥,密信里的消息内容难免是有些滞后。 这封密信乃是方茹亲笔所写,里面的内容很多,涉及到京城方方面面的情况,但大都是一个月之前的消息,按照时间估算,方茹写这封密信的时候,京城中枢应该是刚刚收到了赵俊臣请旨收复河套的密疏。 这封密信里首先是提到了张玉儿如今已经返回京城治的事情;其次是介绍了庙堂各派系这段时间以来的动向与反应,其中重点提到了各派系对‘赵党’的攻讦、以及德庆皇帝想要利用左兰山分裂‘赵党’的动作;接着则是赵俊臣的诸项计划这段时间以来的进展情况,最后又提到了名医章德承很快就会抵达花马池营的事情。 看完了方茹的这封密信之后,赵俊臣轻轻点头,脸上则是不动声色。 事实上,密信之中所提到的这些情况大都是在赵俊臣的预计之内,并不需要赵俊臣刻意做出安排与调整。 像是朝中各派系这段时间以来对“赵党”的屡次攻讦、以及德庆皇帝对赵俊臣的防范与打压,这些消息看似是关系重大、事态紧迫,可以预计的是等到赵俊臣返回京城的时候,“赵党”必然是已经遭遇了重大损失,说不定还会有“赵党”核心官员遭到罢官免职,但赵俊臣收到消息之后依然是稳坐钓鱼台,不打算有任何动作。 赵俊臣与京城距离太远了,无法准确了解局势,消息传递也有明显滞后,京城局势又是复杂多变,这般情况下即使是赵俊臣也没有远程操作的能耐,以不变应万变也是迫不得已。 更何况,这些都是赵俊臣离京之前就早有预计的损失,也全都在赵俊臣的承受范围之内,如今随着陕甘三边的战事尘埃落定,赵俊臣的威望与声势大涨,“赵党”对于赵俊臣的重要性已经大幅降低了,并不值得赵俊臣在这个时候投入太多精力。 最重要的是,在赵俊臣的暗中操作之下,朝廷这段时间以来的财政收入固然是大为增涨——这也是赵俊臣的政绩来源——但财政支出也同样变得更多,总体上依然是入不支出的状况,所以赵俊臣认定了朝廷中枢与德庆皇帝如今依然是离不开自己,终究会向自己妥协,所以这些损失也都是可以挽回的,即使是有重要“赵党”官员遭到了罢官免职,等到赵俊臣回京之后也依然可以轻易扭转局势。 事实上,在方茹密信里的几项内容之中,赵俊臣反倒是更加重视名医章德承即将要抵达花马池营的消息。 赵俊臣很清楚自己的身体因为过度操劳如今已经濒临极限,这段时间总是易疲易病,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病来如山倒。 就比如说现在,赵俊臣返回花马池营之后明明是已经休息了一段时间,但如今只不过是召见了几位官员谈话,就已经是觉得精力不济、头脑昏沉了。 赵俊臣乃是惜命之人,自然是希望自己能够尽早得到章德承的医治。 于是,赵俊臣抬头向苏西卿问道:“章德承章神医如今可是抵达了花马池营?” 苏西卿并不知道密信里的内容,面现疑惑道:“章神医要来花马池营了?小人并未收到消息。” 赵俊臣又问道:“这份赵府密信是何时送到花马池营的?” 苏西卿马上答道:“启禀大人,这封密信乃是五天前送到花马池营的。” 赵俊臣轻轻点头,吩咐道:“依照密信里的说法,章神医与信使几乎是同时离开了京城赶来花马池营,信使乃是快马加鞭、日夜不休,自然是行程更快一些,但我估算了一下时日,章神医应该也是近两日抵达花马池营,你派人多多留意一下,一旦是章神医赶到了花马池营,就不要有任何耽搁,马上带他来见我。” 苏西卿也明白赵俊臣的身体情况,连忙点头答应。 想到自己很快就可以得到神医章德承的医治,赵俊臣的精神稍稍一振,然后又拆开了许庆彦送来的密信。 在这封密信里面,许庆彦表示他已经从“马匪”手中解救了阁老梁辅臣,又提到了梁辅臣如今正在快马加鞭的赶往花马池营。 见到许庆彦的这封密信之后,赵俊臣的表情却是严肃了许多。 认真思考了片刻之后,赵俊臣抬头问道:“许庆彦的这封密信是何时送到花马池营的?” 苏西卿再次答道:“这封密信送到花马池营的时间尚短,是昨天刚刚送来的。” 赵俊臣又是沉吟片刻后,开口下令道:“接下来,有几件事情必须要尽快安排下去!首先,传令牛辅德让他赶在明天辰时之前整理好战兵新军底层将士的军功名单,其次则是传令战兵新军的全体将士,让他们在明日辰时三刻前往兵操场集合,他们将会是第一批接受封赏的军队,本钦差要亲自为他们颁发军功赏银;最后,汪家被查抄的家产已经充入花马池营的军库,你去拿出五十万两现银,我明日封赏将士的时候就会用到!” 听到赵俊臣的吩咐之后,苏西卿似乎是猜到了什么,目光微微一闪,表情严肃的答道:“小人这就去传令!” 说完,苏西卿马上就转身离去了。 * 相较于中高层文武官员的嘉奖与封赏,底层将士的嘉奖与封赏并没有太多讲究,并不需要赵俊臣耗费心力准备请功奏疏,也不需要等待朝廷中枢的决定,赵俊臣完全可以独自决断。 此时,赵俊臣突然决定要亲自封出面赏战兵新军的底层将士,除了进一步收买军心之外,也正是为了下一步解散战兵新军做准备! 赵俊臣很清楚,战兵新军作为自己亲手组建的一支强军,在战事结束之后是无论如何也无法保留下来的,朝廷为了打压赵俊臣在军中的影响力,今后必然是要解散战兵新军,哪怕战兵新军再是如何功勋卓著也无法扭转局面。 既然如此,赵俊臣认为自己不妨是主动解散战兵新军,却还可以掌握到一定的主动权。 随着渭水战事结束,各地边军皆是死伤惨重,大量边军武官战死沙场,许多军队都面临着群龙无首的局面,更还有许多军队成建制被消灭,这般情况正是赵俊臣的大好机会。 等到赵俊臣重赏了战兵新军的底层将士之后,这些底层将士大都会晋升成为中下层武官,也正好是可以补充这些战死武官的空缺。 到了那个时候,赵俊臣对于陕甘各大军镇的控制力也将会更上一层楼。 而这一切,都要赶在梁辅臣抵达花马池营之前完成。 梁辅臣毕竟是名正言顺的全权钦差,等他抵达花马池营之后就会接手所有军政事务,赵俊臣到时候再想要出手安排战兵新军只怕就难以如愿了。 …… 五一小长假期间,虫子会稳定更新。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二十二章.解散战兵新军(二). …… …… 第二天,辰时三刻,战兵新军的全体将士在花马池营的兵操场内列队集合。 这段时间以来,战兵新军的将士们追随赵俊臣转战千里、厮杀无算,如今只是得到了一晚上的休息时间,并不能彻底缓解他们的身心疲惫,但战兵新军不愧是赵俊臣耗费大量心血组建的精锐之师,所有人依然是队列整齐、士气高昂,即使是那些行动不便的伤兵,也皆是昂首挺胸、腰杆拔直。 战兵新军的将士们并没有等待太久时间,当他们列队集合之后不过是半炷香的时间,赵俊臣就已是率领着众位文武官员登上了兵操场的高台。 对于赵俊臣的迅速现身,并没有任何人感到意外,所有人都已经习惯了赵俊臣雷厉风行的作风。 赵俊臣的军中威望如今日益高涨,这一点在战兵新军之中的体现尤为明显,将士们见到赵俊臣现身之后,纷纷是精神一振,腰杆愈加挺直,士气也愈加高昂,皆是以自己最好的精神面貌迎接赵俊臣的出现。 站在高台之上,赵俊臣转头环视着自己面前的众多将士,表情间隐约闪过了些许遗憾。 这种遗憾情绪主要是由两方面组成,一方面是遗憾战兵新军的伤亡惨重,另一方面则是遗憾自己不得不亲自出手解散这支强军。 赵俊臣还记得自己率军离开花马池营之际,这支军队的兵力规模足有两万有余,但连续多场血战下来,战兵新军每次都是冲锋在前,每次都是担负着最危险的作战任务,每次都是伤亡惨重,如今还站在赵俊臣面前的战兵新军却是只剩下了不到一万之数,并且是大半将士身上带伤。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如今依然还站在赵俊臣面前的战兵新军将士,绝大多数都可以称得上是百里挑一的精悍之士! 战兵新军的将士们原本就是性子悍勇之辈,又经过了赵俊臣的洗脑教育、多场血战的历练与磨砺、以及连战连捷的信心积累之后,这支军队已经初步拥有了身为王牌军队的骄傲与自觉,他们坚信自己是战无不胜的雄师,理应成为所有军队的表率,也必须要在战场上发挥最为关键的作用。 在这方面,即使是曾经的戚斌新军、如今的“卫国军”也不能与战兵新军相提并论,“卫国军”胜在训练有素、战法先进,但因为赵俊臣的刻意压制,他们的作战经验终究是有些欠缺,在精神面貌与内心觉悟方面却是要逊色战兵新军许多。 更何况,“卫国军”固然是潜力更大,也更受赵俊臣的重视,但赵俊臣心中最为信任的军队却依然是这支自己亲手带出来的战兵新军,战兵新军如今已经深深烙下了赵俊臣的印记,堪称是嫡系中的嫡系。 若非形势逼人,赵俊臣绝不愿意解散这支强军。 只可惜,军队终究是要为政治服务,赵俊臣为了自己的未来政治前景,就必须要亲手解散他们! * 看着眼前的众多将士,赵俊臣心中的思绪百转只是一瞬之间的事情,很快就收敛了遗憾情绪,并且是迈步走到了高台最前方。 接着,赵俊臣抬手一招,他身后的赵大力马上递给了赵俊臣一个形状类似于牵牛花的奇怪铜制器物,上宽而下窄,内部空无一物,整体呈圆锥状,宽处约有脸盆大小,窄处则只有拳头大小。 这是赵俊臣昨晚下令军中铁匠们连夜赶制而成的简陋扩音喇叭,就是为了这一刻让兵操场上的全体将士皆是可以听到自己的声音。 将扩音喇叭放在嘴前,赵俊臣用自己的最大音量高声喊道:“战兵新军的全体将士们,我想你们已经收到了消息,我今天与你们见面,是为了给你们发放赏银与抚恤! 当初,我向你们承诺的所有赏银与抚恤,今天将会一钱不少的交到你们手中!你们的浴血奋战、不顾生死,如今也终于到了收获回报的时候! 很快,你们每个人都会领到大笔银子,很多人都会得到晋升,成为军队里的武官,这些都是你们理所应当的回报!” 赵俊臣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兵操场,绝大部分将士都可以听到赵俊臣的声音,所有人不由是心中惊奇。 听到“军功赏银”四字之后,将士们更是精神大振,一时间也顾不得研究赵俊臣声音扩散的奇怪之处,所有人皆是大声欢呼起来。 赵俊臣很清楚,这个时代的军人并没有太高的觉悟,他们这个时候只会关心自己会得到多少银子,这些银子意味着他们可以娶妻生子,意味着他们能够孝敬父母,意味着全家人的未来美好生活。 所以,赵俊臣也没有任何废话,只是用更大的声音喊道:“来人,把将士们的赏银与抚恤全部搬过来!” 苏西卿早就准备好了一切,听到赵俊臣的吩咐之后,连忙是带人把银子抬到了高台下方。 依照赵俊臣的吩咐,苏西卿已经提前从军库中取出了五十万两银子,足足装满了整整一百个大箱子。 这些箱子纷纷被打开之后,密密麻麻的银子顿时是吸引了所有将士的目光,许多人都忍不住呼吸急促了起来。 趁着苏西卿带人抬出银子的时候,赵俊臣却是快步走下了高台。 当赵俊臣步下高台之后,马上就有人抬着一个装满银子的大箱子跟在赵俊臣的身后,牛辅德也是快步相随,他的手上拿着厚厚一沓账册,上面详细罗列着战兵新军全体将士的军功、赏银、以及抚恤。 很显然,赵俊臣这是要亲手为每一位将士颁发赏银与抚恤。 见到赵俊臣的这般举动,在场的众位文武官员皆是面色微变、表情惊疑。 他们原以为赵俊臣今日为战兵新军颁发赏银抚恤,最多也就是直接把银子交给战兵新军的众位将领,然后再利用各级武官层层下放给底层将士,却没有想到赵俊臣完全不怕麻烦,也完全不担心浪费时间精力,竟是要亲手把银子颁发下去! 要知道,如今的兵操场上,足足有近万名将士! 战兵新军原本就是赵俊臣亲手组建,赵俊臣在练军之际更是利用各种手段为将士们反复洗脑,让这支军队深深烙上了赵俊臣的印记。 这些日子以来,赵俊臣带领战兵新军一直是连战连捷,让赵俊臣的军中声望愈加根深蒂固,可谓是“施之以威信”; 而赵俊臣前些日子为了伤兵们而大动干戈的举动,更是让这些将士发自内心的认同了赵俊臣,这可谓是“施之以恩情”! 如今,若是再让赵俊臣为全体将士亲手颁发赏银与抚恤,每一位将士都会面对面的领到赵俊臣亲手颁发的大笔银子,就更加是“施之以惠利”! 如此一来,威信、恩情、实惠已是一应俱全,赵俊臣在这些将士们心目中的地位又会达到怎样的高度,也就可想而知了! 简而言之,在战兵新军的将士们的心目中。从今往后必然是只有赵俊臣而没有朝廷了!他们将会毫无保留的信任赵俊臣,毫无置疑的执行赵俊臣的所有命令! 众位文武官员皆是聪明人,很快就想明白了这一点,也知道赵俊臣的这般做法对于朝廷而言只怕不是一件好事。 然而,众位文武官员相互对视一眼之后,竟是没有任何人敢在这个时候开口说些什么,所有人都是沉默不语,却是默许了赵俊臣收买军心的举动。 * 而就在众位文武官员心思各异之际,赵俊臣已经走到了高台前方第一列众位将士的身前。 在赵俊臣的身后,牛辅德快速翻动着账册,然后向赵俊臣禀报道:“启禀大人,眼前这列将士乃是战兵新军骑兵营第一队第一伍,战后还有六人存活,伍长名叫宫鸣,几场战事下来总计缴首三级、受伤两次、记功三次,应发给赏银五十两,战伤抚恤二十两,总计七十两银子!” 赵俊臣轻轻点头,他身边的赵大力则是大声说道:“宫鸣出列!” 随着赵大力的话声落下,一名身材壮实的汉子满脸激动的快步走到赵俊臣的面前。 宫鸣是一个奋勇敢战之辈,即使是面对准噶尔骑兵冲锋的时候也是面不改色,但当他近距离面对赵俊臣之际,却是激动的浑身发抖。 在赵俊臣的身后,早就有人点好了七十两银子送到赵俊臣的手上。 赵俊臣接过银子之后,转手递给了宫鸣,等到宫鸣有些不知所措的伸手接过银子之后,赵俊臣则是伸手拍了一下宫鸣的肩膀,说道:“好好干!以你的功勋,马上就会更进一步了!”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宫鸣的情绪愈加激动,竟是忍不住抱着银子跪在赵俊臣的面前,大声说道:“小人多谢钦差大人!今后只要钦差大人一句话,小人就算是赴汤蹈火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赵俊臣伸手扶起宫鸣,笑道:“有这份心就好,这个时候就不必行礼了!” 说完,赵俊臣冲着身后牛辅德点头示意。 牛辅德则是翻着账册再次禀报道:“副伍长肖顺,总计缴首两级、受伤三次、记功一次,其中大伤一次,应得到赏银三十两,战伤抚恤三十五两,总计六十五两银子!” 牛辅德话声刚落,就见一名身材消瘦的男子快步奔到赵俊臣的面前,此人的肩膀上还绑着白布,白布上隐隐有些血迹。 见到赵俊臣之后,肖顺较之宫鸣还要更加激动许多,等到赵俊臣亲手把赏银与抚恤交到他手上,又亲口询问了他的伤势情况之后,肖顺竟是已经泣不成声了,却是一句完整话也说不出来。 见到肖顺的这般情况,赵俊臣摇头轻笑,道:“你可是悍不畏死的军中勇士,怎么能在人前掉泪?今后岂不是要遭到同袍笑话?” 说完,赵俊臣就让肖顺返回队列,又继续为这一伍的其余几名将士颁发赏银与抚恤了。 等到这一伍的六名将士全部收到了赏银与抚恤之后,赵俊臣命令他们原地坐下休息,然后就带着众人向着下一伍将士走去。 就这样,一伍接一伍、一队接一队、一营接一营,赵俊臣亲手为每一位将士颁发赏银与抚恤,每次颁发赏银与抚恤的时候,都会与将士们简单交谈两句,或是勉励、或是关心。 收到了赵俊臣亲自颁发的赏银与抚恤之后,所有人都是异常激动,像是肖顺一般因为过度激动而泣不成声者不知凡几。 正如众位文武官员所猜测的那样,因为赵俊臣这次亲自颁发赏银与抚恤的举动,战兵新军的全体将士已是彻底归心于赵俊臣了! 到了今后,若是朝廷依旧是想要对赵俊臣卸磨杀驴的话,即使是赵俊臣其余几项计划进展并不顺利,这些将士也让赵俊臣拥有了掀桌子硬干的资本! * 赵俊臣亲手为近万将士颁发赏银,自然是耗时良久。 等到绝大多数战兵新军将士皆是从赵俊臣手里领到赏银与抚恤之后,时间已经是临近晌午。 此时,已经有超过八千名将士得到了赵俊臣亲手颁发的银子,但也依然还有近千名将士对赵俊臣翘首以盼。 固然是耗时良久,但赵俊臣亲手颁发赏银与抚恤乃是足以让他们夸耀一辈子的事情,却没有任何将士会有不耐烦之意。 然而,战兵新军的将士们固然是没有任何不耐,但赵俊臣的身体却是有些扛不住了,只觉得腰身酸痛、腿脚无力。 更何况,哪怕只是与每位将士简单交谈两句,哪怕大多数时候只是“好好干”、“用心养伤”、“我看好你”之类的寥寥几字,也已然是让赵俊臣口干舌燥、嗓子冒火。 事实上,到了后期,赵俊臣就已经只为军中伍长们颁发赏银与抚恤,底层将士的赏银抚恤则是全部交给伍长,让伍长们负责转发分配,谈话也是面向该伍的全体将士,唯有极少数军功卓著的底层将士才会得到赵俊臣的亲手颁发与单独交谈。 这样一来,难免是有些虎头蛇尾。 实际上,赵俊臣早已是心中后悔,觉得自己小觑了近万将士的规模,应该从一开始就把银子颁发给伍长一级,为每一位将士颁发银子实在是超出了自己的能力范围。 不过,眼看着事情已经临近结束,赵俊臣依然是强自坚持着。 就在这个时候,赵俊臣面前却是突然出现了一位故人。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二十三章.解散战兵新军(三). …… …… 这是一名身体消瘦、面容枯槁的中年汉子,表情间满是颓丧与消沉之气,就好似是一只穷途末路、正在等待死亡的孤狼。 他身上穿着百户武官服饰,混迹在众多将士之间,就这样安静注视着赵俊臣亲手为将士们颁发赏银与抚恤。 赵俊臣这一次亲自颁发赏银与抚恤,只是针对战兵新军之中的下层武官与底层将士,但这名汉子显然已是军队里的中层武官,自然是惹人瞩目,所以也就稍稍引起了赵俊臣的注意。 赵俊臣原本并不是特别在意,但赵俊臣的目光扫过此人之后,却发现这名汉子隐隐有些眼熟,不由是认真多打量了几眼。 这名汉子发现赵俊臣注视自己之后,却是表情微变,马上就转身离开了。 这个时候,赵俊臣也终于回想起了这名汉子的身份来历,不由是眉头一皱,顿时是喝道:“你是张诚!给我站住!” 听到赵俊臣的呼喝之后,这名汉子的身体微微一颤,终于是停下了脚步,也缓缓转身面向赵俊臣,只是低着头不敢与赵俊臣对视。 另一边,听到赵俊臣的呼喝之后,一旁的牛辅德也注意到了这名汉子,见到这名汉子的模样形象之后,不由是目瞪口呆,惊讶道:“他是张诚?怎么可能!他为何变成了这般模样?” 当初,赵俊臣为了彻底控制花马池营的局势,就杀掉了花马池营前任总兵史松,接收了史松麾下的三千私兵,而张诚正是史松的私兵首领之一。 张诚乃是武举人出身,可谓是熟读兵法、文武双全,乃是陕甘边军之中的难得人才,再加上他投靠赵俊臣之后一向是办事勤勉,也就深受赵俊臣的重视与信任。 再等到赵俊臣组建了战兵新军之后,张诚也很快就展现出了高人一等的能力与才干,得到了新军主将何漳的赏识,被任命为战兵新军步军第二营的主将,成为了战兵新军的核心将领之一。 然而,张诚固然是能力不俗,但他的运气却是不佳。 战兵新军组建完毕之后,张诚奉命率领两营步军赶往甘肃境内征讨那些拥兵自重、不服军令的边军将领,但就在张诚领兵征讨期间,蒙古联军突然攻入了陕甘境内,阻断了张诚返回花马池营的道路,所以张诚与他麾下两营步军就只能滞留在甘肃境内,迟迟无法参加后续战事,一直等到渭水战事结束之后才与赵俊臣的主力大军汇合。 这样一来,张诚及其麾下将士也就失去了杀敌立功的机会,自然是没有资格领到军功赏银与战伤抚恤。 如今,就在战兵新军的大部分将士们正因为赵俊臣亲手为他们颁发赏银与抚恤而异常激动的同时,张诚麾下的两营步军却是至始至终都没有出现在兵操场内,只是躲在营地里抱怨老天不公、时运不济。 赵俊臣对于张诚的重视与欣赏并未改变,原本是打算再过几日就要召见张诚安抚一番,并且赵俊臣今后还有收复河套的计划,到时候自然会有大量机会弥补张诚的军功损失。 但赵俊臣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般场合下突然间见到张诚。 让赵俊臣更加没有想到的是,只不过是一段时间未见,张诚竟是完全变了一副模样。 在赵俊臣的记忆之中,张诚的相貌俊朗、身材高壮,总是一副从容自信的表情,但如今的张诚却是身材消瘦近乎皮包骨头,面容枯槁灰败不见血色,神情间更是失去了曾经的从容自信,任何人都能感受到他的颓丧与消沉。 张诚的变化是如此之大,也就难怪赵俊臣一开始没有认出他的身份,也难怪牛辅德会感到不可思议。 确认了张诚的身份之后,赵俊臣快步走到张诚的面前,皱眉再次打量了张诚几眼之后,沉声问道:“渭水战事结束之后,本钦差就收到了消息,得知你已经回来了,但这几日一直都没有见到你的身影,原以为你是因为错失了立功机会而心怀怨气,心里还有些奇怪,认为你绝不应该是那种心胸狭隘之辈,但如今看你这般枯槁消瘦的模样,就知道事情绝不会这般简单!说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搞成了这般样子?是受伤了?还是生病了?又为何要躲着本钦差?”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张诚垂着脑袋颤声道:“卑职无用!卑职已是无颜见到钦差大人!卑职、卑职的情况,实在是难以启齿!” 见到张诚的表现,赵俊臣的眉头愈加紧皱,稍稍压低了声音,语气严厉的问道:“你是第一批追随本钦差的边军武官,是本钦差的嫡系,本钦差也一向看重于你,你能有什么事情不可与本钦差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说!” 张诚的表情愈加是羞愧与颓唐,低声说道:“前些日子,卑职收到了消息,钦差大人与蒙古联军即将要在渭水南岸进行决战,于是就迫不及待的率领麾下将士赶往渭水方向,但谁曾想因为赶路太急的缘故,卑职的坐骑竟是马失前蹄,卑职从马上跌落,又遭到了后续骑兵的马蹄践踏,被踏断了两根肋骨…… ……肋骨断裂之后,其中一根断骨更是划伤了卑职的内脏,自那以后,不过是短短十余日时间,卑职就已是变成了这般不堪模样,彻底沦为一个病秧子,身上连三两力气也没有,曾经的弓马本领也彻底丢掉了,卑职麾下的将士们也因为卑职的突然受伤而延缓了行程,没能赶上渭水决战,错失了立功机会…… ……卑职丧失了一身武艺,愧对钦差大人的看重,也辜负麾下同袍们的信任,显然已是不适合继续留在军中了,好在卑职的家里还算富裕,原本是打算这几日稍稍养好身体就要悄然离去,但卑职听说钦差大人您今日要在操兵场内嘉赏所有立功将士之后,思及自己参军数年以来一直是一事无成,所以就忍不住过来偷看几眼,没想到马上被钦差大人发现了!” 解释之际,张诚的声音愈加颤抖,却是至始至终都不敢抬头看赵俊臣一眼。 听到张诚的解释之后,赵俊臣也终于是明白了张诚的经历与心情。 张诚的这般情况,若是因为战场受伤,那也是值得夸耀的军人宿命;若是因为突发疾病,却也能抱怨苍天不公时运不济;但张诚全是因为自己的失误,最终不仅是连累了同袍们损失了军功、辜负了赵俊臣的信任,就连自己也变成了浑身无力的病秧子,一身武艺尽数丧失,偏偏这一切都怪不得别人,只能责怪自己无能与莽撞。 所以,张诚的心情也就可想而知了,不仅是一腔雄心壮志付诸于流水,心中更是充满了自责与绝望。 这般情况下,张诚想要脱离军队的想法,也就理所当然了。 想到这里,赵俊臣不由是摇头叹息,没想到自己颇为看重的张诚最终竟是落得这般下场,尚是毫无建树就要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原因而离开军伍。 人生总是充满了意外。 沉默片刻后,赵俊臣缓缓说道:“这也不能怪你,只能说是运气太差,骑马疾奔之际,即使是再好的骑手也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发生意外,也许只是道路上的一颗石子就会人仰马翻……军中医生为你诊断之后怎么说?你的伤势可会危及性命?可有恢复的希望?” 张诚的声音愈加低沉,答道:“已经请军医诊断过了,内脏被肋骨划伤了,幸好没有碎骨残留,如今肋骨已经复位,但内脏的伤势却是无法治好,卑职如今不仅是失去了一身力气,今后也必然是会体弱多病的情况,稍有操劳就会危及性命,所以必须要离开军中了。” 赵俊臣沉默片刻后,突然说道:“你暂且先不要离开,这几日会有一位当世名医赶来花马池营,有他出手为你医治的话,即使是不能让你彻底恢复,也至少可以为你消除一些隐患!你是武举人出身,又有掌兵经验,熟读兵书、文武双全,即不缺文人的见识智慧,也不缺武人的果敢坚毅,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我也一直都很欣赏你的才干,就这样让你离开军中、从此默默无闻一生,实在是太过可惜了……” 说到这里,赵俊臣沉吟片刻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终于有了决定,说道:“这样吧,你可以离开边军,但今后依然要为我办事,我会把你带到京城,给你一个独当一面、证明自己的机会!”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张诚顿时是眼睛一亮,恢复了些许精神。 他也是一个有雄心的人,若是赵俊臣所说的那位名医确实可以为他消除身体隐患的话,他自然是愿意继续为赵俊臣效力! 见到张诚的精神稍有振奋之后,赵俊臣轻轻点头,又说道:“也不仅仅只是你一人,在军中的众多伤兵之中,有些人是断了手、有些人是残了脚,今后再也不能持刀弄枪,皆是不适合继续当兵了,但也不影响日常生活,他们必然是与你一样产生了离开边军自谋生路的心思,你这几日要多加留心一下,代我询问他们的想法,若是他们愿意继续为我效力的话,你就把他们聚拢组织起来,今后随我一同回京,我会给他们所有人都安排一个足以让他们生活无忧的差事!”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之后,张诚的精神又是一振,终于是不见此前的消沉模样,表情间也多了一些激动,说道:“钦差大人慈悲,依然还挂念着军中的那些伤残同袍,卑职在这里替全体伤兵们叩谢钦差大人的大恩大德!” 在张诚看来,赵俊臣的这般举动完全是出于心中对军中伤兵们的爱护,他如今也是伤兵中的一员,自然是感同身受、感激异常。 说完,张诚就要跪下向赵俊臣行大礼,但他刚刚弯腰屈膝就被赵俊臣扶住了。 赵俊臣温声说道:“你的病情未愈,就不要折腾了!” 张诚也不坚持,只是肃容道:“卑职这一次绝不会再辜负钦差大人的信任了!” 说完,张诚向着赵俊臣躬身一礼,然后就转身离去了。 看着张诚的背影,赵俊臣的嘴角闪过了一丝笑意。 实际上,赵俊臣的这般决定看似是全心为了军中伤兵们考虑,但赵俊臣本人的获利只会更多。 随着陕甘战事的尘埃落定,赵俊臣收获了大量的军功与声望,可以预见的是赵俊臣的权势影响在今后一段时间内必然会快速扩张。 对于赵俊臣而言,如今最大的短板就是底蕴不足,手底下缺乏足够多的忠心下属。 并不是官场上的下属,而是为赵俊臣私底下办事的人手。 赵俊臣有太多的隐秘计划需要推行,难免是摊子铺的太大,负责渗透军队的聚宝商行、负责控制商贾的联合船行、负责收集情报的同济庙、负责操控舆论的评书行会、以及用来安置难民们的各地田产,这些事情皆是涉及机密,也皆是需要大量人手负责处理一些琐碎之事。 在此之前,赵俊臣为了推进自己的诸多计划,大多数时候只能从赵府与“悦容坊”之中抽调人手,早已是后继无力、捉襟见肘。 如今,若是能从战兵新军的伤兵之中带走一批可靠下属的话,正好是解决了赵俊臣的燃眉之急。 这些伤兵大都是伤了手脚,最多也就是行动不便,并不妨碍他们今后为赵俊臣继续做事。 最重要的是,经过赵俊臣多次收买军心之后,这些人已是绝对忠心于赵俊臣,赵俊臣可以安心把一些较为机密的事宜交给他们去办! 赵俊臣并不需要他们有多么聪明,也不会要求他们负责太过重要的事情,只需要他们忠心耿耿的执行一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任务就足够了! 像是联合船行,就需要安排大量人力负责监视商船上的货品动向;聚宝商行需要大量的伙计与马夫;赵俊臣的各地田地也需要大量人手组织难民耕种;同济庙更是需要大量忠心可靠的情报人员。 这些任务看似是微不足道,但最重要的就是“忠心”二字。 经验见识可以慢慢培养,聪明智慧可以慢慢挑选,但“忠心”二字却是最为难得! 在这个世上,聪明人随处可见,尤其是庙堂里的那些官员们,一个个皆是聪明过头了,但忠心之辈却是少之又少,说是世界上最难得的资源也不为过。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二十四章.解散战兵新军(完). …… …… 在大多数人眼里,赵俊臣与张诚的见面谈话,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罢了,并不值得关注。 等到张诚离开之后,赵俊臣也很快就重新投入了角色,继续为将士们发放赏银与抚恤,就好似他也同样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但实际上,这件事的意义非常重大,若是可以趁机寻到一批忠心可靠的下属带回京城,赵俊臣的许多计划都可以加快进度,许多原本是勉为其难的事情也会变得游刃有余,必然将是赵俊臣在陕甘三边的最重要收获之一。 又过了一刻钟时间之后,赵俊臣终于结束了自己的任务,全体将士皆是领到了赵俊臣亲手发放的赏银与抚恤。 最终,五十万两银子全部用完,战兵新军的近万名将士平均下来每人都领到了五十两银子以上的赏银与抚恤。 将士们不仅是获得了大笔银子,更还得到了与赵俊臣近距离接触、面对面交谈的机会,所有人皆是异常激动,对于赵俊臣的认同感也再一次攀升到了新的高度。 当赵俊臣重新返回点将台的时候,看到众位将士表情间的兴奋莫名,心中不由有些感慨。 将士们平均领到了五十多两银子,这些银子是他们用命换来的,所有人都是深感满意。 对于他们而言,五十两银子确实不是一笔小数目,足以购置十亩田产、盖上一栋新屋、说不定还可以娶上一房媳妇。 但赵俊臣在京城的时候,五十两银子还不够他宴请宾客的一顿饭钱。 贵贱富贫,总是这般让人触目惊心。 但赵俊臣毕竟是既得利益者,这般感慨依然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赵俊臣只是觉得,自己应该趁着这次机会再多说几句。 此前,将士们皆是一心惦记着自己的赏银抚恤,赵俊臣就算是想要多说几句,只怕也没有多少人能听得进去,所以赵俊臣也就没有多说废话,只是直接为他们发放赏银与抚恤。 但如今,将士们皆是拿到了银子,心情也就踏实了下来,又因为赵俊臣亲手为他们发放银子的缘故,所有人都是情绪最为激昂的时候。 这个时候,也正是赵俊臣讲话的大好机会。 于是,在所有人的注目之下,赵俊臣再次拿起了那副简陋扩音器,大声说道:“将士们,再听我一言! 今天,你们每个人都领到了大笔银子,再过一段时间,更还会有许多人晋升官职,这些都是你们应得的回报! 也许在你们看来,没有什么东西会比升官发财更加重要了,但我更加希望,你们能够记住自己在这一刻的荣耀与自豪!我希望你们能够明白,你们所收获的回报并不仅仅只是升官发财而已! 这些日子以来,在镇宁卫城、在小川河、在渭水南岸,你们奋不顾身、悍不畏死!几乎每个人都受了伤、流了血、失去了同袍兄弟!但你们每一次的牺牲,每一次的杀敌,都保住无数百姓的性命与生活! 世人蜚语,总是对军伍之人评价极低,认为你们只是祸害百姓的**流氓,对你们避之不及,但今后若是再有人对你们不屑一顾的话,你们大可以挺起腰杆来,大声表示自己是英雄好汉,在战场上杀过蛮夷、保过百姓,等你们今后有了儿孙,你们可以充满自豪的向他们夸耀自己当年杀敌建功的光辉事迹!你们要记住,你们是保家卫国的豪杰,你们是守护百姓的好汉!朝廷的长泰久安、百姓的安居乐业,皆有你们的血汗之功! 我还希望,十年二十年之后,当我有机会再次见到你们的时候,你们依然还是人人交口称赞的英雄好汉!到了那个时候,我也可以指着你们,大声向世人夸耀,你们都是我带过的兵!我和你们一同干成了惊天动地的大事情!你们没有一个孬种,全都是顶呱呱的好男儿!” 为了让更多将士听到自己的话语,赵俊臣耗尽了全身力气。 喊到后面,赵俊臣已经是声嘶力竭。 当然,赵俊臣的这些话语,固然是希望将士们能够理解自己身为军人的荣耀,但重点却是最后一句——“你们都是我带过的兵”! 赵俊臣需要将士们再一次的深刻意识到这一点! 兵操场内足有近万将士,赵俊臣并不清楚有多少人听清楚了自己的喊话。 但很显然,赵俊臣的这番喊话产生了显著效果! 将士们原本就是情绪激昂之际,如今又听到了赵俊臣这般鼓动之后,纷纷是愈加的情绪激动。 赵俊臣的话声刚落,立刻就有将士按耐不住心中激动情绪,大声回应道:“我这辈子都是钦差大人的帐下小兵!” “卑职愿一生追随钦差大人骥尾、永为驱策!” “小人愿意生生世世为钦差大人效力!” “我们永远都是钦差大人的兵!” 就这样,越来越多的将士们开始大声呼喊着回应赵俊臣,所有人都是声嘶力竭,兵操场上的气氛愈加炽热。 最开始的时候,将士们还是各喊各的,显得有些杂乱。 但渐渐的,将士们的呼喊声越来越整齐,也越来越响亮。 因为,在某些有心人的带动之下,将士们找到了共同词汇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激动情绪。 “愿永为钦差大人效死!” “愿永为钦差大人效死!” “愿永为钦差大人效死!” 一时间,声势响彻天际。 听到将士们的这般呼喊,在场的众位文武官员皆是表情大变、面色发白! 朝廷的军队,只应该效忠于皇帝,又岂能效忠于某位臣子?这显然是犯了大忌讳! 但赵俊臣似乎是完全没有察觉到不妥之处,表情丝毫不变,只是冲着众位将士抱拳答谢之后,就率先转身离开了兵操场。 见到赵俊臣的这般做法,众位文武官员相互对视了一眼,也纷纷是连忙起身离开,不敢在兵操场上多有停留,生怕会卷入更深。 在众位文武官员之中,章晟德的心思最多,他离开兵操场之际,却是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只见到战兵新军的将士们依旧是激动不减,留在原地高声呼喊不停、迟迟不肯离开。 章晟德隐隐觉得,自己这一刻好似看到了变天的迹象。 * 赵俊臣已经提前通知了众位文武官员,当他为战兵新军发放了赏银与抚恤之后,就要召开一场非常重要的会议,所有人皆是不可缺席。 这场会议,自然是为了解散战兵新军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赵俊臣要趁着这次机会为战兵新军的将士们谋取一份前程。 如今,战兵新军的军心已经尽数归于赵俊臣,所以赵俊臣也就可以安心解散这支军队了。 众位文武官员离开了兵操场之后,很快就重新汇聚于赵俊臣的帅帐之中。 等到所有官员到齐,赵俊臣缓缓开口道:“今日召见各位议事,主要还是为了战兵新军的事情。”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所有文武官员回想起刚才兵操场的情况,皆是表情严肃、态度谨慎,不知道赵俊臣要如何安排这支已经完全效忠于自己的军队。 赵俊臣讲话之后,转头环目之间,却见到帐内所有官员皆是鼻观口、口观心,都不敢轻易接话,不由是轻轻摇头,继续说道:“依照朝廷的规矩,组建一支新军必须要经过陛下与兵部的授权,本钦差自然是没有这般权力,当初组建战兵新军,也只是权宜之计…… ……时至今日,战兵新军固然是军功卓著,但随着渭水战事的结束,蒙古联军也是全军覆灭,这支军队已是不适合继续保留下去了!所以,本钦差的意思是,战兵新军应是尽快解散,从今往后不再保留建制,也正是出于这般考量,本钦差今日才会率先为战兵新军的将士们发放赏银与抚恤!”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帐内众位官员又是面色一变。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赵俊臣会这般干脆果断的解散一支已经完全效忠于自己的强军。 要知道,战兵新军可谓是汇聚了陕甘境内的所有精锐将士,又经历了连场血战的磨练,早已经成为了一支举世难寻的骁勇之师,寻常明朝军队面对战兵新军的时候压根没有任何反抗之力,这样的军队并不是每个人都舍得放弃的。 与此同时,众位官员也纷纷是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战兵新军如今显然已是只知赵俊臣而不知朝廷,这样一支军队留在陕甘境内确实是让人感到棘手,赵俊臣愿意主动解散这支军队自然是最好的局面。 于是,众位官员纷纷起身表态赞同。 “钦差大人英明,战兵新军并不被朝廷所认同,如今解散了他们正是最好不过!” “战兵新军这段时间以来可谓是功勋卓著、立功无数,但既然蒙古联军已灭,却也是功成身退之际了。” “战兵新军的兵源乃是各地武官苦心培养的私兵,钦差大人当初组建这支军队的时候,却是好不容易才召集到了足够的数量,但各地武官恐怕是不会再次交献私兵了,如此一来战兵新军也就失去了兵源补充,今后必然是会逐步衰弱,还不如趁着这个时候解散他们,倒也是一段传奇佳话。” 却唯有何漳身为战兵新军的主帅,对这支军队已经有了感情,忍不住说道:“钦差大人,战兵新军组建不易,如今已是成为了陕甘边防的支柱,就这样解散了他们是不是太过可惜了?” 赵俊臣轻轻挥手道:“为了组建战兵新军,我抽调了陕甘三边的大半精锐,如今战兵新军固然是成为了边防支柱,但各地驻军也因此而被削弱了不少,这般情况并非是长久之计……一栋房子就算是支柱再如何结实,但若是处处漏风的话也是无法住人的,更何况战兵新军并不被朝廷所承认,若是想要保留他们必然是麻烦一堆,还是主动解散了他们为上策!何老将军,你是战兵新军的主帅,我也理解你对这支军队的感情,但我心意已决,你就不必多说了。”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之后,何漳犹豫了片刻,也知道自己无法改变赵俊臣的心意,又见到帅帐内无人支持自己,最终只是叹息一声,不再多说什么了。 实际上,赵俊臣想要解散战兵新军,与何漳也有些关系。 若是战兵新军不解散的话,何漳很有可能依然会是这支军队的主帅,若是让他长期掌控这支军队,就显然会削弱赵俊臣的影响力,何漳相较于赵俊臣却是更加忠心于朝廷,并非是赵俊臣的铁杆心腹,所以还是提前解散战兵新军为好。 见到何漳不再有异议之后,赵俊臣继续说道:“但在解散战兵新军之前,有一件事必须要提前安排妥当,那就是将士们的安置问题,对于这件事情,各位可有什么想法?” 周勃的性子直,想法也简单,说道:“战兵新军原本就是集合各地武官的私兵而成,如今既然是要解散战兵新军,不妨是把这些将士归还于各地武官也就是了,还可以充实各地的驻军实力,却也是一举两得。” 这般提议显然不是赵俊臣所希望看到的,章晟德偷偷看了一眼赵俊臣的表情,马上就表态反对道:“不可!当初钦差大人组建战兵新军的时候,也不是强行夺走各地武官的私兵,而是用大量物资与军马与他们交换的,若是就这样把战兵新军的将士们归还于各地武官,当初用以交换的那些物资与银子又该怎么办?又岂能再要回来?” 固原总兵方振山如今已被赵俊臣收服,一心只想要成为赵俊臣在陕甘三边的代言人,他在这件事情上也与赵俊臣有些默契,当即是说道:“钦差大人、各位大人,我这里倒有一个建议!当初渭水决战的时候,各地边军眼看蒙古联军已是插翅难逃,纷纷是赶到渭水南岸,表面上说是支援,实际上就是为了瓜分军功罢了,但他们的实力不济,在蒙古人的强攻之下自然是损失惨重,仅是百户以上的武官就战死了好几十位,更还有多支边军成建制被消灭……既然如此,等到战兵新军解散之后,就让战兵新军的将士们补上这些空缺如何?” 听到方振山的提议,众位官员皆是面现沉吟。 这般提议自然是不错,但也必然会让赵俊臣的影响力从战兵新军扩散到陕甘全境,到了那个时候,赵俊臣固然是解散了一支效忠于自己的强军,但他对陕甘三边的掌控力反而会大为增涨。 就在众人沉吟之间,赵俊臣却是毫不避嫌,点头道:“这是一个好主意,既是可以趁机解散战兵新军,也补充了各地的边防力量,战兵新军的将士们大都是有军功傍身,今后必然是要晋升军职的,这样一来也解决了他们的晋升问题,倒是一箭三雕!” 说完,赵俊臣面带笑意,再次环视了帐内众位官员一眼,问道:“又或者,各位可还有什么更好的主意?” 询问之际,赵俊臣固然是带着笑意,但眼神却是异常逼人。 …… 一个小目标,连续十天不断更,目前进度4/10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二十五章.纷至沓来(一). …… …… 总督府大堂内的众位官员之中,有许多人如今已是投入了赵俊臣的门下,成为了“赵党”的新晋成员,像是西安知府吴启凡、固原总兵方振山等人皆是如此,即使是老将何漳也是以赵俊臣的亲信朋党自居,他们自然是乐于见到赵俊臣的权势影响在陕甘境内进一步扩张。 所以,赵俊臣的目光主要是停留于陕西巡抚章晟德、陕西学政郑家栋、甘肃总兵金虎原等人身上,也唯有他们才有可能会表态反对赵俊臣的计划。 在赵俊臣的目光逼视之下,这几位官员皆是心头一颤,纷纷是低头沉默,不敢表现出任何质疑之意。 事实上,随着赵俊臣在陕甘境内的威望日益高涨,想要推行一些计划也就变得非常简单了。 只要赵俊臣明确表示了自己的态度,其余官员就算是心中有着不同想法,也不敢轻易出声反对。 于是,赵俊臣满意的点了点头,当即是下令道:“既然如此,这件事就这样确定了! 何老将军,你对战兵新军之中的那些中下层武官最为熟悉,他们的能力、秉性、背景等等,你皆是要编成册子详细罗列出来,赶在今晚之前交给我审阅,我将会根据你的禀报来具体为他们安排职位! 方总兵,由你负责协同花马池营的幕僚们,尽快把陕甘境内所有千户以下军官空缺全部整理出来,也同样是赶在今晚之前交给我。” 在明朝的军队体系之中,小旗官与总旗官皆是属于下层武官,百户与千户皆是属于中层武官,再往上面的守备官、参将、总兵之类则是属于高层武官。 赵俊臣如今总揽陕甘三边的军政大权,下层武官的任命与安排完全可以自行决定,中层武官的任命与安排也只需要向朝廷中枢通报备案即可。 所以,趁着这次机会,赵俊臣打算把陕甘境内的所有中下层武官空位尽数拿到手中,全部换成忠心于自己的战兵新军将士。 听到赵俊臣的吩咐之后,何漳与方振山二人自然是不会有任何异议,连忙是起身高声领命。 赵俊臣再次点头,又说道:“到了明天,我就会正式宣布解散战兵新军的事情,并且是公布战兵新军的将士们的安排与任命…… 但有一件事必须要注意,战兵新军这段时间以来可谓是杀敌无数、军功卓著,将士们相互间也是同袍情谊深厚,对于这支军队也产生了一定的感情与认同,就这样突然间解散战兵新军,必然会有不少将士心中不服气……何老将军、毛家栋毛百户,你们二人在战兵新军之中威望甚高,到时候一定要及时安抚,切不可出现军中哗变……。 还有,战兵新军的那些阵亡将士的赏银与抚恤也不可怠慢……苏西卿、牛辅德,这件事情就交由你们二人负责,一定要妥善处理,尽快查实所有阵亡将士的家属下落,早些为他们送去赏银与抚恤,绝不能有任何克扣与截留……”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何漳、毛家栋、苏西卿、牛辅德等人纷纷是再次表态领命。 就这样,在赵俊臣的连续颁布命令之下,战兵新军的事情终于是尘埃落定。 * 结束了战兵新军的事情之后,赵俊臣与众位官员又商议了一些杂事,只觉得自己的精力渐渐不济,就打算要宣布散会。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匆匆进入到总督府大堂内,走到苏西卿的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苏西卿听到耳语之后,顿时是眼睛一亮,起身向赵俊臣禀报道:“启禀钦差大人,京城赵府的车队已经来到了花马池营,为首之人正是神医章德承!” 听到苏西卿的禀报之后,赵俊臣不由一愣,没想到自己昨天还在念叨着章德承,章德承今天就已经出现了。 然而,不待赵俊臣有所反应,总督府大堂内的众官员已是纷纷出声惊叹。 “章德承?章神医?” “可是那位万家香火生佛的章神医?” “章神医离开陕甘之后,竟是留在了钦差大人府中?” “章神医来了?这可是一个大好消息,那些身受重伤的将士们这下子有救了!” 对于众位官员的反应,赵俊臣并不感到意外。 章德承原本就是陕甘人士,当他医术有成之后更是在陕甘境内行医数十年之久,妙手回春之下救活了无数陕甘官民,有着“万家香火生佛”之称,他在陕甘数省的声望之隆,绝不逊于如今的赵俊臣。 所以,得知了章德承出现的消息之后,所有人都是面现喜意、议论纷纷。 等到众人的议论声音稍落之后,苏西卿向赵俊臣问道:“钦差大人,您这段时间一直是身体状况不佳,要不要小人现在就把章神医请过来,让他为您诊治一下?” 听到苏西卿的询问之后,在场众位官员也知道赵俊臣的身体近况,纷纷是表态赞同。 然而,赵俊臣这个时候却是有些犹豫。 赵俊臣是一个惜命之人,自从身体状况变差之后,就一直期盼着章德承的到来,如今他得知了章德承出现之后,心中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但与此同时,赵俊臣的心底深处竟是忍不住冒出了一丝讳疾忌医的情绪,担心自己的身体状况要比想象中更加糟糕。 更何况,在赵俊臣的诸多下属之中,就唯有章德承是从来都不会畏惧赵俊臣的威严,也从来都不会给赵俊臣留面子,若是让他见到赵俊臣把自己的身体折腾成了如今这般情况,必然是要严厉斥责赵俊臣。 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赵俊臣因为亲手为将士们发放赏银与抚恤的事情,忙碌了整整一上午都没有休息,早已是精力不济、深感疲乏,正是身体状况最差的时候,却是让赵俊臣有些不敢见到章德承。 察觉到自己的心中想法之后,赵俊臣不由是自嘲一笑,没想到自己一向是杀伐果断、性格隐忍,但内心深处竟然还有着害怕见到医生的幼稚一面。 最终,犹豫了片刻之后,赵俊臣转头向何漳问道:“何老将军,蒙古主帅巴根自杀未遂被俘获之后,他的目前情况如何了?军医可有救活他的性命?此人关系到本钦差的下一步大计,绝不容有失!” 何漳连忙是起身答道:“启禀钦差大人,那巴根的伤势较重,军中医生的医术也是有限,如今固然是救下了他的性命,但他一直是昏迷未醒,每日只能喂他一些稀粥,若是就这样耗下去,只怕是坚持不了太久。” 赵俊臣点了点头,向苏西卿吩咐道:“章神医从京城赶到花马池营,也是一路奔波,必然是深感疲乏,你先安排他休息一下,若是章神医不愿意休息的话,就先让他出手为巴根诊断一下……巴根此人至关重要、关系重大,绝不能任由他死掉!还有伤兵营里的那些受了重伤的伤兵们,也皆是需要章神医尽早出手医治。” 顿了顿后,赵俊臣再次犹豫了一下,终于是说道:“等到今天傍晚的时候,再把章神医请到这里为我医治。”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之后,在场众位官员并不知道赵俊臣讳疾忌医的心理,只觉得赵俊臣这是大公无私、先人后己,不由是纷纷开口赞颂。 赵俊臣并没有理会众位官员的称赞,只是宣布了散会之后,就匆匆返回后堂休息了。 赶在章德承为自己诊断身体之前,赵俊臣要好好休息一下,尽快恢复自己的精神与体力。 * 却说,赵俊臣这一天也确实是身心俱乏,当他返回后堂休息之后,不过是刚刚躺在床上,就已是沉沉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赵俊臣终于被人唤醒。 睁开眼睛一看,却发现苏西卿小心翼翼的站在自己床前。 虽然是沉沉睡了一觉,但赵俊臣苏醒之后依然是觉得身体乏力、脑袋昏沉。 事实上,赵俊臣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都是如此,不论是如何休息都无法恢复精力。 赵俊臣转头向着窗外看去,却见天色已是月挂枝头,正是章德承为自己诊断身体的时间。 赵俊臣向苏西卿问道:“章神医可是已经来了?” 苏西卿点头答道:“章神医已经在总督府大堂等候了近半个时辰,小人不敢让章神医久等,又见到大人您一直睡着迟迟未醒,就忍不住唤醒大人了,还请大人降罪!” 赵俊臣却是摇头道:“如今正有无数伤员期盼着章神医的出手医治,我确实不能让章神医久候,是我失礼了。” 赵俊臣一向敬佩章德承的医术与医德,不愿意让章德承等候自己太长时间,说话间就已是强自打起精神起身洗漱。 而就在赵俊臣洗漱的时候,苏西卿则是站在一旁向赵俊臣禀报章德承来到花马池营之后的事情,道:“这位章神医,不愧是有万家香火生佛之称,他赶到花马池营之后,得知了花马池营里有伤兵众多,却是完全顾不上休息,马上就赶去了伤兵营,不过是短短一下午的时间,就救活了十余位重伤将士的性命…… ……此外,小人依照钦差大人的意思,也让章神医先后为巴根与张诚二人诊断了身体,巴根自杀未遂之后,已是昏迷了好些时日,军中医生皆是束手无策,但章神医不过是几针扎下去,那巴根就有了苏醒的迹象,依照章神医的说法,巴根身体已经并无大碍,他的昏迷乃是战败之后打击太大、心存死志所致,应该很快就会苏醒了……相较于巴根,反倒是张诚的情况比较麻烦,他是断骨伤了内脏,需要疗养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消除隐患,但今后必然是无法舞刀弄枪了,一旦用力过大就会引发内脏旧疾……” 禀报之际,苏西卿的表情与语气之间充满了赞叹与敬佩。 显然,只不过是短短一下午的时间,章德承就已经用自己的医术与医德征服了苏西卿。 听到苏西卿的禀报之后,赵俊臣点头道:“章神医的医术与医德,确实是称得上是举世无双了!” 说完,赵俊臣已是洗漱完毕,然后就匆匆向着总督府正堂的方向走去。 * 当赵俊臣迈步进入总督府正堂之后,一眼就看到了的章德承。 章德承正在大堂内来回度步,他的眉头微微皱着,似乎是因为自己等待了太长时间而心中不满。 对于章德承而言,没有什么事情要比病人更加重要了,而如今花马池营内有众多伤兵等待章德承的医治,他等候赵俊臣的半个时辰时间足以让他为好几名重伤将士进行诊断了。 见到章德承之后,赵俊臣顿时是面带笑意,快步走到章德承的身前,客气道:“章神医远途跋涉而来,实在是幸苦了!我一时睡得太沉,竟是让章神医苦候良久,当真是罪过,还望章神医千万要见谅一二!我刚才已经听说了章神医你来到花马池营之后,就不顾幸苦疲惫马上出手救治伤兵们的事迹,当真是深感敬佩……” 赵俊臣现身之后,章德承就一直是紧紧注视着赵俊臣的脸庞,观察之际眉头也是越皱越紧,也不等赵俊臣把客套话说完,章德承就已是冷声说道:“伸出手来,让老夫为你把脉!” 见到章德承的这般模样,赵俊臣不由是心中一紧,连忙是与章德承一同落座,乖乖伸手让章德承为自己诊断身体。 接下来,章德承详细观察了赵俊臣的舌苔、又仔细询问了赵俊臣的身体近况。赵俊臣也不敢有任何隐瞒,皆是老实回答。 一番诊断结束之后,章德承果然是面现怒意,厉声道:“一段时间未见,你怎么把自己的身体折腾成这般模样!不仅是长期透支了身体,更还服用了大量补药维持精力!你可知道是药三分毒的说法?你的身体明明已经亏了元气,竟然还敢服用那么多补药,你要不要性命了?” 正如赵俊臣所料,章德承诊断之后马上就严厉训斥了赵俊臣,完全不给留任何面子。 面对章德承的训斥,赵俊臣也不敢反驳,只是小心翼翼的无奈解释道:“章神医,我也是无可奈何啊!我这次抵达山西之后,才发现西北边防局势远要比想象中更加恶劣,几位督抚畏敌如虎,竟是想要把境内难民与朝廷的赈灾粮草交给蒙古人,以换取蒙古人的暂时退兵,为了阻止他们的恶行,我只能是日夜不休、马不停蹄…… ……阻止了督抚们的绥靖乞和之后,整个陕甘边防的担子又压到了我的肩膀上,章神医你是陕甘人士,自然是明白陕甘边军的糜烂状况,我为了整合各地边军、抵御蒙古入侵,更是耗尽了所有心力,有太多事情需要我亲自处理,压根就没有任何休息机会…… ……再等到战事开始之际,我已然发现自己的身体严重透支了,但全军将士都指望着我的决策,我又岂能倒下?虽然也知道是药三分毒的道理,自己更已是虚不受补,但为了维持战局,那些补药也只能咬牙服下,我那时候若是头脑稍稍昏沉一些、精力稍稍不济一些,只怕是整个战局都会受到影响…… ……也就是这几日战局尘埃落定了,我才稍稍有了歇息的机会,但战后的诸般事情也同样是千头万绪,同样是不能假手他人,否则将士们用性命换来的成果只怕就要付诸于流水了……” 听到赵俊臣的解释之后,章德承的面色却是稍稍缓和了许多,但他的声音依旧冰冷,说道:“当初,如意夫人因为迟迟没有怀上子嗣的缘故,把老夫请到京城为她诊断身体,但实话实说,如意夫人的身体并没有多少问题,她一直没有怀上子嗣的原因主要是出在你身上! 我也打探过你当官之前的经历,你母亲怀胎之后就被赶出家族,屡次伤了胎气,你年幼之时也是家境不好,生活颇为凄苦,可谓是缺衣少食,自然是元气不足,病根早就已经落下了,所以才会迟迟没有子嗣,但出于避讳,这件事我一直都没有挑明,只想着你的问题毕竟不严重,只要慢慢调养就好,但我没想到你来到陕甘之后竟是这般乱来,不仅是严重透支身体,更还敢大量乱用药物……唉!让我说你什么为好!” 说到后面,章德承已经是连连叹息。 赵俊臣也知道自己的情况,连忙问道:“章神医,我的身体很麻烦吗?可还有治好的可能?” 章德承故意是良久没有回答,让赵俊臣的心也慢慢提了起来。 章德承的医术举世无双,若是连他都无法治好赵俊臣的身体,那赵俊臣的身体也就无人可治了。 而就在赵俊臣的心渐渐提到了嗓子眼的时候,章德承终于是说道:“也幸好是你机灵且又惜命,提前把我唤到陕甘为你诊断!若是这般情况一直拖到你回京之后的话,只怕是一切都晚了!” 赵俊臣顿时是面现喜意,问道:“这么说,如今并不难治?” 章德承冷哼道:“哪里有那般简单?你今后还需要调养很长时间才能彻底恢复身体,近几年你最好是别想着要子嗣了,以你现在的情况,就算是让妻妾们怀上孩子,孩子生下来也会是病秧子……我会马上为你开出药方,你今后十天内一定要认真依靠药方服药,我必须要先为你排出体内的残存补药的毒害……还有,既然陕甘局势已是尘埃落定,你就不要再操心操力了,你如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尽快休养身体,绝不能再有任何透支,若是你的身体元气不足,我都没办法为你下药!” 听到章德承的说法,赵俊臣自然是连连点头,一副从善如流的模样,说道:“还请章神医放心,我一定会按时吃药,也一定会好好休息,陕甘的事情已是尘埃落定,我今后能不操心就不操心了!” 得到赵俊臣的保证之后,章德承满意的点了点头。 然而,赵俊臣的话声刚落,就见到牛辅德快步走入总督府正堂,向赵俊臣禀报道:“启禀钦差大人,监军李如安已是返回花马池营了,他如今就在总督府外面,正等待着您的召见!” 在章德承的注视之下,刚刚才保证过自己要尽量休养身体、不再操心陕甘事务的赵俊臣,顿时是表情尴尬了起来。 此前,陕甘官员们在赵俊臣的逼视之下皆是战战兢兢,而如今赵俊臣在章德承的逼人目光之下,竟是有些感同身受了。 …… 目标进度:5/10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二十六章.纷至沓来(二). …… …… 天水城与花马池营的距离较近,快马加鞭之下只需要两天路程,所以李如安很快就抵达了花马池营,时间仅是比赵俊臣晚了一天有余。 此时,三边总督府的侧堂之内,李如安坐在椅子上静静饮茶,刘冶则是态度拘谨的站在李如安的身后,二人正在等待着赵俊臣的召见。 眼看着赵俊臣迟迟没有召见他们,李如安却是忍不住再次向刘冶叮嘱道:“你待会见到钦差大人之后,认罪态度一定要尽可能的认真恭敬,钦差大人问什么你就回答什么,绝对不要主动开口讲话,这位钦差大人最讨厌那种认不清自己位置的蠢货…… 也绝不能有任何欺瞒与避重就轻,这位钦差大人极为精明,寻常的小聪明、小手段压根瞒不过他的眼睛,只会让你彻底失去机会…… 还有,这位钦差大人平日里看着和善,但他的性格极为强势,心中自有主见,所以你绝不能主动开口辩解、意图影响他的判断,这只会引来钦差大人的不喜…… 总而言之,朝廷究竟要如何处置你,一切听候钦差大人的决定就是了,到时候咱家自然会为你开口求情,你这段时间协助咱家平定民乱的诸般功绩,咱家也会一丝不漏的全部告知于钦差大人,但你自己绝不能表现过头了……” 自从两人离开天水城之后,这已经是李如安第六次如此叮嘱刘冶了。 刘冶乃是乱民贼首的待罪之身,而李如安则是陕甘三边的监军太监,两人的身份地位可谓是天差地远,但若非是有刘冶的协助,李如安这次想要平定天水民乱绝不会是这般迅速,刘冶所展现的手段与心智也是极为高明,所以李如安早已经把刘冶视为心腹,这个时候也是全心全意为刘冶考虑。 刘冶听到李如安的叮嘱之后,依然是满脸感激的连连点头道:“多谢监军大人的提点,小人到时候一定会尽量表现得低调老实,监军大人您愿意这般庇护小人,小人自然也放心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部交给监军大人,只要是小人这次能够保住性命,今后必当是结草衔环、一辈子做牛做马来报答监军大人的恩德!” 李如安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你就安心好了,咱家与钦差大人的关系紧密,若是咱家全力保你性命,钦差大人他也一定会卖给咱家面子的,只要是钦差大人他放过了你,朝廷那边也就好说了,而你的性命身家自然也就无忧了,凭借你协助咱家平定民乱的功绩,说不定还能谋取到一官半职。” 刘冶陪笑道:“有了监军大人的这一番话,小人也就安心了,只要是有了监军大人的庇护,小人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话虽如此,刘冶的心中依然是充满了紧张与不安。 李如安的诸般叮嘱不仅是无法稍缓刘冶的紧张情绪,反而是让他愈加心中不安了。 天水城民乱绝非是一件小事,刘冶身为乱民首领之一,自然也是罪责深重,依照明律即使是诛杀九族也不为过,虽然说他很快就主动接受了朝廷诏安,又有协助李如安平定天水城乱局的立功表现,但究极能否抵消自身罪责,刘冶也是心里没底。 刘冶原本还以为李如安身为朝廷派到陕甘三边的监军太监,乃是陕甘境内地位最高的几人之一,必然是有能力赦免自己的罪行,所以他才会不遗余力的讨好李如安、尽心尽力的协助李如安办事。 然而,通过李如安这段时间以来的屡次叮嘱,刘冶才发现自己判断失误了,原来陕甘境内早已经是形成了钦差大臣赵俊臣说一不二、独断专行的局面,即使是李如安身为监军太监也是完全无力抗衡。 也就是说,刘冶最终能否赦免罪行,李如安并不能做主,一切都还要看钦差赵俊臣的态度。 这般情况又岂能让刘冶感到安心? 尤其是在李如安的描述之下,这位钦差赵俊臣不仅是手段高明、智慧超绝,更还是城府深沉、性格强势,不仅是朝廷里有数的几位权臣之一,如今还拥有了全歼十万蒙古联军的赫赫战功,可谓是当今世上最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之一! 在这般大人物的眼中,刘冶的存在不过是蝼蚁一般,只要是看不顺眼就可以随手拍死了。 这未必是不可能的事情,要知道天水城的民乱险些影响了前线战局,也险些破坏了赵俊臣全歼蒙古联军的大计,这显然会引起赵俊臣的不满与敌视。 别看李如安如今信誓旦旦的向刘冶保证自己一定会保下他的性命,但若是赵俊臣一心想要处死刘冶的话,李如安只怕是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这一点,只看李如安谈及赵俊臣的时候那幅小心谨慎、充满忌惮的态度就知道了。 显然,这位钦差赵俊臣的高明手段,要远远超乎刘冶的想象,李如安在天水城的时候可谓是杀伐果断,那几位造成民乱的贪官劣绅说杀就杀了,但面对赵俊臣的时候就好似是仆从遇到主子似的,完全没有任何抵抗的勇气。 而就在李如安与刘冶二人各有所思之际,赵俊臣的心腹幕僚牛辅德快步走入侧堂,表示赵俊臣如今已经有了空暇时间,正在总督府正堂内等待他们的晋见。 * 赵俊臣向章德承反复承诺了“下不为例”之后,也终于是得到了章德承的让步,获得了召见李如安与刘冶二人谈话的机会。 很快,在牛辅德的带领之下,李如安与刘冶二人来到了总督府正堂内。 “钦差大人,咱家终于是不辱使命,已经平定了天水城的民乱,天水城内的秩序如今已是恢复如初,咱家也就赶回来复命了!咱家在这里还要恭喜钦差大人一举全歼十万蒙古鞑子,战功赫赫、名垂青史!” 见到赵俊臣之后,李如安马上是拱手行礼,讲出了自己准备多时的说辞。 另一边,刘冶则是马上埋首跪在赵俊臣的前面,颤声道:“罪民刘冶,叩见钦差大人!” 面对章德承的时候,赵俊臣一向是表现和善,也从来都不会计较章德承的态度,这是因为赵俊臣心中敬佩章德承的医术与医德。 但赵俊臣面对李如安与刘冶的时候,自然是换了一副面孔。 赵俊臣完全没有理会跪在自己面前的刘冶,只是表情淡然的向着李如安点头示意,说道:“这段时间幸苦李监军了,得知了天水城的局势重新恢复稳定的消息之后,本钦差也是心中松了一口气……咱们大明朝已经有好些年未曾出现这般大规模的民乱了,若非是李监军及时控制了局面,这件事情还不知道要如何收场。” 李如安连忙是说道:“咱家不敢居功,天水城会发生民乱,也有咱家监管不力的缘故,还险些坏了钦差大人的歼敌大计,咱家如今也只是将功补过而已,咱家这一次能够迅速平定天水民乱,也全是因为钦差大人您全力支持的缘故!” 赵俊臣轻轻摇头,说道:“天水城的这场民乱,确实是影响极大,我在明面上毕竟只是负责赈灾的专职钦差,但天水城这一次却是因为灾民没能及时收到赈灾粮草而发生了暴乱,这就是我办事不利的罪过了!我如今固然是全歼了蒙古联军,看似是风光无限,但等我回到京城之后,朝中政敌必然会利用这件事情大肆攻讦于我,到时候也是一场麻烦……唉,想想就让我头疼!”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跪在地上的刘冶顿时是身体一颤,心情愈加慌乱,只觉得自己果然是遭到了钦差赵俊臣的敌视。 李如安则是连忙说道:“相较于钦差大人您全歼蒙古联军的赫赫战功,天水城的这场民乱持续时间短、影响也不大,终究只是一件小事,朝廷中枢也是明白事理的人比较多,到时候必然是瑕不掩瑜,钦差大人您完全不必担心!” 赵俊臣再次摇头,不再是纠缠此事,只是说道:“李监军,你把天水城的事情向我详细说说,也让我心中有底,我前些日子虽然是收到了你的书信,但消息毕竟是太简单了。” 李如安顿时是精神一振,马上就把自己平定天水城民乱的经过向着赵俊臣详细讲诉了一遍。 讲诉之际,李如安重点描述了自己的果断与坚决之余,也详细说明了刘冶的诸般立功表现。 这般做法,即是李如安趁机向赵俊臣展现能力,也是趁机为刘冶说情。 听完了李如安的讲诉之后,赵俊臣依然是没有理会刘冶,只是沉吟了片刻后,再次向李如安问道:“你乃是朝廷的监军太监,乃是陛下的耳目,有独自向陛下呈送密疏的权力……关于天水城的这场民乱,你可有向陛下呈送密疏禀报消息?” 李如安连忙点头道:“天水城的这场民乱,是无论如何也瞒不过朝廷,咱家自然是写了密疏向陛下他禀报了消息!但还请钦差大人放心,咱家是一直等到渭水大捷的消息之后,才向京城送去了这份密疏,而且在这份密疏之中,咱家把诏安乱民的事情全部都揽在了自己身上,绝不会影响到钦差大人。” 这一次,赵俊臣面现欣赏之意,说道:“诏安乱民乃是陛下的权力,若是没有经过陛下许可就私自诏安乱民,那就是僭越之罪,这件事情若是由我出面承担,只怕是要引来无数麻烦,陛下他也会心中不喜,但你是陛下的宫人,代表着陛下的体面,这件事由你来独自承担自然是最好不过,反倒是体现了自己的顾大局与果决,说不定还会受到陛下的欣赏!” 顿了顿后,赵俊臣突然问道:“听说,御马监打算把你安排到御书房,让你成为御书房的大太监?”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李如安顿时心中一突。 李如安不敢有所隐瞒,连忙道:“正是如此,御马监的掌印太监徐盛曾向咱家提过一次。” 赵俊臣点头道:“这是好事情,御书房大太监能够长期陪伴在陛下身边,一旦是得到了陛下的喜爱与信任,你今后也是前途无量了……你在平定天水民乱期间也算是展现了能力,我如今正在准备陕甘战事的请功奏疏,也会趁机为你美言几句,到时候也就无人能与你竞争御书房的位置了,你一定要好好把握住这次机会!” 听到赵俊臣的承诺,李如安顿时大喜。 他这次急匆匆赶到花马池营,不就是为了在请功奏疏里占一个好位置吗?没曾想还不等他主动提出来,赵俊臣就已经为他提前安排好了一些。 于是,李如安连忙是拱手致谢道:“咱家多谢钦差大人!” 这个时候,赵俊臣终于是把目光转向了依旧跪在自己面前的刘冶,只见到刘冶的跪姿非常谦卑,脑袋深埋在地上,又高抬着屁股,颇是有些滑稽。 赵俊臣缓缓问道:“你就是那个主动接受诏安的乱民首领刘冶?” 见赵俊臣终于注意到了自己,刘冶连忙道:“罪名正是刘冶!罪民也知道,这场天水民乱险些坏了钦差大人的大事,罪民不敢为自己辩解,还请钦差大人治罪!” 赵俊臣摆了摆手,说道:“李监军已经代表朝廷诏安了你,你也有戴罪立功的表现,更何况我也看得出来,李监军他很看重于你,我自然也要给李监军一个面子……所以你这次参与民乱的事情,我这里就不会再追究了,一切等候朝廷的最终决定也就是了,但你有李监军的担保,想要留住性命应该是问题不大。”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刘冶顿时是大喜过望,连忙叩首道:“多谢钦差大人!多谢钦差大人!” 赵俊臣不再理会刘冶,只是再一次转头看向李如安,说道:“李监军,我这段时间身体不适,急需要休息,既然天水城的事情已经解决,我就不留你了,过几日再找你谈话。” 李如安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表示,自然是不敢多留,连忙领着刘冶离开了。 看着李如安与刘冶二人的离去背影,赵俊臣却是面现深思。 片刻之后,赵俊臣向一旁的牛辅德吩咐道:“你派人去天水城,查清楚这个刘冶的所有事情,再设法把他的全部亲族尽数控制起来……等到这些事情办完之后,你亲自与这个刘冶交谈一下,让他表面上成为李如安的亲信,但暗中要为我办事。” 听到赵俊臣的吩咐之后,牛辅德目光微微一闪,马上就领命答应了。 李如安自从入宫之后,性格已是愈加偏激,也明显是有了想要脱离赵俊臣操控的念头,赵俊臣自然是看得出来,也自然会有所防范。 如今,李如安想要招纳刘冶为心腹,也正好是赵俊臣的一次机会! 赵俊臣看得出来,刘冶是一个心性理智、性格冷漠之辈,他的心中只有着趋利避害、利益算计,这样的人并不难控制,只需要为他摆明了利害关系,他就会自动做出选择。 * 赵俊臣向来是惜命怕死,得到了章德承的诊断之后,自然是要认真按照章德承的医嘱办事。 所以,赵俊臣吩咐了牛辅德几句之后,就打算回去继续休息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苏西卿却是再一次匆匆现身,禀报道:“钦差大人,刚刚收到消息,称是梁辅臣梁阁老与许庆彦二人现身于长安府的西路驿站,依照他们的行程来看,最迟等到后天就会抵达花马池营……此外,关武元关指挥使与禁军援兵如今已经抵达了渭水,同样是会在近几日抵达花马池。” 听到禀报之后,赵俊臣无奈摇头,轻叹道:“李如安、梁辅臣、关武元,接下来还会有陕甘各地的督抚与总兵们,这一个接一个的,纷纷是赶来花马池营,当真是热闹非凡……看样子,今后几天必然是各方纷至沓来,每个人都需要我耗费心思亲自应付,又哪里有休息的机会?只怕是要再次招惹章神医不高兴了……” …… 6/10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二十七章.所遇非人. …… …… 就在赵俊臣召见李如安谈话的同时,何漳正在自己的书房里整理战兵新军中下层武官们的资料。 依照赵俊臣的吩咐,他必须要赶在今晚之前交出这份资料。 按照赵俊臣的要求,何漳不仅要罗列出这些中下层武官们的军功、年龄、身体现状等等方面,更还要详细注明他们的能力、性格、背景等等情况。 战兵新军的中下层武官数量高达四百余人,这般任务自然是极为繁重。 事实上,即使是何漳也不可能对战兵新军的所有武官皆是了如指掌,所以他准备这些资料的时候,还需要时不时的招来其他将领询问意见。 任务很重,时间很紧,何漳已经忙碌了整整一下午时间,即使是午饭与晚饭也顾不上吃。 但何漳并没有任何抱怨之意,反而是觉得自己身担重任、责无旁贷,毕竟这份资料将会关系到战兵新军中下层武官们的未来前途。 何漳的身边大都是粗豪武夫,并没有几位文人幕僚,这些事情大都是在傅平生的协助下完成的。 傅平生乃是何漳新近招纳的幕僚,他原本是榆林南路靖边卫城守备府的书记官,可谓是籍籍无名,也并不受上司重视。 但就在月余之前,因为榆林南路的参将林平汝、守备张大成等人拒不服从赵俊臣的军令,于是何漳就奉命率领刚刚组建完成的战兵新军前去征讨,很快就攻破了靖边卫城、包围了守备府,但林平汝、张大成等人依旧是冥顽不灵、心存侥幸,明明已是毫无胜算的情况下,却依然是幻想着要与何漳进行谈判,想要趁机讨价还价一番。 当时,守备府里的幕僚们纷纷是畏惧何漳的兵威,皆不敢出面代表林平汝、张大成等人与何漳谈判,却唯有傅平生主动请缨,所以傅平生也就成为了这些武官的谈判代表,与何漳初次相见。 但何漳又如何愿意与这些武官谈判?哪怕是傅平生使尽了浑身解数、磨破了嘴皮子,也依然是无法说动何漳,何漳只是表示林平汝、张大成等人若是无条件立刻投降的话,尚且还可以保住一条性命,否则就必然是军法严惩、有死无活! 无奈之下,傅平生只好是返回守备府,想要说服那林平汝、张大成等人主动投降以保全性命,但林平汝、张大成等人却依旧是想要垂死挣扎、孤注一掷,反倒是责怪傅平生办事不利,没能说服何漳接受谈判。 这样下去,林平汝、张大成等人必然是难逃一死,于是傅平生就暗中串连了守备府的士兵,赶在何漳派兵强攻之前突然出手反水,把林平汝、张大成等人五花大绑的送到了何漳面现,还宣称这几位武官乃是主动归降,应当是从宽处置。 傅平生的这般举动,看似是背叛了自己的上司,但林平汝、张大成等人也正是因为傅平生强迫他们“主动投降”的缘故,最终也皆是保住了一条性命。 而傅平生在此期间所展现的胆识与忠心,也得到了何漳的欣赏与招纳,于是傅平生也就成为了何漳帐下为数不多的几位幕僚之一。 这些日子以来,傅平生跟在何漳身边,着实是帮助何漳办成了不少事情,也就愈加受到何漳的看重与信任。 这一次,何漳整理战兵新军的军官资料之际,也同样是只把傅平生留在身边协助。 * 等到这天晚上的戌时一刻,何漳终于是整理好了这份资料,不由是长吁了一口气,转头向身边的傅平生笑道:“将士们的这份资料总算是全部整理好了,也总算是完成了钦差大人所交代的任务……有了这份资料,再加上钦差大人的提携,战兵新军的将士们也就能谋取到一份好前程,也不枉我带过他们一段时间!” 听到何漳的这一番话,林平汝不由是眉头微皱。 傅平生总觉得何漳太过于信任赵俊臣了。 赵俊臣重用他、提拔他,所以何漳就把赵俊臣视为伯乐与恩人,把自己视为是赵俊臣的心腹与亲信,全心全意的为赵俊臣效力,哪怕是赵俊臣如今想要解散战兵新军——这就相当于解除了何漳的兵权、削弱了何漳的军中影响力——但何漳也没有太多抗拒,依然是毫无保留的支持。 在何漳心中,赵俊臣是自己的伯乐与恩人,所以绝不会害自己。 但傅平生的想法却是不同。 何漳是一个单纯的军人,信奉着“保家卫国”与“士为知己者死”的观念。 两者相较而言,却还是“保家卫国”在何漳心中份量更重一些。 所以,何漳固然是忠心于赵俊臣,但他更加忠心于朝廷,若是赵俊臣没有损害朝廷利益的时候,何漳自然是愿意全心全意的为赵俊臣效力,但若是赵俊臣与朝廷的利益产生冲突之后,何漳必然是要站在朝廷一边。 何漳的性格率真,也从未隐瞒这一点,所以傅平生很容易就看明白了何漳的立场。 傅平生认为,赵俊臣乃是当世有数的眼光高明人物,自然也同样可以看明白何漳的立场。 所以,对于野心勃勃的赵俊臣而言,何漳绝不是一个可以信任的亲信。 傅平生自从追随何漳之后,已是屡次察觉到赵俊臣对于何漳的暗中防范与隐隐压制,许多机密事宜也总是会刻意绕过何漳。 这显然不是对待心腹的态度。 事实上,相较于何漳,赵俊臣反倒是更加信任方振山,因为方振山才是赵俊臣的同类,并不会顾忌朝廷的利益。 所以,何漳若是再这样毫无保留的信任赵俊臣,迟早都会吃大亏,被赵俊臣卖了也不知道。 傅平生也同样有自己的信念,那就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他认为自己既然是何漳的帐下幕僚,就应该为何漳谋划长远,也必须要提醒一下。 当然,这种提醒不能太过明显,如今正是何漳最信任赵俊臣的事情,若是傅平生的提醒太过明显,就会引来何漳的心中不喜,认为傅平生这是刻意挑拨自己与赵俊臣的关系,说不定就要从此疏远。 于是,傅平生沉吟片刻后,说道:“何老将军,你说钦差大人他为何要这般急切的解散战兵新军?依照咱们此前的推测,钦差大人他今后还要进一步的收复河套,战兵新军乃是陕甘境内数一数二的强军,到时候依然会有大用处,就这样突然解散岂不是太过可惜了?” 何漳也是不由一愣,思索片刻后说道:“确实是有些奇怪,但也不难解释。钦差大人固然是有收复河套的计划,但他马上就要返回京城了,这般计划并不会在他手中推行,而战兵新军乃是他临时组建的军队,并不是名正言顺,若是等到他返回京城之后,战兵新军依然是保留着建制,只怕是要引来不少非议,当然是要提前解散。” 傅平生依旧是摇头道:“但钦差大人他解散战兵新军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今天上午才刚刚为将士们发放了赏银与抚恤,晌午就宣布了解散战兵新军的决定,到了明天就要为战兵新军的将士们安排前程,这般迫不及待的动作,就好似是这件事情一定要赶在某个时限之前完成一般。” 何漳皱眉问道:“赶在时限之前?你是指什么时限?” 傅平生轻声说道:“学生听说,梁阁老他很快就要抵达花马池营了?若是说钦差大人一定要赶在某些事情发生之前解散战兵新军的话,那就应该是指这件事了。” 何漳再次问道:“哦?钦差大人为何要赶在梁阁老抵达花马池营之前解散战兵新军?” 傅平生叹息道:“老将军您还看不出来吗?战兵新军的将士们皆是绝对忠心于钦差大人,除了钦差大人,就连朝廷也不被他们放在眼里,这样的军队是绝对不受朝廷所容的!若是梁阁老抵达花马池营之后,战兵新军依然没有解散,以梁阁老的心性手段,必然会把战兵新军派到最危险的战场上,任由战兵新军的将士们死伤殆尽,彻底抹杀这支军队!” 听到傅平生的提点之后,何漳顿时恍然,点头道:“原来如此,怪不得钦差大人他要急匆匆的解散战兵新军,我原本还有些心中不服气,但如今看来钦差大人他才是真正的眼光长远,解散战兵新军的事情也全是出于对将士们的爱护……这些将士全都是好男儿,不能让他们落得这般下场!钦差大人他抢先解散战兵新军,确实是一件好事!” 见何漳完全没有理会自己的话中深意,傅平生不由又是眉头一皱,终究是没有忍住,透漏了自己的真实想法,道:“这位钦差大人确实是眼光长远,他提前解散了战兵新军之后,又把陕甘境内的武官空位尽数拿到手中,再把战兵新军的将士们安排到这些空位上,他对陕甘三边的控制力与影响力也就会更上一层! 战兵新军的将士们原本就是由各地私兵组成,这些私兵与军户不同,乃是各地武官们自行招募而来,并没有详尽的档案资料,他们被调入战兵新军之后,又很快就得到了晋升,即将要成为各地驻军的武官,这一进一出之际,他们的背景经历就变得更加复杂了! 再加上渭水决战期间,各地驻军皆是损伤惨重,陕甘边防如今正是变动最为频繁、局势最为混乱的时候,每天都有大量武官调动、大批驻军换防,钦差大人这个时候把战兵新军的将士们安排到各地驻军之中,就相当于把一盆水倒入了河里,再也难以分辨清楚了。 这样一来,等到梁阁老抵达花马池营之后,已是彻底无法摸清战兵新军将士们的去向与现状,他就算是有心想要拔除钦差大人的影响力,只怕也是无从下手了……何老将军,这未尝不是一次机会啊!” 听到傅平生的意有所指,何漳的面色不由一沉,问道:“你究竟是什么意思?说明白!” 傅平生伸手拿起那份战兵新军中下层武官的资料,说道:“何老将军,你也明白梁阁老的性格,等到他重掌陕甘军政之后,就一定会出手削弱钦差大人的影响力,战兵新军的将士们乃是钦差大人他渗透陕甘边军的重要手段,梁阁老也一定会追查他们的去向与现任职位……到了那个时候,这份资料将会是极为重要的线索!咱们何不趁机抄写一份留在手里?若是将来局势有变的话,咱们把这份资料送给梁阁老,就一定会获得梁阁老的信任!” 为了何漳的未来前景,傅平生也是煞费苦心,他认为赵俊臣今后迟早都会抛弃何漳,说不定还会主动出卖何漳,但若是何漳能够利用这份资料投入到梁辅臣的门下,以梁辅臣的权势与能力自然是可以庇护何漳的周全。 更何况,梁辅臣重掌陕甘三边之后,一定会极力削弱赵俊臣的影响力、阻止赵俊臣对陕甘边军的渗透,到了那个时候,何漳身为赵俊臣表面上的亲信,就必然会遭到梁辅臣的打压,也必定是日子不好过,而这份资料就会是何漳表现忠心的铁证。 梁辅臣乃是“帝党”重要人物,何漳投靠了梁辅臣就相当于投靠了德庆皇帝,对于军人而言也是正道坦途。 然而,傅平生的苦心,自然是没有得到何漳的理解。 这个时候,何漳依然把自己视为赵俊臣的铁杆心腹,又因为赵俊臣率军迎战蒙古联军期间的种种表现实在是太过于完美,何漳也不认为赵俊臣今后会损害朝廷利益,所以何漳绝不会主动背叛赵俊臣。 于是,何漳深深注视了傅平生一眼后,却是表情严厉的说道:“傅先生,我一向敬佩你的才智,也知道你的这些想法全都是为了我好,但钦差大人对我有知遇之恩,我绝不会出卖于他,战兵新军的将士们皆是我的袍泽兄弟,我也绝不会背叛,这种事情你今后休要再提……否则,你我二人的缘分就只能断了!” 说完,不等傅平生的回答,何漳就已经拿起战兵新军的武官资料,快步离开了房间,打算把这份资料尽快送到赵俊臣的手中。 房间中,只留下了傅平生一个人苦笑摇头。 “唉,还是忍不住操之过急了,果然是惹上了一身腥臊……何老将军的这般心性,今后可要让我如何是好!” …… 7/10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二十八章.安排. …… …… 第二天,依然是上午辰时,赵俊臣正式宣布了解散战兵新军的决定。 一时间,全军皆是哗然。 战兵新军的组建不过是短短不到两个月时间,但这支军队的战力、作用、功绩却是任何人都看得明白,数次大战期间皆是战兵新军冲锋在前,担负着最为紧要的战场任务,屡次的力挽狂澜、重创敌军,即使是面对最精锐的蒙古铁骑也是毫不示弱,可谓是西北边军之支柱。 任谁也没想到,不过是陕甘战局刚刚落下帷幕,这样一支战力高强、功勋卓著的军队就要突然解散了! 这般做法,颇有些卸磨杀驴的嫌疑。 相较于其他军队的议论纷纷,战兵新军的将士们收到消息之后,自然是更加无法接受了。 就正如赵俊臣的担心一般,战兵新军的成立时间虽然很短,但这支军队的待遇、实力、军功、以及士气氛围,皆是要远远超过寻常边军,他们屡次在战场上证明了自己中流砥柱的作用,早已是成为了公认的精锐骁勇,全体将士皆是对于这支军队产生了强烈的认同感与骄傲感,相互间也产生了深厚的同袍情谊,如今突然间听说了战兵新军即刻就要解散的消息,自然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接受,所有将士皆是异常激愤。 若非是因为赵俊臣的提前叮嘱,何漳、毛家栋、刘蛮牛等等战兵新军高层武官及时现身于营地里稳定军心,只怕是战兵新军的将士们如今已是发生哗变了。 事实上,即使是以何漳、毛家栋、刘蛮牛等人的军中威望,这个时候也只能短暂控制局面,若是花马池营迟迟不能拿出一个合理解释,战兵新军的将士们就迟早会闹到总督府门前,逼迫赵俊臣亲自出面解释。 幸好,赵俊臣很快就给了战兵新军的将士们一个交代,也迅速就安抚好了战兵新军所有将士的情绪。 赵俊臣的这个交代,就是他对战兵新军全体将士的晋升安排! 为了战兵新军将士们的晋升安排,赵俊臣把陕甘境内的所有中下层武官空缺尽数拿到手中,这一次的晋升力度自然是空前的。 战兵新军的将士们只要是身上拥有军功,就必然会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晋升,小兵们纷纷是晋升成为小旗,小旗们纷纷是晋升成为总旗,总旗们纷纷是晋升成为副百户或者百户,百户们则是纷纷是晋升成为副千户或者千户! 不仅是官职得到了晋升,并且还全部都是实缺实职! 一时间,战兵新军的近半将士皆是晋升为边军中下层武官,更还一口气涌现出了五十二位副百户武官、三十七位百户武官、二十一位副千户武官、以及十五位千户武官! 即使是那些军功不足、未能晋升的战兵新军将士们,也皆是得到了今后重点提拔的承诺。 绝大多数人都是现实的,军队荣耀与同袍情谊固然是珍贵无比,但若是收到了实际利益的补偿,战兵新军的解散也就不再是那么让人无法接受的事情了。 所以,战兵新军的将士们收到晋升通知之后,很快就消散了激愤情绪,不过是晌午时候就已经是纷纷聚在一起庆贺升官、畅想未来了。 * 这一天的晌午时分,战兵新军的几位元老武官们聚在一起,摆了一桌酒席,共同庆祝他们的这次晋升。 骑兵营的主将毛家栋、步兵第一营的主将刘蛮牛、步军第二营的主将张诚、步兵第三营的主将李丕等等,所有人皆是位列席间。 在众人之中,就要以李丕的性子最为跳脱,他见到所有人皆是到齐之后,就忍不住抢先说道:“哈哈,咱们这几人最早追随钦差大人,可谓是钦差大人嫡系中的嫡系,钦差大人如今也没有亏待咱们……我这次的军功不高,但也被晋升成为了榆林镇南路临河千户所的千户官!哈哈,这可是实职的千户武官,手底下有上千边军、数百军户,临河县以西的百余里范围皆是由我一个人说了算!……赚大了!这一次当真是赚大了!咱们跟着钦差大人,果然是有肉吃!” 说完,李丕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转头向其余几人问道:“哥几个又是怎样的晋升安排?说出来听听!知道了你们的驻地之后,咱们今后也好联络!” 步兵第一营的副主将聂成也是满脸欢喜,说道:“我这次运气好,一直是跟着蛮牛哥作战,自然是军功不少,如今也同样是晋升成为了实职千户,驻地是固原军镇北路的遥丘千户所,我已经向人打听过了,那里的田地平坦富饶,人口也多,是一个肥缺。” 随着聂成的主动回答,宴席上的几位武官纷纷是说出了自己的晋升安排。 “哈哈,我这次被安排到榆林军镇西路的籍河千户所,同样是担任千户官之职,与李丕老哥的驻地只有不到三百里的路程,咱们哥两个今后确实要多多亲近一下!” “我的运气要差一些,只是晋升成为宁夏军镇固边卫城的千户官,虽然也是实职,但还要受到该地守备官的直接辖制,不像是哥几个能够掌控一方……唉,谁让我这次的军功不高,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但幸好固边卫城乃是陕甘三边的枢纽之地,油水倒也充足!” “我的运气更差,只是成为了济宁卫所的副千户,但我听说济宁卫所的正千户眼下已经五十三岁了,很快就会离开军伍,我到时候正好就能接替他的位置!” 显然,在场的每个人都得到了肥差实职,皆是兴高采烈。 众人皆是解释了自己的晋升安排之后,就纷纷把目光集中到了毛家栋、刘蛮牛、以及张诚三人身上。 战兵新军的全体武官之中,就要以毛家栋追随赵俊臣的时间最长,更还是锦衣卫的出身,天生就要高人一等;刘蛮牛乃是帐内众人的领袖人物,数次战事以来也是杀敌最多、军功最高;张诚因为没能赶上战事的缘故,这一次并没有收获多少军功,但他是武举人的出身,也向来是深受钦差大臣赵俊臣的重视,必然是重点提拔。 所以,酒席上的众位武官皆是想要知道他们的晋升安排。 依照众人的猜测,这三人必然是得到了最优渥的晋升安排。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毛家栋缓缓说道:“我乃是锦衣卫的出身,即使是钦差大人也无法做主我的晋升安排,所以我如今依然还是锦衣卫百户的官职,但钦差大人他已经向我保证了,会把我的名字列在请功奏疏之上,我的晋升安排还要等到返回京城之后才能决定。” 听到毛家栋的回答,众人纷纷是惊羡不已,李丕连忙是举起酒杯说道:“毛老兄的名字要列于请功奏疏之上,当真是了不得!请功奏疏里的那些名字哪一个不是朝廷的高层文武官员?毛老兄这一次必然会受到朝廷的重赏,说不定还会一举成为四品以上的高层武官,又是锦衣卫这般权高位重的衙门,今后可不要忘记了咱们之间的同袍情谊,有机会的话一定要提携一下兄弟们!” 随着李丕的带动,席上的武官们纷纷是举起酒杯向毛家栋敬酒,毛家栋也是举杯道:“咱们都是同袍兄弟,今后定当是相互提携、守望相助!” 皆是一饮而尽之后,众人又把目光集中在了刘蛮牛与张诚二人身上。 刘蛮牛沉声说道:“我的性子迟钝,不似各位兄弟一般玲珑剔透,所以就没有执掌一方的福气,如今同样是被晋升成为千户官,调入到固原总兵方振山的帐下听令。” 听到刘蛮牛的回答之后,众人纷纷是有些不可思议,只觉得刘蛮牛的封赏有些低了。 眼见到众人就要为刘蛮牛抱不平,刘蛮牛又说道:“这并非是钦差大人亏待于我,而是他对我另有安排! 咱们战兵新军的将士们,这一次总计有四千余人获得了晋升,但包括未能及时赶上战事的步兵第二营与第三营在内,依然还有五千余人未能获得晋升,他们的前程依旧是未定!但钦差大人自然是不会对他们弃之不顾,在他们当中,有一半人将会分派到各位兄弟的驻地,成为你们的心腹亲兵,他们的前程也就要靠你们来安排了,另一半人则是由我负责统帅! 钦差大人他已是派人向我传讯,称是朝廷今后很有可能会出兵收复河套,到时候方总兵就会把我派到前线杀敌,也就有了再一次的立功机会,等到战事结束之后,方总兵他就会全力举荐于我,让我更进一步成为军中高层的守备官或者参将,而我麾下的兄弟们也可以趁机谋取到一份前程。” 听完了刘蛮牛的解释之后,众人才知道刘蛮牛今后还要继续为同袍们谋取前程,可谓是身担重任、职责重大,纷纷是举杯向刘蛮牛敬酒,表示刘蛮牛今后若是有用到他们的地方,他们一定会全力相助。 最终,在众人之中也就只剩下了张诚尚未说出自己的晋升安排。 在众人的注目之下,张诚举起了酒杯轻饮一口之后,缓缓说道:“大家也知道我的身体情况,已经不适合舞刀弄枪了,所以我已经决定要退出军伍,这一次的晋升安排自然是没有我的份!” 听到张诚的回答,众人皆是心中一惊。 按理说,张诚乃是一位文武双全的人才,前途也是最为远大,却没想到只是因为一次意外就要彻底告别军伍,所有人都是表情遗憾的连连叹息。 虽然是心中不舍,但他们也知道张诚的身体情况,并没有开口挽留,只是纷纷邀请张诚前往他们的驻地长期居住,让他们有机会可以照顾张诚以及张诚的亲族。 这些人大都已是晋升成为了实职千户,乃是边军中层武官的最高一级,驻地范围内的事情皆是由他们一言而决,说是土皇帝也不为过,自然是有能力照顾张诚一辈子。 面对众人的善意,张诚却是微微一笑,道:“我这次固然是离开了军伍,失去了晋升机会,但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钦差大人他怜惜我的境遇,却是让我随他一同返回京城,继续为他效力!与此同时,我还在军中挑选了八百余位与我情况相似的伤兵兄弟,他们会随我一同前往京城,钦差大人到时候也会为他们安排一份足以生活无忧的差事。” 在场众人皆是一愣,表情各有不同。 听到张诚的这般说法之后,他们已是不再同情张诚的境遇,反而是纷纷面现惊羡。 张诚这显然是被赵俊臣收纳为亲信,关系也是更进一步,虽然是失去了武官身份,但他的前途却是说不定变得更加远大了。 与此同时,得知了赵俊臣如今不仅是依然关心着那些未能晋升的袍泽兄弟,更还要为伤兵们安排谋生差事、确保他们的生活无忧,众人对于赵俊臣的认同与感激也就愈加高涨,只觉得自己这辈子遇到赵俊臣,乃是人生之中最为幸运的事情。 于是,众位武官再次举起了酒杯。 刘蛮牛说道:“兄弟们,让我们同饮这杯酒,既是恭喜张诚兄弟的因祸得福,也是遥祝钦差大人他老人家身体安康、万寿无疆!” 随着刘蛮牛的话声落下,众人皆是表情郑重的一饮而尽。 张诚的内脏伤势尚未恢复,所以他依然只是浅饮一口就放下了酒杯,然后则是意味深长的说道:“今天上午的时候,我已经见过了钦差大人,钦差大人他的意思是,咱们这些人如今已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今后的联系绝不能断,依然是要守望相助!钦差大人他会在庙堂里暗中支持你们,你们前往各自驻地之后,也依然要为钦差大人效力,咱们这些人唯有抱成一团,才能守住目前的一切,甚至是更进一步!咱们如今还只是千户、副千户,但今后未必不能成为守备官、参将,甚至是镇守一方的总兵!” 听到张诚的表态之后,众人纷纷是面现认同与热切,皆是大声答应着。 张诚笑着点头,又说道:“从今往后,我就会负责钦差大人与你们之间的联系事宜,还望各位兄弟今后多多照顾了!” …… 8/10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二十九章.梁辅臣的到来. …… …… 赵俊臣这般急匆匆的解散战兵新军,正是因为梁辅臣即将要赶到花马池营的缘故。 所以,将士们收到了他们的晋升安排之后,庆祝时间只有短短一天。 到了第二天一早,将士们就再次收到了赵俊臣的命令,催促他们尽快离开花马池营,赶往各自驻地任职。 将士们不敢违背赵俊臣的命令,虽然是心中不舍袍泽,也是意犹未尽,但依然是依照命令行事。 最终,晋升成为中下层武官的将士们纷纷是赶往各自驻地任职,一部分未能晋升的将士们也变成了他们的心腹亲兵,跟随他们一同离开了花马池营,剩下的将士们则是汇聚在刘蛮牛的率领下,皆是摇身一变、改头换面,成为了固原总兵方振山的私兵。 这几日以来,赵俊臣可谓是频频下令,不断调换着陕甘各地的武官与驻军,大量武官换了职位,无数边军换了驻地,西北边防体系被搅成了一团乱麻。 赵俊臣的这般做法,一方面是为了布局下一步朝廷出兵收复河套的计划,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掩盖战兵新军将士们的去向与现状。 就在赵俊臣返回花马池营的第四天,战兵新军的营地再也不复热闹,这支曾经在战场上屡创传奇的骁勇之师,已是彻底不复存在。 也就在这一天的下午申时,赵俊臣收到了消息,称是梁辅臣已经进入了花马池营的驻地范围。 * 收到消息之后,赵俊臣自然是不敢怠慢。 梁辅臣不论是全权钦差的身份,还是他的威望与谋略,都足以让赵俊臣心中重视。 所以,赵俊臣很快就把梁辅臣即将要抵达花马池营的消息公告全军,并且是率领花马池营的全体文武官员出营十里相迎。 赵俊臣与众位文武官员出营十里之后,刚是摆好了队列,就远远见到了梁辅臣的马车出现,而负责驾驶马车的车夫,却正是许久未见的许庆彦。 赵俊臣连忙是迎了上去,向着许庆彦轻轻点头示意之后,就躬身行礼道:“晚辈赵俊臣,恭迎梁阁老!”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他身后的众位官员纷纷是下跪行礼,齐声道:“下官等人恭迎钦差大人!” 梁辅臣如今乃是全权钦差的身份,代表着德庆皇帝亲临,但赵俊臣同样是赈灾钦差的身份,也代表着德庆皇帝亲临,所以赵俊臣并不会向梁辅臣叩首行礼,只是轻轻躬身,以“晚辈”自称。 众人恭迎之下,马车车厢的帘子被人掀开,梁辅臣终于是出现在众人面前。 因为被“马匪”囚禁多日的缘故,梁辅臣的面色有些病态苍白,身体也有些消瘦乏力。 赵俊臣见到梁辅臣这般模样之后,连忙迈步向前搀扶着梁辅臣下了马车。 “多谢赵大人了!你这次全歼蒙古联军的赫赫战功,老夫已经听说了,你干的很好,即使是把老夫换到你的位置上,只怕也不如你!老夫却是没想到赵大人你除了一身理财之术以外,竟还有行军打仗的本领……只可惜老夫因为一场意外耽搁了行程,未能协助赵大人完成这场丰功伟绩!” 下了马车之后,梁辅臣轻轻拍了拍赵俊臣的肩膀,满脸欣慰的说道。 梁辅臣心中怀疑赵俊臣就是自己遭遇马匪绑架的幕后主谋,但他尚未寻到证据,如今又是赵俊臣风头正盛之际,所以他并不会与赵俊臣轻易撕破脸皮。 但在说话之际,梁辅臣的眼神却是异常锐利,紧紧盯着赵俊臣的面庞,不放过赵俊臣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就好似要看穿赵俊臣的内心深处! 在梁辅臣的面前,赵俊臣依旧是一副低调谦逊的模样,就好似完全没有察觉到梁辅臣的试探之意,只是笑着答道:“梁阁老实在是过誉了,晚辈哪里有什么行军打仗的本领!自从接手了陕甘军政之后,晚辈就一直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只觉得自己无法身担重任,也是日夜盼望着梁阁老的到来…… 没想到也是机缘巧合,因为蒙古人的傲慢自大、贪功冒进,竟是收获了一场泼天大功,但回想起这几场战事的惊险过程,就只觉得心中侥幸,若是重头再来一次,晚辈也未必还会有今日的成绩,一切都只是运气罢了!”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说道:“梁阁老也不必灰心,您虽然是没有赶上前几场战事,但陕甘三边的目前局势,今后依然是大有可为!” 梁辅臣并不知道赵俊臣接下来还有收复河套的计划,以为赵俊臣的这般说法只是宽慰自己,所以就没有更多表示,只是从袖子里抽出一份明黄色的圣旨卷轴,肃容道:“赵俊臣接旨!” 见到梁辅臣拿出圣旨,赵俊臣连忙是后退几步,与众位文武官员一同下跪接旨。 梁辅臣展开圣旨,缓缓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任命东阁大学士、少保梁辅臣,为陕甘全权钦差正使,主掌陕甘境内一切军政事宜,统帅各地边军抵御蒙鞑!户部尚书赵俊臣免去赈灾钦差之职务,改为全权钦差副使,在陕甘境内依然是以赈济灾民为主,并协助梁辅臣处理军政诸事,钦此!” 宣读圣旨之际,梁辅臣的表情有些尴尬。 这份圣旨,乃是他离京之际德庆皇帝交给他的,那时候明军与蒙古人尚未交战,梁辅臣的主要职责也是统帅各地边军抵抗蒙古联军的入侵。 但因为梁辅臣遭遇了“马匪”绑架的缘故,却是耽搁了时机,并没有赶上战事,如今早已是时过境迁,蒙古联军的入侵不仅是已然结束,更还被赵俊臣全歼于渭水南岸,这份圣旨的内容也就有些不合时宜了。 可惜,梁辅臣亲手领了圣旨,所以他这个时候就必须要硬着头皮读完。 赵俊臣早已经知晓了这份圣旨的内容,却是面色不变,只是高声道:“臣赵俊臣领旨!” 再次行礼之后,赵俊臣站起身来,表情间满是轻松之色,笑道:“如今有了梁阁老亲自出面主掌陕甘军阵,晚辈的肩头重担也终于是可以卸下来了,当真是一身轻松!” 说完,赵俊臣转身向着众位文武官员吩咐道:“圣旨的内容,诸位大人也都听到了,陕甘三边的所有军政事宜,今后皆是要以梁阁老为主,尔等依然要用心办事,绝不可心生懈怠!” 听到赵俊臣的训示之后,众位文武官员齐声说道:“下官等人必当是用心效力,绝不敢让钦差大人与钦差副使大人失望!” 听到众位文武官员的表示,梁辅臣忍不住眉头一皱。 在这份圣旨之中,已经明确表示了梁辅臣乃是全权钦差正使,主掌陕甘三边的一切军政事务,而赵俊臣只是钦差副使,只是梁辅臣的协助者,主要还是负责赈灾事宜,两人的权柄可谓是天差地远,但众位文武官员听到这份圣旨之后,却依然是把梁辅臣与赵俊臣二人并列在一起,这显然是因为赵俊臣的威望已经远远超乎了梁辅臣的想象,梁辅臣即使是拥有全权钦差的身份,只怕也未必能压下赵俊臣的风头。 但梁辅臣并没有表露更多情绪,只是点头说道:“老夫因为一场意外耽搁了行程,这份圣旨的内容显然是有些不合时宜了,但陛下的旨意不能违背,老夫今后就要负责陕甘境内的所有军政事务,还望诸位大人能够同心协力,与老夫携手同行!” 说完,梁辅臣又转头向赵俊臣说道:“陕甘三边的战事,如今已是尘埃落定,京城中枢那边应该很快就会传来新的旨意,你我二人也会有新的任命,但在收到新的圣旨之前,还望赵大人可以尽力协助老夫。” 梁辅臣对待赵俊臣的态度依然是异常客气,不见有丝毫敌意,就好似赵俊臣是他最为欣赏的晚辈,也给予了赵俊臣足够的尊重。 但越是如此,赵俊臣就越是不敢怠慢。 梁辅臣乃是庙堂里的绝顶人物,他的心机手段也是非常高明,远非陕甘境内的地方官员可比,赵俊臣也知道梁辅臣如今正在怀疑自己,谁也不知道梁辅臣今后会使出什么手段。 所以,赵俊臣连忙说道:“还请梁阁老放心,晚辈今后必将是全力协助于您,绝不敢有任何怠慢!” 梁辅臣点头道:“既然如此,咱们就尽快返回花马池营吧,老夫需要尽快了解到这段时间以来的战事经过,以及陕甘三边的目前状况。” 赵俊臣点头答应之后,就命令众位文武官员伴随梁辅臣返回花马池营。 然后,赵俊臣再次伸手搀扶着梁辅臣登上了马车,趁机在梁辅臣耳边低声说道:“还请梁阁老放心就是,您这次遭遇马匪绑架的事情,没有几人知道消息,陕甘境内的文武官员们绝不敢小觑于您。”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梁辅臣依旧是不动神色,只是轻轻点头道:“赵大人实在是有心了,这一次若不是你派出人手搭救老夫,老夫如今也不知道是何下场!老夫向来是恩怨分明,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今后必将会有所回报!” 说完,梁辅臣就进入了马车车厢之中。 赵俊臣的眼睛微眯,嘴角闪过了一丝笑意。 梁辅臣的所谓“回报”,究竟是指“有恩报恩”?还是指“有仇报仇”? * 很快的,在众位文武官员的拥簇之下,梁辅臣进入了花马池营,来到了三边总督府。 继王铮与赵俊臣之后,梁辅臣也就成为了三边总督府的新一任主人。 事实上,收到了梁辅臣即将抵达花马池营的消息之后,赵俊臣就已经提前让出了自己的房间,把总督府的正厅、大书房、以及环境最好的卧室全部转给了梁辅臣。 赵俊臣今后依然会留在总督府内办公与居住,但只是重新寻了几间很不起眼的房间。 与赵俊臣一样,梁辅臣的作风也是雷厉风行,他只是稍稍休整了片刻,就召集了所有文武官员前往总督府正堂议事,完全没有顾忌自己的身体疲惫。 等到所有文武官员尽数到齐之后,梁辅臣就向众人询问了陕甘三边的现状,以及几场战事的详细经过。 面对梁辅臣的询问,所有官员皆是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详尽回答。 问答之际,当梁辅臣得知了戚斌战死的消息之后,却是满脸的震惊与不可思议,更还有些无法抑止的伤感与悲痛。 “戚斌他……竟是战死了?” 戚斌乃是梁辅臣一手提拔而来,可谓是梁辅臣心腹中的心腹,一向是能力出众、忠心耿耿,梁辅臣待他就如自己的子侄一般。 如今,突然间听到了戚斌战死的消息,对于梁辅臣而言自然是打击极大。 更何况,梁辅臣为了调查自己被马匪绑架的真相,已经把自己的多位心腹都留在了陕西与山西的交界处,这是因为梁辅臣认为自己在花马池营内还有戚斌作为帮手,但如今随着戚斌的战死,梁辅臣在花马池营就有些势单力薄了。 见到梁辅臣的这般模样,赵俊臣也有些心中不忍,就好似鳄鱼会流眼泪一般,同样是面现伤感,说道:“我也一向是对戚斌期望甚重,收到了他英年早逝的消息之后,同样是伤怀了许久,但人死不能复生,还望梁阁老节哀顺变!” 梁辅臣闭着眼睛沉默许久之后,终于是缓缓说道:“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戚斌这个孩子,他最大的愿望就是为了朝廷百姓而战死沙场,他曾对老夫说过,相较于老死在病榻上,他更愿意杀尽敌寇之后死在战场上……如今他固然是战死于沙场,只可惜时间太早了,他只不过是二十六岁而已,还没有建立足够功绩,也没有尽数展现才华,竟然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战死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说完,梁辅臣拿出一张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湿润,转头向赵俊臣问道:“戚斌所训练的那支新军,如今又是什么情况?” 显然,得知了戚斌战死的消息之后,梁辅臣马上就打起了“卫国军”的主意。 梁辅臣深知这支军队的训练有素、潜力巨大,自然是不愿意让这支军队落到别人手中。 梁辅臣认为,自己主掌花马池营期间,若是得到了这支军队的鼎力支持,许多事情都会容易得多。 赵俊臣也能猜出梁辅臣的心思,马上就答道:“为了继承戚斌的遗志,这支军队已经被我改名为‘卫国军’,暂时是由毛家栋毛百户负责统帅,但军中的中下层武官们依然是戚斌亲手提拔的那批人,目前也同样是驻扎在花马池营内。” 梁辅臣轻轻点头,说道:“卫国军,这是一个好名字……但毛百户毕竟是锦衣卫的身份,由他统帅这支军队,只怕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更何况他迟早都会返回京城…… 这样吧,等到这场会议结束之后,老夫将会召见卫国军的所有中层武官,亲自考察他们的心性与本领,从这些武官之中挑选一人担任卫国军的主将!相较于寻常边军,这支军队的训练方式与作战手段皆是截然不同,最好还是从内部选拔一人担任主将最为合适!” 赵俊臣笑着点头,说道:“梁阁老您是全权钦差大臣,卫国军的班底也是梁阁老您当初亲手组建而成,一切自然是任凭梁阁老做主。” 见到赵俊臣这般支持自己的决定,梁辅臣不由是满意点头。 但赵俊臣却是知道,自己安排于卫国军之中的那枚棋子——也就是赵家子弟“李贺”——很快就会迎来表现机会! 梁辅臣并不知道自己期望甚重的卫国军早就被赵俊臣暗中渗透了,他只是说完了卫国军的事情之后,又转头向老将何漳说道:“戚斌之战死,当真是让老夫痛彻心扉,但幸好是何老将军的表现也是丝毫不差,屡次的身担重任、力挽狂澜,不愧是陕甘三边的第一名将!” 戚斌战死之后,梁辅臣即使是从“卫国军”内部重新挑选一人担任主将,新任主将的资历威望也是不足,无法为梁辅臣提供足够的支持。 所以,梁辅臣很快就把目标转向了何漳,期望何漳能够成为自己的支持者。 按照梁辅臣的想法,何漳的性格向来耿直,乃是出了名的忠心奋勇之辈,对自己也一向是尊重有加,梁辅臣认为自己只要是主动招纳,很容易就可以得到何漳的投效。 然而,梁辅臣依然是失望了。 听到梁辅臣的嘉奖之后,何漳顿时是站起身来,扬声说道:“卑职不敢居功,若非是钦差副使赵大人的运筹帷幄、居中指挥,卑职绝不可能会有今日之军功!” 这些日子以来,何漳的帐下幕僚傅平生一心想要让何漳投靠梁辅臣,他认为赵俊臣并非明主,而梁辅臣却是“帝党”重要成员,投靠梁辅臣就相当于投靠了德庆皇帝,才是真正的坦途正路。 如今,梁辅臣亲自开口招纳何漳,但何漳却是明确表示自己一切皆是以赵俊臣为主,若是让傅平生亲眼见到了这一幕,必然是要捶胸顿足、懊悔不已。 见到何漳的表态之后,梁辅臣眉头微微一凝,但很快就不动声色了。 接下来,梁辅臣利用开口嘉奖与询问情况的名义,陆续与众位文武官员谈话,趁机试探他们的立场与态度。 但这些文武官员在答话之际,或者是像何漳一般把自己的所有作用尽数归功于赵俊臣,又或者是表示一切都以赵俊臣为主,但不论任何人答话都不会绕开赵俊臣,更还有许多人在开口答话之前,会刻意偷眼打探赵俊臣的表情变化,生怕自己的回答会让赵俊臣不满意。 见到这般情况,梁辅臣不由是心情有些沉重,只觉得赵俊臣对陕甘三边的影响力与控制力要远远超乎自己的想象。 梁辅臣从前担任三边总督的时候,也算是威望高隆,但也远远无法与现在的赵俊臣相提并论。 实际上,因为赵俊臣的横空出世,梁辅臣当初留下的那些威望早已经被一扫而空了。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相较于赵俊臣的力挽狂澜、战功赫赫,梁辅臣初入陕甘境内就遭遇了马匪绑架,两人的表现可谓是天差地远,自然是让两人的威望与影响力此消彼长。 梁辅臣乃是性格坚韧之辈,他见到花马池营的情况之后,虽然也是心情沉重,但也没有任何绝望之意,只是觉得自己任重而道远,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与力气,逐步拔除掉赵俊臣的影响力。 这必然是一个见效缓慢的长期过程。 梁辅臣也不会急着出手,他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 打探清楚了陕甘三边的现状之后,梁辅臣就想要及时结束了这场会议,缓缓说道:“陕甘三边的目前状况,老夫已经明白了!虽说是渭水一战全歼了蒙古联军,但战后依然有许多遗留问题,老夫认为花马池营应该尽快出手稳定陕甘各地的局面,一切皆是以稳为主……” 然而,自从梁辅臣来到花马池营之后,就一向是表现恭顺的赵俊臣,这个时候却是突然间轻轻咳嗽了一声,打断了梁辅臣的话语。 然后,赵俊臣向梁辅臣说道:“梁阁老,关于陕甘三边的未来局势发展,晚辈这里还有一些不同想法,需要与您私下密谈。” 就在梁辅臣遭遇“马匪”囚禁期间,随着陕甘战事的顺利发展,赵俊臣也就产生了更大的野望——那就是进一步收复河套。 赵俊臣不仅是把这件事详细写成奏疏上报于京城中枢,这段时间的诸般动作也皆是根据这项计划而展开的。 梁辅臣并不了解这些,所以他才会说出“以稳为主”的提议。 这般提议与赵俊臣的计划不符,自然是受到了赵俊臣的打断。. 因为朝廷中枢尚未拿出明确态度,所以赵俊臣也就没有向外公布自己想要收复河套的计划,只是想要在私下里与梁辅臣进行商议。 见到赵俊臣突然间打断自己的讲话,梁辅臣表面上并没有任何不快之色,反而是一副从善如流的态度,点头道:“赵大人这段时间主掌陕甘军政诸事,不仅是立下了赫赫战功,所有事情也都是井井有条,如今既然是有不同想法,老夫自然是愿意洗耳恭听!” 说完,梁辅臣就宣布了散会。 等到众位文武官员陆续离开之后,总督府的正堂内也就只剩下了梁辅臣与赵俊臣二人。 …… 9/10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三十章.此子必成大患. …… …… 等到众位文武官员陆续离开了总督府正堂之后,梁辅臣依旧是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问道:“赵大人,你究竟有何不同想法,必须要与老夫私底下密谈?” 赵俊臣则是表情严肃,反问道:“梁阁老,随着渭水决战的尘埃落定,蒙古联军的十万铁骑已是全军覆没,全都是蒙古人最为精锐的兵力!再加上蒙古草原这几年来也同样是天灾不断,灾情甚至要比陕甘各地更为严重,蒙古各部落早已是元气大损、后继乏力,彼此间也是矛盾重重、内耗不断……您难道不觉得,如今正是咱们扩大战果、乘胜追击的大好机会吗?”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梁辅臣的花白眉毛顿时是微微一扬,同样是表情变得严肃,缓缓问道:“赵大人所谓的扩大战果、趁胜追击,究竟是指什么意思?” 梁辅臣自从见到赵俊臣之后,就一直都是和颜悦色、亲切随和的形象,让赵俊臣颇是有些不适应,但梁辅臣听到了赵俊臣的提议之后,也终于是恢复了他一贯以来威严肃穆的模样。 赵俊臣则是一字一顿的答道:“晚辈的意思是,朝廷应该趁机出兵,收复河套地区!重设大宁、开平、东胜三卫!让朝廷的西北防线,一举推进到草原深处,彻底解决陕甘三边历年以来的火筛入寇之隐患!一旦是实现了这个目标,陕甘各地就会变成西北防线的大后方,蒙古人就再也难以长驱直入、随意的南下劫掠!朝廷西北疆域、境内数千万百姓,从今往后也就彻底无忧矣!” 虽然是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猜测,但梁辅臣听到了赵俊臣的答案之后,却依然是忍不住身体一震! 他完全没想到,赵俊臣的野心竟是如此之大! 只见梁辅臣紧紧皱着眉头,双眼精光闪烁不停,显然是正在大脑急转,认真思考着赵俊臣的提议。 良久之后,梁辅臣轻声说道:“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如今的蒙古各部落固然是步入了衰落,但只凭陕甘三边的力量,即使是可以勉强击败河套地区的鄂尔多斯部落,也很难长期守住战果,战后的移边、驻防、屯垦等等事情,也都不是一件小事,皆是需要长期经营……所以,这件事绝不能只依靠陕甘三边,必须得到朝廷的支持与认同!” 听到梁辅臣的这般说法,赵俊臣顿时是心中一松。 这般表态,就表示梁辅臣已然心动了,如今只是顾虑着朝廷的态度而已。 梁辅臣也是一个眼光长远、雄心壮志之辈,自然是无法抵御收复河套的诱惑,若是这件事情能够在梁辅臣的手上办成,他就必然会跻身进入明朝名臣之列,受到史书工笔的大加赞誉,享受后世百姓的感恩戴德——这也正是梁辅臣所追求的人臣志向之极致。 于是,赵俊臣连忙解释道:“实际上,早在渭水决战开始之前,晚辈就已经有了这般念头,也向朝廷呈送了奏疏,详细解释了这件事的必要性,依照晚辈的猜测,朝廷如今应该是已经有所决断了。” 梁辅臣问道:“你认为朝廷一定会支持收复河套的提议?” 赵俊臣却是笑道:“梁阁老您乃是陛下身边近臣,难道还不明白咱们这位陛下的心思?他也是一位拥有雄心壮志的帝王,一旦是收复河套的事情可以成功,陛下的威望也会大为高涨,就会成为历朝以来的明君英主之一!所以,陛下他一定会极力赞同此事,而目前的庙堂局势之下,各位阁老们也不会轻易违抗陛下的态度,所以朝廷一定会同意与支持此事!” 梁辅臣自然也了解德庆皇帝的好大喜功、以及庙堂中枢的目前复杂局势,却是深感认同的点了点头,说道:“若是这样的话,如今确实是一个大好机会,此事可成!” 说完,梁辅臣双眼紧紧盯着赵俊臣,又问道:“赵大人极力推动此事,又是蓄谋良久,想必是已经有了全盘计划与充分准备了?可否向老夫透漏一二?” “梁阁老您乃是全权钦差大人,负责陕甘境内的一切军政事宜,晚辈自然是不敢向您隐瞒!经过了这些日子以来的反复思考,晚辈心中确实是有了一些不成熟的想法,若有不当之处,还望梁阁老可以不吝指正!” 客套了几句之后,赵俊臣就把自己这些日子以来所苦心筹划的诸般计划与准备,向梁辅臣详细讲诉了一遍。 梁辅臣如今乃是陕甘三边的主事之人,赵俊臣的计划自然是离不开他的支持,许多事情也需要梁辅臣与赵俊臣二人共同背书,所以赵俊臣在讲诉之际也没有任何隐瞒。 听完了赵俊臣的计划与想法之后,梁辅臣又是沉默良久,似乎是正在思考赵俊臣的计划可行性。 经过了足足一炷香时间之后,梁辅臣终于是再次开口了。 只见梁辅臣的表情间满是赞叹,说道:“赵大人的这般计划,可谓是思虑周详、环环相扣!若是一切依照这般计划而行,收复河套的事情还要比想象中更加简单许多!赵大人的这般计划已是非常成熟了,老夫也无法挑出任何毛病,一旦是朝廷表示了明确态度,愿意出兵收复河套的话,就完全可以按照赵大人的计划行事!” 说完,梁辅臣的眼神复杂,注视着赵俊臣的面容,又说道:“赵大人为了想出这般计划,必定是耗费了无数心力,当真是目光长远、锐意进取,也是用心良苦了!” 听到梁辅臣的称赞,赵俊臣却是苦笑摇头,说道:“晚辈想出这般计划,也全都是被逼的!梁阁老您也知道朝廷国库的目前窘状,存粮早就已经见底了,若是今后再有灾情出现,朝廷已是完全无力拿出粮草赈济灾民,到时候必然会生出大事,晚辈身为户部尚书,也是罪责难逃…… 时至今日,晚辈为了积蓄粮草,早已经是使尽了浑身解数、用尽了一切手段,而河套地区拥有黄河三面环绕的优良环境,水草丰美、冬暖夏凉,不仅是宜于畜牧,也是农耕良土,可以很大程度上缓解朝廷的缺粮困境,自然也就被晚辈盯上了! 更何况,河套地区的战略位置也是极为重要,乃是中原王朝的历代必争的战略要地,一旦是朝廷收复了河套地区,蒙古各部就不能随意劫掠陕甘百姓,陕甘百姓也就可以安心留在后方耕种粮食,这也同样可以缓解朝廷的缺粮困境…… 总而言之,晚辈又哪里有什么长远眼光,一切都是被粮食给逼的!” 说完,赵俊臣又是连连摇头叹息。 听到赵俊臣这般半真半假的解释之后,梁辅臣却是愈加赞叹,道:“无论如何,收复河套之事一旦办成,必将是功在千秋,赵大人也必将是居功至伟!” 接下来,赵俊臣与梁辅臣又详细商议了一些细节问题,在许多问题上皆是达成了共识,许多想法与判断也是完全一致,计划之中某些有违朝廷规矩的地方,两人也愿意共同承担,一时间竟是有些志同道合的意思。 梁辅臣也是手段高明、眼光长远之辈,他的经验丰富更还要胜过赵俊臣许多,两人经过了一番讨论之后,收复河套的计划也就愈加完善了起来。 等到两人讨论暂时告一段落之后,时间已是夜晚亥时。 赵俊臣与梁辅臣的身体状况皆是不大好,这个时候也皆是深感疲乏,于是赵俊臣就知趣的主动告辞离开了。 梁辅臣并未挽留,只是邀请赵俊臣明天继续讨论,赵俊臣也是欣然同意。 * 却说,赵俊臣离开了总督府正堂之后,就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迈步行走之间,赵俊臣的表情间满是思索之态。 等到赵俊臣走到了自己房间门前之际,好似是想明白了什么,轻声说道:“原来如此!” 赵俊臣自从见到了梁辅臣之后,就总是觉得梁辅臣身上有某些地方不大对劲,但究竟是哪些地方不对劲,赵俊臣却是迟迟都无法探究明白。 如今,赵俊臣告别了梁辅臣之后,终于有了独自安静思索的机会,也终于找了梁辅臣身上的蹊跷之处! 赵俊臣当初第一次见到梁辅臣之后,他印象最为深刻的事情,就是梁辅臣从来都不会自称“老夫”或者“本阁”,而只是简简单单的以“我”来自称,相较于庙堂上另外几位阁老无时无刻都在突显自己的做派,可谓是截然迥异! 若是自称“老夫”,就隐隐有着显摆自己资历的意思,若是自称“本阁”,却是暗中利用自身地位压人,但梁辅臣只是简简单单的自称为“我”,既没有显摆资历,也没有以势压人,则是展现了梁辅臣对于自己能力的极度自信,以及他的务实作派。 但如今再次见到梁辅臣之后,梁辅臣的自称却已是悄然间换成了“老夫”二字。 这般变化,可谓是意味深长。 “也就是说,梁辅臣经历了马匪绑架的事情之后,又见到我如今正是风头正盛,已是失去了依靠自身能力压制于我的信心了吗?这倒也是事实,目前的局势之下,他在陕甘境内也唯有自身资历能够压我一头了……这也就意味着,今后若是我态度强硬一些的话,他在许多事情上都会选择暂时让步……所以,许多手段也就可以使用了!” * 而就在赵俊臣思考着梁辅臣的变化之际,梁辅臣也正在回想着自己与赵俊臣的这场谈话。 沉思良久之后,梁辅臣缓缓自语道:“赵俊臣的心性手段,已是越来越高明了!只看他的所作所为,倒也称得上是当朝之柱臣,尤其是他的锐意进取之意,不仅是敢于引敌深入、一口气全歼蒙古联军,如今更还构想着收复河套之事……这般魄力,我也是差之远矣!……此子,我不如也!” 梁辅臣乃是务实之人,他固然是怀疑赵俊臣就是利用马匪绑架自己的幕后主使,但思及赵俊臣这些日子以来的诸般功绩,也依然是忍不住心生敬佩! 在陕甘三边,持续数百年的火筛入寇,早已经让所有人都行成了思维惯性,认为蒙古人是狼,汉人是羊,蒙古人就是主动进攻的一方,汉人就是被动挨打的一方,但赵俊臣却是魄力极大,不仅是一举全歼了十万蒙古铁骑,更还想着要反攻回去! 梁辅臣担任三边总督期间,虽然也做出了一些实绩,却是逊色于赵俊臣太多。 关于这一点,即使是梁辅臣也不得不承认。 但若是赵俊臣还在这里的话,就会发现梁辅臣独自一人的时候,依然是以“我”自称,这就表示梁辅臣对于自己的能力依旧是保持着充足自信,他在赵俊臣面前自称“老夫”也只是一种麻痹手段罢了。 轻轻感叹一声之后,梁辅臣的表情突然间变得无比严肃,又是冷声说道:“然而,此子不除,今后必成大患!” 说话之际,梁辅臣的语气满是认真,可谓是充满了敌视。 这般敌视态度,与梁辅臣怀疑赵俊臣利用马匪绑架自己无关,全是出自梁辅臣他对于德庆皇帝的耿耿忠心! 德庆皇帝把赵俊臣视为夜壶与肥猪,以赵俊臣的智慧与眼光,自然是看得明白、心中门清! 与此同时,赵俊臣这段时间所展现的锐意进取之心,也表明了他绝不是一个束手待毙之辈! 所以,梁辅臣认为赵俊臣今后必然会出手反抗德庆皇帝! 并且,一旦是等到赵俊臣出手反抗,就必将是天翻地覆之势! 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梁辅臣只觉得赵俊臣乃是朝廷的未来大患,不论自己遭遇马匪绑架的事情究竟是否与赵俊臣有关系,梁辅臣认为自己都必须要对赵俊臣做出行动! …… …… PS:《来自催更系统的通知》: 叮咚!您的小目标“连续十天稳定更新”已经达成! 您的信誉值+10,目前的信誉值总数为-990! 系统提示:您的信誉值依然为负数,建议您尽快码字更新提升; 叮咚!您的读者评价从“言而无信”变成了“反复无常”; 叮咚!您的下一个任务目标是“连续二十天稳定更新”,任务奖励:信誉值+20; 本系统郑重提醒您:写书千万条,更新第一条,更新不给力,读者两行泪! * 10/20!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三十一章.草原生变. …… …… 却说,蒙古联军惨败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蒙古草原,顿时就在草原上掀起了一场惊涛骇浪。 任谁也没想到,看似是不可阻挡的蒙古联军,竟然就这样全军覆没了! 要知道,这支军队可是集结了准噶尔汗国与蒙古右翼各部的六万余精锐铁骑!这是一支足以横扫草原的庞大力量! 收到消息之后,蒙古各部的首领们心中震惊之余,也皆是反应激烈,纷纷是紧急召回了他们正在南下劫掠汉人疆土的本族军队。 蒙古各部落的这般举动,自然是为了保存实力、防范威胁,但同时也是为了积蓄力量、觊觎机会。 草原之上一向是信奉着弱肉强食的法则,蒙古各部族之间的内部战争也同样是屡见不鲜、异常残酷,每隔几年就会听到某个蒙古部落被另一个蒙古部落灭族吞并的故事。 对于蒙古各部而言,他们所面对的威胁,不仅是源自于外部的汉人王朝,也同样是源自于内部的蒙古同族。 这个时候,谁也不知道蒙古联军遭遇惨败的详细经过,蒙古部落的首领们自然是不敢让本族勇士继续滞留在汉人疆土之内,生怕是自己部落的勇士也会遭遇到相同下场,到时候必然是要元气大伤! 与此同时,随着蒙古联军的全军覆灭,损伤最为惨重的势力自然是准噶尔汗国,但也有许多蒙古部落同样是折损惨重,而这些折损惨重的蒙古部落,自然是变成了其余蒙古部落眼中的肥肉! 对于蒙古各部落而言,既然是汉人今年突然变成了一块难啃的硬骨头,他们为了自身的维持生存、壮大实力,也不会介意使用吞并同族部落的手段。 于是,随着蒙古各部落的纷纷退兵,明朝北方各省的边疆战事很快就已是彻底结束,这一年的火筛入寇也是突然间嘎然而止、告一段落。 但就在各地汉人官民纷纷是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草原上却依然是遍布着各部落的侦骑,侦骑们到处打探着蒙古联军遭遇惨败的详尽消息、以及草原各部落的动向与虚实。 一时间,所有蒙古部落皆是风声鹤唳,或是蠢蠢欲动、或是戒备森严。 也就在这般情况下,齐格木率领着蒙古联军的七千余残兵,返回了河套草原。 * 在蒙古右翼的各部族之中,鄂尔多斯部落独占着水土富饶的河套平原,不仅是实力最为强盛,更还是蒙古右翼所有部落的共同盟主。 当齐格木返回了鄂尔多斯部落之后,鄂尔多斯部落的大首领乞颜马上就收到了消息。 齐格木乃是乞颜最宠爱的儿子,自从蒙古联军战败的消息传到草原之后,乞颜就一直在担心着齐格木的安危,如今收到了齐格木平安返回河套平原的消息之后,乞颜顿时是大喜过望。 当乞颜发现齐格木带回草原的七千余名残兵之中,大部分都是出身于鄂尔多斯部落的勇士之后,这种欢喜情绪也就愈加强烈了。 目前的草原局势已是愈加复杂了,即使是最为强大的鄂尔多斯部落也不敢保证独善其身,部落实力自然是越强越好! 于是,乞颜马上就把齐格木召唤到了王帐之中,也顾不得向齐格木讲诉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担心,只是直接向齐格木询问了蒙古联军战败的详细经过。 齐格木也不敢有任何隐瞒,很快就把蒙古联军战败的详细经过向着乞颜讲诉了一遍。 从蒙古联军最开始时的孤军深入、到蒙古联军在阶州城下的屡次受挫、又到蒙古联军数次分兵之后的损伤惨重,再到蒙古联军遭到汉人军队重重包围之后的败局难逃……等等等等,皆是没有任何疏漏。 当然,齐格木在讲诉之际,自然会有些避重就轻,却是把蒙古联军这次战败的所有责任全部推到了主帅巴根身上,他认为自己这次背叛蒙古联军也全都是因为迫不得已的缘故。 “父亲,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了!若不是巴根的固执与傲慢,蒙古联军就绝不会出现这次惨败! 他不仅是一意孤行的率领蒙古联军深入敌境,还屡次分兵给了汉人军队逐个击破的机会,又迟迟不肯退兵错失了保存实力的最后时机,最终也就遭到了汉人军队的重重包围,那时候蒙古联军的兵力已经折损大半,汉人军队不仅是拥有明显的兵力优势,更还占据着渭水两岸的有利地势,已是九死一生的局面,巴根在这般情况下,却依然是想要垂死挣扎、鱼死网破…… 孩儿身为咱们蒙古右翼各部的代表,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咱们的勇士们殉葬于巴根的愚蠢与固执,所以就暗中联系了汉人军队的统帅,在渭水决战期间临阵背叛了巴根,联合汉人军队一同全歼了所有准噶尔军队! 也正是因为这般缘故,孩儿才能带着剩下的这些勇士们返回草原!若非如此的话,孩儿与这七千余名蒙古右翼的勇士,只怕是就要永远留在汉人疆土了!” 说完之后,齐格木的面色有些忐忑,偷眼打探着乞颜的表情变化。 齐格木并不认为自己的做法有错,但背叛同族终究不是一件好事情,所以齐格木有些担心乞颜会生气责怪自己。 乞颜是一个身材矮壮的汉子,标准的蒙古面庞五官,肤色黝黑粗糙,就好似一位随处可见的蒙古族牧马人,但因为长期担任蒙古右翼盟主的缘故,他的举手抬足之间却是充满了霸气与威严。 此时,在齐格木的偷眼打探之下,乞颜的面色有些阴晴不定。 良久之后,乞颜终于是缓缓开口,道:“也就是说,蒙古联军的这次惨败,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你的临阵反水了?” 齐格木连忙是再次解释道:“父亲,为了勇士们的性命,也为了给咱们鄂尔多斯部落多保留一些元气,孩儿当时也只能这样做了! 再说了,孩儿认为这是咱们的一次大好机会!自从准噶尔部落重新回到草原以来,就一直是横行霸道,甚至是逼迫咱们蒙古右翼的全体部落向他们的可汗葛尔丹俯首称臣!咱们因为连年天灾的缘故,一时间有些后继无力,也只能暂时忍辱负重的表面臣服,但准噶尔部落依然是犹不满足,更还想要进一步的吞并咱们! 孩儿认为,相较于汉人朝廷,准噶尔部落才是咱们的心头大患!趁着这次机会,孩儿把准噶尔部落的三万余军队全部留在了汉人疆土,准噶尔部落总计才有多少兵力?经此一事之后必然是元气大伤! 孩儿还听说,准噶尔部落这些年来虽然是一统了西域,看似是风光无限,但内部并不稳定,不仅是西域各族依然是暗中不服,葛尔丹的兄长策妄也一直是积蓄实力想要争位,所以葛尔丹这次也只能挤出五万兵力进入草原,但如今已经有三万余兵力覆灭于汉人疆土,若是咱们再设法灭掉草原上仅剩的万余名准噶尔骑兵,准噶尔部落也就再也无力进犯草原了!” 听到齐格木的这般说法,乞颜不由是面色微动! 见到乞颜的这般表现,齐格木就知道乞颜已经动心了。 毕竟,蒙古右翼当初向准噶尔汗国俯首称臣的事情,一向都是乞颜的心中恨事,乞颜也深刻明白准噶尔汗国想要吞并蒙古右翼各大部落的狼子野心,齐格木的这般说法自然是让乞颜的心中有些共鸣。 于是,齐格木连忙是趁热打铁,又说道:“父亲,他准噶尔部落又算是什么东西?不过是当年瓦剌的分支罢了,而瓦剌也不过是天可汗时期的农奴而已!而咱们鄂尔多斯部落从前就是天可汗的帐下贵族,数百年来一直都是蒙古右翼所有部落的盟主,又岂能长期臣服于准噶尔部落?若是一直不做反抗的话,迟早都会被准噶尔部落吞并,到时候又有何颜面去见先祖们?” 听到齐格木的这些话后,乞颜终于是叹息一声,沉声说道:“你也不要看不起瓦剌,这个部族固然是出身低贱,但近百余年来,我蒙古各部之中也就要以他们最为强盛,当年的土木堡一战,击溃了汉人十余万大军,甚至是活擒了汉人皇帝,这般赫赫战功足以让他们抬头做人了!如今更还出了一个称霸西域的准噶尔部落…… 相较于瓦剌,咱们这些部落却是相形见拙了,曾经是天可汗的帐下贵族又能如何?那科尔沁部落乃是天可汗的直系后人、黄金家族的一员、蒙古左翼的盟主,如今也只能在建州女真的威胁下苟延残喘!唉!咱们蒙古族实在是衰败了,再也寻不回成吉思汗时期的辉煌了……” 稍稍感慨了一番之后,乞颜突然间话锋一转,又说道:“但你说的也对,咱们鄂尔多斯部落的辉煌与强大,乃是先祖们劈荆斩棘而来,绝不能败在我的手里!所以,咱们鄂尔多斯部落绝不能被准噶尔部落吞并!” 齐格木顿时是眼睛一亮,问道:“这么说,父亲你也赞同我的做法?” 乞颜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说道:“你的一切决定都是为了鄂尔多斯部落,我自然是不能指责你什么,只是有些担心你的名声……你今后迟早都要继承我的位置,成为鄂尔多斯部落的大首领、蒙古右翼的盟主,但有了这次的背叛经历之后,今后只怕是要受到一些人的轻视了!” 齐格木却是毫不在意,说道:“只要是咱们鄂尔多斯部落依旧能保持今日的强盛,又有谁敢小觑于我?” 顿了顿后,齐格木又轻声说道:“父亲,根据我与汉人钦差的协议,作为咱们临阵反水的回报,汉人将会向您进献二十万石粮草!其中,有五万石粮草是私下里单独交给咱们的,不需要与其余部落分配,剩下的十五万石粮草,咱们鄂尔多斯部落身为蒙古右翼的盟主,也能拿到大头! 在渭水战事期间,孩儿也多留了一个心眼,在与准噶尔骑兵交战之际,也是让其余部族的战士冲锋在前面,所以咱们鄂尔多斯部落的实力也就保存最为完整…… 这几年以来,因为连年天灾的缘故,各部落皆是伤了元气,今年的南下劫掠也没有任何收获,只怕是很难熬过这一次寒冬!而咱们鄂尔多斯部落获得了这批粮草之后,却是足以保证大部分族人都不会饿肚子……父亲,这未尝不是咱们鄂尔多斯部落变得更加强盛的一次机会!” 听到齐格木的意有所指,乞颜又是表情微微一动,问道:“这批粮草足有二十万石,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据我所知,汉人疆土这几年同样是天灾不断,有许多汉人百姓都吃不饱肚子,汉人钦差当真会信守承诺交给咱们粮食?” 对于蒙古族而言,二十万石粮草绝不是一个小数目,也难怪乞颜会患得患失。 齐格木笑道:“父亲您也知道汉人官员的秉性,他们最看重自己皇帝的脸面,而汉人钦差就是代表着汉人皇帝,是绝对不敢食言的!更何况,汉人钦差若是想要食言,他当初也不会任由我带着勇士们返回草原!依照我与汉人钦差的约定,最迟十四天之后,他们就会把这批粮食运到河套平原与陕西的交界处!” 乞颜沉吟良久之后,终于是下定了决心,说道:“既然是迟早要与准噶尔部落翻脸,那也就不必顾忌太多了!赶在汉人送来粮草之前,必须要把准噶尔部落留在草原上的万余骑兵消灭掉!就正如你所说,只要是一口气失去了五万军队,即使是准噶尔部落也会后继无力!” 说完,乞颜深深看了齐格木一眼,又说道:“因为蒙古联军惨败的事情,草原上的局势目前有些复杂,如今有了这批粮草,也正好可以转移各部落的注意力,借着这批粮草的分配,让他们联合起来一同对付准噶尔部落的这支残兵……至于咱们鄂尔多斯部落如何变得更加强盛,那是以后的事情,还是以后再说吧!” …… 11/20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三十二章.计划第二步. …… …… 当初,准噶尔汗国的可汗葛尔丹派出了心腹大将巴根,率领五万铁骑攻入草原,仅是短短半年时间就征服了十余个蒙古部落,即使是最强盛的鄂尔多斯部落也完全无法抗衡。 准噶尔军队的战力之强大,让蒙古右翼各部皆是心惊胆战。 但因为连年天灾的缘故,不论是准噶尔汗国还是蒙古右翼,很快就已经后继无力了,双方只好是停手休战。 这个时候,总体上依然是准噶尔汗国占着上风,所以蒙古右翼各部落也就表面上臣服于准噶尔汗国。 双方休战之后,很快就把目光投向了南方的汉人疆土,相约联合出兵南下、劫掠汉人疆土,想要用汉人百姓的财富来弥补他们因为连年天灾而损失的实力。 最终,准噶尔汗国与蒙古右翼一同组建了两支联军。 第一支蒙古联军是以准噶尔汗国的兵力为主、以蒙古右翼的兵力为辅,这支军队集结了双方最为精锐的铁骑,担负着主攻与劫掠的任务,目标是陕甘境内的汉人军民。 第二支蒙古联军则是以蒙古右翼的兵力为主、以准噶尔汗国的兵力为辅,这支军队的兵力数量更多,但战力较差,这段时间以来驻军于河套平原以东,牵制着太原、大同、宣府等等军镇的汉人军队主力。 也正是因为这般缘故,准噶尔汗国的五万铁骑也就被分为了两部分,其中三万余铁骑由主将巴根本人亲自负责统帅,成为了第一支蒙古联军的主体;剩下的一万余铁骑则是由巴根的副将策勒负责统帅,加入到了第二支蒙古联军。 从战略上来讲,这般安排并没有任何问题。 相较于陕甘三边的固原、宁夏、甘肃等等军镇,东部的山西、大同、宣府等军镇的整体实力无疑是更加强大,更还担负着守卫京城的任务,只要是蒙古人派出一支分兵负责牵制,他们就完全不敢动弹了; 这样一来,实力更弱的陕甘三边也就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自然是无法抗衡蒙古联军的主力,颇有些田忌赛马的意思。 然而,任谁也没有想到,由巴根亲自统帅、集结了双方精锐兵力、实力更加强大的第一支蒙古联军,竟然是被陕甘境内的汉人军队给全歼了! 这般情况下,反倒是让第二支蒙古联军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蒙古右翼的各位部落首领收到消息之后,也是纷纷传令召回了本族战士,所以第二支蒙古联军很快就分崩离析、烟消云散了,只剩下了一万余准噶尔骑兵有些不知所措的留在了河套平原东部。 如今,齐格木主动背叛了巴根,让三万余准噶尔骑兵尽数留在了汉人疆土,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去之后,这一万余准噶尔骑兵就一定会寻找齐格木拼命! 即使是没有这么一回事,正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就这样让一万余准噶尔骑兵留在鄂尔多斯部落的势力范围内,也是乞颜与齐格木绝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这部分准噶尔骑兵,自然也就成为了乞颜与齐格木父子的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 随着准噶尔骑兵的主力军队已然是全军覆没,如今也正是蒙古右翼各大部落出手反击、痛打落水狗的大好机会! 然而,乞颜与齐格木却是不知道,就在他们密谋着要如何剿灭这支准噶尔骑兵的同时,这支准噶尔骑兵的营地里却是迎来了一位汉人使者! 这名汉人使者,名叫葛成! * 葛成,长安府人士,拥有秀才功名,现年二十八岁,曾在花马池营的三边总督府担任文案工作。 葛成原本是一个知足之人,虽然是屡试不中,收入也不丰厚,更还是一个倒插门女婿,但他有一个温柔体贴、相貌秀丽的妻子,也有一个乖巧可爱、聪明伶俐的儿子,他出身于务农之家,但他的岳丈家却是与前任花马池营总兵史松有着远亲关系,家境也颇为富裕,但葛成的岳父岳母从来都没有看轻葛成的意思,一向是态度和善,甚至就连葛成的总督府文案工作也是岳父托关系安排的,所以葛成觉得自己并没什么不满足的,甚至还认为自己是一个幸运之辈。 然而,偶然间一次提前回家,让他亲眼见到了妻子何氏与一个男人赤身裸体的滚在床上纠缠亲热的场景。 那个男人,葛成也非常熟悉,他是妻子何氏的表哥史敏,也是前任花马池营总兵史松的侄子。 见到那一幕之后,葛成顿时是怒发冲冠,当场就冲入房间想要殴打这两个奸夫**,但事与愿违,葛成只是一个文弱书生,史敏却是练过武艺,最终反倒是葛成挨了一顿毒打。 这般动静也惊动了葛成的岳父岳母,但葛成发现他的岳父岳母对于妻子与史敏的奸情并没有任何吃惊之意,显然是早就知情,反而是他们对待葛成的态度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瞬间就换了嘴脸,大肆指责着葛成的不知感恩,恶声嘲讽着葛成的一事无成。 从那以后,葛成就被囚禁在何家的柴房之中,地位也是一落千丈,曾经慈祥和善的岳父岳母变得尖酸刻薄,曾经温柔体贴的妻子何氏也变得冷漠无情,葛成甚至就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 渐渐的,葛成才发现了事情的真相! 原来,早在他认识何氏之前,何氏就与表哥史敏有了奸情,而何氏的父母知晓了情况之后,只是一心想要借助史敏的关系巴结前任三边总督史松,任由女儿成为了史敏的情妇,等到葛成迎娶妻子何氏的时候,何氏已经怀胎三月了,也就是说葛成的儿子也非亲生。 得知了真相之后,葛成才发现自己的美好生活全部只是假象,哭喊了整整一晚上之后,也彻底是性情大变。 于是,某一天晚上,葛成唤来了何氏与何氏的父母,表示自己愿意服软,彻底不追究何氏的出轨之事,对于何氏与史敏的奸情今后也会视而不见,一切都只当做是没有发生过。 葛成的表现极为诚恳,让何家渐渐失去了防范,大约又过了七八天之后,葛成终于是重获了自由。 而葛成重获自由之后,也正是像他此前所保证的那样,不再追究何氏的出轨,哪怕是何氏与史敏就在他眼前亲热也是假装没看见,面对何氏父母的时候也依然是保持着恭顺态度,这让所有人都失去了警惕之心。 最终,又过了一个月之后,葛成亲手毒杀了何氏满门!何氏的奸夫史敏更是在中毒身亡之前被葛成亲手掐死! 只可惜,葛成终究只是一个文弱书生,即使是下了毒手段报仇雪恨,事后也难逃花马池营总兵史松的派兵追捕,他很快就落入了大牢,被判了死刑,眼看着就要秋后问斩。 但就在这个时候,赵俊臣突然驾临花马池营,期间也顺手杀掉了不服命令的史松,所以葛成的秋后问斩之事也就被耽搁了下来。 又到了半个月之前,葛成突然被人从死牢里拖了出来,送到了渭水南岸,亲眼见到了无意间救了他一命的钦差赵俊臣。 那时候,赵俊臣正在忙碌准备着渭水决战的事情,只是抽空见了葛成一面。 见到葛成之后,赵俊臣上下打量了葛成两眼,然后就问葛成怕不怕死。 葛成表示自己早已经死过了一次,所以不怕死。 “很好!看得出来,你也是一个心性决绝之辈,这般性子也正合我意!再过几天,我会交给你一项非常危险的任务,稍有不慎就会死于非命,但也有活命的机会,只要你能够完成任务,我就会赦免你的死刑!” “这项任务,就是代表我出使蒙古,寻到草原上的那支准噶尔军队,说服他们为我办一件事情……当然,在此之前,我先要把眼前这支侵入汉人疆土的准噶尔军队全歼了才行!” 那时候,钦差赵俊臣这般轻轻笑着说道。 随后,钦差赵俊臣果然是全歼了蒙古联军。 再然后,赵俊臣又在蒙古联军的战俘之中挑选了四名身体健全的准噶尔俘虏,让这四名俘虏带着葛成前往蒙古草原,寻找那支准噶尔汗国的分兵! * 这一天,在四名准噶尔俘虏的带领之下,葛成终于是找到了草原上这支准噶尔军队的营地。 但葛成并没有第一时间见到这支准噶尔军队的主将,反倒是那四名俘虏很快就得到了召见。 葛成只是被人捆绑了起来,挨了一顿拳打脚踢,然后被人用刀架着脖子,跪在了准噶尔军队的营地中央,周围全都是准噶尔骑兵的敌意眼神。 但不论是被人捆绑,还是挨了一顿拳打脚踢,又或者是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再或者是周围准噶尔骑兵的虎视眈眈,葛成的表情皆是没有太多变化。 他早已经抛开了生死,他也经历过更加绝望的事情,这点变故并不足以让他惊慌变色。 就这样,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之后,葛成被人推进了准噶尔军营的帅帐之中。 然后,葛成只觉得膝盖处被人狠狠踢了一脚,于是他就再次跪在了地上。 葛成依旧是面无改色,他经历过更加屈辱的事情,他只是抬头向着帅帐主位看去。 葛成见到了一个身体精瘦、表情阴鸷的蒙古汉子。 按照赵俊臣交给葛成的情报,这名蒙古汉子应该就是巴根的副手策勒了。 与此同时,因为准噶尔军队分兵两处的缘故,策勒也是草原上这支准噶尔军队的主将。 此时,策勒的眼神阴沉,冷冷逼视着葛成,但葛成的目光也是毫不退让,就这样静静打量着策勒的表情变化。 葛成满意的看到,策勒这个时候只是强自镇定着,在他看似阴沉的表情之下,有一丝惊慌无措的情绪无论如何也无法彻底遮掩下去。 这也是很显然的事情,准噶尔军队的主力如今已是全军覆没,仅剩下的万余骑兵已是孤立无援,周围到处都是敌意很深的蒙古右翼部落。 这般情况之下,这支准噶尔骑兵已是陷入了绝境,很快就会遭到蒙古右翼各部落的联手围剿,只怕是很难返回西域了。 就这样,策勒与葛成相互对视着,皆是不愿意主动避开眼神。 对视之际,策勒的目光越来越阴冷,葛成的目光则是越来越平静。 最终,反倒是策勒主动避开了目光,冷声问道:“你就是汉人的使者?汉人军队杀死了我准噶尔汗国三万余名勇士,仇恨已是不共戴天!你的这次出使究竟是有何目的?你难道就不怕我立刻杀死你吗?” 策勒的这一番话,全都是蒙古语,他的话声落下之后,很快就有人翻译成了汉语。 听到了翻译之后,葛成却是笑道:“你若是想要杀我,随意就是!但在你杀我之前,我要代表我们汉人朝廷的钦差大臣赵俊臣向你问一句话!” “什么话?” 策勒忍不住问道。 葛成则是冷静的反问道:“相信你也从那几名俘虏口中收到消息了,这次蒙古联军的惨败、三万余名准噶尔勇士的全军覆灭,皆是因为蒙古右翼的临阵背叛,如今有一个报仇雪恨的机会,你们想不想要? 还有,汉人边军击败了蒙古联军之后,已是俘获了包括巴根在内的三千余名准噶尔俘虏,这些俘虏……你们想不想要? 更还有,因为连年天灾的关系,你们准噶尔汗国也是严重缺乏粮草,如今有二十万石粮草要交给你们,你们想不想要? 甚至是,我们汉人朝廷的钦差大人赵俊臣,如今大发慈悲,想要帮助你们安然回到西域,这个机会……你们想不想要?” …… 12/20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三十三章.李贺的崛起. …… …… 梁辅臣抵达花马池的第二天一大早,就传唤了“卫国军”的全体中层以上武官晋见自己。 “卫国军”乃是戚斌亲手训练出来的新军,但若不是因为梁辅臣的鼎力支持,“卫国军”也绝无可能会有今日的规模与成绩。 当初为了筹备“卫国军”的军费与饷银,梁辅臣甚至是不惜放下脸面求到了赵俊臣那里。 可以说,梁辅臣对于“卫国军”的心血投入,并不比戚斌差上多少。 得知了戚斌战死的消息之后,梁辅臣伤心于戚斌的英年早逝之余,也非常担心“卫国军”逐渐沦落成为一支平庸军队,彻底失去戚斌时期的风采。 这个时候,“卫国军”的新任主将人选,就显得非常重要了。 所以,梁辅臣也非常重视这场召见,他想要亲自为戚斌挑选一名接班人。 * 另一边,受到了梁辅臣的召见之后,“卫国军”的中层武官们很快就赶到了总督府。 总督府的大堂内,十余位“卫国军”的武官在副将牛济的带领下,齐刷刷的单膝下跪行礼,同声说道:“卑职等人见过梁阁老!” 他们的声音并不响亮,却是中气十足、整齐有序。 梁辅臣点了点头,抬手虚扶道:“都快些起身吧!……说起来,‘卫国军’乃是我亲手组建而成,凝聚了我的大量心血,所以大家都不是外人,就不必多礼了。” 听到梁辅臣的这般说法,众位武官皆是心中感到了一丝亲切,纷纷是站起身来。 等到众位武官起身之后,梁辅臣并没有马上开口说话,而是环顾之际认真打量着眼前众人。 “卫国军”的成立时间只有短短两年,“卫国军”的武官们也大都是年轻人,即使是其中年纪最大的副将牛济也只是三十出头的样子。 这些年轻武官们站在梁辅臣的面前,一个个皆是仰首挺胸、举止干练,给人一种朝气蓬勃之感。 但梁辅臣却是敏锐察觉到,这些武官们隐藏在目光深处的茫然与彷徨。 显然,因为戚斌的不幸战死,这支军队也就失去了顶梁柱与主心骨,眼前的朝气与精悍也只是徒具其表罢了。 发现了这一点之后,梁辅臣不由是心中一叹,也愈加是因为戚斌的英年早逝而感到痛惜。 “咦?” 就在这个时候,梁辅臣突然间轻咦了一声。 梁辅臣这一次只是召见了“卫国军”的全体中层以上武官,如今站在梁辅臣面前的这些武官,皆是拥有千户与百户的武职。 然而,就在梁辅臣的环视打量之际,却发现一名身穿总旗官服饰的下层武官混杂在众人之中。 这让梁辅臣心中有些疑惑,但他并没有马上开口询问,而是把目光转向了副将牛济,问道:“听闻了戚斌战死的消息之后,我心痛的整整一晚上都没睡好,我一向是把戚斌视为子侄,这件事情对我也是打击极大!但你们却不能只是顾着悲痛,你们是戚斌亲手训练出来的精兵,都是铁打的汉子,今后必将会成为朝廷军队的脊梁,必须要愈加发奋图强才是!” 轻轻点了一句之后,梁辅臣又问道:“牛济,你向我说一下‘卫国军’目前的具体情况!戚斌战死之后,将士们的士气如何?可有保持平日里的操练?花马池营给你们的后勤与军饷可有保证?” 副将牛济连忙答道:“卑职不敢隐瞒梁阁老,自从戚指挥使战死之后,将士们的士气就一直有些低迷,如今花马池营汇聚了陕甘各地的军队,场地明显不足,日常操练也无法保证……倒是后勤与军饷没有受到亏欠。” 说完,牛济的脸上满是羞愧之色,显然也觉得自己做得不好。 听到牛济的回答之后,梁辅臣忍不住又是摇头轻叹。 按理说,戚斌战死之后,这支新军就要以牛济的军职最高、资历最深,乃是理所当然的接班人选,但梁辅臣却是从一开始就没有指望过牛济接班成为“卫国军”的新任主将。 牛济是一个很好的辅佐者,也是一个很优秀的执行者,但他的性子太过于老实了,也缺乏足够的主见与胆略,完全没有一位军中主将应该具备的气质与才能,既不能积极为同袍们争取利益,也无法获得中下层武官们的拥护与认同,所以梁辅臣绝不会把“卫国军”交到牛济手上,否则这支军队很快就要垮掉了。 但梁辅臣并没有表现出责怪之意,他知道牛济只是能力不足、天资所限,而不是办事不用心,只是缓缓说道:“‘卫国军’的平日操练最是重要,乃是根基之所在,绝不能有荒废……这样吧,我如今已经回到了花马池营,接替赵俊臣全权负责一切军政事宜,很快就会设法为你们腾出一块专属场地,让你们可以继续保持操练!” 听到梁辅臣的这般承诺,牛济顿时是心中一喜,连忙道:“多谢梁阁老的厚爱!卑职必当是用心操练将士,绝不敢让梁阁老失望!” 梁辅臣点了点头之后,又问道:“操练的事情容易解决,但军中士气长期低迷,终究不是办法,你可有什么办法尽快恢复将士们的士气?” 牛济的表情颇是为难,说道:“卑职也没有太多办法,戚指挥使的威望太高了,他的战死对于将士们打击极大,目前情况下,也只能是慢慢恢复士气了。” 听到牛济的这般回答,梁辅臣心中暗暗摇头,彻底是断绝了让牛济成为戚斌接班人的念头。 于是,梁辅臣又转头看向了剩下的十余位武官,问道:“关于军中士气的问题,你们可有什么办法?” 梁辅臣担任三边总督多年,治军经验丰富,自然是有一些手段可以恢复军中士气,但他这个时候并不会主动说出来,而是想要趁机考察这些武官的能力与眼光。 只可惜,在梁辅臣的审视目光之下,众位武官皆是垂头不语。 见到这一幕,梁辅臣忍不住又是心中一叹,即是有些遗憾,也是有些理所当然。 戚斌当初组建这支新军的时候,完全是照搬了当年“戚家军”的组建过程,招兵的时候只会招收那些老实本份的“良家子”,甚至是不惜千里迢迢的赶往义乌,招收那些服从意识最好的义乌矿工。 这般做法自然是有利有弊。 此前戚斌坐镇指挥的时候,这些人皆是军纪严明,拥有很优秀的服从意识,既是吃得了苦,也愿意听从指挥,作战之际也称得上是作风顽强。 但等到戚斌战死之后,想要让这些早已经习惯了听从指挥的老实汉子马上展现出足够的主见与胆略,却也是绝无可能,他们既没有这样的天性,出身限制也让他们缺乏足够的见识与眼光。 而就在梁辅臣心中失望之际,却突然间听到有人开口道:“梁阁老,关于军中士气的事情,卑职这些日子也有考虑,如今倒是有些不成熟的想法。” 听到有人回答,梁辅臣顿时是心中一喜。 然后,梁辅臣发现,回答自己问题的人,竟是那位原本并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总旗官。 这名总旗官的形象气质,也与绝大多数“卫国军”武官不同,略有些文雅富贵之气,梁辅臣不由是更加好奇这名总旗官的身份来历。 于是,梁辅臣忍不住问道:“你是何人?我今日只是传唤‘卫国军’的所有中层以上武官见面,而你只是区区一名总旗官,又为何会站在这里?” 听到梁辅臣的询问之后,副将牛济还以为梁辅臣存着责怪之意,连忙是解释道:“启禀梁阁老,此人名叫李贺,虽然还只是一名总旗,但他的军中威望却是极高,不论是底层将士还是我们这些武官,都对他很是信服!事实上,卑职早就有了决定,要推举他成为副百户的官职……听到您传召军中的所有中层武官之后,卑职与同袍们商议了一下,大家认为李贺迟早都会晋升成为中层武官,所以就提前带他过来见见世面!” “哦?不过是区区一名总旗官,竟然是得到了‘卫国军’全体将士的拥戴?” 听到牛济的解释之后,梁辅臣对于李贺的身份来历不由是更加好奇了。 牛济再次答道:“启禀梁阁老,这是因为李贺他前些日子拯救了军中所有武官的性命前程,若没有他的力挽狂澜,如今只怕是已经没有‘卫国军’的存在了!” 听到牛济的这般说法,梁辅臣的表情顿时是变得严肃,连忙追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卫国军”乃是梁辅臣的心血所系,听到这支军队曾是一度险些不复存在的消息之后,梁辅臣自然是无比关切。 牛济摇头苦笑一声后,答道:“渭水战事结束之后,因为戚指挥使战死的事情,将士们皆是激愤难忍,也就出现了杀俘泄愤的情况,却没想到钦差赵大人当时已经颁布了军令,严禁任何人杀死战俘,这般情况被固原总兵方振山看到之后,就亲自现身阻止与指责,但因为将士们的情绪过于激动的缘故,却是演变成了一场冲突!到了最后,所有中层以上武官皆是受了牵连、遭到拘押,要被军法处置…… 那时候,‘卫国军’接连失去了戚指挥使与所有中上层武官,已是彻底乱成了一团,眼看着就要彻底崩溃,幸好是李贺他带着一批下层武官冒死闯入了钦差赵大人的帅帐,进行了一番据理力争,竟是说服了钦差赵大人,免去了所有武官的罪责…… 但钦差赵大人赦免了我等的罪行之后,却又要追究李贺他们冲闯帅帐的罪责,也依然是李贺独自一人揽下了所有责任,也就保全了所有下层武官,若不是陕西按察使周勃周大人的及时开口求情,李贺只怕是性命难保,但最终也让李贺他很是挨了一顿军棍……” 听完了牛济的解释之后,梁辅臣也是心中后怕,没想到“卫国军”竟然还出现过这般危机。 而李贺在此期间的表现,说是“力挽狂澜”也毫不为过! 尤其是李贺所展现出来的担当与胆识,更是让梁辅臣有些惊艳。 梁辅臣认真打量了李贺一眼之后,缓缓点头道:“原来如此,你可以说是拯救了‘卫国军’全体武官的性命前程,怪不得他们会这般推崇于你!……对了,你说有办法恢复军中士气,究竟是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此时,李贺依然是一副昂首挺胸的干练模样,扬声道:“卑职这些日子想到了许多办法,但大都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手段,若是想要立竿见影的恢复军中士气,卑职认为唯有一个字可取,那就是‘战’!” “战?” 听到这般答案,梁辅臣不由一愣。 这般回答完全超出了梁辅臣的意料之外。 李贺进一步解释道:“卑职自从入伍之后,就亲眼见证了‘卫国军’的训练手段,也亲自参与了‘卫国军’的训练过程,所以卑职很清楚‘卫国军’的训练有素、令行禁止,如今固然是士气低迷了一些,但底子还在,依然不失为一支强军,只是一直都没有机会展现实力!所以,唯有‘战’,才有‘胜’,战胜了敌人之后,同袍们就会明白自己的强大,就会清楚自己的幸苦训练没有白废,更还有机会收获到军功赏银,军中士气自然也就恢复了!” 听到李贺的解释之后,梁辅臣再次打量着李贺,一时间竟是有些神情恍惚。 无他,梁辅臣在李贺的身上,竟是看到了戚斌的影子! 这两人的神情变化、举手抬足,尤其是那幅信心十足、立场坚定的态度,皆是有着许多相似之处。 某一个瞬间,梁辅臣就好似见到戚斌复活出现在自己面前一般。 梁辅臣这两天正是因为戚斌战死的事情而心痛不已,如今见到了李贺身上的某些相似之处后,不由是心中产生了亲近之意! “这个李贺,确实是一个人才!他愿意为同袍承担全部罪责的担当与勇气,足以说服赵俊臣改变主意的胆略与见识,以及他主张用一场战事来恢复‘卫国军’士气的自信与主见……这些皆是一名军中主将最需要的品质!就更别说他还拥有很高的军中威望了……只可惜他目前的军职有些低了,否则的话,倒是一个最好的接班人选!” 暗思之际,梁辅臣的目光不住闪动着。 然而,梁辅臣却不知道,他眼前这个李贺其实是出身于扬州赵家,真实姓名是赵贺,乃是赵俊臣的远方堂兄,更还是赵俊臣渗透“卫国军”的一枚棋子! 李贺当初力挽狂澜拯救“卫国军”的举动,就只是赵俊臣与李贺的一场戏罢了,而李贺今天会出现在梁辅臣面前,也同样是因为赵俊臣的暗中推动。 昨天晚上,李贺收到了赵俊臣的秘密传信,密信之中的第一条内容,就是叮嘱李贺今日见到梁辅臣之后,一定要尽量模仿戚斌的神情举止,这也是赵俊臣想要利用梁辅臣与戚斌之间深厚感情的缘故! …… 13/20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八十四章.巴根的苏醒. …… …… 人类都是感情动物,不论是正面感情还是负面感情,皆是会不经意间影响到人们的心中判断。 关于这一点,即使是梁辅臣也无法免俗。 所以,赵俊臣的小花招显然是产生了效果。 官场之上,每当是官员任命之际,最重要的影响因素并不是这名官员的能力与秉性,而是这名官员的资历与官位!所谓“能者上位”、“唯才是举”等等,永远都只是一句漂亮口号罢了。 这是因为,不论古今中外,永远是那些资历更深、官位更高之人掌握着话语权,他们自然是要想方设法的巩固自己的优势。 所以,梁辅臣挑选下一任“卫国军”主将的时候,原本是绝不应该考虑李贺的,也许李贺的秉性与能力皆是不错,但他的资历与官位实在是太低了,并不应该出现在候选范围之内。 梁辅臣也明白这个道理,但因为李贺身上与戚斌有着太多的相似之处,所以梁辅臣还是忍不住就想要与李贺多交谈几句话,也想要趁机了解李贺的更多情况。 即使是梁辅臣自己也不清楚,他之所以会冒出这般念头,很大程度上只是想要寻找更多一些理由,以此来说服自己支持李贺罢了。 * 于是,梁辅臣再次打量了李贺片刻后,再次问道:“说起来,在场的所有‘卫国军’武官,全都是戚斌麾下的老人了,我对他们或多或少都有印象,他们的官职晋升也皆是由我亲自安排的……但李贺你应该是新近加入‘卫国军’的吧?否则的话,以你的能力与心智,戚斌早就应该推举给我了,绝不会直到现在还只是区区一个总旗。” 李贺的态度恭谨,垂首答道:“启禀梁阁老,卑职是戚指挥使前段时间前往义乌招兵的时候加入‘卫国军’的,入伍至今也不到五个月时间,若不是因为‘卫国军’扩军之后实在是缺乏人手,卑职平日里办事也算是尽心尽力,只怕是就连总旗官的位置也轮不到卑职。” 梁辅臣点了点头,又问道:“我看你的气质谈吐,应该是出身于家境富足的门户,为何会想要参军入伍?” 李贺轻叹一声之后,说道:“卑职家中确实是有些资产,长辈们也想让卑职步入科举正途,奈何卑职并不是这块料,书是读了不少,但大都只是闲书,也实在是不会写八股,再加上卑职自幼好动,喜欢舞刀弄枪,当初戚指挥使前往义乌招兵的时候,卑职见到戚指挥使及其麾下将士的气质举止皆是干练有素,与寻常军伍之人截然不同,脑子一热就报名参军了。” 梁辅臣饶有兴趣的再次问道:“戚斌前些日子赶往义乌招兵的事情,我也知道一些,他原本只打算招收一些良家子出身的矿工与农户,并不打算招收地主豪族的子弟,认为这些人好吃懒做、不服管教,你当初报名入伍的时候,难道就没有受到戚斌的刁难?” 李贺面现回忆之状,嘴角隐约还带着一丝笑意,说道:“戚指挥使当时见到卑职之后,也是不大待见卑职,直接就让人给卑职穿上了一身重甲,让卑职穿着这副重甲奔走十里,说是卑职若是坚持下来就让卑职入伍,若是无法坚持就让卑职滚蛋……卑职当时被戚指挥使的那幅轻视样子给气坏了,也就咬牙坚持了下来……但卑职真正入伍之后,才发现这里的日常训练还要更加幸苦,心中不由是有些后悔,只可惜戚指挥使那时候已经不愿意放卑职离开了。” 听到李贺的这般说法,梁辅臣一向是神情肃穆的脸上也是不由的哈哈一笑,只觉得李贺的性子坦诚,心中欣赏之意也就愈加浓厚了。 实际上,赵俊臣早已经把梁辅臣的性格喜好全部告诉了李贺,这番说辞也是赵俊臣提前为李贺准备好的,自然是轻易就挠中了梁辅臣的痒处。 只见梁辅臣伸手一指李贺,说道:“你读书识字,又有身穿重甲奔走十里的毅力,与寻常地主家里的纨绔子弟截然不同,乃是戚斌眼里最紧缺的人才,戚斌自然是不愿意轻易放你离开了!只看你入伍之后短短不到半年时间,就被提拔为了总旗之职,就知道戚斌对你的重视了!” 这个时候,牛济插口说道:“梁阁老,李贺他加入‘卫国军’之后,就一直是表现优异,很快就通晓了‘卫国军’大部分的训练方法与战术,被提拔成为总旗官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事实上,戚指挥使他原本已是想要把李贺晋升成为副百户的官职了,但后来又不知是因为什么缘故,却是突然间没了下文。” 李贺当初没能晋升成为副百户,自然是因为戚斌发现了李贺真实身份的缘故。 但戚斌已死,这件事情也就无人知晓了。 于是,李贺连忙是解释道:“当初,戚指挥使也向我说过晋升之事,但那时候卑职已经成为了戚指挥使的亲兵首领,只想要抓住机会向戚指挥使多学一些东西,所以就开口婉拒了。” 听到李贺的这般解释,梁辅臣一时间也没有多想,反而是点头称赞道:“你年纪轻轻,就能忍住晋升的诱惑,这般见识实在难得!戚斌乃是当年戚少保的后人,可谓是家学渊源,你留在他身边多学一些本事,足以让你的未来前途更加广阔,却是要比简单一次晋升珍贵许多了!” 说话的同时,梁辅臣心中又是有些惋惜。 若是李贺当初没有拒绝晋升的话,如今已经拥有了百户官职,许多事情操作起来也就容易许多了。 一名百户武官晋升成为千户,也只是梁辅臣一句话的事情,李贺拥有了千户职位之后,再让他暂时代理‘卫国军’的主将位置,倒也勉强说得过去,就这样持续两年时间,等到李贺的威望与根基皆是牢固之后,也就可以放心把他彻底扶正了。 只可惜,李贺目前还只是区区一名总旗,梁辅臣哪怕再是如何欣赏他,也不能短时间内连续为他晋升多次,若是把李贺从区区一名总旗直接提拔成为千户,跨度实在是太大了,就算是李贺的军中威望再高,也会引起军中袍泽的妒恨,反而是害了他。 想到这里,梁辅臣忍不住轻轻摇头,就打算正式结束他与李贺的谈话,却又突然发现李贺的眼眶泛红,表情间满是悲伤与愧疚之态。 梁辅臣忍不住又问道:“李贺你为何要如此作态?” 听到梁辅臣询问之后,李贺却是扑通一声跪在梁辅臣的面前,泣声道:“卑职不敢接受梁阁老的称赞,卑职自从成为了戚指挥使的亲兵首领之后,就只顾着从戚指挥使身上学本事,却没能在战场上保护好戚指挥使的安全,戚指挥使的战死全都是因为卑职的失职与无能!如今再听到梁阁老的谬赞,卑职不仅是无法心中欢喜,反而是只觉到羞愧难当……” 只能说,李贺不愧是赵俊臣的远方堂兄,他的演技也确实是极为高超,一番哭诉就好似是真情流露。 任谁见到李贺的这场表演之后,都不会忍心责怪李贺的失职与无能,反而会认为李贺的责任心强、与戚斌也是感情深厚。 所以,听到李贺的自责之后,梁辅臣只是抬手虚扶,叹息道:“快些站起身吧,一个男子汉在众人面前哭哭啼啼成何体统?……战场上刀剑无眼,任谁也不敢保证自己的周全,并不能全怪你保护不利……说起来,这件事情上我也有责任,戚斌作战之际总是喜欢身先士卒,我曾经说过他很多次,但他总是不改,也是我没有坚持让他改掉这个毛病的缘故!” 叹息之间,梁辅臣对于李贺的感观也就更好了。 因为戚斌的战死,梁辅臣也同样是心中悲痛,如今又见到李贺的惺惺作态之后,只觉得双方距离也是拉近了一些。 于是,梁辅臣忍不住再次想道:“这个李贺的秉性实在不错,不论是担当、谋略、眼光、见识等等,皆算得上是一时之选,尤其难得的是,他对戚斌的深厚感情,可见他也是一个有情有义之辈……把‘卫国军’交付于此人手上,倒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就这样,梁辅臣的心中天枰在悄然间出现了偏移。 等到李贺起身之后,梁辅臣突然说道:“你说你跟在戚斌身边,一心只顾着学习戚斌的本事,我倒要看看你学到了戚斌的几成本事!” 接着,梁辅臣连续向李贺提出了许多问题,不论是训练、作战、后勤等等所有方面皆有涉及。 而李贺听到梁辅臣的询问之后,就知道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连忙是提起精神认真作答。 最终,梁辅臣的心中愈加满意,认为李贺已经得到了戚斌的部分真传,能力方面也是足够了。 “李贺的官职太低、资历太浅,这确实是一个问题,但依照赵俊臣的那个计划,若是一切顺利的话,朝廷很快就要出兵收复河套了,我不妨是先把他提为百户官,到时候再把‘卫国军’派到战场上,以李贺的能力上了战场之后一定会有所表现,一旦是他立下军功,就再次把他提拔成为千户官,也就勉强拥有接手‘卫国军’的资格了……” 暗思之际,梁辅臣的表面上却是不动神色,只是冲着李贺轻轻点头,说道:“这样看来,你确实是学到了戚斌的几成真传……牛济刚才说他早就想要把你推举成为副百户,只是顾忌着赵俊臣的态度,就迟迟没有行动,但如今陕甘三边已是由我做主,倒是不必刻意顾及赵俊臣的想法了!这样吧,念在你当初冒死拯救了‘卫国军’所有武官的功绩上,我就跳过副百户的位置,直接让你晋升成为百户,还望你再接再厉、不忘初心!” 听到梁辅臣的决定之后,李贺顿时是心中大喜,连忙是行礼叩谢。 而梁辅臣则是转头向牛济说道:“这个李贺,确实是一个难得人才,既然是人才的话,也就需要加倍磨砺,今后若是再有战事的话,你不妨是多给他一些表现机会。” 牛济沉声说道:“卑职明白了!” * 为李贺安排好了后续道路之后,梁辅臣也担心自己的做法太过露骨,会让李贺遭到同袍妒恨,也就不再是刻意与李贺继续谈话,而是把注意力转向了其他武官身上,不断的开口勉励、交流感情,希望他们能够尽快振作起来。 然而,梁辅臣刚刚说了没几句,就见一名侍卫快步走进总督府正堂,来到了梁辅臣的身边,低声禀报道:“梁阁老,赵俊臣求见,说是他有重要事情要与您商谈。” 梁辅臣微微一愣,却也不敢怠慢,马上就派人把赵俊臣请入正堂,并且是让“卫国军”的武官们尽快离开了。 却说,李贺与“卫国军”的众位武官离开了总督府正堂之后,很快就见到了正在匆匆赶去总督府正堂的赵俊臣。 当然,赵俊臣也同时见到了李贺。 但双方皆是不动神色,就好似完全不认识对方一般,李贺随着“卫国军”众位武官一同向赵俊臣行礼问安,赵俊臣则是轻轻点头示意,很快就擦身而过了。 等到赵俊臣走远之后,李贺就快步走到了副将牛济的身旁,低声说道:“今天要多谢牛哥了,若不是因为你的力荐与美言,梁阁老也不会这般看重于我。” 牛济抬手拍了拍李贺的肩膀,笑道:“你我二人是兄弟,又有什么谢不谢的!再说了,我也没有刻意为你美言,一切都是实话实说罢了!” 李贺自从加入了“卫国军”之后,就一直是刻意笼络“卫国军”的各层武官,而牛济身为“卫国军”的二号人物,自然是李贺的重点笼络目标。 牛济确实是一个老实人,也不贪恋钱财与美色,但他是一个至孝之人,自从参军之后就一直挂念着孤身在家的老母亲,而李贺也是根据这一点下手,宣称自己有一位至交好友与牛济乃是同乡,他可以拜托这位至交好友照顾牛济的母亲。 又过了不久之后,牛济就收到了家中老母的来信,称是她前段时间生了一场重病,多亏了李贺一位友人的用心照顾才恢复了身体,让牛济一定要认真答谢李贺。 从那以后,性格老实厚道的牛济就把李贺视为自家兄弟了,两人平日里也是兄弟相称,今天在梁辅臣面前,牛济更是不遗余力的为李贺说好话,可谓是效果显著。 就在李贺与牛济二人低声交谈之际,“卫国军”的众位武官已是离开了总督府。 * 与此同时,赵俊臣则是快步进入了总督府正堂。 见到梁辅臣之后,赵俊臣直接说道:“梁阁老,刚刚收到了消息,蒙古联军的主帅巴根已经苏醒了!此人乃是咱们今后收复河套的关键,晚辈想要尽快与他谈一谈,说服他与咱们合作,梁阁老要不要一起去?”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之后,梁辅臣的眉头微微一皱。 赵俊臣已经是把收复河套的计划尽数告知于梁辅臣,按理说梁辅臣已经全盘接手了这项计划,但巴根苏醒的消息却依然是还要赵俊臣转告自己,这让梁辅臣心中有些不快。 但梁辅臣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表情肃穆的点头道:“说服巴根合作之事关系重大,乃是最为关键之处,老夫自然是要同去!” 说完,梁辅臣就站起身来,与赵俊臣并肩向外走去。 梁辅臣此前已是错过了太多的事情,所以梁辅臣绝不想要今后再错过任何环节了。 …… 14/20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三十五章.计划的真相. …… …… 巴根身为蒙古联军的主帅,身份也算得上是贵重,今后还有合作的可能,被俘后自然是受到了优待。 相较于其他战俘们拥挤在环境恶劣的战俘营里,每天都要饱受风吹日晒、就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巴根则是被妥善安置于总督府角落处的单独房间里,每日三餐皆是不缺,更还有专门的医生为他治养身体。 当赵俊臣与梁辅臣来到了巴根的房间门外,就见到一位总督府的幕僚守在此处。 这名幕僚精通蒙语,专门负责巴根的事情。 赵俊臣走到幕僚面前,问道:“巴根苏醒之后可有任何表示?是否还有寻死举动?身体可是恢复了力气?” 这名幕僚连忙答道:“巴根苏醒以来,先是确认了自己战败被俘的事情之后,就一直是不言不语、不吃不喝,神情间满是灰败绝望之意,身体尚未恢复气力,但也没有再次寻死的迹象。” 赵俊臣转头向梁辅臣笑道:“这样看来,巴根已经丧失死志了,这倒是一件好事情,若是他还是一味寻死觅活的话,咱们想要说服他合作的话也会困难许多。” 梁辅臣面现沉吟道:“人们初次寻死大都是出于冲动,许多人事到临头就已经后悔了,寻死未成在鬼门关走了一圈之后,还有勇气再次寻死的人只是万中无一……这样看来,巴根只是血勇、脉勇,而非是骨勇或者神勇,应该不会特别难对付。” (注:古人观念里的四种勇气等级——血勇之人,怒而面赤;脉勇之人,怒而面青;骨勇之人,怒而面白;神勇之人,怒而色不变。) 梁辅臣并不擅长阴谋诡计,对身边人也总是缺少防范,这是他身上最显著的缺陷,所以他并没有及时察觉到李贺的真实面目,但梁辅臣身为庙堂里最是举足轻重的重臣之一,对于人性与人心的洞察却也是丝毫不差。 听到梁辅臣的说法之后,赵俊臣笑着点头认同,又向这位幕僚吩咐道:“你跟随梁阁老与我二人进入房间一趟,我们要与巴根谈一谈,就由你来为我们翻译。” 梁辅臣则是挥手道:“不必了,老夫留在陕甘三边多年,为了应付蒙古人也同样学了蒙语,日常交流并不成问题,翻译的事情就由我亲自来办吧……想要说服巴根放下仇恨与我们合作,他必然是要承受很大的心理压力,这时候房间里的人数越少越好,见证之人越少,巴根答应的机会也就越大!” 这种小事情,赵俊臣自然不会违背梁辅臣,点头之后就率先推开了巴根的房门。 两人进入房间之后,一眼就见到了巴根。 在渭水决战期间,赵俊臣先后见过巴根两次,第一次是双方开战前巴根向蒙古骑兵们高声喊话振奋士气之际,那时候巴根的表现可谓是慷慨激昂、粗豪大气,只是短短几句话就重振了蒙古联军的战意与士气,确实是拥有大将之风采;第二次见面则是战后巴根自杀未遂陷入昏迷之际,那时候巴根的形象却是要凄惨许多,脖子上缠着厚厚的绷带,浑身都是尘土与血迹,但昏迷时的表情也依然算得上是坚定与决然。 而这个时候,巴根的形象又与前两次截然不同,只见他的面容与身型皆是消瘦憔悴了许多,面色灰败、双眼无神,表情间也不见任何变化,即使是发现梁辅臣与赵俊臣进入房间之后,也只是眼珠子微微转动了一下,然后就再一次的愣愣不语。 简而言之,这个时候的巴根,就好似是一具行尸走肉,已经彻底失去了曾经的风采与光芒。 显然,蒙古联军的覆灭对于巴根而言可谓是打击极大。 见到巴根这般模样,梁辅臣与赵俊臣相互对视一眼之后,却是由梁辅臣率先走到巴根面前,开口道:“巴根,我乃是大明朝的钦差大臣、内阁阁老梁辅臣,如今与你见面,是有一件事情想要与你合作!” 听到梁辅臣的自我介绍之后,一直是毫无动静的巴根,顿时是身体一颤,猛然间抬头向着梁辅臣看去,问道:“你就是汉人钦差?就是你勾结蒙古右翼的叛徒击败了准噶尔的勇士?” 梁辅臣的表情略有些尴尬,但也没有冒功,伸手一指身边的赵俊臣,说道:“我最近才来到这里,当初击败你的汉人钦差是这一位,他叫赵俊臣,也同样是我大明朝的重臣。” 巴根连忙是转头向着赵俊臣看去——对于战胜了自己的汉人钦差,巴根的心中有些执念,也是目前唯一一件可以引起巴根注意的事情。 但巴根见到赵俊臣的形象之后,却是满脸的不可置信,喃喃自语道:“绝无可能……我竟然是败给了这样一个人?” 若是败于梁辅臣之手,巴根还稍微容易接受一些,毕竟梁辅臣的形象气质之间充满了威严与睿智,这般年纪也必定是经验丰富、老谋深算,一看就不好对付;但赵俊臣却是一副年轻文弱的模样,即使是在汉人之中也属于“小白脸”之流,正是巴根最为看不起的怯弱汉人形象,所以巴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会是败在赵俊臣的手上。 见到巴根只是愣愣的看着赵俊臣,原本好似死人一般的神情也渐渐丰富了起来,显然是非常在意自己败于赵俊臣的事情。 于是,梁辅臣向赵俊臣翻译了双方的谈话内容之后,就示意这场谈话接下来以赵俊臣为主,而梁辅臣则是主要负责翻译事宜,不再主动插话。 此前,梁辅臣不让精通蒙语的幕僚进入房间,很大程度上也是想要利用自己精通蒙语的优势主导这场谈判,想要趁机把赵俊臣抛开到一边,但发现了巴根更加在意赵俊臣之后,梁辅臣认为赵俊臣要比自己更容易说服巴根接受合作之事,出于大局考量也就主动让出了主导权。 觉悟太高、太过于顾及大局,为了所谓大局甚至是不惜牺牲自己的利益,这般品质自然是令人钦佩,但也是梁辅臣身上另一项明显弱点。 另一边,得到了梁辅臣的示意之后,赵俊臣迈步走到巴根身前,笑道:“巴根将军,你我也算是神交已久了,如今终于是有机会见面了!我这次与你见面,却是抱着诚心与善意而来,想要让你我双方达成合作、化敌为友!” 巴根认为赵俊臣是用阴谋诡计击败了自己,自然是恨极了赵俊臣,若不是他如今正值身体虚弱乏力之际,说不定就已是暴起攻击赵俊臣了。 所以,对于赵俊臣的合作提议,巴根自然是不屑一顾,怒哼一声后,说道:“我如今已是阶下囚,要杀要刮随便你们,但若是想要让我背叛葛尔丹大汗,却是绝无可能!” 赵俊臣依然保持着微笑,说道:“巴根将军误会了,我们想要与你合作,并非是想要让你背叛葛尔丹大汗!实际上,我们的合作内容,对于葛尔丹大汗也是大有益处!”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说道:“巴根将军,准噶尔汗国的目前情况,我也有些了解,你们连续征服了西域、漠北、以及青海等地,倒也称得上是风光无二,但内部隐患也不少,不提这些年的连连天灾,也不提那些被你们征服的西域各族依然是蠢蠢欲动,就说你的主子葛尔丹还有一位名叫策妄的兄长,一直都在觊觎着葛尔丹的汗位,招兵买马、动作不断……可谓是内忧外患、危机重重啊!” 见到巴根的表情阴晴不定之后,赵俊臣又说道:“这个时候,葛尔丹也只能利用以战养战的手段来缓解内部危机,所以就派你率领五万铁骑攻入草原……西域、青海、漠北等地的人口不多,若是我所料不差的话,这五万铁骑应该是葛尔丹手中唯一可以动用的兵力了,对不对?但如今被你尽数葬送于这里,一旦是准噶尔汗国的内忧外患逐个爆发,葛尔丹可还有应对之力?只怕是整个准噶尔汗国都会有覆灭之危!当初你们征服西域各族的时候,手段颇是残忍,屠城之举并不少见,你认为准噶尔汗国一旦是步入衰落之后,各族又会如何报复你们?”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巴根渐渐是身体颤抖起来。 巴根自然是明白赵俊臣的说法毫无夸张,也正是因为他明白这些情况,当初渭水战败之后他才会自杀谢罪,自杀未遂之后,巴根更是陷入了无尽的自责之中,整个人就好似行尸走肉一般混混沌沌。 赵俊臣早就从各方面了解过巴根的秉性为人,知道巴根对葛尔丹忠心耿耿,责任心也很强,所以他轻易就抓住了巴根的软肋! 见到巴根的意志已经动摇,赵俊臣的声音稍稍轻柔了一些,就好似西方传说中诱人堕落的魔鬼,继续说道:“其实,对你而言,事情还不到最坏的地步!据我所知,你麾下的五万铁骑并没有全军覆灭,依然还有一万余准噶尔铁骑留在草原上!与此同时,在我的俘虏营里,也依然还有不少准噶尔的俘虏,只要你愿意与我合作,这些都是你可以挽回的力量…… 我还在草原上准备了二十万石粮草,只要你可以把这批粮草拿到手中,你这次出兵也不算是一无所获,至少可以给葛尔丹一个交代,二十万石粮草虽然不算很多,但也足够让你们准噶尔汗国保持本族军力了……到了最后,我还会创造条件,让你们从危机重重的蒙古草原突围而出,安然返回西域!到了那个时候,葛尔丹大汗也就恢复了部分兵力、获得了一批粮草,诸般内忧外患自然是迎刃而解了! 当然,因为蒙古右翼的临阵背叛,我如今已是把蒙古右翼的齐格木放回到草原,他返回到草原之后,就必然会一不做二不休的全力剿灭草原上的那支准噶尔骑兵,到了那个时候,这五万铁骑可就当真是要全军覆灭了!所以,究竟要不要与我合作,还望你早做决断,否则就要后悔不及了!” 巴根的表情愈加是阴晴不定,纠结了良久之后,终于是开口问道:“你所谓的合作,究竟是指什么?” 见到巴根松口,赵俊臣的脸上笑意愈盛,说道:“事实上,我已经帮你联系好了草原上的那支准噶尔骑兵,只要是你答应了合作,我就会让你在俘虏营里挑选一部分准噶尔俘虏离开这里,你们很快就可以返回草原,与草原上的那支准噶尔骑兵汇合! 与此同时,作为当初蒙古右翼临阵反水的条件,我已经答应了齐格木,会在十三天之后把二十万石粮草押送到陕西与河套平原的交界处!我希望这批粮草交到鄂尔多斯部落手中之后,你们可以半途出手抢走这批粮草!这样一来,我就实现了自己的承诺,不仅是助你保住了部分准噶尔汗国的兵力,也让你获得了二十万石粮草!” 听到赵俊臣的提案之后,巴根则是冷笑道:“这就是你的合作提议?我为何没有看到任何好处?这二十万粮草乃是蒙古右翼各部落的过冬希望,一旦是我们截走了这批粮草,蒙古右翼各部落就必然会穷追不舍,到时候准噶尔的勇士们不仅是无法保住这批粮草,更还会在蒙古右翼各部的围剿之下全军覆没!难道这就是你的目的?你想要让准噶尔汗国与蒙古右翼进一步的自相残杀,对不对?你难道就不怕我回到草原之后,完全不理会你的合作提议,而是率领军队直接退回西域?” 显然,巴根已经渐渐恢复了曾经的精明状态,但这也是赵俊臣所希望看到的。 赵俊臣摇了摇头,缓缓说道:“你错了,我的目标并不是想要让准噶尔汗国与蒙古右翼各部再一次的自相残杀,这对我并没有多少好处……我的真正目标,是鄂尔多斯部落手里的河套平原!”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巴根突然间想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紧紧盯着赵俊臣,就好似自己见到了一个魔鬼! 赵俊臣依然保持着微笑,继续说道:“你说的很对,这批粮草乃是蒙古右翼今年过冬的希望之所在,当你们截走了这批粮草之后,以鄂尔多斯部落为首的蒙古右翼,就必然会派出大批兵力对你们穷追不舍,到了那个时候,整个蒙古右翼的注意力都会集中在你们身上,河套平原也就会陷入兵力空虚、防备不足的局面,岂不正是我大明朝出兵收复河套的大好时机?等到蒙古右翼各部落回过神来,河套平原已经落入了我的手中,也就再也来不及支援了!”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说道:“我也不担心你到时候会毁约,准噶尔骑兵在草原上乃是客军身份,根本没有能力补充粮草与后勤,这二十万石粮草也同样是你们的唯一希望!若是你到时候毁约没有截走这批粮草的话,大不了我就放弃这次收复河套的机会,但你们则是一无所获,没有后勤补给的情况之下,也绝不可能逃过蒙古右翼各部围剿! 反之,若是你答应与我合作的话,拥有了这批粮草之后,你们就不必担心后勤补给的问题,即使是遭遇了蒙古右翼各部的穷追不舍,但只要你们逃得足够远、坚持时间足够长,等到蒙古右翼各部收到了河套平原被夺走的消息之后,他们就会紧急退兵、赶回河套支援,再也顾不上追杀你们,到时候你们的危机也就迎刃而解了,返回西域也就不再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说到这里,赵俊臣的表情充满了善意与诚恳,摊手道:“你看,这就是双赢合作!你们获得了粮草、挽回了兵力损伤,还得到了返回家乡的机会,而我们则是收复了河套平原,唯一受损的只是蒙古右翼罢了,但经过了渭水战事之后,我想你也不希望蒙古右翼好过,对吧?” 听到了赵俊臣的完整计划,巴根目瞪口呆了良久。 眼前这个看起来文弱年轻的汉人,狡猾程度要远远超乎巴根的想象,他的计划竟是这般毒辣。 突然间,巴根觉得自己当初败给赵俊臣也不算冤枉! 巴根抬手指着赵俊臣,咬牙切齿的说道:“当初你说服蒙古右翼临阵背叛于我,是不是也用了同样的说辞?只是用了区区二十万石粮草,就搅动了草原上的风云变幻,让蒙古各部陷入了无尽的自相残杀,而你则是坐收渔翁之利!你、你就是一个魔鬼!” 赵俊臣的表情愈加是充满了善意,轻笑道:“相信我,当初与蒙古右翼合作,我的诚意远远没有今日充足,当时只是姑且一试罢了,没想到蒙古右翼很快就答应了,但即使是没有蒙古右翼的临阵反水,你们蒙古联军也绝无可能突围而逃……但对于这一次合作,我可是抱有相当大的期望,若是巴根将军你最终拒绝的话,我也会相当失望的!” 说完,赵俊臣紧紧盯着巴根的面庞,问道:“为了表现诚意,我已经把自己的全盘计划告知于你,绝没有任何的隐瞒与虚假,现在是巴根将军你回报诚意的时候了,究竟要不要答应我的提议,与我们合作完成这个双赢的计划?” 这一次,巴根却是沉默良久未语。 足足半柱香时间之后,巴根缓缓道:“给我两天时间考虑!” 听到巴根的回答,赵俊臣与梁辅臣二人再次对视了一眼,皆是看到了对方眼里的笑意。 这般情况下,巴根的所谓“考虑”,就表示他最终同意的可能性已经相当大了,只是暂时有些放不下颜面罢了。 赵俊臣轻轻点头,说道:“好,我给你时间考虑,但希望巴根将军可以尽早做出决定!这二十万石粮草在十三天之后就要运给蒙古右翼了,蒙古右翼一定会赶在拿到粮草之前出兵对付草原上的那支准噶尔骑兵……我倒是有耐心等下去,但只怕那支准噶尔骑兵没时间等下去了!” 说完,赵俊臣与梁辅臣就离开了房间。 只剩下了面色苍白的巴根留在房间里,表情纠结、患得患失。 …… 15/20 发布上一章的时候,虫子实在是太困了,出现了一个很明显的错误,章节名应该是“第九百三十四章”,但虫子写成了“第九百八十四章”,目前暂时无法修改,大家见谅。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三十六章.一环又一环. …… …… 当赵俊臣与梁辅臣离开房间之后,巴根的脑海里就不断是思考着同一个问题——他要不要先是假装答应合作,等到重获自由之后,再是毁约翻脸? 蒙古人骨子里的桀骜不驯,以及巴根对赵俊臣的仇恨心理,让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被赵俊臣牵着鼻子走,也不愿意见到赵俊臣可以顺利实现计划。 但巴根认真思考良久之后,却是无奈的发现,他眼前似乎只有一条道路可走——那就是老实按照赵俊臣的计划行事。 除此之外,巴根并没有更多选择。 就像是赵俊臣的说法一般,准噶尔骑兵在草原上并没有后勤补给的能力,草原各部落对于他们也是充满了敌视,所以巴根并不能毫无作为的直接率领准噶尔骑兵返回西域,这般做法只会让准噶尔骑兵在蒙古右翼部落的重重包围之下全军覆没。 从私心上来讲,巴根这一次可谓是损兵折将,若是毫无收获的话,等到他返回准噶尔汗国之后,就必然要受到葛尔丹的严惩,很可能就是性命不保的结局,唯有想办法带着一批粮草物资回去,才有可能得到葛尔丹的宽恕。 所以,对于赵俊臣的计划,巴根也无法弃之不理。 当然,还有另一种方法可以破坏赵俊臣的计划,那就是巴根返回草原之后,就把赵俊臣的计划全盘告知于蒙古右翼,选择与蒙古右翼重新合作,让赵俊臣偷鸡不成蚀把米! 但这般选择也有三个很明显的问题。 首先,是准噶尔汗国与蒙古右翼之间的仇恨。 这一年以来,先是准噶尔汗国出兵攻入草原、迫使蒙古右翼俯首称臣,然后又是渭水决战期间蒙古右翼的临阵反水、让准噶尔骑兵损失惨重,双方已是彻底撕破了脸皮,可谓是仇恨不共戴天! 尤其是蒙古右翼的临阵反水,更是成为了巴根心中的一个疙瘩——相较于眼前的敌人,所有人都是更加仇视身边的叛徒! 也许就在巴根考虑这个问题的同时,蒙古右翼已是出兵围剿草原上那支准噶尔分兵了,双方的仇恨只会是越来越深! 所以,除非是遇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况,否则准噶尔汗国与蒙古右翼之间很难是放下仇恨再次合作! 其次,则是准噶尔汗国与蒙古右翼之间的信任问题。 准噶尔汗国并不信任蒙古右翼,一直都想要吞并他们;蒙古右翼也不信任准噶尔汗国,他们很清楚准噶尔汗国的野心,也一直都在暗暗防范着。 所以,就算是巴根把赵俊臣的计划尽数告知于蒙古右翼,蒙古右翼也未必就会马上相信;就算是蒙古右翼相信了巴根的说法,也不代表着蒙古右翼最终就会放过巴根与准噶尔军队。 尤其是准噶尔骑兵经过了数次折损之后,实力上相较于蒙古右翼已是处于弱势,一旦是巴根选择了与蒙古右翼再次合作之后,就必然是主强客弱的局面,说不定就会丧失自主权、被迫做一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比如说是作为先锋出战、与汉人军队相互消耗兵力,而蒙古右翼则是留在后方坐收渔翁之利。 到了那个时候,准噶尔军队就会再一次的损兵折将,究竟能保住多少元气也不好说。 再等到蒙古右翼与准噶尔汗国联手击退汉人大军,蒙古右翼见到准噶尔军队已是再无战力,只怕是就要再一次的翻脸无情了。 若是易地而处的话,巴根他一定会这样做,所以巴根认为蒙古右翼的盟主乞颜也一定会使用相同的手段。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个问题,则是战后的利益分配。 若是巴根选择与蒙古右翼再次合作的话,准噶尔汗国与蒙古右翼唯一可以收获的好处,就是那二十万石粮草。 二十万石粮草看起来很多,但也是一个很尴尬的数字,只是将将可以补上蒙古右翼今年过冬粮食缺口的一半数量。 对于蒙古右翼而言,获得了这批粮草之后,若是再咬牙宰杀一批尚未养膘的牛羊,并且是拿出往年的积蓄,今年寒冬说不定就能熬过去了。 所以,蒙古右翼绝不可能把这批粮草分给巴根与准噶尔汗国。 与此同时,准噶尔汗国的情况也是相似,获得了这批粮草之后还有希望熬过今年冬天,就算是少一点也不行,所以巴根也不希望与蒙古右翼分享这批粮草。 这样一来,就算是双方前期还可以密切合作,但战后也一定会因为这批粮草而翻脸。 永远都不要低估草原民族在天灾期间争夺粮食的疯狂! 简而言之,巴根若是选择与蒙古右翼再次合作的话,不仅是把自己的命运交给了蒙古右翼,更还是吃力不讨好,说不定还要遭遇第二次背叛,绝不是一条生路。 就这样,思来想去之后,巴根发现自己唯有与赵俊臣合作这一条路可走! 按照赵俊臣的计划,只要是巴根抢到这批粮食之后可以及时远遁,蒙古右翼的军队想要追上他们也不容易;就算是蒙古右翼的军队追上了他们,只要是巴根坚持的时间足够长,等到河套平原生变的消息传来之后,所有危机也会迎刃而解。 只要是计划顺利,巴根不仅是可以保住准噶尔汗国的元气,更还可以独享这二十万石粮草,虽然也同样需要承担一定的风险,却也要比其余几个选项好多了。 想到这里,巴根突然间狠狠骂了一句脏话,然后恶声道:“既然是蒙古右翼能与汉人合作,我准噶尔汗国又为何不能?草原上又有谁会顾念同族之情?只要是可以保住元气、得到粮草,与谁合作不是合作?是他们率先不义,如今也就别怪我无情了!” * 另一边,赵俊臣与梁辅臣二人走出房间之后,梁辅臣问道:“俊臣,你说巴根会同意与咱们合作吗?” 赵俊臣点头,淡然道:“看他的反应,十有八九应该是不会抗拒了!他是一个懂得考量利弊的人,又是一个忠心耿耿、顾全大局之辈,这种人对付起来并不困难,可以轻易摸透他的底线与立场!”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说道:“这一次,针对蒙古右翼之际,我固然是使用了阴谋,但面对巴根的时候,我却是使用了阳谋……我已经把最好的道路摆在了他的面前,只要他认真考虑一下,就会发现与咱们合作是他唯一的选择,唯有如此他才可以保住元气、收获好处,风险也是最低,否则就只会损人不利己罢了。”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梁辅臣的表情有些别扭。 赵俊臣评价巴根的时候,梁辅臣总觉得是在隐射自己。 但梁辅臣并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只是说道:“既然如此的话,许多事情就需要尽快准备了……比如说战俘营里的那些准噶尔俘虏,就要尽快挑选出一部分,不能再让他们饿着,否则他们返回草原之后也无法发挥作用……还有那二十万石粮草,也需要尽快筹备。” 赵俊臣点头道:“这些事情我都已是提前准备好了,只要是巴根愿意与咱们合作,咱们马上就可以推进下一步计划。” 说到这里,赵俊臣却是面现钦佩之意,转头向梁辅臣说道:“说起来,梁阁老的担当与魄力皆是让晚辈感到钦佩,若非是梁阁老你愿意与我共同承担这项计划之中的诸般风险与责任,我一个人只怕是没有魄力推行此事。” 在赵俊臣的计划之中,为了尽快收复河套、减少折损与阻碍,不仅是要拿出了二十万石粮草送给蒙古人,更还要私自放走最重要的俘虏巴根,这些事情皆是没有事先与朝廷通气,也没有得到朝廷的认同。 这倒也不是赵俊臣刻意瞒着朝廷中枢,只是陕甘与京城之间路途遥远,若是想要征询朝廷的意见,就必然是耗时良久,朝廷中枢也未必会答应赵俊臣的提议,最终只会让赵俊臣错失良机。 但不论是把二十万石粮草送给蒙古人,还是私自放走俘虏巴根,这两件事情皆是非同小可,尤其是这项计划一旦是出现了意外,二十万石粮草与巴根说不定就要全部打水漂,赵俊臣自然是不敢独自承担这个责任,也不敢独自承担这个风险。 这也是赵俊臣愿意让梁辅臣与自己共同推行这项计划的原因之一,不仅是因为赵俊臣很快就要返回京城、无法长期主持这项计划,也是因为拥有了梁辅臣的共同承担之后,朝廷就不会过份追究赵俊臣的私自行事。 实际上,赵俊臣拥有了全歼蒙古联军的功绩之后,短时间内已是面临着赏无可赏、升无可升的局面,即使是再次拥有了收复河套的功绩,收益与好处也不会增加多少,可以说赵俊臣这次推动收复河套的计划,很大程度上就是出自于一片公心,所以赵俊臣也不愿意承担过多的风险与责任。 另一边,听到赵俊臣的钦佩称赞之后,梁辅臣却是表情严肃的说道:“这项计划固然是有些风险,但若是顺利实现的话,将士们今后出征河套之际,死伤与折损至少也可以降低六到七成,朝廷收复河套的时间也可以减少大半,相较而言只是付出了二十万石粮草与部分俘虏作为代价,这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情,老夫自然是责无旁贷!” 梁辅臣似乎是不想要与赵俊臣相互恭维,很快就转回了正题,又说道:“这项计划一旦成功,咱们自然是收获了最大的好处,但准噶尔汗国也同样是保住了元气、得到了粮草,就可以撑过今年寒冬、逐步的恢复元气,以他们的狼子野心,迟早是会卷土重来! 与此同时,经过了你的这般计划之后,蒙古右翼必然是元气大损,也就再也无力抵抗准噶尔汗国的吞并了……准噶尔汗国的可汗噶尔丹是一个野心勃勃之辈,今后只怕是要成为朝廷的心腹大患,却是不得不防!” 说话之际,梁辅臣的表情间满是忧心忡忡。 赵俊臣这一次全歼蒙古联军,确实有着一定运气成分,很大程度上是源自于蒙古联军对汉人军队的轻视,但若是让准噶尔汗国恢复了元气、统一了蒙古草原,并且是再一次组成蒙古联军卷土重来的话,陕甘三边只怕是难以抵抗。 梁辅臣的眼光长远,想到这里自然是有些忧心。 赵俊臣却是毫不在意,笑道:“也是怪晚辈昨天没有把计划说清楚……事实上,针对准噶尔汗国,晚辈也埋伏了后手!” 梁辅臣微微一愣,连忙问道:“哦?是什么后手?” 赵俊臣缓缓说道:“这一次,晚辈拿出二十万石粮食交给蒙古人,这个数字并不是随意想出来的,而是经过了详尽的考虑! 对于蒙古右翼而言,这批粮食只是他们今年过冬粮食缺口的一半数量,所以他们必然会因为这批粮食的分配问题而暗生龌蹉; 与此同时,对于准噶尔汗国而言,这批粮食只够他们的本族百姓勉强填饱肚子,但他们统治下的西域、漠北各族百姓,只怕是一点粮食也分不到了!这样一来,准噶尔部落与西域、漠北各族的关系也就会进一步恶化,内部隐患也会进一步加深!” 见到梁辅臣面现思索之色,赵俊臣又是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并且,晚辈手里还有一枚棋子,很快就会派上用场了!也正好晚辈要与这枚棋子见上一面,梁阁老是否想要同去?” 赵俊臣这般故意卖关子的模样,让梁辅臣略有不喜,但他依然是没有表现情绪,只是点头道:“既然是这般重要的棋子,老夫自然是要亲眼一见。” 赵俊臣笑道:“梁阁老,这边请!” 说完,赵俊臣就领着梁辅臣向着总督府另一头走去。 到了总督府的另一边,梁辅臣发现有几名将士正在安静守备着一处房间,显然是这处房间里有重要人物的存在。 赵俊臣向着梁辅臣点头示意之后,就走到房间门前抬手轻轻敲门。 接着,梁辅臣听到房间内有人用蒙语说道:“进来吧!” 随着这道声音传来,赵俊臣与梁辅臣推门而入。 进入房间之后,梁辅臣见到房间里的圆桌旁坐着一位异族打扮的老者。 这名老者见到赵俊臣之后,连忙是起身相迎,脸上满是讨好笑容,用蒙语说了一大堆恭维的话语。 赵俊臣指着这名异族装扮的老者,向梁辅臣介绍道:“梁阁老,此人名叫苏合,乃是西域大族诸察合台部落的首领,诸察合台军队原本是准噶尔汗国的仆从军之一,跟随巴根一同入侵我朝疆土,但在渭水决战期间,他与齐格木一样是临阵反水了。” 听到赵俊臣的介绍,梁辅臣顿时是眼睛一亮,隐约明白了赵俊臣的想法。 然后,见到赵俊臣要与苏合谈话之后,梁辅臣再一次主动承担起了翻译工作。 赵俊臣依旧是一副人蓄无害的笑吟吟模样,与苏合进行了一番嘘寒问暖了之后,突然间话锋一转,说道:“苏合首领,阁下与诸察合台的勇士们在渭水战场上弃暗投明、与我汉族将士一同抵抗准噶尔汗国的入侵,这般深明大义,当真是让我感激不尽!” 苏合一向是能屈能伸,连忙赔笑道:“我们诸察合台部落不忿于准噶尔汗国的残暴已经许久了,也非常钦佩汉族军队的武勇,与汉族勇士们联手对付准噶尔汗国,乃是我们的荣幸!” 赵俊臣的笑意愈盛,说道:“依照当初的约定,诸察合台骑兵临阵反水之后,我们也会确保你们安然离开汉人疆土,但考虑到诸察合台部落曾经是准噶尔汗国的一员,在草原上也同样受到各部落的敌视,你们若想要顺利穿过草原返回西域,只怕是危机重重。”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之后,苏合也是面现忧色。 自从投降了汉人军队之后,苏合就一直考虑着如何顺利返回西域的问题,却一直都没有找到办法。 见到苏合的忧色,赵俊臣则是继续说道:“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苏合首领,大约是半个月时间之后,我们汉人的军队将会出征草原、攻打鄂尔多斯部落、收复河套平原!到了那个时候,整个草原都会乱成一团,你们就可以趁着这次机会返回西域了!与此同时,为了表示我们汉人朝廷的诚意,我还会送给你们一批粮草,让你们在归途上不必操心后勤补给的事情!”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苏合顿时是面现狂喜之色,连连向赵俊臣道谢,只觉得赵俊臣信守承诺、尊重盟友,是一个厚道人。 然而,不等苏合进一步表达感谢之意,赵俊臣又说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情要通知你一下,蒙古联军的主帅巴根被俘之后,已经表态愿意臣服,等到汉人军队出征蒙古之际,巴根也会率领那支草原上的准噶尔军队协助出阵……因为巴根的态度诚恳,所以我已经决定宽恕他的罪行,等到汉人军队收服了河套平原之后,我也同样会放归巴根自由、让他回到西域!”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苏合顿时是目瞪口呆、面色也顿时是变得煞白。 依照苏合的如意算盘,随着蒙古联军的全军覆灭,已是无人可以证明苏合曾经背叛的事情,所以苏合率领诸察合台军队返回西域之后,就依然还可以成为准噶尔汗国的“顺民”,一切都会是相安无事。 但如今,若是让巴根也同样返回西域的话,苏合的背叛之事就再也无法遮掩,到时候整个诸察合台部落都要面对准噶尔汗国的猛烈报复,说不定就会演变成为灭族之祸。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做?诸察合台部落已经是你们汉人朝廷的盟友了!你们怎么可以背叛我们?一旦是让巴根回到西域,整个诸察合台部落都会遭到灭顶之灾!你们汉人就是这样对待盟友的吗?” 苏合伸手指着赵俊臣,情绪激动的指责道。 赵俊臣的笑容不变,说道:“按照当初的约定,你们诸察合台部落在渭水战场上临阵反水,而我们汉人朝廷则是放你们一条生路,让你们平安返回,如今我们已经履行了承诺,甚至还主动资助了你们一批粮草作为补给……至于我决定把巴根放回西域,这是我们与巴根之间的约定,却是与你们诸察合台部落无关了!如今提前通知于你消息,就已经是出于善意了,你应该心怀感激才对!” 顿了顿后,赵俊臣看到苏合的身体不住颤动着,显然已是愤怒到了极致,却又是意味深长的说道:“其实,你们诸察合台部落也算是西域大族了,又何必是要一心给准噶尔汗国当奴隶?经过渭水一战之后,准噶尔汗国也是元气大伤,若是你可以联系西域各族一同反抗,未必就不能推翻准噶尔汗国的残暴统治!退一步来讲,就算是你不愿意反抗准噶尔汗国,但准噶尔汗国的大汗也不仅仅只有葛尔丹一人,如今正在天山脚下招兵买马的妄策不也同样是自称准噶尔大汗吗?若是诸察合台部落得到了妄策的庇护,又何必再担心葛尔丹的报复?” 说完,赵俊臣就转身离开了,只留下了目瞪口呆的苏合。 再次离开了苏合的房间之后,梁辅臣思及赵俊臣今日的种种手段,他虽然是向来不喜欢恭维客套之事,却还是忍不住赞叹道:“俊臣你这段时间以来,先是利用蒙古右翼对付准噶尔汗国,然后又是利用准噶尔汗国对付蒙古右翼,等到准噶尔汗国好不容易从草原上全身而退之后,却还有诸察合台部落的后手等着他们……这般合纵连横的手段,一环接一环,只怕是已经不逊色于春秋时期的苏秦张仪了!” 出口赞叹之际,梁辅臣的目光微微闪烁着,心中对赵俊臣的警惕与戒备却是更深了。 赵俊臣则是摇头笑道:“只是一点因势利导的小手段罢了,哪里敢与先贤作比。” 梁辅臣摇了摇头,肃容道:“这‘因势利导’四个字,看似来简简单单,但又有多少人能够看清‘势’、‘利’之趋向?俊臣就不必过谦了。” 就这样,两人相互恭维之际,关系似乎是热络了一些。 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 * 等到梁辅臣与赵俊臣返回总督府大堂之后,眼见到时间已是晌午,梁辅臣就邀请赵俊臣一同用餐,赵俊臣自然是欣然答应。 两人乃是陕甘三边的前两号人物,但他们的午饭依然是非常简单,不过是两荤两素一汤外加两份米饭罢了。 对此,梁辅臣与赵俊臣皆是不以为意,只是一边进食一边讨论着后续计划。 又过了一刻钟时间之后,两人皆是吃饱了肚子,赵俊臣就打算是起身告辞了。 但花马池营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赵俊臣刚是起身准备说话,就见到花马池营的代总兵郑余脚步匆匆的进入了总督府大堂,禀报道:“启禀两位钦差大人,关武元关指挥使已经率领着禁军援兵从阶州城返回到了花马池营范围,如今已经抵达了花马池营以南十里处,请问二位大人是否要亲自出面迎接禁军将士们回营?” …… 16/20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三十七章.冲突与立场. …… …… 在梁辅臣的眼里,陕甘三边的众多武官将领之中,唯有三个人是值得自己拉拢重用的。 首先是戚斌,他是梁辅臣亲手提拔出来的,被梁辅臣视如子侄,继承了当年戚少保的家学练兵之术,他所训练的“卫国军”更是梁辅臣心目中的陕甘第一强军……可惜战死了。 其次是何漳,乃是陕甘三边的成名宿将,战绩不俗、经验丰富,更难得的是何漳的性格一向都是刚正不阿、率真秉直,对朝廷也是忠心耿耿……可惜被赵俊臣抢先收买了,总是一副唯赵俊臣马首是瞻的模样。 最后就是关武元了,此人号称是武帝后人,乃是五万禁军援兵之主帅,可谓是位高权重、至关重要,在禁军将士之中也是人望甚高!赵俊臣这一次全歼蒙古联军,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关武元驻守阶州城期间死死拖住了蒙古联军主力的缘故,这般功绩足以说明关武元的能力不俗、作战勇猛! 尤其难得的是,关武元乃是“帝党”重臣兵部尚书王寿极力推崇的将领,也算是“帝党”的边缘人物,与梁辅臣分属同一派系,可以放心的委以重任。 无法获得前两者的支持之后,关武元自然也就成为了梁辅臣眼中的重中之重,乃是必须争取、不容有失的关键人物! 因为赵俊臣的收复河套计划,禁军援兵显然还要留在陕甘境内一段时间,若是梁辅臣获到了关武元的全力支持,就可以顺利接掌陕甘三边的军政大局、很大程度上抵消赵俊臣日益增涨的影响力。 想到这里,听到花马池营代总兵郑余的询问之后,梁辅臣马上是站起身来,说道:“关将军这段时间以来可谓是居功至伟、劳苦功高,若非是他在阶州城下死死拖住蒙古联军的主力,也就不会有后续的小川河、镇宁、渭水这几场大捷!如今关将军与禁军将士们凯旋而归,我等又岂能怠慢?老夫自然是要亲自出面迎接!” 说完,梁辅臣转头向赵俊臣问道:“赵大人可要同去?” 赵俊臣沉吟片刻后,却是说道:“既然是梁阁老亲自出面相迎,那我就不现身了,留在这里准备禁军将士们的驻营与犒赏之事。” 听到赵俊臣的表态之后,梁辅臣满意的点了点头——他也不希望赵俊臣出面喧宾夺主——然后就快步离开了。 看着梁辅臣离去的背影,赵俊臣轻声喃喃道:“这个梁辅臣,倒也不愧是当朝阁老,确实是有些肚量,可以屡屡容忍我的暗中挑衅而不动声色,就是不知道他还能忍耐多久……还有,我这次刻意没有主动现身,只是让梁辅臣代表花马池营出面相迎,希望关武元能够明白我的深意。” 这一天,赵俊臣自从见到了梁辅臣之后,表面上一直是恭敬异常,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但赵俊臣的言语举动之间,却又是无时无刻不在暗中挑衅着梁辅臣,或是利用巴根来隐射梁辅臣秉性方面的缺陷,或是不断夸耀自己的眼光能力,又或是刻意在梁辅臣面前卖关子,这些事情看似是微不足道,但也是官场上与顶头上司相处之际的大忌讳。 如今,梁辅臣乃是钦差正使,赵俊臣则是钦差副使,梁辅臣自然就是赵俊臣的上司,赵俊臣的这般做法只会让梁辅臣认为自己受到了轻视。 赵俊臣这样做,自然是为了撩拨梁辅臣的心中怒火,积蓄梁辅臣的心中不满,为后续的某项计划做铺垫! 这项计划一旦实现之后,梁辅臣就会栽一个大跟头,不得不示好于赵俊臣,到了那个时候,就算是赵俊臣提前回京,也可以在朝廷收复河套的盛宴之中分到一大杯羹! 与此同时,赵俊臣这一次没有亲自出面迎接关武元与禁军援兵,也是大有讲究。 关武元乃是赵俊臣埋在禁军之中的一枚棋子,关武元也把自己视为是赵俊臣的心腹,但他并不是一个心机敏锐之辈,也不清楚目前的局势变化,当他见到赵俊臣与梁辅臣二人同时现身迎接之后,很有可能就会忽略掉赵俊臣身边的梁辅臣,眼睛里只盯着赵俊臣一个人,这般情况落入梁辅臣眼中之后,就必然会发现关武元已经投靠赵俊臣的事情。 所以,赵俊臣故意没有现身,只是让梁辅臣全权代表花马池营总督府相迎,这般做法就是为了告诉关武元,如今陕甘局势已经发生了变化,梁辅臣已是代替赵俊臣成为了花马池营的正主,让关武元能够及时调整心态,防止梁辅臣看出破绽。 * 却说,等到梁辅臣离开了总督府正堂之后,赵俊臣很快就安排好了禁军将士们的驻扎与犒赏等事。 然后,赵俊臣就坐在侧首位置上,一边是慢悠悠的品茶,一边是与许庆彦谈些闲事。 说了几句闲话之后,许庆彦就忍不住开口抱怨道:“少爷,你说咱们什么时候可以回京?这陕甘三边实在是太清苦了一些,咱们这些年也算是养尊处优了,实在是呆不惯这里。” 赵俊臣无奈摇头,说道:“快了,若是不出意料的话,圣旨应该是已经在路上了,我自从离京之后,就一直是动作不断,既是办成了许多的大事,也搞出了许多乱子,陛下与那几位阁老又如何能容忍我继续折腾下去?更何况京城中枢那边也有一大堆的烂摊子等着我亲自出手处理,所以这道圣旨除了封赏之外,也必然是严令我即刻返回京城,到时候我就算是想留下也不可能了。”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许庆彦顿时是兴奋了起来,又问道:“少爷,你说陛下他会如何封赏你的功绩?你这次全歼了蒙古联军,这般赫赫战功,百年以来少有人及,陛下他一定会不吝封赏吧?” 赵俊臣转头看了一下,发现大堂内没有旁人之后,却是笑道:“咱们这位陛下的性子,可是从来都与慷慨大方之类无缘,但我这次的功绩,他也必然是压不下去,若不厚赏的话也就无法服众了,这也是我这次拼命的原因之一……不出意料的话,应该就是封爵与入阁二者之一了,若是有哪位阁老愿意说项的话,这两者也许会同时入手也说不定。” 许庆彦听到这般答案之后,愈加兴奋起来,说道:“哈哈,那可是一件好事,咱们这段时间幸苦也算是值得了!……若是同时得到了封爵与入阁的封赏,少爷你是想让别人称呼你为爵爷?还是阁老?” 赵俊臣失笑,说道:“也未必就是好事,尤其是入阁的事情,更加是祸福难料……先皇曾有规矩,阁臣与部臣不可兼任,所以我若是入阁辅政的话,这户部尚书的位置就不能兼任了,到时候也是一场麻烦。” 许庆彦却是毫不在乎,说道:“少爷你怕什么,这户部已经被你经营得如同铁桶一般,就算是陛下与周阁老也不能轻易渗透,就算是让他们拿到了户部尚书的位置,以朝廷的目前状况下,各项支出无数,花银子就如流水一般,除了少爷你之外,又有何人可以支撑这般局面?要我说,这户部尚书的位置,迟早还要落在少爷你的门人手中,其他人根本坐不稳这个位置!” 赵俊臣诧异的看了许庆彦一眼,说道:“你倒是涨见识了。” 许庆彦得意道:“跟着少爷这么长时间,这点眼光还是要有的。” 赵俊臣哈哈一笑,也没有打击许庆彦的得瑟劲,反倒是夸赞了他几句。 对于许庆彦而言,“得意忘形”总要比“不学无术”强一些。 而就在赵俊臣与许庆彦闲谈之际,却是渐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梁辅臣离开时间太久了,按理说他早就应该结束了迎接之事、与关武元一同返回总督府了。 但赵俊臣留在总督府内等了这么长时间,却是迟迟没有见到梁辅臣与关武元的身影。 “怎么回事?难道是发生了什么意外状况?” 就在赵俊臣暗思之际,就见到花马池营代总兵郑余再一次脚步匆匆的进入到总督府大堂内。 郑余的脸上满是惊乱之色,见到赵俊臣之后就大声喊道:“钦差大人,大事不好了!关武元关指挥使与张成勋张同知二人,他们在梁阁老面前打起来了!” 赵俊臣霍然起身,也是满脸震惊,说道:“什么?关武元与张成勋二人打起来了?还是当着梁阁老的面?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郑余连忙解释道:“启禀钦差大人,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卑职也不知道详细情况! 那位张同知原本也是禁军援兵的一员,得知了禁军援兵返回花马池营的消息之后,就跟着梁阁老一同出城迎接,而关指挥使见到了张同知之后,就当即是冷嘲热讽了一番,说是张同知忘恩负义、贪心妄为等等,张同知刚开始并没有顶嘴,只是老实垂头听训,原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但没过多久,也不知是为何缘故,张同知突然间变得情绪异常激动,跳出来大肆指责关指挥使自私自利、寡恩薄义,害死了袍泽们的性命……两人就这样激烈争吵了起来,吵到后面更是动手打在了一起,就连梁阁老也不能阻止!” 赵俊臣皱着眉头听完之后,当即是表情严肃的向着总督府外迈步走去。 见到赵俊臣的这般模样,郑余与许庆彦二人也连忙是跟随于后。 关武元针对张成勋的心中不满,赵俊臣倒是可以理解。 当初,蒙古联军从阶州城下退兵之后,张成勋在没有征得关武元同意的情况下,就私自率兵出城追击,一路上利用各种手段不断骚扰着蒙古联军,让蒙古联军推迟了好些时日才抵达了渭水南岸,赵俊臣也就有了宽裕时间可以从容布置防线,再等到蒙古联军全军覆灭之后,张成勋也就分到了好一大笔军功。 但这样一来,关武元自然是有些眼红与妒忌,只觉得张成勋窃取了原本属于自己的军功,当他再次见到张成勋之后,态度当然是不会客气。 事实上,张成勋当初投靠了赵俊臣之后,就把这些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赵俊臣,赵俊臣当时也表示自己会找机会为他们二人说项缓解关系,张成勋刚开始的老实垂头听训,显然也是出于这般考虑。 但不知是因何缘故,张成勋突然间失去了理智,完全没有顾及军队里的尊卑关系,竟是与关武元当场发生了冲突。 这件事情可大可小,一旦是操作不好,张成勋的仕途前景就会毁于一旦。 张成勋的眼光见识皆是不俗,乃是赵俊臣这段时间以来所收拢到的最优秀人才,所以赵俊臣自然是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张成勋陨落。 与此同时,关武元也是赵俊臣手中的一枚重要棋子,赵俊臣还指望着关武元今后为自己控制禁军兵权,所以赵俊臣也不能让他太过寒心! 这样一来,眼见到这二人发生了激烈冲突,已是势同水火的局面,赵俊臣只觉得头痛不已。 “关武元指责张成勋忘恩负义、贪心妄为云云,自然是因为张成勋在争取军功之际抛下了关武元的缘故,但张成勋指责关武元自私自利、寡恩薄义又是什么意思?又为何要说关武元害了军中袍泽的性命?” 暗思之际,赵俊臣的眉头越皱越紧。 * 脚步匆匆之下,赵俊臣很快就赶到了花马池营的南城门。 在那里,赵俊臣见到了刚刚才被拉开的关武元与张成勋二人。 此时,整个南门附近都被清空了,所有围观将士都被勒令即刻返回自己营中,只剩下了一批文武官员聚在一起。 在众位文武官员的中间,赵俊臣见到关武元的一张枣红脸上遍布着青紫伤痕,右眼眶也是青肿着,显然是挨了不少拳脚,原本威风凛凛的形象也是毁于一旦,他也顾不得保持自己一贯以来的冷傲形象,表情间满是气急败坏。 另一边,张成勋身上的伤痕不多,显然是打架的时候占了不少便宜,但他的表情之间依然是充满了怒气,一双眼睛恶狠狠的瞪着关武元,似乎是犹不解恨! 与此同时,梁辅臣正在满脸怒气的大声斥责二人。 “你们二人都是军中大将,这些日子以来也算是功勋卓著,乃是军中将士们的表率,就这样像是街头泼妇一般拳脚互殴,成何体统?就算是你们二人不愿意顾忌自己的形象,朝廷也要顾忌脸面!这般情况落在将士们的眼中,又会有怎样的恶劣影响?你们想过没有!” 然而,就在梁辅臣大声训斥之际,关武元与张成勋依然是相互间瞪眼怒视,丝毫没有悔过之意,只气的梁辅臣浑身发抖。 见到这一幕之后,赵俊臣轻咳一声,迈步走入众人中间。 见到赵俊臣的出现,张成勋与关武元二人皆是眼睛一亮,只觉得自己的靠山来了。 他们都认为自己是赵俊臣的心腹,同时却又不清楚对方也是赵俊臣的门人,心中想法也是一致——“劳资是赵大人的心腹,你又算是什么东西?如今有赵大人亲自出面作主,劳资立马就要让你好看!” 赵俊臣显然也明白这二人的心理活动,却是抢先开口训斥道:“你们二人好大的胆子!不仅是当着梁阁老的面前打架互殴,如今听到梁阁老的训斥之后依然是毫无悔恨之意!梁阁老乃是朝廷的全权钦差大臣,主掌陕甘三边的一切军政事务,即使是我见到梁阁老之后也要毕恭毕敬,你们又岂能冒犯!” 赵俊臣的这番训斥,却是提醒二人不可轻视梁辅臣,也不要对自己表现出过份的尊敬。 轻轻点了二人一句之后,赵俊臣转头向着梁辅臣点头示意,然后再次训斥道:“你们冒犯梁阁老的事情,事后必有追责,你们二人皆是逃不了一顿军棍!但现在,你们先是解释一下,你们二人为何发生了冲突!” 听到赵俊臣的质问之后,关武元就要迫不及待的再一次指责张成勋。 然而,不等关武元说话,张成勋就已是率先说道:“禀报两位钦差大人,卑职要状告关武元谋害将士们性命之罪行!阶州城的战事结束之后,禁军援兵之中出现了不少伤兵,这些伤兵按理说应该是妥善医治,绝不能再有激烈活动!但关武元他得知了渭水决战的捷报之后,就一心只想着赶到花马池营争功,完全没有顾及军中伤兵的情况,一路急行军之后,足足有四十一位伤兵因为伤势加重而死掉了! 这其中,就包括了卑职的远方堂兄!卑职堂兄的身受重伤,全是因为他在阶州城上用身体替卑职挡了一枪的缘故!还请两位钦差大人一定要严惩关武元的罪行,以此来告慰将士们的在天之灵、冤死之魂!” 说到后面,张成勋已是眼眶泛红,眼神中满是恨意。 …… 17/20 顺便一提,虫子这段时间虽然是每天只有一更,但每章字数少则四五千、多则六七千,其实也不算少了。 目前的情节,正在收拢陕甘线的各项伏笔,等到所有伏笔收拢结束之后,赵俊臣就会返回京城了,到时候情节进度也会加快许多,希望大家这段时间能帮忙留意一下虫子有没有漏掉哪个伏笔。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三十八章.巧舌如簧. …… …… 听到张成勋的告状之后,赵俊臣的表情若有所思。 他终于是明白张成勋为何会突然暴怒、失去理智了。 张成勋的这位堂兄,身受重伤全是因为舍身保护张成勋的缘故,双方的感情深厚也就可想而知了。 关武元刚开始讥讽训斥张成勋的时候,张成勋估计是还不知道堂兄已经殒命的消息,心中还想着让赵俊臣出面为他们二人缓和关系,所以就强忍了下来,但没过多久之后,张成勋就从禁军同袍口中得知了自己堂兄的死亡消息以及死亡原因,所以就彻底爆发了怒火,与关武元彻底撕破了脸皮,就连军队里的尊卑关系也顾不上,直接是拳脚相向、大打出手了。 想到这里,赵俊臣的眼神微微闪动着。 另一边,见到自己被张成勋抢了先,关武元表情间怒意更重,也是不甘示弱,同样是大声告状道:“两位钦差大人,卑职也要状告张成勋无视军令、妄自行兵之罪! 阶州城的战事结束之后,张成勋出于贪功之缘故,就在卑职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私自带走了一支骑兵、出城追击蒙古联军,虽然说他误打误撞之下,也确实是立下了一些军功,但他贪功冒进、妄自行兵的罪行却是不容置疑! 两位钦差大人,若是军中所有武官都像是张成勋一般无视军规与主将,总是不听军令、私自行事,朝廷今后还要如何指挥军队作战?这般歪风邪气,绝不可涨啊!还请两位钦差大人一定要严惩张成勋,以正法纪、儆戒全军!” 别看关武元的带兵本领只是寻常,当初他镇守阶州城之际抵抗蒙古联军也全是依仗着张成勋的出力,但他毕竟是禁军里的上层人物,夸夸其谈的口才却是很不一般,一番巧舌如簧之下,顿时是一顶大帽子扣了下来。 说话间,关武元伸手摸了摸自己青肿的脸庞,又说道:“还有,卑职还要状告张成勋的以下犯下、袭伤上司之罪!卑职并非是打不过张成勋,但就像是梁阁老所说,卑职身为禁军援兵的主帅,乃是将士们的表率,代表着朝廷的体面,又岂能在众人面前与张成勋拳脚相向、打架互殴?正是出于这般考虑,张成勋袭击卑职的时候,卑职一直都在苦苦隐忍着,谁曾想这个张成勋竟是毫不留情、出手狠毒,所以卑职才会吃了大亏!” * 听到关武元的这一番话,赵俊臣不由想笑。 别人不清楚关武元的底细,赵俊臣又如何会不清楚?这个人就纯粹是一个绣花枕头! 他虽然是相貌形似关羽,平日里也是刻意装出一副冷傲模样,但实际上只是一个色厉内荏之辈,这些年的养尊处优早就让他丧失了一身武艺,被张成勋压着打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然而,关武元这一番漂亮话说出来,顿时就让自己站在了道义的制高点上,就好似他这次会被张成勋胖揍一顿,完全是因为忍辱负重、顾全大局的缘故。 就这样,关武元掌握了主动,占据了上风。 听到关武元的这般说法,旁边的张成勋顿时是气的浑身发抖、眼睛充血。 然而,在官场之上,像是关武元这般只懂得夸夸其谈、蝇营狗苟之人,总是要比张成勋这种只知道埋头做事之辈更为吃香。 在上位者的眼中,“顾全大局”、“老成持重”的关武元,也显然要比“年轻气盛”、“横冲直闯”的张成勋更加值得信任。 所以,听到关武元的这番说辞之后,还当真是有不少人当场就相信了。 梁辅臣就是如此。 这也不能怪梁辅臣脑子糊涂,实在是关武元太善于包装自己、装点门面了,他在京城禁军之中的名头之大、声望之高,可谓是独占鳌头,不论是朝廷兵部、五督将军府、又或是禁军将领们,皆是极力推崇于他,这就让梁辅臣的第一印象出现了偏差。 更何况,关武元的这一番说辞,也确实是算得上有理有据,再加上梁辅臣如今正想要把关武元收为己用,也就有了明显的态度偏向。 于是,听完了关武元与张成勋的相互告状之后,梁辅臣转头向赵俊臣说道:“老夫认为,还是关指挥使的说法更有道理一些!不论是因何缘故,张成勋的贪功冒进、妄自行兵,皆是无法辩驳,他以下犯上的罪行也是老夫亲眼所见,更还冒犯了朝廷钦差!三项罪行并罚之下,必须要严惩一番……赵大人认为如何?” 赵俊臣沉吟片刻之后,也是点头表示认同。 张成勋当初在阶州城瞒着关武元私自带兵追击之事,确实是有贪功冒进的嫌疑,也确实是触犯了军法,赵俊臣原以为自己私下里为他们二人调解矛盾之后,这件事也就翻过去了,谁曾想还没有等到赵俊臣出面调解,关武元与张成勋就已是爆发了冲突,这件事也就无法遮掩下去,更还让梁辅臣得知了情况,如今也只好是公事公办了。 不过,赵俊臣不忍心看到张成勋彻底断送了军伍之路,却是缓缓补充道:“梁阁老您乃是全权钦差大臣,这件事自然是由您来亲自决断! 然而,晚辈这里想要提醒一点,如今并不只是关武元向咱们状告张成勋,张成勋也同样正在状告关武元,梁阁老若只是偏听关武元的说法、也只是严惩张成勋一个人的话,难免就有些偏倚了!就在刚才,梁阁老亲自开口训斥他们二人的情景,我也尽数看在眼中,关武元与张成勋二人皆是充耳不闻、都有冒犯钦差的举动,只论这项罪行的话,理应是两人共同受罚才对!” 刚开始的时候,关武元见到赵俊臣与梁辅臣二人皆是同意严惩张成勋,心中还暗暗窃喜着,还以为张成勋马上就要倒大霉了。 然而,听到赵俊臣的后续表态之后,关武元顿时是满脸震惊的抬头看向赵俊臣,表情间满是不可思议。 关武元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心目中的靠山赵俊臣这个时候不仅是没有帮着自己说话,反倒是要求严惩自己! 关武元完全想不明白,自己乃是赵俊臣的心腹与亲信,赵俊臣为何要针对自己? 难道,自己在某件事情上触犯了赵俊臣的忌讳? 难道,自己已经被赵俊臣给抛弃了? 难道,赵俊臣这是要出手对付自己? 想到这里,关武元的心中充满了惊慌。 赵俊臣如今正是风头最盛之际,手里还抓着关武元的不少把柄,若是赵俊臣突然翻脸要对付关武元的话,关武元压根就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然而,事情的发展还要远远超乎关武元的想象,赵俊臣的攻击依然没有结束。 只见赵俊臣的眼睛盯在关武元的身上,目光之中充满了冰冷之意,继续说道:“更何况……若说张成勋有违抗军令、贪功冒进之罪,那么关武元也是同罪!关武元,我且问你,你收到渭水捷报之后,可还有同时收到我的军令?” 关武元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顿时是心中一颤,答道:“卑职、卑职自然是收到了军令!” 赵俊臣冷哼一声,又说道:“我当初在军令之中,可谓是三令五申,反复强调各军一定要重视军中伤员的医治之事,绝不能有任何怠慢!我再问你,根据张成勋的控诉,就因为你强行下令急行军的缘故,禁军之中有许多伤兵都加重了伤势,更还有四十一名将士因此而丧命,此事可是当真?”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质问,关武元终于是明白了赵俊臣翻脸针对自己的原因,连忙是解释道:“卑职只是想要尽快赶到赵大人您身边复命、担心战事还有反复,所以才会……” 然而,不等关武元把话说完,就已经被赵俊臣强行打断道:“也就是说,确实是因为你的缘故,才导致了伤兵们的伤势恶化与死亡了?哼!若说张成勋无视了你的军令,你又何尝不是无视了我的军令?你可知道,这些日子以来,我帐下有多少官员就因为忽视了军中伤兵之事而受到了军法惩治?” 说完,不等关武元再次解释,赵俊臣就已是转头向梁辅臣说道:“梁阁老,如今看来,张成勋与关武元二人的罪行基本相同,皆是冒犯了钦差,也皆是无视了军令,又皆是在众多将士面前打架互殴、损害了朝廷的颜面……当然,张成勋还多了一项以下犯上的罪行!但无论如何,这两人应该是同罪同罚,不能有任何偏倚,否则只怕是会让全军将士不服!” 赵俊臣的巧舌如簧,较之关武元自然是还要更加高明许多,既然是关武元都有颠倒黑白的本事,赵俊臣当然也会有混淆视听的手段。 见到赵俊臣的这般表态,梁辅臣顿时是有些为难。 梁辅臣原本是偏向于关武元的,还想要严惩张成勋一番、趁机向关武元示好,但因为赵俊臣的这一番话,若是梁辅臣想要出手重罚张成勋的话,就必须要同时出手严惩关武元,若是梁辅臣想要放过关武元的话,就必须要同时放过张成勋! 张成勋固然是多了一项以下犯上的罪行,但相较于冒犯钦差的罪行而言,却也就微不足道了,若是梁辅臣表态不追究关武元与张成勋两人的冒犯钦差之罪,那么张成勋的以下犯上之罪也就同样不能重罚了。 …… 18/20 今天出了一点事情,回家很晚,字数较少,大家见谅,明天会更新多些。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三十九章.飞上天的猪. …… …… 犹豫之际,梁辅臣还想到了更多事情。 他先是用眼角余光打量着赵俊臣的表情变化,没有发现任何迹象之后,又转目审视着关武元与张成勋二人。 梁辅臣自然是看得出来,赵俊臣的说法就是把关武元与张成勋二人的罪行绑定在了一起。 赵俊臣的这般做法,大约有两种可能性,一是想要搭救张成勋,二是故意针对关武元。 若是前者的话,就代表张成勋已经投靠赵俊臣了;若是后者的话,则是代表着赵俊臣与关武元之间有矛盾。 注意到关武元表情间的不可置信、以及张成勋看向赵俊臣的感激眼神之后,梁辅臣认为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也就是说,张成勋已经投靠赵俊臣了?所以赵俊臣才会不惜得罪关武元来出手搭救于他?看来赵俊臣已经在军队之中初步建立了自己的人脉,何漳是一个、张成勋则是另一个……从今往后,这两个人只怕是都不能重用了,否则赵俊臣的军中势力就要愈发不受控制! 不过,赵俊臣这次为了搭救张成勋,却是不惜得罪了关武元,倒也是我的一次好机会!趁着这次机会,我若是表达善意的话,关武元的立场与态度就会彻底偏向于我!到了那个时候,我就相当于是拥有了五万禁军援兵的支持,足以削弱赵俊臣的影响力、控制陕甘三边的局势了!” 暗思之际,梁辅臣心中终于有了决定,缓缓说道:“朝廷很快就会有下一步的大动作,如今正值用人之际,还需要保持将士们的锐意进取之心,你们二人也算是军功卓著的军中表率,所以老夫也会给你们一次待罪立功的机会,这次的事情就暂且按下,但若是下次再犯的话,老夫必将是新罪旧罪一同严惩,决不再有宽贷!” 说到后面,梁辅臣已是表情冷肃、语气严厉,尽显了钦差与阁臣之威严。 就这样,高高抬起的板子,最终只是轻轻落下。 听到了梁辅臣的决定之后,关武元与张成勋的表情倒是差不多,皆是有些复杂,既是心中有些不甘,又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不甘是因为他们这次没能让对方付出代价,暗暗松了一口气则是因为他们自身也没有受到责罚。 最终,两人再次互瞪了一眼之后,同时是向梁辅臣行礼道:“多谢梁阁老的恩情,卑职感激不尽,今后必将是用心办事、不敢再犯!” 听到两人的表态之后,梁辅臣满意的点了点头, 然后,梁辅臣的目光停在了关武元的身上,表情稍稍柔和了一些,吩咐道:“关指挥使,你安置好了禁军将士们之后,就前往总督府与我见面,我有事情要吩咐你!” 说完,梁辅臣就直接转身离开了。 梁辅臣原本是想要专门为关武元举办一场庆功宴的,但因为关武元与张成勋的这场官司,如今也就没了这般心情,却是直接返回总督府了。 眼看着梁辅臣的离开,周围的文武官员们纷纷是跟随于后。 但赵俊臣并没有同时离开,反倒是走到了张成勋的面前,伸手拍了拍张成勋的肩膀之后,用一种责备的语气说道:“你这次太冲动了!身为军中将领,若是连最基本的隐忍都做不到,今后还能成什么大事?今天若不是我开口表态的话,你就必然是要多罪并罚,至少也是五十军棍的重惩,只怕是不死也残了!……总而言之,你今后做决定的时候,要多动动脑子,绝不能再这样莽撞了!我能救你一次,但不能一直救你!” 听到赵俊臣的责备之后,张成勋看向赵俊臣的眼神充满了感激涕零。 事实上,张成勋也知道自己与关武元发生直接冲突的话,必然是讨不到好处,他冷静之后也是心中一阵阵的后悔与后怕。 张成勋的性子或许是有些功利,但也是一个知恩图报之辈,否则他也不会因为堂兄的死讯而突然间失去理智了。 此前,张成勋主动投靠赵俊臣的原因,很大程度上只是为了寻找一个靠山罢了,他并不在乎这个靠山究竟是赵俊臣还是梁辅臣,所以他的忠心也是十分有限。 但经过了今天的事情之后,张成勋已是彻底归心于赵俊臣,再也没有任何的朝秦暮楚之意。 只见张成勋表情严肃的答道:“卑职多谢赵大人的出手搭救,若非是赵大人的仗义执言,卑职这次就算是能勉强保住性命,也必然是毁了前程!还请赵大人放心,卑职今后必将是引以为戒,再也不会这般冲动了!赵大人的恩情,卑职必当是结草衔环、至死不忘!” 赵俊臣轻轻点头,再也没有多说什么,同样是直接返身离开了。 转身离去之际,赵俊臣的心中有些叹息。 赵俊臣这一次固然是救下了张成勋的性命,但也让梁辅臣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关系,所以张成勋今后也必然会受到“帝党”的打压,只怕是再也难以出头了。 在关武元与张成勋二人之中,赵俊臣原本是更加看好张成勋一些,毕竟张成勋是拥有真才实学的,不似关武元一般只是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绣花枕头,但如今因为这一场意外,扶持张成勋的计划已是夭折……所以,赵俊臣若是想要进一步渗透禁军的话,今后就只能依靠关武元了。 “只能是想办法把张成勋调出禁军了,禁军乃是德庆皇帝最看紧的军队,所有将领皆是与‘帝党’有密切关系,张成勋投靠于我的事情被梁辅臣察觉之后,他在禁军的仕途也就走到了尽头…… 但失之桑榆收之东隅,这也未必就是一件坏事!至少利用这件事情,梁辅臣就再也不会怀疑关武元的立场了,关武元固然是没什么本领,但禁军本身也是糜烂透顶,这般环境正是适合他的钻营之术,我若是全力支持关武元的话,渗透禁军的效果说不定还会更好一些……” 想到这里,赵俊臣转头向身后的许庆彦轻声吩咐了一句什么。 听到赵俊臣的吩咐之后,许庆彦马上就转身离开了。 * 却说,就在赵俊臣主动与张成勋谈话之际,关武元就一直在旁边不远处等候着。 关武元原以为赵俊臣与张成勋的谈话结束之后,也同样会与自己谈话。 谁曾想,赵俊臣竟是看也不看他一眼,就这样直接转身离开了。 见到这般情况之后,关武元心中愈加惊慌,只觉得赵俊臣已经彻底抛弃了自己。 不论是赵俊臣暗中资助的巨额银子,还是落在赵俊臣手里的诸般把柄,关武元早就被赵俊臣彻底控制了,如今见到赵俊臣突然翻脸,关武元只觉得天塌了一般。 接下来,关武元就一直是如丧考妣的模样,即使是安排禁军将士驻营的时候,也是心不在焉、满腹心事。 又过了半个时辰,关武元安置好了禁军将士之后,就依照梁辅臣的吩咐,赶到了总督府的附近,一路上依然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就在这个时候,许庆彦出现在了关武元的面前。 许庆彦走到关武元的身边,轻声吩咐道:“你去见梁辅臣之前,先随我去见一见赵大人,我家大人有事情要嘱咐你!” 听到许庆彦的说法,关武元顿时是眼睛一亮,只觉得事情出现了转机,连忙是跟在许庆彦的身后,从侧门进入了总督府,来到了赵俊臣的办公房间之中。 此时,赵俊臣正坐在书桌后面等待着关武元的出现。 见到赵俊臣之后,关武元连忙是下跪请罪道:“卑职有罪!卑职不该忽视赵大人的军令,卑职也不知道张成勋已经投入到赵大人的门下,卑职坏了赵大人的大事,但卑职绝不是故意冒犯……” 不等关武元说完,赵俊臣就已是挥手打断,道:“关将军,你当真是认为……我这次翻脸是因为伤兵与张成勋的事情?”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关武元不由一愣。 他这段时间思来想去、反复考虑,也只是想到了这两个原因。 最终,关武元垂着脑袋说道:“还请赵大人赐教一二,卑职愚钝,实在是想不明白。” 只见赵俊臣笑道:“你是我心目中最看重的军中心腹,与你相比之下,那些伤兵算什么,张成勋又算是什么……实际上,我这次之所以没有帮着你说话,反倒是一味偏向于张成勋,就是在梁辅臣面前做戏罢了!梁辅臣亲眼看了这场戏之后,你往后的好处可就大了!” 关武元愕然抬头,有些不明白赵俊臣的深意。 赵俊臣无奈摇了摇头,进一步解释道:“随着陕甘三边的战事告一段落,我固然是拥有了赫赫战功,但也是风头太盛,必然会遭到陛下与朝中各派系的忌惮,尤其是我这段时间插手兵权的事情,更是触犯了陛下心中的最大忌讳…… 现如今,梁辅臣全权主持陕甘军政,他是‘帝党’重臣,对陛下也是忠心耿耿,若是让他见到我你二人太过亲近的话,他会怎么想?又会怎么做?这般情况传到京城之后,你今后又要如何在禁军之中立足?所以,你我之间的关系,依然还需要保密,绝不能透漏出去!” 关武元终于是面现恍然之色,激动道:“原来如此,我就说赵大人绝不会轻易放弃我,原来这一切都是赵大人的深思熟虑,全是为了卑职考虑!” 赵俊臣再次笑着点头,继续说道:“如今在梁辅臣的心中,我与你之间已是有了矛盾,所以他为了抗衡我的影响力,今后必然会重用于你,你到时候自然是好处无数……你这段时间若是表现好些,甚至还能通过梁辅臣与兵部尚书王寿的门路,一举成为‘帝党’的核心成员,到了那个时候,陛下也一定会优先提拔你,说不定很快就要进入五军都督府、受封柱国了!” 关武元想到这般美好前景之后,顿时是愈加激动,连忙表示道:“还请赵大人放心,卑职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今后就算是受到‘帝党’重用,也依然是唯您马首是瞻。” 赵俊臣并没有理会关武元的表忠心,只是继续说道:“现如今,趁着你与梁辅臣见面之前,我这里有两件事情要提前通知你! 首先,是关于我手里的那份请功奏疏,我会把你列在请功名单的第四位,位于何漳与章晟德二人之后……其实,以你的功勋,即使是位列于仅次于我的第二位也说得过去,但我越是这般刻意的打压于你,陛下他就越会重赏于你,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关武元已经明白了赵俊臣的深意,连连点头道:“赵大人的良苦用心,卑职已是明白!赵大人您这是在提拔卑职!何漳与章晟德二人固然是名列卑职之前,但等到朝廷封赏之际,卑职的好处只会比他们更多一些!” 赵俊臣又是一笑,说道:“你明白这一点就好……至于第二件事情,则是朝廷很快就会出兵草原、收复河套了!到了那个时候,陕甘境内的各军将士就会成为先锋!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何漳、张成勋他们都要受到梁辅臣的打压,但你却是截然相反、会受到梁辅臣的重用,所以这次出征草原的先锋主将,你就必然是不二人选了!” 赵俊臣的话声落下之后,关武元的一张枣红脸上顿时是吓得煞白。 出征草原、攻打河套,在关武元眼中就是一个九死一生的任务,他自然是心中胆寒、谈虎变色。 见到关武元这般不争气的摇头,赵俊臣则是温言宽慰道:“放心吧,若是一项有败无胜的任务,我也不会安排你去!实际上,草原各部落已经中了我的调虎离山之计,等你作为先锋出征河套的时候,整个蒙古右翼都会是兵力空虚、毫无防范的状况!而你身为先锋之主将,这般情况下很容易就会收获军功,若是运气好些,说不定还能一举攻入鄂尔多斯部落的王帐、活捉蒙古右翼盟主乞颜!到了那个时候,你的风头之盛、名望之高,就要比我如今还要更胜三分了!” 说着,赵俊臣就把自己针对蒙古右翼的计划大致讲诉了一遍。 听完了赵俊臣的解释之后,关武元的心中依然是有些胆怯,但脸上终于是恢复了血色。 趁着这次机会,赵俊臣又说道:“我估计梁辅臣他这次特意召你见面谈话,就是为了出征草原的事情,我担心你到时候会露怯,所以就在这里提前通知于你一声,你见到梁辅臣之后,一定要表现勇敢一些、态度坚决一些,这样的话,梁辅臣也会愈加的重视你、信任你! 哦,对了,还有你帐下的那个张成勋,确实是有些真才实学,但他如今已经暴露了与我的关系,在禁军之中的仕途也就走到了尽头,所以你出征草原的时候依然要重用于他,绝不能因私废公……放心吧,他如今只是一枚弃子而已,就算是立下了再多的军功,这些军功最终也只会落在你头上。” 关武元自然是明白张成勋的本事,也知道自己出征草原的时候离不开张成勋的帮助,连忙说道:“还请赵大人放心,经过今天的事情之后,张成勋已经不敢当面与我为难了!只要是我放下颜面与他说些好话,再假意许下一些好处,他必然是不敢懈怠。” 赵俊臣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又叮嘱了关武元几句之后,就让关武元离开了。 关武元见到赵俊臣并没有抛弃自己、依然把自己视为心腹之后,也就不见了此前如丧考妣的样子,恢复了一贯的装模作样,离开房间的时候也是挺直了腰身。 * 却说,关武元离开了房间之后,赵俊臣看着关武元的背影,突然说道:“一头猪就要飞上天了!” 旁边的许庆彦不由一愣,问道:“少爷,你这句话是何意?” 赵俊臣悠悠道:“我曾经听过这么一句话——只要站在风口,就算是一头猪也能飞上天!现如今,这个关武元既是拥有我为他的安排好的路线、创造好的环境,又很快会得到‘帝党’的大义身份与资源投入……呵!我与帝党的明暗支持,自然就是这处风口了,而关武元这个不学无术的绣花枕头,岂不正是那头站在风口处、眼看就要飞上天的猪吗?” 想到关武元因为养尊处优而大腹便便的模样,许庆彦连连点头道:“还真像是一头猪,这个关武元的运气也太好了!按照少爷你的计划,再加上梁辅臣的鼎力支持,他今后说不定真的可以立下不世奇功!” 赵俊臣的表情间满是感触,说道:“是啊,他确实是运气好,他的位置、他的时机,都是恰到好处!哈哈,若是一切顺利的话,一个色厉内荏、装模作样之辈,说不定就要成为举世闻名的大英雄了,还真是有些讽刺!” 许庆彦犹豫了一下,问道:“少爷你就不怕他今后会背叛吗?若是他从‘帝党’那边得到了更多好处,说不定就会出现异心!” “猪不会飞,只是借助风力罢了!”赵俊臣悠悠道:“我既然能让他飞上天,就能让他狠狠跌下去、摔成一滩血泥!” * 与此同时,总督府正堂内,梁辅臣召见了关武元。 就像是赵俊臣的推测一般,梁辅臣这次召见关武元谈话,主要是为了出征草原的事情。 何漳是赵俊臣的人,梁辅臣自然是不敢重用,各镇总兵也同样是不值得委以重任,“卫国军”的规模太小,并不能发挥太大的作用,所以关武元也就成为了先锋主将的最佳人选。 却说,梁辅臣先是向关武元解释了出征草原的计划之后,然后就问道:“这次出征草原、收复河套,陕甘境内的各军将士必然是要成为朝廷的先锋,我想要让你来担任先锋之主将,关将军可敢承担这般重任?” 若是事先没有得到赵俊臣的通知,关武元这个时候必然是要露怯,说不定就要闹出一些笑话。 但提前有了心理准备之后,关武元却是一副责无旁贷、一勇当先的模样,只见他刻意模仿着戏文里关羽的作派,一双丹凤眼微微睁开,表情间满是信心十足的冷傲,扬声说道:“卑职自然是当仁不让!这般国战,就算是梁阁老不用卑职,卑职也会主动请命!” 见到关武元毫无惧色,梁辅臣满脸欣慰,道:“关将军不愧是禁军的魁首人物,只凭这份勇气与担当,就已是不负盛名了!这确实是一场国战,等到这场国战结束之后,我必将在陛下面前全力举荐关将军!” …… 19/20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四十章.督抚齐至. …… …… 对于一名官员而言,“权”、“势”二字缺一不可。 权,是明面上的地位与决定力; 势,是现实中的潜在影响力。 若是有“权”而无“势”,就必然要变成傀儡、被人架空,若是有“势”而无“权”,也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不能有效的保障利益。 此前,梁辅臣身为全权钦差大臣,“权”固然是有了,但因为赵俊臣的威望太高、势力太强,花马池营的大多数官员皆是要看赵俊臣的眼色行事,却是有权无势的尴尬局面。 这般情况下,梁辅臣也是表现低调,并没有强行与赵俊臣争抢风头,反倒是表现出了一副从善如流、虚怀若谷的模样,一切事情都是与赵俊臣共同商议着决定,给予了赵俊臣足够的尊重,颇有些和平过渡的意思。 但这一天,梁辅臣与关武元见面谈话之后,两人可谓是一见如故,关武元更是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证,他与他麾下的五万禁军援兵从今往后将会毫无保留的全力支持梁辅臣。 见到了关武元的这般表态之后,梁辅臣顿时是心中大喜,只觉得底气充足了许多。 自那以后,接下来的两三天时间里,梁辅臣的态度也就悄然间发生了变化,他的作风渐渐变得独断了起来,许多事情也不再询问赵俊臣的意见,并且是利用各种手段为自己树立威望。 对于梁辅臣的这般变化,赵俊臣早有预料,也是乐见其成。 说根到底,赵俊臣已经提前为陕甘三边规划好了未来方向,梁辅臣的诸般决断,也只是按照赵俊臣所制定的路线前进罢了,实际上就相当于给赵俊臣打下手了。 更何况,梁辅臣的办事能力很强,眼光、手段皆是不缺,许多方面还要更强于赵俊臣,陕甘三边的一些事情交给梁辅臣来处理,赵俊臣也很放心。 就这样,在梁辅臣的主动争取、赵俊臣的顺势退让之下,陕甘三边的军政大权逐步移交到了梁辅臣的手上。 至此,梁辅臣终于是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全权钦差大臣。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但赵俊臣也没有闲着,把明面上的权力转交给了梁辅臣之后,赵俊臣依然还有一些暗地里的事情需要处理。 或者是进一步整合自己这段时间以来在陕甘境内所建立的人脉与各项收益; 又或者是利用赈济灾民的名义,把那些不愿意返乡的灾民,分别安置到自己的各地田庄之中; 再或者是不断接见陕甘境内的各位封疆大吏、文武官员,暗中进行各种利益交换; 尤其是最后这一件事情,让赵俊臣获利颇多。 * 这几天以来,因为赵俊臣的召集令,各地的文武大员们纷纷赶到了花马池营。 河东巡抚吴敏、河西巡抚张文辉、陕西巡抚章德承,以及他们辖下的三司主官; 甘肃军镇的镇守总兵金虎原、宁夏军镇的镇守总兵、榆林军镇的镇守总兵王源、固原军镇的镇守总兵方振山,再加上延绥、神道岭、兴安、凉州等等重要防区与关隘的总兵与指挥使…… (注:在明朝,镇守总兵与总兵的地位不同,只有九大军镇的总兵才被称为镇守总兵,一些重要防区与关隘的主将也有总兵职衔,但权力较之镇守总兵大有不如;而在陕甘境内的几处军镇之中,则是以甘肃与固原两大军镇的防区最大、实力最强。) 一时间,花马池营内竟是汇聚了二十余位封疆大吏。 这些文武大员抵达了花马池营之后,大都是第一时间拜访赵俊臣,梁辅臣则是屡次遭到了无视。 这不仅是因为赵俊臣如今的声望太高、风头太劲,更是因为赵俊臣手里的那份请功名单,至今依然是迟迟未能确定的缘故。 赵俊臣一举全歼了十万蒙古联军之后,赫赫战功可谓是百年罕见,朝廷必然会封赏全体有功官员。 所以,这份请功名单,也就变成了所有官员眼里的一块香饽饽。 简而言之,任何官员只要是名列其中,哪怕只是被稍微提了一下名字,就一定会得到大量好处,即使是不能立刻官升一级,至少也会记功一次、今后优先提拔。 这样一来,各地的文武大员们赶到花马池营之后,自然是迫不及待的纷纷跑到赵俊臣面前争取好处,就好似一群苍蝇闻到了臭肉一般。 当然,在赵俊臣率军全歼蒙古联军期间,陕甘境内的绝大多数官员都没有发挥任何作用,甚至还有很大一部分官员拖了后腿,按理说他们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加入到请功名单之中。 但在众位封疆大吏眼中,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因为赵俊臣也不是一个固执古板之辈,事实上赵俊臣的态度很是友善随和,只要是他们交给赵俊臣的好处足够多,赵俊臣也很乐意在请功奏疏之中添上一个名字! 就这样,将士们用性命换来的一场胜利,最终却是演变成为了高层官员们的一场分功盛宴! 许多将士在战场上牺牲性命,最终只是换来了区区五十两银子的抚恤,但这些封疆大吏们则是什么事情都没做,就轻易获得了数以百倍计的好处。 * 这一天的上午巳时,赵俊臣出面接见了凉州总兵蔡和。 凉州距离花马池营的路程最远,所以蔡和也是最后一位抵达花马池营的陕甘高层官员。 蔡和也知道自己来晚了,所以他赶到花马池营之后,就连休息都顾不上,直接给赵俊臣投了名帖,想要尽快与赵俊臣见面。 收到名帖之后,赵俊臣也很快就接见了蔡和。 依然是赵俊臣的办公房间之中,见到一身风尘仆仆的蔡和,赵俊臣点头道:“蔡将军从凉州一路赶来,实在是幸苦了,你来到花马池营之后,可有去拜见梁阁老?” 蔡和是一个身材高瘦、表情冷厉之辈,但他在赵俊臣面前却是保持着足够的谦卑,低头陪笑道:“卑职赶到花马池营之后,就第一时间赶来这里拜见赵大人,却还没有顾得上去拜见梁阁老。” 赵俊臣眉头微皱,说道:“这样可不好,毕竟梁阁老才是花马池营的正主,蔡将军没有第一时间拜见梁阁老,这般消息传出去之后,只怕会引来不少非议。” 蔡和连忙解释道:“卑职当然也是尊敬梁阁老,只是卑职前几日收到了渭水大捷的消息之后,就一直是心潮澎湃、不能自已,赵大人的这般赫赫战功,当是我朝第一功臣,让卑职的心里面更是十分崇拜,所以卑职赶到花马池营之后,就忍不住想要尽快见上赵大人一面,以表达卑职心中的崇敬之意!” 赵俊臣轻轻一笑,说道:“你倒是会说话。” 蔡和则是拍着胸脯说道:“卑职是个憨人,说得都是真心话。” 表态之后,这位“憨人”的眼睛里却是闪烁着精明光芒,从怀中掏出了一份礼单,再次笑道:“钦差大人的不世奇功,自然是应该举国相庆,这是卑职的一点心意,也是一份贺礼,还望赵大人笑纳。” 蔡和的这般表现,赵俊臣早已是见惯了,并没有任何意外之色,只是扭头向着自己身边的许庆彦点头示意。 得到赵俊臣的示意之后,许庆彦从蔡和的手里接过了礼单,然后又转交给了赵俊臣。 赵俊臣随意的低头看了一眼,发现这份礼单之中罗列了一大堆的贺礼,包括了一万两银子的贺银、两樽夜光杯、以及一套唐代末期的瓷器。 见到这份礼单之后,赵俊臣的脸上多了一丝笑容,说道:“说起来,我这次之所以能够全歼蒙古联军,也有蔡将军的一份功劳……” 说话之际,赵俊臣的表情略有沉吟,思考着自己应该如何编造蔡和的功劳,片刻之后终于有了灵感,说道“恩……是这样的,若不是蔡将军的积极配合、主动出击,改变了蒙古联军的入侵路线,蒙古联军也未必就会一头撞进我的重重包围!所以,蔡将军虽然是没有直接参与到战事之中,但也发挥了不可忽视的作用与功绩,我一定会在请功奏疏里向朝廷提及这一点的。” 蔡和咬牙放血给赵俊臣送来这样一份重礼,自然是为了把自己的名字添入请功名单之中,如今见到赵俊臣这般好说话,顿时是大喜过望。 于是,蔡和连忙是肃容道:“卑职不敢居功,为了赵大人的歼敌大计,这一切都是卑职应该做的。” 说话之际,就好似这一切真有其事一般。 见到蔡和这般厚脸皮的表现,许庆彦下意识的撇了撇嘴角。 接下来,赵俊臣与蔡和谈了几句闲话之后,然后就让蔡和离开了。 这般流程,这几天已经发生了十余次,赵俊臣也是非常熟悉。 却说,等到蔡和离开了房间之后,许庆彦却是面现不屑道:“这个凉州总兵蔡和,当真是如同传闻中一般是个厚脸皮,也如同传闻中一般吝啬……咱们这些日子以来,总计收到了二十一份礼单,其中就要以蔡和的这份贺礼最不值钱了!他的这些贺礼加起来也就值个两三万银子,就这样让他加入请功名单之中,实在是太便宜他了。” 赵俊臣却是毫不在意,说道:“官场之上,你就不要怕别人占咱们便宜,也不要怕自己欠下别人的人情,他今日占了便宜,明日就要还人情,这人情往来之间,一条人脉就搭建起来了……相较于这些人脉,些许银子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许庆彦则是表情严肃道:“少爷你不管账库,当然是说得容易,咱们的各项计划,一个个全都是吞金兽,许多时候为了尽快见到成效,也就放弃了许多唾手可得的好处,咱们府里已经入不支出好些日子了,若不是时常有些外财收入,只怕是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赵俊臣摇头失笑,说道:“你呀,就是个守财奴的性子……你也不想想,若不是那些像是吞金兽一般的各项计划,咱们哪里能有这么多的外财入手?只要是这些计划顺利进展下去,咱们的外财也只会越来越多。” 而就在赵俊臣教导许庆彦的时候,房门外响起了苏西卿的禀报声。 “启禀赵大人,梁阁老得知了凉州总兵蔡和赶到花马池营的消息之后,就传令花马池营内的所有三品以上官员赶去总督府,您也在受招之列,说是朝廷那边传来了最新旨意。” …… PS:这一次恢复更新,虫子的决心很大,不想让大家再次失望了。 但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 按照原定计划,虫子的下一个目标是连续更新30天。 然而,爷爷明天过生日,虫子必须要回老家一趟,仅是路上开车就需要三个小时以上,未必能有时间码字,回家之后也未必还有精力。 说不定就要断更,怎么办? 聪明如虫子,当然有办法解决,把一个大章节拆成两个小章节,问题不就解决了? 所以,19.5/30!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四十一章.最终的决定. …… …… 听到朝廷传来了新圣旨的消息之后,许庆彦顿时是兴奋了起来,连忙问道:“难道是朝廷传来了封赏少爷的圣旨?” 赵俊臣沉吟片刻后,却是轻轻摇头,说道:“绝不可能,从渭水战事结束至今,仅仅是过去了十天时间,朝廷即使是已经议定了我的封赏,封赏圣旨也绝不可能这般迅速的传到花马池营。” 花马池营与京城之间,距离长达两千三百余里,不仅是路途遥远,道路环境也是极为险峻,要多次穿过火筛入寇的交战范围,稍不走运就会遇到南下劫掠的蒙古骑兵,更还包括了大量的崎岖山路,稍有不慎就会扭伤马蹄,甚至是跌落山谷。 花马池营若是想要向京城中枢传送消息,即使是信使们一路上换马不换人、没有出现任何意外耽搁,也至少需要七八天时间才能赶到京城,京城中枢若是想要给花马池营传达命令的话,因为京城信使大都是选择绕远路走官道的缘故,消耗时间往往还要更多一些。 更何况,朝廷中枢的决策效率并不算高,经常是需要许多时日的激烈争论才能做出决定。 所以,京城中枢与花马池营之间的消息传递,有着极为明显的滞后与延迟,这种情况让赵俊臣一度很不适应。 根据赵俊臣的估算,朝廷若是有封赏旨意的话,只怕是还要再等七八天时间才能收到消息,传旨的大臣目前也许只是刚刚离开了北直隶范围而已。 听到赵俊臣的回答之后,许庆彦的表情有些失望。 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赵俊臣荣耀加身的那一刻了,也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陕甘三边返回京城中枢。 看到许庆彦表情间的失望之后,赵俊臣再次摇头,肃容说道:“早在二十余天之前,我曾向朝廷中枢送去一份密疏,提到了朝廷出兵收复河套的事情……依照时间估算,这一次的圣旨应该是朝廷已经有所决定了,这件事同样是至关重要、影响深远,却是不可怠慢。” 说完,赵俊臣已是站起身来,迈步向外走去。 * 当赵俊臣来到了总督府大堂之后,却发现陕甘境内的诸位文武大员们已经到齐了。 见到赵俊臣的出现,众位文武大员们连忙是纷纷起身见礼,表现颇为热络,但赵俊臣则是不动声色的向着众人点头,然后就在主位右侧落座,依旧是一副沉思模样。 很快的,梁辅臣也同样是现身于总督府正堂之内。 见到梁辅臣的出现,众位文武官员们也同样是纷纷起身行礼,但他们的态度较之于此前见到赵俊臣的时候,却是要明显冷淡一些。 在此期间,赵俊臣偷眼打量着梁辅臣的神情变化,发现梁辅臣的表情依旧是充满了肃穆之意,但又隐隐有些兴奋激动之意难以遮掩,也就让赵俊臣对于朝廷的最终决定有了推测,不由是心中一定。 却说,梁辅臣来到总督府正堂之后,就表现出一副雷厉风行的态度,直接说道:“众位同僚,本阁这里刚刚收到了朝廷的最新圣旨!” 说完,梁辅臣从怀中掏出了一份明黄色卷轴。 见到梁辅臣拿出圣旨之后,包括了赵俊臣在内,正堂内所有官员连忙是下跪听旨。 梁辅臣展开圣旨后,扬声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蒙古各部百余年来不知敬畏,屡次南下劫掠汉人百姓、冒犯我朝之天威,西北官民皆是深受其苦!朕已决定,将是毕其功于一役,出兵草原、惩戒蒙古右翼各部、一举收复河套平原,彻底终结陕甘边防之百年隐患! ……在此期间,由全权钦差大臣梁辅臣负责主持一切边防与出征事宜,原钦差副使赵俊臣改为全权钦差副使,协助梁辅臣处理陕甘境内所有军政之事宜…… ……陕甘境内之各军将士,当是今次出征草原之先锋,具体安排交由梁辅臣与赵俊臣二人共同决定…… ……陕甘将士出征草原之际,亦有朝廷之全力支援……朕已传旨,四川白杆军、湖南六营三军,将会于近日赶至陕甘境内支援……所需军粮、军饷,皆无上限…… ……国战之事,当是百年之基,朕心甚切,还望陕甘诸臣同心协德、不遗余力,钦此!” 梁辅臣读完了这份圣旨之后,满堂官员顿时是一阵哗然。 朝廷一改从前只是被动防御的作风,突然间要主动出征草原,这件事情自然是引起了极大的反响。 有些人兴奋莫名、有些人面现忧色,有些人蠢蠢欲动,还有些人则是不知所措,反应各有不同。 这份圣旨的内容很多,但在赵俊臣的眼里,唯有三件消息值得自己重视。 其一,是朝廷中枢终于是有了准信,答应了自己的提议,做出了收复河套的决定,所以赵俊臣的许多布置也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发挥作用了。 其二,则是自己从一个只是负责赈灾的钦差副使,变成了一个可以插手一切军政事宜的全权钦差副使,虽然赵俊臣很清楚自己的这个身份并不能长期保留,但这般身份变动也透漏出了朝廷的底线与态度,以及这一次对自己的让步。 其三,则是朝廷中枢这一次的决心很大,不仅是调动了各地兵力纷纷赶到陕甘境内支援,更还投入了大量的银粮资源,甚至表达了所耗粮草饷银没有上限的态度! 这也就意味着,赵俊臣这些年来为朝廷国库所积蓄的薄弱家底,很快就要消耗一空了。 这当然是一件好事。 因为,这意味着赵俊臣今后的庙堂地位愈加稳固了。 但这也是一项危机。 因为,随着小冰河时期的逐步临近,国库的家底被消耗一空之后,就意味着朝廷今后若是再出现大范围的天灾,就再也没有任何赈济之力了——到了那个时候,出现流民之乱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任何读过史书的人都会明白这样一个道理——历朝之国乱,皆是始于流民! 简而言之,在赵俊臣的促动之下,朝廷中枢已经走在了危险的钢索之上。 从今往后,只要是一脚踏空,包括赵俊臣在内,所有人都会身受重伤! …… PS:爷爷的寿宴结束之后,父母提出想去老家附近的景点游玩,虫子思及自己已经很久没陪伴他们了,当然是不能拒绝……但这样一来,回家之后已是临近晚上十点,比预期还要更晚许多。 幸好是虫子昨天机灵,留下了一点存稿,否则今天就要再次进宫了。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短小精干的两千字微型章节。 进度条:20/30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恩,今明两天会有小爆发 今天事情很多,实在是没有时间,但为了达成不断更的成就,勉强更新了一个短小无力两千字,而且还是先更后改。 更新时间是23点59分55秒,险之又险。 更新之后,虫子很不满意,用了大半个小时才修改好了这篇文字,完善了一些细节,修改了一些错别字,这篇文字总算是可以见人了。 一时冲动,让虫子违背了自己以质量为先的原则,实在抱歉。 今明两天,虫子基本没什么事情,为了补偿大家,会小爆发一下。 每天两更,每章依然是大章节。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四十二章.暗中争锋. …… …… 简而言之,为了自己下一步的计划,赵俊臣如今颇是有些以明朝国运为赌注的嫌疑。 当然,赵俊臣的赌性并不算重,也从来都不会把自己的未来命运寄托在运气之上,他的每一项决定都是经过了充分考虑与反复推演。 更何况,赵俊臣如今也称得上是依附于朝廷的一只蛀虫,一旦是明朝这颗老树轰然倒下,赵俊臣本身也不会落得任何好处。 所以,为了应对未来可能会出现的诸项危机,赵俊臣已是暗中准备了许多方案。 与此同时,赵俊臣的这般做法,也是迫不得已。 因为,走到了目前这一步之后,赵俊臣的位置已经变得有些尴尬了。 在此之前,赵俊臣只是德庆皇帝眼中的一头养肥就宰的肥猪、一个用完了就要被嫌弃的夜壶、一枚吸引民怨的棋子,一个新皇登基之后就要杀之立威的猴子,今后注定会是兔死狗烹的结局。 赵俊臣一直都在极力抗争着这般命运,但这般命运也有它的好处,那就是——至少在新皇登基之前,赵俊臣并不会遇到任何危险,德庆皇帝对于他的一些小动作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赵俊臣陷入危机的话,德庆皇帝甚至还会主动出手相助。 考虑到德庆皇帝的身体状况,赵俊臣至少可以保证自己十年时间的安全无忧。 但如今,随着赵俊臣一举全歼了蒙古联军,更还策划推动了朝廷出兵收复河套的大计,他的权势与威望大为增涨之余,也就彻底失去了曾经的缓冲时间,他在德庆皇帝眼中的定位更是发生了彻底的转变! 赵俊臣太年轻了,又有着与年纪完全不相配的权势与手段,似乎还是一个野心勃勃之辈,所以他也就变成了德庆皇帝眼里的一个威胁,一个足以动摇朱家江山的隐患! 这般存在,对于德庆皇帝而言简直就是眼中钉、肉中刺! 以德庆皇帝的性子,自然不会容忍赵俊臣继续发展下去,也不会刻意再等到新皇登基的时候,从今往后只要是赵俊臣稍是露出破绽、又或者是稍微显出颓势,就一定会遭到德庆皇帝的翻脸无情。 别看赵俊臣如今也算是权重位高、声望高涨,但若是德庆皇帝刻意针对、大肆攻击的话,赵俊臣依然是毫无还手之力。 这般情况下,出于短期考虑,为了防止德庆皇帝急不可耐的打压,朝廷国库的钱粮绝不能太过充足!也唯有朝廷财政周转不灵的时候,赵俊臣才能体现出自己不可或缺的价值与作用,即使是德庆皇帝也不敢随意出手打压。 与此同时,出于长远考虑,为了抵抗德庆皇帝今后必然会出现的敌视与攻击,赵俊臣就必须要连续不断的拿出耀眼政绩,不断的增加国库收入、改善朝廷财政,也同时增加自己的政治资本与朝野声望,让德庆皇帝无法找到翻脸与打压的理由。 这两项目标,可谓是南辕北辙、截然相反。 一旦是朝廷的钱粮状况出现了明显改善,赵俊臣就会失去作用,引来德庆皇帝愈加迫不及待的出手剪除;一旦是朝廷的钱粮状况迟迟不能出现明显改善,赵俊臣也同样是失去了价值,依然会引来德庆皇帝的打压与针对。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大概就是指赵俊臣的目前状况了。 所以,赵俊臣唯有从两方面同时下手,一方面是不断增加朝廷的国库收入,继续证明自己的作用与价值,一方面是想办法增加朝廷财政的消耗与支出,让朝廷钱粮一直处于入不支出的状况,保证自己的不可或缺。 关于前者,赵俊臣一直都在做,川盐开发、商税整顿、农业改革、以及未来的合并南京六部、剪除各地王室势力等等,都会在未来几年时间内明显改善朝廷的财政状况。 关于后者,赵俊臣也同样在做,这一次赵俊臣极力推动朝廷出兵收复河套,就是出于这般原因!诸般出于一片公心的表现,也只是一种伪装罢了。 时至今日,赵俊臣已经为朝廷营造出了大好局势,所以赵俊臣毫不怀疑朝廷收复河套的计划可以成功。 但这件事情的真正麻烦,却是要等到朝廷成功收复河套之后才会逐步出现——百姓移边之后的安置问题,边军驻防之际的修建卫城、大面积开垦农田期间所需的农具与种子,这些事情皆是要消耗天量的银钱与粮草。 可以说,仅是这些善后事宜,就足以抵消朝廷今后三五年的财政收入。 所以,赵俊臣也就为自己再次争取到了三五年时间的缓冲期。 * 此前,赵俊臣认为朝廷中枢与德庆皇帝十有八九是抵挡不住开疆扩土的诱惑、极有可能会同意出兵收复河套的计划,但这件事情终究是存在一定的变数,所以赵俊臣的心情也一直是有些悬着。 实际上,赵俊臣早就做出了决定,一旦是朝廷不同意出兵收复河套的事情,他就会强行推动这项计划,让生米做成熟饭。 这也是赵俊臣知道了朝廷传来新的圣旨之后,就一直是神情严肃的原因。 此时,听完了圣旨内容之后,赵俊臣的心情顿时是放松了许多。 于是,赵俊臣领旨谢恩之后,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端起一杯茶茗轻轻饮着,顺便是冷眼旁观着总督府正堂内的众人表现。 梁辅臣宣读了圣旨之后,顿时是掀起了一阵哗然与混乱。 有些官员因为赵俊臣这次全歼了蒙古联军的辉煌战绩,认为蒙古人的战力低下,只是虚有其表罢了,不由是心中轻视,认为自己迎来了一次大展拳脚、获取军功的大好机会,纷纷是神情振奋、积极请战。 还有些官员的畏战情绪已是根深蒂固,即使是见证了赵俊臣的赫赫战功之后,也不能扭转想法,一个个皆是表情不安,他们缩着身子,鼻观口、口观心,生怕自己会引起梁辅臣的注意、被派到草原上送死。 另有一批官员拥有一定的眼光见识,即是见到了机遇,也是看出了危机,不由是有些瞻前顾后、畏首畏尾,却是有些按耐不住,七口八舌的提出了一些异议与顾虑。 这般情况下,场面不由是有些混乱。 梁辅臣却是一个立场坚定、自有主见之辈,见到场面渐渐失控之后,顿时是表情冷肃的大声喝到:“肃静!……你们都是封疆大吏、朝廷重臣,这里是三边总督府,又岂能像是民间菜市一般喧闹?成何体统!” 说完,梁辅臣转目环视着众位文武官员,然后又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声音说道:“我们是朝廷的臣子,手里拿着朝廷的俸禄,既然是朝廷中枢已经下达了旨意,我等自然是要遵旨办事!所以,本阁不希望再听到有任何人提出质疑,也不想看到有任何人退缩怯步!从现在开始,这里只需要讨论一件事情,那就是如何完成陛下的旨意,出征草原、收复河套!” 因为被马匪绑架的事情,梁辅臣的威望大受打击,但他毕竟是钦差大臣、朝廷阁老,见到他的强硬表态之后,总督府正堂内的众位文武官员顿时是不敢再有喧哗,也不敢再是提出任何异议。 见到众人的顺从表现之后,梁辅臣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开口问道:“依照朝廷的命令,这一次将是由陕甘境内的各军将士担任出征草原的先锋,这项任务至关重要、不容有失,各位大人皆是陕甘境内举足轻重的文武大员,可有什么想法与计划?” 在梁辅臣想来,这里的绝大多数官员都是初次得知朝廷要出兵收复河套的事情,仓促间绝不可能提出多少有用的意见,即使是偶尔提出一些想法,也必然会有明显缺陷。 这般情况下,只要是梁辅臣拿出了赵俊臣精心准备的那份计划之后,就必然会让众位官员惊为天人,到时候梁辅臣的威望也会大为高涨。 这般做法,显然是窃取了赵俊臣的功绩,可谓是手段卑劣,但梁辅臣却是毫不在意。 梁辅臣的性格固然是有些刚正,但也绝不是一个迂腐之辈,只要是这般手段可以增涨自己的威望,顺便是打压赵俊臣的影响力,梁辅臣就绝不会拒绝。 对于梁辅臣而言,他的底线只有两条而已,一是朝廷的利益不能受损,二是自己的忠心不能动摇,除了这两条原则之外,梁辅臣也算是一个不折手段之辈,这是他与太子朱和堉的本质不同,也是他能够走到今天的重要原因之一。 然而,一直稳坐钓鱼台的赵俊臣见到梁辅臣的这般表现之后,也很快就猜出了梁辅臣的心思。 赵俊臣并不是一个大度之辈,他这段时间虽然是不会主动与梁辅臣争抢风头,但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梁辅臣窃取自己的功劳。 于是,赵俊臣嘴角闪过了一丝冷笑,又向着固原总兵方振山打了一个眼色。 方振山的性子玲珑剔透,见到赵俊臣的眼神示意之后,很快就想明白了赵俊臣的意思。 听到梁辅臣的询问之后,就在众位官员纷纷陷入沉默之际,梁辅臣正准备说出赵俊臣的计划,方振山突然开口道:“说起来,朝廷出兵收复河套的事情,赵大人在很早之前就曾提及过……依照卑职的猜测,朝廷如今突然间决定要出兵收复河套,也是因为赵大人向朝廷提议的缘故吧?” 随着方振山的这一番话,总督府正堂内众位官员的目光纷纷汇聚在赵俊臣的身上,梁辅臣的表情则是有些难看。 在众人的瞩目之下,赵俊臣则是一副智珠在握、成竹在胸的模样,脸上挂着了然一切的笑容,缓缓点头道:“正是如此!当初,蒙古联军被拖在阶州城下屡屡不能建功之后,我就想到了今日的局面,认为朝廷大军有机会形成包围、全歼蒙古联军!到了那个时候,蒙古各部就会元气大伤,也正是朝廷出兵收复河套的大好机会,就向朝廷送去了一份密疏提议此事,时至今日终于是得到了朝廷的同意。” 说到这里,赵俊臣换了一副大义凌然的表情,又说道:“一旦是朝廷收复河套的计划能够成功,西北防线就会推进到草原深处,陕甘三边就会成为大后方,困扰朝廷多年的火筛入寇也就会彻底解决,到时候不仅是陕甘百姓们可以安居乐业,咱们这些官员也可以趁着这次机会建立功业,甚至是留名史册,岂不是一件大好事?” 赵俊臣的这般说法,就是想让众位官员皆是可以明白一件事情——等到朝廷顺利收复草原之后,在场的所有官员都会成为有功之臣,而这一切机会都是赵俊臣为他们争取到的。 并且,这一番话传出去之后,赵俊臣的朝野声望也会再一次的高涨。 果然,听到了赵俊臣的这般说法之后,在场的众位官员纷纷是争先恐后的大声称赞、歌功颂德,许多原本是畏敌如虎的官员见到赵俊臣的这般表态之后,思及赵俊臣这段时间以来的丰功伟绩、传奇战绩,不由是增添了几分信心,态度也变得积极踊跃了起来。 一时间,梁辅臣再次遭到了众位官员的忽视,他见到赵俊臣趁机为自己捞取声望的举动之后,表情也变得更加难看。 偏偏,赵俊臣的说法也是事实,所以梁辅臣也不能阻止这一切,只能眼睁睁看着赵俊臣的威望再次高涨。 这个时候,方振山则是表情夸张的赞叹道:“原来赵大人与蒙古鞑子交战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切,这般眼光之长远敏锐,只怕是当世少有人及了!” 然后,方振山满脸的虚心求教,又问道:“既然赵大人您早就预料到了今日之局面,一定是心中早就想好了收复河套的全盘计划了吧?” 赵俊臣依然是一副洞若观火的睿智模样,点了点头后,淡然道:“这般重要的事情,既是关系到数千万百姓的福祉,也关系到朝廷官军的军功与性命,我这里自然是想好了全盘计划。” 说完,赵俊臣就把自己的调虎离山之计详细讲诉了一遍。 这般计划,一环紧扣一环,可谓是绝妙至极,即使是梁辅臣当初得知这般计划之后也是忍不住连连赞叹,就更别说是总督府正堂内这些文武大员了。 当他们发现赵俊臣的计划一旦是顺利达成之后,朝廷出兵草原收复河套的阻碍与危险皆是将会大幅降低,他们身为先锋的前期收获则是大幅增加,天赐良机就在眼前,顿时是情绪激动了起来。 就这样,梁辅臣预计中的语惊四座、惊为天人的场景,这一刻确实是出现了,但这一切风光却是尽数归到了赵俊臣的身上。 …… 20.5/30! 凌晨左右还有一更。 另,感谢莱纳.龙特的一千元打赏,让虫子的本月稿费瞬间增加了五成,感激不尽、愧不敢当。 话到这里,就顺便说一下,这本书大约还有五百余位读者坚持正版订阅,因为起点已经放弃本书的缘故,没有任何推荐位,也基本没有新读者,成绩自然是一言难尽。 这一切都是虫子的自作自受,所以虫子恢复更新之后,就从来没有向大家索要过订阅与打赏之类,成绩再烂也要自己咬牙撑着……虫子只希望自己认真写完这本书之后,说一句“我没有辜负你们的等待与坚持”。 经常见到大家讨论“这本书成绩太烂的话虫子会不会坚持”的问题,这是最后一次回答,所以请大家安心。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四十三章.请命与交易. …… …… 为了今后的某项计划,赵俊臣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是有意识的撩拨梁辅臣的心头怒火,前几日的刻意让权只是一种欲扬先抑的手段罢了。 这个时候,正是梁辅臣心里最为重视的场合,赵俊臣突然间的表态发难,效果自然是要比平日里的几句含沙射影要强得多。 如今,先是窃取赵俊臣功绩的计划受挫,又被赵俊臣抢走了所有风头之后,梁辅臣果然是有些表情阴沉。 然而,梁辅臣不愧是当朝阁老、“帝党”重臣,很快就再次恢复了平静,缓缓说道:“本阁抵达了花马池营之后,赵大人就向本阁详细讲诉了这项计划,经过本阁与赵大人这几日的反复探讨与完善之后,这项计划确实是大有可为……若是各位大人没有不同意见的话,依本阁看来,咱们这次不妨是就依照这项计划行事。” 暗示了自己也有发挥作用之后,梁辅臣再次转目环视着众位官员,等待着他们的表态。 很快的,梁辅臣就得到了众位官员的热烈回应! “这项计划可谓是妙到巅峰,更是出自于赵大人……与梁阁老之手,下官自然是想不到更好的主意!” “构思紧密、一环扣一环!下官认为,以目前局势来看,恐怕是不会有更好的计划了!” “哈哈,不过是利用了区区二十万石粮草,就让蒙古右翼与准噶尔汗国自相残杀,让他们狗咬狗,咱们坐收渔翁之利,卑职太喜欢这个计划了!” “这项计划极大的减少了我军收复河套的损伤、阻碍、与时间,也营造出了最好的局面,赵大人的神机妙算……哦,还有梁阁老的思虑周全,下官只能是心中叹服!” 为了这项计划,赵俊臣已是准备多时,幸苦构思了好些日夜,还包括了上百次的推演与斟酌,可谓是禅思竭虑,总督府正堂内的诸位官员之中,虽然也有眼光高明、智慧卓绝之辈,但仓促间也绝无可能想到更加高明的计划。 更何况,这项计划不仅是降低了收复河套的难度与损耗,更是让陕甘境内的文武官员们独占了最大的好处! 按照赵俊臣的这项计划,陕甘各军作为朝廷先锋出征河套之际,蒙古右翼各部的军队已经被调虎离山,追击巴根与准噶尔骑兵去了,趁着河套平原兵力不足、防备空虚的机会,陕甘各军轻易就可以收获最大的战果;再等到蒙古右翼的军队回过神来、发现了河套平原的变故之后,朝廷的各地援军也会纷纷赶到,帮助陕甘境内的各军一同抵挡反扑。 这样一来,陕甘各军的收获最大、风险最小,在场的众位文武官员自然是占尽了便宜,所以他们就算是想到了更加稳妥的计策,这个时候也绝不会提出来。 就这样,众位官员纷纷是再次赞扬与称颂了赵俊臣的这项计划,皆是表示自己毫无异议。 当然,众位官员这一次交口称赞之际,也顺带捎上了梁辅臣,但也只是顺带而已,诚意与态度完全不同。 见到众位官员的这般表现,梁辅臣好不容易才按耐住了心中怒火。 按理说,梁辅臣毕竟是当朝阁老、钦差大臣,绝不应该受到这般冷遇,但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哪怕是赵俊臣一直都在“尽力遮掩”,梁辅臣遭遇马匪绑架的事情依然是传开了,陕甘境内的所有高层官员皆是知道了消息,这件事极大的打击了梁辅臣的威望,让众位官员下意识的生出了轻慢之心。 若仅是如此的话,众位官员至少也会保持着表面恭顺,偏偏梁辅臣身边还有一个表现耀眼、战功赫赫的赵俊臣,赵俊臣的身份地位稍逊于梁辅臣,但威望与势力却要强上许多,也就被众官员视为一根更粗的大腿,自然是时刻紧抱、不敢轻放。 当然,这也是因为众位官员还不知道赵俊臣很快就要返回京城的缘故,若是他们得知了这般消息的话,只怕也会换一种态度。 梁辅臣也明白众位官员的心思,心中对于涉嫌指使马匪绑架自己的赵俊臣也就愈加的敌视了。 但最终,梁辅臣依然是强自按下了心中的怒意,只是转头深深注视了赵俊臣一眼之后,就开始不动神色的调兵遣将、给众位官员安排任务了。 其中,文官们负责后勤与组织,武官们负责攻坚与劫掠,又根据各位官员的辖区与驻地的不同,分别布置了不同的细节与任务,这些都是题中应有之义,梁辅臣的办事能力很强,战略眼光也很高明,他的布置皆是合情合理、深思熟虑,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根据赵俊臣与梁辅臣二人的决定,陕甘各军这一次将会全力出击,分为三路、从不同方向攻入到河套平原,在最短时间之内、以雷霆万钧之势攻占河套平原全境! 攻入河套平原之后,各路军队将会大肆劫掠鄂尔多斯的牛羊马匹、诸般物资,抓捕鄂尔多斯部落的所有族人,一举耗尽鄂尔多斯部落的后续战争潜力,顺便是打击鄂尔多斯部落的战争意志、以及蒙古右翼各部落的助战决心。 在此期间,就要以中路军队的作用最为重要,因为这一路军队将会直扑鄂尔多斯部落的王帐,负责活捉包括乞颜在内的所有鄂尔多斯部落的首领与贵族,左右两路大军皆是要配合中路军队行动! 根据中路大军的最终战果,后续计划也会进行不同的调整。 若是中路大军可以一举俘获包括乞颜与齐格木在内的所有鄂尔多斯贵族,明军的后续战事无疑是要占尽便宜。 中路大军的作用是这般重要,所以中路大军的主帅也会同时兼顾统帅全军的任务。 这样一来,所有人自然是紧紧盯着中路军队的主帅人选,这个位置不仅是权力最大,更还有可能收获到最为辉煌的军功战绩,一旦是活捉了蒙古右翼的盟主乞颜,必将是要成为举世瞩目、流传千古的英雄人物。 于是,当梁辅臣谈及到中路军队主将人选的时候,所有自认有资格的将领们纷纷是主动请命。 * “梁阁老,陕甘三边的各大军镇之中,就要以甘肃军镇的将士最为悍勇善战,这是公认的事实,绝不是我金虎原吹牛,甘肃军镇的三万余将士如今正在花马池营枕戈待旦,随时都可以出动,这中路大军的重任,自然是交由甘肃军镇最为合适不过!至于这中路主将人选,我金虎原也是当仁不让!” 梁辅臣说完了中路军队的任务之后,甘肃军镇总兵金虎原就迫不及待的跳了出来。 表态之际,金虎原的表情可谓是气势汹汹,怒睁着一双虎眼,扫视在场的众位武官,一副你们敢抢就要彻底得罪我的架势,却是想要让其余将领们知难而退。 只可惜,眼看到天大好处,又有谁会在乎金虎原的威胁? 金虎原话声刚落,就见到宁夏总兵林惠石起身说道:“梁阁老与赵大人明鉴,我宁夏军镇与河套接壤,不仅是距离最近,对于鄂尔多斯部落与河套平原的情况也是最为熟悉,这中路大军的任务,理应是交给我宁夏军镇才对!” 林惠石一向是性格怯弱,他刚才听到了朝廷要出兵草原的圣旨之后,就一直是揣揣不安、表情惶恐,生怕梁辅臣会点自己的名字,派他前往草原犯险。 但如今见到好处之后,却是态度大变,一改往日的怯弱模样,就好似蒙古铁骑在他眼里只是土鸡瓦狗一般。 接下来,榆林总兵王彦、凉州总兵蔡和、神道岭三山军指挥使马陵、延绥总兵高德、兴安副总兵西门桂,也皆是不甘人后,纷纷是踊跃表态、主动请缨。 一时间,总督府正堂内,却是一幅将领们奋勇当先的景象。 若是让不了解情况的人看到这般景象,只怕是要错认为陕甘边军全都是骁勇善战的精锐之师,陕甘武将也全都是奋不顾身的当世勇将了。 梁辅臣却是深知陕甘边军的糜烂状况,也明白这些武官全都不是足以担当重任之辈,别看他们如今皆是一副悍勇模样,但等到战时稍有挫折,只怕是就要心中响起退堂鼓,到时候必然会毁掉全盘大好局面。 梁辅臣心中有一个更好的人选,那就是勇猛果敢、能征惯战的关武元! 这几天以来,梁辅臣与关武元交流之际,虽然是隐隐发觉关武元在兵法谋略与临场应变的方面略有不足,但中路军队的这次任务,只是直扑鄂尔多斯部落的王帐而已,并不需要多少谋略与兵法,最是需要那种一往无前的勇气与担当,梁辅臣认为这方面也正是关武元的优势! 与这些只知道争夺好处的武官不同,关武元当初还不知道详细计划的时候,就敢向梁辅臣主动请缨,这般果敢与担当就算是梁辅臣也是心中赞叹不已,而且关武元驻守阶州城期间,挡下了蒙古联军的屡次强攻,这就更加说明了关武元的性格坚韧! 这样一来,当关武元成为了中路大军的主将之后,也必然会无所畏惧、百折不挠,绝不会生出任何退怯之心,至于兵法谋略与临机应变的不足,自然也有军中幕僚们负责出谋划策。 当然,依照梁辅臣的想法,他还会把“卫国军”交给关武元,以增加中路大军的胜算。 所以,等到众位武官纷纷请命之后,梁辅臣却是说道:“依照本阁的想法,这中路军队的任务,还是交由关指挥使与禁军援兵为好!关指挥使率领禁军支援陕甘之际,曾被朝廷册封为上护军,地位足以统帅三军,他的军功战绩也是足够,前段时间驻守阶州城之际,死死拖住了蒙古联军,蒙古联军的屡次强攻皆是无功而返,说是居功至伟也不为过,而关将军的领兵作战之能力,也是得到了充分体现,当是最好的人选。” 见梁辅臣抬出了关武元出来,各位总兵与指挥使们皆是不由气势一弱。 就像是梁辅臣所说,关武元的地位、军功、以及声望,皆是足以担当大任,这些总兵与指挥使们也无法与他相争。 然而,在梁辅臣布置计划、安排任务之际一直都是表态附和的赵俊臣,这个时候却是突然说道:“关将军自然是一个合适的人选,但依晚辈看来,何漳、方振山这两位将军的功绩、声望同样不弱,也可以担当大任。” 见到赵俊臣突然跳出来唱反调,梁辅臣顿时是眉头一拧。 但赵俊臣越是不想重用关武元,梁辅臣就越是对关武元信任备至。 所以,梁辅臣这一次也是毫不退让,说道:“何漳与方振山二人固然也不错,但何漳如今麾下无兵,即使是仓促为他调配一些军队,也无法做到如臂驱使,方总兵麾下的固原边军则是在小川河、镇宁、渭水这三战期间损失惨重,实力有所不足,反倒是关将军麾下的五万禁军援兵的装备精良、兵力众多,乃是最合适的人选!” 见赵俊臣又要说什么,梁辅臣的态度愈加强硬,说道:“赵大人,你只是钦差副使,只是辅佐于本阁罢了!本阁心中已有决意,这般重任还是交给关将军最为稳妥!” 就好似为了呼应梁辅臣,关武元表情坚定的起身说道:“卑职保证完成任务,必将是一马当先、直奔鄂尔多斯王帐活捉鞑首,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否则提头来见!” 见到梁辅臣的态度这般强硬,赵俊臣沉吟片刻后,又说道:“若是如此的话,就让方总兵担任左路军队主将,并且由何漳负责辅佐,梁阁老意下如何?” 这就是堂而皇之的交易了,赵俊臣的意思是——若是梁辅臣同意让方振山担任左路军队主将的话,他也会同意让关武元担任中路军队主将、以及三军之主帅,否则赵俊臣就不会松口,依然还要纠缠下去。 考虑到赵俊臣如今风头正盛,自己还需要赵俊臣的继续配合,梁辅臣沉吟片刻后,缓缓说道:“方总兵同样是军功卓著,由他担任左路主将倒也合适。” “如此就好!”赵俊臣笑着点头。 交易达成之际,赵俊臣与梁辅臣二人眼中闪烁着精光,皆是认为自己猜到了对方的想法。 在梁辅臣看来,赵俊臣让方振山与何漳二人负责左路大军,不过是想要捡漏罢了,因为中路大军一旦是无法活捉乞颜与齐格木等人的话,他们必定是向着左路方向逃窜,毕竟左路方向有蒙古右翼的主力军队,说不定就能让方振山与何漳捡到便宜。 然而,梁辅臣却是认为赵俊臣必将会偷鸡不成蚀把米,因为河套地区被汉人军队夺走之后,蒙古右翼的军队肯定是要迅速回援,到时候左路军队也会首当其冲,说不定就要迎来一场惨败,到了那个时候,方振山与何漳二人也要被追究战败之责。 但在赵俊臣看来,由方振山与何漳二人负责左路大军,却是最为合适不过,不仅是拥有捡漏的机会,作战立功的机会也同样更多。 更何况,赵俊臣很清楚关武元的底细,左路大军乃是赵俊臣刻意安排的一道保险。 与此同时,赵俊臣也不担心方振山麾下军队的战力。 因为,赵俊臣解散了战兵新军之后,有一半未能晋升的将士投入了方振山的麾下。 这些将士跟随方振山攻入草原之后,也可以最大限度的获取军功战绩与晋升资本。 当然,赵俊臣也知道,等到蒙古右翼大军赶回河套支援之后,仅凭左路军队必然是无力抵挡。 但以方振山的机智、何漳的经验、以及近三千名原本是战兵新军的善战将士,也足以保证左路大军及时回撤。 危险与机遇并存,自然是值得一试! …… 21/30 虫子的心态很好,从这段时间的自我调侃就知道了,大家不必担心,纯粹看书就好。 (#^_^#)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四十四章.我,赵俊臣,言而有信!. …… …… 持续了两个多时辰之后,这场集结了陕甘三边所有高层官员的军事会议,终于是结束了。 然后,各位封疆大吏、文武大员们,皆是匆匆离开了总督府,还有许多官员连夜离开了花马池营,奔向了各自的驻地与辖区。 梁辅臣的布置与安排,时间很紧、任务很重,并且是事关重大,不仅是关系到陕甘三边的今后局势,更还会影响到所有人的仕途前景,所有官员皆是不敢怠慢,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积极与热情。 于是,今后几天时间里,陕甘各地的兵马频频调动、官府动作不断,可谓是热闹非凡。 * 等到众位官员陆续离开之后,梁辅臣与赵俊臣二人也同样是离开了总督府正堂,再次来到了巴根的房间。 这几天以来,巴根多次表态要见赵俊臣与梁辅臣二人,显然是已经同意了赵俊臣的合作提议,但赵俊臣与梁辅臣二人则是故意晾着巴根,并没有第一时间相见,就是为了让巴根明白双方的主次关系。 如今,已是万事俱备,赵俊臣与梁辅臣二人也就给了巴根一次见面机会。 当梁辅臣与赵俊臣推门进入巴根的房间之后,巴根马上就站起身来,向着二人快步迎来。 两人上次见到巴根的时候,巴根正处于人生中最为绝望的时期,整个人就像是毫无灵魂的行尸走肉,但因为赵俊臣的合作提议,让巴根重新燃起了希望,至今不过是短短三四天时间,巴根的形象已是再次发生了变化,他的表情间满是沉稳与精明,眼神也变得阴鸷有神,就连身材都变得壮硕了许多。 走到了赵俊臣与梁辅臣的面前,巴根的眼睛紧紧盯在赵俊臣的脸上——与陕甘三边的官员们一样,巴根同样是有意无意的忽视了梁辅臣——冷声说道:“这与说好的不一样!我这几天多次提出想要与你们见面,但你们总是避而不见,难道是你们改主意不想合作了?” 梁辅臣再一次的主动担任了翻译的角色,已经有些习以为然了。 听到梁辅臣的翻译之后,赵俊臣笑道:“还请巴根将军见谅,我们当然想要合作,你一定要相信我们的诚意!只是这个计划太过庞大了,我们需要准备很多事情,这几日实在是太忙碌了。” 顿了顿后,赵俊臣反问道:“这样说来,巴根将军已经同意与我们合作了?” 巴根的表情有些难看,似乎是认为自己与汉人合作是一种屈辱,但最终还是点头道:“是的,我同意与你们进行合作……仅此一次!但在合作之前,还有两件事情,我必须要与你们提前说好。” 赵俊臣一副很好说话的随和模样,问道:“哦?不知是哪两件事情?” 巴根的表情严肃,问道:“首先,在你的计划之中,准噶尔勇士们截走了二十万石粮草之后,蒙古右翼就会派出军队追杀我们,你们则是趁机出兵攻占河套……但我需要知道你们出兵攻打河套的具体时间!若是你们出兵时间太晚的话,这次合作也无法达成!在蒙古右翼的全力追杀之下,我们不可能坚持太长时间!” 对于巴根的这项问题,赵俊臣与梁辅臣二人早就商议好了。 所以,赵俊臣很干脆的说道:“三天!你们截走粮草之后的第三天上午辰时,我们就会派出军队出征草原、收复河套!这已经是我们对你最大限度的支持了!” 听到赵俊臣的回答之后,巴根的心中急转,迅速推算着具体的时间进展。 准噶尔军队截走了粮草之后,蒙古右翼并不会马上收到消息,等到他们做出反应、集结军队、定位追踪之后,时间大约已是一天之后了。 也就是说,当明朝军队出征河套之际,蒙古右翼的军队已经追杀了准噶尔军队两天时间左右。 等到鄂尔多斯部落发现了明朝军队的入侵之后,就必然会第一时间派出信使、紧急召回蒙古右翼的追兵。 但这个时候,蒙古右翼的主力大军已是一路追到了千里之外,鄂尔多斯部落的信使想要赶上他们、通知消息,至少也需要三天时间。 所以,在蒙古右翼大军的追杀之下,准噶尔军队至少也要坚持五天时间,然后才能等到追兵们的撤兵离去。 再等到蒙古右翼的主力大军赶回河套草原之际,时间大约已是十天以后了。 对于双方而言,这个时间都很合适。 对于准噶尔军队而言,考虑到草原上的空旷环境,以及他们的骑兵配置,在蒙古右翼的追杀之下坚持五天时间并不算是一件特别困难的事情! 对于明军而言,考虑到河套平原的兵力空虚、守备不足,十天时间也足够让他们占领河套全境、并且是把鄂尔多斯部落的各地族人与牛羊马匹劫掠一空了。 想到这里之后,巴根表情狰狞的说道:“好,我就相信你这一次!我将会在蒙古右翼的追杀之下坚持整整六天时间!但等到六天时间之后,我若是依旧没有发现蒙古右翼召回追兵,我就会放弃这批粮草,把你的计划全盘告知于蒙古右翼,然后与他们一同返回河套、协助他们与你们作战,到时候一定是不死不休!” 听到巴根的威胁,赵俊臣的笑容不变,点头道:“巴根将军放心就是,我们是代表汉人皇帝与你合作,所以我们绝不可能会有违约之举,这种做法对我们而言也没有任何好处。” 巴根的表情稍缓,又问道:“第二件事情,我想要知道……我能从你们的俘虏营里带走多少准噶尔勇士?还有,你会交给我多少马匹?” 赵俊臣举起三根指头,说道:“你可以带走三百名身体健全的俘虏,还有六百匹上等战马!还请巴根将军理解,这些俘虏全都是明朝官员们的政绩与军功,也代表着我们皇帝的脸面,朝廷还需要这些俘虏振奋民心士气,所以绝不可能让你带走太多。” 巴根的面色阴沉,说道:“太少了!至少也要交给我一千名勇士,还有两千匹战马!若是实力太薄弱的话,在蒙古右翼的追杀下,我没有把握坚持太长时间!” 赵俊臣摇头道:“草原上还有一支准噶尔军队,足有万余人的规模,我让你带走一批俘虏,只是为了保护你与那支军队安全汇合罢了!更何况,三百人的名额,足以让你带走俘虏营里所有身份较高的俘虏了!” “八百人,还有一千六百匹战马,这是我的底线!” “三百五十人,还有七百匹战马,这已经是我权利范围内的极限了,绝不可能更多了!” “七百人,一千四百匹战马,若是人数更少的话,我就算是与草原上那支军队安全汇合,也完全无法服众!” “四百人,还有八百匹战马,还请巴根将军明白,我这已是在越权行事了!” “六百人,一千两百匹战马!绝不可能更少了!” “你可以带走五百人、还有一千匹战马!绝不可能更多了!” “……一言为定!” 就这样,一番讨价还价之后,巴根屡次突破了自己的底线,赵俊臣也是屡次的提高了自己的权力范围,双方终于是达成了一致。 商议好了合作细节之后,巴根也终于有机会离开这间房屋,兴冲冲的跑去俘虏营里挑人了。 赵俊臣与梁辅臣告别之后,也很快就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房间。 这个时候,赵俊臣与梁辅臣二人显然已是貌合神离了,双方只是保持着表面上的客套。 前几天的时候,他们二人共同商议着朝廷出兵收复河套的计划,倒也还算是有些话题,但随着诸项计划皆是确定了下来,却已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了。 * 等到赵俊臣回到自己的办公房间之后,却是毫无意外的见到了方振山与何漳二人正在等待自己。 这一次,赵俊臣把方振山与何漳二人安排到左路大军,分别担任主将与副将之职,这项安排颇是有些奇怪,因为赵俊臣明知道他们二人的关系可谓是势同水火,合作之际必然是争吵不断,到时候说不定就会误了大事。 关于这般情况,方振山与何漳二人认为赵俊臣绝不可能疏忽,但赵俊臣既然是做了这项安排,就一定是另有考虑。 所以,结束了会议之后,方振山与何漳就赶到了赵俊臣的办公房间,想要听从赵俊臣的耳提面命。 见到了方振山与何漳之后,赵俊臣也没有太多客气,等到双方落座之后,就直接说道:“我也知道,你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并不和睦,我这次安排你们二人共事,也确实是另有考虑!” 听到赵俊臣这么说,方振山与何漳皆是精神一振,齐声道:“还请赵大人吩咐!” 赵俊臣点了点头,说道:“等到左路大军攻入河套草原之后,你们二人就要分别领军行事! 方总兵,你进入河套地区之后,就依照原计划行事,迅速占领河套平原西部、劫掠鄂尔多斯部落的族人与牛羊;与此同时,那些出身于战兵新军的将士,你要全部交给何老将军,让何老将军单独率领一支军队……” 说到这里,赵俊臣转头看向何漳,又说道:“何老将军,那些战兵新军的将士们全都是你的老部下了,你到时候也不必按计划行事,而是一路急行、直接赶到河套以西的贺兰山附近,埋伏在那里等待时机!我对关武元的能力不大放心,担心他会放跑以乞颜为首的那些鄂尔多斯部落贵族,若是乞颜等人到时候逃走的话,就必然会经过贺兰山,正好能让你们一网打尽! 除此之外,你还要负责斥候任务,要随时警惕蒙古右翼主力大军的出现,一旦是发现了蒙古右翼主力大军的踪迹,就要及时通知方总兵,尽快撤兵与中路大军汇合!”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吩咐之后,方振山与何漳二人才知道了赵俊臣的另有深意,连忙是齐声领命。 与此同时,两人的表情皆是有些患得患失。 在方振山看来,若是赵俊臣推测成真的话,关武元作战不利、放跑了乞颜等人,最终岂不是就要让何漳捡到大便宜、抢尽所有的风头? 但在何漳看来,若是赵俊臣的推测出错的话,关武元并没有出现失误,一举活捉了包括乞颜在内的所有鄂尔多斯部落贵族,他的这次埋伏也就毫无意义了,更还失去了建立功业的机会。 见到方振山与何漳的表情,赵俊臣自然是猜到了他们的想法,语重心长的说道:“你们二人的麾下军队,都是我的老底子,这一战绝不能出现太多的损伤……恩,这样吧,经过了小川河、镇宁城、以及渭水三战之后,我军缴获了大量的蒙古战马,这里面有很大一部分战马,都被我暗中截留了,我会把其中一万匹战马交给你们,加强你们的实力与行兵速度! 与此同时,出于公平考虑,你们二人不论是这一次最终收获如何,也不论是何老将军最终有没有活捉乞颜等人,事后皆是要共享所有军功!”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方振山与何漳二人相互对视一眼,表情皆是有些犹豫。 他们视对方如敌寇,自然是不希望与对方共享军功,但出于患得患失的心理,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 接下来,赵俊臣又向两人叮嘱了一些细节问题。 就在这场谈话即将要结束的时候,许庆彦推门而入,来到赵俊臣的身边轻声禀报道:“少爷,山西巡抚李勋来到了花马池营,他隐瞒了身份,并没有让其他人知道消息,如今正在总督府外面候着,想要求见于你。” 赵俊臣皱眉道:“李勋怎么来了?他是山西巡抚,按理说不应该轻易离开辖区,更不应该隐瞒身份求见于我。” 另一边,见到许庆彦与赵俊臣的轻声谈话,方振山与何漳二人就知道赵俊臣还有事情要处理,就连忙是起身告辞了。 等到方振山与何漳二人离开房间之后,许庆彦又问道:“少爷你要不要见他?” 赵俊臣沉吟道:“说起来,李勋已是六十有二,耳顺之年,眼看着就要告老还乡……按照时间估算,他应该是刚刚收到了渭水大捷的消息,就即刻收拾好了行装、马不停蹄的赶到了花马池营,这一把老骨头,大老远的赶来一趟,真是难为他了,也算是诚意十足……” 赵俊臣满脸唏嘘的感慨了一番之后,下一瞬间就冷声说道:“不见!你去告诉他,他是山西巡抚,不应该轻易离开驻地,让他尽快返回山西吧。” 赵俊臣的态度转折太大了,让许庆彦不由是愣了片刻,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然后就离开了房间,按照赵俊臣的吩咐办事了。 赵俊臣自然是知道李勋求见自己的原因。 当初,西北督抚们想要瞒着朝廷与蒙古人暗中乞和的事情,虽然是被赵俊臣阻止了,但终究是要找一个人出来背黑锅,否则德庆皇帝就无法维持脸面,朝廷就无法保持威严。 这个人选,自然是山西巡抚李勋最为合适。 对于朝廷而言,陕甘三边一举全歼了蒙古联军,今后还会有出兵收复河套的功绩,不论是陕西巡抚章晟德、河东巡抚吴敏、还是河西巡抚张文辉,皆是有戴罪立功的表现,不能轻易出手针对,反倒是山西境内的各大军镇只是表现平平,李勋也没有任何耀眼表现,自然是背黑锅的最佳人选! 对于赵俊臣而言,陕甘三边的几位巡抚都是正值壮年,仕途还有很长时间,赵俊臣与他们也搭建起了人脉关系,今后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用到他们,自然是不能随意放弃;反之山西巡抚李勋已经老迈,眼看着就要告老还乡,完全没有搭救价值,自然是最好的牺牲人选。 简而言之,如今不论是朝廷还是赵俊臣,皆已经放弃了李勋,打算让李勋承担所有罪责。 这般情况下,李勋必然是要垮台,李勋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迫不及待的求见赵俊臣,希望赵俊臣出手拉他一把,赵俊臣自然是不愿意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也就不愿意与他见面。 当然,赵俊臣曾经向李勋承诺过,只要是李勋有了戴罪立功的表现,自己就会帮他赦免罪行。 然而,赵俊臣身上拥有很多优点,但这里面绝对不包括“言而有信”这一项! 赵俊臣是一个合格的政客,若是他说话算话、遵守承诺了,那还能算是一个合格政客吗? 对于一名政客而言,食言而肥是最基本的素质要求。 再说了,政客的事情,那能叫失信吗? 那叫做“迫于现实的无奈妥协”! 所以,赵俊臣转瞬间就把李勋的事情抛到脑后了。 就在这个时候,许庆彦再次进入房间,交给了赵俊臣一份单子,表情激动的说道:“少爷,李勋听到你不想见他之后,就把这份礼单交给了我!说是你只要与他见上一面,不论是事情成与不成,这些礼物都会留下!” …… 22/30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四十五章.你刚才说谁?. …… …… 见到许庆彦的激动模样,赵俊臣就知道这份礼单不轻,不由是有些无奈。 李勋眼看着就要垮台,到时候必将是牵连甚广,正是所有人皆是唯恐避之不及的时候,这种人能见吗?这种人的银子能收吗? 李勋擅自离开辖区、赶到花马池营与赵俊臣私下见面,这件事情一旦是传了出去,就必然会引发大量的猜想与非议,再考虑到李勋身上的那顶黑锅实在是太黑太沉,这般情况更还会影响到赵俊臣正在逐步扭转的朝野声誉。 至于李勋的银子,那就更不能收了,等到李勋垮台之后,他的家产就要被查抄,一旦是负责查抄的官员发现李勋的家产少了一部分,就一定会逼问李勋这些家产的下落,到时候李勋若是坦白从宽,表示这些银子全是送给赵俊臣了,赵俊臣也会惹上一身腥臊。 想到这里,赵俊臣暗暗摇头,只觉得许庆彦这段时间以来固然是提高了一些见识,但就是贪财性子无论如何也扭不过来。 然后,赵俊臣轻咳一声,就打算趁着这次机会好生教导许庆彦一番。 但就在这个时候,赵俊臣下意识的瞄了一眼许庆彦递到自己面前的礼单。 礼单的内容很简单,所以赵俊臣只是一眼就看完了礼单的全部内容。 这份礼单之上,只有简简单单的一行字——“银票一百张,各五千两,总计五十万两”。 然后,赵俊臣沉默了片刻。 赵俊臣突然觉得,只是与李勋见上一面,就能拿到五十万两银子,似乎也不是什么完全无法接受的事情,今后若是出现一些非议,自己坚决不承认也就是了。 以赵俊臣的目前声望与地位,只要是没有切实证据、自己也是坚决不承认的话,就不会出现太大的麻烦。 这倒也不是赵俊臣贪财,以赵俊臣目前的身家,银子对他而言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串数字罢了。 但银子确实是很重要的东西,因为赵俊臣的许多计划都需要投入天量银子,就像是许庆彦所说的那样,赵俊臣的这些计划全部都是吞金兽,赵府已经有很长时间入不支出了,全是靠着一些外财支撑着。 这段时间以来,各地督抚与总兵们纷纷赶来拜见赵俊臣,也都有贺礼相送,但加起来也不过是七八十万两银子,而李勋如今只是为了见上赵俊臣一面,就一口气抛出了五十万两银子! 五十万两银子,足以让赵俊臣把聚宝商行的活动范围扩张到辽东地区了。 赵俊臣认为自己的身价没那么高,只是见上一面的话,五十万两银子已是足够了。虽然是有一些隐患,但五十万两银子的代价,也值得赵俊臣承担一些风险了。 当然,也仅此而已,五十万两银子说少不少,说多也不多,赵俊臣并不会因为这笔银子,就承担着各方面的压力出手搭救李勋,最多也就是与李勋见上一面,说几句好听话,让李勋被朝廷问罪之前能够稍稍宽心罢了。 最终,赵俊臣改变了主意,原本是打算教导许庆彦的诸般话语刚刚涌到嗓子眼,就全部吞回了肚子,只是点头道:“既然李勋的诚意这般之大,我见他一面又能如何?你把他带到这里见我吧……小心些,别让其他人发现了李勋的身份。” “太好了,这可是整整五十万两银子,我还担心你会白白扔了……我这就把李勋带过来!” 见赵俊臣同意了下来,许庆彦兴奋的连连点头,把礼单交给赵俊臣之后,就连蹦带跳的离开了。 许庆彦虽然是极为贪财,而且是那种只能见财进、不能见财出的守财奴性子,但他却也有两项好处,一是他拿人钱财的时候总是会事先征求赵俊臣的意见,若是赵俊臣不同意的话,他也就是吃不下饭、睡不着觉、闷闷不乐一两个月,却绝不会违抗赵俊臣的意志;二是他心中与赵俊臣没有里外之分,他的开销用度全部从赵俊臣这里支取,自己一向不留太多银子,所以他贪财性子全部投入到了为赵俊臣敛财这方面了,只要是赵府账簿上的数字增加,他就会比自己得到一笔巨款还要更加开心。 “这个许庆彦……” 见到许庆彦的离去背影,赵俊臣轻轻摇头。 * 很快的,在许庆彦的带领下,李勋来到了赵俊臣的房间。 与上次见面相比,李勋的模样愈加苍老了,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穷途末路的绝望与焦虑,显然这段时间以来饱受煎熬。 见到赵俊臣之后,李勋也不顾自己的老胳膊老腿,扑通一声就跪在赵俊臣的面前,哭声道:“钦差大人,下官这段时间以来,可是一直都在遵照你的指示,尽心尽力的赈济各地难民、竭尽所能的督促边军作战,不敢有丝毫怠慢!您可不能反悔,无论如何也要拉下官一把啊!” 见到赵俊臣之前,李勋心中还存着一丝侥幸,认为自己这段时间的表现虽然不似陕甘几位督抚一般耀眼,但也算是值得称道,至少是有了戴罪立功的表现,更何况当初参与了绥靖之事的督抚总兵绝非少数,这顶黑锅砸在自己头上的概率不大,他这次求见赵俊臣,也只是为了尽可能的降低危险罢了。 但得知了赵俊臣不愿意与他见面之后,深悉官场规则的李勋马上就明白了这般情况究竟意味着什么。 于是,李勋顿时就慌乱了起来,原本是准备用来贿赂赵俊臣庇护自己的五十万两银子,也就变成了只是为了与赵俊臣见上一面的敲门砖。 好不容易见到了赵俊臣之后,李勋更是毫不顾忌自己身为一方巡抚的脸面,马上就跪在赵俊臣面前又哭又嚎。 “李巡抚你也是一介封疆大吏,大可不必这般多礼作贱自己。”见到李勋这般表现,赵俊臣面现无奈,又向着许庆彦吩咐道:“快些把李巡抚扶起来坐下。” 然而,不等许庆彦有所动作,李勋已是泣声说道:“若是赵大人您不答应搭救下官,下官迟早都是一死,还不如就跪死在赵大人的面前!” 赵俊臣面色一沉,轻哼一声后,缓缓说道:“哦?这么说,李巡抚这是在威胁我了?也罢!……许庆彦,你去把梁阁老请来这里,让他帮我做个见证,李巡抚今日跪死在这里全是自愿,完全与我无关,防止今后有人说我活活逼死了一位封疆大吏!” 听到赵俊臣的吩咐之后,许庆彦不由是面现冷笑,答应一声后就要再次离去。 赵俊臣并非是那种宁死不受威胁的硬骨头,德庆皇帝可以威胁他、周尚景也可以威胁他,甚至是梁辅臣找到合适机会的话也能拥有这项资格,赵俊臣遇到这种情况也会懂得妥协。 但李勋并不够格,他的拙劣威胁只会让赵俊臣心生厌恶。 另一边,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表示,李勋顿时是面色一变,一旦是让梁辅臣来到这里,李勋就再也没有改命免罪的机会了。 所以,李勋马上就止住了哭嚎、站起了身体,连忙说道:“下官绝不敢威胁赵大人,只是有些情不自禁……” 赵俊臣轻轻一叹,指着自己面前的座位,说道:“李巡抚还是坐下谈话吧。” 听到赵俊臣的吩咐,李勋小心翼翼的用半边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赵俊臣再次看了李勋一眼之后,叹息道:“李巡抚,事到如此,我也不瞒你了,西北的督抚们瞒着朝廷想要用赈灾粮草与逃荒百姓向蒙古人乞和绥靖,这件事情实在是太严重了,必须要有人出来顶罪的。原本嘛,你也不算是首恶,又有戴罪立功的表现,这黑锅无论如何也砸不到你的头上……但如今,陕甘三边全歼了蒙古联军,军功政绩可谓是见者有份,所以陕甘几位督抚的戴罪立功表现,就要远远强过你了,再加上朝廷很快就会有大动作,今后还有借重于这些陕甘督抚的地方,所以……照目前的局势来看,这黑锅十有八九是只能扣在你头上了。” 听到赵俊臣的解释之后,李勋连忙说道:“还请赵大人明鉴啊,下官当初只是受到了三边总督王铮的蛊惑,若不是王铮的误导与逼迫,下官无论如何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情啊!” 李勋的言下之意很明确,相较于他自己,三边总督王铮才是最好的顶罪人选。 赵俊臣却是轻轻摇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王铮固然是首恶,也没有任何戴罪立功的表现,最终必将会受到朝廷的严惩,下场只会比你更加不堪……然而,他是‘帝党’的人,是陛下的心腹,即使是问罪入狱,罪名也绝不会是串联西北督抚、瞒着朝廷与蒙古人乞和,陛下他丢不起这个脸,也绝不会让‘帝党’的声望承受这般打击,你明白吗?” 李勋的表情愈加绝望,忍不住又说道:“但赵大人您当初保证过的,只要下官遵照你的吩咐办事,就一定会尽力帮下官赦免罪行……” 李勋还未说完,就被赵俊臣挥手打断道:“我只是说会尽力,并没有说一定可行!更何况,我当初也没有预料到局势发展到了今天这一步!事到如今,就算是我全力出手搭救于你,只怕也是无力回天了……你要明白,你这次出来顶罪,是为了维持朝廷与陛下的颜面,而我的面子就算再大,也大不过朝廷与陛下的面子!” 李勋面露凄苦,就好似自己只是无辜受到牵连,喃喃道:“难道我就当真是难免一死?我这般岁数,死也就死了,但这项罪名实在是太大了,必然是九族都要受到牵连,这可如何是好……” 赵俊臣表现出一副不忍模样,说道:“也是时也运也……说起来,李巡抚你难道就没有其他门路了吗?若是朝廷中枢再多几位重臣与我一同为你求情的话,这件事情说不定还会有一些转机。” 这一番话,赵俊臣只是顺口一提,表示自己已经尽力了而已。 依照赵俊臣的猜测,李勋在庙堂中枢必然是没有靠山的,否则也不会把所有希望全部压在自己身上。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李勋却是表情怪异的看了赵俊臣一眼,眼神中似乎是有些怨气。 然后,李勋涩声答道:“下官原本是借着前阁老温观良的门路,才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温观良,前任阁老,如今已经被赵俊臣扳倒了。 李勋继续说道:“温阁老倒台之后,下官好不容易又搭上了前阁老黄有容的门路……” 黄有容,同样是前任阁老,也同样被赵俊臣扳倒了,但他也算是有些运气,机缘巧合之下与赵俊臣化敌为友、达成了合作,如今担任了南直隶巡抚之职位,这个位置固然是个肥差,但庙堂影响力却是天差地远,自然是帮不了李勋。 说到这里,李勋眼神间的怨气更重,又说道:“谁曾想到,下官搭上了黄阁老的门路没多久,黄阁老也同样垮台了……所以下官还没有来得及寻找新的门路,这样一来,京城中枢也就无人能为下官求情了!” 听完了李勋的解释之后,赵俊臣的表情有些怪异,突然觉得自己就是李勋的命中克星。 不仅是李勋的连续两任靠山全都是因为赵俊臣的缘故而垮台,而且若不是因为赵俊臣全歼了蒙古联军的赫赫战功、以及赵俊臣的收复河套计划,让陕甘几位督抚皆是得到了一面免罪金牌,李勋也不会成为唯一的顶罪人选。 而就在赵俊臣心情有些奇怪的时候,李勋则是苦笑着继续说道:“下官是福建人,赵大人你也知道福建的情况,那里文风不盛,向来是科举贫瘠之地,福建百姓们大都是以海事为谋生手段,这么多年以来也就出了卑职这么一个朝廷高官,所以也没有任何同门、同乡可以指望……与南安伯郑芝龙倒是有些关系,但赵大人你也知道,朝廷对于南安伯的态度一向是防大于用,他说话未必管用,更何况南安伯远在万里之外,也来不及搭救卑职……” 赵俊臣原本是一副认真倾听的表情,但实际上则是心不在焉,只是为了敷衍。 但随后,听到了李勋所提及的一个名字之后,赵俊臣却似忍不住抬高了声音,问道:“等等!你刚才说谁?” …… 22.5/30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更会比较晚,大家先睡吧。 RT,起点正值严审期间,后台似乎是出现了审查程序,所以新章节从上传到更新有很长时间的延迟,虫子上传了今天第一更之后,大家都是过了一个多小时才看到了新章节内容。 原本是打算凌晨左右发布第二更,但按照这个节奏,新章节的更新至少也是凌晨两三点了,大家先睡吧,明早再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四十六章.海事的构想. …… …… 后世评价郑芝龙与郑成功父子,大都会说他们是抗清名将、收复台湾的英雄、延续明朝的忠臣……郑成功还被南明皇帝赐封了国姓、被称为“国姓爷”! 但实际上,在最开始的时候,郑芝龙只是一名海盗罢了。 当然,郑芝龙并不是一般的海盗,他是这个时代东南沿海地区、包括台湾及日本等地的第一大海盗!与此同时,他也是东亚与东南亚地区最大的海商,垄断了这些地区的大半海洋贸易! 甚至于,他还有“世界史上的第一船王”之称,这般称号足以说明郑芝龙的实力与影响力! 在明朝海禁与世界海权勃兴的时代背景之下,郑芝龙以民间之力组建水师,周旋于东洋与西洋势力之间,击退了西方海洋势力,让汉人重新夺回了海上主导权,堪称是这个时代东亚海域举足轻重的传奇人物! 郑芝龙年仅二十岁的时候,就已经成为了举世闻名的大海盗,随着他的实力越来越大、影响力越来越强,他还在台湾地区组建了政权,不仅是拥有一支实力强大的私人海军为自己保驾护航,更还效仿明朝在台湾设官建置,形成了初具规模的割据政权。 到了崇祯皇帝登基之后,年仅二十三岁的郑芝龙率领麾下海军大举进攻泉州,数战数捷、大破明朝福建舰队,一时间燕京震动! 那个时候,明朝正值内忧外患之际,崇祯皇帝无力剿灭郑芝龙,于是就转而招安。 最终,郑芝龙接受了明廷的招抚,官至都督同知、福建总兵。 此时,郑芝龙的麾下已是拥有三万海军、上千海船,实力之雄厚,让人触目惊心。 在赵俊臣所熟知的那段历史中,因为清军入关的缘故,郑芝龙被困在北京城之中,虽是表态愿意归降,但最终依然是难逃一死——这也是郑家后人坚定抗清的重要原因之一。 很大程度上,郑成功的诸般后世成就,就是因为郑芝龙留给他的家底极为丰厚的缘故。 但在这个历史时空之中,因为崇祯皇帝的能力更强、而且小冰河时期延后的关系,明朝勉强延续了下来,清军依然是龟缩在山海关之外,所以郑芝龙也就没有死于清朝之手,他依然是东亚海域的霸王级别人物。 甚至于,就连收复台湾、驱逐荷兰人的功绩,也落在了郑芝龙的头上。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在赵俊臣所熟知的那段历史之中,郑芝龙被清朝杀害之前,就已经占领了台湾的大部分地区,台湾境内的汉人移民数量也占据了绝对多数,距离彻底控制台湾只是相差几步之遥罢了。 最终,因为郑芝龙收复台湾的功绩,他还被崇祯皇帝封为了安南伯! 这个爵位是可以世袭的,却是要比赵俊臣即将要受封的“不世新成伯”值钱得多。 但通过郑芝龙在这两段不同历史中的表现,就大致可以展现出他的性格为人了。 这是一个强人,也是一位枭雄,而且他割据一方,对明朝并不是那么忠心。 实际上,即使是受到明朝诏安之后,郑芝龙也一直是处于听调不听宣的状态,明朝并没有能力节制郑芝龙的庞大私人海军,等到郑芝龙收复了台湾之后,台湾的百姓也是只知郑芝龙而不知朝廷,台湾地区的官员任命,更是全凭郑芝龙的一言而决! 正是因为这般缘故,李勋才会强调朝廷对于郑芝龙的态度是“防大于用”,可谓是忌惮极深。 然而,郑芝龙麾下的那支船队与海军,在这个时代究竟代表着怎样的意义,赵俊臣心中最是清楚不过了。 明朝想要撑过今后的小冰河时期,甚至是重新站在世界之巅,这股势力绝对是意义重大。 如今,见到李勋与郑芝龙有些联系之后,赵俊臣自然是有些心动,想要趁机与郑芝龙搭上关系,为他今后的某些计划做出铺垫。 当然,赵俊臣并没有妄想自己可以控制郑芝龙。 要知道,郑芝龙虽然也兼任着福建总兵的职位,但他与陕甘三边的总兵们却是截然不同,说是天差地远也不为过。 郑芝龙垄断了东亚与东南亚的海洋贸易之后,绝对是日进斗金,很有可能就是当今的明朝首富,手里的财富比赵俊臣强太多了;他这些年来割据台湾,只是名义上臣服于明朝,即使是德庆皇帝也不会被他放在眼里,就更别说是赵俊臣了。 不论是权力压制,还是银钱收买,对于郑芝龙而言皆是行不通。 所以,赵俊臣与郑芝龙搭上关系之后,只是为了平等合作而已! 至少,赵俊臣目前是这样打算的。 * 此时,见赵俊臣的情绪突然出现了变化,李勋不由一愣。 他不知道赵俊臣为何会这般在意安南伯郑芝龙这个海盗出身的封疆大吏。 要知道,寻常官员听到郑芝龙的名字之后,都是一副谈虎变色的样子,可谓是唯恐避之不及,生怕会沾上关系、引起朝廷中枢的防范与敌视。 但赵俊臣似乎是对郑芝龙很感兴趣。 愣了片刻之后,李勋答道:“赵大人,下官所说的,正是福建都督同知、福建总兵、安南伯郑芝龙。” 赵俊臣换了一副笑眯眯的亲切模样,问道:“哦?李巡抚刚才说自己与郑芝龙有些关系,却不知是怎样的关系?” 李勋心中愈加奇怪,但见到事情似乎有所转机之后,还是老实答道:“下官是福建泉州人,有一位远方亲戚名叫李旦,按辈分来讲,下官还要称他一声叔祖父!下官的这位叔祖父乃是郑芝龙的义父,郑芝龙的部分海上势力也算是继承于李旦,并且是发扬光大、青出于蓝了。 下官十九岁的时候入京赶考,原本只是姑且一试,没想到侥幸考中了同进士的功名,位列于杏榜之末,下官收到消息之后,又是高兴又是沮丧,高兴是自己杏榜有名,沮丧是觉得自己考早了,应该再寒窗苦读几年、设法考取更好的功名,杏榜末位的同进士实在是太低了,必然会影响到下官的未来仕途! 但也是时来运转,当时郑芝龙接受朝廷招安还没几年,身上依然残留着海贼作派,与朝廷中枢多有冲突,甚至有传言说郑芝龙想要脱离朝廷、自封为王,先皇为了稳住郑芝龙,就派了重臣杨嗣昌前去安抚,下官因为与郑芝龙的义父李旦有些远亲关系,就被杨阁老点了名字,加入了安抚队伍之中。 等到下官跟着杨阁老见到了郑芝龙之后,郑芝龙也因为义父李旦的关系,对待下官颇是亲善,再加上杨阁老的刻意安抚,一场风波也就化于无形了,下官就是因为这般缘故,得到了杨阁老的举荐,很快就晋升成为了地方知府之位,这般起点要比同科们高了许多!若非如此的话,以下官的出身,是绝无可能晋升成为封疆大吏的。” 听完了李勋的解释之后,赵俊臣的心中有些失望,只觉得李勋与郑芝龙的关系有些远了。 但赵俊臣还是问道:“哦?没想到还有这层缘故!却不知李巡抚这些年来与郑芝龙可还有保持联系?” 李勋犹豫了片刻,但还是咬牙说道:“下官能有今日的地位,也算是借了郑芝龙的东风,再加上下官当初跟随杨阁老见到郑芝龙的时候,也曾是称呼他一声叔父,所以这些年来倒也保持着联系,但因为朝廷对安南伯防范极深的缘故,下官不敢与他联系太过紧密,也就是每年送去一些土特产罢了。” 赵俊臣若有所思,问道:“郑芝龙……今年多大年纪了?身体可还好?” 李勋暗暗计算了一下之后,答道:“安南伯也称得上是当世少有的高寿了,世人都说人到六十古来稀,但安南伯如今已是临近八十高寿了,身体勉强还算安康,只是有些耳背,并且是精力不济,很早之前就把手里的诸般事宜交给儿孙们处理了,但他的威望极高,只要是他表达了明确态度,福建以及附近海域皆是没人敢违抗。” 赵俊臣点了点头,同时也是心中急转,考虑着自己今后应该如何与郑芝龙相处。 大约一盏茶时间之后,赵俊臣的心中终于是有了决定。 然后,在李勋忐忑不安的注视下,赵俊臣笑眯眯的说道:“李巡抚的事情,未必是没有转机,你这次毕竟是代人受过,就算是朝廷问罪,也不应该是牵连族人才对……这件事情,我会帮你说项的,就算是最终保不住你,也至少可以保住你的族人。” 听到赵俊臣的承诺,李勋不由是又喜又悲。 喜是因为赵俊臣终于愿意出手相助,按照赵俊臣的说法,他至少可以保住李家族人的性命。 悲是因为……看赵俊臣的态度,他自己的性命十有八九是不能保全了。 李勋活了六十二岁,但依然觉得自己还没活够。 但事已至此,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于是,李勋表情悲苦的起身拱手道:“多谢赵大人,一切就拜托赵大人了!” 赵俊臣点了点头后,意味深长的说道:“我应该很快就会返回京城了,等我路过山西的时候,会与李巡抚的族人们见上一面,若是其中有人才可用的话,我不仅会保住他们的性命,更还会送给他们一份前程,足以保证你们李家世代无忧了!” …… 23/30 第二更。 另,如今正值严审期间,上传新章节之后,后台会有详细检查,很长时间都无法显示更新,所以这段时间的更新规律也许会有些不稳定,大家见谅。 顺便一提,也正是因为起点严查的关系,虫子并不会过多描述有些敏感的郑成功,而是把郑芝龙给搬了出来——郑芝龙的经历更有传奇性,但名气反而很小,所以不会引来麻烦。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四十七章.两袖金风. …… …… 身为山西巡抚,还是待罪之身,李勋自然是不敢离开辖区太长时间。 所以,得到了赵俊臣的保证之后,李勋就怀着复杂心情、连夜离开了花马池营。 当李勋告辞离开之际,时间已是这一天的傍晚酉时三刻,窗外天色渐暗。 于是,赵俊臣吩咐许庆彦点燃了屋内的烛灯,静静思考着安南伯郑家的事情。 然而,还没等赵俊臣思考多久,神医章德承却是突然间破门而入,然后就把赵俊臣狠狠训斥了一顿。 章德承自从抵达了花马池营之后,就一心扑在花马池营的伤兵营里,在他的妙手回春之下,不知道有多少伤兵被救回了性命。 但章德承也没有忽视赵俊臣的身体,一直都盯着赵俊臣的情况。 在此之前,章德承就反复叮嘱过赵俊臣,让他一定要注意休息,赵俊臣也是信誓旦旦的向章德承保证,表示自己绝不会再操心陕甘三边的军政事宜了。 谁知道,赵俊臣转眼间就忘记了自己的保证,这几天以来依旧是事情不断,要不就是与梁辅臣一同完善收复河套的计划,要不就是私下里接见陕甘各地的督抚总兵,总是忙个不停。 章德承原本是认为,赵俊臣的这些幸苦终究是为了朝廷大事,还一直忍耐着。 但就在今天,章德承见到赵俊臣先是参加了两个时辰的军事会议,然后又连续召见了方振山、何漳、李勋等人,直到天色渐暗之后,也依然是没有任何休息迹象,就再也忍耐不住了,直接闯入了赵俊臣的办公房间,毫不留情的狠狠训斥了赵俊臣一顿。 在章德承的激烈训斥之下,赵俊臣自然是有些灰头土脸,偏偏还只能垂头听训、发作不得,只好是再次向章德承保证自己一定会注意休息! “还请章神医放心,梁阁老抵达了花马池营之后,已是接手了一切陕甘军政!这几天与各地督抚总兵的见面谈话,则是我在花马池营的最后一件事情,从今往后我一定会注意休息,绝不敢再让章神医生气!” 赵俊臣再一次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保证之际,赵俊臣的心中却是觉得有些委屈。 在赵俊臣看来,相较于自己在迎战蒙古联军期间的耗心耗力、日夜劳碌,这几天以来的些许幸苦根本不算什么,就已经算得上是休息了。 听到赵俊臣的保证之后,章德承依然是心中不信,却是语带威胁的说道:“赵大人,即使是华佗再世、扁鹊重生,若是病人不遵医嘱的话,却也只能束手无策、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病情加重!老夫的医术自然是远远及不上两位医圣,若是赵大人依然不听医嘱、随意乱来的话,等到今后病来如山倒之际,老夫必然是无力回天,还请你另请高明吧!” 见到章德承的语气这般之重,赵俊臣的表情也严肃了许多,再次保证道:“花马池营的一切事宜都已是步入正轨,今后只需要按部就班即可,我的私人事情也全部处理妥当,今后一定是全心全意的休养身体,绝不会再有乱来了。” 这些话倒也不是赵俊臣的刻意敷衍,局势发展到了这一步之后,花马池营的各方各面皆已是不需要赵俊臣再操心什么了,只要等到下一份圣旨传到花马池营,赵俊臣就可以返回京城了。 得到了赵俊臣的连续保证之后,章德承终于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再次为赵俊臣诊断了身体之后,就离开了赵俊臣的房间。 经过了章德承的这一顿训斥,赵俊臣也确实是不敢再做操心劳力之事,却是乖乖的上床休息了。 * 然而,到了第二天一早,赵俊臣起床之后,刚刚是吃完了早饭,就收到了许庆彦的禀报,称是晋商集团的三位巨头——郭麟祥、陈公兴、何曾,如今正在等待着自己的接见。 听到禀报之后,赵俊臣第一反应就是问道:“章神医可是知晓此事?” 见到赵俊臣的紧张模样,许庆彦不由是觉得有些好笑,说道:“章神医一大早就赶去伤兵营了,自然是无法知晓,但若是少爷你与这三位晋商的谈话时间太长的话,只怕是瞒不过章神医……少爷你也知道章神医的威望,他在将士们的眼里就像是一尊活菩萨似的,只要是他主动开口询问,任何一位将士都不敢向他隐瞒消息。” “章神医还没有收到消息就好,否则又要遭到一顿训斥……”赵俊臣的表情稍稍放松了一些,但很快又皱起了眉头,喃喃自语道:“郭麟祥、陈公兴、何曾他们三人为何要特意赶来花马池营见我?等我返回京城之际,必然是要途径山西,到时候自然就有机会见面,他们的态度未免是有些太急切了吧?” 接着,赵俊臣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由是表情微动。 然后,赵俊臣点头道:“请他们到小书房见我。” 自从梁辅臣抵达了花马池营之后,赵俊臣就把总督府的正堂与大书房全部让给了梁辅臣,只留下一间小书房作为自己的办公房间,赵俊臣这段时间以来大都是选择在这里接见客人。 * 却说,赵俊臣来到了自己的办公房间之后,很快就见到了许庆彦带着三位晋商巨头进入了房间。 赵俊臣见到三人之后,也是态度亲切的起身相迎,笑道:“郭老板、陈老板、何老板,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竟是要劳驾三位亲自赶来花马池营?等我过些时日返回京城途径山西的时候,咱们自然是有机会见面,如今岂不是麻烦你们三位多跑了一趟?” 郭麟祥连忙是陪笑道:“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赵大人的面前,我等三人又如何敢用‘劳驾’二字!以赵大人的身份尊贵,为了能与赵大人尽早见面,我等三人亲身赶来花马池营一趟,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相互客套一番之后,赵俊臣与郭麟祥、陈公兴、何曾分别落座,然后问道:“却不知三位大老板这一路奔波赶来花马池营见我,究竟是为了何事?” 郭麟祥、陈公兴、何曾三人相互对视一眼之后,却是由陈公兴代表三人说道:“这一次求见赵大人,主要是为了两件事情!首先,是为了向赵大人禀报山西战事的进展!当初,赵大人途径山西境内的时候,曾是下达命令、大幅提高了将士们的军功赏银与死伤抚恤,我们这些人身为晋商,当然是要鼎力相助!这些日子以来,我们先后总计捐赠了白银四十余万两!时至今日,战事已是尘埃落定,将士们领到了赏银与抚恤之后,皆是对赵大人感恩戴德。” 这一番话,自然是为了邀功了。 赵俊臣也是投桃报李,笑着点头说道:“为了朝廷的边疆大计,晋商们一口气捐赠了四十万两银子,这般忠君爱国之心,当真是令人钦佩,还请各位放心,等我返回京城之后,就一定会为你们向陛下请功!随着联合船行的进展顺利,商税整改的事情很快就会推广到北方各省,到时候一定不会让各位吃亏的。”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回复,郭麟祥、陈公兴、何曾三人皆是满意点头。 “联合船行”自从成立之后,就一直是日进斗金,晋商们已经眼红很久了,赵俊臣的承诺正是他们所希望的。 三位晋商首领道谢一番后,何曾缓缓说道:“至于第二件事情,我等这次赶到花马池营,还是为了与赵大人达成合作而来……一些更加深入的合作!” 听到何曾的说法,赵俊臣的脸上满是疑惑,问道:“哦?我与各位晋商一直都有合作,为何还要再谈合作之事?” 郭麟祥的脸上满是笑意,从怀中掏出了两张合约,双手送到了赵俊臣的面前。 赵俊臣接过两份合约之后,低头认真审阅了一遍,不由是表情连连变化。 良久之后,赵俊臣终于是抬起头来,满脸都是惊叹,说道:“世人都说晋商的眼光长远、心思机敏,我如今终于是深信不疑了……各位当真是好大的手笔。” 这两份合约的内容,皆是非同小可。 第一份合约,乃是晋商们邀请赵俊臣入股他们各自商行的合同! 其中,郭麟祥拿出了“通瑞票号”的一成股份——这是明朝北方七省范围内的最大票号、在南方各省也分布着大量分号! 何曾拿出了名下“何家商会”的一成半股份——“何家商会”控制着北方七省近五成的船行、车马行、以及驼帮,更还是北方最大的走私集团! 陈公兴拿出了“通达商行”的一成半股份——这是北方最大的盐商,更还是今后川盐开发的主力,并且还垄断着北方的药材生意! 除此之外,还有“嵘合商行”的两成股份、“道行商会”的两成股份、“徐家商会”的一成半股份…… 密密麻麻,总计有二十余家不同商号! 这些商号,全都是明朝境内大名鼎鼎的商号,代表着这个时代的晋商精华,乃是他们名下实力最强、盈利最高、影响力最大的产业! 按照这份合约里的内容,只要是赵俊臣拿出二百三十万两银子,就可以得到合同里这些商号的股份,占股从一成到两成不等。 两百三十万两银子,绝不是一个小数目,但若是可以同时参股这些商号的话,赵俊臣必然是赚大了。 这些股份,哪怕只是每年的红利,就至少能有三十万两以上! 与此同时,一旦是赵俊臣大规模的参股了晋商们的商号,那么赵俊臣从今往后就要化身为晋商集团的代言人,与晋商集团形同一体、荣损与共了! 至于第二份合约,内容就更加惊人了。 晋商集团将会一口气拿出三百五十万两银子,参股到赵俊臣名下的商号。 值得一提的是,晋商们并没有强行要求这三百五十万两银子必须要具体投入到某家商行,只是要求赵俊臣今后每年必须要为晋商们提供百分之五的红利。 也就是说,这三百五十万两银子,赵俊臣可以随意使用,他完全可以开办一家空壳子商号,然后把三百五十万两银子全部投入其中,再通过这家空壳子商号把银子逐步转移到生意内容较为敏感的“聚宝商行”、“赵氏船行”、乃至于“同济庙”等等地方! 一口气投入了这么一大笔银子之后,赵俊臣的许多项计划都可以大幅加快进度! 晋商们并不会干涉这笔银子的用处,也不会监督这笔银子的流向,赵俊臣只需要每年为他们提供百分之五的红利——也就是十七万五千两银子——这份合约就算是完成了! 这两份合同并在一起,就是双方互换股份、利益绑定的意思,并且让赵俊臣在银子方面占了不少便宜。 总而言之,只要是赵俊臣同意签订了这两份合同,双方互换股份之后,这一进一出之间,就意味着赵俊臣不需要花费一分银子,就可以同时得到二十余家著名商号的股份,以及一百二十万两银子! 而代价则是赵俊臣今后会与晋商们绑在一起,成为晋商集团的代言人! 这笔账,不论怎么算都很划算!——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 也正是因为如此,赵俊臣审阅这两份合同的时候,才会忍不住表情吃惊。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晋商们为了把自己绑定在他们的船上,竟是愿意付出这般巨大的代价! 另一边,听到赵俊臣的赞叹之后,郭麟祥的面色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紧紧盯着赵俊臣的表情,问道:“赵大人,相信你已经明白我们的诚意了!却不知您意下如何?” 赵俊臣沉吟良久之后,突然是展颜笑道:“从今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不论如何,也许后续会有些麻烦,但如今先把好处拿到手再说! * 合作愉快之下,赵俊臣亲自起身送走了三位晋商巨头。 当他回到办公房间之后,却见到许庆彦一脸傻笑,嘴里不断念叨着:“三百九十万两……三百九十万两……足足有三百九十万两!” 赵俊臣眉头一皱,问道:“什么三百九十万两?”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许庆彦终于是回过神来,兴奋道:“少爷,我刚才清点了一下咱们这段时间以来的具体收入!先是抄家汪家所收获的一百三十万两银子,然后则是督抚们陆续进献的八十二万两银子,李勋昨天晚上一口气上贡了五十万两,我原以为就是最大收获了,没想到晋商们今天更是大手笔!大气魄!……我算了好几遍,咱们抵达陕甘至今,仅是银子就总计收获了四百八十万两!就更别说是那些股份与田产了!” 然后,许庆彦表情夸张的说道:“老天爷,足足有三百九十万两!三百九十万两银子!” 见许庆彦这般模样,赵俊臣不由是一笑,说道:“是啊,清流们总是自诩清廉,对于我这个贪官一向是心存鄙夷……也是,人家都是两袖清风,从不多拿一分银子,我这次来到陕甘三边,明明只是为了办正事,却依然是收获了近四百万两银子,简直是两袖金风了,怪不得会让他们看不惯……但这些银子,可也不是那么好拿的!” …… 24/30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四十八章.活菩萨. …… …… 就在赵俊臣两袖金风、从西北各省卷走了四百万两银子巨款的同时,西北各省的百姓们却是恨不得再捐出一笔银子来,为赵俊臣树碑立传、塑造金身! 对于赵俊臣而言,他这段时间以来办成了许多事情,渗透军队、营建人脉、改善声誉、建立功绩,等等等等,不一而足!这四百万两银子的收获只是这其中一小项成果罢了。 但在西北各省的百姓们眼中,赵俊臣这一次莅临西北各省之后,唯有两项成就需要大书特书,一是阻止了西北督抚们的乞和绥靖之事,拯救了那些即将要成为牺牲品的逃荒灾民,保住了西北百姓们的赈灾粮草,二是全歼了蒙古联军,这件事的意义就更不用说了。 这两件事情,皆是让西北各省的百姓们受惠菲浅。 因为当年灭蝗的事情,赵俊臣在西北各省的民间声望原本就是毁誉参半,并不似其他各省一般只是狼藉不堪。 如今又有了这两件事情之后,再加上某些势力竭尽所能的为赵俊臣营造声势、讴功颂德,让赵俊臣在西北各省的民间声望瞬间就达到了顶峰! 所以,在西北各省的百姓眼中,赵俊臣简直就是一位百年难遇的青天大老爷!当世的活菩萨! 尤其是西北各省的逃荒难民们,他们已经数不清赵俊臣究竟拯救了他们多少次了!若不是赵俊臣,他们已经被西北督抚们送给蒙古人当奴隶了;若不是赵俊臣,他们根本不可能得到朝廷发放的赈灾粮草;若不是赵俊臣,他们说不定已经死于蒙古人的劫掠之中…… 简而言之,这些灾民对于赵俊臣的感情,已经不是“感恩戴德”这四个字可以描述的了,简直是恨不得以死相报! 然而,赵俊臣却是依然觉得不够,他还要为这些灾民们做更多的事情! 这些事情,虽然是很大程度上出于私心,但也确确实实的让灾民们再次得到了好处! * 西安府城之外,以南二十里处,有一处难民营,也是陕西境内规模最大的难民聚集地。 这处难民营占地极大,面积约有三百余倾,但内部依然是拥挤不堪,因为这里面聚集了五万余名逃荒灾民。 这么多的逃荒灾民,整日里无所事事,还不愿意返回各自家乡,只是等待着官府赈济,不仅是耗费了陕西官府的大量粮草,更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酿造出一场规模浩大的民变! 就算是没有发生民变,在这般拥挤肮脏的环境之中,爆发瘟疫疾病也是大概率事件。 就像是陕西巡抚章晟德向赵俊臣所描述的那样,这处难民营,已经成为了西安城的一处隐患,西安城的官员们因为这处难民营的存在,已经有很长时间吃不下饭、睡不安稳了! 却说,这一天,就在赵俊臣与晋商们达成了一场肮脏的钱权交易的时候,一队人马则是持着赵俊臣的手令,进入了这处难民营之中。 这队人马约有两百余人,全都是身体壮硕、神情彪悍的成年男子,他们举止干练、组织有素,似乎是军队出身,但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身体伤残,或是丢了一根手指,或是缺了一只眼睛,虽然是不大影响日常生活,但也是形象极为扎眼。 这些人,自然是赵俊臣召入麾下的那些战兵新军伤残将士了。 领队之人,也正是赵俊臣寄以厚望的张诚! 经过了神医章德承的调养之后,张诚的身体状况已是渐渐恢复了一些,他的形象较之从前也变得精神了许多。 这队人马进入难民营之后,很快就搭建了一处木台,然后就敲锣打鼓的把附近灾民全部吸引了过来。 不过,灾民们聚拢在木台附近之际,大部分人都是表情麻木。 类似的情况,他们已经见过无数次了,大都是官府派人来这里鼓动他们返回家乡的。 在官府的屡次鼓动之下,也确实是有许多灾民忍不住故土难离的心思,最终离开了这处难民营、被官府遣返原籍,但大多数灾民依然是无动于衷。 这些灾民的家乡皆是旱情最为严重的地方,即使是他们愿意返回家乡,也无力养活自己,而且依照地方官府的一贯尿性,当他们逃荒离开家乡之后,他们的田产房屋就已经被人霸占夺走了,所以他们即使是回到原籍,也只是死路一条。 相较而言,难民营的环境虽然是恶劣了一些,但每天都有官府开办的粥棚,能够领到一碗稀粥,至少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见到灾民们纷纷聚集到自己面前之后,张诚环目看去,遍目所及皆是一些面目肮脏、表情麻木、身材枯瘦的逃荒灾民,张诚有一瞬间甚至还以为自己被一群行尸走肉给包围了,不由是眉头一皱。 然后,张诚拿起了赵俊臣所发明的扩音器,大声呼喊道:“各位乡亲们,我是赵俊臣赵大人的麾下亲兵首领,今天代表着赵大人来这里探望你们了!” 听到张诚提及了赵俊臣的名字之后,灾民们顿时是产生了一阵骚动,麻木的表情也多了一些情绪! 有激动,有感激,也有希望! “是那位全歼了蒙古联军的钦差赵大人?” “赵青天?救了咱们的那位赵青天!” “是赵圣人!赵圣人派人来探望咱们了!” “我就知道,赵大人是一位爱惜百姓的好官,他一定不会把咱们丢在这里等死的!” 见到灾民们的激烈反应与议论纷纷,张诚的表情间闪过了一丝得意。 张诚已经是赵俊臣的门人了,而且是那种只效力于赵俊臣一个人的心腹家臣,如今见到赵俊臣的威望如此之高,他只觉得与有荣焉。 实际上,为了今天的事情,赵俊臣很早就埋下了暗子、做出了铺垫,自从渭水战事结束之后,赵俊臣就派人潜伏到了难民营之中,向灾民们不断散播赵俊臣的诸般功绩,甚至就连西北督抚们的绥靖乞和计划也透漏了出去。 在这些潜伏人员反复不断的推波助澜、歌功颂德之下,灾民们皆是明白了赵俊臣多次拯救他们的事实。 这般做法的后果就是——赵俊臣的形象,在灾民们的心中已是接近圣人了。 古代百姓们并没有太多消息渠道,他们只能相信自己亲眼见到、亲耳听到的事情,尤其是难民营这种极端环境之下,赵俊臣想要为自己营造声势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了。 等到百姓们的激动与议论终于是告一段落之后,张诚再次高声喊道:“百姓们!你们想得没错,赵大人他从来都没有忘记你们!赵大人他得知了你们好几万人就这么拥挤在难民营里之后,就一直在牵挂着你们的每日衣食、担忧着你们的未来生活!” 顿了顿后,见到灾民们皆是用心听着自己的讲话,张诚继续喊道:“乡亲们!我必须要说一点,你们就这样滞留在难民营里,迟迟不愿意离开,绝不是长久之计!官府的粮食总有用完的一天!你们每天只能用一两碗稀粥果腹,也坚持不了多久!这里的环境太过恶劣,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爆发疾病!到了那个时候,即使是朝廷也无法帮助你们活下去!你们一直留在这里,就是坐以待毙罢了!” 随着张诚的话声落下,灾民们又是一阵哗然混乱。 难道,赵俊臣也是要劝他们返回原籍等死吗? 然而,不等灾民们提出质疑,张诚又喊道:“当然,赵大人他也知道,让你们返回原籍,也同样是等死而已!所以,赵大人他这些日子以来苦心竭虑,终于是为你们寻到了一条明路!赵大人他如今已是散尽了家财,甚至是借了好多银子,在陕西、在甘肃、在山西、在北直隶,购置好了许多田地,建成了多处田庄! 有了这些田地与田庄,就有了安置你们的地方!这些田地与田庄,如今正是缺少人手耕种,赵大人决定雇佣你们成为佃户、开垦土地、种植粮食!在明年收到粮食之前,你们依然可以收到朝廷的赈济粮食!绝不用担心挨饿! 赵大人他向你们承诺,只要是你们愿意成为这些田庄的佃户,除了每年的朝廷征税之外,赵大人只会向你们收取三成田租!除此之外,有了赵大人的庇护,地方官府也不敢向你们添收私税,缴纳了朝廷两税与三成田租之后,剩下的粮食将是全部归为你们所有!赵大人甚至还会派出商行,用公道的价格收购你们手上的余粮!” 顿了顿后,张诚用更大的声音喊道:“总而言之,只要是你们跟随了赵大人,从今往后就再也不怕活不下去了!不必贩儿卖女!不必担心恶霸欺辱!不必整日挨饿!你们会在赵大人的庇护下,亲手建造出新的美好家园!” 随着张诚的话声落下,只听“轰”的一声,所有灾民皆是表情激动的高声呼喊、议论纷纷。 要知道,对于务农百姓而言,朝廷征税并不算是太大的压力,若是只有朝廷征税的话,余下的粮食足够他们衣食无忧的生活一整年时间了。 真正的剥削与压迫,在于地主们的佃租、以及地方官府的私自加税! 赵俊臣只是收取三成佃租,看起来似乎不少,但实际上这个时代的佃租普遍是高达五成以上,即使是七成佃租也是常见的事情。 若是拥有自己的土地,看起来不必缴纳佃租,但很多时候还会更加麻烦,因为地方官府还要更加的贪得无厌,朝廷只是征收三成粮税的情况下,地方官府往往就会加到五成以上,下面的衙役又会在秤砣上做些手脚,最终的缴税往往是高达六七成以上,百姓们皆是苦不堪言! 除了春秋两税之外,更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税赋,皆是压得百姓们喘不过气来。 所以,赵俊臣仅是收取三成佃租,还保证地方官府不会向他们私自添税,这种生活对于百姓们而言无疑是天堂一般了! 然而,张诚的这般许诺,实在是太过美好,灾民们兴奋之余,却又有些不敢相信。 在赵俊臣的屡次造势之下,灾民们倒是相信赵俊臣的人品与信誉,认为赵俊臣是一位大善人、大青天,绝不会欺骗他们! 灾民们的想法很朴实,赵俊臣既然已经无数次拯救了他们,如今又如何会构害他们? 所以,灾民们只是怀疑张诚的来历,有些担心张诚并非是赵俊臣的亲兵首领,这般许诺只是地方官府想要把他们遣回原籍的阴谋! 最终,灾民们激烈议论了一阵之后,纷纷是提出了质疑。 “你当真是赵大人的手下?” “你不会是伪装的吧?” “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自己的身份?” 对于这一点,张诚也是早有预料,抬手举起赵俊臣的手令,说道:“这份手令,乃是赵大人亲笔所写,上面还有赵大人的官印!我若是地方衙门派来的,是绝不敢伪造赵大人的手信与官印的!各位乡亲若是不信,大可以找些识字有见识的人,来我这里确认真假!” 最终,灾民们寻了许久之后,终于是找到了几名识字的人,确认了赵俊臣的手令。 确定了张诚的身份之后,再回想起张诚的诸般承诺,灾民们纷纷是兴奋了起来。 “赵青天!活菩萨啊!” “成为赵大人的佃户,这是我们的福气啊!” “赵大人果然来救咱们了!” “有了赵大人的庇护,咱们终于可以活下去了!” 最终,在某些人的带动之下,所有灾民的声音汇聚到了一起。 “愿意追随赵大人!” “愿意追随赵大人!” 见到灾民们的踊跃表态之后,张诚面现满意,大声喊道:“你们若是愿意追随赵大人,现在就回去收拾行囊,随我离开这里、一同赶去赵大人的田庄!路上的粮食我已经提前准备好了!还有,你们之中若是有谁拥有一技之长的,也来我这里登记,赵大人对你们另有安排!” 随着张诚的呼喊声,灾民们纷纷开始了行动。 见到灾民们的表现,张诚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总算是顺利完成了赵俊臣的任务。 当张诚走下木台之后,从身边人手中接过了一壶水囊,却是迫不及待的一饮而尽。 这般长时间的大声呼喊,让张诚的身体有些承受不住。 就在张诚仰头饮水之际,送给他水囊的人却是忍不住嘟囔道:“张老大,你说这赵大人也太心软了吧,救活了这些灾民的性命,给了他们安生之地,就已经足够了!还只是收取三成佃租,岂不是太亏了?” 这人名叫霍刚,同样是出身于战兵新军的伤残战士,对于赵俊臣自然是忠心耿耿,他不在乎这些灾民们今后活的好不好,只是不满赵俊臣的利益出现了损失。 听到这人的抱怨之后,张诚却是笑道:“你的这般疑惑,我也向赵大人提到过!但赵大人不愧是赵大人,眼光绝非咱们能比! 按照赵大人的说法,这些百姓们今后只会生活在他的田庄之中,多余的粮食只能卖给赵大人指定的商行,赚来的银子也只能用在赵大人的商铺里,佃租固然是少收了一些,但这些损失转一圈也就回到赵大人手里了!与此同时,赵大人还能赚到一个好名声,何乐为不为?” 这般观念涉及到后世的经济理论,霍刚思考了很久才明白了过来,顿时是面现恍然道:“赵大人果然高明!” * 就这样,在张诚等人的到处鼓动之下,难民营里的五万余难民,最终有四万三千余人愿意跟随他们离开难民营,成为赵俊臣的田庄佃户。 等到这一天的下午,灾民们已经是收拾好了行囊,然后就在张诚等人的带领之下,着向着东边方向行去。 那里是宣府军镇的方向。 在赵俊臣的暗中运作之下,“聚宝商行”已经买下了宣府军镇名下的大量军田,正是安置这些灾民的最好去处。 然而,当灾民们跟随张诚等人离开了西安境内之后,却是很快就一头撞上了一支特殊的队伍! …… 25/30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四十九章.本阁有疾. ……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说,德庆皇帝与诸位阁老经过了反复争论之后,终于是议定了赵俊臣的具体封赏,为赵俊臣加授了当朝少傅、东阁大学士的衔职,让赵俊臣拥有了入阁辅政的资格,更还赐封了新成伯的爵位。 而这个传旨大臣的差事,则是众望所归的落在了左兰山的身上。 左兰山乃是“赵党”的二号人物,德庆皇帝让左兰山负责传旨,自然是调虎离山之计,想要趁着赵俊臣与左兰山二人皆是离开京城的机会,出手削弱“赵党”的势力影响。 与此同时,为了防止左兰山刻意纵容、无法敦促赵俊臣尽快返京,德庆皇帝还安排了礼部侍郎鲍文杰作为传旨副使,与左兰山一同行动。 然而,左兰山身为赵俊臣的朋党,一举一动自然是要考虑到赵俊臣的利益。 左兰山很清楚,朝廷目前已是下定决心出兵收复河套,一场国战就在眼前,这场战事一旦是获得了胜利,就必然会迎来一场分功盛宴,所有参与此事的朝廷官员皆是会沾光不少。 与此同时,朝廷出兵收复河套之事,全是因为赵俊臣的提议与推动,也是赵俊臣营造出了大好局势,所以朝廷战后论功行赏之际,无论如何也绕不开赵俊臣的作用,赵俊臣将会再次收获到一笔功勋。 然而,赵俊臣的这笔功勋,究竟是多是少、是大是小,也是大有讲究。 关键在于赵俊臣离开花马池营返回京城的具体时间。 若是赵俊臣离开花马池营的时候,朝廷大军尚未开始行动,就意味着赵俊臣在这件事情上只有运筹帷幄的功劳,并没有参与具体进程之中,论功行赏之际自然是要吃亏不少。 但若是赵俊臣离开花马池营的时候,朝廷大军已经攻入到草原深处,就意味着赵俊臣不仅有运筹帷幄之功,更还是直接参与了这场战事之中,功勋也就可以增加许多。 简而言之,目前局势之下,赵俊臣留在花马池营的时间越长,今后论功行赏之际,也就可以获得越多的功绩与封赏。 事实上,也正是出于这般考虑,德庆皇帝才会要求赵俊臣尽快返回京城,就是不希望赵俊臣收获到更多的军功政绩 左兰山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这一路上自然是磨磨蹭蹭、百般拖延,唯恐走得太快。 当然,左兰山延缓行程之际,必须要找到充足的理由。 理由很好找,那就是生病! 我左兰山好歹也是堂堂阁老之尊,路上生了重病之后,总不能逼着我拖着病体继续赶路吧?若是出了问题,谁能担负的起责任? 于是,左兰山离开了京城之后,就突然间变得体弱多病了。 传旨队伍离开京城之后不到一百里,还没走出北直隶的范围,左兰山就突然表示自己偶感风寒,浑身无力、经不起路上颠簸,当即是留在原地休息了两天。 传旨队伍好不容易离开了北直隶、进入了山西境内之后,左兰山就表示山西与京城的环境相差太大,自己水土不服、上吐下泻,当即又是原地休息了两天。 好不容易等到左兰山调理好了身体、适应了山西水土,传旨队伍不过是再次行进了两百余里,左兰山又表示自己头疼欲裂,彻夜失眠,应该是一路奔波透支了太多元气的缘故,再一次强烈要求原地休息。 就这样,左兰山这一路上可谓是三天一大病、两天一小病,不过是走了千余里距离,这世上的所有常见病症,就在左兰山的身上逐一出现了一遍。 然而,就算是左兰山生病再是如何频繁、传旨队伍的赶路速度再是如何缓慢,这道路终归是有走完的一天。 这一天,传旨队伍终于是进入了陕西境内,来到了西安府以东的位置,距离花马池营已是越来越近。 这个时候,左兰山正坐在轿子里闭目养神,心中则是暗暗思索着下一步计划。 “昨天收到了消息,朝廷各派趁着我与赵大人皆是不在京城的机会,纷纷是大肆攻讦‘赵党’官员,可谓是群起而攻之。‘赵党’也是损伤惨重…… 霍正源已是丢掉了顺天府尹的位置,只保留了大学士的虚衔,被陛下勒令闭门思过、不得参与朝政……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顺天府尹的位置原本就一个火山口,很容易就会被人抓住把柄,一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情,说不定就牵扯到了朝廷重臣与勋贵,想要左右逢源何其之难?霍正源能够坚持这么长时间已经很不容易了! 詹善常被御史们弹劾昏庸无为,也丢掉了户部侍郎的位置,新任侍郎是‘帝党’的洪正朔……与此同时,一批户部中层官员也遭到了清洗……这应该是陛下他插手户部的前兆了! 此外,自从我离开京城之后,就连续多日遭到御史的弹劾,诸般罪名,可谓是一项比一项重!如此看来,我的阁臣之位只怕是也坐不了多久了!……这也是早有预料的事情,陛下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内阁中出现两位‘赵党’成员!” 闭目养神之际,左兰山心里回顾着“赵党”这段时间以来的各种损失,但表情间却没有任何的担心与忧虑。 左兰山很清楚,“赵党”的根本在于赵俊臣,“赵党”这段时间以来的损失也只是因为赵俊臣不在京城的缘故。 等到赵俊臣返回京城之后,携着全歼蒙古联军的赫赫战功,当朝阁老与新成伯的尊贵身份,举世瞩目的威望与声誉,必然是有办法扭转乾坤、拨乱反正,眼下的这些损失,自然也有办法弥补回来。 所以,收到了“赵党”损失惨重的消息之后,左兰山依旧是稳坐钓鱼台,一心只想着如何才能让赵俊臣收获更多的功绩与封赏。 “传旨队伍如今已是进入了西安府的地界,不论我再是如何拖延,最多也就是四五天时间之后,就要抵达花马池营了,只希望那个时候朝廷军队已经攻入了草原之中,否则我这段时间以来的诸般苦心也就要全部白废了!” 暗暗思索之际,左兰山突然间发现自己所乘坐的轿子停止了前进。 左兰山掀开轿帘,问道:“怎么回事?为何不走了?” 然后,不等听到回答,左兰山就已经明白了轿子停下不动的原因。 只见左兰山眼前的这条官道之上,遍目所及皆是灾民形象的百姓,一眼望不到尽头,足有数万人之多,他们组成了一支漫无边际的队伍,正向着东边方向缓缓前进。 左兰山的轿子停下,显然就是因为这支规模浩大的百姓队伍堵住了道路的缘故! 见到这一幕之后,左兰山顿时是表情一变,惊声道:“怎么回事?这些百姓为何拥挤在道路上?难道是西北各省的逃荒灾民?” 也难怪左兰山会是面色大变,毕竟这支灾民队伍看起来足有四五万人之多,又是一路向东而去,左兰山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灾民逃荒的景象,认为这些百姓是逃荒前往京城的灾民。 若是让这些灾民蜂拥进入京城之中,规模又是这般浩大,就一定会变成一件轰动朝野的大事,只怕是整个朝廷中枢都会彻底乱套。 更何况,赵俊臣在西北各省的主要任务就是赈济灾情,若是让这些灾民纷纷涌入京城之中,就是赵俊臣办事不利的罪责了,到了那个时候,哪怕是赵俊臣拥有全歼蒙古联军的赫赫战功,只怕也是功不抵过、难辞其咎。 想到这里,左兰山连忙下令道:“快来人!传本阁之令,让附近官府即刻派出人马赶到这里,全力拦截这些灾民,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些灾民进入北直隶的范围!” 然而,左兰山下令之后,他身边的那位幕僚领命之际,却是有些表情迟疑。 犹豫了片刻后,这位幕僚说道:“左阁老,依学生之见,这些百姓应该不是逃荒的灾民!学生也见过灾民逃荒的样子,绝不似他们这般组织有素,而且左阁老你看……这支百姓队伍之中,有许多人骑着马匹到处奔走,显然是在指挥这些百姓行动,百姓们行进之间也不见有逃荒灾民的绝望之态……总而言之,学生认为这支百姓队伍出现在这里,应该是另有缘故!咱们最好是首先打探清楚原因,然后再做决定也不迟。” 听到这位幕僚的说法,左兰山微微一愣之后,也觉得有理,于是就改变了命令,派人去传唤这支百姓队伍的领头之人与自己见面。 这支百姓队伍的领头人,自然就是张诚了。 得知一位朝廷阁臣要召见自己之后,张诚自然是不敢怠慢,连忙是赶去相见。 两人相见之后,皆是自报身份,左兰山发现张诚乃是赵俊臣的亲兵首领之后,又得知这支百姓队伍并非是灾民逃荒、而是赵俊臣的刻意安排之后,不由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然后,左兰山又从张诚这里详细了解了花马池营的目前状况,获知了花马池营将会在七日之后出兵草原的消息! 于是,左兰山掐指一算,发现自己至少还要再拖延两天时间,否则传旨队伍就会提前赶到花马池营,赵俊臣收到圣旨之后,也就赶不上参与这场战事了。 算出了准确答案之后,左兰山当即是表现出了一副爱惜百姓的态度,下令传旨队伍为百姓们主动让出道路。 与此同时,左兰山表示自己再次染疾,这一次的病情则是吃坏了肚子,肠胃绞痛不已,所以传旨队伍进入西安城之后,将会再次休息三天时间。 收到了左兰山的传令之后,没过多久,就见到传旨副使鲍文杰怒气冲冲的跑到左栏山面前质问。 …… PS:落枕了,脖子完全不能转动,大脑供血不足,所以今天字数较少,大家见谅。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五十章.赵大人很看好你. …… …… 鲍文杰身为传旨副使,他的主要职责就是监督左兰山与赵俊臣二人,防止左兰山刻意纵容赵俊臣滞留在花马池营、迟迟不回京城。 鲍文杰原本并不觉得这项任务有多么困难,毕竟这份圣旨的内容除了封赏赵俊臣之外,也明确要求赵俊臣收到圣旨之后就要即刻启程返回京城,不能有任何耽搁! 事实上,鲍文杰早就打定了主意,只要是赵俊臣收到圣旨之后稍有拖延之意,他就搬出这道圣旨,你赵俊臣还敢抗旨不成?一旦是这顶大帽子扣下来,赵俊臣肯定是不敢反抗、乖乖的跟随自己返回京城。 鲍文杰的设想很美好,但他终究还是低估了这些贪官奸臣们的奸诈与狡猾。 他万万没想到,还不等他把圣旨送到赵俊臣的面前,拖延就已经开始了,寻找各种理由拖延时间的人也不是赵俊臣,而是负责传旨的左兰山! 偏偏,左兰山的理由还很充分——我就是生病了,我就是要休息,医生诊断不出病情那只是他们医术不精,你能奈我何?若是逼着我带病上路,一旦是病情恶化、一命呜呼,这个责任谁敢承担? 更何况,我左兰山才是传旨大臣,而且还是内阁辅臣,你只不过是一个区区礼部侍郎,难道还敢以下犯上、拿绳子绑着我走不成? 官高一级压死人,左兰山的身份与权职较之鲍文杰,又何止是高了一级?遇到左兰山的撒赖放泼,鲍文杰自然是无可奈何。 刚开始的时候,鲍文杰见到左兰山的屡屡生病,还会尽心尽力的寻医生、找药方,但鲍文杰很快就看出来了,他哪怕是寻来了千年老参、找来了御医国手,左兰山依旧是该生病就生病,而且一旦生病就要原地休息,反正就是不愿意抓紧时间赶路。 这段时间以来,因为左兰山的刻意装病拖延,鲍文杰已是顾不得双方身份的差距,忍不住与他争吵了许多次了。 时至今日,经过了屡次争吵之后,两人已经彻底撕破了脸面,平日里皆是避而不见、互不理睬,赶路之际也是左兰山的轿子走在最前方、鲍文杰的轿子拖在最后方,中间隔着许多车马与随从,颇是有些老死不相往来的意思。 这一天,鲍文杰也同样是坐在轿子里闭目养神,发现轿子停下之后,原本也没有太多在意,只以为左兰山又是找理由休息了,他现在看见左兰山就会忍不住想要发火,所以就坐在轿子里不愿意露面。 但鲍文杰等了许久之后,却依然是迟迟不见队伍继续前进,不由是掀开轿帘查看情况,顿时就被眼前密密麻麻、无边无际的百姓给惊到了。 鲍文杰与左兰山一样,他见到这一幕之后,第一反应就是灾民们正在涌向京城逃荒。 然而,不等鲍文杰询问详情,就收到了左兰山的传令,称是这些百姓并非是逃荒灾民,而是务农百姓,正在赶去直隶北部、开垦那里的荒地,让传旨队伍主动为这些百姓让出道路。 收到命令之后,鲍文杰不由是心中一愣,没想到左兰山这样一位毫无良心的大贪官,也会有这般爱惜百姓的举动。 但左兰山紧接而来的第二项命令——表示自己突然间吃坏了肚子,传旨队伍进入西安城之后将会再次休息三天——却是让鲍文杰再也坐不住了,顿时是怒气冲冲的跑到左兰山的面前质问。 * 鲍文杰再次见到左兰山的时候,只看到左兰山的面色红润、精神饱满,只是天色已晚,显然是有些腹中饥饿,正坐在轿子里津津有味的品尝着一块桃酥,轿子旁边还有两名长随忙着为他生火煮水泡茶,简直是恨不得留在此处进行野餐了,哪里有任何吃坏肚子的迹象? 这也是鲍文杰总是忍不住向左兰山发火的原因。 对于左兰山而言,自己的“生病”只是拖延行程的借口,但他不屑于在鲍文杰面前作戏,平日里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见有丝毫的病态,也不见有任何的伪装! 别看左兰山只是赵俊臣安插在内阁里的一个傀儡,见到其余几位阁老的时候也没有多少底气,但他毕竟是百官之首、人臣之巅,并不会把鲍文杰这样一个无权无势的清流侍郎放在眼里。 尤其是两人撕破脸皮之后,左兰山就更加肆无忌惮了,虽然是不断宣称自己这里疼、那里痛的,但他的一举一动却是明白无误的告诉鲍文杰——我就是随便找了一个理由不想走,你能怎么办? 此时,见到了左兰山细细品尝桃酥的样子,鲍文杰只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怒火直冲脑际,额头上的血管也是急速跳动着,仿佛随时都会炸裂。 最终,鲍文杰好不容易才忍住了破口大骂的冲动,咬着牙说道:“左阁老虽然是吃坏了肚子,但胃口依旧不减啊!听说左阁老正是腹痛不已,下官连忙赶来慰问,但见到左阁老的面色红润、精神饱满,却不像是有疾的样子!” 左兰山再次咬了一口桃酥,细嚼慢咽良久之后终于是吞入腹中,却是笑眯眯的反问道:“这些桃酥是本阁从京城里带来的,全都是李家铺子的珍品,鲍侍郎要不要尝两块?哦,本阁这里还有品味轩的酸梅……” 说完,不待鲍文杰发怒,左兰山已经吃完了手里的桃酥,又从长随手里接过了一杯香茗,叹息道:“鲍侍郎你别看我现在似乎是精神不错,但实际上只是硬撑着,我毕竟是当今阁老,越是体弱多病,就越是要表现得精神些,否则就要让人小觑了……唉,吃坏了肚子,腹泻不止啊,当然是要多吃些东西填补一下,否则这般滋味就更不好受了。” 说完,左兰山再次拿出了一颗酸梅放入口中。 见到左兰山的这般表现,鲍文杰终于是再也按耐不住怒火,大声指责道:“左阁老,我看你根本就没病!你只是为了赵俊臣故意拖延行程!你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等我返回京城之后,一定要向陛下弹劾你!” 听到鲍文杰的威胁,左兰山却是不以为意。 这些日子以来,朝廷中枢弹劾他的官员数不胜数,再多一个鲍文杰也无所谓。 左兰山只是慢悠悠的品了一口茶之后,缓缓说道:“本阁确实是身体不适……但若是能借着机会拖延一些时间,让赵大人多留在花马池营几日,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鲍文杰微微一愣,然后则是表情阴沉的说道:“这么说,左阁老你是承认自己是在故意拖延了?” 左兰山叹息一声,伸手一指不远处官道上的百姓队伍,说道:“鲍大人你看看这些百姓,本阁见到他们之后,原以为他们全都是逃荒的灾民,实际上他们也确实是逃荒灾民!但如今,他们出现在这里,却不是为了逃荒,而是赵大人为这些无家可归的灾民们寻到了安置之处!” “安置之处?什么安置之处?”鲍文杰又是一愣,追问道。 左兰山缓缓解释道:“逃荒百姓的安置之处,自然是可以种植庄稼的田地了!西北各省的土地贫瘠,又经历了连年天灾,已经无力供养千万百姓了,朝廷即使是赈济一时,却也不能一直赈济下去,这般情况持续下去,终究不是办法,迟早会生出大乱子! 我刚才询问了这支队伍的领头之人,得知这支百姓队伍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全是因为赵大人的苦心安排! 这些日子以来,赵大人为了安置这些无家可归的逃荒百姓,也是煞费苦心、想尽了无数的办法,终于是寻到了一个可行之策! 他联络了许多实力丰厚的商行,却是不顾身份的卖人情、说好话,终于是说服了这些商行,让他们拿出大笔银子,购置各省的荒废田地,而这些灾民也就被雇为佃户,负责卖力气、开垦荒地!如此一来,灾民们总算是寻到了一条活路! 而你眼前的这些百姓,就是赶去直隶北部开垦荒田的!你看这些百姓,全都是逃荒灾民的模样,但他们所有人的脸上皆是看不到绝望之态,这也正是赵大人给予了他们生存希望的缘故!” 实际上,这些百姓皆是赵俊臣的佃户,赵俊臣安置这些百姓的时候并没有借助其他商行的力量,他早就提前准备好了大量土地,所以左兰山的这般解释也是半真半假。 倒也不是左兰山说了谎话,事实上张诚也是这样向他解释的,这般解释自然是为了遮掩事实,防止某些别有用心之人利用这件事情指责赵俊臣收买民心。 顿了顿后,左兰山再次说道:“咱们眼前的这批灾民,足有四万余人,但依然只是西北各省灾民之中的很少一部分,西北各省依然还有无数灾民流离失所、无家可归!他们皆是苦苦等待着赵大人的出手安置!所以,咱们晚到花马池营一天,赵大人就能为灾民们多出一份力,也就会多一批灾民寻到活路! 鲍大人你也了解赵大人的手段,这种事情唯有赵大人可以办到!若是赵大人太早离开了花马池营,就不知道会有多少灾民失去活路……既然如此,你我为何要太早赶到花马池营?难道是见不到灾民们寻到活路不成?” 另一边,听到左兰山的解释之后,鲍文杰不由是愣了片刻,也同样是觉得赵俊臣的这般做法确实是用心良苦,更还另辟蹊径的解决了流民之隐患,不仅是百姓之福,也是朝廷之福,这般手段绝不是常人可及,心中不由是有些敬佩。 见到鲍文杰的表情变化之后,左兰山就知道自己已经拿捏住了此人,又说道:“鲍大人你也是一个明眼人,自然是明白陛下紧急召唤赵大人返回京城的真正原因!不外乎就是因为赵大人的风头太盛了、功勋太高了,所以陛下也就不想让赵大人获得更多的军功政绩了……但鲍大人你一向是自诩爱民,难道就忍心只是因为这般缘故,就要断绝了灾民们的活路不成?” 鲍文杰原本是为了质问左兰山而来,但如今反而是被左兰山给问住了。 鲍文杰面色变幻了良久,终于是轻叹了一声,不再是催促左兰山尽快赶路,只是说道:“左阁老,圣意难违,你这次养好了腹痛之后,可不能再生病了!否则,咱们迟迟不能抵达花马池营的话,陛下那里只怕是无法交代。” 说完,鲍文杰就转身离开了,却是默认了左兰山这一次再次拖延行程的决定。 见到鲍文杰的这般表现,左兰山却是表情一动,思及到赵俊臣对于鲍文杰的评价一向不低,却是突然唤道:“鲍大人,请留步,再听本阁一言。” 鲍文杰脚步一顿,表情疑惑的转身看向左兰山,不明白左兰山还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 左兰山深深打量了鲍文杰一眼后,缓缓说道:“这几年以来,在庙堂之中,鲍大人一向是与赵大人为敌,这恐怕是缘于两个因故,一是因为赵大人的声誉不佳、乃是世人口中的贪官,二是因为赵大人与太子殿下的关系不睦,而你则是太子殿下的心腹亲信……但如今,已是时移世易,赵大人的朝野声誉已是逐步扭转,至于太子殿下嘛,嘿嘿,眼下也有些自身难保的意思…… 所以,鲍大人为何不认真考虑一下自己的今后立场?你这些年来虽然是与赵大人屡屡为敌,但赵大人他从未记恨过你,反而是一向欣赏于你的能力与心性,认为你是清流之中唯一一位有能力的官员,并非是那种只懂得夸夸其谈的言官,却又能持身以正,最是人才难得。” 说完,左兰山就垂下了轿帘,不再多说什么了。 另一边,听到左兰山的提点之后,鲍文杰不由是表情一动。 按理说,左兰山的这般建议,就是希望鲍文杰抛弃太子朱和堉、转投到赵俊臣的门下,鲍文杰原本应该是勃然大怒、不屑一顾才对。 然而,鲍文杰发现自己有那么一瞬间竟是有些心动了——至少不是特别排斥这件事情。 前些日子,鲍文杰身为钦差副使,与赵俊臣一同赶往西北各省赈灾,也一同揭穿了西北督抚们的阴谋,赵俊臣的诸般表现,皆是让鲍文杰看在眼里、心中钦佩,赵俊臣的许多想法与做法,也皆是发人深思,让鲍文杰苦苦思索了许多时日。 两人当初途径南关村的时候,当地百姓们对于赵俊臣的那种发自真心的爱戴与拥护,鲍文杰可谓是记忆深刻,也让鲍文杰的印象改观,无法再把赵俊臣视为一个纯粹的贪官奸臣。 赵俊臣如今又为无数灾民寻到了新的活路,像是南关村百姓那般爱戴拥护赵俊臣的情况,今后也就不会只限于一隅了。 更何况,赵俊臣全歼了蒙古联军之后,这般丰功伟绩必然是要名垂青史的,说他是当世之名臣也不为过。 最重要的是,太子即将要被废黜的迹象,也是越来越明显了,鲍文杰哪怕是一心奉公、持身以正,也不得不考虑自己今后的立场与道路。 最终,鲍文杰并没有悍然驳斥左兰山的建议,但也没有多做响应,只是默默的回到了自己的轿子里,他的表情反复变化着,也不知究竟想些什么。 …… 26/30 这几天,因为落枕的缘故,虫子的脖子僵硬至极,总是歪着脑袋斜眼看人,稍微转动一下脖子就会疼痛不已,大脑供血严重不足,码字也没效率。 所以,虫子这几天恐怕是无力更新五千字以上的大章节了,请大家见谅。 等到虫子解除了石化诅咒之后,会小爆发一下补偿大家。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五十一章.绸缪. …… …… 左兰山这段时间一直是刻意拖延行程,但庙堂各派系的信使们这一路上却是争分夺秒、快马加鞭,唯恐是自己慢人一步。 梁辅臣身为当朝阁老、“帝党”重臣,自然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与可靠信使。 所以,几乎就在左兰山遇到灾民队伍的同时,梁辅臣已是收到了京城方面传来的消息。 看着密信里的内容,梁辅臣不由是眉头紧皱。 “陛下赐封赵俊臣为当朝少傅、东阁大学士,以及不世新成伯的爵位,从今往后就有了入阁议政的资格……以赵俊臣的军功政绩,这般封赏倒也配得上……”梁辅臣喃喃自语道:“但考虑到赵俊臣的年纪与品性,这般封赏还是过于丰厚了,同时拥有了入阁议政与爵位显赫之后,他的权势影响必然是大肆扩张,他的狼子野心也将是愈加难以抑制……陛下难道就不怕赵俊臣彻底成势、尾大不掉吗?” 想到这一点,梁辅臣不由是忧心忡忡。 又看了一遍密信内容之后,梁辅臣发现了一些异常,抬头看向信使,问道:“按照密信里的说法,陛下与阁老们乃是十一天之前议定了赵俊臣的封赏,但我为何是直到今日才收到消息?” 信使们一路上快马加鞭、日夜不歇,按理说只需要六七天的时间就可以从京城赶到花马池营,但梁辅臣这一次则是足足等了十一天时间才收到了消息,这中间却是出现了四到五天时间的延迟。 听到梁辅臣的询问,这名信使顿时是羞愧的低下了头,解释道:“启禀梁阁老,这全是小人的过错!小人为了尽快把消息传到花马池营,这一路上只顾着快马加鞭,却是疏忽了稳妥,小人抄近路途径山西境内的一处山谷的时候,一不小心伤了马蹄,无奈之下只能是弃马步行走出山谷,足足耽搁了三天时间……也因为这件事情,小人透支了体力,后面的行程也慢了一些……” 说完,信使跪在梁辅臣的面前,颤声说道:“小人耽搁了时间,不敢为自己辩解什么,还请梁阁老责罚!” 听到信使的解释之后,梁辅臣轻叹一声。 京城与花马池营之间的道路环境恶劣,这种情况也是常事难免。 更何况,这名信使也是梁辅臣的手下老人了,向来是办事牢靠,很少出现疏漏,只看信使身上的风尘仆仆、表情间的疲态尽显,就知道他这一路上必然是竭尽全力了,这一切只能说是运气不佳。 从本心上来讲,梁辅臣并不愿意重罚于此人,但梁辅臣坐在今日的这般位置,有太多人为他效力,也有太多人紧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许多事情就不能依靠本心决定了,必须是赏罚分明、不偏不倚,这名信使确实是路上耽搁了时间,不论是出于何种原因,都必须要做出惩罚,唯有这样才能服众。 梁辅臣心中轻轻一叹,深深打量了这名信使一眼之后,缓缓说道:“虽然只是运气不佳,但你确实是耽搁了时间,看你如今已是筋疲力尽的份上,我就不作体罚了,只是罚你三个月的月银,你可服气?” 听到梁辅臣的决定之后,这名信使表情间闪过了一丝肉痛,但还是沉声说道:“多谢梁阁老的慈悲,小人自当领罚,不敢不服。” 对于朝廷官员而言,被罚了三个月的俸禄并不算是什么大事,他们都有许多外快来源,朝廷俸禄只占他们收入的极小一部分,被罚了也是不痛不痒,但对于这位信使而言,每月的例银乃是他养活自己与家人的唯一收入来源,一口气被罚了三个月的例银,就意味着他与全家人今后三个月内只能吃糠喝粥了,自然是深为肉痛。 但这名信使也知道,京城中枢与花马池营的消息传递乃是至关紧要的大事,哪怕只是稍晚一刻都会耽误事情、慢人一步,就更别说是一口气耽误了三五天时间了。 若是遇到那些脾气暴躁、心性无情的雇主,信使出现了这般严重失误,说不定就会丢掉半条命,所以梁辅臣的这般惩罚就已经是宽大处理、顾念旧情了。 于是,这名信使虽然是有些肉疼,但还是感激不尽。 这名信使的表情变化并没有逃过梁辅臣的眼睛,但梁辅臣表情不变,只是挥手道:“你先下去休息吧……顺便帮我把徐文清唤来这里,我有事情要交代他。” 等到这名信使答应一声、转身离开房间之后,梁辅臣却是暗暗想道:“记得他家中老父一直是年迈多病,我如今罚了他三个月银子,他的家中用度必然是无法周转……再过几天时间之后,这三个月的月银还是要寻一个理由还给他才行……” 终究只是小事情,这般念头在梁辅臣的心中只是一闪而过。 下一瞬间,梁辅臣就开始重新考虑赵俊臣的事情了。 “我这一次收到消息,因为一场意外变故,却是晚了四到五天时间,但赵俊臣的信使若是没有出现意外的话,就一定会比我提前好几天收到消息,但他这些天以来一直是不动神色,没有显露出任何迹象…… 此子不过是年纪轻轻,但他的城府心机,竟是要比许多朝中老臣还要更加深沉许多!若是寻常人收到这般喜讯,得到了入阁与封爵的赏赐,必然是喜不自禁、到处炫耀,唯恐世人不知,但赵俊臣却是可以耐住性子、逐步谋划,竟是没有透出任何迹象,当真是可怕……” 暗思之际,梁辅臣的眉头越皱越紧,愈加是认为赵俊臣的城府心机太深,今后必然会成为朝廷的一大隐患。 梁辅臣自然也明白赵俊臣故意隐瞒这项消息的原因,这项消息一旦是传扬出去,赵俊臣的声势必然是大为增涨,但陕甘官员收到了这项消息之后,也就会明白赵俊臣很快就会返回京城了。 正所谓“现官不如现管”,若是赵俊臣很快就要离开花马池营,那就代表着梁辅臣很快就要说一不二、大权独握了,众位官员发现了这一点之后,他们对待赵俊臣与梁辅臣的态度就会发生微妙的变化。 所以,赵俊臣索性是瞒下了这项消息,众位官员也就不知道赵俊臣很快就要返京的消息,依然是把赵俊臣视为陕甘境内的最粗大腿,纷纷是弃了梁辅臣、转投赵俊臣,而赵俊臣趁着众位官员百般讨好自己的机会,许多事情操作之际也会容易许多。 想到这一点,梁辅臣忍不住怒哼一声,表情也变得有些难看。 梁辅臣并不是聋子瞎子,自然是明白陕甘各地的督抚总兵们,这段时间以来争先拜访赵俊臣的事情,赵俊臣与他们私下密谈之际,也不知道达成了多少秘密交易、收获了多少好处! 事实上,梁辅臣如今已经快要忍无可忍了,这不仅是因为梁辅臣察觉到了赵俊臣的狼子野心,也不仅是因为梁辅臣怀疑赵俊臣就是指使马匪绑架自己的幕后主使,更还是因为赵俊臣这段时间以来的屡屡撩拨与挑衅,以及陕甘官员们对待赵俊臣与梁辅臣二人之际所表现出的截然不同态度。 梁辅臣也算是心机深沉、善于隐忍之辈,但经过这么多情况之后,却也是难以自持了。 “可惜了,这项消息确实是来晚了几日,否则我就可以提前传扬出去,也就可以破坏赵俊臣许多谋划……如今已是耽误了时机,赵俊臣的诸般计划已是进入正轨,只怕是没有任何作用了,反而是提前泄漏了圣旨内容、会损及朝廷的威望……” 而就在梁辅臣暗思之际,梁辅臣的幕僚徐文清推门而入。 梁辅臣经营了这么多年,手底下自然是有不少人才,徐文清就是排名靠前的幕僚,一向是精明强干。 见到徐文清出现之后,梁辅臣开口问道:“这些日子以来,张道真与李洪那边可有传来什么消息?” 梁辅臣被许庆彦从马匪手中搭救出来之后,就怀疑自己被马匪绑架的事情与赵俊臣有关系,所以就安排了张道真与李洪这两位心腹幕僚留在原地,详细调查自己被马匪绑架的真相。 如今已经过去了十余天时间,这两人的调查按理说应该是有些眉目了。 徐文清连忙是答道:“启禀梁阁老,他们二人传来消息,说是他们已经找到了一些迹象,很快就会调查出真相……并且,他们所调查到的一切迹象,皆是表明您当初遭遇马匪绑架的事情,赵俊臣确实是脱不开干系!学生这段时间在花马池营内也暗中做了一些调查,发现您遭遇绑架的那些日子,许庆彦并不在赵俊臣的身边……这般情况,也加重了赵俊臣的嫌疑。” 梁辅臣点了点头,沉声道:“派人催促他们一下,让他们一定要赶在赵俊臣返回京城之前查明真相!我一定要在赵俊臣收到圣旨的当天,就在他万众瞩目、荣耀加身之际,当众向他质问此事!赵俊臣这些日子以来的肆无忌惮、为所欲为,我要在那一天尽数还给他!” 说到后面,梁辅臣已是表情阴鸷、咬牙切齿。 梁辅臣很清楚,像是自己遭遇马匪绑架的这种惊天大案,嫌疑人又是涉及到了赵俊臣这般朝廷重臣,这种事情必须要他与赵俊臣面对面对质、当众揭穿罪行,让赵俊臣辨无可辩才行! 否则,哪怕是梁辅臣找到了切实证据,写成奏疏送到朝廷中枢向德庆皇帝弹劾赵俊臣,但只要是赵俊臣死不承认、胡搅蛮缠,又因为京城与陕甘三边相隔太远,朝廷想要查证也是耗时良久、困难重重,赵俊臣自然是有无数手段自保,这件事情说不定就要无疾而终,也就是让赵俊臣多了一些麻烦与非议罢了。 所以,梁辅臣必须要赶在赵俊臣离开花马池营之前,亲自出手、坐实此事! 到了那个时候,指使马匪绑架当朝阁老的罪名,足以彻底断送赵俊臣的仕途,不仅是解决了一项朝廷隐患,梁辅臣本人也能为自己狠狠出一口气。 …… 27/30 谢谢大家的关心。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五十二章.暗流. …… …… 与此同时,赵俊臣正在书房之中思考着灾民安置的问题。 依照赵俊臣的计划,他这次将会把自己各地的产业与田地进行一次整合,设法收纳灾民八万人左右,其中绝大多数灾民将会成为赵俊臣的佃户、被安置于各地田庄之中,另外还会挑选出一部分拥有一技之长、或是性格伶俐的灾民,补充到赵俊臣的各项产业之中。 即使是赵俊臣名下的产业极多,这段时间以来又通过“聚宝商行”的名义,暗中购置了大批军田与荒地,但想要同时安置这些多百姓,也是一件很有压力的事情。 所以,这项计划正式开启之后,赵俊臣很快就再次忙碌了起来,也就再次忘记了自己对于章德承的屡次承诺。 “这些日子以来,我先后从各大军镇的镇守总兵那里购置了二千五百顷荒废田产,又从各地巡抚手里购置了五千余倾尚未开垦的荒地,再加上汪家被抄之后的五百顷私田……在陕甘与山西境内,我总计是拥有三千余倾田地、五千余倾荒地! 各大军镇的逃兵现象极为严重,拥有大量闲置田地,这些田地皆是因为缺少人手耕种而逐渐荒废,各省境内尚未开垦的荒地也是价值不高,再加上这些督抚与总兵皆是有求于我,倒也没有花费太多银子…… 但根据户部的历年统计,西北各省的平均亩产粮食仅有三百二十斤,再考虑到朝廷的春秋两税,以及各种意料之外的天灾人祸……想要养活一名百姓,至少是需要两亩田地、又或者是五亩荒地…… 也就是说,这些土地看起来数量不少,但也只是可以养活三万五千名百姓,相较于西北各地的灾民总数,却也是车水杯薪,即使是再加上我从宣府军镇那里购置的数千顷田产,也是聊胜于无……唉,这一次也只能是尽力而为了,百姓能救下多少就救下多少吧!” 想到这里,赵俊臣的眉头不由紧皱。 赵俊臣为了安置灾民,也算是苦心竭虑了,但遇到接连不断的天灾、无边无际的灾民,却也是能力有限、无力回天,同时安置八万名灾民已经是赵俊臣的能力极限,剩下的事情就只能是束手无策、放任自流了。 人力终有穷,天道终有定——这两天以来,赵俊臣已经不知道多少次这般感慨了。 而就在赵俊臣暗暗计算之际,许庆彦则是推门而入。 进入房间之后,许庆彦禀报道:“少爷,刚刚收到了消息,张诚已是从西安府城附近的难民营之中,带走了四万余名灾民,如今正引导着这些灾民赶往宣府方向进行安置。” 听到许庆彦的禀报之后,赵俊臣的表情不由是轻松了许多。 西安城附近的那处难民营,乃是陕甘境内规模最大的难民营,只要是解决了这处难民营的百姓安置问题,整个陕甘境内的赈济压力都将会大为缓解。 与此同时,宣府军镇位于直隶北部,与京城中枢的距离最近,赵俊臣对于这处军镇的渗透时间最长、渗透力度也是最大,为了控制宣府军镇的经济命脉,赵俊臣早就把它的家底给彻底掏空了! 时至今日,宣府军镇名下的大部分闲置田产,都已是落入了“聚宝商行”的手中,加起来足有三千五百倾,乃是赵俊臣所控制的规模最大的田产,这批田产正好是可以用于安置西安城外难民营的灾民们。 听到这项计划的进展顺利,赵俊臣自然是心中松了一口气。 赵俊臣点了点头后,向许庆彦吩咐道:“派人去催促一下,让张诚一定要赶在今年秋种结束之前安置好所有百姓,抵达宣府之后,让他尽快组织百姓们开始耕种,耕具与种子我都已经让人准备妥当了,百姓们的居住问题可以稍缓一段时间,但绝不能延误了今年的秋种秋播,否则今后大半年都没有收成,咱们可没有能力白白供养数万百姓这么长时间。” 许庆彦是守财奴的性子,想到了百姓们一旦是耽误了秋种之后,赵俊臣所面临的诸般损失,不由是一阵头大,表情也是前所未有的严肃,点头道:“我这就派人催促张诚,一定要让他明白这件事情的时间紧迫。” 说完,许庆彦就要转身离开。 然而,刚刚走到房间门口,许庆彦似乎又临时想到了什么事情,再次向赵俊臣禀报道:“对了,刚刚还收到了一项消息,说是梁辅臣的信使终于赶到了花马池营,如今正在向梁辅臣禀报消息,这样一来,梁辅臣只怕是已是知道了朝廷的封赏与安排。” 赵俊臣却是不由一笑,说道:“我对同济庙的投入这么大,如今也是成果丰硕,这件事也算是他们再立一功了……如今大局已定,梁辅臣已是耽误了最佳时机,就算是让他收到这些消息也是无碍了。” 实际上,梁辅臣的信使之所以是半路上发生了意外、耽误了好几天的时间,也是因为赵俊臣的事先安排。 同济庙乃是赵俊臣手中的情报机构,一直是利用传教手段渗透庙堂各大势力,而梁辅臣身为内阁阁老、“帝党”重臣,自然就是同济庙的重点目标。 然而,梁辅臣拥有很强的人格魅力,他的心腹亲信皆是死心塌地、忠心耿耿,短时间内绝无可能让他们背叛梁辅臣,若是收买手段太过仓促的话,说不定还会暴露同济庙与赵俊臣的关系。 但方茹接手了同济庙的事情之后,同济庙的办事能力也是大为增涨,可谓是无孔不入,即使是短时间内不能收买控制梁辅臣的那些亲信与心腹,但想要收买一部分梁府仆从,却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而这一次,也正是同济庙所收买的一名梁府马夫发挥了作用。 早在离京之前,赵俊臣就推测一旦是陕甘局势发生变化,德庆皇帝肯定就会让梁辅臣赶到花马池营接掌大权。 所以,赵俊臣就提前叮嘱了方茹,表示一旦是朝廷局势发生了较大变化的话,梁府派出可靠信使赶去花马池营、向梁辅臣禀报消息之际,这个时候只需要梁府马夫稍稍动些手脚,安排一匹存在身体隐患的坐骑交给信使,再考虑到花马池营与京城中枢之间的道路状况,这名信使十有八九就会在半路上出现意外,梁辅臣也就不能及时收到消息,也就让赵俊臣得到了可以操作的时间差。 前几天,赵俊臣收到了方茹传来的消息之后,却又迟迟没有见到梁辅臣的信使赶到花马池营,就知道自己的这项安排一定是奏效了。 此时,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之后,许庆彦也是有些笑意,道:“这个信使也是倒霉,原以为他最多也就会耽搁一两天时间,没想到他一口气耽搁了三四天时间,也难怪梁辅臣会后知后觉了。” 说完,许庆彦的表情再次恢复了严肃,急匆匆的转身离开了。 对于许庆彦而言,目前没有什么事情要比催促百姓们尽快秋播秋种更加重要了。 若是百姓们耽误了今年的秋种,赵俊臣就必须要耗费好几十万两银子白白养活他们好几个月,这种事情对于许庆彦而言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见到许庆彦匆匆离开的背影,赵俊臣不由是摇头失笑,然后就恢复了专注,再次埋头处理灾民安置的事情了。 * 就在梁辅臣焦急等待着张道真与李洪二人查明真相的时候,他们二人也没有让梁辅臣失望。 这一天的晚上,张道真与李洪二人终于是寻到了一项至关重要的关键证据。 根据线报,张道真与李洪二人赶到了陕西东部的延川县,抓捕了一名叫做王茂的商贾。 这个王茂表面上只是延川县境内的一名寻常商贾,实际上则是与当初绑架梁辅臣的“黑虎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本身就是黑虎军首领王老虎的远亲堂弟,“黑虎军”这几年的诸般劫掠所得,也是由他出面负责销赃之事。 王茂并不是一个有骨气的硬汉,当他被张道真与李洪二人抓捕之后,顿时是吓破了胆子,还不等严刑拷打,就把所有情报尽数招供了出来。 延川县衙门的邢堂之内,王茂被绑在一根柱子上,他的面前则是摆放着各式刑具。 张道真与李洪二人,则是面无表情的听着王茂的供词。 王茂的面色煞白,表情惊慌至极,磕磕巴巴的说道:“……当时,小人恰好是赶去了‘黑虎军’的据点汤南山,与王老虎商议销赃分成的事情,期间有喽啰向王老虎禀报,称是一名贵公子装扮的青年男子求见王老虎,有一件大买卖要与王老虎合作,王老虎与小人只是相互利用的关系,彼此间也谈不上信任,得到禀报之后就把小人支开了…… 但小人离开之际,那名贵公子正好是被人领着去见王老虎,小人远远看了一眼,也就记下了此人的容貌……小人原本并未留意,只以为是豪族少爷与人结仇,于是就想要收买马匪为他报复仇人,这种事情并不少见,谁曾想这件事情竟是与当朝阁老有关系……” 说到这里,王茂却是大声哭喊了起来:“还望两位大人明鉴,这件事情确实与小人无关啊!小人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帮着一群流寇绑架当朝阁老啊!” 听到王茂的招供之后,张道真与李洪二人皆是眼睛一亮。 然后,张道真表情严肃的追问道:“你所说的那名贵公子打扮的青年男子,可是身高五尺左右,身材适中,双唇略薄,鼻梁有些塌,左眼比右眼略大一些,右眉角处还有一颗褐痣? 张道真的这般描述,皆是许庆彦的相貌特点。 听到张道真的询问之后,王茂连连点头道:“正是这般模样!正是这般模样!当时小人还有些奇怪,觉得他的相貌不像是陕甘人士,反倒是有些像苏杭出身的地主少爷。” 张道真与李洪二人相互对视一眼,皆是看到了对方表情间的兴奋之意! 若是可以证明“黑虎军”绑架梁辅臣之前,曾与许庆彦有过秘密接触,赵俊臣就再也无法摘脱干系了! 思考片刻之后,张道真再次转头看向王茂,语气稍稍温和了一些,缓缓说道:“王茂,你随我们赶去花马池营一趟!到了那里之后,我们会为你安排机会,让你暗中观察指认一个人,你要确认他是否就是你当时所见到的那名男子!这件事若是办成了,就是大功一件,我们也会留你一条性命!否则……就凭你与‘黑虎军’的关系,罪重难恕、必然是难逃一死!” 见自己还有活命的机会,王茂眼前一亮,顿时是连连点头,说道:“小人不敢怠慢,一定会用心观察、认真指认!” 张道真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向众人沉声下令道:“派人准备车马,我们要尽快赶到花马池营,向梁阁老禀报此事,并且是安排王茂暗中指认许庆彦!” 张道真与李洪二人皆是梁辅臣的心腹幕僚,办事之际一向是雷厉风行。 随着张道真的下达命令,他们很快就收拾好了一切,连夜离开了延川县,向着花马池营的方向赶去。 一路急行之下,他们仅是用了两天时间,就已经抵达了花马池营。 而就在张道真与李洪二人带着王茂抵达花马池营的那一天,赵俊臣针对蒙古右翼的计划,也终于是开始了第一步。 * 这一天,宁夏军镇与河套平原的交界处,一队边军将士经过了好些时日的幸苦之后,终于是将二十万石粮草运到了此处。 在那里,齐格木已是率着五千余名鄂尔多斯骑兵等候多时了。 明朝时期,一石粮食大约是相当于一百斤重量,二十万石就相当于两千万斤粮草,仅是运载所需的马车就有一千余辆,另外有大量的人力推车,护送粮食的军队也有三千余人。 但这么多明朝军队出现在河套平原境内,鄂尔多斯部落的族人却没有任何防范与敌视之意,见到自己面前的粮草越堆越多、渐渐变成了一座粮山之后,所有人皆是喜笑开颜。 对于鄂尔多斯部落而言,这些粮食就是他们今年过冬的指望。 “齐格木头领,依照赵大人的承诺,这二十万石粮草已经尽数运到这里了,你要不要清点一下?” 当所有粮草尽数堆放在一起之后,王英策马来到齐格木的身边,表情和善的开口问道。 …… 28/30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五十三章.大戏开幕. …… …… 王英,原名魏松,乃是赵俊臣这一次全歼蒙古联军的关键人物,若不是他忍辱负重、假意投降蒙古联军作为内应,且又在关键时刻暗中策反了齐格木,赵俊臣想要全歼蒙古联军也不是那么容易。 这样一位功臣,按理说早就应该受到赵俊臣的大加嘉奖了,但自从渭水决战结束之后,齐格木就一直不让王英离开自己左右,即使是齐格木撤兵退回草原的时候,也强行把王英留在自己身边、一同带回到了河套平原。 对于这般做法,齐格木宣称是自己与王英一见如故、想要与王英多交流一些时日,把王英带到河套平原的行为,也只是为了邀请王英前往鄂尔多斯部落作客、让王英感受一下蒙古族的热情待客之道。 但实际上,王英不过是齐格木的人质罢了,防止赵俊臣毁约的一道保险而已。 这一天,齐格木也同样把王英带在自己身边,一旦是赵俊臣按照约定那样把二十万石粮草交给鄂尔多斯部落,齐格木就会放任王英离开草原、回到明朝疆土。 此时,见到这二十万石粮草已是尽数卸到齐格木的面前,王英策马来到齐格木的身边,笑吟吟的问道:“齐格木头领,赵大人已是依照承诺,把这二十万石粮草已经尽数运到了河套境内,你要不要清点一下?” 齐格木见到自己面前堆积如山的粮草,脸上也是充满了笑意,说道:“对于赵大人的信誉,我当然是信得过的,赵大人既然是已经信守承诺、把二十万石粮草运到了这里,自然是不会弄虚作假、暗做手脚。” 话是这样说,但齐格木还是向着身边一名鄂尔多斯将领打了一个眼色示意,让他前去确认这批粮食的数量与真假。 实际上,明朝军队把这批粮草运到河套境内之后,搬卸粮草的事情就一直是由鄂尔多斯部落具体负责,时不时还会抽查一下,所以这名鄂尔多斯将领很快就确认了消息,向齐格木表示这批粮食并没有出现以次充好、缺斤短两的情况。 齐格木的表情愈加欢悦,哈哈大笑一声之后,冲着王英拱手道:“这次合作,你我双方也算是各取所需了!赵大人是一言九鼎的好汉子,希望咱们今后还能再有机会合作。” 王英却是苦笑摇头道:“这次合作,虽说是各取所需,但还是齐格木首领占了更多好处,不仅是利用这次机会除去了蒙古右翼的心腹大患准噶尔军队,还轻易收获了二十万石粮草……只希望你我双方下次合作的时候,齐格木首领的要价不要像是今次这般昂贵了!我大明朝虽然是地大物博,但一口气拿出二十万石粮草,却也是肉疼得很!” 听到王英的这般说法,齐格木又是哈哈大笑,也同样是认为自己占了便宜。 得意之余,齐格木也就没有留意到王英眼神深处的讥讽之色。 不待齐格木多说些什么,王英就向齐格木拱手道:“这些日子,鄙人留在草原做客,承蒙齐格木首领的热情招待,可谓是宾至如归,但鄙人毕竟是明朝武官,不能滞留于草原太长时间,如今既然是这批粮草已经交到了贵部手中,鄙人也应该告辞离开、返回汉人疆土了。” 对于王英的辞行,齐格木并不觉得意外,但还是假惺惺的挽留道:“这么早就要离开了?我还想多留你几日,难道是我招待不周吗?” 王英连连摇手,说道:“鄙人归乡心切,真不能再留了。” 齐格木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留王将军了,若是王将军下次再来草原,务必要到鄂尔多斯部落再次做客!” 王英则是意味深长的说道:“有机会的话,鄙人一定会亲自赶去鄂尔多斯部落的王帐,只希望到时候还可以再次见到乞颜盟主与齐格木首领。” 说完,王英就策马离开了齐格木的身边,很快就率领着明军将士急匆匆的离开了。 看他们匆忙离开的样子,就好似是有什么迫在眉睫的危险即将要降临于这里一般。 见到王英与明军将士匆匆离开的身影,齐格木则是心中有了误解,还以为他们这是害怕自己翻脸无情、突然出手攻击他们,不由是面现不屑,说道:“这些汉人,果然是一群胆小鬼!我若是想要翻脸,又何必留你们到现在?你们就算是逃又能逃到哪里?” 表达了心中鄙夷之后,齐格木转目看着自己面前的大批粮草,表情再次欢喜了起来,大声命令道:“勇士们,怯弱的汉人畏惧于我们的武勇,向我们进献了这批粮草!有了这批粮草之后,我们就再也不必担心今年冬天的寒风,你们的妻儿也可以填饱肚子!现在,所有人都行动起来,把这批粮草运回到王帐,接受乞颜可汗的嘉奖与赏赐!” 听到齐格木的说法之后,五千名鄂尔多斯族人皆是大声欢呼了起来,就好似他们打了一场了不起的胜仗一般。 然后,所有人纷纷是下马动手搬运,把眼前堆积如山的粮草装载到自己的马匹上。 然而,二十万石粮草实在是太多了,众人足足是忙碌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也只是装载了不到三分之一的数量。 但天量的粮草就在眼前,这是他们过冬的指望,所有人皆是不觉得有任何疲惫。 只是,鄂尔多斯部落的族人们搬运粮草的时候太过于专注,再加上河套平原乃是鄂尔多斯部落的势力范围,也就疏忽了防范与戒备,并没有注意到他们已经被人包围了! 在赵俊臣的促成之下,巴根很轻易就与草原上的那支准噶尔军队汇合于一处,麾下兵力高达一万四千余,近乎是鄂尔多斯部落族人的三倍数量。 在巴根的指挥之下,准噶尔骑兵们皆是用棉布包裹着马蹄,尽量减轻动静,缓缓逼近着他们。 最终,等到鄂尔多斯部落的族人们发现了准噶尔骑兵的出现,准噶尔骑兵们已经逼近到了三里之外,这几乎已经是草原骑兵进行冲锋的最佳距离了! “勇士们!冲杀过去!杀死所有鄂尔多斯叛徒!把他们的粮草全部抢到手中!杀!杀!杀!” 随着巴根的一声怒吼,准噶尔军队顿时是万马齐奔、杀声震天,一时间大地也为之颤抖! 不久之前还在嘲笑汉人全都是胆小鬼的齐格木,见到这一幕之后顿时是面色煞白、眼神中满是惊慌之色,身体忍不住轻轻颤动着。 “是准噶尔军队!” “准噶尔军队杀来了!” “他们的兵力至少也有万余人!” 族人们惊声呼喊之际,齐格木环视四周,举目所及皆是黑压压的准噶尔骑兵、以及马蹄奔腾之际所扬起的漫天灰尘。 齐格木粗略估算了一下,发现对方兵力至少也是己方的数倍有余,再加上鄂尔多斯部落的族人们一直是忙着搬运粮食,早已经透支了体力,短时间内也没有能力集结兵力、组成阵势,显然是无力与敌人抗衡。 齐格木并不是一个奋勇之辈,否则他当初遇到危机之后也不会轻易反水了。 事实上,也正是因为渭水战事的临阵反水,齐格木早就抛弃了自己的血性与悍勇,变得愈加惜命了。 眼见到己方毫无胜算,齐格木心中慌乱之余,却也是很快就做出了决断! 只见他大声呼喊道:“丢下所有粮草!所有人跟随我撤往王帐方向!不可与敌死拼!待我禀报乞颜盟主之后,乞颜盟主派出大军追讨,这些粮草很快就可以抢回来!现在,快些掩护我返回王帐!撤!快撤!” 呼喊之际,齐格木的声音之中充满了惊慌之意。 正所谓“将乃兵之胆”,齐格木的表现既然是这般不堪,再加上鄂尔多斯部落的族人们各方面皆是处于劣势,随后的战况也就可想而知了。 箭如雨下、刀枪夺命! 这是一场压倒性的围攻、也是一场血流成河的追杀! 战况很惨烈,持续时间也很短,不过是半个时辰的时间就已是尘埃落定了。 最终,附近十里范围内,皆是横尸遍野,但这些尸体大都是出身于鄂尔多斯部落的战士! 既是有心算无意,也是以众凌寡,再加上齐格木的怯弱无胆,准噶尔军队自然是获得了一场完胜! 齐格木麾下的五千名鄂尔多斯族人,有三千余人丧命于此,而准噶尔军队的伤亡则是只有五百人左右。 不过,在族人们的冒死掩护与拼命突围之下,齐格木最终还是率着剩下的千余人成功逃走了。 不能趁着这次机会亲手杀死齐格木,巴根自然是心有不甘。 当然,若是巴根下定决心追杀的话,齐格木绝无可能逃走,但巴根心中明白,自己这次担负着调虎离山的任务,为了尽量争取时间,他并不能耗费太多精力追杀齐格木,只能是暂且放过对方一马。 战事结束之后,巴根乘在战马上、望着鄂尔多斯部落的王帐方向,咬牙道:“齐格木这个无胆鼠辈!简直就是蒙古人的耻辱!就知道一味逃窜!只可惜不能把他留在这里,亲手杀之以解我心头之恨!” 恨恨说了这么一句之后,巴根很快就面现冷笑:“不过,他这次苟活下来,这也是一件好事,他很快就会亲眼见证到河套平原的沦陷、鄂尔多斯部落的没落,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当初的临阵背叛!这些事情,足以折磨他一辈子……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他今后还能再次苟活,没有死在狡猾汉人的手上!” 说完,巴根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二十万石粮草,表情间也多了一丝喜意,大声命令道:“将士们,把这些粮食尽数装载于战马上,我带你们回家!” 准噶尔的骑兵们皆是心中清楚,当他们抢走了这批粮草之后,就必然会迎来蒙古右翼各部无穷无尽的疯狂追杀。 但看到眼前好几座堆积如山的粮草,再听到巴根口中的“回家”二字,所有人皆是大声欢呼了起来。 准噶尔军队不仅是拥有一万四千余人,更还是一人双马、甚至三马的配置,刚刚又从鄂尔多斯部落手中抢下了三千余匹战马,再加上本部的后勤车马,拥有很强的运载能力。 因为时间紧迫,准噶尔军队的动作也很快,大约只是一个时辰之后,就已经把所有粮草搬运一空。 等到全部粮草皆是装载完毕之后,巴根先是向着鄂尔多斯部落王帐方向深深看了一眼,然后又转头向着明朝疆土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暗自发誓自己一定会再次回到这里、到时候他一定会洗刷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种种耻辱。 然后,巴根再也没有任何耽搁,挥手大声道:“撤!” 随着巴根的话声落下,准噶尔军队就向着西域方向快速离开了。 * 赵俊臣所选择的粮草交接地点很讲究,这里虽然是位于河套平原境内,但与鄂尔多斯部落的王帐距离较远。 这也就给巴根争取到了较为宽裕的逃亡时间。 所以,齐格木突围逃走之后,哪怕是一路上快马加鞭、毫无停歇,也是足足耗费了三个多时辰的时间才赶到了鄂尔多斯部落的王帐。 这个时候,已是天色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了。 却说,当齐格木赶回到了鄂尔多斯部落的王帐之际,蒙古右翼的盟主乞颜正在与蒙古右翼的各部首领聚在一起、商议着粮草分配之事。 收到粮草被截走的消息之后,乞颜顿时是怒火滔天,狠狠砸碎了眼前的一切东西,恶声说道:“准噶尔部落的一群野皮!不过是奴隶出身的贱种!竟然也敢欺瞒戏耍于我,我一定要把他们尽数吊死,否则就不能洗辱泄恨!” 其实,乞颜早就想要联合蒙古右翼各部一同出兵,剿灭草原上的这支准噶尔骑兵了,但还不等他调遣兵马、联系蒙古右翼各部,这支准噶尔军队就突然派来了一位使者求见乞颜,这名使者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准噶尔军队已是没有能力返回西域,所以就想要在草原上安定下来,并且是寻求鄂尔多斯部落的庇护,也愿意为鄂尔多斯部落效力。 这名使者的这般表态,让乞颜心中有了迟疑,剿灭准噶尔军队的计划也是一拖再拖,没想到这一切都是准噶尔军队的拖延之计,最终他们不仅是没有投靠鄂尔多斯部落,更还从鄂尔多斯部落手中抢走了二十万石粮草! 乞颜自觉受了欺瞒与侮辱,顿时是怒不可遏。 事实上,不仅仅是乞颜怒火冲天,一众蒙古右翼的部落首领也皆是急不可耐——二十万石粮草,对于草原各部落而言简直就是天数,足以让他们彻底失去理智了! 他们还指望着这批粮草熬过今年寒冬呢,眼看着就要入手,却又被人半途截走,所有人都是心情愤懑,急切想要把这批粮草夺回手中。 “乞颜首领,准噶尔欺人太甚了!咱们绝不能放过他!” “各部落一同派出兵马,一定要尽数杀死他们!” “这批粮草是咱们过冬的指望啊!必须要夺回来!” 听到各部落的首领纷纷请命,乞颜恶狠狠的说道:“这么多的粮草,准噶尔军队想要一口吞下,难道就不怕噎死自己?他们带着这批粮草,必然是速度不快!咱们现在派出勇士追杀他们,一切都还来得及!传我之令,召集一万五千名鄂尔多斯部落勇士,即刻出兵追杀准噶尔军队!” 鄂尔多斯部落虽然是蒙古右翼最为强盛的部落,但毕竟只是一个部落而已,只是拥有两万余名骑兵罢了,这次一口气派出了一万五千军队追杀准噶尔军队,也是下了血本。 下令之后,乞颜转头看向帐内的各部首领,又说道:“还请各位首领派出快马前往各自部落,让各部落的勇士们即刻行动起来,协同鄂尔多斯部落的军队一同追杀准噶尔余孽!绝不能让他们带着这批粮草逃回西域,否则就是后患无穷!” 听到乞颜的这般说法,各部落的首领纷纷是大声答应,皆是第一时间派出了快马信使赶去各自部落召集军队。 在二十万石粮草的诱惑之下,各部落皆是行动迅捷。 到了第二天早上,一支规模高达一万五千人的鄂尔多斯部落大军已是集结完毕,迅速向着准噶尔军队的逃窜方向追杀而去! 半路上,蒙古右翼的各部落军队也是纷纷加入,这支追兵的规模很快就逼近到了三万人马! 这样一支规模强大的军队,自然是有把握全歼准噶尔军队。 但与此同时,这也就意味着,河套平原的防备力量大幅削弱了! * 这一天的早上,就在鄂尔多斯部落派出大军追杀准噶尔军队的同时,许庆彦则是快步走进总督府的小厨房之中,表情间满是不悦之色。 这处小厨房之中,一名总督府的仆从正在扇着炉火熬着汤药,屋子里弥漫着药物的刺鼻气味。 这碗汤药,自然是赵俊臣所用,乃是根据章德承的药方熬制而成,需要赵俊臣每日三餐之前服用。 今天早上,似乎是发生了某些意外,赵俊臣的汤药迟迟没有送来,赵俊臣也就迟迟不能进食早餐,所以就让许庆彦前来这里催促。 许庆彦进入小厨房之后,当即就大声训斥道:“怎么回事?汤药为何还没有熬成?赵大人还等着吃早饭呢!一旦是耽误了赵大人的身体,你担待得起吗?” 听到许庆彦的训斥,这名仆从连忙是小心翼翼的解释道:“还请许爷见谅,这绝不是小人的懈怠,但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鬼,昨天夜里把熬药所用的木炭与炉子全部泡了水,小人好不容易才寻到了新的木炭与炉子,所以就耽误了一些时间……但还请许爷放心,汤药马上就熬好了,最多再过一刻钟时间,小人就给赵大人送去!” 许庆彦轻哼一声,说道:“若是一刻钟之后,你还没有送来汤药,你也就别在总督府干活了!” 说完,许庆彦就冷着脸离开了。 千人千面,许庆彦在外人面前就是这般嚣张模样。 然而,许庆彦离开小厨房的时候,却没有注意到旁边房间里正有两个人隔着窗户仔细打量着他。 这两个人,正是梁辅臣的幕僚张道真、以及与许庆彦有过一面之缘的王茂。 见到许庆彦远去之后,张道真问道:“王茂,你仔细辨认一下,你当初所见到的那名贵公子打扮的青年男子,是不是就是此人?” 听到张道真的询问,王茂的表情有些迟疑,只觉得许庆彦与他当初所见之人有着六七成相似,但也不敢完全肯定。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指使马匪绑架当朝阁老,这般事情一旦泄露出去就必然是震惊朝野,许庆彦出面之际自然是做了一定的伪装,绝不敢暴露本来面目,也就让王茂心中产生了一些似是而非之感。 虽然是不敢完全确认,但王茂想到张道真的曾经承诺,表示他办成此事之后就可以保全性命,却也不敢说自己有些拿捏不定、认不出来。 最终,王茂咬牙道:“发型与服饰皆是变了,但千真万确!就是这个人!” …… 石化诅咒解除,所以明后两天双更。 本周之内,会彻底结束陕甘剧情,草原战事因为赵俊臣不会具体参与的缘故,将会用春秋笔法带过。 29/30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五十四章.圣旨到!. …… …… 确认了许庆彦的相貌之后,张道真当即是赶到了梁辅臣面前禀报消息。 听到禀报之后,梁辅臣的表情之间既没有吃惊、也没有愤怒,只是面色冷峻,缓缓道:“哦?这么说,我当初被马匪绑架的事情,确实是赵俊臣的幕后主使了?” 张道真追随梁辅臣多年,最是了解梁辅臣的性格,知道梁辅臣的这般表现,就代表着他已经下定决心了。 所以,张道真的表情也是异常肃穆,答道:“正是如此!梁阁老,您看咱们要不要即刻召集花马池营的全体官员,当众揭穿赵俊臣的恶行?” 梁辅臣摇了摇头,冷笑道:“不可,我们要等到传旨大臣抵达花马池营之后再出手!……若是提前出手揭穿他的罪行,就给他留下了辩解与脱罪的机会,但等到传旨大臣传达了圣旨之后再出手,他就必将是难逃一死!” 张道真也是一个聪明人,稍加思索之后,很快就明白了梁辅臣的深意。 这件事情确定之后,梁辅臣与赵俊臣之间已是结下死仇,再也没有缓解关系的可能。 以梁辅臣的刚烈性格,这般情况下必然是要拿出雷霆手段、毕其功于一役,让赵俊臣彻底陷入死地,绝不给他留下任何机会! 但若是现在就当众揭穿了赵俊臣的罪行,赵俊臣固然是狼狈不堪、声名扫地,但也留给了赵俊臣一定的缓冲时间! 赶在传旨大臣抵达花马池营之前,赵俊臣依然有机会抹除证据、洗脱罪名,说不定就会让他寻到翻盘机会。 更何况,若是现在就揭穿了赵俊臣的罪行,等到传旨大臣抵达花马池营之后,发现赵俊臣已是犯了重罪、沦为待罪之身,为了维持朝廷的体面,也就不会当众宣布朝廷封赏赵俊臣的旨意。 这也就意味着,赵俊臣将是处于“大功未赏”的状态,今后也就有了功过相抵、保住一条性命的可能性。 反之,若是等到传旨大臣抵达了花马池营、当众宣读了圣旨之后,梁辅臣再是突然出手揭穿赵俊臣的诸般罪行的话,根据德庆皇帝的圣旨内容,赵俊臣接到圣旨之后必须要即刻返回京城,所以赵俊臣也就失去了暗做手脚、扭转局面的时间与机会! 与此同时,传旨大臣宣读了封赏圣旨之后,赵俊臣的赫赫战功已经得到了回报,他的罪行传到朝廷中枢之后,自然也就失去了功过相抵的机会。 最重要的是,朝廷刚刚才是重赏了赵俊臣,赵俊臣下一刻就爆出了暗中指使马匪绑架当朝阁老的滔天重罪,这般情况必然会让德庆皇帝恼羞成怒! 以德庆皇帝的性格,绝不会留给赵俊臣任何辩解机会,肯定是罪加一等、严惩不贷! 到了那个时候,赵俊臣就是十死无生的局面,再无任何反抗之力! 想明白了这些之后,张道真的脸上满是钦佩之色,真心实意的夸赞道:“梁阁老的深思熟虑,学生愧不能及!” 梁辅臣并没有理会张道真的夸赞,只是问道:“关于传旨大臣左兰山的目前行踪,你可有收到消息?” 张道真答道:“学生今天刚刚才收到消息,称是左兰山进入了西安府境内之后,就突然间宣称自己身体有疾,表示要在西安府城内休养三天时间……估算一下时日,他再过三四天时间就会抵达花马池营。” 梁辅臣再次冷笑道:“左兰山乃是赵俊臣的心腹,他这一路上屡次拖延时间,就是为了给赵俊臣争取更多好处,想要等到草原战事正式开始之后,再让赵俊臣返回京城……嘿嘿,这个如意算盘虽然打得好,但等到我当众揭穿了赵俊臣的罪行之后,他的诸般苦心也就要全部付诸于流水了!” 说完,梁辅臣的表情变得愈加严肃,向张道真叮嘱道:“既然如此,等到左兰山抵达花马池营之际,也就是咱们出手发难之时!今后的三四天时间之内,你要亲自教导王茂,一定要让他明白自己到时候应该如何表态。如何作证,绝不能让赵俊臣得到任何辩解机会……与此同时,也要务必小心,三边总督府内如今遍布着赵俊臣的眼线,绝不能让他们发现王茂的存在!” 听到梁辅臣的吩咐之后,张道真连忙是躬身领命道:“学生遵命!一定会认真教导王茂,并且是小心隐藏他的行迹,绝不让任何人发现他的存在!” 梁辅臣满意的点了点头,挥手就让张道真离开了。 张道真离开房间之后,梁辅臣则是独自沉吟良久,反复推敲着自己的计划,只觉得是万无一失。 最终,梁辅臣表情冷峻的轻声自语道:“也怪我当初瞎了眼,竟然会认为赵俊臣是一个有用之才,甚至是主动与他合作多次……但如今发现了他狼子野心的真面目,也是为时未晚!……赵俊臣,我曾经向你说过,我这个人一向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遭遇马匪绑架与囚禁的羞辱,如今也是时候让你付出代价了!” * 根据赵俊臣与巴根之间的约定,花马池营将会在巴根夺走粮草的第三天派出大军出征河套。 事实上,赵俊臣与梁辅臣并没有想要食言毁约的意思。 所以,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花马池营的所有官员皆是忙碌不停,整个陕甘三边也是动作频频、兵马调动不断。 忙碌于军务之际,因为梁辅臣的刻意隐忍,以及赵俊臣的主动配合,两人虽然是各怀鬼胎,但也算得上是配合默契。 在此期间,王英也是及时赶到了花马池营,顿时是引起了所有人的瞩目。 这种瞩目不仅是因为他的居功至伟,也是因为他带回了河套平原与鄂尔多斯部落的第一手情报。 根据王英所汇报的情报,赵俊臣与梁辅臣二人也稍稍调整了出征草原的部署与计划。 很快的,时间已经到了出征河套的日子。 这一天的清晨卯时,天色害只是蒙蒙发亮,随着梁辅臣的一声号令之下,陕甘境内的各部军队皆是向着草原方向展开了猛烈攻势,分为三路大军、出其不意的攻进了河套境内。 其中,左路大军以固原总兵方振山为主将、何漳为副将,汇聚了固原军镇与宁夏军镇的三万兵马;中路大军以禁军指挥使关武元为主将、宁夏军镇总兵林惠石为副将,汇聚了禁军援兵、宁夏军镇、以及卫国军的五万八千兵马;右路大军以甘肃总兵金虎原为主将、榆林总兵王彦为副将,汇聚了甘肃军镇与榆林军阵的三万三千兵马。 这三路大军加在一起,总计是出动了十二万兵马,陕甘三边境内的所有主力皆是参与其中,这般动作之大,足以是说明梁辅臣与赵俊臣二人的决心之大! 明军将士们皆已是收到了消息,明白鄂尔多斯部落的主力大军已经被调虎离山,这正是他们争抢军功的大好时机! 于是,各军官兵皆是充分发挥了欺软怕硬、贪功冒进的优良品质,所有人都是表现积极、争先恐后。 这样一来,初期战事发展可谓是极为顺利。 到了第二天的晌午时分,梁辅臣与赵俊臣二人就已经收到了好几份捷报,三路大军皆是把战线推进了草原深处,攻破了好几处鄂尔多斯部落的营地,也皆是劫掠到了大量的鄂尔多斯部落的妇孺族人、以及各种牲畜与物资。 眼见到战事进展顺利,赵俊臣与梁辅臣二人心中欢喜之余,也是愈加不敢怠慢,生怕是大好局面会有横生波折,所以他们二人皆是坐镇于总督府内不敢轻离,焦急的等待着前线最新战报。 这一天的下午申时三刻,就在赵俊臣与梁辅臣二人再次收到了中路大军送来的一份捷报之后,还不等他们二人表达欢喜之意,就见到花马池营代总兵郑余步履匆匆的进入了总督府大堂,快声禀报:“启禀两位钦差大人,内阁阁老左大人已是携着陛下圣旨来到了花马池营的东门之外,如今正等候着两位钦差大人亲自前去迎接圣旨!” 听到郑余的禀报之后,赵俊臣与梁辅臣皆是下意识的首先向着对方看去,却发现对方也正在注视着自己,两人皆是表情不变,似乎是早有预料,但两人的眼睛里皆是闪烁着精光。 一时间,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 梁辅臣似笑非笑,向着赵俊臣拱手祝贺道:“估算一下时日,这份圣旨应该是为了封赏赵大人而来!赵大人拥有全歼蒙古联军的赫赫战功,这份封赏必然是圣恩厚重,老夫在这里提前恭贺赵大人了!” 随着梁辅臣的话声落下,总督府正堂内的官员们,也纷纷是争先表示恭贺。 赵俊臣也同样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拱手还礼道:“梁阁老客气了!晚辈今后还要向您多多讨教才是!” 一番客套之后,两人皆是一笑,并肩离开了总督府正堂、率领着众位官员赶往花马池营东门迎接圣旨。 当他们抵达东门之际,左兰山已是等候多时了。 这一次是为了给赵俊臣颁发封赏圣旨,所以左兰山等待之际也没有任何不耐之色。 见到赵俊臣现身之后,左兰山先是表情亲热的含笑点头示意,然后就从身边的木盘之中取出了一封明黄色圣旨,高声说道:“赵俊臣接旨!” 随着左兰山的话声落下,赵俊臣快步向前两步,然后下跪俯首,静静等候着左兰山宣读圣旨内容。 在赵俊臣的身后,包括梁辅臣在内,所有官员也纷纷是跪下一片。 这是赵俊臣荣耀加身、最为风光的时刻,所以左兰山宣读圣旨的时候也是一脸喜气。 只见左兰山深深吸了一口气,用自己最大的音量,悠扬顿挫的宣读道: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朕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赵俊臣屡立奇功、歼灭鞑敌,保全一方,以安社稷,朕甚嘉之!堪为庙堂之砥柱,朝廷之干城也!思及赵俊臣治理户部多年,亦是成效显著、政绩颇多,谓之文武兼全,岂不嘉之以宠命乎! 兹授赵俊臣为当朝少傅、东阁大学士,进入文华阁辅佐朝政;另册封为不世新成伯、食俸八百;赐玉牌一面、明珠十颗、金银各三千! 赵俊臣接旨之后,当是即刻返回京城,不可有任何耽搁!钦此!” 随着左兰山宣读完了旨意,赵俊臣当即是高声答道:“臣,赵俊臣领旨谢恩!” 一番流程结束之后,左兰山把圣旨交到了赵俊臣的手中,赵俊臣抬手接过圣旨之后也是缓缓站起身来。 然后,左兰山满脸笑意的拱手恭贺道:“从今往后,赵大人不仅是成为了内阁辅臣之尊,同时也成为了当朝勋贵,这可是满朝百官之中独一份的荣耀,左某在这里恭贺赵大人了!” 赵俊臣笑着点了点头,虽然已是提前知晓了圣旨内容,但切实收到圣旨之后,他的心中依然是难掩喜意。 做了这么长时间的棋子,如今终于是拥有了成为棋手的资格,这些日子以来的所有风险与幸苦也就全部值得了。 但赵俊臣的表情之间,却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淡然模样,拱手还礼道:“我能有今日的荣耀,左阁老必然是出了大力,今后必有报答!” 听到赵俊臣的承诺与暗示,左兰山顿时是心中一松,他就等着赵俊臣的这句话呢。 然而,不等赵俊臣与左兰山多说几句,花马池营的众位官员已是纷纷涌到了赵俊臣的身边,争先恐后的表达恭贺之意,生怕自己落在人后、少说了一句。 一时间,赵俊臣的耳中满是讨好与恭维的话语。 “恭喜赵大人!贺喜赵大人!” “哈哈,从今往后,就应该称呼您为赵阁老了!” “赵大人年纪轻轻,称呼中加一个‘老’字,似乎是有些不妥,还是称之为赵爵爷较为妥当!” “赵阁老圣眷厚重,卑职曾在您的麾下办事,如今也是与有荣焉啊!还望赵阁老回到京城之后,切不要忘了您当初帐下还有卑职这样一名小卒!” “下官能在赵大人手下办事,当是一生之荣耀!今后赵大人若有吩咐,下官必当是竭尽全力!” 就像是左兰山所说,赵俊臣同时拥有勋贵与阁老的身份,这是满朝百官之中的独一份殊荣,从今往后必然是声势大涨,众位官员自然是迫不及待的想要与赵俊臣多拉近一些关系。 说到后面,众官员的表态已是愈加露骨,甚至还有一些官员忍不住当场表达了投效之意,赵俊臣也是应接不暇。 而就在众位官员纷纷向着赵俊臣表示恭贺的同时,梁辅臣只是站在一旁沉默不语,静静看着赵俊臣出尽风头,但他的嘴边似乎是带着一丝冷笑。 足足过了一刻钟时间之后,众位官员的讨好与恭贺才终于是告一段落。 然后,众官员拥蹙着赵俊臣、梁辅臣、以及左兰山这三位阁臣,回到了总督府的正堂内。 等到众人各自落座之后,左兰山就想要先行开口,询问草原战事的近况。 然后,不等左兰山说话,沉默许久的梁辅臣就已是抢先说话了。 只见梁辅臣突然间站起身来,用他锐利逼人的目光深深打量了赵俊臣一眼之后,扬声道:“赵大人,我这里有一件事情,想要趁着这次机会,向你讨个说法!” …… 上一章,关于准噶尔军队的运载量,虫子计算出错,如今已做修改,大家见谅。 另,凌晨左右还有一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五十五章.当面对质. …… …… 听到梁辅臣的质问语气,再看到梁辅臣的严肃表情,所有官员皆是心中一惊。 所谓“讨个说法”,实际上就是兴师问罪、当面对质、要求解释的意思。 所有官员皆是闭口不敢多言,只是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赵俊臣与梁辅臣二人的表情变化。 这是阁臣之间的冲突,众位官员皆是不敢随意参与其中。 另一边,在梁辅臣的质问与逼视之下,赵俊臣依旧是一副风淡云轻的模样,只是表情略有惊讶,问道:“哦?梁阁老要向晚辈讨个说法?究竟是什么事情,竟是这般严重?” 梁辅臣并没有直接回答赵俊臣的询问,而是转身向着正堂内众位官员问道:“诸位同僚!早在一个半月之前,本阁就奉了陛下的旨意,赶来花马池营主持陕甘三边的所有军政事务!本阁当然是不敢懈怠,领旨当天就离开了京城中枢,一路上也是日夜不歇、马不停蹄,按理说早就应该赶到花马池营了……但实际上,直到半个月之前,本阁才是迟迟出现!各位可知道,本阁为何会是耽误了这么长时间?” 梁辅臣迟迟不能抵达花马池营,官方解释是他途中生了重病,但在座众人皆是陕甘境内的高层官员,都是消息灵通之辈,自然是清楚这件事情的真相! 实际上,梁辅臣并不是因为半途生病而耽误了时间,而是因为他半路上被马匪绑架了! 但这种事情太过敏感,关系到朝廷的威望、阁臣的声誉,又如何能够当众讲明? 所以,听到梁辅臣的询问之后,众位官员皆是表情尴尬,愈加是闭口不敢言。 众位官员之中,也唯有刚刚赶到花马池营的左兰山与鲍文杰二人确实是不明真相,表情间充满了疑惑。 梁辅臣环顾之际,将众位官员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顿时是明白了众人的想法,却是面现冷笑,道:“看来,众位同僚皆是知道真相,只是不敢讲出真话而已!既然如此,你们不敢讲,那就由本阁亲自来讲!我这次之所以是延迟了好些时日才赶到花马池营,并不是因为途中生了重病,而是半路上遭到了马匪的绑架!更还被马匪囚禁于地窖之中,长达二十天时间!……奇耻大辱啊!” 听到梁辅臣的这般说法,在场所有人都是面色惊变! 左兰山与鲍文杰二人得知了真相之后,出于心情震骇之下,更是忍不住当场站了起来! 其中,鲍文杰惊声说道:“什么?梁阁老被马匪绑架了?究竟是哪里的马匪?他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成?就连当朝阁老也敢绑架?” 不过,众人之中,也唯有左兰山与鲍文杰是震惊于事情的真相,其余的众位官员之所以是表情生变,只是因为他们没想到梁辅臣会自曝己短罢了! 梁辅臣并没有理会众人的面色纷变,只是自顾自的说道:“但这件事情,却有颇多蹊跷之处!本阁之所以是遭到马匪绑架,乃是因为路过驿站吃饭之际,饭菜里被人下了巴豆,马匪攻来之际,手下侍卫们皆已是手脚乏力,这显然是蓄谋已久的举动! 本阁被马匪囚禁了整整二十天之后,赵大人的长随许庆彦突然间出现了,成功的营救了本阁,但还不等本阁开始着手调查这伙马匪绑架自己的原因,就发现所有马匪已是尽数自焚而亡了!一个活口也没有留下! 万幸的是,本阁被绑架的事情,并没有影响到陕甘三边的战局,赵大人显然是胸有成竹,一举全歼了蒙古联军,立下了赫赫战功,如今更是凭借这般功绩,获得了入阁辅政的资格、以及新成伯之爵位……可谓是收获匪浅! 巧合的是,赵大人前脚刚是全歼了蒙古联军,我后脚就被他的长随许庆彦给搭救了出来……若是我被搭救的时间稍稍提前一些,只怕是就要与赵大人争功了,若是我被搭救的时间稍稍延后一些,仅凭赵大人的一己之力,也是无力推动朝廷出兵收复河套的计划!但我被营救出来的时间,却是不早不晚,既是没有机会与赵大人争功,又能帮着赵大人推动朝廷出兵收复河套的计划……就像是这一切早就安排好了!” 说话间,梁辅臣的目光转向了赵俊臣,锐利的眼神好似刀枪一般,愈加是咄咄逼人。 事实上,不仅是梁辅臣,众位官员听到了梁辅臣的说法之后,纷纷用眼角余光暗中观察着赵俊臣的表情变化。 在梁辅臣的引导之下,所有人皆是忍不住心中生疑,认为赵俊臣也许就是梁辅臣遭到绑架之事的幕后主谋! 在这件事情上,赵俊臣的获益最大,一切时机也太过于巧合,而且许庆彦出手营救梁辅臣之际,马匪们竟是集体自焚而亡、就连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这般情况也太过诡异了,颇有些欲盖弥彰、自导自演的意味。 所有政客皆是阴谋论的忠实受众,这个时候也难怪他们的心中会产生一些联想了。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赵俊臣的表情也渐渐阴沉了下来,似乎是动了怒气,只是强自忍着。 沉默良久之后,赵俊臣缓缓说道:“梁阁老,你的这些说法,可是怀疑我就是指使马匪绑架于你的幕后主谋?但若只是凭着一些毫无根据的疑点,你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当众向我发难……你究竟还有什么怀疑,一口气全部讲出来吧!若是你找到了某些佐证,也不妨是尽数拿出来!本阁接到圣旨之后,还要尽快赶回京城,却是不想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耽搁时间。” 说到这里,赵俊臣的话锋一转,同样是目光逼人的看着梁辅臣,又说道:“但本阁要在这里提醒一句,若是梁阁老的怀疑与佐证完全经不起推敲,就不要怪我告状告到陛下那里、与你打官司了!” 此前,赵俊臣在梁辅臣面前总是自称“晚辈”,这是为了表示尊重、刻意与梁辅臣拉近关系,但如今赵俊臣突然间换了自称,一口一个“本阁”,却是有些公事公办、恩断义绝的意思了。 听到赵俊臣的威胁之后,梁辅臣则是不屑一顾!他认为赵俊臣的这般威胁,只是垂死挣扎罢了。 于是,梁辅臣马上就做出了回应,说道:“没错!根据本阁的详尽调查,这件事情就是由你的长随许庆彦一手操办而成!从头至尾,他皆是参与其中!收买马匪绑架于我的人就是他!事后杀掉马匪灭口的人也是他,把我囚禁于地窖里的人是他!最后装模作样的出面营救于我的人还是他! 赵大人,我且问你!在本阁遭遇马匪绑架之前,一向是与你形影不离的许庆彦在哪里?” 听到梁辅臣的质问,众位官员的表情愈加是有些怀疑。 确实,若是赵俊臣打算收买马匪绑架梁辅臣的话,出面负责这件事情的人,就一定是赵俊臣的铁杆心腹! 而赵俊臣手底下最受信任的心腹,无疑就是许庆彦了! 事实上,早在梁辅臣遭遇马匪绑架之前,从来都是与赵俊臣形影不离的许庆彦,就突然间不见了踪迹,这件事情很多人都知道,但任谁也不知道许庆彦那段时间去了哪里,这般情况显然是再次增加了赵俊臣的嫌疑! 在众人的怀疑目光之下,赵俊臣的表情愈加阴沉,似乎是强自按耐着怒气,再次问道:“梁阁老,容我再次提醒你一句!你所说的这些疑点,皆只是似是而非,根本经不起推敲!我再问你一句,你的这些怀疑与指责,可有确凿证据?” 见到赵俊臣依旧是死鸭子嘴硬、不见棺材不落泪,梁辅臣冷笑道:“若是没有寻到确凿证据,我又岂会是当众揭露此事?” 说完,梁辅臣转头扬声唤道:“把那人带进来!” 梁辅臣的唤声刚落,张道真就领着张茂快步进入正堂之中,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然后,张道真向张茂吩咐道:“当着各位大人的面前,你把所有事情皆是一五一十的详细讲述一遍!” 在众位官员的紧紧盯视之下,张茂心中有些慌乱,说话也有些磕磕巴巴,但他还是把所有情况尽数讲了一遍。 尤其是许庆彦曾经与绑架梁辅臣的那伙马匪有过秘密接触的事情,更是引起了一片哗然 听完了张茂的讲诉之后,众位官员看向赵俊臣的目光,已是发生了彻底的变化。 这些证据,完全可以证明,梁辅臣遭到马匪绑架的事情,与赵俊臣有着直接关系! 暗中勾结马匪绑架当朝阁老,这般滔天重罪,足以让赵俊臣抄家问斩十次了! 而就在众人目光复杂的纷纷注视之下,一直是表情阴沉、似乎是强行忍着怒火的赵俊臣,却是猛然间站起身来,顿时就把众人吓了一跳! 赵俊臣起身之后,伸手指着王茂,冷笑道:“也就是说,他只是一个暗中勾结马匪、恶贯满盈的劣商恶贾,那名曾经与马匪有过秘密合作的青年男子,他也只是远远看了一眼!……而梁阁老你只是凭借这样一个人的一面之词,就认定我是幕后主使了?” 梁辅臣面无表情的说道:“证据确凿,不得不信!我所调查到的所有迹象,皆是指向于你!” 赵俊臣也同样是面无表情,冷眼打量了王茂一番之后,却是突然间大声喊道:“许庆彦,你给我进来!” 听到赵俊臣的大声呼喊,所有人又是忍不住吓了一跳。 很快的,许庆彦已是快步走入了正堂之中。 不等许庆彦请示,赵俊臣就再次伸手指向王茂,说道:“许庆彦,你站在那人的面前,让他仔细看一看你!” 许庆彦似乎是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走到了王茂的面前。 而赵俊臣则是冷声向王茂说道:“现在,你再给我仔细看一下,你眼前这个人,究竟是不是你当初所见过的那名青年男子!你要知道,恶意诽谤朝廷重臣,刻意挑拨阁臣关系,引发朝廷局势动荡,这般罪行足以让你尽诛九族!你若是再敢说谎,本阁绝不轻饶!一定会让你受尽天下酷刑!不得好死!”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表态,梁辅臣当即是皱眉道:“赵大人,事到如今,你难道还想要恐吓证人不成?” 赵俊臣没有理会梁辅臣,只是声音冰冷的催促王茂,道:“仔细观察!认真分辨!然后给我答案!记住,这是你最后一次说真话的机会!” 此时,许庆彦就站在王茂身前一米之处。 王茂也不敢违抗赵俊臣的命令,连忙是再次辨认眼前之人。 然而,越是仔细观察,王茂就越是心中发虚。 许庆彦当初与马匪首领王老虎见面密谈的时候,自然是通过化妆手段改变了容貌,只是因为这个时代的化妆手段太过简陋,并不能完全遮去许庆彦的相貌特点,但经过一些伪装之后,许多方面依然是出现明显的不同。 比如说,许庆彦发现自己眉角处的一颗褐痣无法遮掩之后,就索性把这颗褐痣画大了两圈,看起来就像是一块胎记;又比如说,许庆彦的眉毛原本是有些女性化的柳叶眉,但他与王老虎见面的时候,却是刻意伪装成了剑眉;再比如说,许庆彦与王老虎见面之际,曾刻意在衣服里塞了一些棉花,让自己的身材显得略有臃肿; 王茂前几日暗中观察指认许庆彦的时候,还觉得许庆彦与记忆中那名青年男子有着六七成相似,但如今近距离观察之后,却又觉得两者只余下五六成相似了。 但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王茂也只能咬牙硬扛到底了! 所以,观察良久之后,王茂终于是颤声道:“就、就是他!我当初所见到的人就是他!不会有错!” 梁辅臣冷笑道:“赵大人,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可说?许庆彦当初无缘无故的消失不见,随后就出现在了马匪据点之中,再然后这股马匪就绑架了我……你还敢说这一切与你毫无关系?” 赵俊臣则是冷声反问道:“你刚才说……马匪绑架于你的事情,皆是许庆彦具体负责操办?但若是我能讲出许庆彦那段时间的行踪,并且是寻到一位切实可信的证人作证,你又要如何?” 说完,不待梁辅臣做出回应,赵俊臣就转过了身子,目光投向了大堂末位的一名武官。 这名武官,正是前两天才刚刚抵达了花马池营的王英! 在赵俊臣的注视之下,王英表情有些犹豫,但他最终还是主动站了出来, 见到王英出列,许多人皆是表情一变,似乎是联想到了什么。 赵俊臣问道:“王英,我且问你!我与你之间,总计是见过几次面?” 王英垂首答道:“卑职与赵大人前后只见过三次面,第一次是渭水大捷之后,卑职与齐格木一同晋见赵大人;上次见面则是两天之前,卑职抵达花马池营之后,赵大人您与梁阁老一同传唤卑职、向卑职询问河套平原的消息;再然后就是今天的这次见面了!” 赵俊臣轻轻点头,又问道:“是啊,只见过三次面,所以你并非是我的亲信,也就没有理由为我做伪证了!……我再问你,既然是你我二人此前从未见过,那么今年的火筛入寇期间,我又为何会盲目信任于你,更还把假意投降蒙古联军、成为内应的重要任务交到你的手上?” 王英犹豫了一下之后,答道:“这是因为,赵大人您当初抵达了花马池营之后,就详细调阅了陕甘三边的所有武官资料……在这些武官资料之中,赵大人发现卑职入伍多年以来,从未有过谎报军情、杀良冒功、又或者是夸大战功的劣迹……还有就是,卑职还有一些领兵作战的本领,近几年的火筛入寇期间,卑职的防区从未出现过大问题!” 赵俊臣依然是轻轻点头,再次追问道:“哦?这些事情你又是从何处知道的?” “是您的长随许庆彦告诉我的!四十天之前,他突然赶到了卑职的防区镇宁卫,向卑职传达了您的秘密军令,说是蒙古联军很快就会攻入到镇宁卫附近,让卑职寻找机会假意投降于蒙古联军,这一方面是为了滋生蒙古人的轻视之心,让他们继续孤军深入、彻底落入包围之中,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让卑职潜伏在蒙古联军之中,设法分裂蒙古联军!” 不知不觉之间,这般问答之际,赵俊臣已是渐渐掌握了正堂内的节奏。 与此同时,听到王英的这般回答之后,正堂内的众位官员顿时间又是表情一变! 梁辅臣的证人王茂刚刚还是表示,他曾在四十一天之前、汤南山的马匪据点之内,亲眼见到了许庆彦与马匪首领秘密接触的情况,而王英如今则是表示,自己曾在四十天之前、于自己的驻地镇宁卫城之内,也同样是亲眼见到了许庆彦,许庆彦还交给了王英一项机密任务! 然而,马匪的据点汤南山位于陕西东部,王英的驻地镇宁卫则是位于陕西的西南部,两地相隔千里之遥,许庆彦想要往返两地至少也需要好几天的时间。 赵俊臣同样是没有理会众人的表情变化,只是目光投向了许庆彦,又问道:“许庆彦,我且问你,四十天之前,你究竟是去了黑虎军的据点汤南山?还是去了王英的驻地镇宁卫?” 许庆彦立刻答道:“我当然是去了镇宁卫、与王百户见面,这是少爷你亲自交代于我的任务!” 赵俊臣又问道:“三边总督府的信使无数,我当时为何要派你去见王英?” 许庆彦依然是立刻答道:“当时出现了汪家背叛朝廷、勾结蒙古人的事情,少爷你交给王百户的任务又是最为机密之事,所以少爷你信不过其他人,只好是派我赶去镇宁卫、亲自向王百户交待任务!” 听到赵俊臣与许庆彦、王英二人之间的问答,梁辅臣顿时是面色变幻不停,只觉得自己好像是落入了一个圈套之中。 赵俊臣依然是没有理会梁辅臣,只是用冷冽的目光扫过了大堂内的众位官员。 然后,赵俊臣再次缓缓说道:“好了!到了现在,我的长随许庆彦,几乎是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梁阁老的证人——这是一个勾结马匪、恶迹斑斑的奸商——他宣称许庆彦当时正在马匪据点之中、与马匪首领达成了一项秘密交易;而本阁的证人王英——他是一位刚刚立下大功的朝廷武官,这段时间以来甘冒奇险、忍辱负重,潜伏在蒙古联军之中作为内应,更还在关键时刻策反了齐格木——他表示许庆彦当时正在与他见面、向他交代任务!” 顿了顿后,赵俊臣面现冷笑,又说道:“哈哈,两位截然不同的证人,两份南辕北辙的证词,两个相互矛盾的故事……你们说,应该信谁?” 赵俊臣的话声刚刚落下,左兰山当即是站起身来,扬声说道:“相较于这样一位军功卓越、担当敢为的朝廷武官,我们难道还要相信一名奸商恶贾不成?” 随着左兰山的带头表态,众位官员纷纷是跟着响应! “当然是信任王百户!” “王百户这段时间以来甘冒奇险、立下大功,他的为人与秉性,我最是钦佩不过,他又岂会说谎?” “这个奸商一看就不是老实人!” 随着越来越多的官员响应,形势瞬间逆转了。 梁辅臣看着眼前这一切,面色渐渐变得苍白! 赵俊臣依然没有理会梁辅臣,甚至也没有过多理会众位官员的热烈响应,只是抬手一指王茂,寒声传令道:“来人啊!就在这里!大刑伺候!告诉刑头,无需顾忌,可以使用任何刑具!但在一炷香之内,我要让他说出真话!” …… 不知不觉,进度条又到头了。 进度条再次延长是肯定的,但究竟是延长到40,还是延长到50,虫子有些举棋不定。 犹豫之际,虫子的心中冒出了无数热血沸腾的口号——“人生短短两万天,今日不搏何时搏”、“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横下一条心,坚决要出线”、“一时断更一时爽,一直断更一直爽”(最后两个划掉) 最终,虫子一咬牙,决定把进度条拉长到50,省得你们天天盯着进度条看个不停! 话说,这个进度条只是虫子自我督促的一种手段,并不是断更倒计时,也不是我在恐吓你们好吧? 总而言之——30/50! 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虫子拿起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恩,表情稳如老狗! 另,感谢莱纳.龙特同学再次打赏一千元!说真的,你这段时间连续巨赏,我都有点害怕了。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五十五章.当面对质.”已经精修了。 这一章写了近七千字,字数要比想象中多得多,写完之后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虫子见到还有好多读者苦等,就忍不住先上传、后修改了。 但这一章也许是因为赶稿太匆忙的缘故,里面的语病与错别字皆是要远远多于虫子平日里的原稿,实在是抱歉。 所以,虫子又花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是修改好了章节之中所有的错别字与语病。 大家可以刷新一下重新看一遍。 现在困得要死,睡了,大家晚安! 《摄政大明》“第九百五十五章.当面对质.”已经精修了。 《摄政大明》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五十六章.赵俊臣被气昏了. …… …… 梁辅臣并不知道,赵俊臣早就等着这一出戏了! 梁辅臣本身就是性格刚烈之辈,又岂能忍受遭遇马匪绑架囚禁的奇耻大辱? 而许庆彦出面营救梁辅臣之际的种种破绽,以及赵俊臣这段时间以来的暗中挑衅与屡屡撩拨,已是彻底消磨了梁辅臣的忍耐、大幅增加了梁辅臣的冲动。 梁辅臣的突然发难,是因为他不希望这件事情拖延到赵俊臣返回京城之后,认为花马池营与京城中枢之间相隔遥远、取证困难,会留给赵俊臣辩解与脱罪的机会。 但实际上,赵俊臣也同样不希望这件事情拖延时间太长,只想要赶在自己返回京城之前,就彻底终结这件事情,不留下任何尾巴,让梁辅臣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若是等到赵俊臣返回京城之后,梁辅臣再向朝廷揭穿此事,赵俊臣固然是有很多办法为自己辩解脱罪,但也会惹上一身腥臊与麻烦,更还会加深德庆皇帝的忌惮与敌视。 与此同时,赵俊臣曾是趁着梁辅臣不在花马池营的机会,一举清空了梁辅臣留在陕甘三边的影响力与威望,所以赵俊臣自然是担心自己离开了花马池营、返回京城之后,梁辅臣也同样会出手削弱自己留在陕甘三边的影响力与威望,让赵俊臣这段时间以来的苦心经营尽数付诸于流水。 梁辅臣绝对会产生这样的想法,他也拥有这样的手段与能力! 所以,赵俊臣也想要趁着这次机会,再一次的沉重打击梁辅臣的声誉与人望! 这样一来,梁辅臣今后再想要削弱赵俊臣的势力影响,也就会事倍功半了! 事实上,梁辅臣突然表态指控赵俊臣的时候,赵俊臣表面上是一副强忍怒火的模样,但内心深处则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 这是一场打擂台,也是一场独角戏。 刚开始的时候,梁辅臣在擂台上占尽了优势,赵俊臣只能苦苦防守;他也是这场独角戏的主角,赵俊臣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反派陪衬! 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 梁辅臣想要用自己的气势彻底压倒赵俊臣,趁着赵俊臣手足无措的机会,一举让赵俊臣的罪行盖棺定论,不留给赵俊臣的任何机会! 与此同时,赵俊臣则是静观其变,想要看一看梁辅臣究竟找到了多少证据、拥有多少底牌。 赵俊臣很清楚,许庆彦并不是一个办事牢靠、心思谨慎之辈,他收买马匪绑架梁辅臣的时候,一定会留下破绽,以梁辅臣的能力也一定会寻到证据。 但赵俊臣并不担心这些隐患,因为他早就安排好了王英,让他出面为许庆彦作掩护了。 在陕甘境内,除了许庆彦之外,赵俊臣最信任的人就是化名为王英的魏松了! 魏松乃是魏槐的胞弟,他们兄弟二人还指望着赵俊臣今后为他们报仇雪恨,绝不会背叛。 王英这段时间以来的汗马功劳、以及他潜伏蒙古联军期间所展现的勇气与坚韧,堪称是一段传奇!只要是他愿意站出来、态度坚定的为许庆彦作证,就一定是可以取信于众位官员。 而梁辅臣所找到的证人,必定是与马匪有关系,说不定还是劣迹斑斑之辈,这样一位证人的证词与王英的证词发生了矛盾与冲突之后,众位官员的偏向也就可想而知了。 赵俊臣就是算准了这一点,所以才会稳坐钓鱼台,刚开始的时候也是任由梁辅臣发挥。 一时间,梁辅臣大占上风,在梁辅臣的影响之下,众位官员皆是认为赵俊臣就是指使马匪绑架梁辅臣的幕后元凶。 但赵俊臣见到梁辅臣的底牌出尽之后,并没有拿出自己意料之外的证据,梁辅臣所寻到的证人,也确实是一个负责为马匪销赃的恶德商人,很快就开始了反击! 赵俊臣的手段很聪明,他至始至终都没有开口为自己辩解,他只是不断向王英与许庆彦二人抛出问题、让众人听到答案! 然后,就在问答之间,赵俊臣逐步的抹去自己身上的所有疑点,并且是引导众位官员的思路,让他们自以为是寻到了事情的真相。 也正是因为这种方式,让梁辅臣一直没有找到任何插口打断的机会! 于是,擂台上的局势逆转、攻守互换,赵俊臣也变成了这场独角戏后半段的主角! 最终,当所有官员的立场皆是开始偏向于赵俊臣的时候,赵俊臣也就趁机拿出了自己的第二项杀手锏! 那就是严刑拷打梁辅臣的证人! 梁辅臣的证人只是一名劣迹斑斑、见利忘义的小商人,这种人绝不会是一个硬骨头之辈! 在这个时代,严刑逼供、屈打成招的事情对于官府而言也只是家常便饭。 最终,大刑伺候之下,这个王茂一定会说出事情的“真相”! 而这件事情的真相就是——许庆彦当初与马匪首领见面的时候化妆了,他当时的相貌形象与现在并不是完全相同! 只要是王茂供认出了这一点,他的供词就会彻底变成伪证,赵俊臣也就会彻底立于不败之地了! * “来人啊!就在这里!大刑伺候!告诉刑头,无需顾忌,可以使用任何刑具!但在一炷香之内,我要让他说出真话!” 见到众位官员的立场发生了变化之后,赵俊臣立刻是寒声下令,根本没有询问梁辅臣意见的意思。 梁辅臣的面色再变,自然是不会任由赵俊臣乱来,道:“赵大人,你这是想要屈打成招、强行改变证人的供词不成?” 这一次,赵俊臣终于是转身回应了梁辅臣。 只见赵俊臣的表情冰冷,缓缓说道:“梁阁老,如今出现了两份截然相反的供词!其中必然会有一份证词是伪证!这般情况下,严刑拷打、逼问真相乃是最有效的手段!考虑到两位证人的身份不同,自然是要先行拷问你的证人! 梁阁老放心好了!真的永远都是真的!假的永远都是假的!若是你的证人在严刑拷打之下依然是一口咬定自己没有说谎,那我也愿意让你使用任何手段审问王英、确认他的证词之真伪! 这很公平……还是说,梁阁老你心虚了?” 梁辅臣依然是寸步不让,厉声说道:“若是严刑拷打,就有屈打成招的可能!这种情况下的证词,又岂能当真?” 赵俊臣则是针锋相对,冷冰冰的反问道:“难道他现在的证词就能当真了?” 见到梁辅臣与赵俊臣的对峙,大多数官员的态度皆是偏向于赵俊臣,但两位阁老的掐架,让他们皆是不敢插口。 就在这个时候,左兰山仗着自己同样是内阁辅臣的身份,却是再次站起身来,说了一句“公道话”:“梁阁老,正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你若是坚信自己的证人没有问题,又何必担心大刑拷问?更何况,本阁认为赵大人所言有理,严刑逼供确实是目前最有效的手段……梁阁老,陛下的圣旨你也听到了,赵大人必须要尽快返回京城,可不能留在这里等候你慢慢调查!” 接着,王英则是再次向前迈了一步,表情坦然的说道:“若是梁阁老的证人受了严刑之后,依然是一口咬定自己没有说谎,卑职也愿意接受任何手段的审问!” 见到左兰山与王英的先后表态,正堂内的众位官员终于是敢于表明自己的态度了,纷纷是支持赵俊臣的用刑手段。 “是啊,事到如此,也只能用刑逼问了!” “赵大人急着回京,这也是最快见效的手段!” “即使是地方官府审问案情的时候,发现了两份证词相互矛盾的情况,严刑逼问真相也是题中应有之义,就更别说是这种时候了!”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梁辅臣已是再无阻止的手段了,只能是面色铁青的看着事态的进一步发展! 一切正如赵俊臣所料,王茂不过是一个见利忘义的小商人,当初张道真与李洪二人抓到他的时候,还不等大刑伺候,他就已经把自己知道的所有消息尽数招供了出来! 现如今,随着赵俊臣的一声令下,总督府的正堂内顿时是涌进了一队刑头。 沾水的军棍、涂抹着辣椒面的鞭子、尖锐的竹签、带刺的凳子、刮骨的小刀…… 一件又一件的刑具,皆是搬到了王茂的面前。 王茂的面色越来越白,身体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最终,两名刑头把王茂按倒在地,另一名刑头拿起鞭子就要狠狠抽打他。 然而,还不等这名刑头的手中皮鞭落下,王茂就已是忍不住大呼小叫了起来,哭声说道:“我招!我愿意招供!这位许爷与我当初所见之人只有五六分相似……那人的眉角褐痣更大、身材更臃肿、眉目也有不同……小人并不敢肯定他们就是同一个人……别打我!别打我!” 见到王茂这般轻易就改变了供词,大堂内众位官员皆是有些面面相觑,有些反应不过来,只觉得自己耳朵听错了。 赵俊臣则是冷笑道:“因为一个恶迹斑斑的证人,提供了一份完全经不起推敲的证词!本阁就被怀疑成为了指使马匪绑架当朝阁老的幕后主使! 哈!也幸好是王百户愿意出面作证!否则,本阁就要蒙受不白之冤、含冤而死了!这般严重的罪名,就算是本阁的家中族人,到时候也会受到牵连!说不定就是家破人亡的局面! 眼下,梁阁老的证人愿意改口,终于是真相大白了!本阁也终于是洗脱了身上的不白之冤……各位同僚,你们现在可是还在怀疑本阁吗?” 说话间,赵俊臣缓缓转动着目光,向着大堂内的众位官员逐一看去。 “赵阁老哪里的话!下官至始至终都相信赵大人的品性与为人!” “还请赵大人明鉴!卑职可是从一开始就不相信这个奸商恶贾的证词!正打算向他当面质问,没想到赵大人只是稍用手段,就已是亲手揭穿了他的谎言!” “下官从未怀疑过赵大人!一直都是坚信赵大人您必定是清白的!” 见到赵俊臣的询问与注视,众位官员皆是不敢怠慢,连忙是纷纷起身,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然而,在此之前,也同样是这些人,皆是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赵俊臣,许多官员已是开始思考着自己要如何与赵俊臣撇清关系了,那些曾经向赵俊臣送去重礼的官员们,更是悔恨的捶胸顿足,只觉得自己的血本投入打了水漂! 现如今,局势突然逆转,这些官员也是面不改色、信誓旦旦的大讲漂亮话! 但这些官员的每一句话,都相当于打了梁辅臣一耳光! 梁辅臣的面色愈加铁青,他知道自己这一局只怕是要输了。 但梁辅臣乃是性格坚毅之辈,从来都不会轻易认输! 即使是一时间落入下风,梁辅臣也坚信自己迟早都可以扳回局面! 事实上,回顾赵俊臣的表现,显然是蓄谋已久,让梁辅臣愈加坚信了自己的判断,认为自己遭遇马匪绑架的事情,与赵俊臣绝对是脱不开干系! 而且,梁辅臣认为自己依然还有翻盘的机会! 所有事情,只要是假的,那就一定是经不住严查详查! 赵俊臣刚才表示,许庆彦失踪不见的那段时间是赶去了镇宁城、负责联络王英!好啊,这件事情完全可以继续追查下去! 许庆彦从花马池营赶去镇宁卫城、然后又从镇宁卫城赶回到花马池营,他能否拿出详细的行程时间? 途中可有留在驿站或者客栈休息过夜?驿站与客栈的人能否作证? 王英与许庆彦见面的事情,镇宁卫城的边军将士可有亲眼见到? 这些细节,只要是继续追查下去,就一定会找到许多破绽!只要是找到了破绽,就可以证明王英的供词是假!只要是证明了王英的供词是假的,就可以说明赵俊臣的心中有鬼! 暗思之际,梁辅臣的态度愈加坚定,认为自己迟早都会翻转局面,只是不能趁着今天的机会揭穿赵俊臣的真面目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赵俊臣的目光再次投向了梁辅臣,问道:“梁阁老,事到如今,你可还有什么说的?可否是相信了本阁的清白?” 梁辅臣面无表情,缓缓说道:“这件事情,存在太多的蹊跷之处,依然还需要严查下去!更何况,王茂被严刑逼问之下,依然是认为许庆彦与他当初所见之人有着五六成的相似,依靠化妆手法完全可以做到这一点,并不能认定他的供词就是假的! 总而言之,赵大人你离开花马池营之后,本阁会继续追查此事!没有查明真相,本阁决不罢休!” “很好!”赵俊臣咬着牙说道:“事情到了这一步,梁阁老你依旧是不愿意相信本阁的清白!哪怕是已经证明了你所查到的这份证词存伪,哪怕是本阁拿出了确凿证据!但你依然是一门心思的认定了本阁暗害于你!对不对?” 然后,赵俊臣怒极而笑,又说道:“哈哈!本阁当初为了从马匪手中营救于你,耗费了多少苦心与精力?本阁原本也没指望你会感恩,但你又何必把脏水泼到本阁身上?这又何止是寻常脏水?你的这些怀疑与指责,这简直就是想要杀了本阁!让本阁家破人亡! 升米恩、斗米仇!本阁现在终于是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你被马匪绑架的时候,本阁则是全歼了蒙古联军、出尽了风头,所以你心中不痛快是不是?泼天大功没有你那一份,所以你心中不高兴是不是?但战场上胜机稍纵即逝,难道本阁必须要等到你被搭救之后、再与蒙古联军打仗不成?” 在此之前,赵俊臣的种种表现,就好似是蒙受不白之冤之后,却依然是顾全大局,所以强忍着怒气! 但这个时候,见到梁辅臣的这般表态之后,赵俊臣就好似是心中怒火彻底爆发,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一番话更是当众质疑了梁辅臣的气量与立场! 听到赵俊臣的质疑之后,梁辅臣顿时是面色一变。 然而,不等梁辅臣说些什么,赵俊臣已经怒声道:“怎么?这些话让你不高兴了?但你把脏水泼到本阁身上的时候,又何曾想过本阁的心情? 你不是要查吗?好!随便你查!本阁身也不怕你查!但本阁领了圣旨,即刻就要返回京城,却是不愿意留在这里陪你继续纠缠这些莫须有的罪名了!本阁现在就要离开花马池营,你今后想查就查!本阁不在乎!” 说完,赵俊臣已是甩袖离去。 然而,赵俊臣虽然是嘴上说是不在乎,但“平白无故”的蒙受了“不白之冤”之后,他显然是心情激愤至极。 所以,还不等赵俊臣走出总督府正堂,就见他的身体突然间一歪,然后就这样昏倒在众人面前! 见到赵俊臣的突然间昏倒,所有人皆是心中大惊! 许庆彦更是抢在所有人之前赶到了赵俊臣的身边,大声悲鸣道:“少爷!你怎么了少爷!快去请大夫!神医章德承正在伤兵营里,快把他请来这里!快去!” * 事实上,赵俊臣早就料到了梁辅臣的性格向来坚韧,绝不会轻易放弃。 所以,赵俊臣就拿出了自己第三个杀手锏! 博取同情!引发众怒!然后再利用官场之舆论、百官之声讨,逼迫梁辅臣彻底放弃此事! …… 31/50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五十七章.真相总是微不足道. …… …… 因为赵俊臣的突然间昏倒,整个总督府大堂顿时是乱成了一团。 不管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所有官员纷纷是拥挤到了赵俊臣的周围,几乎是水泄不通,七嘴八舌的出主意、问情况、表示关心。 正在装昏的赵俊臣,顿时是觉得空气浑浊、呼吸困难,心中暗暗庆幸自己这个时候只是假装昏迷,否则这些急于表现的官员们必然会害得他病情恶化,说不定还会在窒息之下陷入更深层度的昏迷。 * 与此同时,梁辅臣站在不远处,看着眼前这一幕,却是面色变幻不定,只觉得有苦难言。 这般情况下,任谁都会认为赵俊臣的昏迷全是因为梁辅臣逼人太甚的缘故。 对于梁辅臣的名誉与声望而言,这无疑是一次极为严重的打击!影响之巨大,甚至还要更强于梁辅臣遭遇马匪绑架的事情! 梁辅臣注意到,许多官员看向他的眼神之中,皆是蕴含着一丝愤懑与排斥,显然是觉得梁辅臣的做法太过份了。 但梁辅臣几乎敢肯定,赵俊臣的昏迷模样,绝对是伪装出来的! 然而,这个时候,梁辅臣已经彻底失去了事态的掌控,他完全不能提出质疑,否则只会引来众人的进一步敌视;他也完全拿不出证据,因为一个假装昏迷的人,是绝不可能被人轻易唤醒的! 所以,梁辅臣只能是任由赵俊臣演戏发挥,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声望进一步滑落谷底! 许多时候,真相往往是最为无关紧要的事情! 梁辅臣明知道赵俊臣的昏迷只是一种伪装,赵俊臣也知道自己的昏迷只是一种伪装,但只要是其余众位官员皆是认为赵俊臣的昏迷是真实的,那么赵俊臣的昏迷就是真实的! 欺瞒大众、引导舆论,总是这般容易! 世人只愿意相信自己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事情,并将自己的所见所闻视为真相,却不知道他们的所见所闻,许多时候皆只是权谋家们故意让他们看到、听到的假象! 但只要是所有人皆是相信了这个假象,这个假象就反而会变成为世人信服的真相! 世人所相信的真相未必就是真实的真相,但却又要远远大于真实的真相! 这种时候,坚持调查真相、提出异议的人,反而会被群起而攻之!受到权谋家所误导的芸芸大众,也会主动变成帮凶,身先士卒的帮着权谋家打压他们! 赵俊臣刚才一口一句“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但这句话本身就是一句大假话! 所谓“众口铄金”、所谓“颠倒黑白”,就是这个样子!——从前如此!今后如此!总是如此! 所以,梁辅臣只是再次化身为哑巴,也再次吞下了一颗黄莲! * 大约是过了一盏茶时间之后,神医章德承终于是匆匆赶至。 见到众官员只顾着添乱的样子,章德承顿时是脸色一黑,毫不客气的把所有人皆是赶到了远处。 然后,章德承面无表情的出手为赵俊臣把脉诊断,良久之后终于是讲出了诊断结果:“这段时间以来,赵大人一直忙碌于陕甘三边的战事,长时间顾不上休息,更还服用了大量的提神补药,严重透支了元气,身体情况早已经是虚弱到了极致! 这些日子以来,老夫虽然是利用各种手段为赵大人调理身体、固本强基,但终究是时日尚短、成效不大……赵大人这次的昏迷,应该是因为情绪起伏过大,心情激荡之际的气血攻心所致!他原本就是气血不足,这般情况最是伤身,所以才会突然间陷入了昏迷之中!也幸亏是老夫来得及时,否则……” 解释之际,章德承的表情僵硬,但他向来都是这般神情严肃的模样,所以也没有多少人心中生疑。 章德承不仅是当世数一数二的名医,他在陕甘境内的声望之隆,也丝毫不逊于今日的赵俊臣,他的诊断最是让人信服。 所以,章德承的这番表态,简直就是梁辅臣气昏赵俊臣的铁证! 听到章德承的解释之后,众位官员的目光皆是集中在了梁辅臣的身上,认为梁辅臣这个时候应该主动表明态度。 在众位官员的注目之下,梁辅臣终于是迈步走到了赵俊臣的身边,咬牙问道:“章神医,赵大人的情况是否严重?他还会昏迷多长时间?” 明知道敌人正在装昏,但自己还要被逼着表态关心,这简直是世上最憋屈的事情了! 章德承依旧是表情僵硬的回答道:“有些严重,只怕是今后三五天之内都不能动弹了,必须要注意休养,也绝不能再让他出现大喜大怒、过于激动的情况了……若是不加干涉的话,赵大人只怕是还要昏迷好几个时辰,但长时间昏迷也同样伤身,所以老夫马上就会施展针术、将他唤醒过来!” 说完,章德承就从怀中掏出了一袋针具,袋子里的每一根针都是又粗又长。 看到这套针具之后,旁边的许庆彦顿时是忍不住嘴角一抽,看向赵俊臣的目光充满了同情与不忍。 接着,章德承就脱下了赵俊臣的鞋袜,又扒下了赵俊臣的上衣、露出了赵俊臣的肩膀。 一切皆是准备完毕之后,章德承就用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分别在赵俊臣脚底的涌泉穴、手背的合谷穴、肩头的天宗穴、以及鼻唇间的人中穴,皆是深深扎入了一针。 这几处穴位,皆是人体疼痛感最为强烈的穴位! 所以,章德承每扎一针下去,就会见到赵俊臣的身体轻轻抽搐一下,瞬间就疼出了一身冷汗。 一口气扎了四针之后,赵俊臣终于是“悠悠醒来”。 醒来之际,赵俊臣的眼眶泛红,好似还疼出了泪水。 实际上,章德承刚才的诸般诊断,不过是配合赵俊臣的一场戏罢了。 否则,赵俊臣的假意昏迷又岂能瞒过章德承的眼睛? 这般情况,自然是违背了章德承的行医原则,若不是赵俊臣反复相求,更还承诺了诸般好处,章德承是绝无可能同意的。 所以,章德承刚才表态之际,才会是异常的表情僵硬!他施展针术“唤醒”赵俊臣的时候,更还是假戏真做,提前就准备好了最粗最长的针具,直接刺入了赵俊臣身体疼痛感最为强烈的几处穴位,却也是隐含着警告之意。 * 却说,赵俊臣终于苏醒之后,虽然是疼痛感犹在,但依然是很快就进入了状态。 只见他先是环顾了四周情况,面带茫然的问道:“怎么回事?我这么在这里?” 许庆彦也同样是进入了状态,语带哭音的解释道:“少爷,你刚才突然间昏过去了!差点把我给吓死!你若是出现了好歹,我回京之后可要怎么向夫人交代……” 说到这里,许庆彦更是转头狠狠瞪了梁辅臣一眼,恨声道:“少爷,你是被人给气昏过去的!你的身体原本就不好,若不是章神医及时赶到,说不定就要被人活活气死在这里了!” 听到许庆彦的这一番话,梁辅臣顿时是面色一黑。 赵俊臣则是面现思索之色,过了良久之后,好似是终于是回忆起了事情的经过。 或许是因为这场昏迷的缘故,赵俊臣也不再是一副怒气冲天的模样,终于是再次恢复了冷静。 只见赵俊臣转头环顾着大堂内的众位官员,语气虚弱的说道:“今天这件事情,绝不能泄露出去!上不可报奏于朝廷、下不可传达于官民,仅限于众位同僚知晓即可!……如今正值是朝廷出兵收复河套的关键时期,若是我与梁阁老发生争执的事情传扬出去,不仅是前线将士们会军心不稳,朝廷的威望也会受损……总而言之,这件事情就这样压下去吧!” 听到赵俊臣的叮嘱之后,所有官员皆是面现钦佩之色。 瞧瞧!这就是觉悟啊! 自己被人泼了脏水,险些背负重罪,甚至是差点被人活活气死,这是何等的深仇大恨!但赵俊臣清醒之后,首先想到的事情并不是报复梁辅臣,而是担心前线的军心、朝廷的威望! 什么是朝廷之重臣?什么是国家之柱石?唯有赵俊臣的这般表现才能担得起这般称呼! 心中钦佩之余,众位官员纷纷是表情严肃的领命答应。 赵俊臣轻轻点头后,又把目光转向了左兰山,缓缓说道:“依我现在这般状况,恐怕是不能立刻返回京城了,必须要留在这里稍是多歇几天,还望左阁老不要为难!” 左兰山连忙说道:“赵大人哪里的话!圣旨虽然是要求赵大人即刻返回京城,但陛下他若是知道了赵大人的身体情况,也一定不会强求的!赵大人安心歇息就是,我与鲍大人回京之后自然会向陛下解释的!” 赵俊臣轻轻叹息一声,又说道:“我现在就去休息了,身体实在是乏力至极!就不与各位大人说话了!切记,不可向人泄露今天的事情,对外就宣称本阁突染重疾即可!” 说完,赵俊臣就在许庆彦的搀扶之下渐渐站起身来,然后又在众位官员的纷纷问候与关切之下,缓缓离开了总督府正堂。 * 却说,等到赵俊臣离开了正堂之后,正堂内的气氛就突然间陷入了肃静。 众位官员的目光,则是再一次汇聚于梁辅臣的身上,等待着梁辅臣的再次表态。 在众人的瞩目之下,梁辅臣则是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最终,还是左兰山开口打破了沉默,缓缓说道:“梁阁老,你也别怪我说话难听……今天的事情,是你做得太过分了!……刚才章神医他也说了,赵大人今后绝不能再生气了,否则必然会出大事!所以,咱们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让赵大人安心养病,所以你可绝不能再生事端了!” 随着左兰山的话声落下,一向是性格最为秉直的陕西按察使周勃突然起身出列! 只见周勃行礼之后,就抬手指着一旁的王茂,表情满是怒意的大声道:“周阁老!左阁老!下官请求两位阁老即刻下令处死此人!此人提供伪证、挑拨阁臣关系、险些造成了庙堂大乱,罪行极为严重,不死不足以平息众怒!” 随着周勃的话声落下,众位官员纷纷是出列请命,也同样是强烈要求梁辅臣马上处死王茂! 一旦是王茂被处死,梁辅臣就再也无法追查下去,这件事也就要无疾而终了,赵俊臣自然是可以安心养病! 否则,一位朝廷阁老被气死在花马池营,谁也担不起责任! 正如前文所说,真相总是最为无关紧要的东西! 梁辅臣明知道王茂的证词是真的,赵俊臣也知道王茂的证词是真的,但在赵俊臣的做戏之下,所有人皆是认定了王茂的证词属于伪证,那么王茂的证词也就必然是要变成伪证了! 同样的,梁辅臣明知道自己被绑架的事情与赵俊臣有关,赵俊臣也同样知道自己是这件事的幕后主使!但所有人皆是认定了梁辅臣只是无事生非的情况下,所谓真相也就无关紧要了! 在众位官员的纷纷请命之下,梁辅臣的表情愈加铁青! …… 今天带着闺女玩了一整天,所以只有小章节。 明天会彻底结束陕甘支线!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五十八章.回京之前. …… …… 许庆彦搀扶着赵俊臣返回房间的时候,神医章德承同样是紧随于后。 当三人进入房间之后,赵俊臣顿时是恢复了精神,完全看不到刚才的虚弱与萎靡。 然而,虚弱与萎靡皆是消失不见的同时,赵俊臣身上咄咄逼人的官威与气势同样是消失不见了。 吩咐许庆彦关闭了房门之后,赵俊臣马上就换了一副面孔,向章德承陪着笑脸说道:“这一次要多谢章神医的配合了!若不是章神医的作证,我也绝无可能这般轻易就糊弄过去。” 章德承紧紧盯着赵俊臣的面庞,表情间满是不悦之色,闷声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赵俊臣连连点头保证道:“一定!一定!今后绝不会再让章神医为难了!” 章德承刚才扎在赵俊臣身上的那几针,简直就是痛彻心扉,赵俊臣好险是没有当场惨叫出声,可谓是记忆深刻。 所以,今后除非是万不得已的时候,否则赵俊臣就绝不敢再是逼迫章德承去做那些违背他原则的事情了。 宁得罪阎王,不得罪医生啊,尤其是章德承这种手段高明的当世神医,他有太多办法整治赵俊臣了。 保证之后,赵俊臣见章德承的表情犹有不快,又说道:“还请章神医放心,我所承诺的那家医学院,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了!我已经让人在京城郊外买下了一块地皮,占有足有百余亩,并且是盖好了百余间宽敞大屋,又从各地请来了名医三十余位,更还从西北灾民之中挑选了百余名伶俐识字的孩子成为首批学徒……等咱们返回京城之后,这家医学院马上就能开创起来!” 许庆彦也在旁边帮衬道:“对呀!章神医您今后就是这家医学院的院长了!几十年之后,至少能教出好几千名合格的医生,民间的百姓们就再也不用依赖那些不靠谱的游方郎中了!再过百年之后,这世上的郎中全都是章神医的徒子徒孙,您的声望与名气,必然是还要稳稳压过扁鹊与华佗一头!” 听到赵俊臣与许庆彦的说法之后,章德承的表情稍缓。 若不是因为这家医学院,章德承当初就不会留在赵府,如今也不会配合赵俊臣做戏。 不过,稍稍犹豫了一下之后,章德承抬头看着赵俊臣,缓缓说道:“赵大人,老夫只是一名郎中,并不懂得治国大事,按理说不应该多嘴,但……老夫也知道,梁阁老他是一个好官,他当初担任三边总督的时候,老夫就在陕甘境内行医,他的政绩军功虽然是不如赵大人耀眼,但也是竭尽全力、尽心尽责了……赵大人你这次坑害他,让他颜面扫地、人望尽失,只怕是有些过分了!” 听到章德承的说法之后,赵俊臣微微一愣,表情有些复杂。 最终,赵俊臣的脸上恢复了笑意,说道:“对于梁阁老的品行与功绩,我也是非常钦佩的……他确实是一位好官,但他的诸般作为,终究还是‘家天下’那一套,眼见我年纪轻轻、却又冒头太快,还不等陛下出手,他就已经是迫不及待想要为皇家分忧了,我自然是不能束手待毙! 但还请章神医放心,我这次只是稍作反击罢了,他的声望与威信固然是损失惨重,但我也给了他挽回一切的机会,只要是他今后为朝廷彻底稳固了河套局势,诸般损失也就全部回来了,声望与威信更还会远远高于现在。” 许庆彦也是一脸愤愤不平的帮腔,说道:“是啊,章神医你也看到了,朝廷这次下定决心出兵收复河套,全是因为我家赵大人的提议与推动,也全是因为我家赵大人营造出了大好局面! 但等到摘果子的时候,这个梁辅臣却是凭空而降,仗着自己是陛下的心腹近臣,就夺去了我家赵大人的权柄与计划,但我家赵大人这段时间以来依然是尽心尽力的协助他、辅佐他,丝毫不以为怨!但他倒是好,不仅是没有任何感激之意,反而是迫不及待的往我家赵大人身上泼脏水……说实话,我还嫌少爷他的报复手段实在是太轻了!” 听到赵俊臣的解释、许庆彦的帮腔,章德承摇头轻叹,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向着赵俊臣拱手示意之后,就转身离开了。 就像是章德承自己所说的那样,他只是一个郎中,只懂得医人、并不懂得治国,赵俊臣与梁辅臣之间的恩怨参杂了太多的因素,让他完全无法分辨双方的对错是非。 所以,章德承只是稍稍提了一句,见到赵俊臣自有主见之后,他就不再多提了。 * 章德承离开房间之后,赵俊臣却是自嘲一笑。 当初,赵俊臣指示许庆彦收买马匪绑架梁辅臣的时候,心里面其实是存有一些愧疚的。 那个时候,赵俊臣的想法与章德承很相似,皆是认为梁辅臣是一位好官,自己不应该出手坑害。 但等到今天,赵俊臣再次出手坑害梁辅臣的事情,心中则是再也没有一丝愧疚,态度变得坚定了许多! 这般心态转变,其实是值得深究的。 难道说梁辅臣突然间就不再是一位好官了吗?并不是!根据封建社会时期的标准,梁辅臣依然是一位好官,他为了家国天下依然是尽心尽力、倾尽一切。 但赵俊臣这一次出手坑害他的时候,又为何是突然间失去了愧疚心理? 说根到底,赵俊臣当初安排马匪绑架梁辅臣的时候,梁辅臣尚还没有对赵俊臣表现出敌意,双方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合作愉快。 所以,赵俊臣当时的心中愧疚,也只是因为自己坑害了一名对待自己还算不错的好官——重点是“对待自己还算不错”,其次才是“好官”。 而时至今日,梁辅臣对于赵俊臣已是敌意尽显,甚至还有些你死我活的意思,赵俊臣再是出手坑害他,自然是再也没有任何愧疚心理了。 说到底,赵俊臣就是一个精致利己主义者罢了。 *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但绝大多数时候,总是“知己”难、“知彼”易。 所谓“旁观者清”,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所以,赵俊臣经常会探究自己的心理变化,以便是更清晰的了解自己的性格与想法。 梁辅臣的能力与秉性皆是不俗,但他并不善于阴谋诡计这一套,又是有心算计无意,所以赵俊臣才可以屡次坑害于他。 但等到赵俊臣返回京城之后,他的对手就会变成周尚景、德庆皇帝、朱和坚这些人,一个个皆是老谋深算、心性果决、精通权谋之术,更善于利用人性弱点。 若是赵俊臣连自己究竟是怎样一个人都不清楚,今后就必然会被他们玩弄于鼓掌之间! 而就在赵俊臣暗暗剖析自己的性格之际,许庆彦突然向他禀报,说是阁老左兰山前来探望慰问。 听到许庆彦的禀报之后,赵俊臣很快就躺到了床上,装出一副正在养病的模样。 左兰山虽然是赵俊臣的心腹,但这个时候终究还要装装样子,不能留下太过明显的把柄。 当左兰山被许庆彦领进房间之后,就见到赵俊臣半躺在床头,表情间却不见有任何的萎靡之态、 见到赵俊臣的这般表现,左兰山顿时是心中一动,暗暗确定了心中的某些猜测。 许庆彦把一张椅子搬到了赵俊臣的床边,左兰山落座之后,表情关切的问道:“赵大人的身体可有好些?” 赵俊臣点头道:“倒是好了一些,但只怕是三五天时间内不能动弹了!” 两人一问一答之间,却是默契一笑、心照不宣。 明军大举攻入河套地区之后,因为鄂尔多斯部落的防备兵力不足,以及陕甘三边的不留余力,可谓是战事进展极快。 所以,等到三五天之后,明军就可以成功收复河套全境。 到了那个时候,赵俊臣自然是“恰好”身体痊愈,也就可以启程返回京城了! 这也就意味着,赵俊臣全程参与了朝廷收复河套的战事,等到战后论功行赏之际,赵俊臣也就可以最大限度的收获好处! 再考虑到赵俊臣这段时间以来的出谋划策、营造局势之功,说不定还能与梁辅臣并列于请功名单第一位! 事实上,等到明军成功收复了河套地区之后,才会迎来真正的麻烦——蒙古右翼各部的疯狂反扑、战后的驻防与建城、百姓的安置与开垦,等等等等,皆是棘手之事——但这一切麻烦皆是与赵俊臣毫无关系了,因为那个时候赵俊臣已经离开花马池营、返回京城中枢了! 这简直就是趋利避害的最高境界! 想到这里,左兰山不由是心中钦佩。 显然,哪怕是没有左兰山这段时间的暗中配合、一路上的屡次装病,赵俊臣也同样有办法拖延行程、为自己争取到最多的好处。 左兰山轻轻赞叹一声之后,表情则是恢复了严肃,又说道:“有一件事情,需要告知于赵大人……就在刚才,梁阁老已是下令,斩首了提供伪证的奸商王茂!这样一来,他就再也无法利用王茂的供词与赵大人找麻烦了!” 顿了顿后,左兰山摇头笑道:“赵大人你是没看到梁辅臣当时的脸色,简直是黑青一片!但他也没办法,所有官员皆是请命、要求他一定要斩首王茂,就算他的性子再是如何倔强,却也抵不过众意难违啊!” 赵俊臣脸上也闪过了一丝笑意,点头道:“梁辅臣乃是一个顾全大局的人,这是他的优点,但也是他的缺点!对于梁辅臣而言,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收复河套,这般大事必须要得到众位文武官员的鼎力相助,否则就必然不能成功,所以他自然是不会违背众意。” 左兰山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眼赵俊臣的表情,问道:“不过,梁辅臣的性格倔强也是出了名的,赵大人你这次让他当众难堪,难道就不怕他今后的纠缠与报复吗?” 左兰山很聪明,他并没有询问梁辅臣被马匪绑架这件事情的幕后真相。 虽然是身为当朝阁老,但这件事情的性质太过严重,左兰山认为自己还是不知为妙! 事实上,左兰山也根本不关心真相,他只想要知道赵俊臣有没有后续手段抵抗梁辅臣的反扑。 赵俊臣轻轻摇头,悠然说道:“这些事情,皆是毫无意义,完全不必担心!只要是所有人皆是相信于我,他的纠缠就不会有任何效果! 更何况,左阁老你要明白,朝廷收复河套之后,梁辅臣固然是大功一件、风光无限,但也就意味着他今后很长一段时间之内都无法返回京城中枢了,必须要坐镇于花马池营、巩固朝廷对于河套地区的统治!他远离京城的情况下,即使是出手报复,对我而言也是不痛不痒! 再说了,他今后想要巩固河套局面的话,不论是充边之际的百姓安置、还是建城之际的耗用钱粮、又或者是开垦之际的耕具种子,皆是离不开我的支持,到了那个时候,他会有无数事情求助于我,又哪里还敢向我报复? 再等到三五年之后,河套局势已是巩固、梁辅臣也会再次返回京城中枢……但到了那个时候,朝廷局势说不定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我与他化敌为友也未必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听到赵俊臣的解释之后,显然是思虑周详、眼光长远,左兰山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然后,左兰山再次表情严肃了起来,又问道:“说到京城局势,赵大人你可有收到消息?陛下与朝廷各大派系已经开始出手削弱咱们的权势影响了……霍正源被免去了顺天府尹之职,被陛下勒令闭门思过;詹善常也被夺去了户部侍郎的位置,陛下安排‘帝党’的洪正朔接替了他的位置,这显然是插手户部的前兆;还有一批中层官员被清洗,可谓是损失惨重……” 顿了顿后,左兰山叹息一声,又说道:“即使是我,这段时间以来也是屡遭弹劾,只怕是阁臣的位置坐不长久了!这也是早有预料的事情,陛下他绝不会容忍我与赵大人一同留在内阁的!” 左兰山的这一番话,表面上是担忧“赵党”的损失,但重点则是最后那一番话,暗示了赵俊臣入阁之后,自己所付出的牺牲与损失。 赵俊臣自然也明白左兰山的深意,当即是安慰道:“左阁老放心就好,等我回到京城之后,这些损失皆是可以轻易挽回……否则我就要白病了这一场了!” 实际上,赵俊臣这次假装昏迷,总计是出于三种考虑,可谓是一箭三雕之计。 首先是打击梁辅臣的威望、逼迫梁辅臣放弃调查他被马匪绑架的真相;其次则是趁机拖延时间,最大程度的增加自己的好处与收益;最后,则是他返回京城之后向德庆皇帝告病请辞的铺垫! 是的,依照赵俊臣的计划,他返回京城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向德庆皇帝告病请辞! 这般做法,首先是以退为进,向德庆皇帝表示自己并没有多大的野心;其次是让德庆皇帝更加深刻的明白,朝廷目前依然是离不开赵俊臣;最后则是酿造一场舆论攻势,让世人皆是明白赵俊臣这段时间以来的付出与牺牲,再考虑到赵俊臣的病情恶化完全是因为梁辅臣的“无事生非”,德庆皇帝也是站不住道理,到时候只能设法安抚、稍做退让! 当然,若是德庆皇帝直接同意了赵俊臣的告病请辞,对于赵俊臣而言也未尝不是一件坏事! 以赵俊臣的目前威望,以及朝廷勋贵的身份,他若是趁着这次机会从庙堂纷争之中脱身离开,说不定就可以彻底告别待宰肥猪的命运了。 从这方面而言,赵俊臣还真有些担心德庆皇帝到时候会坚决不同意自己的告病请辞,因为这就意味着德庆皇帝依然是不愿意放过赵俊臣!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之后,左兰山若有所思、轻轻点头。 赵俊臣则是继续说道:“至于左阁老这段时间屡遭弹劾的事情,我自然也知道……唉,确实!目前的局势之下,左阁老只怕是要离开庙堂中枢一段时间了!但还请左阁老放心就是,你这次被迫离开内阁与我有关,我自然是不会让你吃亏的! 恩,山西巡抚李勋很快就会倒台,到时候就由你来接替他的位置如何?商税改革的计划,很快就会推广到西北各省,正是出政绩的好时候,油水也是十足!山西境内的晋商们与我关系紧密,到时候也会全力配合左阁老,左阁老上任之后必然是说一不二、大权独握!”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之后,左兰山顿时大喜,连连称谢。 而就在这个时候,许庆彦再次进门禀报。 禀报之际,许庆彦的表情有些怪异,说道:“少爷,梁阁老他……派人送来了一根老参,说是可以熬汤为少爷补养身体。” 听到许庆彦的禀报,赵俊臣似乎是早有预料,脸上闪过了一丝笑意,转头向左兰山说道:“看来,梁辅臣也是心中明白,他若是今天扳不倒我,往后就必然是处处有求于我!他也确实是一个办大事的人,哪怕是心中恨不得把我千刀万剐,但见到事不可违之后,依然是第一时间选择了修补关系!也好,如今正值关键时期,我与梁阁老确实不能一直内杠下去,否则只会让蒙古人看笑话!” 说完,赵俊臣转头向许庆彦吩咐道:“收下这根老参,然后你亲自去见梁阁老,向他郑重道谢!记得态度一定要恭敬一些!” 许庆彦依然是表情怪异,但很快就点头答应了。 哑巴亏是政治的一部分,妥协也是政治的一部分,赵俊臣与梁辅臣皆是深悉此道,也皆是明白来日方长的道理! * 然而,赵俊臣却不知道,就在他担心自己与梁辅臣的这场内杠,传出去会让蒙古人看笑话的时候,就在河套平原的鄂尔多斯部落王帐之中,巴根与齐格木二人,正在酝酿着一场针对于自家盟友的暗算! …… 33/50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五十九章.功成身退. …… …… 河套平原,鄂尔多斯部落的王帐之中。 随着明军的步步逼近,乞颜已是彻底失去了冷静,就好似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的等待着前线消息。 就在这个时候,齐格木匆匆奔入到王帐之中,快步走到乞颜的身边,低声说道:“父亲,大事不妙!汉人军队的兵力太多、攻势太猛,咱们的主力军队尚未返回,只有五千勇士,完全抵抗不住!刚刚收到消息,汉人的中路主力大军正向着王帐方向直扑而来,目前已是攻到了二百里之外了!这点距离,几乎是转瞬即至,咱们必须要早做决断才行!” 听到齐格木的禀报之后,乞颜的面色有些苍白,表情有些气急败坏,咬牙道:“可恶!这些狡猾卑鄙的汉人!这些粗蛮卑贱的准噶尔野皮!他们竟然敢联手算计于我!” 说话间,乞颜忍不住狠狠瞪了齐格木一眼,眼神中满是迁怒之意。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就算是再愚笨的人也能看明白赵俊臣的大概计划了! 鄂尔多斯部落刚刚拿到了二十万石粮草,就遭遇了准噶尔汗国军队的围攻与劫掠,而且准噶尔军队出动之际显然是早有准备,就好似是提前知道了粮食交接地点! 最终,鄂尔多斯部落不仅是丢掉了全部粮草,更还战死了三千余名族人。 二十万石粮草的数目太过庞大,更还是蒙古右翼各部的今年过冬希望,收到消息之后,所有人皆是失去了理智,一心只想要追杀准噶尔军队、夺回粮草,完全没有注意到这里面的疑点。 在此期间,鄂尔多斯部落更是一口气派出了一万五千骑兵追杀准噶尔军队,本身的守备力量只剩下了五千兵力。 但就在蒙古右翼各部集结军队追杀准噶尔余孽的第三天,十余万明军突然间全线攻入到河套境内。 近百年以来,从来都是蒙古骑兵主动南下攻击汉人疆土,明朝军队也从来都是被动防御,所有人早已经习惯了这般情况,所以明军这一次的突然间主动出击,顿时是打了鄂尔多斯部落一个措手不及! 这一切显然是赵俊臣的阴谋! 不论是蒙古右翼、还是准噶尔汗国,皆是落入了赵俊臣的算计之中,成为了赵俊臣的手中棋子! 而这项阴谋的源头,则是从齐格木与赵俊臣进行合作的那一刻就开始了! 只可惜,这一切都只是后知后觉罢了! 鄂尔多斯部落乃是蒙古右翼最庞大、最强盛的部落,足足拥有十二万族人之多。 鄂尔多斯部落依然是以游牧为主,这么多的族人自然是不可能聚扎于一地,而是分散于河套地区各处。 现如今,在明朝大军的全线推进之下,鄂尔多斯部落可谓是节节败退,王帐位置以南的二十余万倾土地,眼下已是尽数沦陷,沦陷范围内的数万族人、大批物资、无数牛羊,也是尽数落入明军之手! 也就是说,哪怕是鄂尔多斯部落这一次可以勉强击退明军的进犯,最终也必然是要元气大损,没有几十年时间绝无可能恢复,说不定还会由盛转衰、一蹶不振! 这般严峻的局面,皆是因为齐格木从一开始就被赵俊臣玩弄于股掌之间所致,乞颜自然是忍不住心生迁怒。 狠狠瞪了齐格木一眼之后,乞颜强忍着怒意问道:“早做决断?事到如今,还能有什么决断?” “撤!咱们暂且先撤向草原深处,避过明军的锋芒!”齐格木当即是提出了建议,说道:“咱们既然是挡不住明军的攻势,就不能留在这里与他们死扛!还不如暂时撤离河套,等到咱们的主力军队返回之后,再是反扑与报复也不迟!” 听到齐格木的建议之后,乞颜却是有些犹豫。 若是百年之前,乞颜绝不会有太多犹豫,草原民族的特点就是居无定所、机动性强,深悉敌进我退、敌退我进之道!敌人攻来之际,见到不可力敌之后,说撤退也就撤退了! 但时至今日,情况已是发生了变化! 鄂尔多斯部落距离汉人疆土最近,与汉人接触机会最多,已是被汉人渐渐同化了。 这些年来,鄂尔多斯部落的族人们不仅是学着汉人耕种粮食,更还有许多族人舍弃了帐篷、建造了房屋居住。 就像是鄂尔多斯部落的王帐,已经有五十多年没有换过位置了,鄂尔多斯部落百余年来所积蓄的无数财富,皆是集中于此!这些财富绝不是短时间内就可以带走的,一旦是他们仓促撤走,这笔财富也会落入到汉人之手! 更何况,鄂尔多斯部落乃是蒙古右翼的盟主,若是被汉人军队打得抱头鼠窜、狼奔豕突,就必然是要威信尽丧,说不定就要丢掉盟主的位置! 眼见到乞颜有些犹豫不决,齐格木不由是有些焦急,又说道:“父亲,若是咱们留在这里继续死扛下去,终究是难逃一败、沦为俘虏!到了那个时候,咱们鄂尔多斯部落也就失去了夺回一切的希望!咱们必须要尽快撤走!河套就在这里,就算是暂且交给汉人,但只要是咱们元气尚存,迟早都能夺回来!” 听到齐格木的这般说法,乞颜终于是下定了决心,恶狠狠的说道:“好!你说得对!不能与汉人硬拼!……你现在就去安排一下,暗中召集五百名勇士,尽快护送咱们二人离开这里!……记住,这一切都不要让任何人发现!” 齐格木不由一愣,问道:“只是咱们二人离开?各部落的首领、还有本族的那些贵族与头人,又要如何处理?难道就让他们留在这里?” 此前,因为那二十万石粮草的分配问题,蒙古右翼的各部首领纷纷是赶到了鄂尔多斯部落的王帐,如今依然还有好几位部落首领没有离开。 与此同时,鄂尔多斯部落的内部可谓是阶级森严,贵族与头人协助乞颜管理族人,皆是身份尊贵、影响力极大。 齐格木原以为巴根会带着他们一同撤走,却没想到巴根竟是要把他们全部留在这里! 乞颜却是冷笑道:“当然是要让他们留在这里!唯有让他们留在这里,或是死于汉人之手、又或是沦为汉人的俘虏,咱们父子二人才可以找到机会、亲手夺回今天失去的这一切! 所以,你不仅是不能让他们发现咱们马上就要撤走的事情,就算是汉人军队即将要攻到这里的消息也要瞒着他们!明白了吗?” 见到乞颜目光闪动之间的狠绝,齐格木顿时是明白了乞颜的深意! 鄂尔多斯部落虽然是蒙古右翼的盟主,但也仅仅只是盟主罢了,并没有强行命令各部的能力!各大部落皆有自己的利益考虑,并不会为了鄂尔多斯部落的利益而付出一切! 时至今日,鄂尔多斯部落已是元气大损,今后想要夺回河套地区,就必须要借助于蒙古右翼各大部落的力量!但河套平原乃是鄂尔多斯部落的固有领地,蒙古右翼各部落未必就会倾力相助! 然而,若是让这些部落的首领们留在这里,或是死于汉人之手,又或是沦为汉人的俘虏,情况就截然不同了! 到时候,这些部落与汉人之间就会结下死仇,完全不需要乞颜的鼓动与许诺好处,就会主动协助鄂尔多斯部落反攻汉人军队! 所以,为了鄂尔多斯部落的利益考虑,各部落的首领们必须要留在这里! 与此同时,鄂尔多斯部落这一次可谓是损失严重,就连河套平原也被汉人军队攻占了,乞颜的威望大损,只怕是再也无法镇住部落内部的那些上层贵族了。 这些贵族与头人,大都是翻脸无情之辈,别看他们平日里皆是一副谦卑恭敬的模样,但若是让他们发现了落井下石的机会,就一定是态度大变,迫不及待的纷纷跳出来争夺权势、逼迫乞颜承担责任、主动让贤! 这般情况下,索性把这些贵族与头人留在这里,让他们死于汉人之手,对于乞颜与齐格木父子二人而言也是最好的选择!就再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威胁乞颜的地位了! 至于那些普通族人,乞颜更是至始至终也没有考虑过他们的下场!若是带着这些族人一同离开,不仅是动静太大、引人注目,更还会拖累乞颜与齐格木的逃跑速度。 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齐格木当即是再也没有任何犹豫,点头道:“我这就前去安排!” 说完,齐格木就匆匆离开了。 * 就这样,乞颜与齐格木父子二人悄无声息的逃走了,并且还带走了鄂尔多斯部落负责驻守王帐的所有残余兵力! 又过了半天时间之后,张成勋率领着五千余名明军骑兵突然出现,直接攻入了鄂尔多斯部落的王帐之中! 因为乞颜与齐格木父子逃走之际收拢了所有斥候骑兵,留在这里的各位部族首领与贵族头人,竟是没有及时收到预警,也就来不及做出反应,乞颜逃跑之后又是群龙无首的混乱局面,自然是毫无反抗之力! 再等到明军的主力步军也赶到这里之后,这场战事很快就尘埃落定了。 又到了第二天的上午辰时,等到张成勋已是彻底控制了局势之后,中路大军的主帅关武元终于是迟迟赶至。 抵达了这里之后,眼见到鄂尔多斯部落的王帐已是沦陷,关武元的表情可谓是志得意满,就这样大马金刀的坐在乞颜曾经的位置上,一边是幻想着自己今后的风光无限,一边是听着张成勋的禀报战果。 “启禀关将军,鄂尔多斯部落王帐各处的抵抗已是彻底平息!咱们这一次总计是俘获了鄂尔多斯部落族人八千有余!还有战马两万余匹、牛羊牲畜与各类物资皆是无算! 除此之外,战俘之中还包括八名蒙古右翼的部落首领!除了几个不知名的小部落首领之外,像是土默特部落的首领巴图尔、喀喇沁部落的首领扎萨克、翁牛特部落的首领老伯尔等人皆在其中。” 听到张成勋的禀报之后,关武元顿时是大喜! 这般战绩,绝对是三路明军攻入河套地区以来最辉煌的一场大胜了! 尤其是俘虏之中还包括了八名蒙古右翼的部族首领,这般赫赫战功堪称是百年未有! 就像是赵俊臣所猜测的那样,拥有了这般功绩之后,关武元这头猪很快就要飞上天了! “好!太好了!马上派人赶往花马池营报捷!”说到这里,关武元换了一副和颜悦色的表情,向张成勋说道:“张将军,你放心好了!你这段时间以来的诸般功劳,本将一定会向朝廷禀明的!这场大捷,绝对少不了你的好处!” 听到关武元毫无诚意的承诺,张成勋暗中撇了撇嘴,却是完全不信。 这段时间以来,关武元与张成勋二人只是维持着表面的客气,暗地里依旧是矛盾重重! 中路大军这一路攻到鄂尔多斯部落王帐以来,可谓是连战连捷,关武元送往花马池营的捷报也是接连不断,这些大捷皆是离不开张成勋的出力,关武元每次都会信誓旦旦的表示自己要给张成勋请功,但实际上关武元送往花马池营的捷报之中,对于张成勋的功劳一直都是只字不提,就好似这些大捷全都是关武元的一人之功。 说话之际,关武元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又问道:“对了!鄂尔多斯部落的首领、蒙古右翼的盟主乞颜可有抓到?” 张成勋的表情有些遗憾,摇头答道:“我军攻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完全看不到乞颜的踪迹,应该是提前逃了。” “无能!无用!这般大好局势之下,竟然还是让乞颜给逃了!我要你何用!” 不能活捉乞颜,也就不能竟全功,关武元听到消息之后当即是变了脸色,冲着张成勋发怒训斥道。 张成勋似乎是早就料到了关武元的态度变化,一直是面无表情,只是低头不语,隐藏着眼神中的冷厉与怒火,咬牙忍下了这一切,任由关武元开口训斥。 眼下正是战时,关武元身为主帅的权力极大,甚至可以临阵斩了张成勋,一旦是再与关武元发生冲突,他绝对要吃大亏。 今后迟早会有报复回来的时候!——这是张成勋此时心中唯一的念头! * 与此同时,左路大军的副将何漳则是按照赵俊臣的吩咐,率领着三千余名出身于战兵新军的将士,日夜不歇的赶到了贺兰山附近,已是暗中埋伏了整整一天时间。 乞颜与齐格木等人逃走之后,若是想要尽快与本族主力大军汇合,这里就是他们的必经之路。 一天时间,不过是十二个时辰,算不得多么漫长。 但见到贺兰山附近的局势平静、迟迟没有发现任何迹象之后,何漳的心情不由是暗暗忐忑、患得患失,只觉得是度日如年,担心赵俊臣的推断出错,自己这次将是一无所获、白忙一场。 然而,就在何漳内心的担忧情绪越来越重的时候,却是突然间收到禀报,称是斥候发现了一支蒙古骑兵从东边方向出现了! 收到消息之后,何漳顿时是精神大振,眼睛里闪烁着骇人的精芒。 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的蒙古骑兵,十有八九就是逃走的鄂尔多斯部落贵族! “赵大人当真是算无遗策!”暗中赞叹一声之后,何漳当即是大声下令道:“全军待命,上马亮刀,随时准备出击!务必要把这支准噶尔骑兵尽数留在这里,不能放走一人!” * 又过了两天时间之后,花马池营连续收到了中路大军与左路大军送来的两份捷报! 这两份捷报的内容皆是惊人!中路大军主将关武元表示自己已经攻陷了鄂尔多斯部落的王帐,俘获了八名蒙古右翼的部落首领,而左路大军主将方振山更是传来消息,表示他们已经活捉了蒙古右翼的盟主乞颜以及乞颜之子齐格木! 这两份捷报的内容,显然是超乎了所有人的预想。 一时间,花马池营大为震动,所有人皆是奔走相告,欢呼声接连不断! 事情到了这一步,朝廷出兵收复河套的计划已是成功了大半! 也就在这个时候,赵俊臣的身体情况终于是稍稍好转了一些,可以启程返回京城了! …… 34/50 另,在这里公示一下本书群号:71079221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六十章.启程. …… …… 德庆皇帝的圣旨之中,明确要求赵俊臣尽快返回京城,赵俊臣自然是不敢无视,装病拖延也只是权宜之计,若是迟迟都没有返回京城,就会让德庆皇帝心生不喜、愈加忌惮。 所以,花马池营收到了中路大军与左路大军的两份捷报之后,赵俊臣当即是表示自己的身体已是稍有好转,可以启程回京了。 然后,赵俊臣就命人准备车马、收拾行装,表现出一副谨遵圣命的模样,却是一刻时间也不愿意耽搁。 表态之后,赵俊臣与许庆彦二人却是依旧留在赵俊臣的办公书房之中,仔细整理着赵俊臣这段时间以来所经手的公文与信件。 这些公文与信件,或是关系重大、又或是涉及机密,必须要赵俊臣与许庆彦二人亲自出手处理,或者是带回京城,又或者是彻底销毁,绝不能疏忽遗漏、落入他人手中。 整理之际,许庆彦专门准备了一个铜盆,又在铜盆之中点燃了一把火,专门用来焚烧赵俊臣的公文与信件。 这些公文与信件,至少也有数百件之多,赵俊臣亲眼确认无误之后,大部分都要投入火盆之中焚毁,却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随着投入火盆的信件与公文越来越多,房间中很快就是黑烟弥漫,呛得赵俊臣时不时就要轻咳两声。 见到赵俊臣的咳嗽声不断,许庆彦连忙是劝道:“少爷,这些书信与公文皆是交由我来焚毁就好,你还是去外面透透气吧!” 赵俊臣再次轻咳两声之后,缓缓摇头道:“这些公文与信件皆是关系重大,究竟是哪些需要带回京城,又有哪些是需要就地焚毁,你只怕是拿不定主意,还是我亲自过目一遍为好……更何况,这些公文与信件也没剩下多少了,很快就会结束。” 说着,赵俊臣又拿出了一封密信拆开查看,却发现这封密信乃是关武元当初驻守阶州城期间送给自己的。 写下这封密信的时候,关武元显然是已经被蒙古联军的疯狂攻城给吓破了胆子,强烈要求赵俊臣尽快派出大军支援阶州城,还表示蒙古联军的军势过于强大,认为援兵规模绝不能少于十五万兵马,否则明军绝不是蒙古联军的对手! 哪怕是时隔多日,赵俊臣依然是可以感受到关武元当时的仓惶与绝望。 万幸的是,因为蒙古联军当时已经包围了阶州城的缘故,阶州城与外界交流消息极为困难,所以赵俊臣收到这封密信的时候,蒙古联军已经从阶州城下退兵了。 否则,若是让赵俊臣提前收到这封密信,就必然要分心担忧阶州城的情况了。 看完了这封密信之后,赵俊臣就随手把它丢入了火盆之中。 这封密信的内容,也算是关武元的一个小把柄,但关武元落在赵俊臣手里的把柄实在是太多了,所以这封密信也就用处不大了。 看着这封密信缓缓烧成灰烬之余,赵俊臣摇头失笑道:“真是时也运也,像是关武元这样一个不学无术、色厉内荏之辈,也会白捡到这样一个泼天大功! 原以为他这一次就算是顺利攻破了鄂尔多斯部落的王帐,也必定是不可能活捉到乞颜与齐格木等人的,谁知道他虽然是没有活捉到乞颜与齐格木等人,却也让他俘虏了好几位蒙古部落的大首领,其中还包括了土默特、喀喇沁、翁牛特这样的强大部落……这般赫赫战功,已是丝毫不逊于我当初全歼蒙古联军的战绩了! 嘿!还真是让这头猪飞上天了!幸好是何漳与方振山二人听从了我的安排,同样是活捉乞颜与齐格木二人,否则这样一场百年未有的国战,竟是让一名外强中干的绣花枕头出尽了风头、占尽了好处,却也太过讽刺了!” 听到赵俊臣的调侃与讥讽,许庆彦当即就有些不乐意了。 只见许庆彦转头争辩道:“少爷,你可不能这么说,关将军的真才实学固然是差了些,但他对你的忠心耿耿、孝敬之心,却是日月可鉴啊!无论如何,他终究是自己人,让他捡了便宜总好过于让外人捡了便宜!” 听到许庆彦的这一番“仗义执言”,赵俊臣不由又是摇头失笑,道:“你呀,就是见不得银子!” 赵俊臣自然是明白许庆彦为何会主动帮着关武元说好话。 实际上,目前正是许庆彦对于关武元印象最佳、好感最强的时候。 原因无他,关武元向花马池营送来捷报的同时,也给赵俊臣送来了一封密信。 在这封密信之中,关武元详细写明了中路大军攻破了鄂尔多斯部落王帐之后的全部缴获。 鄂尔多斯部落占据了富饶肥沃的河套地区长达两百年时间之久,每年还会派兵南下劫掠汉人百姓,王帐之中所积累的财富自然是一个天文数字。 根据关武元的禀报,中路大军这一次的缴获,仅是黄金一项就有二十五万两之多,另还有白银一百八十余万两,珠宝珍奇更是无数。 最终,关武元私下截留了二十万两黄金,并且是主动孝敬给了赵俊臣十五万两黄金! 这封密信的关系重大,赵俊臣却是留在了自己手里,并没有投入火盆焚毁。 一两黄金可以兑换十两银子,十五万两黄金就相当于一百五十万两银子! 也正是因为这般缘故,许庆彦如今简直是把关武元视为亲人了,恨不得抱住关武元亲上几口。 不过,相较于关武元这次孝敬给自己的十五万两黄金,赵俊臣则是更加重视这一战所缴获的那些牛羊马匹! 经过联合船行的试点之后,商税改制的计划很快就会推广到西北各省,从鄂尔多斯部落缴获的这些马匹正好是有大用,足以让晋商们组建出一支规模庞大的车马队伍,让西北各地的商业活动、物资往来愈加活跃频繁! 那些牛羊也有大用处,蒙古部落的牛羊皆是耐粗、耐寒、抗病力强的优良品种,正好是可以交给赵俊臣所收纳的那些难民进行放牧,一部分牛马还可以帮助难民们耕种田地、提高收成。 所以,赵俊臣已是派出信使传令给关武元、方振山等人,让他们私下里截留一批牛羊马匹,低价卖给“聚宝商行”与晋商集团。 很快的,这些牛羊马匹就会分流进入赵俊臣的各项产业之中。 简而言之,朝廷收复了河套地区之后,让赵俊臣再一次的收获了无数好处。 战争,果然是发展致富的捷径! * 很快的,赵俊臣与许庆彦已是把所有信件与公文尽数焚烧完毕。 然后,两人刚刚是洗净了脸上的灰尘之后,就听到幕僚牛辅德敲门禀报道:“赵大人,车马与行囊都已经准备好了,您随时都可以启程返京!此外,梁阁老与花马池营的众位官员听说您即将要离开之后,如今已是聚在了花马池营的东门,想要向您送行!” “我知道了,这就过去!” 说完,赵俊臣就推门离开了房间,向着总督府外走去。 在那里,左兰山与鲍文杰皆已是准备妥当、等候赵俊臣多时了,他们会与赵俊臣一同返回京城。 见到了左兰山与鲍文杰之后,三人相互间稍稍客套了几句,然后就各自坐入马车,赶去了花马池营的东门。 就像是牛辅德所禀报的那样,花马池营自梁辅臣与李如安以下,所有官员皆是汇聚于此,翘首等待着赵俊臣的出现。 所以,抵达了花马池营的东门之后,赵俊臣就再次下了马车,与众位官员逐一告别。 梁辅臣见到赵俊臣现身之后,一向严肃的老脸上硬是挤出了一丝笑意,主动说道:“赵大人的身体可是康复了?为何是这般急切返京?不妨再歇息几日较好。” 赵俊臣也恢复了此前见到梁辅臣之际的恭敬模样,笑道:“多谢梁阁老的关心,晚辈的身体尚未康复,但终究是恢复了一些力气,勉强是可以启程上路了!陛下的那份圣旨之中,明确要求晚辈尽快返回京城,这几天的休息就已经算是抗旨不遵,却是不敢再有耽搁了!” 梁辅臣缓缓说道:“赵大人走的太急了,老夫原本是打算摆宴送行的,但收到消息的时候,赵大人的仆从们已是准备好了车马行囊,说是即刻就要出发,老夫仓促间毫无准备,只好是带着众位同僚赶来这里送行了……唉,赵大人不说一声就要离开,实在是太见外了。” 赵俊臣的态度愈加是恭谨谦逊,道:“多谢梁阁老的费心,晚辈感激不尽!但晚辈不敢再抗旨意,却是一刻也不敢耽搁了!因为花马池营正值多事之际,晚辈原本也不想惊动梁阁老与众位同僚,没想到最终还是耽误了各位的时间,实在是愧不敢当。” 梁辅臣摇头一叹,似乎是非常惋惜赵俊臣的离开,拱手说道:“既然如此,老夫在这里就祝赵大人一路顺风了!” 赵俊臣连忙是拱手还礼,道:“如今朝廷复套的计划已然成功,但后续还有许多麻烦事情,若是今后遇到需要晚辈出力的地方,还请梁阁老尽管吩咐就是!” 两人说话之间,可谓是气氛融洽、熙熙融融,就好似前些日子的那场风波不仅是没有影响两人的关系,反而让他们的关系愈加和睦亲近了。 但实际上,两人的真实想法究竟如何,却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与梁辅臣客套了一番之后,监军李如安也是向前一步,向赵俊臣拱手送别道:“朝廷收复河套的战事得以成功,赵大人可谓是居功至伟,朝廷也会再有封赏!只可惜陕甘三边的战事未定,咱家还要留在花马池营一段时间,也就无法亲眼见证到赵大人再次荣耀加身的那一刻了!咱家只好是在这里提前恭贺赵大人了!等到咱家再过一段时间返回京城之后,再亲自向赵大人表示恭贺之意!” 赵俊臣依然是态度亲切的拱手还礼,笑道:“多谢李监军的吉言了!李监军这段时间以来,连续辅佐梁阁老与我二人办成了许多大事,也同样是功不可没!相信李监军今后返回内廷之后,必然会得到陛下的重用,我也要提前恭贺李监军才是!” 接下来,众位官员纷纷是争相与赵俊臣说话送行。 赵俊臣这一次返回京城之后,再想要再次见面也就难了,自然是要抓紧机会、拉近关系! “朝廷顺利收复河套,赵大人再立大功,朝廷必然是还有封赏,依照下官的看法,赵大人爵位前面的‘不世’二字,说不定就要摘掉了!” “是啊,这一次朝廷成功收复河套,无论如何也离不开赵大人的指挥有方、居中调度之功,一旦是摘掉了‘不世’二字,赵大人的爵位就将是世袭罔替,那就可是真正的朝廷勋贵了!” “赵大人一路平安!下官这段时间能在赵大人帐下效力,可谓是一生之荣耀,当是永记于心、一生不忘!” “是啊,咱们这些日子追随在赵大人的麾下,当真是受益匪浅!还望赵大人今后切不要忘记我们这些人!” 众位官员送别之际,许多人皆是提及了赵俊臣再立一功的事情。 实际上,朝廷出兵收复河套的后期,赵俊臣一直都在装病,并没有发挥太大的作用。 然而,赵俊臣乃是陕甘三边境内地位仅次于梁辅臣之人,只要他坐在这个位置上,不论是功过赏罚,都必然是离不开他的那一份。 实际上,别看关武元、方振山、何漳等人这些日子以来皆是捷报频频、战功赫赫,但事后论功行赏之际,他们只能从第三位开始往后排列,请功名单的前两人必然是赵俊臣与梁辅臣——就算是关武元、方振山、何漳等人的军功再是如何耀眼,那也是因为赵俊臣与梁辅臣二人指挥有方、识人有术的缘故。 这也是赵俊臣装病拖延时间的主要原因之一。 足足是耗费了半个时辰之后,赵俊臣终于是结束了这场送行。 然后,赵俊臣再次登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驶动之际,赵俊臣掀开了车厢窗帘,向众位官员挥手告别。 然而,赵俊臣挥手之际,眼睛则是静静盯着花马池营,目光有些复杂。 这段时间以来,赵俊臣在这里投入了太多太多,既有不顾性命的冒险,也有日夜不歇的操劳,却也有些感情了。 “再见了,陕甘,只希望我下次再来到这里的时候,是因为自己想来,而不是为了火中取栗、冒险一搏;希望我下次离开这里的时候,是因为自己想走,而不是因为一道圣旨的缘故,就要被迫放弃了自己苦心经营的计划、唾手可得的功劳!” 暗思之际,赵俊臣垂下了车厢窗帘,回到车厢之中轻轻坐下,然后就闭上了眼睛,开始休养精神。 而赵俊臣的马车,则是向着京城方向缓缓驶去! …… 35/50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请假一天,明天双更。 今天,虫子的状态非常之差,勉强写了三千多字,很不满意,所以就全删了。 自我反思一下,这应该是陕甘线结束之后,虫子对于后续情节发展并没有梳理清楚的缘故。 并不想为了更新而更新,用自己都不满意的内容糊弄大家,所以今天只好是请假了。 明天,虫子会双更补偿大家,进度条也会重新变成1/10。 见谅! 《摄政大明》请假一天,明天双更。 《摄政大明》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六十一章.御书房内的阴谋(一). …… …… 就在赵俊臣启程离开花马池营的同时,紫禁城的御书房内,德庆皇帝也开始了自己的计划。 此时,德庆皇帝面前的御案之上,摆放着好几沓又高又厚的奏疏,皆是最近三个月以来陕甘境内各级官员呈送到京城中枢的奏本。 这些奏本的来源并不相同,有些是来自于赵俊臣,有些是来自于梁辅臣,有些是来自于李如安,还有一些则是来自于陕甘境内的诸位封疆大吏。 这些人的立场不同、见识不同、看待问题的方式也有不同,所以他们的看法与观点,往往也是截然相反、大相径庭。 若是见识与经验稍有不足的皇帝,见到这些观点各执一词、意见相互冲突的奏疏,必然是无所适从、头昏脑涨,只觉得纷繁芜杂、扑朔迷离,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相信谁才好。 但德庆皇帝的经验与见识皆是不缺,又精擅于帝王心术,所以他轻易就可以去芜存菁、辨明真伪,这些奏本之中有哪些观点是属于客观事实、又有哪些观点是属于个人偏见,有哪些说法是属于夸大其辞、又有哪些说法是属于刻意遮掩,德庆皇帝只需一眼就能判断出大概。 最终,综合了所有奏疏的观点之后,陕甘三边这段时间以来的局势全貌,也就尽数展现于德庆皇帝的眼前。 看完了这些奏疏之后,德庆皇帝的眉头微皱,表情有些凝重。 愈是了解陕甘三边这段时间以来的局势变化,德庆皇帝对于赵俊臣就愈发是心中忌惮。 接着,德庆皇帝又从自己手边拿起了两份奏疏。 这两份奏疏,一份是赵俊臣刚刚送到京城的请功奏疏,另一份则是梁辅臣同时送到京城的密疏。 梁辅臣的这份密疏之中,只是详细向德庆皇帝解释了花马池营的目前局势、以及收复河套的进度安排,并没有透漏自己被马匪绑架的事情,这一方面是因为梁辅臣准备这份密疏的时候,尚还没有确定赵俊臣就是指使马匪绑架自己的幕后元凶,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件事情并不光彩,即使是梁辅臣也不会主动揭露己短。 至于赵俊臣的这份请功奏疏,自然是全歼蒙古联军之后的请功名单了。 请功名单之中,总计有五十二人名列其中——赵俊臣当然是毫无争议的名列于第一位,屡立战功的何漳则是名列第二位、陕西巡抚章晟德名列第三位、禁军援兵的主帅关武元名列第四位、监军李如安名列第五位、固原总兵方振山名列第六位、禁军同知张成勋名列于第七位、西安知府吴启凡与陕西按察使周勃则是并列于第八位…… 请功名单的前半部分,倒也算得上是有理有据,所列官员的军功政绩皆是不容置疑,最多也就是排位顺序有些问题。 但请功名单的后半部分,则是让人忍不住心中生疑,陕甘境内的高层文武官员大都是集中于此,赵俊臣为他们请功的理由也是千奇百怪,根本经不起推敲! 再一次审阅了赵俊臣的请功奏疏之后,德庆皇帝不由是面现冷笑,轻声自语道:“哈!还真够完整的!陕甘境内所有三品以上官员,所有人皆是分到了军功与政绩……这算是什么?花花轿子人人抬?还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全歼了蒙古联军十万兵马,这确实是一场百年未有的赫赫战功,所以朝廷必然要封赏全体有功官员……目前的局势之下,朝廷也根本没有逐个取证查实的时间与精力。 赵俊臣显然就是算准了这一点,所以才会把这些毫无建树、投机取巧的官员也加入了请功名单之中,趁机卖出人情、营建人脉、甚至是达成某些利益交易……当真是以为朕看不明白这些门道吗?” 冷笑两声之后,德庆皇帝就不再关注这份请功名单的后半部分了。 历年以来,陕甘三边的火筛入寇结束之后,总是有大批大批的文武官员谎报军功政绩,骗取朝廷的封赏与嘉奖,德庆皇帝对于这种现象早已是见惯不怪了。 事实上,朝廷中枢的衮衮诸公皆是人精,对于地方官员历年来谎报军功政绩的事情,并非是毫不知情,但他们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除非是特别显赫的重要战绩,否则也不会刻意派人查实真伪。 这一方面是因为调查取证有些困难,另一方面也是刻意卖给地方官员一个人情,但最主要的原因,却还是为了营造一种“局势一片大好”的氛围。 若是各地捷报频频,那就说明朝廷识人有术、官员勤勉有为,这有助于提升朝廷威望,也有助于民心之安定;但若是各地官员对于蒙古人的南下劫掠皆是束手无策,只懂得向朝廷告急求援,那就说明朝廷用人无方,地方官员也皆是酒囊饭袋,这就会损害朝廷的威望,民心也会出现不稳。 相较而言,赵俊臣这一次还算是懂得分寸,把那些寸功未立、投机取巧的官员,尽数安排于请功名单的后半部分,朝廷给予他们的封赏也不会太高,只是记功一次、今后有缺优先提拔罢了,所以德庆皇帝冷笑两声之后,就不再留意了。 对于德庆皇帝而言,重点还是在于请功名单之中排位靠前的这些官员。 请功名单之中排位靠前的这些官员,皆是功绩显赫,也皆是需要朝廷重赏,有些人即使是连升三级也有可能,说不定还会影响到庙堂格局的变动,所以德庆皇帝必须要仔细分辨这些人与赵俊臣的真正关系,然后才能做出决定。 简而言之,封赏是必须要封赏的,但究竟要如何封赏他们,却是大有讲究! 德庆皇帝的目光盯在了何漳的名字上面,表情间满是沉思之态。 “根据周尚景刚刚传来的那份密疏,名列于请功名单第二位的何漳,乃是一位边疆老将,这些年来也算是战功显赫,只是他性格固执容易得罪人,所以才会迟迟不能晋升,赵俊臣主持陕甘军政之后,很快就对他委以重用、让他屡立战功,这个何漳也是知恩图报,对于赵俊臣可谓是马首是瞻,赵俊臣把他位列于请功名单第二名,显然也是把他视为心腹……这样一个人,已是脱离了掌控,就算是战功再大,也决不能让他掌控实权! 恩,推断一下时间,不出意外的话,陕甘境内各军目前已是出征河套了!何漳既然是擅长统兵作战,到时候也会再建战功……这样一来,他的功绩就足以是进入五军都督府了!五军都督府的官职皆是位高而权轻,倒是他的好去处!” 暗思之际,德庆皇帝很快就做出了决定,然后又把目光转向了请功名单第三位的陕西巡抚章晟德。 “这个陕西巡抚章晟德,朕倒是有些印象,此人的官誉不错,也一向听话,他的历任上司皆是对他评价不俗,但他从来都不会参与党派之争,一直是保持中立、和光同尘,这样一名官员应该不会死心塌地的追随赵俊臣…… 梁辅臣的判断也是与朕相同,认为章晟德并没有被赵俊臣收买,任谁出现在赵俊臣的位置上,这个章晟德都会忠心办事……这样一名官员,倒是可以提拔一番,但也不能大意,暂且先把他调入京城中枢、暗中观察一段时间,然后再做决定……” 接着,德庆皇帝的目光不断往下移动,心中也是不断做出了决定。 “请功名单的第四位,乃是禁军援兵的主帅关武元,不论是梁辅臣还是王寿,皆是对她评价极高,倒也称得上是朕的嫡系,据说还是关公后人,在禁军二十六卫之中的威望极高,显然是一名不可多得的帅才…… 此人的军功也是极高,若非是他镇守阶州城期间死死拖住了蒙古联军,赵俊臣也绝无可能会有后续全歼蒙古联军的赫赫战功!按理说,这般功绩就算是位列于请功名单第二位,也不会有多少争议,但他最终只是位列于请功名单的第四位,这显然是赵俊臣刻意打压他的缘故…… 恩,梁辅臣的密疏之中也有证明,说是赵俊臣与关武元之间的关系较为恶劣……这样一名将领,倒是值得朝廷重点提拔、委以重任!正好是京营大都督肖勉已经老迈,关武元倒是一个合适的接替人选!” (注:明朝禁军分为京营与亲军都护府两部分,其中京营负责京城中枢的守备任务,而亲军都护府则是负责守卫皇宫与护驾皇帝的任务,明朝禁军二十六卫皆是受到这两个衙门的辖制。) “关武元的名字下面,则是监军李如安,此人乃是御马监出身,颇得御马监掌印太监吴敏的看重,倒也是忠心耿耿、办事勤勉,这段时间以来屡次向朕送来密疏,详细禀报了赵俊臣的一举一动,而且天水城的民乱也是由他出手平息,在内廷之中也算是一个难得人才……吴敏曾是向朕提过,想要让李如安进入御书房办事,倒是可以答应下来……借着这件事情,也能让御马监与司礼监相互制衡……” “李如安的名字下面,则是固原总兵方振山……赵俊臣掌权之初,此人屡次上呈密疏,弹劾赵俊臣的胡作非为、倒行逆施,但随着赵俊臣在陕甘境内的权势影响愈来愈大,他的立场也很快就发生了变化,不仅是不再弹劾赵俊臣,反而是屡次为赵俊臣说好话……这明显是墙头草的作派! 再按照梁辅臣的说法,方振山与赵俊臣的心腹何漳可谓是势如水火,也未必就是真心降服于赵俊臣,可以再观察一段时间,就给他加封一个上将军的荣衔,让他暂且留在陕甘三边任职好了!陕甘三边目前正值多事之秋,也不能调走太多官员……” “再下面,则是禁军同知张成勋……又是一个被赵俊臣所收买的武官!此人是绝不能留在禁军之中了!但他的功绩不似何漳一般耀眼,年纪也太轻,并不能安排他进入五军都督府、进而架空兵权,倒是有些麻烦……恩,暂且先把他调到南方边远之地,不论是广东、广西、又或者是福建,让他担任总兵之职,这般封赏足以服众!那些地方距离京城万里之遥,就算是让他掌握一些兵权也是无关紧要,今后再找机会慢慢整治他……” * 德庆皇帝的眼光与手段皆是高明,不过是短短半个时辰时间,就已经构想好了所有官员的晋升安排。 但德庆皇帝毕竟已是知天命的年纪,精力不似年轻时候一般旺盛,一切皆是考虑妥善之后,不由是深感疲乏。 所以,德庆皇帝舒展了一下身体之后,就打算回后宫歇息了。 就在这个时候,大太监张德进入御书房禀报道:“陛下,七皇子殿下请求觐见。” 德庆皇帝的脸上多了一丝笑意,点头道:“老七他终于是愿意见朕了?让他进来吧!” 自从德庆皇帝心中产生了换储的念头之后,就一直在暗中考察七皇子朱和坚,也是愈发满意朱和坚的性格与心智,认为朱和坚除了进取心方面稍有不足之外,其余各方面皆是近乎完美,简直就是德庆皇帝心中下任储君的理想人选! 至于朱和坚进取心方面的不足,在德庆皇帝的眼中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更何况,“进取心”与“野心”往往是同义词,德庆皇帝认为自己如今依然是春秋鼎盛,至少还可以统治大明江山十年时间,朱和坚的进取心不足完全可以慢慢培养,但若是朱和坚的进取心太强的话,德庆皇帝反而会有些担心。 不过,德庆皇帝心目中的完美储君人选、一向是谨守孝道的朱和坚,最近这几天却是极为少见的与德庆皇帝赌气闹别扭,已经是连续三天时间没有主动觐见德庆皇帝了。 然而,见到朱和坚的赌气,德庆皇帝不仅是没有生气,反而是愈加欣赏朱和坚的秉性了。 朱和坚与德庆皇帝赌气的原因,却是与太子朱和堉有关! 事实上,就在三天之前,因为一场莫须有的“失德之罪”,太子朱和堉被德庆皇帝再次禁足于东宫了! …… 叮咚!恭喜您解锁成就“前功尽弃”! 恩,今天第一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六十二章.御书房内的阴谋(二). …… …… 没过多久,七皇子朱和坚快步走进了御书房之内。 然后,朱和坚直接跪倒在德庆皇帝的面前,抬头道:“父皇,儿臣请罪来了!还请父皇一定要责罚儿臣,绝不可宽恕!” 德庆皇帝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朱和坚表情间的倔强与坚持,问道:“哦?你要请罪?你有何罪?” 朱和坚缓缓答道:“三天之前,父皇您偶染风寒,但儿臣除了第一天的时候曾是入宫探望尽孝之外,随后两天一直都没有主动进宫问候,这显然是不孝失德之罪!还望父皇一定要严惩儿臣!” 表态之际,朱和坚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赌气的意味。 原来,就在三天之前,德庆皇帝曾是偶染风寒,虽说是病情不重,但也是浑身乏力、咳嗽不停。 百姓若是染了风寒,那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硬抗过去也就好了,没有任何人会关心;但皇帝若是染了风寒,那就是一件震动朝野的天大事情,所有人都会记挂于心,留在京城里的皇子们更是不敢怠慢,皆是第一时间进宫探望、以尽孝道。 然而,就在所有皇子纷纷赶到德庆皇帝的病床前表现孝心之际,德庆皇帝却是发现还有一名皇子迟迟没有出现——那就是太子朱和堉! 发现了这一点之后,德庆皇帝当场就是勃然大怒,认为太子朱和堉这是不孝失德、无视纲常,然后就颁旨降罪、治了太子朱和堉一个“失德之罪”! 于是,太子朱和堉刚刚恢复了自由没几天,就再次被德庆皇帝禁足于东宫了! 实际上,这是因为太子朱和堉与内廷之间关系不睦的缘故,所以就没有及时收到德庆皇帝生病的消息,自然也就无法及时赶入宫中探望尽孝了。 而这一切,也有德庆皇帝暗中推动的缘故,所以也压根没给太子朱和堉任何解释的机会。 再等到太子朱和堉好不容易收到消息、急着想要赶到宫中探望德庆皇帝的时候,德庆皇帝的降罪圣旨已是传到了东宫。 据传,太子朱和堉收到了德庆皇帝的降罪圣旨之后,当场就是跌倒在地、险些昏死过去。 失德之罪,看似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罪名,但这项罪名最是让人忍不住浮想联翩! 要知道,历朝历代的皇帝废黜太子的时候,废黜圣旨的第一句话,往往就是“太子失德、深负朕望……” 与此同时,又因为七皇子朱和坚率先赶到宫中探望病情的缘故,德庆皇帝也就再一次的颁旨嘉奖了朱和坚。 这些情况结合到了一起,德庆皇帝即将要废黜太子朱和堉、让七皇子朱和坚接替储位的流言,也就愈演愈烈了! 这几天以来,七皇子朱和坚的府邸外面可谓是车水马龙、热闹非凡,也不知道有多少官员急切想要提前投入朱和坚的门下、攀上新任储君的高枝! 七皇子朱和坚与太子朱和堉之间一向是手足情深,见到德庆皇帝这般刻意坑害太子朱和堉之后,自然是大为不满,认为德庆皇帝的态度极不公平——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 于是,接下来的两天时间,向来是谨守孝道、每天都会进宫拜见德庆皇帝与萧贵妃的朱和坚,竟是一反常态的再也没有进宫露面了,就好似他已是彻底不再关注德庆皇帝的病情一般。 一直等到今天,德庆皇帝的风寒症状痊愈之后,朱和坚终于是主动觐见,而且他见到德庆皇帝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请求德庆皇帝惩治自己的“失德之罪”! 朱和坚的这般举动,意图很明显!——只要是德庆皇帝同样是治了自己的失德之罪,太子朱和堉的舆论环境也就可以大为改善,诸般流言也会不攻自破——至少,德庆皇帝是这样认为的。 所以,对于七皇子朱和坚的这般表现,德庆皇帝不仅是没有生气,反而是有些心中欢喜,只觉得朱和坚心性纯良、顾念兄弟情谊,却又不乏实现目标的手段心机,愈加是心中满意了。 见到朱和坚的主动请罪之后,德庆皇帝的表情间满是欣慰,笑道:“老七啊,你若是真有不孝失德之罪,朕又岂会无视?但这两天以来,你暗中跑去了御医院多少次,你以为朕当真是毫不知情吗? 若是朕没记错的话,这两天时间以来,你总计是跑去了御医院七次,每次都是为了询问朕的近况!询问了朕的病情之后,你还会刻意叮嘱那些御医,让他们一定要瞒着此事,刻意装作一副漠不关心的态度……朕说的可对? 但朕的御医们又岂会帮你瞒着朕?实际上,你每一次偷偷跑去御医院,朕都会及时收到消息!你每次询问朕的病情之际,皆是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御医们纷纷向朕夸赞你的孝心,朕收到消息之后也是颇感欣慰! 又到了今天上午,你再一次偷偷跑去了御医院,得知了朕的病情已经痊愈之后,你还特意向御医打听了一件事情,想要知道朕这个时候若是生气的话,会不会病情复发……收到这个消息之后,朕就差不多能够猜到你的想法了,你这段时间故意躲着朕,就是想让朕也给你定一个失德之罪,然后再利用自己的这项罪名为太子解围,对不对?” 朱和坚的表情有些吃惊,似乎是没想到自己的这些小动作,竟是完全没有瞒过德庆皇帝。 德庆皇帝摇头一叹,教导道:“老七啊!你与太子之间的感情深厚,朕自然是心中明白,但你为了太子而刻意糟践自己,就有些过犹不及了!太过于重视情谊,这是你身上最明显的缺陷,今后一定要设法改正才行!” 朱和坚垂首道:“儿臣只是认为,父皇你对三哥太不公平了!且容儿臣说一句大不敬的话,父皇这一次降罪于三哥,简直就是刻意陷害、无中生有!听说三哥收到降罪圣旨之后,当天晚上就生出了许多白发,思及三哥这些日子以来的凄凉处境,儿臣只觉得痛心不已……都没脸去见他了。” 听到朱和坚的说法之后,德庆皇帝的眼神之中也是闪过了一丝怜惜。 身为一名父亲,若非是迫不得已的话,德庆皇帝也不愿意刻意坑害于太子朱和堉。 但德庆皇帝自从是下定决心换储之后,就一直想要收集一些太子朱和堉的罪行,却没想到朱和堉的底子实在是太干净了,德庆皇帝完全找不到任何把柄! 这段时间以来,太子朱和堉也是渐渐有了成长,变得精明谨慎了许多,不再似从前一般鲁莽冲动、屡屡闯祸,所以德庆皇帝也一直都没有寻到合适的换储理由。 为了换储之事,德庆皇帝早早就放出了风声、酿造了声势,朝廷百官皆已是有了心理准备,但就在德庆皇帝即将要出手的时候,偏偏是找不到废黜朱和堉的任何正当理由,不由是有些尴尬。 所以,德庆皇帝才会借着自己偶然风寒的机会,刻意坑害了太子朱和堉一次。 听到朱和堉的近况之后,德庆皇帝心中也是有些不忍,但他本质上也是一个固执己见之辈,当初他心中还没有产生废黜念头的时候,哪怕是太子朱和堉闯祸再多,他也会设法保全朱和堉的威望与声誉,但等到他已是下定决心要换储之后,哪怕是明明见到了朱和堉的逐步成长,也绝不会改变心中决定! 轻轻叹息一声之后,德庆皇帝深深看了朱和坚一眼,缓缓说道:“老七,在朕的孩子之中,就要数你最是聪明!所以,你应该早就看明白朕的心思了!这些日子以来,朕屡次降罪禁足于老三,又多次颁旨嘉奖于你,就是因为朕心中有了替换储君的念头!而你,就是朕心目中替代老三的最佳人选!” 见到朱和坚想要说些什么,德庆皇帝当即是挥手道:“你先别说话,听朕把话说完!朕是人父,当然也心疼老三的处境,但朕同样是皇帝,江山传承才是朕眼中的头等大事!朕已经给了老三太多时间、太多机会,但他总是让朕失望,朕如何还敢把大明江山交到他的手里?就凭他那种眼里容不得沙子的秉直性子、那种非黑即白的幼稚想法,一旦是朕把江山交到他的手里,迟早要生乱子!到时候朕又要如何向历代先皇交代? 对!他这段时间确实是有些转变、也有些成长,但依然是远远不够,而且他的这些转变与成长,实在是太晚了、也太慢了!一直是等到朕下定决心要废黜之后,他终于是被迫无奈的有了一些变化,再等到他登基成为皇帝之后,又要吃多少亏才能记住教训?栽多少跟头才能再次成长?大明江山又能经得起多少折腾?本性难移啊!江山传承这种事情,朕不敢冒险!” 说到这里,德庆皇帝轻轻摇头,再次叹息一声,又说道:“更何况,朕想让你成为新任储君,又何尝不是为了老三考虑?历朝历代以来,被废黜的太子有多少人能有善终?但你与老三之间手足情深,唯有你来接替老三成为新任储君,他才能一生平安无事!所以,朕这段时间以来的种种做法,即是为了咱们的朱家江山,也是为了老三的未来善终,你明白了吗?” 听到德庆皇帝的良苦用心,朱和坚的表情变幻良久之后,也同样是叹息一声,低头道:“儿臣明白了!” 这一刻,朱和坚似乎是终于接受了现实,不再有任何抗拒。 然而,德庆皇帝却是没有发现,朱和坚的眼睛里这一刻所闪烁的兴奋与野心! 朱和坚明白,经过这样一场谈话之后,他的储君之位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见到朱和坚终于是接受了自己的良苦用心,不再是拘泥于兄弟感情,德庆皇帝的表情间满是欣慰,点头道:“既然如此,你就要尽快转变心态了!绝不能再像是从前一般无欲无求、不争不抢了! 朕也知道,这段时间以来,有许多官员想要拜入你的门下,但你皆是闭门不见,从今往后就不可如此了!若是那些官员有用处的话,你不妨就把他们收入门下,为你今后增添声势!还有那些清流,他们固然是很喜欢太子,但他们对你的印象也同样很好,你要尽量收买他们,只要是清流们愿意拥护于你,朕正式宣布换储的时候,庙堂阻力也会减少大半! 哦,对了!赵俊臣很快就要回京了……为了表示朝廷的重视,这个时候应该安排一名重臣出面迎接!这件事就交由你出面负责吧!借着这件事情,让你正式走向前台,百官们也就心中有底了!等到赵俊臣返回京城之后,朕就会正式推动废黜之事!” 这一次,听到德庆皇帝的诸般吩咐,朱和坚皆是没有任何抗拒,很快就答应了下来。 答应之余,朱和坚心中有些疑惑,似乎是有些不明白德庆皇帝的想法,问道:“父皇为何要等到赵俊臣回京之后才会正式推动废黜之事?难道……您要借助赵俊臣之手废黜三哥?” 德庆皇帝点头笑道:“孺子可教也!你确实要比老三敏锐多了!废黜太子的事情,朕将会交由赵俊臣出面牵头、具体负责! 这些日子以来,庙堂各派系纷纷是攻讦‘赵党’,却唯有老三表现低调、没有任何动作,显然是想要与赵俊臣修复关系,等到赵俊臣返回京城之后,两人也会逐渐拉近关系……这个时候,若是赵俊臣牵头推动了废黜太子的事情,百官们将要如何看待赵俊臣的翻脸无情?今后又有何人还敢与他结盟? 更何况,老三固然不是储君太子的上佳人选,但他的性子纯善端正,朝野声望皆是极佳,又拥有清流们的倾力支持!若是老三因为赵俊臣的缘故而遭到废黜,清流们必将是愈加仇视赵俊臣,赵俊臣的朝野声誉也将会再一次变得狼藉……” 说到这里,德庆皇帝的目光微微闪烁着,轻声总结道:“赵俊臣的势头太盛了,朕要借着这次机会,稍稍打压他一下!” * 接下来,趁着这次机会,德庆皇帝与朱和坚深入交流了许多事情。 许多一直是遮遮掩掩的事情,这次也是尽数敞开了。 等到朱和坚离开御书房的时候,时间已是傍晚时分,德庆皇帝心中满意之余,也是愈加觉得疲惫,就再次打算返回后宫歇息了。 然而,事情依然没有结束。 朱和坚刚刚离开了御书房,大太监张德就再次现身禀报道:“陛下,詹善常请求觐见,因为您与七皇子谈话的缘故,他已经跪在外面等候许久了!” 听到禀报之后,德庆皇帝的精神稍稍一振,似笑非笑道:“哦?这样看来,他终于是下定决心了?” …… 1/10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六十三章.御书房内的阴谋(完). …… …… 德庆皇帝眼见到“赵党”的势力越来越大之后,就一直想要分裂“赵党”、离间赵俊臣的党羽。 最开始的时候,德庆皇帝的目标是左兰山,认为左兰山毕竟是阁老之尊,必然是不甘于赵俊臣的控制,谁曾想左兰山竟是一个毫无野心之辈,面对德庆皇帝的屡次暗示都是不动声色,只装作自己完全听不懂德庆皇帝的深意,让德庆皇帝颇是怒其不争。 然后,德庆皇帝的目标也就转向了詹善常。 当然,詹善常的地位、能力、眼光等等皆是寻常,与左兰山相差甚远,德庆皇帝也不敢指望詹善常拥有分裂“赵党”、与赵俊臣分庭抗礼的能力,德庆皇帝这一次只是想要把詹善常收为己用,让詹善常成为自己埋伏在赵俊臣身边的暗棋与眼线,随时为自己汇报赵俊臣的一举一动,某些关键时刻也许还可以发挥巨大作用! 德庆皇帝选择詹善常的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詹善常的能力与见识皆是寻常,并不被赵俊臣所重视,心中一定会有怨气。 詹善常乃是最先投靠赵俊臣的朝廷大员,甚至还把自己的远亲、通政使童贯也拉到了赵俊臣的门下,赵俊臣扳倒前阁老温观良的时候,詹善常更是居功至伟、立下了汗马功劳。 按理说,詹善常应该是“赵党”内部举足轻重、不可或缺的核心成员才对。 但实际上,最近这一年以来,詹善常在“赵党”之中的地位已是逐渐边缘化了。 近一年以来,“赵党”的众位核心成员纷纷是得到了晋升、被安排了油水十足的肥差——原刑部侍郎李立德被外放成为了山东布政使、陈东祥被晋升成为了工部尚书、霍正源兼任了顺天府尹、左兰山更是一步登天成为了内阁辅臣! 却唯有“赵党”之中资历最老的詹善常,只是从礼部侍郎变成了户部侍郎,依然是三品官阶,又因为他不善于理财做账的缘故,在户部之中也没有多少实权,绝大多数时候都只是赵俊臣屁股后面的应声虫罢了。 这般情况下,德庆皇帝认为詹善常一定是心有怨气,只要是自己表现出收纳之意、暗中鼓动一下,詹善常就一定会弃暗投明、改换门庭! 只可惜,德庆皇帝这一次依然是失算了。 詹善常虽然是不被赵俊臣所重视,心中也有许多怨气,但若是让他抛弃“赵党”、转投“帝党”,詹善常还真是心中不大乐意。 庙堂各派系的官员,根本就无法体会到“赵党”官员的惬意与快活! 赵俊臣组建了“赵党”之后,就一直在利用“赵党”势力推动朝廷各项制度的变革,可谓是成效显著。 最重要的是,赵俊臣每当是推动了一项变革之后,就会创建一家相对应的商行,趁机谋取无数利益,“赵党”成员们也纷纷是投资参股! 不论是“川盐开发”,又或是“商税整改”,再或者是“农务改革”,皆是让“赵党”成员们捞到了大量好处,抢占了利益大头! 就在庙堂各派系的官员们为了一笔贪墨款项而心惊胆战、夜不能寐的时候,“赵党”官员参股的各项生意已是遍布于大江南北;就在庙堂各派系的官员们为了一笔贿赂而耗尽心机、遍施手段的时候,“赵党”官员只需要坐在家中,就可以领到天量银子的分红! 时至今日,所有“赵党”官员皆已是达成了共识——改革是一件好事!守旧是一件坏事!唯有大力改革朝廷积弊,才可以利国利民,才可以江山稳固,重点是他们自己也可以捞到大量油水! 从某方面而言,目前的“赵党”已是可以改称为“改革派”了! 这样一来,“赵党”即是拥有统一的利益,也是拥有统一的理念!相较于朝廷其余各派系,已是逐渐出现了本质上的不同。 这般情况下,“赵党”官员们也就愈发无法背弃赵俊臣了。 就拿詹善常为例,他每个季度都可以领取到大量分红,这些分红有些是来自于“悦容坊”、有些是来自于“联合船行”、还有一些是来自于川盐,每年都会有数十万两的好处! 哪怕是看似毫无利益的“农务改革”计划,赵俊臣也组建了相应的商行,很快就会出现盈利,到时候詹善常的每季分红也就能再多一笔! 赵俊臣心中隐藏着无数的改革计划,今后的好处也只会是越来越多。 最重要的是,詹善常并不是无功受禄、白拿分红!每当是赵俊臣推动这些改革的时候,詹善常也是出了不少力气,每当是赵俊臣创建商行之际,詹善常更是投入了大量的真金白银! 所以,一旦是赵俊臣垮台了,詹善常不仅是要丢掉每季度的大量分红,他的诸般心血与投入也将会尽数付诸于流水! 这般情况之下,“赵党”官员与赵俊臣已经紧紧绑在了一起,形成了利益共同体,绝不会轻易背弃! 詹善常也是这样,哪怕是心中积蓄了一些怨气,认为赵俊臣亏待了自己,但他依然是不愿意轻易背弃赵俊臣! 只可惜,因为德庆皇帝的意志,詹善常很快失去了选择余地! * 德庆皇帝的目标转向了詹善常之后,很快就向詹善常暗示了自己的态度。 但最开始的时候,詹善常的态度就像是左兰山一样,完全没有回应德庆皇帝的暗示,只是假装自己没有看懂德庆皇帝的意思。 见到詹善常的这般态度,德庆皇帝顿时是勃然大怒,只觉得詹善常藐视皇权、不识抬举! 左兰山终究是一位阁老,德庆皇帝针对他的时候也会有些顾忌,但詹善常只是区区一名侍郎,赵俊臣远在千里之外也无法为他撑腰,所以德庆皇帝想要整治他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了! 趁着朝廷各派系纷纷是攻讦“赵党”的机会,德庆皇帝很快就罢免了詹善常的官职。 若只是如此的话,詹善常倒也不会太过担心,他只会急切等待赵俊臣返回京城,寄望于赵俊臣为自己撑腰做主。 但很快的,詹善常就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头了,他被罢免了官职之后,朝廷的御史们依旧是不愿意放过他,每天早朝上还是弹劾不断,罪名也是一项比一项严重! 就在今天早晨的时候,德庆皇帝突然下旨传下旨意,把詹善常禁足于自己府邸之中,还让东厂派出人手稽查于他。 这般情况发展下去,只怕是还不等赵俊臣返回京城,詹善常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见到德庆皇帝的这般态度之后,詹善常顿时就被吓破了胆子! 他虽然是舍不得“赵党”的利益,但相较于自身性命与家族前途而言,这些好处利益也就不算什么了。 于是,纠结着整整一上午时间之后,詹善常终于是下定了决心,入宫求见德庆皇帝。 只可惜,詹善常进宫觐见的时机也有不巧,正好是遇到了德庆皇帝与七皇子朱和坚的谈话。 德庆皇帝与七皇子朱和坚的这场谈话,关系到大明江山的传承、储君太子的更替,自然是不容许他人打扰。 于是,詹善常就一直跪在外面,苦苦等候着德庆皇帝的召见。 苦苦等待之际,詹善常还以为德庆皇帝已经彻底放弃了自己,所以才会迟迟没有召见自己,更是被吓得魂飞魄散! 当詹善常进入御书房的时候,可谓是两股颤颤、满头冷汗,脸上毫无血色。 詹善常的这般表现,即是因为跪了太久身体不适,也是因为心中惶恐、被德庆皇帝给吓坏了。 见到德庆皇帝之后,詹善常马上是行了大礼、五体投地,颤声说道:“罪臣詹善常,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德庆皇帝用眼角瞄了詹善常一眼,表情间闪过了一丝不屑,问道:“你这个时候入宫见朕,可是因为你已经想明白自己今后的立场了?” 詹善常连连点头,表现出一副态度坚定的模样,大声说道:“身为陛下的臣子,自然是永远效忠于陛下!也只会效忠于陛下一人!” 德庆皇帝的老脸上多了一丝笑意,抚须点头道:“身为臣子,自然是要效忠于皇帝……多么简单的道理,但就是有人想不明白!若是百官们都有你这样的觉悟,朕治理天下的时候也会轻松得多!” 见到德庆皇帝的这般态度,詹善常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之余,又连忙说道:“还请陛下尽管吩咐!从今往后,您让臣如何做,臣就会如何做!” 德庆皇帝回想了一下詹善常的能力与心智,却是轻轻摇头道:“朕不需要你特意改变什么,你从前怎么做、今后依然是怎么做!这段时间以来‘赵党’可谓是损失惨重,等到赵俊臣返回京城之后,必然会设法挽回一切……你眼下固然是丢掉了户部侍郎的官位,但你是‘赵党’的老人了,赵俊臣必然会全力维护于你,朕到时候也会暗中配合,让你官复原职! 这段时间的折腾,也未必就是一件坏事!官复原职之后,你一定要备上一份厚礼、向赵俊臣表达谢意,表现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趁机进一步拉近双方关系!赵俊臣见你不仅是没有任何怨气,反而是送上厚礼相谢,一定会愈发重用于你,然后……” 说到这里,德庆皇帝刻意拉长了声音。 詹善常则是马上接口道:“然后,臣就会为陛下监视赵俊臣,向陛下详细禀报赵俊臣今后的一举一动!” 德庆皇帝轻轻点头,又说道:“你也不必亲身进宫禀报,朕的紫禁城有太多人盯着,你若是频繁出入的话,很快就会让赵俊臣察觉到异常……这样吧,你府里有一名管事叫做李厚德,你今后若是有了消息,告诉他就好……朕也不瞒你,李厚德是东厂的人。” 听到德庆皇帝的说法,詹善常眼中闪过了一丝惊骇! 他万万没想到,德庆皇帝竟然在自己的府里安插了眼线! 这个李厚德,已经进入詹府三年有余了,这些年来也不知暗中传递了多少消息! 想到这里,詹善常心中愈加是敬畏德庆皇帝的手段,连忙是再次垂首道:“臣、臣明白了!” * 却说,经过了这次御书房的见面之后,接下来的几天时间,御史们针对詹善常的弹劾也就逐步减少了,德庆皇帝也很快就撤掉了厂卫针对詹善常的稽查。 然而,朝廷各派系针对“赵党”的攻讦依然是没有间断,几乎每天都有“赵党”官员落马、遭到罢官免职。 赵俊臣也知道这般情况,所以他启程离开了花马池营之后,就一直是快马加鞭,想要尽快返回京城。 不过是五天时间之后,赵俊臣就已经走了一半路程,再次进入了山西境内、抵达了太原府城。 抵达太原城之后,赵俊臣决定要歇息一下,这一方面是因为前几日的赶路确实是让所有人皆是疲惫不堪,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赵俊臣想要趁机见一见张勋的族人! 安南伯郑家与朝廷之间的关系非常紧张,不仅是朝廷忌惮郑家,郑家也有些排斥朝廷。 所以,赵俊臣若是直接与郑家接触的话,必然是事倍功半,就想要通过张勋的关系与郑家搭上线。 于是,赵俊臣就想要见一见张勋的族人,寻找一位合适的搭线人,赵俊臣将他收为己用之后,就可以由他代表赵俊臣出面、与安南伯郑家拉近关系。 抵达了太原城之后,不谈晋商与山西官场的隆重迎接,赵俊臣当晚就在李勋的安排下,见到了李勋的所有后辈族人。 然而,与他们见面谈话之后,赵俊臣却是有些失望。 李勋固然是一个无能的贪官,但他的家教却是极为严谨,所以他的这些后辈族人大都是循规蹈矩之辈,不仅是缺乏胆魄,也同样是缺乏应变! 与郑家搭线之人的重要性自然是不言而喻,只要是这个人可以讨取安南伯郑芝龙的欢心,赵俊臣与郑家的合作也就会顺利许多。 根据李勋的说法,郑芝龙逐渐老迈之后,却是愈加喜欢后辈年轻人,但他依然没有摆脱当年的海贼作派,他所喜欢的年轻人,要不是就是那种性格坚毅、无所畏惧的勇士,要不就是那种善变讨巧、性格乐观的机灵之辈。 简而言之,就是郑芝龙年轻时候的样子。 只可惜,李勋的后辈族人皆是不符合这些标准。 就在赵俊臣感到为难之际,却是突然间心中一动。 然后,赵俊臣把目光转向了自己身边的许庆彦。 他突然发现,不论是性格坚毅、无所畏惧的勇士,还是善变讨巧、性格乐观的机灵之辈,这种人自己身边都有! 其中,善变讨巧、性格乐观的机灵之辈,无疑就是许庆彦了! 想到这里,赵俊臣突然开口问道:“庆彦,你对于李勋怎么看?” 许庆彦并不知道赵俊臣的深意,只是漫不经心的说道:“快死之人,有什么好看的,你看山西境内的官员与商贾,都已经不把他当回事了!” 赵俊臣点了点头,却是话锋一转,又说道:“那么,我让你把他认作干爹如何?”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六十四章.赵俊臣的考虑. …… …… “李勋不过是一个即将要垮台的巡抚,他凭什么能当我的义父?”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之后,许庆彦不由是目瞪口呆,表情间满是不可思议,似乎还有些委屈。 在许庆彦的眼里,李勋不过是一个即将要垮台的巡抚罢了,显然是不配当自己义父的。 就别说李勋已是即将要垮台了,即使是李勋如今依然是官位稳固,只怕也不会被许庆彦放在眼里。 好高骛远、空腹高心,大概就是指许庆彦这种人了。 说根到底,许庆彦不过是赵俊臣的长随,哪怕是一个即将要垮台的巡抚,地位也要远远高于他,但许庆彦偏偏就是看不上眼。 在许庆彦的心中,自己与赵俊臣并没有任何的里外之别,赵俊臣的毁誉成败,就相当于自己的毁誉成败,从前赵俊臣尚是落魄的时候,他就跟着赵俊臣共患难,如今赵俊臣已是当朝权臣之一,他也就跟着赵俊臣同富贵,所以他的眼界与骄傲,与赵俊臣也是基本等同的,赵俊臣看不上李勋,许庆彦也就同样看不上李勋。 但也正是缘于这般心理,许庆彦面对赵俊臣的时候才会是毫无私心,也就成为了赵俊臣身边最信任的人。 赵俊臣很清楚许庆彦的想法,也不希望许庆彦改变这般想法,自然也就无法指责许庆彦什么了。 见到许庆彦的不可思议与自觉委屈之后,赵俊臣只是摇头失笑,耐心解释道:“怎么?李勋毕竟也是一位巡抚,而你只是一个白丁,还觉得委屈了?……我也知道你看不上李勋,但我让你把他认作义父,主要还是为了利用这层关系、搭上安南伯郑家的门路! 只要是你认了李勋为义父,安南伯郑芝龙就会成为你的叔公!这样一位叔公,总不能说是委屈你了吧?要知道,郑芝龙的势力、财富、地位等等,皆还要在我之上! 郑家与朝廷之间的隔阂颇深,想要与他们搭上关系并不容易,若是我直接与郑家进行接触,郑家必然是心生猜疑,只是为了化解郑家的防范之意,就需要耗费许多精力,也要浪费好些年的时间,可谓是事倍功半; 但若是你成为了李勋的义子,很轻易就能亲自见到郑芝龙,也就有机会赢得郑芝龙的信任与欢心!到了那个时候,再由你来代表我与郑家商议合作之事,就可以很大程度上化解郑家的敌意与排斥,前期的许多麻烦也就会迎刃而解,而我的远洋计划,也就可以事半功倍了。” 听完了赵俊臣的解释之后,许庆彦依然是有些不情不愿,嘟囔道:“这样说的话,我认了李勋为义父之后,还要赶到台湾去见郑芝龙?……咱们幸苦了这么长时间,好不容易才结束了陕甘三边的事情,结果还不等我返回京城,你又要把我派到台湾,这一路足有万里之遥,也不让我稍稍歇息一下……” 见到许庆彦的这般态度,赵俊臣表情有些疑惑。 赵俊臣闲暇之际,也曾向许庆彦谈过远洋贸易的事情,所以许庆彦应该很清楚赵俊臣与安南伯郑家一旦是达成合作之后,究竟能赚到多少银子、得到多少好处! 按理说,以许庆彦的贪财性子,见到这样一门日进斗金的生意之后,早就应该是迫不及待了,绝不会顾及自己的委屈与幸苦,也绝不会抱怨什么。 然而,许庆彦依旧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这就让赵俊臣心中有些诧异了。 仔细回想一下,许庆彦早就有些奇怪了! 前些日子,赵俊臣还留在花马池营的时候,哪怕是每天都能收到大笔贿赂,许庆彦依然是时不时的抱怨几句,表示陕甘三边的环境太恶劣、花马池营的生活太清苦,所以迫不及待的想要返回京城之类。 按理说,眼见到每天都有大笔外财之后,许庆彦应该是乐不思蜀才对! 心中暗暗疑惑之余,赵俊臣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不由是心中一动。 然后,赵俊臣表情怪异的打量了许庆彦一眼,问道:“你……这段时间一直是急切想要返回京城,该不会是心中想念楚嘉怡了吧?” 其实,赵俊臣早就发现了,许庆彦对待楚嘉怡的态度有些不同,每当楚嘉怡出现的时候,许庆彦总是格外喜欢表现自己。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许庆彦的表情顿时一变,声音也高了八度,快声说道:“楚、楚嘉怡?我为何要想念她?我就是离开京城时间太长了,想要回去休息一下!与楚嘉怡又有什么关系!……少爷,你别说了!不就是认李勋为义父、然后去台湾见郑芝龙吗?我答应就是了!” 听到了楚嘉怡的名字之后,许庆彦却是马上就答应了赵俊臣的提议。 见到许庆彦的这般态度之后,赵俊臣也就彻底明白了许庆彦的心意。 这样看来,许庆彦确实是看上楚嘉怡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更何况,以许庆彦的年纪,也早就应该成家了。 楚嘉怡当然是一个很优秀的女子,她的容貌丝毫不逊于方茹与崔倩雪、仅次于张玉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谓是才貌双全,各方面皆是出类拔萃,搭配许庆彦也算是绰绰有余了。 若是抛开赵俊臣的关系的话,许庆彦才是配不上楚嘉怡的那个人。 然而,楚嘉怡的身份却是有些敏感,她是前恭安王的余孽,还是太子朱和堉的眼线,她主动进入赵府为婢也是为了报复赵俊臣当初陷害恭安王的事情,若是她的敌意依然未有变化的话,今后终究会是一个隐患。 许庆彦的性格,赵俊臣太了解不过了,要说他精明倒也算是精明,从来都不缺小聪明,但他对于自己人却是毫无防备之心,一旦是让许庆彦娶了楚嘉怡的话,说不定就会向楚嘉怡泄露许多机密事宜,到时候必然是危害极大! 最重要的是,楚嘉怡的眼睛里至始至终都没有许庆彦的存在,每当是楚嘉怡现身的时候,她的目光只会停留在赵俊臣身上,从来都不会留意赵俊臣身边的许庆彦。 所以,在赵俊臣看来,楚嘉怡并非是许庆彦的良配。 不过,赵俊臣把许庆彦视为兄弟,若是许庆彦当真是喜欢楚嘉怡的话,赵俊臣倒也不会干涉许庆彦的选择,只是认为自己返回京城之后,应该找机会与楚嘉怡坦诚的谈一谈了。 楚嘉怡之所以是想要报复赵俊臣,乃是因为赵俊臣当初陷害了她的义父恭安王,但赵俊臣当初陷害恭亲王的原因,说根到底还是因为德庆皇帝的态度,所以赵俊臣就想要向楚嘉怡讲清楚这一点,让她明白自己的真正仇人究竟是谁。 楚嘉怡早就没有利用价值了,若不是因为许庆彦的缘故,赵俊臣必然是懒得为了她而浪费自己的时间与精力、刻意解释这些事情。 但若是赵俊臣与楚嘉怡坦诚相谈之后,楚嘉怡依然是不愿意放下心中仇恨的话,赵俊臣说不得也只能让她红颜薄命了。 与此同时,许庆彦也必须要做出一些事情,让楚嘉怡刮目相看才是。 想到这里,赵俊臣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说道:“既然你已经想通了,那么择日不如撞日,我今天晚上就会摆下宴席,让你拜认李勋作为义父!这件事情结束之后,你就尽快启程、赶往台湾去见郑芝龙!这件事情非常重要,必须要尽早推动!”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之后,许庆彦苦着脸点了点头,终于是不再埋怨什么。 赵俊臣则是语重心长的说道:“男人当立业,你总不能一直留在我身边当一个长随,就算是你不愿变化、安心于此,但男人这一辈子也应该是有所作为才对……你若是帮我搭上安南伯郑家的门路、促成了我与郑芝龙的合作,就将会有无数人因为你而改变命运,朝野局势也会发生转变……再等到你今后娶妻生子的时候,你也能拿这件事情向老婆孩子自夸一番!”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许庆彦不由是眼睛一亮,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神情间也多了一些动力。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说道:“除了你之外,我还会让另一个人同时拜认李勋为义父,事后也会让他与你一同赶往台湾去见郑芝龙!此人的性格坚毅、武艺高强,应该也是郑芝龙所喜欢的类型,你们二人一同去见郑芝龙,成功把握也会更大一些!” 许庆彦有些好奇,问道:“这个人是谁?” 赵俊臣答道:“这个人你也见过,他就是我当初的那位替身——莫小林!” 当初,小川河战事期间,莫小林因为相貌身材与赵俊臣相似的缘故,就被安排成为了赵俊臣的替身,奔入战场之中引诱敌军,最终莫小林成功完成了引敌任务,更还是亲自出手击杀了大量敌人,但战场上刀枪无眼、凶险万分,他右脸颊也就受了重伤,被毁了容貌。 此人的性格刚毅勇猛,一身武艺也是出类拔萃,正是郑芝龙所喜欢的后辈类型,小川河战事结束之后,赵俊臣曾是向莫小林许诺过,自己将会为他安排一份好前程,这件事情也是赵俊臣实现诺言的适合机会。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六十五章.回京. …… …… 这一天的晚上,赵俊臣设宴摆下了一桌酒席。 这场酒宴很是简单低调,除了赵俊臣之外,被邀请的宾客只有山西巡抚李勋一人,作陪也只有许庆彦与莫小林两人。 酒宴开场之后,赵俊臣就直入主题,提出了自己想让许庆彦与莫小林二人拜认李勋为义父的事情。 李勋也是一个聪明人,很快就猜出了赵俊臣的意图,自然是痛快答应了赵俊臣的提议。 事到如今,李勋也算是看出来了,赵俊臣很想要与安南伯郑家搭上关系,若不是因为自己与安南伯郑家有些故旧关系,赵俊臣也不会承诺出手相助、保全李家族人的性命。 最开始的时候,赵俊臣想要招纳一名李家族人收为己用,成为赵俊臣与安南伯郑家之间的搭线联系之人。 只可惜,李家的后辈族人所表现出来的性格与能力,皆是不符合赵俊臣的要求,或是不善于接人待物,或是性格不讨喜、又或是欠缺了一些机变与口才。 于是,赵俊臣就索性从自己的亲信之中挑选了两名合适人选,让他们拜认李勋为义父,也算是勉强与郑家有了一些关系,然后就可以利用这层关系与郑家进行接触了。 想明白了赵俊臣的想法之后,李勋的心中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李勋固然不是一名好官,但他毕竟是科举出身,脑子里依旧是忠君爱国、朝廷大义那一套,认为安南伯郑家与朝廷的隔阂太深,迟早是下场不妙,到时候必然是牵连甚广,所以他一直都不敢让自己的家族与安南伯郑家的关系太过紧密。 所以,赵俊臣的这般决定,李勋也是正中下怀。 * “孩儿拜见义父!” 在赵俊臣的示意之下,许庆彦与莫小林二人一同行礼、端茶奉上。 李勋则是笑容可掬,表情间满是欣慰,就好似自己的两位义子皆是前途无量的青年才俊。 饮尽了两人奉来的茶水之后,李勋就掏出了一块上等玉佩、以及一块翡翠佛像挂坠,分别送给许庆彦与莫小林二人。 “从今往后,两位小兄弟就是老夫的义子了!你们皆是赵大人的亲信,今后必将是前途无量……只可惜老夫的情况有些不妙,已是自身难保,也给不了你们太多东西!但这两件饰物却是伴随老夫多年,倒也值一些银子,如今就送给两位小兄弟作为见面礼!两位小兄弟今后若是飞黄腾达了,还望是稍稍照顾一下老夫的后辈族人。” 说话间,李勋就已是把两件礼物分别塞进了许庆彦与莫小林的手中。 听到李勋的请求之后,莫小林向来是重视情义,他认为自己拜认李勋作为义父之后,也就有了一段香火情,照拂李家族人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所以他没有任何犹豫,很快就表情郑重的答应了下来;许庆彦则是有些不情愿,只觉得这个责任太过麻烦,但他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翡翠挂坠,心中暗暗估算了一下这块挂坠的成色与价位之后,也是勉为其难的点头同意了。 见到许庆彦与莫小林二人皆是同意了自己的请求之后,李勋的老脸上也就多了一丝宽心。 李勋很清楚,自己眼看着就要垮台了,就算是赵俊臣信守承诺、出手庇护,保全了李家族人,但失去了李勋这样一位顶梁柱之后,李家就必然是无依无靠、迅速没落。 而许庆彦与莫小林二人看似只是白丁之身,但他们身为赵俊臣的心腹,即使是朝廷中层官员见了他们也要小心翼翼、不敢怠慢。 更何况,这两人即将要代表赵俊臣与安南伯郑家进行接触,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独当一面、成为举世瞩目的大人物了。 到了那个时候,只要是他们二人依然还记得这段香火情,稍稍是出手照拂一二,就足以是庇护李家的周全了。 一番礼节与流程之后,众人的关系也拉近了一些,相互客套恭维了几句之后,就开始了下一个话题。 赵俊臣的目光转向了李勋,说道:“我明天就会离开山西府城,但许庆彦与莫小林二人则是留在这里,他们将会一路护送李巡抚的族人们返回福建老家,然后再去台湾拜访郑芝龙……本阁的计划很紧,还望是李巡抚尽快安排好族人们的行程,不要耽搁时间太久!此外,本阁还希望李巡抚准备一封书信,向郑芝龙郑重引见一下他们两人,以防是郑芝龙避而不见。” 听到赵俊臣的吩咐之后,李勋连连点头道:“还请赵阁臣放心,这段时间以来,下官已是遍卖了家产,族人们也早就有了准备,最多只需要一两日的时间,下官的族人们就可以跟随这两位小兄弟一同赶往福建了……至于下官写给郑芝龙的书信,今天晚上就会准备妥当,很快就可以交给赵阁臣亲自过目审阅。” 赵俊臣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就把目光转向了莫小林,又在莫小林脸颊伤疤处稍稍停留了一下。 此时,莫小林的表情有些茫然,显然是还不明白赵俊臣的这般安排,会把自己的命运导向何处。 当初的小川河战事期间,莫小林假扮成赵俊臣的模样,奔赴于战场之中、亲手击杀了好些敌人,这件事情已经成为了赵俊臣的传奇事迹之一,许多禁军官兵与边军将士皆是亲眼所见,到处宣扬赵俊臣的武力惊人、作战勇猛,却是深藏不露。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莫小林显然是不能返回禁军了,也不能留在陕甘边军之中,否则赵俊臣当初使用替身的事情就有泄露的风险,这件事情一旦泄露了出去,就会极大的打击赵俊臣的军中声望。 所以,莫小林表面上已是战死沙场了,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是隐藏于赵俊臣的护卫之中,没有任何抛头露面的机会。 莫小林的相貌形象,与赵俊臣颇有相似之处,称得上是容貌俊秀,甚至还有一些小白脸的嫌疑,但他的脸颊上多了这么一道狰狞伤疤之后,整个人的气质也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会给人一种果敢与坚韧的印象。 这样的形象气质,显然是很符合赵俊臣的要求,于是赵俊臣满意的点了点头,问道:“你脸上的伤势可是痊愈了?” 莫小林连忙点头道:“已经完全复原了!” 自从参军入伍之后,莫小林就因为自己过于“娘炮”的形象而吃尽了苦头,时常还会引来龙阳君的觊觎,所以他丝毫不在意自己的相貌被毁,答复赵俊臣的询问之际,表情间甚至还有一些得偿所愿的意思。 赵俊臣再次点头,说道:“本阁很清楚你的志向,你想要出人头地、万众瞩目,本阁曾经答应过你,要给你一份前程,至少也会让你成为一名千户……然而,是本阁终究是文臣出身,除了京城禁军与陕甘边军之外,军队之中也没有多少人脉,但你的情况有些特殊,显然是不适合留在京城禁军与陕甘边军之中,所以本阁一时间还真不好安排你!”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说道:“但这一次,却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你想要出人头地,也不是只有当兵这一条路可走!安南伯郑芝龙最是喜欢像你这样武勇坚毅的年轻人,只要你设法促成了本阁与安南伯郑家的合作,你就会成为本阁与安南伯之间不可或缺的枢纽! 本阁的地位与声望如何?安南伯郑家又拥有怎样的权势?我想你皆是心里明白!一旦是你成为了双方之枢纽,就算是你不想要出人头地、万众瞩目,只怕也是一件难事了!到了那个时候,不论你是想当官、还是想经商,又或是还想要当兵,皆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听到赵俊臣的分析之后,莫小林沉思了片刻,终于是明白了自己的未来方向。 就像是赵俊臣的说法,他只想要出人头地、万众瞩目,但也并非是必须要选择当兵的道路。 实际上,在这个时代,军伍之人相较于官员与商贾,天生就要低人一等,也算不上是一条好出路。 于是,莫小林的表情间的迷茫之态很快就一扫而空,郑重点头道:“多谢赵大人的提点,小人明白了!一定是用心办事,不敢怠慢!” 赵俊臣再次点了点头,然后又转头向许庆彦吩咐道:“等到李家族人收拾妥当之后,你与莫小林二人一定要尽心照拂、护送他们安全返回福建老家,切不可心生怠慢!郑芝龙并不仅仅是台湾王,同时也是福建总兵与督抚同知,他的船队每天都会出入福建港口,他的眼线遍布于福建各地,我让你们二人亲自护送李家族人返回福建老乡,就是想要让郑芝龙看到你们二人的诚心,李家族人也是郑芝龙义父李旦的后人,这般消息传到了郑芝龙的耳中之后,他也会高看你们一眼,对你们多一分信任!”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说道:“等到你们抵达台湾、见到郑芝龙之后,倒也不必刻意隐瞒我与你们的关系,但也不能太早提出我想要与郑芝龙合作之事,一定要等到你们初步赢得了郑芝龙的信任与欢心之后,再与郑芝龙谈及此事!与此同时,我这里也准备了一封书信、以及一批礼物,等到郑芝龙初步信任了你们之后,就把我的书信与礼物交给他…… 还有,我回到京城之后,就会暗中开办一家商行……恩,名字就叫做‘四海商行’,这家商行将是专门负责远洋生意,今后也主要是在福建境内活动,若是郑芝龙答应了合作之事,你们就前往厦门、寻找这家商行的掌柜,他会接手后续的事情。” 说话之际,赵俊臣心中已是暗暗想好了这家“四海商行”的掌柜人选。 许庆彦与莫小林二人见到赵俊臣郑重其事的吩咐之后,皆是连忙点头答应。 然后,许庆彦忍不住问道:“若是郑芝龙不答应合作的事情,那又该怎么办?” 赵俊臣表情淡然的说道:“那你们就留在郑芝龙的身边,一直缠着他、设法讨好他,一直等到他答应为止!”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许庆彦顿时是面色一苦。 赵俊臣看到许庆彦的表情之后,却是摇头失笑道:“放心吧,只要是郑芝龙还没有老糊涂,就一定会答应合作的!我安排你们二人去见郑芝龙,只是为了减少前期的麻烦罢了!……我给了郑芝龙一个很优厚的条件!” 另一边,李勋有些坐立不安,他不知道赵俊臣为何要在自己面前谈论这些机密事情。 赵俊臣并没有泄露太多东西,但李勋依然是不敢多听,认为这些事情自己还是少知道为好。 于是,李勋故意岔开了话题,问道:“赵阁臣,朝廷对于安南伯郑家的忌惮与防范,你也是心中清楚的,你若是与安南伯郑家达成了合作,难道就不怕引来朝廷的猜忌?” 赵俊臣看了李勋一眼,却是反问道:“你以为,朝廷对我的猜忌与防范就少了?也正是因为我与郑芝龙皆是遭到了朝廷的猜忌与防范,所以才应该携手合作,正所谓‘合则两利’嘛…… 李巡抚,也不是我说你,你与安南伯郑家之间,一直都是若即若离,唯恐是两家关系走得太近会引来朝廷的猜忌,但实际上,若是你们两家的关系更加紧密一些,朝廷就会顾虑到安南伯郑家的态度,你也就不会沦落到今天这般地步…… 当然,若是你与郑芝龙的关系太过于紧密的话,你这些年的仕途发展,就会受到朝廷中枢的暗中打压,更不可能成为朝廷的封疆大吏,但你很快就不再是朝廷官员了,这种顾虑也就无所谓了。” 听到赵俊臣的这一番话之后,李勋顿时是面色一变。 朝廷一向是把安南伯郑家视为大敌、暗中防范,而赵俊臣的这般表态,总结起来就是“挟寇自重”的意思。 但渐渐的,李勋的表情变得若有所思,认为赵俊臣的说法未必是没有道理。 再等到这场宴席结束之后,李勋已是下定了决心、暗暗做出了一项决定。 * 赵俊臣这天晚上宴请李勋的事情颇是低调,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关注。 到了第二天一大早,在山西官员与商贾乡绅的恭送之下,赵俊臣再次离开了太原城,继续向着京城方向赶去。 经过了这一天时间的休息之后,赵俊臣的队伍众人皆是恢复了一些体力,行路速度也是加快了一些。 一路急行之下,又过了三天时间之后,赵俊臣终于是赶到了京城十里之外。 在那里,因为快马的提前通报之下,代表朝廷中枢迎接赵俊臣的七皇子朱和坚,则已是恭候多时了。 …… 最近这几天,虫子正在梳理后续剧情,章节字数有些少,情节进度也有些慢。 到了本月十一号,就可以恢复正常更新,请大家稍稍耐心等待。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六十六章.京城之外. …… …… 这一天,朝廷中枢收到了消息,表示赵俊臣即将要抵达京城中枢。 为了迎接新晋阁老、新成伯赵俊臣的凯旋而归,整个京城可谓是热闹非凡,所有相关衙门皆是紧张准备、忙乱一片。 京营首先是派出一营禁军官兵,紧急控制了京城西大门,以及京城以西十里范围之内的官道,西城门不再是允许寻常百姓随意出入,官道上的百姓也纷纷被驱赶到了两旁、限制了活动。 亲军督护府也同时派出了金吾、羽林两卫,迅速控制了京城西门直达紫禁城的主道路,紧张维护着道路附近的安全秩序,勒令京城百姓皆是不可随意闯入。 与此同时,顺天府也发出了官方告示,劝告京城百姓要耐心听从官兵们的指挥,切不可与官兵们发生推搡与冲突,表示官府的这场行动很快就会结束。 而庙堂中枢的衮衮诸公,也纷纷是一大早就赶到了太和殿内,等待着赵俊臣进宫面圣。 这般声势,可谓是隆重浩大,以往只有德庆皇帝进出京城的时候才会出现。 见到官府衙门的这般动作,百姓们既是怨声载道,也是议论纷纷,有人认为这是德庆皇帝想要出京狩猎了,又有人认为这是因为有外国使节进京面圣,当然也有一些消息灵通之辈,表示这一切都是为了迎接赵俊臣的凯旋而归。 然而,知情人士说出了事实真相之后,却是很快就遭到了质疑。 京城百姓们皆是见多识广之辈,也皆是懂得许多官场门道。 赵俊臣这段时间以来固然是战绩显赫、功标青史,又因为评书人行会到处宣扬、推波助澜的缘故,朝野声望也是一时无二,但大明朝数百年以来,对待有功之臣的态度一向是有些吝啬,却也无法想象朝廷这一次会因为赵俊臣而破例、特意摆出这般隆重浩大的阵势。 * 就在百姓们议论纷纷之际,在一众官员的拥簇之下,七皇子朱和坚则是亲自赶到了京城以西的十里之处,代表德庆皇帝与朝廷中枢,出面迎接赵俊臣的凯旋而归。 如今已是临近深秋,天气渐冷、风势渐烈、寒气渐重,苦候之际自然是让人身体不适。 所有官员皆是养尊处优之辈,就这样顶着寒风苦等了大半个时辰之后,却依旧没有等到赵俊臣的出现,许多人也就渐渐有些坚持不住了。 七皇子朱和坚一向是先天不足、体弱多病,这个时候也是尤为难熬。 然而,朱和坚很清楚,目前正是他转正成为储君太子的关键时期,所以他绝不能再是当众表现出自己虚弱无力的一面。 否则,这般情况一旦是传到了德庆皇帝的耳中,说不定就会让德庆皇帝心生迟疑、改变主意。 朱和坚的意志极为坚定,哪怕是身体渐渐扛不住了,腰腿乏力、脑子发胀,但他依旧是没有表现出任何迹象,只是偷偷把一块参片含在舌底,表面上依旧是一副精神十足、红光满面的样子。 又见到迎接队伍之中的众位官员纷纷是坚持不住之后,朱和坚却是早有准备,转身向太监贾伦低声吩咐了几句。 听到朱和坚的低声吩咐之后,贾伦马上就快步离开了。 又过了一刻钟时间之后,贾伦已是派人煮好了参茶、又寻到了许多茶盏,向每位官员都送去了一杯热腾腾的参茶。 除了众位官员每人皆是分到一杯参茶之外,即使是众位官员的随从、以及官道附近维持秩序的禁军将士,也每人都分到了一碗刚刚煮好的热茶。 然后,朱和坚的表情间满是关切,扬声说道:“众位大人,如今正值深秋风冷之际,咱们等候了这么长时间,所有人都是寒气渗体、疲惫乏力,幸好是我提前准备了一些参片,就派人煮成了一些参茶,奉与众位大人驱寒提神,以防是伤了身体。” 见到七皇子朱和坚这般体恤百官,所有官员皆是心中感动莫名,只觉得朱和坚果然是一位善解人意的好皇子,拥有一副菩萨心肠! 只是凭借这一点,七皇子朱和坚就要远远强于一向是公事公办、以身作则的太子朱和堉了! 太子朱和堉就从来都不懂得善解人意、体恤下属的道理,他总是用自己的标准要求别人,认为自己可以坚持下去的话,所有人就应该与他一同坚持,却是从来都没有考虑过绝大多数人的心中想法! 事实上,“以身作则”固然是一个褒义词,但绝大多数官员皆是厌恶这种做法,因为这就代表着自己必须要按照别人的原则做事,不仅是束手束脚、浑身不舒坦,上面的人想要自虐,下面的人也要跟着遭罪! 再联想到这段时间以来的流言纷纷,说是七皇子朱和堉即将要接替朱和堉、成为新任储君,所有人皆是心中庆幸,认为这绝对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有了七皇子朱和坚这样一位性格纯良、善解人意的太子储君,百官们的日子也会舒坦许多! 想到这里,所有官员皆是争先恐后的表态感激之意,纷纷是夸赞朱和坚的体恤举动。 “下官已是老迈,早就坚持不住了,若不是七皇子殿下送来的这杯参茶,说不定就要大病一场,多谢七皇子殿下了,下官必将是永记恩德!” “早就听说七皇子殿下温文尔雅、性格纯善,如今一看,才发现更胜传言啊!有您这样一位体恤下属的好皇子,当真是百官之福啊!” “多谢七皇子的赏赐参茶!您贵为皇子,又是圣眷优厚,竟然还愿意挂念着我等臣子的身体,下官感动肺腑、无以复加,今后必将是结草衔环相报!” 朱和坚依旧是一副温文尔雅的谦逊模样,笑道:“区区几杯参茶罢了,不值得众位大人这般相谢!赵阁臣迟迟没有出现,咱们说不定还要等候许久,各位大人还是趁热饮茶吧,若是参茶凉了,驱寒提神的效果也就差了。” 听到朱和坚把话题转向了赵俊臣,又见到朱和坚似乎是一个好脾气的宽容性子,有一些胆子较壮的官员,就已是忍不住开口抱怨道:“唉,这一次朝廷为了迎接赵阁老回京,动静也太大了,就算是陛下出入京城也不过如此了!” “是啊,最终还是咱们这些人顶着寒风挨苦受罪!” “赵阁臣固然是功勋卓著,但他的架子也太大了,等了这么久也不见他出现!” “人家风头正盛呢,这点威风又能算什么?” “赵阁臣派来快马信使,只说是午时之前抵京,也不给咱们一个准确时间,让咱们苦苦守候了一上午,如今已是巳时过半了,他该不会是要踩着时点出现吧?” 听到众位官员的抱怨纷纷,朱和坚却是笑而不语。 若是朱和坚的预计没错的话,如今并不仅仅只是迎接队伍之中的众位官员皆是抱怨纷纷! 就在朱和坚等人出面迎接赵俊臣出现的同时,太和殿内的那些衮衮诸公也同样正在苦苦等候赵俊臣的出现,肯定也是抱怨纷纷。 实际上,朝廷中枢这一次特意摆出这般大阵仗,隆重浩大的迎接赵俊臣的凯旋归来,一切皆是因为朱和坚的提议。 这一次,朱和坚代表朝廷出面迎接赵俊臣,乃是他正式从幕后走向前台的关键节点,朱和坚自然是处心积虑、思虑周全。 朱和坚的这般提议,主要是出于三种考虑。 首先,这是朱和坚第一次当众现身的机会,他想要趁机向百官们表示自己的身体已是彻底康复,哪怕是扛着寒风苦等一个多个时辰也完全不是问题,以此来消除德庆皇帝与百官们的心中顾虑; 其次,则是为了树立自己体恤下属、善解人意的形象,与太子朱和堉形成鲜明对比,进而赢得百官们的善意与接纳; 最后,却也是为了刻意捧杀赵俊臣,引发百官们心中对于赵俊臣的怨视与嫉妒。 如今看来,朱和坚的三项目标皆是实现了。 就在众位官员皆是坚持不住的时候,朱和坚依旧是精神饱满、红光满面的模样,这足以证明朱和坚的身体已是痊愈,再等到德庆皇帝宣布换储的时候,也就不会有官员拿出朱和坚体弱多病的理由说事了。 区区几杯参茶,不过是十余两银子的价格,就可以让迎接队伍之中的众位官员皆是感恩戴德、赞赏不断,简直是这世上最划算的买卖了!这件事情传扬出去之后,朱和坚的百官口碑与庙堂形象就会大幅提升,想要投入七皇子朱和坚门下的官员,也必然是要增加许多。 再等到德庆皇帝正式废黜了太子朱和堉、让七皇子朱和坚成为新任储君的时候,百官们很轻易就会接纳于他,朱和坚也可以迅速在庙堂上站稳脚跟! 与此同时,每个人都有嫉妒心,庙堂里衮衮诸公未必就是心胸开阔之辈,他们的嫉妒心只会比寻常人更加强烈!朝廷这一次摆出这般大阵仗迎接赵俊臣返京,百官们皆是大动干戈、苦苦等候,赵俊臣则是大出风头,却又有多少人会是心生不服、暗自嫉妒? 这样一来,不必等到赵俊臣回到京城之后有所动作,敌视的种子就已经在百官心中种下了! 想到这里,朱和坚的嘴角闪过了一丝笑意 * 却说,就在朱和坚暗暗得计之际,突然有眼尖的官员抬手指向道路远方,大声说道:“快看,有队伍来了!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的队伍,应该就是赵阁臣返京无疑了!” 很快的,这般说法已是得到了确认,迎接队伍的众位官员纷纷是高声唤道:“赵阁臣出现了!”、“是赵阁臣返京了!” 在众位官员的呼喊声之中,朱和坚的表情闪过了一瞬间的凝重,但很快就恢复了温和无害的笑意,然后就翻身上马、率领着迎接队伍向着赵俊臣的队伍迎去。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六十七章.相同的想法. …… …… 迎接队伍苦苦等待了赵俊臣一个多时辰,也确实有赵俊臣故意拖延的原因。 实际上,赵俊臣进入北直隶境内之前,为了抓紧时间尽快返回京城,一直是乘马而行,即使是左兰山也跟着赵俊臣弃轿换马,自然是前进速度很快。 但自从他们进入北直隶境内之后,赵俊臣就突然间表示自己体力不支、身体不适,却是弃马换轿而行,前进速度也就减慢了许多。 这个时候,轿子旁的赵大力也很快就发现了朱和坚等人的迎接队伍,向赵俊臣禀报道:“赵大人,前面有一支队伍正向着咱们这里迎来,队伍为首之人是一位身穿皮弁服的年轻人,似乎是一位皇家子弟,还有许多品级不低的官员,应该是朝廷派来迎接您的队伍。 还有,小人看了一眼,再往前面的官道,还有大量的官兵维持秩序,官道上的百姓皆是被驱赶到了两旁,除了迎接队伍之外,却是一个行人也看不到,这显然也是为了迎接您的凯旋回京……嘿嘿,朝廷果然是重视赵大人,这般阵势也算是大张旗鼓、声势隆重了。” 听到赵大力的禀报,轿子中正在闭目暗思的赵俊臣,不由是微微一愣。 赵俊臣没有想到,朝廷这一次为了迎接自己返京,竟是这般的大动干戈、隆重浩大!还不等自己抵达京城,就派来了一支规模不小的迎接队伍,甚至还提前驱走了官道上的所有行人百姓! 要知道,赵俊臣这一次返回京城,身边只有少数幕僚与侍卫,并不是率领军队凯旋而归。 若是赵俊臣率领军队凯旋回京的话,朝廷的迎接方式再是如何隆重也是理所应当的,因为这份殊荣并不仅仅是给予赵俊臣一个人,也同样是给予那些血战沙场、连战连捷的全军将士。 但赵俊臣这一次几乎是孤身返京,朝廷依然是这般大动干戈的隆重相迎,殊荣也就相当于赐予了赵俊臣一个人,这里面所蕴含的意义自然是截然不同。 不同于赵大力的心中兴奋、与有荣焉,赵俊臣的表情却是闪过了一丝凝重。 庙堂里的明争暗斗,危险之处还要更甚于战场上的两军厮杀,所以赵俊臣自从启程返京之后,就一直是暗暗戒备着,见到朝廷这一次出乎意料的隆重迎接之后,赵俊臣的心情反而是有些不安,心里面马上就闪过了“捧杀”二字。 “捧杀”也算是一种很常见的官场手段,正所谓“树大招风”、“物极必反”,这段时间以来,赵俊臣身上的荣耀与光环已经足够多了,再多就未必是一件好事了。 这一切固然是风光无限、荣耀至极,但也让自己成为了众矢之的,只怕是庙堂里的衮衮诸公之中,已经有许多人心生嫉妒了。 想到这里,赵俊臣嘴角闪过了一丝冷笑。 也不知道这般手段出自何人,幸好自己还有后手,即将要称病请辞了,否则这个哑巴亏还真要生咽下去。 * 诸般念头只是一闪而过,赵俊臣的表情在下一瞬间就已是恢复了正常,吩咐道:“既然是有皇室贵胄与庙堂同僚出面相迎,却也不可怠慢……停下队伍,本阁要下轿见一见他们。” 随着赵俊臣的一声令下,队伍很快就停了下来,而赵俊臣也迈步走出了轿子。 迈步走出轿子之后,赵俊臣当即是给赵大力打了一个眼色示意。 赵大人原本也是一个粗豪之辈,但这段时间以来跟随赵俊臣办事,却也渐渐机灵了许多,见到赵俊臣的眼色示意之后,马上就走到赵俊臣的身边、伸手搀扶住了赵俊臣的胳膊,就好似赵俊臣已经无力走路一般。 见到赵大力的表情之后,赵俊臣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就转目向着迎接队伍看去。 接着,赵俊臣的表情不由是再次一愣。 此时,迎接队伍已经赶到了赵俊臣面前的五十米处,所以赵俊臣已是清楚看到了迎接队伍领头之人的身份! 竟然是七皇子朱和坚! 最开始的时候,赵大力表示迎接队伍的领头之人是一位身穿皮弁服的皇室子弟的时候,赵俊臣还以为这个人是太子朱和堉。 毕竟,明朝的皇太子、皇子、亲王、世子等人的皮弁服,所用绛纱袍、红裳、佩绶等等,款式基本相同,唯有中单领部的黻纹数量有些差异,赵大力一时间无法分辨来人身份也是正常事情。 但赵俊臣却是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率领众官员出面迎接自己的人,竟然是七皇子朱和坚! 这样的场合与时机,七皇子朱和坚作为朝廷中枢与德庆皇帝的代表,出面迎接战功赫赫、新晋内阁辅政的赵俊臣,这件事情所代表的意义极为重大,自然是引人深思。 “早就收到消息,说是太子朱和堉这段时间以来的处境不妙,屡屡被德庆皇帝下旨降罪禁足,可谓是威望大损,却没想到事情已是发展到了这般地步!德庆皇帝让朱和坚代表自己与朝廷出面迎接于我,这显然是下定决心要废黜换储了! ……可惜了,前段时间收到茹儿的密信,说是太子朱和堉终于是扭转了自己的固执与偏见,想要与我达成合作,我还一度是认真考虑过这件事情的可能性……但若是德庆皇帝心意已决的话,却也就无可挽回了……” 暗思之际,赵俊臣在赵大力的搀扶之下,迈步向着朱和坚迎去。 与此同时,朱和坚也勒马停在了赵俊臣面前的二十米之处,然后就翻身下马、向着赵俊臣快步走来。 两人相互走近之际,内心皆是充满了忌惮与警惕,表情皆是一副善意温和的笑脸,又皆是趁着这次机会认真观察着对方。 说起来,赵俊臣与朱和坚也算是“神交已久”了,暗中也有几次配合,但因为朱和坚的身份有些敏感,又一直是躲在自己府里“养病不出”,所以两人的见面机会却是少之又少,即使是偶有见面与谈话的机会,也是浅尝辄止、匆匆而散。 时至今日,两人终于是可以正大光明的见面谈话了,自然是忍不住想要详细观察对方。 然而,赵俊臣与朱和坚两人皆不知道,他们二人这个时候不仅是心情相似、举止相似,就连内心想法,也是极为相近。 * “时隔三月未见,这个朱和坚的变化倒是极大,从前他躲在暗处、身份敏感,一直都不敢泄露自己的企图与心计,言谈举止之间明显是有些拘谨与小心,但如今也许是他即将要走向台前的缘故,举手抬足之间却是多了一些意气风发的自信与张扬,这恐怕是因为他渐渐无法压制野心了……这一点,今后或许可以利用。” 赵俊臣暗暗想道。 “三个多月时间没见,这个赵俊臣的气质变化,却是极为明显!从前他声名狼藉、权势不彰,总是刻意压制着自己的锐气与骄傲,但眼下或许是因为有了军功的缘故,他的神态举止之间,明显是多了一股从容不迫的坦然与自信,已是不屑于隐藏自己的真实秉性……这也许会成为他身上的一处破绽,必须要暗中留意一下!” 朱和坚暗暗想道。 “失算了!没想到德庆皇帝这般轻易就做出了废黜换储的决定,也怪自己当初的手段太急、眼光太短,一直是迫不急的想要扳倒太子朱和堉!目前看似是计划成功了,但新任储君却是变成了更加棘手的朱和坚! 此人的性格隐忍、手段狠辣,无疑是一个真正的大敌!唉,早知如此的话,我当初对付朱和堉的时候,就应该手段稍轻一些,再留他一段时间,朱和坚也就不会这般容易走向台前……” 暗思之际,赵俊臣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懊恼。 “也是自己太心急了!我当初完全没有想到,扳倒三哥竟是这般容易,还以为自己想要夺取储位的话,肯定是要耗费大量的时间与精力,所以才会是主动向赵俊臣示好、向他暗示了自己的野心与底细,想要与他联手对付三哥! 赵俊臣知道了我的底细与手段之后,必然是心生忌惮、暗中防范!唉,若是早知今日的话,当初就不应该主动向赵俊臣泄露底细,若是赵俊臣不知道我的底细,也就毫无防范之心,今后对付他的时候自然是要容易得多!” 想到这里,朱和坚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后悔。 “当初,我以为他只是一个多病的皇子,哪怕是手段狠辣、心机深沉,也不会是一个心腹大患,所以也就没有刻意打压于他,这显然是我小觑他了!此人若是成为敌人的话,威胁绝不逊于德庆皇帝与周尚景!不过,他的性格极端,成为敌人也是迟早的事,今后必然是绝对容不下我!幸好我早已经准备了后手,目前暂且先稳住他吧!” 思及此处,赵俊臣的表情愈加是亲切友善。 “我从前也是小看赵俊臣了,以为他只是一个擅长理财与蝇营狗苟的寻常奸臣,即使是城府很深、手段不俗,也终究不会是大敌,所以也就没有刻意针对于他!但如今再看他这段时间以来的所作所为,显然是我轻视于他了!不论是出于何种考虑,赵俊臣今后必然会是一个心腹大患!幸好我暗藏了一招杀手锏可以对付他,但眼下还不能让他发现我的敌意。” 暗思之际,朱和坚的脸上笑容也是愈发的诚意十足。 从某方面而言,赵俊臣与朱和坚也算是一丘之貉,这两人就连经历也有相似之处,所以他们的心中想法相近,也就不算是一件特别奇怪的事情了。 就这样,两人各怀鬼胎、心思百转之际,脚步却是毫无停顿,很快就已是走到了彼此面前。 * “和坚领父皇之命,前来此处恭迎赵阁臣的凯旋回京!赵阁臣一路幸苦了!这段时间以来,赵阁臣的捷报频传,听闻了赵阁臣的赫赫功绩之后,和坚简直是拜倒辕门、心向往之,恨不得飞奔到陕甘境内、追随在赵阁臣的帐下,亲眼见证赵阁臣的丰功伟绩!这一次和坚可以亲自出面迎接赵阁臣返回京城,更加是荣幸之至!” 两人走到彼此面前之后,朱和坚抢先开口、主动拱手行礼,态度可谓是谦逊至极,甚至是以“和坚”自称,主动把自己的位置摆在赵俊臣之下,丝毫没有即将要成为储君太子的矜持傲慢之态。 见到朱和坚的这般态度之后,赵俊臣表情间的亲切与善意也是毫不逊色,拱手还礼之余,连声说道:“七皇子殿下实在是过誉了,不过是运气而已、运气而已!本想是低调回京向陛下复命,没想到七皇子竟是亲自相迎,当真是受宠若惊、诚惶诚恐!” 说话间,赵俊臣抬头向着周围看去,又问道:“不过,这般阵仗也太大了吧?劳驾了七皇子殿下与诸位同僚,就已经是让我愧不敢当了,更还有禁军将士维持秩序、清空官道,未免是太过于兴师动众了,若是惊扰了百姓又该如何是好?” 朱和坚作出一副真心诚意的模样,道:“以赵阁臣如今的功绩与声望,朝廷为了表示重视,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赵阁臣大可不必过于在意这些。” 赵俊臣深深打量了朱和坚一眼,问道:“这么说,这一切都是七皇子殿下的主意了?” 朱和坚却是笑而不语,既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只是目光转向了赵大力搀扶赵俊臣的手臂,却是面现关切之色,问道:“赵大人可是身体不适?竟然还需要下人搀扶行走?” 赵俊臣也没有追问,只是摇头叹道:“陕甘三边的生活清苦,诸般军政事宜又是异常繁重,尤其是迎战蒙古联军期间,我更是日夜不休、耗尽了心力与元气,等到一切事情尘埃落定之后,很快就大病了一场,至今也没有恢复。”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之后,朱和坚的表情间满是郑重与感动,当即是向着赵俊臣深深鞠躬一礼,缓缓说道:“当真是幸苦赵阁臣了!若不是因为赵阁臣的幸苦,陕甘三边就没有今日的全胜,朝廷也不会有收复河套的可能,百姓与朝廷皆是受益匪浅,和坚在这里拜谢赵阁臣了。” 赵俊臣连忙是闪身避到一边,说道:“七皇子殿下实在是太客气了,不敢当、愧不敢当啊!” 与此同时,周围的众位官员见到这一幕之后,皆是赞叹不已,认为朱和坚主动放下架子向赵俊臣躬身相谢,无疑是贤明赤诚的表现,即使是旁边的左兰山也向朱和坚投去了赞赏的目光。 见到这一幕之后,赵俊臣的眼中闪过了一丝不快。 朱和坚的这般做法,显然是利用自己来提升百官的好感。 但赵俊臣另有算计,也不打算在这件事情上与朱和坚计较。 朱和坚想要捧杀赵俊臣,赵俊臣又何尝不想要捧杀朱和坚? 越是性格隐忍之辈,得势之后就越是肆无忌惮!若是一个伪君子,就绝无可能伪装一辈子!若是可以伪装一辈子,那就是真君子了! 朱和坚显然不是一个真君子,所以他迟早都会暴露真实面目! 朱和坚目前的表现越好、百官对他的好感越强,等到他暴露了真实面目之后,也就会越加遭到百官的厌恶与排斥,到了那个时候,一旦是他摔到地上,就再也没有任何翻身的可能了! 所以,赵俊臣不仅是没有计较朱和坚利用自己作态的事情,反而是大肆夸赞了朱和坚几句,简直就要把朱和坚描述成一个德行无缺的当世完人了。 就这样,不论是真实想法如何,赵俊臣与朱和坚的这一次接触,可谓是气氛融洽、相处甚欢,相互间恭维不断。 但因为德庆皇帝与百官们眼下还在太和殿内等待赵俊臣觐见复命,赵俊臣本身也是“身体不适”、“难以坚持”,所以两人的客套与恭维也没有持续太久。 很快的,赵俊臣已经回到轿中,两支队伍也合并到了一处,向着京城方向而去。 …… 虫子终于整理好了思路。 所以,从今天开始,将会恢复正常更新,章节字数变多,情节节奏也会加快。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六十八章.朝廷乱象. …… …… 这个世界,并没有经历过明末清初的乱世,人口规模已是逼近了清朝中期,京城自然也是热闹非凡,各处城门平日里皆是车水马龙,出入百姓络绎不绝。 朝廷中枢这一次大张旗鼓的迎接赵俊臣,倒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省去了赵俊臣的队伍进京时排队拥挤的时间。 当然,也并没有节省太多时间。 当赵俊臣的队伍抵达西城门的时候,马上就遇到了第二支迎接队伍,这支迎接队伍主要是由百姓、商贾、以及读书人构成,可谓是汇集了京城各界的代表。 按照这支队伍领头之人的说法,他们是自发组织起来迎接赵俊臣的,纯粹是因为佩服与崇拜赵俊臣这段时间以来的诸般丰功伟绩。 他们迎接赵俊臣的阵势,也同样是声势浩大,不仅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更还有各界代表送给赵俊臣的诸般礼物,逼得赵俊臣不得不亲自出面接受,自然是闹出了好大一场动静。 当队伍好不容易进入京城之后,赵俊臣抬手掀开了轿子侧帘,静静观察着轿子外面的情景。 这个时候,周围的情景好不热闹,有无数百姓拥挤在道路两侧,争相见证着赵俊臣进城入宫的一幕,许多百姓皆是表情激动,时不时就会有大声欢呼连片响起;禁军官兵们则是组成人墙,努力维持着现场秩序,把所有百姓都堵在了道路两旁,唯恐是百姓们闯入道路之中惊扰到赵俊臣。 赵俊臣还记得,自己去年灭蝗之后返回京城之时的情景。 那时候,赵俊臣只是一个声名狼藉的户部侍郎,还没有开始结党成势,自然也就没有多少人关注赵俊臣返回京城的事情。 当时,因为城门之前过于拥堵的缘故,赵俊臣的马车被迫是等待了好长时间,许庆彦却是有些不耐烦,大声喊出了“户部侍郎赵大人的车架在此,所有人赶紧让路”的话语,顿时是引起了百姓们的一阵鸡飞狗跳,所有人皆是争先避让、表情惧恨。 百姓们当初的惧恨表情,依然是历历在目,也让赵俊臣下定决心,一定要扭转自己的朝野声誉。 时至今日,不过是短短年余时间,赵俊臣扭转声誉的计划显然是成功了。 因为进城之前的那场热闹,百姓们皆是知道了赵俊臣返回京城的消息,也知道了朝廷各衙门这一次限制城门出入、驱赶附近百姓的举动,完全是为了迎接赵俊臣凯旋回京的缘故。 然而,并没有多少百姓怨恨赵俊臣干扰了他们的正常生活,反倒是争先见证着赵俊臣返京入宫的一幕,有许多百姓见到赵俊臣的坐轿之后,还会忍不住面现崇敬激动之态。 百姓围观之际,时不时还会响起“赵大人大英雄”、“赵阁老好样的”之类的高声呼喊,每当是出现了这般呼喊之后,就会有大量百姓纷纷响应。 这般情景,说是“众望有归”、“夹道欢呼”也不为过! 见到这般情况,赵俊臣的表情有些感慨。 “看样子,我暗中所组建的评书人行会,这段时间以来确实是发挥了作用,对于京城百姓而言,不论是全歼蒙古联军、还是收复河套,都是很遥远的事情,只是一件奇闻罢了,若不是评书人行会的宣传与造势,百姓们根本不会明白这些事情的真正意义,也绝不会把我视为英雄,如今更不会是这般的崇敬与激动! 世人总是健忘,谎话被灌输了千百次之后也就变成了真理,所以操控民心之事往往也是这般简单!不过是短短一年时间,我大部分精力皆是投入于蝇营狗苟之处,只是稍稍做了几件好事,然后再投入更多的精力宣传造势,就从一个声誉狼藉的贪官变成一个大公无私的青天了! 所以说,做了多少事情并不重要,重点是要让人们看到你做了事情,造势宣传才是关键啊……” 暗思之际,赵俊臣的眉头却是微微皱起,又想道:“不过,这般情况传到德庆皇帝的耳中之后,只怕是就要愈加忌惮于我了,他是绝不希望我改善声誉的,今后必将是使用各种手段打压,却也是一件头疼的事情……这样看来,称病请辞的事情已是势在必行了! 还有,城门前的那支迎接队伍,也是极为蹊跷!若不是他们大张旗鼓迎接于我的话,百姓们根本不会得知我今天返回京城的消息,德庆皇帝也就不会这般迅速注意到我的民间声誉改善的事情! 这支迎接队伍的出现,必然是有人隐藏在幕后推波助澜!要知道,即使是朝廷中枢,也是今天清晨的时候才收到了我ji即将要返回京城的消息,京城各界人士根本不可能及时做出反应,京营已是控制了城门,禁止任何百姓出入,这支欢迎队伍若是背后无人指使的话,也绝不可能出现在我面前……而这个幕后指使之人,很可能就是七皇子朱和坚,但周尚景也有嫌疑……” 思及此处,赵俊臣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两侧。 刚刚返回京城,还不等赵俊臣有所动作,庙堂各方势力就已经为赵俊臣准备了一个又一个的陷阱与圈套,这让赵俊臣隐隐有些头痛。 就在赵俊臣的坐轿不远处,七皇子朱和坚则是乘马相随。 其实,以朱和坚的身份,也应该是乘轿而行,但他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体已是痊愈,却是不放过任何宣传机会,哪怕是已经腿脚无力,却也不愿意弃马乘轿,就是为了让所有人都见到自己体力充沛的一面。 此时,见到赵俊臣掀开轿子侧帘、默默观察百姓反应的情况之后,朱和坚却是策马来到了赵俊臣的轿子旁边,笑道:“赵阁臣的丰功伟绩、赫赫战功,早已是传遍了京城各界,所有百姓皆是心中钦佩、把赵阁臣视为英雄!有许多人都已经把赵阁臣与当年的于少保、阳明先生等人相提并论了!” 赵俊臣轻叹一声,摇头道:“我哪里敢与这些先辈并列?这般说法太过夸张了,一旦是传出去之后,岂不是贻笑大方?这简直就是在捧杀于我啊!” 朱和坚似乎是完全没有听懂赵俊臣的深意,反而是表情认真的说道:“我倒是认为这般说法毫无夸张之处!于少保、阳明先生他们固然是前朝名臣,皆是文武双全,也皆是有过力挽狂澜的丰功伟绩,但他们像是赵阁臣这般年纪的时候,成就却是远远不如! 赵阁臣也不必妄自菲薄,就不谈你这一次的赫赫战功了,我朝近年来的钱粮周转、各项改制,又有哪一件能离开赵阁臣的出力?以赵阁臣的年纪,至少还能辅佐大明江山三五十年,今后的功绩只会越来越多,也必将是要成为流芳百世的千古名臣,到了那个时候,赵阁臣的成就远远超过这些前辈,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说话之际,朱和坚在“至少还能辅佐大明江山三五十年”这句话上面稍稍加重了语气,却是暗示自己登基之后依然还会重用赵俊臣。 赵俊臣似乎是面现向往之色,然后再次摇头叹道:“希望如此吧……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只要是朝廷与陛下愿意信我、用我,我又岂敢是不尽心尽力?我也从未是奢望自己能与于少保、阳明先生这些前辈并肩,只希望是自己功成身退之后,能做到问心无愧就好!” 赵俊臣的这一番话,也同样是充满了暗示,表示自己并没有太大野心,只要是皇帝愿意信任他、重用他,他就会忠心耿耿的效力做事。 就这样,两人为了让对方安心,皆是表情诚恳的说了一通自己也不相信的假话,同时也完全没有相信对方的表态。 而就在赵俊臣与朱和坚二人相互飙戏、虚与委蛇之际,紫禁城已经远远出现在了道路的尽头。 * 这一天,太和殿内,德庆皇帝与朝廷百官并非是一直等待着赵俊臣的觐见。 事实上,这段时间以来,朝廷中枢的政务颇为繁重,德庆皇帝与朝廷百官皆是毫无闲暇的机会,每天都会有大量政务需要处理,朝议之际也有许多重要事情需要商议。 德庆皇帝与百官们的繁忙,大都是因为朝廷这一次出兵收复河套的事情。 赵俊臣返回京城之前,朝廷就已经收到了花马池营的快马报捷,称是陕甘军队已是攻破了鄂尔多斯部落的王帐,俘获了包括蒙古右翼盟主乞颜在内的九位蒙古部落首领,另还缴获了战俘与各项物资无数。 这显然是一场振奋人心的大捷,意义之重大、影响之深远,丝毫不逊于赵俊臣前段时间全歼蒙古联军十万兵马的战绩! 更何况,赵俊臣全歼蒙古联军的赫赫战功,终究只是被动防守、境内作战,而这一次攻陷了鄂尔多斯部落的王帐,却是主动出击、远征敌寇,振奋人心之处还要犹有过之! 当然,若是没有赵俊臣全歼蒙古联军的战绩,朝廷也根本没有出兵收复河套的机会,今后的史书工笔之中,这两场大捷必然是要联系在一起,被后人们大书特书、争相传颂。 这当然是一件天大好事,德庆皇帝也是心情极佳,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的历史地位扶摇直上了! 然而,德庆皇帝的兴奋与喜悦还没有持续多久,就在昨天傍晚的时候,朝廷中枢就再一次收到了花马池营的快马急报! 这一份急报,却不再是报捷了,而是求援告急! 原来,就在赵俊臣离开花马池营之后的第三天,蒙古右翼的主力大军,终于是返回了河套平原。 河套平原境内的明朝军队,也很快就遭到了蒙古右翼军队的疯狂反扑! 这个时期,不论是明朝军队还是蒙古骑兵,皆是糜烂衰败、失去了祖先们的辉煌,每年的两军交战,说是相互比烂也毫不为过,战力也是半斤八两。 然而,这两支军队终究是各有所长,明朝军队更善于步兵与守城,蒙古骑兵更善于骑射与机动性。 这样一来,因为河套平原的整体环境,明朝军队与蒙古骑兵交战之际无疑是以短击长,只是短短两天时间就彻底落入了下风,不仅是将士们损伤惨重,就连刚刚夺到手里的鄂尔多斯部落王帐也丢掉了! 收到这般消息之后,德庆皇帝的喜悦心情顿时是一扫而空,连忙是召集百官商议对策,并且是下旨催促各路援军尽快进入河套境内支援。 与此同时,为了这场战事,京城中枢的各大衙门也皆是忙碌不堪、乱成一团。 然而,忙乱固然是忙乱了,但各大衙门皆是承平已久、经验不足,绝大多数官员都是只懂得敛财混日子的无能之辈,办公效率却是一言难尽。 尤其是一向表现最为良好的户部,这段时间以来更加是表现不堪,说是大拖后腿也不过份,迟迟无法调动粮草与军饷支援河套战区,工作进度已是明显落后了! 当然,户部的表现不堪,也要怪德庆皇帝。 眼看到赵俊臣的势力声望皆是大涨之后,德庆皇帝就迫不及待的出手清洗赵俊臣的朋党门人,户部一向是赵俊臣的禁脔,也就成为了德庆皇帝的重点清洗目标,这段时间以来,每天都有户部官员或是被调离、或是丢了官职,新近加入户部的官员却又不熟悉户部的运作方式,正是最为混乱的时候,仅是维持正常运转都有些困难,就别说是担负重任了。 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眼看着前方战事不利,朝廷的粮草军饷却是迟迟没有准备妥当,这般情况再是持续下去,前线战事就会进一步恶化。 见到这般情况,德庆皇帝可谓是心急如焚! 到了今天上午,德庆皇帝与百官们等待赵俊臣进宫觐见的同时,也同时是紧急商议着河套战事的对策。 然而,京城距离花马池营太远了,德庆皇帝与百官们并不能及时收到战场消息,也无法详细了解战局变化,君臣众人商议之际,也就提不出太多的可行之策,许多时候只能是瞪着眼睛干着急! 而就在德庆皇帝认为百官无能、忍不住想要大发雷霆的时候,赵俊臣终于是进宫觐见了。 收到消息之后,德庆皇帝顿时是心中大喜。 赵俊臣刚刚从陕甘三边返回京城中枢,朝廷收复河套的计划也是赵俊臣一手制定,德庆皇帝认为赵俊臣必然是可以提出一些有效建议! 最重要的是,眼下正是一团乱麻的户部,也需要赵俊臣亲自坐镇、让户部重回正轨! 于是,德庆皇帝连忙是传召赵俊臣进入太和殿觐见。 然而,见到赵俊臣进入太和殿之际的情况之后,德庆皇帝却是不由愣住了!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六十九章.阴毒暗算. …… …… 随着德庆皇帝的下旨传召之下,赵俊臣朱和坚左兰山鲍文杰等人鱼贯进入了太和殿之内。 众人之中,就要以赵俊臣与朱和坚二人最为瞩目。 赵俊臣与朱和坚二人,一个是新晋的内阁辅臣,一个是即将要成为新任的储君太子,皆是举足轻重不可估量的大人物。 再考虑到他们两人的目前年纪,若是不出意外的话,从今往后的三五十年的时间里,这两人一定会成为庙堂中枢的主角!朝廷中枢的格局变动未来走向,无论如何也绕不开他们两人的意志与态度! 抱着这样的想法,太和殿内的众位朝廷大员,纷纷是转身望去。 许多人皆是心中认为,赵俊臣与朱和坚这一天并肩进入太和殿的场景,必将是要成为历史性的一幕。 然而,见到赵俊臣与朱和坚进入太和殿的情况之后,所有人皆是与德庆皇帝一样愣住了。 原来,赵俊臣竟是被朱和坚搀扶着走进了太和殿内! 只见赵俊臣的面色略显苍白,神态之间满是虚弱与憔悴,行走之际也是一副腿脚乏力的样子,就好似是大病未愈一般。 也许是为了照顾“虚弱无力”的赵俊臣,目前已是“身体痊愈”“精力充沛”的朱和坚搀扶着赵俊臣行走之际,也就故意拖慢了速度,足足是耗费了一盏茶的时候,这两人才从太和殿外走到了德庆皇帝的面前。 好不容易走到了御阶之下,赵俊臣喘息了几声之后,表情感激的向着七皇子朱和坚拱手道:“多谢七皇子殿下的照顾了……唉,我的身体情况太差了,若不是有七皇子殿下的搀扶,只怕是根本无力走完这一程。” 说话之际,赵俊臣的目光深处却是闪过了一丝复杂情绪,既有讥讽也有钦佩。 听到赵俊臣的感激之言,朱和坚抬起袖子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虚汗,趁机挡住了目光之中的狠戾与仇视。 然后,朱和坚很快就恢复了温和有礼的模样,向着赵俊臣拱手还礼,道:“赵阁臣不必多谢,你是朝廷的大功臣,眼下的身体虚弱也是因为你为了朝廷百姓而倾尽了心力的缘故,我稍出一些力气也是应该的。” 说话之际,朱和坚暗暗咬紧牙关,但他的声音依然是有些颤抖。 这个时候,朱和坚的浑身虚汗已是彻底浸湿了内衫,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只觉得头晕目眩,仿佛随时都会昏迷倒下,但他意志力极为坚定,依然是强自坚撑着。 实际上,因为神医章德承的精心医治,赵俊臣的身体状况已是逐渐恢复了一些,完有能力自己走入太和殿内。 然而,赵俊臣乘轿抵达了午门之外之后,却是故意提出要求,宣称自己身体虚弱腿脚乏力,希望朱和坚亲自搀扶着自己进入太和殿内觐见德庆皇帝。 朱和坚如今正在塑造自己温和有礼体恤百官的形象,众目睽睽之下自然是无法拒绝赵俊臣的请求! 而赵俊臣的这般请求,一方面是为了提前铺垫自己的告病请辞之事,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暗算朱和坚报复朱和坚这次算计自己的事情。 赵俊臣很清楚朱和坚的身体情况——简而言之,朱和坚目前的身体情况,相较于赵俊臣还要更加恶劣许多。 朱和坚不仅是身体先天不足,更还是极为严重的特禀体质——也就是后世常说的过敏反应,一旦是接触了过敏原,就会出现哮喘昏迷抽搐等等表现。 这些年来,朱和坚为了留在京城中枢之中,一直都利用自己的过敏症装病,每当是御医为他诊断身体的时候,朱和坚就会提前接触自己的过敏源,很快就会变成一副体寒多病脉象虚弱的样子,而中医们并不了解过敏反应的原理,自然是无法找到病因,只能将朱和坚的症状归结为先天不足风邪入体了。 一直等到德庆皇帝下定决心要废黜太子更换储君之后,朱和坚终于是不再利用自己的过敏症状故意损害身体,也就看似是身体痊愈了。 然而,朱和坚这些年来长期频繁的故意引发自己的过敏症,又时常服用一些大补之药强行提神,对于身体的损害又是何其之大? 所以,朱和坚看似是病情痊愈了,但他的身体状况依然是极差,他故意装作一副体力充沛精神饱满的样子,也只是为了打消德庆皇帝与百官的疑虑顺利继承储君之位罢了! 这一天,朱和坚乘马奔行数十里,又扛着寒风苦等了赵俊臣一个多时辰,早已是耗尽了的精神与体力,只是依靠暗中含在舌底的参片强行提神咬牙死撑着。 午门与太和殿之间的距离长达四百余丈,朱和坚被迫答应了赵俊臣的搀扶请求之后,赵俊臣也是故意使坏,把自己的身体重量部压在了朱和坚的身上,朱和坚这一路的幸苦与消耗,也就可想而知了! 赵俊臣的这般做法,就是为了加速消耗朱和坚的体力与精神。 若是让朱和坚耗尽体力当场昏倒的话,他的真实身体状况也就会彻底暴露,他这段时间以来看似是精力充沛的种种伪装,也就会前功尽弃! 到了那个时候,德庆皇帝就会重新考虑让朱和坚成为新任储君的事情,赵俊臣也就可以轻易除掉一个未来大患。 然而,朱和坚的意志之坚定,完是超乎了赵俊臣的意料之外。 朱和坚搀扶赵俊臣行走之际,赵俊臣可以清晰感受到朱和坚的身体颤抖,显然是强弩之末了,但他依旧是咬牙死撑着,没有显出任何破绽,更没有出现摔倒或是昏迷之类的情况。 进入太和殿之后,两人前行之际的步伐缓慢,看似是朱和坚为了照顾赵俊臣的身体情况,但实际上则是朱和坚本身已是强弩之末了,就算是想快也快不起来。 所以,赵俊臣这个时候看向朱和坚的眼神,才会是充满了讥讽与钦佩,既是讥讽朱和坚为了满足野心而不惜性命,也是钦佩朱和坚的意志坚定! 而朱和坚也隐隐察觉到了赵俊臣的意图,所以他的眼神之中才会充满了狠戾。 若不是他暗中把含在舌底的参片嚼碎吞入腹中,强行提升了一些体力精神,只怕是就要半途昏死过去了! 但表面上,两人依旧是一副相处和睦彼此相投的模样! 却说,德庆皇帝并没有发现赵俊臣暗算朱和坚的事情。 见到朱和坚搀扶着赵俊臣走入太和殿的情况之后,德庆皇帝的注意力就集中到了赵俊臣的身上,并没有发现朱和坚的满脸虚汗身体轻颤。 目前正是朝廷中枢最为迫切需要赵俊臣出力的关键时期,赵俊臣若是这个时候生了重病,户部也就无法迅速回到正轨,不论是前线战事还是庙堂局势,都将是彻底乱套! 赵俊臣与朱和坚相互客套几句之后,就要向着德庆皇帝行礼问安,德庆皇帝则是连忙说道:“赵爱卿身体不适,不必多礼,快快起身!” 阻止了赵俊臣的行礼之后,德庆皇帝仔细打量了赵俊臣几眼,表情关切的问道:“三个月时间没有见到赵爱卿,赵爱卿的身体是怎么了?为何还要人搀扶着行走?难道是生了重病不成?” 赵俊臣叹息一声后,苦笑着解释道:“启禀陛下,臣这次抵达了陕甘三边之后,因为那里的情况太过复杂,军政诸事也是格外繁重,臣不敢辜负陛下的信任,一直是兢兢业业废寝忘食,尤其是迎战蒙古联军期间,更是日夜不歇疲于奔命,所以就耗尽了心力与元气,等到所有事情尘埃落定之后,很快就大病了一场,至今也没有恢复。” 说到这里,赵俊臣面现苦涩,又说道:“实不瞒陛下,臣离开花马池营之前,还曾是一度昏迷险些毙命,若不是臣提前发现了自己的身体不妥,及时把神医章德承从京城请到了花马池营,只怕是就要再也见不到陛下了!” 然后,赵俊臣稍稍迟疑了一下,但很快就面现坚定之态,似乎是下定了某些决心,再次说道:“臣承蒙陛下信任,屡次提拔重用,至今更是成为了当朝少傅东阁大学士,可以入阁辅政表率百官,臣感激肺腑只想要倾尽力以报答陛下的知遇之恩! 但臣的身体已是不堪重负,按照章神医的说法,臣必须要长期休养,再也不能有任何的劳心劳力,否则就要危及性命,这般情况显然是不适合继续留在朝廷担负重任了,只会给陛下与同僚们添麻烦拖后腿罢了……所以,还望陛下容许臣告病请辞!” 说完,赵俊臣不顾德庆皇帝的阻止,再次的跪倒行礼,表情间满是无法报效德庆皇帝的羞愧之态。 听完了赵俊臣的说法之后,德庆皇帝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怀疑与阴沉。 如今正是朝廷最为离不开赵俊臣的时候,赵俊臣却是偏偏选在这个时候告病请辞,德庆皇帝难免是怀疑赵俊臣的居心,认为赵俊臣的这般举动是为了要挟自己! 但表面上,德庆皇帝却是一副感动模样,感叹道:“赵爱卿这段时间在陕甘三边办成了不少利国利民的大事,更还有歼蒙古联军的丰功伟绩,朕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是深感欣慰,却没想到赵爱卿竟是付出了如此之多,甚至还出现了积劳成疾的情况,赵爱卿的忠心耿耿,当真是百官之表率!” 说到这里,德庆皇帝则是话锋一转,又说道:“不过,以赵爱卿目前的年纪,就这样轻易的告病请辞,实在是太可惜了!赵爱卿乃是国之柱石,朝廷也轻易离不开你!哪怕是病情严重,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治好了,倒也不必急着称病请辞……恩,章神医的医术,朕自然是信得过,说起来老七的身体就是章神医治愈的,但朕的宫中也同样是汇聚了天下名医,正所谓术业有专攻,说不定章神医束手无策的病情,交由朕的御医诊治就可以妙手回春!” 说完,德庆皇帝就扬声传旨道:“传朕的旨意,传召御医温采宁赶来太和殿,就在朕与百官面前,为赵爱卿诊断身体!” 温采宁乃是宫中御医之首,医术不逊于章德承,更还是德庆皇帝的心腹。 德庆皇帝怀疑赵俊臣乃是装病要挟自己,自然是信不过章德承的诊断,所以就让温采宁亲自确认。 对于德庆皇帝的决定,赵俊臣却是完不惧,他目前确实是严重透支了元气,体内还有大量补药的残积,身体情况也就比朱和坚稍好一些,温采宁的出手诊断只会是证实赵俊臣的说法。 而就在这个时候,眼看到赵俊臣与德庆皇帝的奏对告一段落,一旁的七皇子朱和坚终于是恢复了一些元气。 只见朱和坚突然间扬声说道:“父皇,如今您与百官们正在商议朝廷大事,但儿臣只是一个皇子,并不应该参与其中,如今儿臣已经完了迎接赵阁臣返京的任务,还望父皇允许儿臣离开。” 听到朱和坚的说法之后,德庆皇帝又是一愣。 德庆皇帝是希望朱和坚留在太和殿的,如今正是百官们熟悉他的大好机会。 但朱和坚的说法也确实有道理,还没有正式成为储君太子的时候,朱和坚显然是不适合参与朝政。 德庆皇帝的注意力依然是集中在赵俊臣的身上,也就没有多想,稍稍犹豫了一下就点头说道:“既然如此,老七你就回到自己的府里休息吧,朕明天再找你谈话。” 朱和坚暗暗松了一口气,当即是向着德庆皇帝行礼告辞,然后就强忍着头晕目眩,用自己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太和殿。 当然,朱和坚已是体力殆尽,哪怕是用了自己的最快速度,再旁人看来也就是寻常速度罢了。 却说,见到朱和坚脚步虚浮的走出太和殿之后,太监贾伦马上就走到了朱和堉的身边,伸手搀扶住了朱和坚的身体。 有了支撑之后,朱和坚顿时是瘫软在了贾伦的身上。 朱和坚语气虚弱的吩咐道:“快!快些离开宫中!我如今的情况,决不能让人发现!” 贾伦轻轻点头,表面上只是虚扶着朱和坚,但实际上则是承担着朱和坚的部身体重量,就这样赶到了午门之外。 到了午门之外,朱和坚没有任何耽搁,马上就在贾伦的帮助下坐入了轿子之中,却是再也没有力气乘马而行了。 进入轿子的封闭环境之后,朱和坚暗暗松了一口气。 回想起赵俊臣的表现,十有八九是故意暗算自己,朱和坚咬牙道:“赵俊臣的这般手段,好生阴毒!若是此仇不报……” 朱和坚能坚持到现在,完是靠着一口气强撑着,如今终于是稍稍放松了一些,这口气也就泄了,他的喃喃自语刚是说到一半,顿时是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快……回府!” 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说出了吩咐之后,朱和坚的身体突然一软,然后就这样彻底昏迷了过去。 …… 8/10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七十章.为国舍命. …… …… 就在朱和坚昏倒在轿子里的同时,御医温采宁收到德庆皇帝的旨意之后,已是匆匆赶到了太和殿之内。 然后,就在德庆皇帝与百官们的注目之下,温采宁开始为赵俊臣诊断身体。 诊断之际,德庆皇帝与百官们的表情皆是有些严肃,许多人的目光之中,皆是隐藏着一丝审视的意味。 显然,太和殿内的百官之中,有许多人的想法与德庆皇帝一样,皆是暗中怀疑赵俊臣这一次的告病请辞,乃是故意装病、趁机要挟朝廷。 温采宁察觉到太和殿的气氛之后,也知道兹事体大,他的望闻问切皆是务求仔细,耗时也有些长。 在德庆皇帝与百官们的注目之下,赵俊臣则是表情坦然,态度也是极为配合。 良久之后,温采宁的诊断终于是告一段落,德庆皇帝马上问道:“温御医,赵爱卿的身体情况如何?当真是非常严重吗?” 温采宁表情凝重的点头道:“启禀陛下,赵阁臣的身体情况确实是非常不好,他的脉象虚弱多滞、气息缓浊低弱,显然是透支心力、积劳成疾,导致了气血两虚,元气亏损!若只是如此的话,静养一段时间也就无碍了,但赵阁臣的情况还要更加复杂许多,乃是内虚外盛的情况,这是因为他当初透支了元气之后,不仅是没有尽快休养,反而是服用了大量补药强行提神,这些猛药的残毒大量积留于体内,却是进一步损害了赵阁臣的身体……” 说到这里,温采宁的表情愈加严肃,终于是说出了结论,道:“所以,赵阁臣的身体情况,已是极为严重,必须要仔细用药、长期静养、逐步排出残毒,才可以渐渐恢复元气,再是耗神耗力的话,只怕是就要有积重难返的危险了!” 听完了温采宁的诊断之后,德庆皇帝的表情极为严肃,眼神不断变幻着。 根据温采宁的诊断结果,赵俊臣的身体情况必须要长期静养,告病请辞似乎已是势在必行了。 这般结论,显然不是德庆皇帝所希望见到的。 对于德庆皇帝而言,朝廷收复河套的计划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这直接关系到德庆皇帝的后世地位、史书评价。 相较而言,赵俊臣的病情再是如何严重,也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只要是朝廷可以顺利收复河套,哪怕是赵俊臣过度操劳之下病入膏肓、有了生命危险,德庆皇帝也完全不在乎。 更何况,赵俊臣的年纪太轻、权势太大,已经成为了朱家江山的未来隐患,若是赵俊臣的身体情况进一步恶化的话,对于德庆皇帝而言也是一件好事,他今后出手铲除这个隐患的时候就会轻松许多。 不过,这些想法绝不能直接表现出来,德庆皇帝为了自己的帝王形象,表面上还要摆出一副体恤臣子的模样。 于是,德庆皇帝沉吟片刻之后,他的目光转向了赵俊臣,表情间满是感动与欣慰,感叹道:“这段时间以来,赵爱卿为了朝廷大义与百姓安危,可谓是牺牲良多!见到赵爱卿的身体状况,朕也是痛心不已!若是寻常时候,朕当然也是希望赵爱卿好好休息…… 然而,朝廷中枢的目前情况,却是无论如何也离不开赵爱卿啊!户部眼下已是一团乱麻,河套战事的后勤粮饷,至今也只是筹备了六成左右,缺口迟迟无法补齐,这显然已是拖累了前线战事,朝廷的复套大计说不定就要功败垂成! 唉,这般情况下,唯有赵爱卿亲自坐镇户部,方可以扭转乱象、重回正轨……若是赵爱卿就这样告病请辞了,朝廷的复套大计、前线的战事进展,却又该如何是好?” 说到这里,德庆皇帝满脸愁容的连连摇头,反复解释着自己的苦衷、不断描述着朝廷的困难,仿佛是左右两难、进退维谷。 与此同时,德庆皇帝的眼角余光则是暗中观察着赵俊臣的表情变化,希望赵俊臣见到了朝廷的困难、自己的苦衷之后,心中能有大义觉悟,主动的表态请命、舍己为国,表示“自己还可以坚持一段时间,愿意协助朝廷渡过眼前的困难,等到一切重回正轨之后再做决定”云云。 然而,赵俊臣听到了德庆皇帝的说法之后,只是跟着德庆皇帝一同摇头叹息,表情间满是遗憾,但他完全没有主动站出来请命的意思,显然是已经打定主意要告病请辞了。 见到赵俊臣的这般态度之后,德庆皇帝不由是心中暗怒,只觉得赵俊臣的觉悟太低、心里面全然没有朝廷大义,完全是愧对了自己的期望。 于是,德庆皇帝的目光再次转向了温采宁,又问道:“温御医,赵爱卿的身体情况,就当真是无法承担任何一点操劳吗?朕也不需要赵爱卿操劳太多事情,只需要他留在户部坐镇一段时间,传授一些经验、指导一下方向即可!” 询问之际,德庆皇帝的语气颇为温和,但他的眼神却是极为逼人。 发现了德庆皇帝的态度之后,温采宁不由是心中一苦。 显然,德庆皇帝见到赵俊臣不愿意改变主意之后,就想要逼迫温采宁改口,表示赵俊臣依然还有能力处理朝务。 这样一来,德庆皇帝就可以顺水推舟的要求赵俊臣接手户部的烂摊子了。 然而,一旦是赵俊臣的身体情况将来出现了意外状况,德庆皇帝为了维护自己的帝王形象,就一定会把所有责任全部推到温采宁的身上。 温采宁自然是不敢承担这般责任,但他只是稍稍迟疑了片刻,就听到德庆皇帝再次逼问道:“温御医乃是医术高明的当世国手,一定会有办法吧?” 说话之际,德庆皇帝的目光愈发是锐利鄙人了。 最终,在德庆皇帝的逼视之下,温采宁咬牙说道:“启禀陛下,若是朝廷交给赵阁臣的政务并不是特别繁重的话,再加上微臣的精心治养与仔细维持……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出现太大的问题。” 听到温采宁的回答之后,德庆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 然而,德庆皇帝依然是没有主动表明态度,只是再次把目光转向了赵俊臣,等待着赵俊臣主动表态。 总而言之,德庆皇帝就是婊子立牌坊,既是想让赵俊臣带病办公、主动承担病情加重的危险,却又不愿意亲自开口提议,以防是赵俊臣的身体今后出现意外状况的话,会影响到自己的帝王形象。 在德庆皇帝的注视之下,赵俊臣的眼中闪过了一丝阴沉。 这一次的告病请辞,乃是赵俊臣对于德庆皇帝的一次试探。 如今看来,德庆皇帝依然是不希望赵俊臣脱离官场。 表面上来看,德庆皇帝不愿意接受赵俊臣的告病请辞,只是因为朝廷的目前困境还离不开赵俊臣的襄助,但在赵俊臣看来,这主要还是因为德庆皇帝依然没有放弃卸磨杀驴的计划,也依然没有改变自己心中对于赵俊臣的定位。 毕竟,在德庆皇帝的眼中,赵俊臣就是他精心饲育的一头肥猪,眼看到这头肥猪越来越肥了,再过几年就可以宰杀取肉了,德庆皇帝自然是不希望赵俊臣这般轻易的跑出猪圈、恢复自由。 否则的话,德庆皇帝哪怕是还需要赵俊臣留在户部坐镇一段时间,但也会同时表示这件事情过去之后,自己就会同意赵俊臣的告病请辞、让赵俊臣安心静养身体,但德庆皇帝至始至终都没有这般表态,显然是不希望赵俊臣趁机脱离官场。 想到这里,赵俊臣的心中已是再也没有任何侥幸。 然后,赵俊臣终于是抬头回应了德庆皇帝,表情间满是牺牲觉悟,缓缓说道:“既然是朝廷与陛下还需要臣的出力,温御医也认为臣还可以坚持一段时间,臣自当是倾尽全力、为国舍命! 还请陛下放心,今天的朝议结束之后,臣就会立即赶往户部衙门亲自坐镇,尽快完成后勤粮草的筹备,让户部重回正轨。” 表态之际,赵俊臣的目光隐隐闪烁着。 他固然是没有伪装病情,但也确实是想要利用自己的病情要挟朝廷、为自己牟取利益。 但如今还不是提出条件的时候,否则就太过露骨了。 所以,赵俊臣直接同意了德庆皇帝的要求。 但与此同时,赵俊臣也是暗暗下定了决心——自己是时候再一次假装昏迷了。 * 另一边,听到赵俊臣提及“为国舍命”这四字之后,德庆皇帝不由是眉头一皱。 这般说法,就好似是德庆皇帝强逼着赵俊臣带病办事一般。虽然说事实就是这样,但这般说法依然是让德庆皇帝心中不喜。 但德庆皇帝很快就掩饰了自己的心中不快,只是马上就转移了话题,转而向赵俊臣征询了河套战事的看法。 …… 把一些情节与描述删去了,所以本章字数不多。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七十一章.复套三策. …… …… “赵爱卿公忠体国,当真是百官之表率,朕心甚慰!不过,赵爱卿前往户部坐镇的时候,一定要注意休息,切不可过度操劳,否则朕也会牵挂担心……” 德庆皇帝表情关切的随意安抚了赵俊臣两句之后,又说道:“赵爱卿离京这段时间,户部衙门出现了一些官员变动,新上任的户部官员,皆是一些拥有真才实学的实干之才,但他们还不熟悉户部情况,户部这段时间的任务又是特别繁重,所以才会出现一些乱象,朕相信赵爱卿只需要稍稍点拨他们几句,为他们指点一下方向,户部很快就会重回正轨了!” 相较于前面那几句毫无诚意的安抚之言,很显然后面这些话才是德庆皇帝的真实目的。 这段时间以来,趁着赵俊臣远离京城的机会,德庆皇帝可谓是把户部从头到尾彻底清洗了一遍,超过半数的户部中下层官员都遭到了罢免或是调动。 与此同时,德庆皇帝又特意寻了一批善于理财与周转的官员调入户部、替换了赵俊臣的朋党门人。 德庆皇帝的这般手段,正是为了削弱赵俊臣对于户部衙门的影响力与掌控力,彻底扭转朝廷财政对于赵俊臣的依赖性。 然而,德庆皇帝的手段还是太急了。 近一年以来,在赵俊臣的默转潜移之下,户部衙门的记账手段、运转理念、收支方法,早已是自成体系,与这些时代的理财方法已是大相径庭。 与此同时,户部衙门还有许多私底下的门路,也掌握在赵俊臣一人之手。 这样一来,德庆皇帝所寻来的那些官员,就算是拥有真才实学,进入户部之后也必然是一头雾水、两眼摸黑。 而如今,恰巧又是户部最为忙碌的时候,不仅是河套战事的后勤钱粮必须要尽快筹备,各地的秋税入库、年度收支的统计总报、官员与宗室的年俸发放,皆是关系重大、任务繁重。 这般情况下,户部衙门的大半官员都是不熟悉情况的新人,乱象也就可想而知了。 德庆皇帝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好,他让赵俊臣前往户部衙门坐镇一段时间,一方面是为了朝廷中枢可以顺利渡过眼前困境,另一方面也是想让那些新入户部的官员们趁机学会赵俊臣的诸般理财手段。 此时,德庆皇帝就好似是完全不知道户部衙门的这次清洗整顿对于赵俊臣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反倒是一副全心全意为赵俊臣考虑的模样,又说道:“说起来,赵爱卿如今已是内阁辅臣了,必须要着眼于大局、专注于全盘……钱粮周转之事,终究只是朝政之一环,以你的身份地位,今后只需要稍加关注即可,并不可投入过多精力,否则就是舍本逐末了! 所以,趁着这一次坐镇户部的机会,你要尽量把自己的手段与本事传授于户部官员,让他们可以独当一面!这样的话,今后就可以专注于那些军国大事!以你的才干与见识,若是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钱粮周转之上,就太过于屈才了。” 听到德庆皇帝的反复叮嘱之后,赵俊臣也是一副毫无戒备的样子,说道:“陛下,以臣的目前身体情况,就算是这段时间坐镇于户部、协助朝廷渡过了眼前难关,今后也会再一次向陛下告病请辞的!但陛下您说得很对,户部官员确实应该是独当一面,臣这次前往户部坐镇之后,一定会倾囊相授,绝不敢藏私!” 见到赵俊臣的这般表态,德庆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 让赵俊臣向户部官员传授经验与本事,乃是德庆皇帝金口玉言的圣旨,德庆皇帝相信赵俊臣今后就算是暗中有所保留,也绝不敢隐藏太多。 对于赵俊臣的理财之术,德庆皇帝向来是极为推崇的,在德庆皇帝看来,只要是户部官员学会了赵俊臣六七成的本事,今后就足以维持户部的运转了。 等到这些户部新官员学会了赵俊臣的本事、熟悉了户部的环境之后,朝廷的财政就可以彻底摆脱对于赵俊臣的依赖,赵俊臣也不再是不可或缺,就可以一脚踢开了——再等到时机成熟之后,德庆皇帝下手对付赵俊臣的时候,也就不会有任何顾虑了。 满意点头之后,德庆皇帝仿佛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赵俊臣再次提及了告病请辞的事情,依然是避而不谈,既没有表态挽留,也没有开口许诺,只是话锋一转谈到了河套战事的近况。 谈到河套战事的时候,德庆皇帝的表情也恢复了严肃,缓缓说道:“朝廷收复河套的计划,眼下也出现了一些波折,朝廷于昨晚刚刚收到消息,称是蒙古右翼的主力大军抵达河套地区之后,就开始了疯狂反扑,朝廷军队不善于草原作战,也是节节败退、损伤惨重,不过两三天时间,就丢掉了刚刚占领的鄂尔多斯部落王帐,但朝廷的准备有些不足,各路援兵与后勤补给依旧是迟迟未至……” 说到这里,德庆皇帝的眉头紧皱,脸上满是担忧,又说道:“唉,收到了前线告急的消息之后,朕一整个晚上都没有睡好,朝议上与百官们反复商议,也没有寻到可行之策……说起来,朝廷收复河套的计划,原本就是出于赵爱卿的计划与推动,赵爱卿又是刚刚从花马池营返回京城,最是清楚战局情况,心中可有良策教朕?” 见到德庆皇帝的顾左右而言他,赵俊臣也是早有预料,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只是直接回答道:“启禀陛下,臣认为,河套战事的困难只是暂时的!只要是朝廷中枢可以保证后勤补给,各路援兵也可以顺利抵达河套战场,最多不出两个月时间,战场局势就会彻底逆转。” 德庆皇帝轻轻点头,说道:“这般情况,朕也明白!朕与百官们刚才也讨论过了,眼下已是深秋时节了,再过两个月时间,草原上就会进入寒冬季节!冷风呼啸之下,足以让人冻毙,蒙古右翼各部落必然是无法坚持作战…… 但这两个月时间,依然是太过漫长了!战场局势瞬息万变,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发生意外状况!朝廷的许多军队皆是缺少韧性,打顺风战尚可,但很难在劣势之下坚持太长时间,也许只是战场局部出现了几场战败,就会引起全军的士气低迷、连连溃败,一旦是前线将士们无法坚持,朝廷的诸般心血与投入,也就要功亏一篑了!” 听到德庆皇帝的说法之后,赵俊臣轻轻点头,认为朝廷中枢的衮衮诸公还算是有些见识,既是明白草原气候对于战事的影响,也清楚朝廷军队缺乏韧性、不善于打逆风战的事实,还懂得战场变化瞬息万变、会有连锁反应的道理,倒也不全都是只懂得结党营私、贪赃枉法的无能之辈。 然而,就在赵俊臣轻轻点头表示赞许之际,德庆皇帝转头向着内阁首辅沈常茂看了一眼,又说道:“刚才,沈首辅曾是提出建议,认为朝廷应该调派关宁铁骑支援河套战事,关宁铁骑乃是我朝最精锐的骑兵,足以击败蒙古骑兵,建州女真近年来还算是老实,就算把关宁铁骑从山海关调走一段时间,也不会出现太大的问题……因为这件事情,百官们皆是争论不休,朕也是有些举棋不定,赵爱卿认为如何?” 听到德庆皇帝的询问之后,赵俊臣顿时是面色一变,忍不住转头向着沈常茂看了一眼,却是没想到沈常茂竟然是提出了这般昏招! 与此同时,赵俊臣也是心中暗暗庆幸自己及时赶回到了京城中枢,若是朝廷当真听从了沈常茂的昏聩建言,把关宁铁骑调离了辽东,这里面所蕴含的危险可就太大了。 关宁铁骑确实是明朝的最强精骑,就算是建州女真的精锐军队遇到这支铁骑也会退避三舍,当然是拥有击败蒙古骑兵的战斗力。 但也正是因为关宁铁骑的存在,明朝的辽东边防才可以高枕无忧!一旦是关宁铁骑突然离开了山海关,谁知道建州女真会不会冒险一搏? 建州女真的威胁,可是要比蒙古右翼大多了! 于是,赵俊臣连忙是态度坚定的反对道:“陛下,臣认为此策绝不可行!臣认为,建州女真这些年的低调老实,并不是因为他们失去了觊觎之心,而是因为他们失去了觊觎之力!自从皇太极死于先皇的御驾亲征之后,建州女真就经历了连年内耗,先后有豪格、多尔衮、鳌拜等人的篡权乱政,建州女真的高层们专注于内部争权,不仅是无暇向外扩张,实力也是损耗严重! 但自从玄烨上台之后,建州女真已是逐渐稳定了局势,也逐步恢复了元气,只是因为关宁铁骑与山海关的存在,才是迟迟没有动作,但他们的狼子野心依然不减! 一旦是朝廷从山海关调走了关宁铁骑,让建州女真察觉到了机会,只怕是河套战事尚未结束,辽东就要重新生乱了!到了那个时候,说不定关宁铁骑还没有赶到河套战场,就要紧急返回山海关支援!所以,臣认为此策绝不可行!” 听到赵俊臣的坚决反对之后,一旁的沈常茂不由是表情一黑。 但赵俊臣完全没有在意沈常茂的态度。 不出意外的话,沈常茂这个内阁首辅很快就要下台了!如今的朝廷中枢正值多事之秋,以沈常茂的能力完全无法控制局面,只会是成为庙堂乱象的替罪羊——到了那个时候,内阁首辅的位置很快就要重新回到周尚景的手中,也唯有周尚景才有能力与威望稳住庙堂局势。 此时,听到赵俊臣的坚决反对之后,德庆皇帝并没有任何意外,只是轻轻点头之后,说道:“赵爱卿的说法,倒是与周阁老的观点一致!朕也觉得,若是辽东局势出了变故,朝廷并没有能力同时支撑两场战事,确实是风险太大,所以朕才会是举棋不定。但河套战事的局势变化,也实在是让朕担心不已……” 赵俊臣沉吟片刻后,说道:“若是陛下想要尽快结束河套战事的话,臣这里也有一策……这个办法与建州女真也有一些关系,但还需要陛下您下定决心才行。” 德庆皇帝眉头一扬,表情间顿时是闪过了一丝喜色,追问道:“哦?赵爱卿有何想法?” 赵俊臣缓缓说道:“陛下,蒙古右翼各部落这段时间以来的疯狂攻势,大概是出于三种原因,其一是出于蒙古右翼各部落之间的联盟情谊、同仇敌忾;其二是鄂尔多斯部落向其他部落承诺了大量好处;其三是因为我朝军队当初攻陷了鄂尔多斯部落王帐之后,还同时俘获了好几位蒙古右翼的部落首领,这些蒙古右翼部落失去了首领之后,也必然是要全力报复的;”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之后,不仅是德庆皇帝轻轻点头表示认同,太和殿内的百官们也是纷纷点头赞同。 经过了陕甘战事之后,朝廷中枢的君臣众人已是彻底认同了赵俊臣的见识与能力,再也没有任何人会把赵俊臣视为弄臣了,当赵俊臣表达看法之际,即使是德庆皇帝、周尚景、沈常茂等人,也会表情专注、认真倾听。 赵俊臣顿了顿后,则是继续说道:“所以,臣的建议,也主要是从三方面着手! 首先,传令河套境内各军,让他们与蒙古右翼军队作战之际,集中力量击杀鄂尔多斯部落部落的军队,以此来削弱鄂尔多斯部落在蒙古右翼内部的话语权与影响力; 其次,朝廷大军这段时间所俘虏的鄂尔多斯族人、所缴获的各项物资,皆是要尽快押运到陕甘境内,让整个河套平原变得无利可图; 最后,则是需要陛下您亲自下旨,表现出宽怀大量的帝王之风,把那几名被俘获的蒙古右翼部落首领全部释放……在放走他们之前,还要告诉他们一项消息,那就是建州女真很快就要出兵攻打他们了!” …… 10/20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七十二章.差距与安抚. …… …… 时至今日,鄂尔多斯部落连续失去了族人、领土、首领之后,只剩下了一支万余人规模的军队,实力依然是不容小觑,但已是无根之萍、无源之水,死一个就少一个。 也正是因为这支军队的存在,鄂尔多斯部落名义上依旧还没有灭亡,也还有挽回一切的机会,蒙古右翼的各部落出于同盟协议、同族情谊,也会出兵出力、支持鄂尔多斯部落夺回一切。 然而,当朝廷军队开始集中力量击杀鄂尔多斯部落的军队之后,这支军队的伤亡速度就会远远高于其他部落的军队,他们在蒙古右翼内部的话语权与影响力也就会越来越弱。 最终,当鄂尔多斯部落军队的伤亡数字达到一个临界点之后,蒙古右翼各部落的首领们就会发现,鄂尔多斯部落的灭亡已是不可避免,他们也不需要再在乎这支军队的态度了。 若是鄂尔多斯部落已是注定要走向灭亡,曾经的同盟协约、同族情谊,自然也就不复存在. 与此同时,蒙古右翼各部落积极帮助鄂尔多斯部落夺回河套平原,也必然是得到了好处承诺。 然而,等到朝廷军队把鄂尔多斯部落的族人与财富尽数运到明朝腹地之后,鄂尔多斯部落的军队就算是夺回了河套平原,也失去了支付报酬与答谢的能力,蒙古右翼的各部落支持鄂尔多斯部落的决心也会再次减弱。 再等到朝廷释放了那些被俘虏的蒙古部落首领之后,同时传出了建州女真即将出兵的消息,蒙古右翼各部落也就彻底失去了与朝廷军队继续作战的理由,必然是迅速退兵返回各自部落、防范建州女真的威胁。 到了那个时候,朝廷军队只需要应付实力大损的鄂尔多斯部落残军即可,自然是压力大减,诸般威胁也是迎刃而解,河套战事很快就会结束。 * 听到赵俊臣的三项建议之后,包括德庆皇帝与周尚景之内,所有人皆是若有所思的轻轻点头。 太和殿内的君臣众人皆是头脑聪明之辈,很轻易就想通了关键之处。 不得不承认,赵俊臣的前两项建议确实很有道理。 唯有赵俊臣的第三项建议,遭到了一些人的质疑。 也许是因为赵俊臣刚才反驳了沈常茂的提议,沈常茂则是率先提出了质疑。 只见沈常茂的表情极为严肃,沉声问道:“赵阁臣,你的前两项建议皆还算是可行之策,唯有第三项建议,似有不妥之处!你说建州女真很快就要攻打蒙古右翼,可有实证?又是从何处收到了消息?” 赵俊臣直接摇头道:“并无实证,全凭猜测!” 听到赵俊臣的回答之后,沈常茂的表情愈加冷厉,再次质疑道:“若是毫无实证、全凭猜测,又要如何让蒙古右翼的部落首领们相信这项消息?他们若是心生怀疑,就会进一步的认为朝廷军队的实力不足、迫切想要结束河套战事,所以才会编造谎言诓骗他们,说不定反而会让他们坚定了与朝廷继续作战的决心,到了那个时候,又要该如何是好?” 赵俊臣不由是轻轻摇头,也不知道沈常茂提出这般质疑,究竟是为了报复赵俊臣刚才反驳他提议的事情,还是因为沈常茂本身的见识眼光就只有这么一点。 但不论是哪种可能性,赵俊臣都可以肯定沈常茂的内阁首辅位置必然是坐不长久了。 然后,不等是赵俊臣开口解释,就见到一直都是沉默不语的周尚景出列表态道:“陛下,老臣倒是认为,赵阁臣的三项建议皆是有效可行!尤其是赵阁臣的第三项计策,最是巧妙! 建州女真究竟会不会趁机攻打蒙古右翼,固然是没有实证,一切都只是猜测,但也正是因为如此,蒙古右翼也无法确定建州女真就一定不会趁机攻打他们!咱们只需要让他们意识到这般威胁也就足够了! 早在黄台吉时期,建州女真就已经吞并了蒙古左翼,若说建州女真没有进一步吞并蒙古右翼的野心,只怕是蒙古右翼自己也不相信!只要让蒙古右翼意识到了这种可能性,他们就一定会畏手畏脚、瞻前顾后,相较于帮助鄂尔多斯部落夺回河套草原,他们必然是更加倾向于撤兵返回各自领土保存元气……这样一来,再配合赵大人的另外两项计策,十有八九可以逼迫蒙古右翼各部落迅速撤兵、放弃河套平原。” 赵俊臣转头向着周尚景点头示意之后,又进一步补充道:“陛下,建州女真究竟会不会趁机出兵,出兵之后又要攻打何处,不仅是蒙古右翼无法确定此事,咱们也同样无法确定此事! 但经过了今年这几场战事之后,蒙古右翼已是元气大损,乃是近百年以来最为虚弱的时期;我朝也同样是渐渐力竭,已是无力再战了!所以,臣认为建州女真这般情况下一定会伺机而动,想要坐收渔翁之利! 当然,建州女真的目标究竟是南侵我朝辽东,还是想要吞并蒙古右翼,目前还不确定!但臣认为,朝廷必须要两方面同时做出准备!一方面是传令辽东、冀州、宣府三大军镇严阵以待、加强防御,打消建州女真的南侵意图,另一方面也要让蒙古右翼尽快意识到建州女真的威胁,提前做出准备,防止是建州女真轻易吞并了蒙古右翼、进一步增强实力!” 赵俊臣的话声刚落,周尚景就再次说道:“陛下明鉴,蒙古人早就衰弱了,并不是朝廷的心腹之患,但建州女真这些年来一直是养精蓄锐,却是实力不可小觑! 老臣认为,辽东、冀州、宣府三大军镇不仅仅是要严阵以待、加强防御,暗中警告建州女真,让他们明白出兵南侵的话就一定讨不到任何好处!与此同时,若是建州女真想要向西出兵吞并蒙古右翼的话,辽东、冀州、宣府三大军镇也要频繁调动,佯攻建州女真的腹地,让建州女真分心分兵,不敢尽出全力,绝不能让他们轻易扩张势力,以防是尾大不掉。” 听到周尚景与赵俊臣二人的陆续表态之后,德庆皇帝却是首先看了沈常茂一眼,目光中隐隐有些失望。 相较于周尚景与赵俊臣的目光长远、思虑周详,沈常茂确实是相差太远了。 德庆皇帝当初让沈常茂代替周尚景担任内阁首辅之位,主要还是为了打压周尚景的权势与影响,但如今看来沈常茂显然是德不配位,再让他留在内阁首辅的位置上,就必将要影响到朝廷的政局稳定。 诸般想法在德庆皇帝的脑中一闪而过,德庆皇帝表面上依然是不动神色,只是缓缓开口提出了自己的顾虑:“周阁老与赵爱卿的说法确实有理,但……朕必须要释放那些蒙古右翼的部落首领吗?为了收复河套的战事,朝廷才是刚刚释放了蒙古联军的主帅巴根,若是再一次轻易释放了这些蒙古右翼的部落首领,岂不是要让各地异族失去敬畏之心,认为我朝软弱可欺、即使是冒犯天威也不会有严重后果?” 听到德庆皇帝的说法之后,赵俊臣先是一愣,只觉得德庆皇帝的这般顾虑有些经不起推敲。 但很快,赵俊臣就猜出了德庆皇帝的真实心意。 德庆皇帝向来是好大喜功的性格,最是喜欢人前显贵,对于德庆皇帝而言,唯有亲眼见到这些异族首领们跪倒在自己脚下俯首称臣、叩头求饶,才能让他心满意足、脸面有光。 史书工笔也一向是喜欢重点描述这种事情,必然是要大书特书,若是德庆皇帝到时候还能脱口说出几句名言,比如“犯我强明者虽远必诛”之类,说不定就会演变成为一个流传千古的传奇故事,德庆皇帝的后世声望也将会大为高涨! 其实,早在赵俊臣当初活捉了蒙古联军的主帅巴根之后,德庆皇帝就已经暗自准备了好几句自认为是大气磅礴、很有圣君风范的话语,急切盼望着赵俊臣尽快把巴根等人押送到京城见他,谁知道赵俊臣与梁辅臣这二人为了收复河套的计划,却是私自放走了巴根,德庆皇帝收到消息之后就一直是很不高兴。 现如今,好不容易又活捉了一批蒙古部落首领,德庆皇帝还以为自己所准备的那些“至理名言”终于有了用武之地,谁知道赵俊臣又要放走他们,德庆皇帝自然是有些不乐意。 猜到了德庆皇帝的这般心思之后,赵俊臣却是一言不发,完全没有表态说服的意思,只是转头看了一眼周尚景。 另一边,周尚景也同样猜出了德庆皇帝的心思,当即是说道:“陛下,您若是成功收复了河套地区,可谓是文成武德、功盖当世,又有谁敢生出小觑之心? 陛下乃是圣君明主,‘敬’‘畏’两字皆不可缺,这几场战事下来,朝廷连战连捷,已是让人生畏了,眼下正是需要让世人生敬的时候,放走那些蒙古部落的首领,也能更加体现出陛下的仁君风范! 更何况,蒙古右翼的盟主乞颜、以及鄂尔多斯部落的一众贵族,并不在释放之列,很快就会押到京城向您叩首请饶,自然也有陛下亲自出面立威的机会。” 听到周尚景的这一番话之后,德庆皇帝沉吟了片刻,也认为有理,终于是点头表示同意了。 就这样,在德庆皇帝与周尚景的共同认可之下,朝廷很快就采纳了赵俊臣的三项提议,并且是派了快马信使传令花马池营依照赵俊臣的计策行事。 * 寻到了稳定河套战局的可行计策之后,德庆皇帝心情也就稍稍放松了一些。 然后,德庆皇帝终于是注意到了赵俊臣神情之间的疲态。 赵俊臣的疲态并不是伪装,他的身体依然是处于急需静养的阶段,他今天返回京城之后,就马不停蹄的赶到了太和殿内觐见德庆皇帝,殿前奏对之际也是消耗了大量的心力,一直都没有休息机会,自然是精力不济、身心疲惫。 注意到了赵俊臣的疲态之后,德庆皇帝的表情微微一动。 赵俊臣所提出的复套三策,也算是再立一功了。 与此同时,德庆皇帝针对户部的计划乃是阳谋,并不担心赵俊臣会有反抗,但也要顾忌赵俊臣生出警惕之心。 所以,德庆皇帝认为自己还需要趁机进一步安抚赵俊臣。 于是,德庆皇帝的脸上再次涌现出了关切之意,说道:“赵爱卿这些日子以来实在是幸苦了!若非是朝廷中枢如今正值难处,朕一定会让赵爱卿好生休养一段时间,让赵爱卿继续坐镇户部,朕也是迫不得已……” 说话之际,德庆皇帝摇头叹息一声之后,却是扬声传旨道:“传朕旨意,赵俊臣劳苦功高、忠公体国,朕心甚慰!在赵爱卿身体恢复之前,进宫觐见之际可乘轿直入午门!诰封赵俊臣之妻崔倩雪为一品诰命夫人,赏黄金百两、明珠十颗;另外,再从朕的内帑之中,挑选上好的人参、灵芝、黄精各三颗赐予赵爱卿,赵爱卿疗养身体之际,所需诸般药材皆可从朕的内帑之中直接取用!” 说完旨意之后,德庆皇帝的目光再次转向了赵俊臣,态度亲近的说道:“赵爱卿这一次的复套三策,若是可以最终成功的话,可谓是又立一功,但河套战事尚未结束,梁辅臣也尚未送来请功名册,这件事情的封赏就暂且先放一放!朕今日赐予你的封赏,只是为了嘉奖你的忠心与幸苦!但朕相信,等到河套战事结束之后,赵爱卿勋位前面的‘不世’二字很快就会摘掉了!” 听到德庆皇帝的封赏之后,太和殿内众位官员纷纷是向着赵俊臣投去了羡慕嫉妒的眼神。 在清朝时期,皇帝赏赐臣子之际,有一种手段叫做“紫禁城骑马”,臣子拥有了这般赏赐之后,就可以在紫禁城的外城范围内乘马而行。 但明朝并没有类似的封赏,德庆皇帝虽然只是特许赵俊臣乘轿进入午门,特权范围也只是短短一截,并且还有养病期间的时限,但也是明朝开国以来的独一份殊荣了。 更何况,德庆皇帝还承诺河套战事结束之后会摘掉赵俊臣勋位前面的“不世”二字,这就意味着赵俊臣很快就要成为世袭罔替的勋贵了。 相较而言,德庆皇帝册封赵俊臣的正妻崔倩雪为一品诰命、以及一些珍贵药材的赏赐,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所以,百官们会产生羡慕嫉妒的情绪,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在百官们的目光注视之下,赵俊臣自然是满脸的感激,连忙是行礼谢恩,说了一大堆“忠君死效”之类的漂亮话。 然而,赵俊臣心中对于德庆皇帝的这般封赏却是不以为然,只觉得德庆皇帝的封赏手段还是一如既往的虚而不实。 见到赵俊臣的满脸感激之后,德庆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又转头看了大太监张德一眼。 张德马上就迈前一步,扬声道:“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这是德庆皇帝也有些疲惫,想要退朝回宫了。 见到这一幕,太和殿内的各派官员又纷纷把目光投向了周尚景、沈常茂、王寿等人的身上,等待着他们的表态。 事实上,朝廷各派官员这一天为了“迎接”赵俊臣的凯旋回京,皆是准备了许多东西,大都是弹劾赵俊臣的奏本,想要给赵俊臣来一个下马威。 正所谓做的越多、错的越多,唯有夸夸其谈的批评家永远不会犯错! 这段时间以来,赵俊臣固然是办成了许多大事,但也同样是出现了一些疏漏与错误,让人找到了许多把柄。 不论是镇宁卫城的失守,还是天水城的民乱,又或者是接连不断的越权行事,都可以让赵俊臣辨无可辩,惹上一身麻烦。 眼看到赵俊臣身上的荣耀与光环越发耀眼,许多官员心中妒恨之下,已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跳出来弹劾赵俊臣了。 然而,在各派官员的注视之下,周尚景、沈常茂、王寿等人皆是不动神色,没有任何表示。 赵俊臣返回京城之后,第一时间就表达了告病请辞的态度,这让他们有些措手不及,再加上赵俊臣的“复套三策”乃是再立一功,德庆皇帝也是刚刚表示了嘉奖,这个时候显然不是弹劾赵俊臣的最佳时机。 见到各派权臣们的这般态度,许多官员皆是面现失望之态,最终也就没有出现百官群起弹劾赵俊臣的情况。 另一边,眼见到众位官员无本再奏,德庆皇帝也很快就宣布下朝了。 * 德庆皇帝宣布下朝之后,太和殿内的百官们纷纷是赶到了赵俊臣面前、表达恭贺之意,所有人都是一副真心实意的样子,完全看不出他们刚才还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跳出来弹劾赵俊臣。 赵俊臣一边应付着百官们的虚伪客套,一边观察着自己身边的众位官员。 然后,赵俊臣发现,除了工部尚书陈东祥、吏部侍郎刘长安等寥寥三五人之外,有资格位列朝班的“赵党”官员,却是有大半人都不见了。 像是詹善常、霍正源、童桓等人,这段时间或是丢了官职,或是被勒令闭门思过,已是失去了上朝议政的资格。 显然,赵俊臣离开京城的这段时间,“赵党”的损失惨重还要更高于赵俊臣的预计。 虽然是早有预料,但见到这一幕之后,赵俊臣依然是眼中闪过了一道精光,认为自己必须要尽快做出回应了。 一直走到午门之外,赵俊臣好不容易应付完了各派官员的恭贺。 眼看到周围再无旁人,陈东祥、刘长安等人就迫不及待的纷纷向赵俊臣诉苦,表示“赵党”官员们这段时间有多么的幸苦与困难,受到了多少的打压与欺辱,皆是希望赵俊臣尽快出手扭转乾坤、恢复“赵党”的声势。 听到众位朋党的诉苦之后,赵俊臣的态度依然是一贯的从容淡定,似乎这一切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情,只是轻声吩咐道:“各位放心吧,这段时间你们表现低调一些,你们所期望的事情,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说完,赵俊臣就乘上了自己的坐轿,命令轿夫赶去了户部衙门。 * 却说,就在赵俊臣赶去户部衙门的同时,德庆皇帝已是离开了太和殿。 大太监张德就连忙问道:“陛下,您是要去御书房处理政务?还是要返回后宫歇息一下?” 德庆皇帝沉吟了片刻,缓缓道:“去惠妃那里吧。” 听到张德提及“后宫”二字之后,德庆皇帝却是突然想到了惠妃赵颖儿。 这是赵俊臣送到宫中的赵家女子。 德庆皇帝并不喜欢赵颖儿处处相争的性子,但看在赵俊臣的面子上,他每隔几天就会前往赵颖儿的住处入寝,时不时还会赏赐给她诸般珍宝,表面上却是一副恩宠有加的样子。 德庆皇帝认为,在户部衙门重回正轨之前,他还需要不断安抚赵俊臣,让赵俊臣丧失警惕之心,为自己尽心办事。 刚才的诸般封赏,只是德庆皇帝的安抚手段之一。 但若是想要让赵俊臣彻底安心的话,就要从赵颖儿这里下手了。 …… 恩,六千字大章节。 顺便说一下,很快就要限免了,所以虫子这几天也会多更新一些字数,若是条件允许的话,还会双更万字爆发一下。 在自己的码字节奏不被打乱的前提下,虫子会尽力而为的。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七十三章.赵俊臣病倒了(一). …… …… 这一天,赵府也收到了赵俊臣返回京城的消息。 赵俊臣这次前往陕甘办事,一去就是三个月时间,又经历了多场战事,赵府诸女既是日夜思念、也是担惊受怕。 收到了赵俊臣返回京城的消息之后,赵府诸女心中松了一口气之余,也皆是欢喜无限。 方茹一直是兴奋莫名、忙里忙外,准备着迎接赵俊臣回府的诸般事宜,赵府的仆从与丫鬟们在她的指挥下皆是忙乱一团; 张玉儿表面上看似冷静,但她从早晨起床就开始了化妆打扮,一直等到午时还在尝试着衣装与首饰的搭配,想要用自己最完美的容颜迎接赵俊臣的回归; 至于赵府的正室夫人崔倩雪,则是在楚嘉怡的协助下亲自下厨做饭,同样是忙了整整一个上午,准备了一大桌子的美味菜肴,皆是赵俊臣平日里喜欢吃的。 一直等到午时三刻之际,三女收到消息,得知今天的朝议终于是结束了,就一同来到赵府正厅等待着赵俊臣的回府,所有人皆是一副望眼欲穿的模样。 但最终,三女并没有等到赵俊臣的回府,反而是等来了德庆皇帝诰封崔倩雪为一品诰命夫人的圣旨。 为了迎接这道圣旨,赵府又是一阵忙乱,好不容易送走了传旨的天使之后,方茹与张玉儿的表情有些复杂,崔倩雪与楚嘉怡却是愈加高兴了。 毕竟,德庆皇帝的封赏仅是给予了崔倩雪一人,这代表着朝廷的承认,再加上崔倩雪渐渐恢复了与崔家的关系,她在赵府的明面地位已是稳如泰山。 在这个时代,正室与侧室的地位就是这般天差地远,哪怕是张玉儿再是如何美艳聪慧,哪怕是方茹再是如何受到赵俊臣的信任,德庆皇帝赏赐赵俊臣的时候也根本不可能考虑到她们两个。 但很快的,赵府诸女再次收到消息,称是赵俊臣下朝之后就直接赶去户部衙门坐镇了,不仅是今天中午不会回到赵府吃饭,又因为户部的烂摊子需要尽快处理、任务极为繁重的缘故,赵俊臣今天晚上也未必会回到赵府休息,说不定就要在户部衙门过夜了。 收到这般消息之后,不仅是方茹与张玉儿二女愈加是有些失望,即使是崔倩雪也高兴不起来了——相较于朝廷封赏的一品诰命夫人,崔倩雪还是希望自己能够更快见到赵俊臣回府。 * 赵府正堂之内,崔倩雪看着自己面前整整一桌子的精美菜肴,却是没有任何动筷子的心思。 这桌子菜肴乃是崔倩雪忙碌了整整一上午时间,专门为赵俊臣所准备的,若是没有赵俊臣的同桌进餐,这些菜肴再是如何美味,也让人没了胃口。 见到崔倩雪白皙娇美的面庞上满是失落模样,楚嘉怡轻声问道:“夫人,这桌饭菜要不要收起来?等到老爷回府之后热一热再吃?” 崔倩雪勉强笑着摇头道:“不必了,饭菜已经做好了,两位姐姐就在桌前等着吃饭,哪里还有收起来的道理?更何况,老爷是何等的身份,又岂能吃旧菜旧饭?深秋时节,食物易腐,这些饭菜也不能留太久……没关系,等到老爷回府的时候,我再做也就是了。” 说完,崔倩雪拿起了筷子,向方茹与张玉儿二女说道:“两位姐姐,咱们用餐吧!老爷不在,咱们也不能饿着,两位姐姐尝尝我的手艺。” 方茹冷着脸拿起了筷子,却是柳眉一扬、杏眼圆睁,表情间满是泼辣,忍不住抱怨道:“陛下当真是不近人情!章神医刚刚回府的时候已经说了,老爷现在的身体最是经不起劳累,谁曾想陛下他根本就不给老爷休息的机会,老爷不过是刚刚返回京城,就又给老爷添了重担,让老爷马不停蹄的去户部收拾烂摊子! 哈!户部的烂摊子是怎么搞出来的,陛下他自己不清楚吗?若不是他急于打压老爷的影响力,在户部衙门里大肆清洗老爷的亲信,户部衙门又如何会有今日的乱象?就这样他也好意思让老爷去帮他收拾残局! 不过是赏赐了一些微不足道的金银珠宝、人参灵芝,还有一个一品诰命夫人的诰封,就想要安抚老爷一边吃着哑巴亏一边给他卖命,当真以为别人就是傻子不成?” 此时,赵府正堂之内,除了赵俊臣的三位妻妾之外,就是这三位妻妾的心腹婢女,所以方茹说话之际也是毫无顾忌。 听到方茹提及“一品诰命夫人”的时候,崔倩雪的表情有些尴尬。 刚才得到朝廷诰封的时候,崔倩雪还是颇为感激德庆皇帝的,但如今想到自己的相公还要拖着病体为朝廷操劳效力,也同样是觉得德庆皇帝不近人情,忍不住点头表示认同。 见到崔倩雪竟是主动点头认同了方茹这一番话,她身后的楚嘉怡不由是有些无奈——崔倩雪的娇憨性子依然没有本质变化,所以她丝毫没有察觉到方茹这一番话的含沙射影、隐隐针对。 另一边,张玉儿的美艳动人的面庞上满是思索之色。 仔细考虑了朝廷的目前环境、以及赵俊臣的性格为人之后,张玉儿的表情微微一动,明眸转向了崔倩雪,却是轻笑道:“其实,这桌子菜肴乃是夫人的心血,就算是暂且留着也无妨……若是玉儿所料不差的话,老爷应该很快就要回府了。” 崔倩雪微微一愣,不解的问道:“老爷很快就要回府了?但老爷他刚刚才派人通报说他不仅是今天中午不会回府用餐,就算是今天晚上也未必会回府休息,说不定就要留在户部衙门过夜,听老爷的意思,也许要留在户部衙门很长时间……” 与此同时,方茹却是若有所思,隐隐想到了什么。 张玉儿却是一副巧笑倩兮的模样,缓缓解释道:“夫人你刚刚也听方茹姐姐说了,户部的乱象完全是因为陛下针对老爷,但咱们的老爷又岂是吃亏不还手的性子?别忘了,老爷他在花马池营的时候,就已经‘病倒’过一次了,如今就算再是‘病倒’一次,也不是一件意外的事情!一旦是等到老爷‘病倒’之后,户部局势就会继续混乱下去,战场后勤、秋税入库、年俸发放这些朝廷大事就会全部耽搁……到了那个时候,陛下就必须要求着老爷了!” 解释之际,张玉儿的美眸不住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似乎是极为期待接下来的局势进展。 一旦是赵俊臣突然病倒……张玉儿的性格向来不安分,一向是唯恐天下不乱,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庙堂大乱、德庆皇帝焦头烂额的情况了。 崔倩雪听到“病倒”二字之后,顿时是表情大变,但她也不是愚笨之辈,很快就明白了张玉儿所说的“病倒”只是赵俊臣的特意伪装,不由是松了一口气。 另一边,方茹看了张玉儿一眼,不得不承认张玉儿的见识眼光要在自己之上。 然后,方茹表情严肃的说道:“说起来,老爷当初为了坑害太子朱和堉,就曾装病过一次,当时陛下就亲自赶到咱们府里查探,这一次只怕也不会意外……既然如此,咱们就要提前准备一下了!” * 就在赵府三女正在商议之际,赵俊臣则是乘轿向着户部衙门赶去。 眼下已是深秋时分,可谓是风寒入骨,赵俊臣的身体情况也确实不佳,哪怕是轿子的环境封闭、可以遮挡风寒,也依然是觉得身体发冷,忍不住裹紧了身上的狐皮大氅。 然后,赵俊臣开始回想着今天朝议前后的诸般事情,整理着心中思绪。 “也确实是身体扛不住了,必须要好生休息一段时间,否则不等陛下他出手对付,我就要活活病死了……说起来,陛下他明知道我的身体情况不好,依然是让我操劳办事,也未必是没有这般心思……一旦是我累死之后,不仅是消除了朱家江山的未来隐患,‘赵党’也是树倒猢狲散,不会有任何人为我说话,到时候他只要随便编织一些罪名,就可以查抄我的家产、充实他的内帑了……” 暗思之际,赵俊臣的表情间却是没有任何失望与痛心之色。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德庆皇帝的敌意乃是早有预料的事情。 更何况,也不仅是德庆皇帝正在暗算赵俊臣,赵俊臣也在暗算德庆皇帝,大家都是心怀不轨,双方从来都没有真正的信任关系,赵俊臣自然是不会痛心于德庆皇帝的狠毒。 然后,赵俊臣又想到了七皇子朱和坚、以及阁老周尚景。 除了德庆皇帝之外,这两人也是赵俊臣绝不可忽视的对手。 “今天乃是朱和坚正式走向台前的大好机会,但他却是突然离开了太和殿,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必然是他身体扛不住了!只可惜,这一次没有暴露他的真实身体情况,此人的坚毅狠绝当真是出乎意料……我这次故意坑害于他,以他的性格必然要报复回来,必须要暗暗小心一些。” “还有,周尚景今天散朝之后,向我表示恭贺的时候,曾是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户部办公之际一定要注意身体’,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猜出了我的下一步计划!不过,就算是他猜到了我的计划,我也不会忌惮于他,因为我已是猜出了他的最终计划了……周尚景固然是老谋深算、手段老辣,但他终究是老了,必须要考虑身后事,这就是他最大的弱点!” 在此之前,周尚景一直是赵俊臣心中最为忌惮的人物,因为赵俊臣从来都无法猜透周尚景的真实目的。 但就在前些日子,赵俊臣收到了消息,得知了周尚景全力支持自己入阁辅政的事情之后,再考虑到周尚景这些年来一直都在设法与德庆皇帝化解矛盾的情况,以及他去年为了保护孙子周素海不惜承担风险的事情,赵俊臣也终于是大致猜出了周尚景的最终计划! 总而言之,周尚景就是想要培养赵俊臣成为德庆皇帝的心腹大患、头号敌人,转移德庆皇帝的注意力,然后再趁机与德庆皇帝化敌为友罢了!而他的最终目标,则是为了保住周家的长久富贵! 时至今日,周尚景的计划已是成功大半了。 从这方面而言,赵俊臣也是有些后知后觉。 但赵俊臣猜到了周尚景的目标与计划之后,心中固然是对他忌惮不减,但已是不再惧怕周尚景针对自己了。 这是因为,根据周尚景的计划,他目前还不会使出全力对付赵俊臣,甚至还会进一步的纵容赵俊臣扩大权势。 更何况,赵俊臣明白了周尚景的最终计划之后,也就同时明白了周尚景的弱点,今后也就有了反制的手段。 “不过,这也就意味着,等到我的实力进一步壮大之后,周尚景为了与德庆皇帝化解矛盾,就必然会协助德庆皇帝、成为我的敌人!这件事情必须要尽早防范才行!一旦是周尚景与德庆皇帝联手起来,就算是我完成了自己的所有布局,也未必能有五成胜算……这般情况之下,最好是给周尚景一个‘釜底抽薪’之计……” 而就在赵俊臣暗思之际,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坐轿停了下来。 然后,赵俊臣就听到了轿子外面赵大力的禀报。 “赵大人,户部衙门已经到了。” * 当赵俊臣迈步走出轿子之后,抬眼向着户部衙门看去。 此时,户部衙门的大小官员已是收到了消息,纷纷赶到了户部衙门的大门之外迎接赵俊臣。 即使是出身于“周党”的户部左侍郎马森、以及出身于“帝党”、新任户部右侍郎洪正朔二人,也是提前赶到了户部衙门之外等待赵俊臣的出现。 户部衙门依旧是赵俊臣所熟悉的样子,但眼前的这些户部官员,却是让赵俊臣有些陌生。 赵俊臣所熟悉的那些心腹有大半人都不见了,换成了许多生面孔,这些生面孔显然都是德庆皇帝最近安插进入户部的“帝党”成员。 与此同时,赵俊臣升入内阁之后,户部尚书的位置也尚未定下人选,目前正处于空缺状态。 见到赵俊臣走出轿子之后,户部众位官员在马森与洪正朔二人的带领之下,纷纷向赵俊臣行礼问安,齐声说道:“下官等人恭迎赵阁臣!” 赵俊臣再次紧了紧身上的狐皮大氅,迈步走到了众位户部官员的面前,笑道:“众位不必多礼,我如今虽是入阁辅政了,但也是户部出身,对于这里最是熟悉不过,大家都是自己人,还是进去说话吧。” 说完,赵俊臣就率先向着户部衙门正堂走去,马森、洪正朔等人也连忙是跟随在后。 众人抵达了户部衙门正堂之后,赵俊臣依然是坐在了熟悉的主位之上,环目间打量着自己眼前的众位户部官员。 马森也算是熟人了,他当初担任户部侍郎的位置,完全是因为德庆皇帝想要挑起赵俊臣与周尚景之间的冲突,所以就往双方的势力范围内掺沙子、插钉子,“周党”的马森成为了户部侍郎,“赵党”的刘长安则是成为了吏部侍郎。 这段时间以来,“赵党”的众位核心官员皆是麻烦不断,就连左兰山也是岌岌可危,唯有刘长安依旧是稳稳坐在吏部侍郎的位置之上,显然是德庆皇帝想要引起赵俊臣与周尚景冲突的想法依旧未变。 也正是因为这般缘故,马森在户部一直都被暗中排挤着,从来都是无权无势,也没有任何影响力,赵俊臣稍稍看了他一眼之后,就不再过多留意,转而把注意力放在了洪正朔的身上。 洪正朔大约是四五十岁的年纪,身材瘦长、相貌与气质颇有儒雅之风,只是一双眼睛略有些小,看着就像是老鼠的黄豆眼,却也让他身上多了一分精明之气。 他原本乃是温观良的门人,担任着都转运盐使同知的肥差,当温观良被赵俊臣扳倒之后,他却是及时走了兵部尚书王寿的门路,摇身一变成为了“帝党”边缘人物。 洪正朔的精明算计也是极为出名的,颇是善于周转之道,德庆皇帝这次让他担任户部侍郎的位置,显然也是寄予厚望。 随着德庆皇帝不断安插“帝党”成员进入户部任职,洪正朔如今也就成为了户部衙门之中权势最大之人。 此时,洪正朔显然也注意到了赵俊臣对他的注目,却是一副垂头低目、恭敬有加的模样,只是率先拱手道:“依照陛下之旨意,赵阁臣坐镇期间,户部的一切大小事宜、上下官员,一切皆是以赵阁臣为主!如今户部的所有官员皆是在此,还请赵阁臣训话。” 赵俊臣轻轻点头,缓缓说道:“众位同僚之中,有些人是追随本阁多年的老人了,还有一些人则是最近加入户部的新面孔,但本阁如今已是离开了户部,对你们也将是一视同仁!若是办事尽心,自当有赏,若是做事敷衍,自是有罚! 如今,户部正值每年任务最为繁重之际,各地衙门的秋税入库、百官与宗室的年俸发放、以及今年国库收支的统计总报,这些事情皆是关系重大,都需要尽快做好!与此同时,河套战事的后勤补给,更是重中之重,也是当务之急!” 说完,赵俊臣的目光转向了洪正朔,问道:“洪侍郎,河套战事的后勤补给如今准备的如何了?本阁刚刚从花马池营回来,却是知道陕甘三边的粮草只够一个月的用度了!再考虑到各路军队如今正在纷纷赶往西北支援,陕甘三边的粮草消耗还会进一步加快,所以户部衙门必须要在半个月内准备好所有粮草!与此同时,前线将士们的军功赏银也要加快准备,绝不能耽搁太久!”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洪正朔则是苦着脸说道:“启禀赵阁臣,前线战事的后勤粮草,目前只是准备好了三成左右,还有七成的缺口!至于前线将士的军功赏银,倒是已经全部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运到陕甘发给将士们……只是,送出去这批赏银之后,国库也就彻底没银子了。” 听到洪正朔的回答之后,赵俊臣完全没有任何意外。 户部的目前情况,赵俊臣最是清楚不过了,存银倒是还有一些,但存粮却是一点也没有了,若不是眼前正值秋税入库时期,各地的秋粮纷纷进入国库,这般情况必然会让朝中君臣们寝食难安。 当初,为了支援陕甘三边的战事,赵俊臣还特意拿出了百官与宗室们的俸粮应急,由此就可以看出朝廷存粮的窘迫。 如今,洪正朔还能拿出前线所需的三成粮草,就表示他这段时间已是竭尽全力了。 然而,赵俊臣虽然是明白户部的苦衷,但他如今已经离开了户部,洪正朔也不是自己的朋党门人,自然是不会有任何体谅之意。 于是,赵俊臣顿时是表情一黑,训斥道:“进度太慢了!前线将士们可以迟些日子领到军功赏银,但难道可以迟些日子吃饭不成?后勤粮草竟是有七成缺口,这般消息一旦是传扬出去,必然会严重影响到前线将士的士气,一旦是河套战事因此而出现了意外,户部岂能担得起责任?” 洪正朔连忙是诉苦道:“还望赵阁臣明鉴,户部实在是没有存粮了啊!各地的秋税目前尚未送到京城,户部也是无米之炊啊!听说这段时间京杭运河还被堵住了,秋粮入库的速度也就更慢了……下官这段时间为了筹备到这三成粮草,就已经是使劲浑身解数了。” 赵俊臣则是完全不听解释,道:“军国大事,本阁只看结果!就算是本阁体谅你的苦衷,难道战场上的敌人还要体谅你的苦衷不成?若是将士们吃不饱肚子,你的这些解释难道就能喂饱他们不成?出现了这么大的粮草缺口,一切都只能说是户部失职无能!也唯有无能之辈,才会为自己的失职找借口!” 洪正朔垂头道:“赵阁臣训斥的是!但国库目前确实是没有存粮了,下官也确实是束手无策,但下官知道赵阁臣您必然是有办法的,户部这些年来在赵阁臣的治理下从未生过乱子,赵阁臣的手段眼光也远非下官可比……所以,下一步究竟应该怎么办,还请赵阁臣示下!” 洪正朔确实是一个精明之辈,虽然被赵俊臣训得灰头土脸,但他并没有顶嘴与再次解释,马上就承认了自己的无能,但也把皮球踢回到了赵俊臣的脚下! …… 恩,依然是六千字的大章节。 明天中午的时候,本书就要限免了,希望自己的状态不错,可以多写一些,也让大家免费多看一些字数,算是趁机回报大家这些年的不离不弃。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七十四章.赵俊臣病倒了(二). …… …… 洪正朔刚刚进入户部,正值树立威信之际,赵俊臣的这番训斥就是想给他一个下马威,让他在户部众位官员面前颜面扫地。 但此时,见到洪正朔果断认怂,却又把皮球踢了回来,赵俊臣也不由是心中暗赞此人精明,能屈能伸、也能分清轻重主次。 洪正朔很清楚,颜面终究只是小事,今后总有机会挽回,但只要是解决了目前的户部困境,他身为户部衙门的如今主事之人,就会立下大功,说不定还能觊觎一下户部尚书的位置。 而户部想要渡过眼前困境,就必须要赵俊臣拿出主意,所以他完全不在乎赵俊臣的训斥,只要赵俊臣能够拿出办法就好。 赵俊臣自然是有办法帮助户部渡过目前困境,但洪正朔乃是“帝党”之人,赵俊臣自然是不希望他占到便宜。 于是,赵俊臣深深打量了洪正朔一眼之后,缓缓说道:“办法嘛……倒是有一些!但究竟能不能成,就要看洪侍郎的决心与手段了!” 洪正朔连忙躬身行礼道:“还请赵阁臣赐教!户部若能渡过眼前的困境,所有户部官员都将会感激赵阁臣的恩情!” 赵俊臣轻笑摇头,然后说道:“依本阁的看法,户部若是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凑足粮草,就必须要从三方面下手!首先,向陛下请旨,今年陕甘境内的秋税不必进入国库,陕甘各地衙门收完秋粮之后,直接交给花马池营,以解燃眉之急; 其次,户部派人与礼部衙门磋商一下,扩大国子监明年在直隶、山西、陕甘等地的捐监名额,同时还要通告于各地,国子监明年的捐监名额将是只接受粮食的捐赠,直隶、山西、陕甘等地的捐粮也同样是直接交给花马池营; 最后,朝廷国库之中其实还有一部分粮食的,乃是宗室、勋贵、百官们今后三个月的俸米……早在四个月前,朝廷为了支援陕甘战事,就曾是把前三个月的俸米尽数换成了俸银发放给了宗室、勋贵、以及百官,如今朝廷的存粮再次出现了困难,本阁认为户部完全可以仿照旧例,再次把后三个月的俸米全部换成俸银嘛! 哦,对了,你刚才说国库如今也没银子了,但这也没关系,国库虽然没银子了,但陛下私帑里的银子还有不少,完全可以从陛下那里借来一些,等到秋税入库之后再还给陛下就是了! 这样一来,可谓是三管齐下,就完全可以补足前线战事的后勤粮草缺口!再等到今年的秋税入库之后,户部的眼前困境也就算是渡过去了!” 说完,赵俊臣笑吟吟的看着洪正朔的表情,等待着洪正朔的决定。 正如赵俊臣所料,洪正朔听完了赵俊臣的办法之后,顿时就是面色一变。 * 赵俊臣所提出的这三项提议,看似是完美解决了河套战事后勤粮草的缺口。 但实际上,这三项提议一旦是拿出来,就必然是要引起朝野哗然、官民争议,不仅是要得罪多方势力,即使是暂时解决了眼前困境,事后也很容易担责任、背黑锅。 赵俊臣的第一项提议,看似是问题不大,陕甘境内经历了连年天灾之后,许多地方皆是获得了朝廷的免税恩典,所征秋粮原本就不多,绕过国库把这批秋粮直接交给花马池营,除了不合规矩之外,也没有太大的问题。 然而,规矩之所以是规矩,就是因为它可以有效避免各方面的争议与扯皮! 一旦是陕甘境内的秋粮绕过国库直接交给花马池营,就意味着户部再也无法监控陕甘各地官府的钱粮现状,各地官员也就有机会大动手脚!这般情况究竟有多么严重、会引发怎样的后果,明眼人皆是看的明白! 到了最后,一旦是陕甘财政出了问题,当初提出这项建议的户部官员,也就要跟着倒霉! 至于赵俊臣的第二项提议,问题也就更大了! 国子监每年都会招收一批监生,监生拥有直接参加乡试的资格,大致分为四类,分别是举监、贡监、荫监、例监。 其中,“例监”又被称为“捐监”,乃是民间富者向朝廷捐献钱粮之后,朝廷特许其子弟进入国子监的学生;相较于前三类捐生,这类监生一直被视为异途,向来是饱受非议! 在读书人看来,自己寒窗苦读数十年,皆是饱读诗书、满腹经纶,但依然还要经过层层选拔、多次竞争,才有机会进入国子监就读,但凭什么那些有钱人只是捐赠了一批钱粮之后,就可以随意安排子弟进入国子监?自然是大为不服气! 这些年来,每当是朝廷扩充了捐监名额,都会引来士林学子的一阵哗然,提出这项提议的朝廷官员,无一例外都会被天下读书人骂的狗血淋头! 赵俊臣的第三项提议,后果就更加严重了! 目前不仅是国库之中有银而无粮,民间也是相同情况,所以各地粮价皆是飞涨,若是把百官、勋贵、以及宗室们的俸米换成了俸银,就意味着他们的财富缩水、必须要花费更多的银子才能买到同样份量的俸米! 所以,这项提议一旦是拿出来,就相当于同时损害了百官、勋贵、以及宗室的利益,提出这项建议的人也必然会引起各方势力的报复与反弹! 早在四个月前,在赵俊臣的撺掇之下,梁辅臣就曾是提出过这项建议,当时就引来了一阵哗然,即使是梁辅臣身为内阁阁老、又有德庆皇帝的全力庇护,也是招惹了一身腥臊,好不容易才平息了风波。 即使是梁辅臣这般位高权重、资历背景的朝廷重臣提出这般建议之后都是灰头土脸,若是那些身份地位远不如梁辅臣的官员提出这样建议的话,究竟会迎来怎样的结果,就更不用说了! 所以,听到了赵俊臣的提议之后,洪正朔突然发现,赵俊臣这是给他挖了一个又深又大的陷阱,如今正等着他主动跳进去! * 此时,见到洪正朔的面色变幻不定、迟迟不敢回答之后,赵俊臣笑着问道:“怎么?洪侍郎难道是认为本阁的提议有不妥之处?” 询问之际,赵俊臣的表情态度,颇是轻松从容,就好似户部想要实现这些提议乃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赵俊臣如今已经卸任了户部尚书的位置,他这次前来户部衙门也只是为了“指导坐镇”,最终做出决定的人只能是户部官员,承担一切责任的人也同样是户部官员,赵俊臣自然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赵俊臣的态度颇是轻松,但洪正朔却是压力山大、汗如雨下! 一旦是洪正朔按照赵俊臣的建议办事,就意味着他要同时得罪全天下的读书人、官员、勋贵、以及宗室,事后还有可能会成为替罪羔羊,到时候别说是觊觎户部尚书的位置了,说不定就连身家性命也是难保! 于是,听到赵俊臣的追问之后,洪正朔却是完全不敢表明态度,只是说道:“赵阁臣的这些提议,自然是颇有成效,但兹事体大,下官不过是区区一个户部侍郎,却是完全不敢做主……要不,这些事情还是由赵阁臣到了明天早朝上亲自向陛下提出来?” 洪正朔依然是想要把皮球踢回给赵俊臣。 然而,想要无中生有的变出粮草,就必须要侵占他人的利益好处,完全是得罪人的事情,赵俊臣自然是敬谢不敏。 早在四个月之前,赵俊臣还是户部尚书的事情,就把这些得罪人的事情全部推给了梁辅臣,如今赵俊臣已经不再是户部尚书了,自然是可以更加正大光明的推避责任了。 这个时候,赵俊臣就是要逼着洪正朔亲自做出这些决定,让他承担所有后果,然后滚出户部衙门! 见到洪正朔的迟疑态度之后,赵俊臣顿时是面色一黑,表情也再次严厉了起来,训斥道:“本阁已是入阁辅政,这种事情又岂能是由本阁出面?难道洪侍郎是想让内阁干涉六部吗?这可是朝廷之大忌! 就在今天的早朝之上,陛下还曾是反复叮嘱本阁,让本阁不能过度关注户部之事,要让你们户部官员独当一面,本阁这次前来户部衙门,也只是为了坐镇指点,洪侍郎你也是知道这些情况的!难道你是想要让本阁抗旨不成? 如今,本阁坐镇也坐镇了、指点也指点了,已是完成了陛下的交代!你们究竟要如何做,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情!若是户部的乱象迟迟不能扭转、前线战事的后勤粮草迟迟不能筹备完毕,最后承担责任之人也绝不是本阁!关于这一点,洪侍郎你一定要考虑清楚了!” 洪正朔不由是有些慌乱,连忙是再次推诿道:“但下官只是区区一个户部侍郎,这种事情太过重大,下官完全不敢作主啊……” 不等洪正朔说完,赵俊臣已是不耐烦的挥手打断道:“如今户部尚书迟迟没有任命,户部侍郎自然是可以全权代表户部行事!洪侍郎的这一番话,却是有些推诿之意了!难道是你不希望户部渡过眼前难关不成?”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洪正朔突然是眼睛一亮,转头看向了一直是低调不语的马森。 马森乃是户部左侍郎,洪正朔则是户部右侍郎,虽然说洪正朔在户部之内的势力影响更强,平日里也不大把马森看在眼里,但马森明面上的身份终究是在洪正朔之上。 所以,洪正朔就想要让马森出面做出决定、承担后果。 然而,马森进入户部任职之后,虽然是一直被人压制着无法出头,但他毕竟是周尚景的门下老人了,绝对是一个聪慧精明之辈。 此时,马森见到洪正朔的反应之后,也顿时就猜到了洪正朔的如意算盘,自然是敬谢不敏。 不等洪正朔表态,马森就已是抢先开口道:“说起来,前些日子陛下任命洪侍郎来到户部任职之际,就曾是明确表示过,在户部尚书的人选确定之前,户部的一切事宜皆是以洪侍郎为主! 所以,洪侍郎如今虽然只是户部侍郎之职,但也相当于户部尚书之实了!所以,户部衙门究竟要不要按照赵阁臣的建议行事,一切就由洪侍郎决定就好,鄙人自当是以洪侍郎马首是瞻!” 洪正朔连忙是摇头摆手道:“不不不!陛下虽有旨意,但户部的左侍郎毕竟还是马大人,按照朝廷的规矩,一旦是尚书无法履政,六部衙门就要以左侍郎为首,这种情况下自然还是以马大人带头为好!” 马森也同样是连连摇头摆手,说道:“这只是约定俗成的规定,并非一定就要如此!既然是陛下已经下达了明确旨意,自然是要按照陛下的旨意行事!这些事情还是交由洪侍郎出面比较好!” * 洪正朔与马森皆是清楚,朝廷国库确实是没粮食了,又因为运河的泥沙拥堵,南方各地的秋粮也是迟迟无法进入国库,眼下正是户部衙门最为窘迫的时候。 然而,河套战事的后勤粮草必须要尽快解决,当所有人皆是束手无策的时候,既然是赵俊臣拿出了明确方法,朝廷到了最后十有八九还是会按照赵俊臣的这些方法来办。 然而,赵俊臣的这些提议,固然是可以帮助河套战事与户部衙门解决眼前难题,但负责出面提议之人,却必然是吃力不讨好、结局不堪。 既然是赵俊臣已经明确表态不愿意出面,以他的身份地位,任谁也不敢相逼,所以洪正朔与马森二人就把主意打到了对方身上,想要让对方主动向朝廷提出赵俊臣的提议。 赵俊臣的提议,可谓是烫手山芋,两人皆是不敢接手,就在赵俊臣面前相互争辩扯皮了起来。 两人皆是精明聪慧、能言善辩之辈,皆是拿出了一大堆的理由让对方承担责任背黑锅,却是谁也说服不了谁。 然而,眼看着两人的推诿责任、毫无担当,他们二人在户部的威望形象也是迅速下降了。 就这样,洪正朔与马森二人足足争辩了一炷香的时间之后,却依然是没有任何结果,但主位上的赵俊臣见到这一幕之后,表情却是越来越黑了,似乎已经气愤至极! 眼看到两人还要继续争辩下去,赵俊臣突然一拍桌案,怒声道:“够了!” 随着赵俊臣的突然发怒,所有户部官员皆是身体一颤、面现敬畏,洪正朔与马森二人更是连忙垂首听训。 赵俊臣伸手指着他们二人,手臂竟是有些颤抖,显然是心情过于激荡震怒,高声训斥道:“洪侍郎!马侍郎!你们二人当真是让本阁失望至极!朝廷目前正值困境,你们不想着尽心效力、奋勇当先,反而是一心只顾着推诿责任、保全自身,你们对得起陛下的信任吗?你们对得起朝廷的俸禄吗?你们对得起百姓的期许吗? 户部衙门负责朝廷的财政收支,看似是油水十足,但不论是向各地百姓征税、还是各方各面的支用分配,全都是得罪人的差事!若是你们没有任何担当,又岂能留在户部任职?户部是办实事的地方,不是你们捞油水、混资历的地方!若是你们心中全无军国大计,一心只想着趋利避害,我看你们就别在户部干下去了!” 说到这里,赵俊臣好似有些喘不过气,但情绪却是愈加激动,表情间满是痛心疾首,不断是拍着面前桌案,嘶声喊道:“三个月啊!本阁不过是离开户部三个月啊!曾经乃是朝廷各大衙门之表率的户部,竟是变成了这般模样!本阁多年的苦心经营,好不容易才让户部衙门运转有素,竟是突然间变成了一个只懂得扯皮推诿的地方!本阁多年的心血就这样付诸于流水了……” 然后,赵俊臣眼看到许多户部官员面现羞愧之态,看向洪正朔与马森二人的眼神也是充满了鄙夷,就知道自己做戏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于是,赵俊臣的身体突然一抽,然后就这样昏倒在了全体户部官员面前! 见到赵俊臣突然间昏倒之后,所有户部官员皆是表情大变,户部衙门的正堂也是乱成了一团。 “赵阁臣!赵阁臣昏倒了!” “快!快去宫中请御医过来!” “完了!赵阁臣昏倒了,千万不能出事啊!” 在户部众位官员的纷纷惊呼之际,洪正朔与马森二人皆是面色惨白。 这件事情的经过,尤其是赵俊臣刚才那一番痛心疾首的话语,一旦是传扬出去,他们二人的朝野名声也就要彻底完蛋了,他们二人的仕途也就要彻底走向尽头! * 赵俊臣的昏迷自然是伪装出来的。 他早就料到洪正朔与马森二人不敢承担责任,必将是相互推诿,这般情况正是赵俊臣发挥演技、引发舆论的大好时机! 德庆皇帝希望赵俊臣帮助户部渡过眼前难关,赵俊臣自然不会让德庆皇帝如愿! 不过,河套战事的后勤粮草终究是不能耽搁,所以赵俊臣出于顾全大局的想法,依然是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赵俊臣相信,朝廷别无选择之下,最终依然会采纳自己的提议。 到了那个时候,河套战事就可以顺利进行下去,赵俊臣的心血投入与后续计划也就不会半途而废。 但户部衙门的烂摊子实在是太多了,哪怕是解决了河套战事的后勤粮草之事,也依然还有秋税入库、收支总报、百官俸禄、运河疏通等等事情需要处理! 再等到河套战事结束之后,朝廷针对河套地区的移边、驻军、开荒等等事情,又将是一大堆的麻烦。 这些事情,并不似河套战事的后勤粮草一般紧迫,赵俊臣自然是刻意遗留了下去,这就会让户部衙门的乱象持续下去,一直等到德庆皇帝做出妥协,把户部衙门交还给赵俊臣! 到了最后,朝廷的财政大权、粮草周转,依然会被赵俊臣紧紧抓在手中! * 赵俊臣乃是刚刚立下大功的内阁辅臣,正值风头最盛之际,他突然间昏倒在户部衙门的事情,自然是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下去。 很快的,这件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各方势力皆是收到了消息。 与此同时,赵俊臣的昏迷原因、他对洪正朔与马森二人的评价、以及赵俊臣那一番痛心疾首的呼喊,也很快就是人尽皆知了。 却说,七皇子朱和坚匆匆离开了太和殿之后,就昏倒在了自己的坐轿之中。 他的随身太监贾伦却是一个沉得住气的人,他发现朱和坚的昏迷之后,就知道这件事情绝不能泄露出去,否则就会让朱和坚继承储位的计划功败垂成。 于是,贾伦只是命令轿夫迅速抬着轿子返回了七皇子府,等到朱和坚的坐轿抵达了七皇子府之后,贾伦又屏退了所有人,亲自背着朱和坚回到了寝室休息。 因为朱和坚的身体自幼多病,一直跟在朱和坚身边的贾伦也懂些医术,初步诊断了朱和坚的情况之后,就知道朱和坚只是严重透支了身体,情况并不是特别严重。 于是,贾伦用力掐着朱和坚的人中,让他重新恢复了清醒。 等到朱和坚恢复了清醒之后,却依然是浑身乏力、头脑昏沉,贾伦又拿出了提前备好的药丸喂给了朱和坚。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的时间之后,朱和坚终于是恢复了一些力气,也终于是头脑清晰了一些。 见到这一幕之后,贾伦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但表情间依然是无比冷静,只是一边给朱和坚喂水,一边劝告道:“殿下,您的身体看似是恢复如常了,但依然是经不起任何疲惫,一旦是操劳过度就会有病来如山倒的危险……你这些日子急于表现自己的身体康复,一直是透支着体力,却是有些过犹不及了!若不是因为你这段时间不断透支身体,今天也不会被赵俊臣抓住机会狠狠暗算了一次,险些露出了破绽。” 听到贾伦提及赵俊臣的名字之后,朱和坚的表情间满是阴毒,咬牙寒声说道:“赵俊臣他绝对是故意的!章德承是他的人,他一定从章德承那里得知了我的身体情况!所以才是趁着这次机会想要暗算于我!此人的手段,当真是阴毒无比!” 说完,朱和坚转头向贾伦问道:“咱们安插在赵府的探子,如今可还留着?” 贾伦摇头道:“自从上次给张玉儿下毒之后,咱们安插在赵府的探子就突然间消失不见了,至今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段时间以来,赵府的警惕性很强,各方势力安插在赵府的探子都消失不见了。” 朱和坚说道:“不论是用何种手段,一定要再向赵府安插一些眼线与内应,此人的威胁太大了!我必须要及时掌握赵俊臣的一举一动!到了关键时候,我更还要让他尝尝金刚石粉末的滋味!” 说到后面,朱和坚已是咬牙切齿。 贾伦点了点头,道:“我会尽快安排!” 朱和坚的心情稍稍平复了一些,又说道:“你说得对,我这段时间确实是急于表现自己,有些过犹不及了……我的身体还没有彻底恢复,今后必须要注意休息了,像是今天这般突然昏死的事情,绝不能再次发生了!赵俊臣,你今日害我昏死之仇,必将是……” 然而,朱和坚还没有说完,就听到寝室外有人禀报道:“贾总管,刚刚收到消息,赵俊臣在户部昏死过去了……” …… 恩,六千字!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七十五章.赵俊臣病倒了(三). …… …… 不谈七皇子朱和坚与太监贾伦二人收到消息之后的措手不及、面面相觑。 却说,几乎就在七皇子朱和坚收到消息的同时,赵俊臣在户部衙门昏倒的事情也同样是传到了周尚景的耳中。 收到消息的时候,周尚景正在周府的后花园里,坐在摇椅上晒太阳,他的双眼微闭、花白眉毛耷拉着,呼吸轻缓,似乎是已经睡着了。 周尚景的年纪大了,自从德庆皇帝的南巡结束之后,就愈发是精力不济,每天办公回府之后都是身心疲乏,于是也就养成了每天晌午之后晒着太阳小憩一个时常的习惯。 周府管事周全轻手轻脚的走到了周尚景的摇椅旁边,弯腰轻声说道:“老爷,顺天府尹张德顺刚刚派人送来消息,称是赵俊臣在户部衙门里昏倒了。” 说完,周全就保持着这般姿势,静静等待着周尚景的回应。 顺天府尹的位置固然是一个火山口,每天都有一大堆麻烦事,最是容易吃力不讨好、两头受气,但也最是消息灵通,一直都是周尚景最重要的消息渠道之一。 当初周尚景把顺天府尹的位置让给了“赵党”的霍正源,也只是权宜之计,霍正源丢掉了顺天府尹的位置之后,这个位置就重新回到了“周党”的手里。 此时,也正是新任的顺天府尹张德顺率先向周尚景通报了赵俊臣在户部昏倒的消息。 在周全的耐心等待下,周尚景似乎是已经睡着了,足足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之后才重新睁开了眼睛。 缓缓睁开双眼之后,周尚景的表情间依然带着一丝疲态,伸手揉了揉脑门之后,叹息道:“老了、当真是老了……半睡半醒的,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感叹了两句之后,周尚景转头向着周全看去,一双老眼已经恢复了清醒与睿智,缓缓说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详细说说。” 周全连忙就把赵俊臣的昏迷经过向着周尚景详细讲述了一遍。 听完之后,周尚景完全没有任何意外之态,似乎是早有预料,只是似笑非笑的说道:“倒是一场好戏,只可惜没有亲眼见到……从前清流们总是利用舆论攻讦赵俊臣,如今赵俊臣竟然也懂得利用舆论反逼陛下了,真是一个聪明人……若是老夫与他年龄相近、同时进入官场的话,只怕是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周全问道:“老爷,因为赵俊臣突然昏迷的缘故,户部已是愈发乱成一团了,马森与洪正朔也是威望尽失,尤其是那马森还是老爷您门下的老人了,却也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的官誉彻底毁了,咱们应该怎么办?” 周尚景轻轻摇头道:“怎么办?当然是什么也不办!就这样看戏就好!赵俊臣还算是懂得分寸,至少在昏迷之前提出了可行之策,解决了河套战事的粮草后勤,别的事情也就不急了,也不需要老夫亲自出手收拾残局……户部衙门一旦是乱了,朝局就跟着乱了,到时候就要看咱们这位内阁首辅沈常茂的手段了。” 听到周尚景的这般说法,周全的表情间闪过了一丝讥讽。 他的讥讽之意,自然是针对沈常茂的。 周尚景的手底下人才济济,周全只是一位周府管事,但也是一个聪慧机敏之辈,所以他马上就听懂了周尚景的言下之意——朝局混乱之后,若是沈常茂迟迟不能稳定局势、扭转乾坤,那他就再也坐不住内阁首辅的位置了,到时候内阁首辅之位也就会再次回到周尚景的手里。 对于沈常茂趁机抢走了周尚景的内阁首辅之位,周尚景门下的所有人皆是心中不服气,因为他们认为沈常茂压根就不配与周尚景相提并论,如今眼见到沈常茂即将要倒霉、周尚景也要重新成为百官之首,周全自然是心中兴奋。 另一边,周尚景顿了顿后,又说道:“至于马森嘛……确实是可惜了,赵俊臣这次主要是为了针对洪正朔,马森只是遭到了牵累!等到这件事情过去之后,我会想办法把他外派到地方上任职,让他躲一躲风头,这阵风头过去之后,再让他重回庙堂中枢,顺便还能提一提他的官阶……他趁着这次机会离开户部也是一件好事情,赵俊臣把户部视若禁脔,他留在户部根本没有发挥的机会……放心吧,马森既然是跟着老夫,老夫自然是不会让他吃亏的。” 说到后面,周尚景的语气已是暗藏着一丝警告。 察觉到周尚景语气里的警告之意后,周全顿时是身体一颤,连忙垂首道:“是小人僭越了,还请老爷责罚!” 原来,马森与周全二人乃是连襟关系,所以周全才会忍不住为马森说话。 周尚景轻轻摇头,并没有回应周全的请罚——周全的态度也是人之常情,周尚景认为自己只需要点到为止就行了——只是转移了话题,问道:“京杭运河那边可有消息?” 周全连忙答道:“泥沙封堵之下,五百石以上的大船皆是无法航行,各地衙门正在全力疏通着,听消息说大概还需要半个月时间才能恢复顺畅。” 周尚景的花白眉头微微一皱,说道:“朝廷每年财政有三成都用于水利,但运河依然是每年都要拥堵,当真是让人为难!但这一次的运河拥堵,倒也正是时候……你派人去通知运河沿岸的地方官府,让他们再向户部要银子,就说是户部前段时间给他们的修河银子已经用完了,若是户部拿不出银子,那么京杭运河就要等到一个月之后才能恢复通行。” 周尚景的这般做法,却是一箭三雕之际。 如今户部衙门已是乱成一团,完全没有能力查证京杭运河沿岸的各地官府是否用完了修河银子,周尚景正好是趁机为自己与门下官员们聚敛一批钱财。 与此同时,户部目前也同样没银子了,若是运河沿岸的各地官府纷纷向户部衙门伸手要银子,户部的乱象也就会愈加严重,逼得德庆皇帝不得不对赵俊臣做出让步,到时候周尚景的最终计划也就会再次向前推进一步。 最后,朝廷与户部的乱象,很大程度上就是缘于运河的拥堵,一旦是疏通运河的时间延长到了一个月时间,那么朝廷与户部的混乱局势也会进一步延长,这就给了周尚景从容布置出手的机会,夺回内阁首辅之位的机会也会增大许多。 听到周尚景的吩咐之后,周全连忙点头答应,就要转身离开、按照周尚景的吩咐办事。 然而,周全刚刚转身没走几步,就听到周尚景再次说道:“对了,再派人去告诉王佑伦一声,让他迅速行动起来,尽早取得七皇子朱和坚的信任……七皇子眼看着就要成为新任储君了,我必须要尽快摸清他的真实底细!” 说话之际,周尚景的表情间闪过了一丝凝重。 王佑伦乃是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表面上也是太子太师王保仁的铁杆心腹。 但实际上,王佑伦早就暗中投靠周尚景了,一直都是周尚景对付王保仁的后手之一。 王保仁赴京担任太子太师之位,就是为了辅佐太子储君,而七皇子朱和坚则是即将要成为新任储君,这两人的利益关系一致,两人的势力也很快就会合并到一起。 所以,王佑伦很轻易就可以靠近七皇子朱和坚、取得七皇子朱和坚的信任。 自从赵俊臣向周尚景暗示了前任太子太师何明死于七皇子朱和坚之手后,周尚景就一直想要摸透七皇子朱和坚的底细,如今眼看着他就要走到台前,周尚景认为自己的计划必须要加快了。 若是七皇子朱和坚当真是一个心机深沉、手段狠毒之辈,对于周家的未来也是一个隐患,周尚景就必须要早做准备了。 等到周全再次答应一声转身离开之后,周尚景再次躺在摇椅之上闭目养神,神态也恢复了从容。 闭目养神之余,周尚景喃喃自语道:“太过于贪心,不愿意取舍,一向是陛下他的最大弱点,若非如此的话,赵俊臣今天也根本没有还手反击的机会……就看赵俊臣什么时候会把陛下逼得主动舍弃一些东西了,到了那个时候,老夫的最终计划也就算是成功了!” 周尚景与德庆皇帝乃是数十年的老对手了,他对于德庆皇帝的心性也是最为了解。 就像是周尚景此时所说一般,德庆皇帝的最大弱点就是过于贪心了。 他即想要贪图享乐,又想要紧抓权柄;他既想要后世名声,又想要眼前好处;他既想要丰功伟绩、又想要保住私帑里的银子…… 舍得、舍得,这个词汇本身就包含着一个道理,那就是有“舍”才有“得”! 世上哪里有那么多的两全之事? 德庆皇帝并不是不懂得这个道理,只是在德庆皇帝看来,他是天下之尊、富有四海,理应是拥有一切,不愿意舍弃任何好处! “所谓‘有舍才有得’,那是你们臣民才需要考虑的事情,朕是皇帝!朕全都要!”——这大概就是德庆皇帝的心中想法了。 所以,德庆皇帝这般做法的后果,往往是 今天也是这样,德庆皇帝过于贪心,他既想要从赵俊臣手里收回户部权柄,又想要赵俊臣帮着户部渡过难关,所以才会让赵俊臣有了制造舆论、装病要挟的机会。 周尚景目前就是在等,等着赵俊臣对于德庆皇帝的威胁越来越大,让德庆皇帝重新回想起取舍之道,然后德庆皇帝就会舍弃周尚景这个旧敌、与周尚景携手对付赵俊臣这个未来大患! “快了……快了!” 摇椅晃动之间,周尚景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了这么一句之后,他的呼吸再次变得轻缓,似乎是渐渐睡着了。 * 就在赵俊臣进入户部衙门的时候,德庆皇帝也同时间来到了惠妃赵颖儿的宫殿。 然后,德庆皇帝惊讶的发现,淑妃李佳敏也在这里。 不过,这也不是一件让人太过意外的事情,自从赵颖儿入宫之后,淑妃李佳敏很快就与她相处愉快、亲如姐妹了,经常是相互走动。 淑妃李佳敏乃是目前后宫之中最被德庆皇帝宠爱的妃子,而赵颖儿因为赵俊臣的缘故,德庆皇帝也同样是恩宠有加,所以李佳敏与赵颖儿二人交好之后,相互帮助扶持之下,已是成为了后宫之中最受瞩目的势力,她们的风头甚至还压过了朱和堉与朱和坚的生母萧贵妃。 此时,见到德庆皇帝出现之后,赵颖儿却是表情得意的看了李佳敏一眼,显然是炫耀德庆皇帝来到了自己这里。 淑妃李佳敏则是保持着温婉笑靥,似乎是完全没有在意赵颖儿的炫耀。 两女向着德庆皇帝行礼问安之后,德庆皇帝也是一副随和亲切的模样,亲手扶起两女之后,就与两女一同坐下。 接着,与赵颖儿一同进宫的随身宫女张招娣,则是捧着茶水与点心送到了德庆皇帝的手边。 当张招娣把茶水点心摆放在桌子上的时候,德庆皇帝突然发现张招娣藏在袖子里的手臂上,竟是出现了一些青紫痕迹。 见到这些青紫痕迹之后,德庆皇帝的眉头顿时轻皱了一下。 却是德庆皇帝突然间联想到了一些事情——他上次来到赵颖儿的宫殿之后,曾是尝到了一种从未见过的美味桃酥,得知了这些桃酥乃是张招娣亲手所做之后,德庆皇帝就夸奖了张招娣几句。 然后,德庆皇帝今天再来到赵颖儿这里,就发现了张招娣身上的青紫伤痕,这两者之间只怕是有些联系。 事实上,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张招娣的性格温婉善良、不争不抢,虽然是从来都不化妆,但依然是难掩姿色,相较于那些总是以妆容示人的宫中妃嫔,张招娣这般毫无修饰、仿若出水芙蓉的秀气容貌,反倒是让德庆皇帝耳目一新。 尤其是张招娣的性子单纯,因为德庆皇帝的帝王身份,她看向德庆皇帝的目光总是充满了崇拜之意,这般崇拜眼神直接挠到了德庆皇帝的痒处,让德庆皇帝对她充满了好感。 所以,每次德庆皇帝来到赵颖儿这里的时候,总是会多留意张招娣几眼,也会忍不住夸奖几句。 然后,德庆皇帝就发现,每当是他多看了张招娣几眼、又或者是夸奖了张招娣几句,下次再见到张招娣的时候,就会在她身上察觉到一些伤痕。 这显然是赵颖儿善妒虐待的缘故! 赵颖儿的这般表现,让德庆皇帝心中极为不喜,但赵颖儿乃是德庆皇帝安抚赵俊臣的手段之一,所以德庆皇帝轻易也不会向她发脾气,只是装作毫不知情。 但上一次,德庆皇帝尝到了张招娣亲手所做的桃酥之后,还是忍不住夸奖了张招娣几句,然后今天就再次发现了张招娣身上的伤痕。 这让德庆皇帝有些生气,隐隐还一丝愧疚,只觉得自己无意间伤害了张招娣。 愧疚这种情绪,一般而言是从来都不会出现在德庆皇帝心里的,但他对张招娣颇有好感,又连连让张招娣受到牵连,这般情绪终于是出现了那么一丝,这般感觉愈加是让德庆皇帝感到新奇。 不过,德庆皇帝终究是还记得自己来到赵颖儿这里的目的,虽然是心中愈加不喜赵颖儿的心性,但表面上依旧是一副宠爱有加的模样。 装作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德庆皇帝挥手就让张招娣离开了,然后就向赵颖儿笑道:“今天上午,你的堂兄赵俊臣返回京城了,向朕提出了复套三策,算是再立了一功!朕的心中甚喜,当即就赏了他许多东西,还诰封他的正室崔倩雪为一品诰命夫人,让他在百官面前好生涨脸。” 听到德庆皇帝这般夸奖赵俊臣,赵颖儿当即是心中大喜。 她的性格不佳,但也不是笨人,很清楚她能得到德庆皇帝的宠信完全是因为赵俊臣的缘故,赵俊臣在前朝的地位越高、她在后宫的地位也就越稳,双方已是荣损与共的关系。 于是,赵颖儿当即是说道:“陛下英明!臣妾的这位堂兄能为陛下分忧,陛下就会高兴,臣妾心中也就高兴了!” 顿了顿后,赵颖儿眼睛一转,又问道:“臣妾听说,朝廷的复套大计,全是我堂兄提出来的,若是朝廷最终收复了河套,陛下又要如何封赏我的那位堂兄?臣妾倒也不是贪心讨赏,只是臣妾若是没有这位堂兄,如今也没有进宫伺候陛下的机会,这算是堂兄他的恩情,臣妾一直想要找机会报答,若是陛下您能够重赏于他,臣妾不仅是报答了堂兄的恩情,今后在娘家也是脸上有光。” 赵颖儿的小心思,德庆皇帝又如何看不明白? 但德庆皇帝依旧是一副毫无察觉的样子,哈哈笑道:“放心吧,若是朝廷收复了河套,赵俊臣可谓是居功至伟,朕已经向他许诺了,到时候就会摘掉他勋位前面的‘不世’二字,你们赵家很快就会变成世袭罔替的勋贵了!” 顿了顿后,德庆皇帝继续说道:“其实,朕原本是打算直接给他封侯的,但考虑到赵俊臣如今的年纪,还可以为朝廷效力许多年,也还有大量的立功机会,若是现在就给他封侯,很快就赏无可赏、封无可封了……不过,赵俊臣只要是为朝廷忠心效力,封侯封公都是迟早的事情,你们赵家也必将会成为举世瞩目的勋贵豪族!” 赵颖儿又是大喜,连忙向德庆皇帝谢恩。 德庆皇帝再次扶起了赵颖儿,却是摇头叹道:“不过,赵爱卿今天觐见朕的时候,朕看他身体不是很好,应该是前段时间为朝廷办事之际操劳过度了,让朕颇是关切……说起来,你进宫已经四个月有余了,今后可以寻机会前往赵府探亲,也代朕慰问一下赵俊臣的病情。” 实际上,德庆皇帝让赵颖儿前往赵府探亲,慰问赵俊臣的病情是假,主要还是为了通过赵颖儿来转达他刚才那一番表态,让赵俊臣安心为他办事。 赵颖儿却是完全没有察觉到德庆皇帝的心意,只是觉得自己终于有机会出宫转转,连忙是再次向德庆皇帝谢恩。 与赵颖儿说了几句之后,德庆皇帝的目光就转向了张佳敏,问道:“淑妃今天怎么来惠妃这里了?” 张佳敏浅笑道:“臣妾与颖儿妹妹关系亲近,相互走动也是寻常的事情,陛下您又何必意外?不过,臣妾今天与颖儿妹妹见面的原因,却是有些难以启齿。” 德庆皇帝好奇道:“哦?是何原因?竟是让你难以启齿了?” 张佳敏面带羞态,说到:“颖儿妹妹自从进宫之后,就送给了臣妾好些贵重礼物,但臣妾的家境不似颖儿妹妹一般富裕,却一直是拿不出合适的礼物送给她……前两天,颖儿妹妹来到臣妾的宫中,偶然间见到了臣妾的一颗海珠发簪,颇是喜爱,按理说臣妾当即就应该送给颖儿妹妹,但臣妾一时有些舍不得,就假装没有想到这件事。” 德庆皇帝就是喜欢张佳敏的这般真实性情,又是哈哈一笑,说道:“惠妃的堂兄可是赵俊臣,说是朝廷的财神也不为过,她也是一个大方性子,你今天送给她一根发簪,过几天说不定就能收到更好的,这样一来却是你亏了。” 张佳敏笑着看了赵颖儿一眼,说道:“臣妾这两天反复想着这件事,愈加觉得自己太过自私,实在是亏欠了颖儿妹妹,而且那根海珠发簪虽好,但臣妾却是从来都不戴它,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送给颖儿妹妹,所以今天就连忙给她送来了!” 另一边,赵颖儿见张佳敏坦诚自己自私,又见德庆皇帝夸她大方,不由是大为欢喜,连忙转头让德庆皇帝看她头上的新发簪,问道:“陛下,这就是佳敏姐姐送给我的发簪,你看好看吗?” 德庆皇帝随意夸奖了几句,目光却是转向了张佳敏的头上发饰。 张佳敏送给赵颖儿的这根发簪,乃是通体翠玉,上面还镶着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明珠,绝对是价值连城的宝物,但赵颖儿却说自己从来都不戴它,这让德庆皇帝心中不由有些好奇,想要看看张佳敏平日里所用发簪是不是更好。 然而,德庆皇帝就发现,张佳敏头上的发簪只是一根普普通通的金镶玉,这种发簪在民间倒也算得上是好东西,但在宫中则是下等货色。 见到张佳敏的头上发簪之后,德庆皇帝却是面现欣慰。 当初德庆皇帝与张佳敏在民间相遇之后,德庆皇帝也是老夫聊发少年狂,带着张佳敏微服私访、游走市井之间,而张佳敏的头上发簪就是德庆皇帝当时随意买来送给张佳敏的,德庆皇帝却没想到张佳敏对于这根发簪这般重视,竟然一直都戴着,若不是因为今天的事情,德庆皇帝还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件事情。 于是,就在赵颖儿炫耀自己的新发簪之际,德庆皇帝与张佳敏却是相互对望、眉目传情。 等到德庆皇帝再次转移了目光之后,张佳敏的眼中却是闪过了一丝得计。 实际上,张佳敏收到赵俊臣返回京城的消息之后,就知道德庆皇帝今天一定会前往赵颖儿的宫中就寝,所以她才会特意赶到赵颖儿这里,就是想要趁机让德庆皇帝注意到自己对于这根发簪的重视,进而回想起两人当初在民间相遇的事情。 张佳敏很清楚,德庆皇帝对她的宠爱,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两人当初在民间相遇的事情,当时张佳敏假装不知道德庆皇帝的身份,这让德庆皇帝很有新鲜感,所以才会对张佳敏恩宠有加。 但新鲜感总会过去,今日的恩宠也很快就会不见,所以张佳敏总是利用各种机会,让德庆皇帝回想起当初的事情,以此来保持德庆皇帝的新鲜感与恩宠。 就这样,德庆皇帝与张佳敏、赵颖儿二女相互闲谈着,三人皆是认为自己实现了计划,气氛之间满是轻松和睦。 赵颖儿的性格不好,但确实是一个难得的美人,张佳敏的容貌也是毫不逊色,看着二女言笑晏晏的样子,却也是一种享受,让德庆皇帝不由是心中一动。 然后,德庆皇帝认真考虑着,今天晚上要不要把张佳敏也同样留在赵颖儿这里。 德庆皇帝的年纪也不小了,许多时候难免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某些念头想要实现的话,必须要下定决心才行。 但这就在这个时候,大太监张德匆匆进入房间,向德庆皇帝禀报道:“陛下,刚才户部衙门的人急匆匆的赶来宫中,带走了好几位御医前往户部衙门……说是赵俊臣突然在户部衙门里昏过去了!” “什么?赵俊臣昏倒了?” 德庆皇帝霍然起身,刚才的那些旖旎念头也顿时被他抛在了脑后。 …… 还是七千字大章节。 另,提前说一下,限免之后的订阅成绩很重要,编辑特意叮嘱要多更新……但这本书确实难写,每天写七八千字就已经是虫子的能力极限了,这几天为了让大家多看一些免费字数,也是写多少就发多少,依然没有存稿。 但起点既然给了推荐,虫子就必须拿出一点成绩出来,若是订阅数据依然是半死不活的话,起点估计也就不再搭理这本书了。 所以,明后两天时间,虫子依然会尽力更新,但会把每天的一个大章节拆成两三个小章节,大家见谅。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七十六章.把他们全部赶出去!. …… …… 即使是德庆皇帝,收到赵俊臣昏迷的消息之后,也是良久才恢复了冷静。 目前的朝廷局势之下,赵俊臣的突然病倒究竟意味着什么,德庆皇帝最是清楚不过了。 而且,这件事情还很有可能会打击德庆皇帝的帝王声誉,让德庆皇帝落下一个冷漠无情、压迫臣子的恶名。 最重要的是,赵俊臣的昏倒时机实在是太过微妙,让德庆皇帝忍不住有些心中怀疑。 所以,德庆皇帝好不容易恢复冷静之后,不过是沉吟了片刻,就已是当即传旨道:“传朕旨意,摆驾前往户部衙门!朕要亲自探望赵爱卿!” 然后,德庆皇帝看了一眼正是满脸慌乱的惠妃赵颖儿。 赵颖儿很清楚自己的宫中地位完全是因为赵俊臣的存在,一旦是赵俊臣出了意外,她的宫中地位也会一落千丈,听到了赵俊臣突然昏倒的消息之后,赵颖儿只觉得天塌地陷一般。 德庆皇帝的表情稍稍犹豫了一下之后,终于还是说道:“赵俊臣是你的堂兄,他的突然间昏倒,只怕是你在宫中也是坐立不安,就随朕一同去吧!” 说完,德庆皇帝就率先向着外面走去。 赵颖儿赶不上谢恩,只是连忙跟在德庆皇帝的身后。 与此同时,一旁张招娣的表情间也是担心不已,毕竟赵俊臣也是他的远亲,眼见到德庆皇帝与赵颖儿纷纷离开之后,张招娣却是一咬银牙也跟在了后面。 当德庆皇帝与赵颖儿皆是离开了之后,被众人所遗忘的张佳敏却是没有任何不高兴的样子,反倒是看着赵颖儿的背影,脸上闪过了一丝幸灾乐祸的表情。 * 以赵俊臣的今日地位,他的突然间昏倒顿时是掀起了一场庙堂地震。 不仅是七皇子朱和坚、阁老周尚景、德庆皇帝皆是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内阁首辅沈常茂、太子朱和堉等人也同样是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 收到消息之后,众人的反应各有不同,有些人想要浑水摸鱼、有些人不动声色的看戏、有些人想要趁火打劫、还有些人则是急匆匆的赶去了户部衙门打探消息。 而就在各方势力各有算计的同时,户部衙门的混乱也还在持续着。 赵俊臣昏倒之后,户部官员们或是大声惊呼、或是手足无措、或是急着找医生,但他们把赵俊臣的身体扶好之后,就没也没有任何人再敢触碰赵俊臣一下,就更别说是当场采取措施急救了。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个时候谁也不知道赵俊臣究竟是什么情况,众位户部官员皆是不精医术,如果有人鲁莽出手急救的话,赵俊臣若是最终无事还好,但赵俊臣一旦是有个好歹的话,谁又能承担的起责任? 反之,就这样维持现状的话,哪怕是赵俊臣的情况因为急救不及时而出现恶化,也是所有人共同承担责任,最终也就是法不责众、不了了之了。 所以,赵俊臣就这样瘫倒在户部大堂的主位之上装昏,闭着眼睛听着众位官员的乱成一团,但他的身体一丈范围之内,却是没有任何人敢靠近,所有官员就这样任由赵俊臣持续“昏迷”着,每个人都是急着想办法,但在御医来到这里之前,却没有任何人敢实践。 赵俊臣却是没想到众位户部官员的胆子竟是这般怯弱,只觉得这般局面略有些尴尬,身体也因为一直保持不动而有些发麻。 幸好,就在这个时候,赵俊臣的长随赵大力收到消息之后赶到了户部大堂。 赵大力的演戏经验与表演天分皆是有些欠缺,不似许庆彦一般逼真生动、惟妙惟肖,更还能瞬间入戏,堪称是天生的戏骨,所以赵俊臣并没有提前向赵大力说过自己要假装昏迷的事情,任由赵大力本色发挥。 赵俊臣的这般做法显然是正确的。 赵大力匆匆奔入大堂之后,见到赵俊臣昏倒在大堂之上,顿时是心中又惊又怕,再看到众位官员皆是只顾着商议对策,却没有一人照顾赵俊臣,顿时又是勃然大怒。 赵大力原本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却又因为赵俊臣当初搭救了他的家人的缘故,对于赵俊臣也最是忠心耿耿。 见到这般情况之后,赵大力完全没有想过自己如今只是一介白身,也完全没有在乎大堂内众人皆是朝廷官员,当即是伸手指着众位户部官员的鼻子骂道:“你们这群混蛋!气昏了赵大人不说,赵大人昏倒在这里,你们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赵大人一旦是有个好歹,我赵大力跟你们没完!” 赵大力原本就是身材高大、形象威武,更是上过战场杀过人,当他勃然大怒之后,竟是把户部众官员皆是吓得心惊胆战,所有人都是唯唯诺诺。 “这位小兄弟,并非是我等袖手旁观啊,实在是我们根本不通医术、怕帮倒忙啊!” “还请这位小兄弟放心,我们已经派人赶去宫中请御医了!” “赵大人突然病倒,我也是心急如焚、只是束手无策啊!” 赵大力却是根本没有理会众官员的解释,只是蛮横的用力推开他们,快步走到赵俊臣的面前。 然后,赵大力探了探赵俊臣的呼吸,发现了赵俊臣只是昏迷之后,心中顿时是松了一口气。 他也是一个胆大之辈,也知道赵俊臣的情况不能一直拖下去,当即是伸出手指在赵俊臣的人中穴上面用力一掐! 怎么说呢,当初毛家栋初次见到赵大力的时候,就特别喜欢赵大力的武勇与果敢。 按照毛家栋的说法,赵大力乃是“天生神力”,一身力气大的惊人,如今赵大人急着搭救赵俊臣的“昏迷”,也压根没有留力的意思。 顿时间,赵俊臣的身体再次出现了一阵抽搐,然后就眼含热泪的“清醒”了过来。 “太好了!赵阁臣醒过来了!” “佛祖保佑!佛祖保佑!赵阁老无事就好!” “赵阁臣醒了!赵阁臣醒了!” “快去取水来!” 刚才赵俊臣“昏迷”之际,所有人皆是对赵俊臣避之不及,就好似后世司机们极力躲着碰瓷一般,但如今见到赵俊臣“清醒”之后,所有人却是纷纷涌到了赵俊臣的周围,争先恐后的表达关切之意。 在众位户部官员的争相慰问之下,赵俊臣却是用一种幽怨的眼神看了赵大力一眼。 赵俊臣上次装昏的时候,就被神医章德承好生整治了一番,可谓是痛不欲生,没想到这次装昏也是同样的下场! 赵大力虽然不像章德承一般同时间用大针扎入了赵俊臣身上多处痛穴,但他的手劲太过惊人,也丝毫不懂得留力,当他用手指掐住赵俊臣的人中穴的时候,赵俊臣险些是当场疼昏过去,到时候就要假昏变真昏了! “今后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装昏了!”——赵俊臣暗暗下定了决心。 赵大力却是完全不知道赵俊臣的想法,只是面带无限欢喜之色,一个铁打的汉子竟是语带哭音,显然是真心关切着赵俊臣的身体情况,大声道:“赵大人你醒来了!太好了!刚才见到你昏迷的样子,我差点吓死了!” 见到赵大力的这般模样,赵俊臣也无法埋怨他什么,只好是继续演戏,装出一副清醒之初的昏沉无力的模样。 然后,有户部官员匆匆为赵俊臣送来了一杯清水。 在众位户部官员的围观之下,赵俊臣轻轻饮了一口水之后,刚准备继续说些什么,就突然听到有人再次呼喊道:“宫中御医来了!宫中御医来了!快让他们为赵阁臣诊断身体!” 然后,就见到一群宫中御医匆匆赶到了户部大堂,为首之人正是今天朝议上曾为赵俊臣诊断过身体的温采宁! 此时,温采宁的表情间满是焦切之色。 温采宁很清楚赵俊臣的身体已经经不起操劳了,但因为德庆皇帝的态度,他最终还是说了一些违心之言,表示赵俊臣还能维持身体情况。 事实上,温采宁离开了太和殿之后,就越发是心中担忧,担心赵俊臣一旦是出现意外的话自己就要承担主要责任。 所以,温采宁已是心中打定了主意,今后这些天他会每日观察赵俊臣的情况,以防万一。 然而,温采宁却是万万没想到,还不等自己做好准备,赵俊臣转头就再次昏迷过去了! 收到赵俊臣突然昏迷的消息之后就,温采宁顿时是心神大乱,仿佛看到一顶黑锅从天而降、狠狠砸到了自己的头上,连忙是马不停蹄的赶到了户部衙门。 与此同时,见到宫中御医出现之后,赵俊臣顿时是眉头微皱。 他装昏的事情,能够瞒过赵大力与户部众位官员,但无论如何也瞒不过温采宁这样一位医术高明的御医。 幸好,赵俊臣早就想到了应对之策。 却说,当温采宁等御医匆匆赶到赵俊臣的面前,就打算要为赵俊臣再次诊断身体的时候,就见到赵俊臣突然间面色一沉。 然后,赵俊臣看向温采宁的眼神满是怨怒,用一种虚弱且又冰冷的声音说道:“把这些庸医全部给我赶出去!本阁不要他们诊治!本阁如今只相信章神医!” …… 今天要“爆更”! 好吧,还是这么多字数,但“爆更”这两个字感觉很有气势。 这是第一更! 凌晨之前会有三更,凌晨之后还有一更。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七十七章.擦身而过. …… …… “把这些庸医全部给我赶出去!本阁不需要他们诊治!本阁如今只相信章神医!” 见到赵俊臣的这般态度,温采宁顿时是面色一白。 温采宁只是一个医生,并不懂得太多勾心斗角的手段,再加上他也知道赵俊臣的身体情况确实不好,却是完全没有猜到赵俊臣的这一次昏迷全是假的。 甚至于,见到赵俊臣死活不愿意接受自己的诊断之后,温采宁的心中还有些理解赵俊臣的心情——温采宁早朝上还是信誓旦旦的保证赵俊臣的身体可以坚持一段时间,但话声刚落赵俊臣转头就昏过去了——推己及人之下,温采宁认为赵俊臣的这般态度也是理所当然的。 然而,温采宁固然是理解赵俊臣的心情,但赵俊臣的这般态度却是让温采宁愈加惊慌了。 若是赵俊臣还愿意让温采宁为自己诊断身体,那么温采宁也就还有机会减轻责任,但若是赵俊臣一直抗拒他的诊断,他的“误诊朝廷重臣”罪名就无论如何也摘不掉了! 身为一名御医,这般罪名究竟意味着什么,温采宁最是清楚不过了! 一旦是这般罪名落实,哪怕是德庆皇帝看在温采宁只是背黑锅的份上暗中庇护,温采宁也必定是要名声扫地、被赶出御医院的。 于是,温采宁连忙说道:“赵阁老,今天早朝上确实是我诊断有误,才造成了您这次的昏迷,但眼下终究是要以身体为重,无论如何也要让我再次为您诊断一次!这次绝对不会出错了……” 一旁,马森也是连忙劝道:“赵阁臣千万不要动怒,保重身体要紧!” 洪正朔也是说道:“是啊,温御医终究是御医院的魁首,即使是偶有失误,但他的医术还是令人信服的,赵大人您还是让温御医诊断一下吧!” 眼见到赵俊臣不愿意接受诊断,洪正朔与马森二人也是有些慌乱,毕竟赵俊臣表面上就是被他们二人给气昏过去的,若是赵俊臣耽误了病情,他们二人的身上罪责也会加重。 然而,赵俊臣压根不听温采宁的解释,也完全不听洪正朔、马森等人的劝解。 赵俊臣乃是极度利己之辈,在赵俊臣的眼中,相较于自己的诸般计划,温采宁的名声与前途都只是微不足道的事情!至于洪正朔与马森二人今后会不会被朝廷追究责任,赵俊臣更不在乎! 更何况,温采宁若是因为这件事情被赶出了御医院,也未必就不是一件好事,章德承的医学院正值草创阶段,目前还缺一位副院长,以温采宁的医术与性格皆是很合适这个位置,正好能让温采宁脱离宫廷,用自己的医术造福于世人,而不是只为权贵们服务。 温采宁就算是要给赵俊臣诊断,那也必须要等到半个时辰之后,温采宁的医术再是如何高明,到时候也无法确定赵俊臣的昏迷真假。 所以,不等他们再说什么,赵俊臣就已是挥手打断。 只见赵俊臣的声音有些虚弱,但他的情绪却是异常激动,抬手指着温采宁说道:“当初章德承神医为我诊断身体之后,就是千叮咛万嘱咐,说本阁的身体已是极限,绝不能再有操劳! 本阁今天朝议上原本已经要告病请辞了,但你却是信誓旦旦的表示本阁的身体还能坚持!这才多久?本阁刚才不过是情绪稍稍激动了一些,就再次昏迷了过去!这就是你所说的还能坚持?再坚持下去,本阁非要被你害死不成!就这样,你还想要继续误诊本阁?” 温采宁的表情有些羞愧,但还是坚持道:“还请赵阁臣再相信我一次,今天朝议上的那次诊断只是另有原因,这一次绝不会再出错了!” 赵俊臣表情愈加愤怒,连连喘息了几声之后,向户部众人喝问道:“本阁说了!本阁如今不相信你们这些庸医!本阁现在只相信章神医!本阁让你们把这些庸医赶出去!你们听不到吗?” 见到赵俊臣的态度这般固执,不仅是几位御医皆是尴尬,众位户部官员也是面面相觑,既是不敢违背赵俊臣的命令,却也不敢就这样赶走众位御医。 一时间,局面就这样僵持了下来。 见到这一幕之后,赵俊臣不由是怒极而笑,道:“好!既然是你们不愿意赶走这些庸医,那本阁自己离开就好了!” 说完,赵俊臣转头向赵大力吩咐道:“赵大力,搀扶本阁回府!本阁要让章神医为本阁诊断身体!” 听到赵俊臣的指责之后,赵大力就一直用眼睛瞪着温采宁,把温采宁视为是赵俊臣这次昏迷的罪魁祸首,再听到赵俊臣的吩咐之后,赵大力自然是毫无置疑之意。 章德承的医术高明,乃是赵大力亲眼所见,相较于温采宁这样一个误诊了赵俊臣病情的庸医,赵大力也认为赵俊臣的身体情况还是应该交由章德承来诊断。 于是,赵大力当即就用一只手扶起了赵俊臣,另一只手则是蛮横推开了面前的温采宁等人,然后就这样搀扶着赵俊臣缓步离开了户部衙门正堂,任是众人如何阻止也完全不听。 见到这般情况,温采宁的面色愈加苍白,只觉得自己的前途与名声就要彻底完蛋了。 但他依然不想放弃,却是一咬牙一跺脚,高声唤道:“赵大人等等!赵大人等等!请务必再给下官一次机会!” 呼喊之间,温采宁就带着几位御医追了上去。 * 眼看着赵俊臣与御医们陆续离去,众位户部官员不由是面面相觑,皆是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 众人沉默了片刻之后,洪正朔快步走到马森的身边,语气焦急的问道:“马大人,如今应该怎么办?赵阁臣昏倒在户部衙门的事情,绝对遮掩不住的!一旦是明天早朝上陛下问到此事,咱们应该如何应对?” 马森则是苦着脸反问道:“我又如何知道?不仅是赵阁臣昏迷的事情,赵阁臣此前所提出的那些筹备粮草之策,也全都是烫手山芋啊!咱们究竟要不要依计行事?” 自从洪正朔进入户部之后,就一直是与马森暗中争锋,两人谁也看不惯谁,但如今因为赵俊臣昏倒的事情,两人已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也终于是放下了敌意与成见,紧急磋商了起来。 然而,不论是两人如何商议,也依然是想不出任何一个可行之策。 就在这个时候,户部衙门之外突然有人高声呼道:“陛下驾临户部!户部众官员赶紧迎驾!” 听到这道呼喊之后,洪正朔与马森二人皆是身体一颤,没想到德庆皇帝突然间驾临户部,他们的面色也就愈加苍白了起来。 …… 第二更。 短小无力……短小无力……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七十八章.德庆皇帝的初步妥协. …… …… 在户部众位官员的匆忙迎接之下,德庆皇帝大步迈进了户部衙门大堂。 进入户部大堂之际,德庆皇帝的表情间满是担心与焦切之意,大声唤道:“赵爱卿!赵爱卿的情况如何了?朕的赵爱卿在哪里?” 高声呼唤之际,德庆皇帝转目一看,却是完全没有发现赵俊臣的身影,不由是微微一愣。 然后,德庆皇帝表情间的担心与焦切之态也顿时就收敛了大半,转头向着跪在一旁的洪正朔与马森二人问道:“怎么回事?赵阁老呢?朕听说赵俊臣在户部昏倒了,户部官员还从宫中请来了御医,为何赵俊臣与御医们皆是不见?” 洪正朔连忙答道:“启禀陛下,赵阁老已经回府了,他刚刚才走不久……赵阁老恢复清醒之后,无论如何都要离开,微臣等人也拦不住他。” 听到洪正朔的回答之后,德庆皇帝的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 德庆皇帝的生性多疑,赵俊臣的昏迷时机又是太过蹊跷,所以德庆皇帝的心中原本就有些怀疑赵俊臣的昏迷真相,洪正朔的回答也再次加深了德庆皇帝的心中猜疑。 赵俊臣若是从昏迷之中清醒过来,必然是大脑昏沉、身体乏力,正是急需休息的时候,又岂有马上就要离开的道理? 于是,德庆皇帝听到洪正朔的回答之后,不仅是没有即刻赶去赵府探望,反而是迈步走到了户部正堂的主位坐下,然后就低头盯着洪正朔与马森二人,冷声问道:“赵阁老究竟是为何昏迷?又为何要急着离开?这一切都是怎么一回事?给朕详细讲一遍。” 洪正朔与马森二人原本还以为他们要等到明天早朝之际才会面对德庆皇帝的询问,所以还没有想好说辞,此时听到德庆皇帝的质问之后,皆是表情慌乱,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却是迟迟没有回答。 见到洪正朔与马森二人的表现,德庆皇帝又是眉头一皱,认为这件事情也许是另有隐情。 于是,德庆皇帝冷笑道:“怎么?不敢说?看来这件事情不轻啊!既然你们不敢说,那就换别人来说!……所有户部官员抬起头来看朕!” 听到德庆皇帝的命令,户部众人皆是胆战心惊的抬头看着德庆皇帝,德庆皇帝也是趁机打量着众位户部官员的相貌气质。 然后,德庆皇帝抬手一指,却是挑选了一名看起来最是胆小老实的户部主事,说道:“赵阁臣究竟为何昏迷?又为何要急着离开?你来给朕解释!老实说,不能有任何隐瞒,也不可避重就轻,欺君可是杀头的罪行!” 赵俊臣从前对于户部衙门的掌控力太深,几乎所有户部官员都是赵俊臣的亲信朋党,就算是经过了德庆皇帝这段时间以来的大肆清洗整顿,赵俊臣的亲信朋党依然是留下了四成以上。 被德庆皇帝所选中的这名户部官员名叫蔡恂,也是赵俊臣门下的老人了,别看他表面上是一个胆怯老实的模样,但户部这些年来的诸般暗中小动作何其之多?一个老实胆怯之人又岂能留在户部办事? 实际上,正所谓“人不可貌相”,蔡恂的老实胆怯只是一种伪装罢了,他反而是户部官员之中最为胆大包天的人之一。 此时,听到德庆皇帝的询问之后,蔡恂的身体一颤,仿佛是随时都会吓昏过去,但还是用一种战战兢兢的语气,把赵俊臣昏迷之事的前后经过,向着德庆皇帝详细讲诉了一遍。 从赵俊臣赶到户部衙门之后的训话、到赵俊臣提出了筹备后勤粮草的建议、再到洪正朔与马森二人的相互推诿不敢承担责任、又到赵俊臣被两位户部侍郎的推诿态度给气昏了过去,最后则是赵俊臣对于御医温采宁的强烈排斥之意,却是没有任何遗漏,也没有任何夸大其辞或是避重就轻。 然而,或许是心中太过害怕的缘故,蔡恂说到洪正朔与马森二人相互推诿责任的时候,却是有些磕磕绊绊,竟是把两位户部侍郎当时的不堪表现反复描述了好几次。 耐心听完了蔡恂的讲诉之后,德庆皇帝的表情有些阴沉。 蔡恂讲诉之际,户部众官员之中没有任何人提出质疑,所以德庆皇帝也就相信了蔡恂的说法。 赵俊臣的昏迷经过、以及赵俊臣恢复清醒之后急着离开户部衙门的原因,听起来都很合理,德庆皇帝的心中猜疑虽然是丝毫不减,但也完全挑不出任何毛病。 与此同时,德庆皇帝看向洪正朔与马森二人的眼神,也是充满了阴鸷与怒意。 不论赵俊臣的昏迷之事究竟是真是假,这件事情都是洪正朔与马森二人引出来的,这两人自然是受到了德庆皇帝的迁怒。 更何况,洪正朔与马森二人相互推诿不敢承担责任的表现,也是让德庆皇帝心中失望至极。 于是,德庆皇帝暗暗思考了片刻之后,心中已是做出了决定。 “洪侍郎、马侍郎,你们二人乃是户部主事之人,就由你们来说说,赵阁老所提出来的筹粮三策,究竟是否可行?若是依计而行的话,当真是可以让朝廷在最短时间内准备好前线战事的后勤粮草?” 德庆皇帝面无表情的缓缓问道。 实际上,德庆皇帝登基多年,处理过无数朝务,可谓是经验丰富,心中早就有了答案,但他就是要让洪正朔与马森二人亲口说出答案。 见到德庆皇帝毫无声调波动的询问,洪正朔与马森二人愈加是心惊胆战,但他们不敢欺瞒德庆皇帝,相互对视一眼之后,就由洪正朔率先答道:“赵阁老的筹粮三策自然是可行的,但这些做法怕是会引来朝野争议。” 马森也是说道:“是啊,陛下,这些办法确实是可以在最短时间内筹备到足够粮草,但也会存有许多隐患、不得不防……” 不等二人说完,德庆皇帝已是挥手打断道:“朝廷目前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收复河套,当务之急就是为前线战事筹备粮草后勤!相较于这件事情,其他的隐患与争议皆是可以暂且放在一边,今后再慢慢处理! 你们二人既然是认为赵阁老的筹粮三策有效,那就由你们二人共同准备一份奏本,拿出具体的实施方法,到了明天的朝议之上,就把这份奏本呈交于朕,朕会与百官们详细讨论!” 听到德庆皇帝的这般说法,洪正朔与马森二人皆是面色惨白。 显然,德庆皇帝震怒于他们气昏赵俊臣的事情,哪怕是明知道赵俊臣的筹粮三策一旦是提出来,提议之人就会得罪各方势力、引来大量争议、今后还会担责任背黑锅,但德庆皇帝依然是把这个苦差事交给了他们二人! 这是德庆皇帝的旨意,洪正朔与马森二人又如何敢提出质疑?皆是哭丧着脸颤声领旨了。 德庆皇帝看向他们的眼神满是冷漠,显然是心中已经放弃了这两位户部侍郎。 洪正朔虽然是“帝党”的边缘人物,但德庆皇帝放弃他的时候也是没有任何犹豫! 德庆皇帝很清楚,赵俊臣被洪正朔与马森二人气昏的事情一旦是传扬出去,这两人的官场声誉也就要彻底毁掉了! 这般情况下,德庆皇帝若是继续重用他们,那就是识人不明、用人无术,德庆皇帝不愿意接受这种评价,所以洪正朔与马森二人也就不能留在户部了。 将这两位户部侍郎赶出户部衙门之前,先把容易得罪人的筹粮三策交由他们提出来,也算是废物利用了。 不过,户部衙门眼下已是一团乱麻,若是再失去了两位户部侍郎,就必然是愈发混乱,也许就连基本运转也无法维持,庙堂局势也会受到影响。 于是,德庆皇帝稍稍考虑之后,又说道:“这段时间以来,户部办事不利、乱象不断,深负朕望!朕也知道,户部的乱象是因为有太多经验不足的新官员,但户部之中也有一些经验丰富的老官员,你们今后处理公务的时候,要多多征询他们的意见,户部的混乱绝不能一直持续下去了。” 听到德庆皇帝的这一番话,在场的户部众官员皆是心中一惊,表情或喜或忧、反应各有不同。 德庆皇帝口中所谓的“户部老官员”,无疑就是那些赵俊臣的亲信朋党了。 所以,德庆皇帝的这般表态,无疑就是把户部衙门的部分权柄重新交还给了“赵党”。 为了维持户部的基本运转,这也是德庆皇帝必须要做出的妥协与让步。 说出了这般决定之后,德庆皇帝就再也不理会户部众人,直接起身离开了户部衙门。 离开了户部衙门之后,德庆皇帝再次宣旨起驾,这一次的目的地却是赵俊臣的府邸! 无论如何,德庆皇帝都要亲眼看一下赵俊臣的情况! …… 写完这一章之后,虫子看了一下时间,才是晚上十点,不由有些吃惊。 今天也许、好像、大概……能有四更,总计万字以上! “爆更”原本只是一句戏言,但实现了也不错。 恩,第三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七十九章.回府. …… …… 当德庆皇帝正在户部衙门问话的同时,赵俊臣也乘着轿子返回到了赵府。 收到赵俊臣回府的消息之后,崔倩雪与方茹二女连忙是率领着赵府的一种仆从丫鬟相迎。 张玉儿表面上已是死于“胃疾”,所以她这个时候依然是留在赵府后宅之中,并没有抛头露面,以防是被七皇子朱和坚的眼线探子发现痕迹。 赵俊臣绝对不能让七皇子朱和坚发现自己拥有金刚石粉末的解毒手段,这不仅是关系到赵俊臣的一些后续计划,也是为了让朱和坚继续迷信金刚石粉末的害人手段,这样赵俊臣就可以防控危险、甚至是趁机反击。 * 却说,当崔倩雪与方茹二女见到赵俊臣被赵大力搀扶着走出轿子之后,虽然也猜到了赵俊臣的这般表现很有可能只是伪装,但毕竟只是猜测而已,依然是忍不住有些惊慌担忧。 于是,崔倩雪与方茹连忙是走到赵俊臣的身旁,接替赵大力一左一右搀扶住了赵俊臣的身体。 见到赵府的熟悉场景,再看到崔倩雪与方茹二女的满脸担忧样子,赵俊臣伸手拍了拍她们,说道:“放心吧,我没事,咱们先回府说话吧。” 而就在赵俊臣与二女准备进入赵府的时候,温采宁也同样是匆匆赶到了赵府之外不远处,依然是高声呼喊道:“赵阁老!赵阁老!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听到温采宁的呼喊声,赵俊臣脸上闪过了一丝苦笑,没想到温采宁竟是这样的死缠烂打,竟是一路从户部衙门追到了赵府。 赵俊臣的心中有些钦佩温采宁的坚持与求生欲,但如今依然不是让温采宁为自己诊断的时候,当即就下令道:“把他挡在门外,任他如何呼喊也不要理会!” 说完,赵俊臣就与崔倩雪、方茹二女进入了赵府之中。 当温采宁好不容易赶到了赵府门外,却发现赵府大门已是再次关闭了,留在赵府门外的几位赵府仆人皆是表情警惕、严阵以待,随时准备着阻止他的硬闯。 见到这一幕,温采宁的心中也就再无侥幸,只是失魂落魄的涩声喃喃道:“完了!……一生清誉,自此毁于一旦!” * 赵俊臣并没有理会温采宁的绝望,他与二女进入赵府之后,就直奔赵府后宅而去。 就在赵俊臣离开京城的这段时间,方茹则是施展了雷霆手段,逐一拔除了各派势力安插在赵府之中的眼线与奸细。 尤其是赵府的后宅,更是方茹这次行动的重中之重,所有有资格出入后宅的丫鬟仆从,皆是经过了层层筛选与审查,平日里也不允许他们离开赵府与外人接触,哪怕是他们想要与家人见面,也必须要在赵府之内、处于赵府之人的监视下。 这般做法不仅是为了隐藏张玉儿依然还活着的消息,也是因为赵俊臣的许多计划已是临近成功了,保密工作也就成了重点,而且以赵俊臣目前的地位身份,也不需要刻意留着各派眼线让他们安心了。 当赵俊臣进入赵府后宅之后,马上就挣脱了崔倩雪与方茹二女的搀扶,向她们笑着宽慰道:“别担心,我这段时间固然是身体不大好,但也不至于动不动就昏迷的地步!刚才的样子只是伪装罢了。” 听到赵俊臣的解释之后,崔倩雪与方茹皆是松了一口气,崔倩雪更是笑道:“玉儿姐姐刚才就说相公你这次会故意装病,我原本还有些半信半疑,但如今看来还是玉儿姐姐聪明!” 赵俊臣微微一愣,问道:“张玉儿已经猜到了?” 方茹的表情有些复杂,但还是点头道:“知道了老爷你坚持要前往户部衙门办公的时候,张玉儿就猜到了这般情况。” 赵俊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缓缓道:“张玉儿确实很聪明,但……这也说明我的表现有些过了,昏迷的太快太突然,只怕是会引来陛下的猜疑……也许再过不久,陛下他就要亲自赶来咱们府里查探真假了。” 方茹也是点头道:“老爷你放心,在你回府之前,我们已经做好了准备,并且是说服了章神医再帮你隐瞒一次。” 赵俊臣不由有些惊讶,问道:“章神医这般轻易就被你们说服了?我还以为他再也不会妥协了!” 方茹却是笑道:“哪怕是再有原则的人,只要是妥协了第一次,就会妥协第二次……我把府里珍藏的那根千年老参送给了章神医,这根老参一旦是炼成药物,足以救活许多人的性命。” 赵俊臣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这确实是让章神医无法拒绝。” 就在赵俊臣与方茹交谈之际,他们已经走到了赵府的后宅深处,然后就见到张玉儿迎面走来。 因为前段时间她遭遇了七皇子朱和坚的暗中下毒谋害的缘故,与上次见面相比,张玉儿的身材与面庞皆是消瘦了一些,似乎是因为胃疾未愈的缘故,双颊也不似从前一般红润,这让她减少了二分美艳,却也多了三分楚楚动人。 当张玉儿走到赵俊臣的面前之后,赵俊臣主动伸手拉住了张玉儿的纤手,说道:“这段时间幸苦你了!你的胃疾可有好些?” 赵俊臣的表情颇是关切,态度较之刚才见到方茹与崔倩雪二女的时候还要亲近一些。 毕竟,当初赵俊臣收到了七皇子朱和坚利用金刚石粉末毒害张玉儿的消息之后,不仅是没有第一时间出手搭救,反而是派人趁机试探了张玉儿的真心,这件事情很容易让张玉儿心中留下芥蒂,所以赵俊臣的这般表现也是刻意安抚。 张玉儿依然是一副巧笑倩兮的样子,一双美目与赵俊臣对视着,目光之中隐约有些幽怨,却没有任何怨恨,轻笑道:“多谢老爷的关心,章神医离开京城前往花马池营的时候,给玉儿留下了一副药方,玉儿目前的情况已经好多了。” 因为成长经历的缘故,张玉儿的性格想法皆是有些扭曲,所以她只想要参与到赵俊臣的诸般计划之中,体验那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快感。 所以,当初赵俊臣的试探手段,在她眼里也是自己想要进入赵俊臣核心圈子的必须考验,若是赵俊臣毫无保留的信任于她、毫无警惕的随意让她参与到诸般计划之中,以她的性格为人只怕是反而要轻视赵俊臣了。 与赵俊臣稍稍叙旧两句之后,张玉儿就继续说道:“老爷,玉儿刚才已经为你重新布置好了卧室,你的寝室太过于简朴了,所以玉儿刻意在里面放置了一些奢华装饰……与此同时,也挑选了一批性格机灵的下人留在卧室附近伺候着……这样一来,等到陛下他当真是来到府里查探情况,也不会看出任何破绽。” 见张玉儿提及正事,赵俊臣的表情也恢复了严肃,点头道:“你们做得很好,以我对陛下的了解,他十有八九会亲自赶来这里试探于我,你们能够及时想到这一点,也省去了我的临时布置。” 然后,赵俊臣就与方茹、张玉儿二女详细商议着应付德庆皇帝的事情,一直等他们走到了赵俊臣的卧室之中,也依然是没有商议结束。 一旁,崔倩雪却是完全插不上嘴。 说根到底,崔倩雪与赵俊臣、方茹、张玉儿三人并不是一路人。 她见到赵俊臣之后,就一心只想着与赵俊臣讲诉自己的思念与牵挂,让赵俊臣尝一尝自己的做菜手艺,但对于赵俊臣与方茹、张玉儿而言,相较于对付德庆皇帝这种正经事,儿女情长的事情完全可以暂且搁置。 这般情况,让崔倩雪有些无所适从,只觉得自己成了透明人。 但就在崔倩雪有些自艾的时候,赵俊臣与方茹、张玉儿二女的商议终于是告一段落,却是纷纷把目光转向了崔倩雪。 因为,赵俊臣与二女商议到了最后,却是发现自己这一次若是想要瞒过德庆皇帝,让德庆皇帝完全无法抓住自己假装昏迷的证据,最大的破绽就是崔倩雪了。 崔倩雪乃是赵俊臣的正室夫人,这个时候自然是要留在赵俊臣的床前伺候,但她已经知道了赵俊臣的病情只是伪装,性子又是太过于单纯了,完全不懂得伪装情绪,等到德庆皇帝赶到赵府查探情况之际,很容易就会从她身上看出破绽。 在三人的注视之下,崔倩雪却是有些不明所以,愈加是无所适从。 观察了崔倩雪片刻之后,赵俊臣突然叹息一声,说道:“倩雪,等到陛下他来到咱们府里之后,就要委屈你一下了!到时候不论是陛下他问什么,你都不需要回应,只需要不断装哭就行!” 说到这里,赵俊臣又觉得崔倩雪只怕也不会装哭,又转头向张玉儿吩咐道:“派人取些姜片过来,到时候就藏在倩雪的袖子里。” …… 恩,四更!总计一万一千字! 另,看到有些读者因为虫子今天的短小无力而出现了争议,其实大可不必,这种情况只是持续两天而已,虫子很快就会恢复雄伟的!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八十章.睡着了. …… …… 当张玉儿与方茹教导着崔倩雪如何不着痕迹的用姜片催泪的时候,赵俊臣已是收到了德庆皇帝前往户部衙门的消息。 收到这个消息之后,赵俊臣就知道德庆皇帝一定会亲自赶来赵府查探自己的情况了。 于是,赵府各方面的准备也就加快了进度。 赵俊臣躺在床上,脸上还刻意涂了一层薄粉,好让自己的脸色更加苍白一些。 方茹则是抓紧时间向周围的仆从丫鬟们训话,告诉他们见到德庆皇帝之后应该如何表现、又应该如何反应; 张玉儿再次躲藏了起来,依然是不能抛头露面,但她似乎很享受这种隐藏于幕后的感觉,就是不知道她还能新奇多久; 章德承也匆匆赶到了赵俊臣的卧室之外,冷着脸为赵俊臣熬制汤药,让赵俊臣的寝室附近弥漫着药材气味,他的表情有些生气,也不知道他究竟是生气赵俊臣又一次让他违背了原则、还是生气自己再一次的无法坚定立场。 于是,演员、道具、片场皆是到位,一切就等着德庆皇帝大驾光临了。 就在众人匆匆准备的时候,崔倩雪则是留在赵俊臣的床前,她提前用姜片涂抹了眼睛,一双明亮动人的大眼睛很快就红肿了起来,看起来就像是刚刚哭过,只看形象的话并没有任何破绽。 但崔倩雪依然是有些惶惶不安,欺瞒皇帝这种事情太过严重,这让她有些不安,也有些信心不足。 见到崔倩雪的这般模样之后,赵俊臣的心中有些怜惜。 记得他初次见到崔倩雪的时候,崔倩雪的性子颇为活泼好动,但如今则是渐渐变得恬静了起来,也渐渐失去了安全感,这种变化未尝没有赵俊臣的原因。 于是,趁着所有人皆是忙碌、不在左近的机会,赵俊臣支起身体牵住崔倩雪的小手,轻声说道:“听说你今天忙了一上午,为我准备了一大桌子的美味菜肴?” 崔倩雪微微一愣,被赵俊臣的这一番话转移了注意力,又见到赵俊臣终于是谈及了自己可以参与讨论的事情,也让她隐隐有些高兴。 于是,崔倩雪的臻首连点,说道:“相公你离京这段时间,方茹姐姐与玉儿姐姐皆是能为相公分担正事,我什么都不会,也帮不上什么忙,府内诸事有嘉怡帮衬着,也不耗多少精力,所以就去内厨学了一些做菜手艺,就是想着相公你回来之后可以让相公尝一尝。” 赵俊臣笑着问道:“都学会了做什么菜?” 见赵俊臣这般关注自己,又谈到了自己的擅长之事,崔倩雪进一步转移了注意力,语气也带着一丝雀跃与夸耀,快声说道:“我知道相公你喜欢吃肥肉,所以就学了东坡肉、东陂肘子、梅菜扣肉;但我想着光吃肥肉也不好,很容易腻味,所以还学会了闷狮子头、炖藕汤、炒芥蓝;又听章神医说吃鱼对身体好,所以又学了蒸鱼、熬鱼汤、烧鱼……” 赵俊臣与崔倩雪的谈话,原本只是为了转移崔倩雪的注意力,缓解她的紧张情绪。 但听着崔倩雪滔滔不绝的讲着自己所学到的做菜手艺,赵俊臣的心中不由一暖,嘴角的笑意也多了几分真挚。 一直等到崔倩雪把自己学会的所有做菜手艺皆是讲了一遍之后,赵俊臣夸奖道:“倩雪好厉害,也是有心了,竟是学会了这么多手艺!等到咱们应付走了陛下之后,我就马上尝一尝倩雪的手艺。” 崔倩雪不由是愈发开心,却也有些苦恼,蹙眉道:“我上午所做的那些菜肴都已经冷了,若是热过之后再吃的话,只怕是会失了味道……但若是重新做的话,时间也赶不上……” 见到崔倩雪的苦恼模样,赵俊臣笑着拍了拍崔倩雪的娥首,语气真诚的说道:“没关系,只要是倩雪亲手做的菜,我一定会喜欢吃。” 听到赵俊臣的这一句话,崔倩雪的脸颊微红、含羞浅笑,却是终于恢复了一些当初的无忧无虑模样。 但很快的,崔倩雪就再次想起了德庆皇帝的事情,忍不住担忧问道:“相公,咱们这一次当真是瞒过陛下吗?我、我害怕自己做不好。” 赵俊臣的表情从容,语气淡定道:“陛下原本就是生性多疑,而我的年纪太轻、权势太大,就必然会被他视为隐患……这般情况下,哪怕只是我今天晚上多吃了一碗饭,他收到消息之后也会疑神疑鬼! 所以,想要彻底消除他的疑心,是绝无可能的,但咱们只需要不让他寻到破绽就好,这种事情并不困难。你也不必担心自己会做不好,你到时候只要低着头装哭就好了,剩下的事情自然会有方茹应付,陛下他是九五之尊,向来是自诩甚高,绝不会刁难你这个妇道人家的。” 听到赵俊臣这么说,崔倩雪终于是稍稍安心了一些。 就在这个时候,方茹脚步匆匆的再次进入了寝室,说道:“老爷,陛下驾到了,还带着赵颖儿!目前正在府外等着迎驾。” 赵俊臣点了点头,却是再次躺回到了床上,表情不变的说道:“那就迎驾吧,但我就不出面了……就向陛下说,我的身体不适,完全无力起床。” 方茹轻轻点头之后,就拉着崔倩雪一同离开了。 德庆皇帝与惠妃赵颖儿一同来到赵府,可谓是兹事体大,当赵俊臣不能现身的时候,崔倩雪身为赵府正室夫人,就必须要亲自出面代表赵俊臣迎驾。 * 却说,德庆皇帝摆驾来到赵府之后,等待赵府众人迎驾之际,却是发现了正在赵府外面徘徊的御医温采宁。 德庆皇帝马上就把温采宁召唤到了御驾旁边,隔着轿帘向温采宁问道:“温御医,赵俊臣他依然是不愿意让你诊断身体?” 温采宁低头苦笑道:“启禀陛下,赵阁臣如今恨透了微臣,只认为微臣今天朝议上的误诊险些害了他的性命,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看到微臣了,刚才更是把微臣挡在了府外……他说他如今只相信章德承的诊断。” 德庆皇帝沉默了片刻之后,又问道:“你认为,赵俊臣的昏迷是真是假?” 温采宁微微一愣,却是完全没有想过赵俊臣会假装昏迷的可能。 温采宁是一个老实人,他认真思考片刻之后,说道:“微臣只能说,以赵阁臣的目前身体情况,一旦是过度操劳或者是过度激动的情况下,确实是有昏迷的可能……今天早朝上,若不是陛下您的态度,微臣是绝不敢保证说赵阁臣的身体情况还可以坚持处理公务的。” 德庆皇帝的声音有些不满,质问道:“你是在怨朕吗?” 温采宁连忙垂首道:“微臣不敢,绝无此意!” 德庆皇帝轻哼一声之后,又说道:“等到赵府之人出来迎驾的时候,你就跟着朕一同进入赵府,赵府的人绝不敢再拦你,赵俊臣看在朕的面子上,也会让你出手诊断……到时候,你一定要认真诊断,不可错过任何迹象。” “微臣遵旨!” 就在德庆皇帝与温采宁谈话之后,赵府众人匆匆来到了府外迎驾。 在崔倩雪与方茹等人的恭迎之下,德庆皇帝也下了御辇,率先向着赵府之内走去。 在德庆皇帝的御驾后面,惠妃赵颖儿同样是匆匆离开了舆车,跟着德庆皇帝进入了赵府。 迈步走入赵府之际,德庆皇帝也再次换上了一副关切表情,转头向崔倩雪问道:“听说赵爱卿突然昏倒之后,朕就匆匆赶来探望了!赵爱卿的情况如何了?身体可有好些?” 然而,面对德庆皇帝的询问之际,崔倩雪却是只顾着低头轻泣,竟是没有回答。 赵颖儿入宫之前,就曾在赵府暂住了几个月时间,与崔倩雪也较为熟悉,如今见到崔倩雪只顾着抽泣之后,就连忙走到崔倩雪的身边安慰。 见到这一幕之后,德庆皇帝虽然是心中不喜,但也无法发作。 另一边,方茹连忙代替崔倩雪回答道:“启禀陛下,我家老爷如今正在床上休息,他原本是想要亲自迎驾的,但实在是身体乏力……章神医说老爷他这段时间严重透支了元气,原本就是气血不足,情绪激动之际又是气血攻心,所以才会突然间昏迷过去,他已经为我家老爷施针平复了气血,也开了药方正在熬药。” 德庆皇帝点了点头之后,就继续迈步向着赵府之内走去。 说起来,德庆皇帝上一次来到赵府,就是为了探望赵俊臣的病情,那已经是一年之前的事情了。 赵俊臣一年之内连续重病两次,也不算是太过奇怪的事情,但这两次生病时机皆是太过巧合了。 想到这里,德庆皇帝的心中愈发有些猜疑。 德庆皇帝的记性很好,依然还记得赵俊臣的卧室位置,进入赵府之后完全不需要赵府之人领路,就快步向着赵俊臣的卧室位置走去。 很快的,德庆皇帝已经来到了赵俊臣的卧室附近,发现这附近的赵府仆从一个个皆是表情严肃、脚步匆匆。 与此同时,德庆皇帝还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药汤味道,也远远看到章德承正在用一座小火炉熬制着汤药。 德庆皇帝转头向温采宁问道:“温御医,你是否可以分辨出章德承所熬制的药材都是哪些?又有哪些用处?” 温采宁嗅了嗅药汤气味之后,却是面现钦佩之态,说道:“石斛、三七、主要是黄芪……皆是养神补气的药材,搭配也是恰到好处,章神医的医术果真不凡。” 德庆皇帝轻轻点头,然后就迈步走进了赵俊臣的卧室。 接着,德庆皇帝就见到赵俊臣面色苍白、表情虚弱的躺在床上,如今正是挣扎着想要起床迎驾。 德庆皇帝快步走到赵俊臣的床前,却是把赵俊臣重新按回到了床上,表情间愈加是充满了关切之意,说道:“俊臣既然是身体不适,就不必起身迎接了,快快躺下歇着。” 等到赵俊臣重新躺下之后,德庆皇帝轻叹道:“朕收到俊臣你昏倒的消息之后,就匆匆赶到了户部衙门探望,没想到俊臣你当时已经离开了户部,却是让朕白跑了一趟,然后又匆匆赶到了这里……俊臣的身体可有好些?” 时隔数月之久,德庆皇帝终于是再次用“俊臣”二字称呼赵俊臣,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也不再是貌合神离了。 一旁,赵颖儿一边安慰着依旧是抽泣不停的崔倩雪,一边插口道:“是啊,堂兄,你可不知道陛下他得知你昏倒的事情之后有多么担心!唉,你这段时间太操劳了,今后可一定要好生休息一下。” 赵俊臣则是满脸惭愧,颤声说道:“臣有罪!臣愧对了陛下的期待!原本是想要帮着陛下重振户部,没曾想臣的身体这般不争气,还没有做出任何成绩就垮掉了……” 说到后面,赵俊臣已是语带哭音,似乎是羞愧至极。 德庆皇帝暗暗观察着赵俊臣的反应,表面上则是不动声色,叹息道:“也怪朕疏忽了!明知道俊臣你的身体不好,还是把户部的重担交给了你,也是朕害了你!” 赵颖儿再次插口道:“是啊,陛下,您可要好好补偿一下堂兄……” 德庆皇帝专心与赵俊臣谈话,眼见到赵颖儿不断插口,顿时是忍不住转头用眼神警告了赵颖儿一下,赵颖儿表情一变,顿时是不敢再说话了。 赵俊臣似乎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切,只是连连说道:“全是臣的身体没用,如何能怪陛下!” 德庆皇帝话锋一转,却是招手让温采宁走到了赵俊臣的床前。 然后,德庆皇帝向赵俊臣说道:“赵爱卿,朕也知道你怨恨温御医今天朝议的时候曾是误诊了你的身体,但他毕竟是御医院之首,还是让他为你再次诊断一下吧,以他的医术绝不会连续误诊两次的!让温御医与章神医一同为你诊治,朕也能安心一些。” 赵俊臣看了温采宁一眼,似乎是依然有些怨气,但终究是不敢违背德庆皇帝的态度,终于是轻轻点头表示同意。 温采宁顿时大喜,连忙出手为赵俊臣诊断。 等到温采宁的诊断结束之后,德庆皇帝连忙问道:“温御医,赵爱卿他的情况如何了?” 温采宁表情凝重道:“就像是微臣今天朝议上所讲的那样,赵阁臣的身体太过于虚弱了,必须要及时休息!但因为章神医及时为赵阁臣施了针,赵阁臣的气血已是平复、不再翻涌了。” 然后,温采宁详细描述了赵俊臣的身体情况。 又因为今天朝议上的事情,温采宁刻意把赵俊臣的情况描述的严重了一些,生怕德庆皇帝又要让他背黑锅。 德庆皇帝没有察觉到任何破绽,眼中闪过了一丝失望,但很快就恢复了冷静,向赵俊臣说道:“唉,俊臣的情况竟是这般严重,确实是需要好生休息一段时间了!今后的一个月时间,俊臣你就安心在府里休养身体吧,不必再操心户部的事情了!朕已经交代了户部,让户部这段时间办事之际,以那些经验丰富的老资格官员为主,那些老资格的户部官员皆是追随俊臣许多年了,也学到了俊臣的一些手段,相信他们一定是可以维持户部运转的。” 德庆皇帝的这一番话,却是向赵俊臣暗示了自己的初步妥协,表示他已经把一部分户部权柄归还给了“赵党”。 赵俊臣似乎是毫无察觉,只是声音虚弱的说道:“那就好,户部的那些老人确实有能力,也一定会尽心办事的!还请陛下安心就好,等到臣养好了身体之后,就会再次前往户部坐镇,协助户部渡过眼前的难关。” 这一番话,显然就是赵俊臣的回应了,表示户部今后一段时间内将会保持运转,再等到他养好了身体之后,也会帮着户部解决难题。 得到了赵俊臣的保证之后,德庆皇帝表情复杂的点了点头,既是不满于自己的被迫妥协,也是满意于赵俊臣的知进退。 就这样,君臣二人进行了暗中交易之后,赵颖儿也终于是找到了机会可以表态关切,连忙与赵俊臣说了几句。 就在德庆皇帝、赵颖儿二人慰问赵俊臣的时候,方茹却是注意到了角落里的张招娣,于是就主动靠近到张招娣的身边,与张招娣低声交谈着。 大约又过了一炷香时间之后,德庆皇帝一直都没有寻到任何迹象可以证明赵俊臣的昏迷只是伪装,又见到赵俊臣神态间的疲色愈加明显,就再次宽慰了赵俊臣几句之后,终于是表态要回宫了。 见到德庆皇帝要走,赵府众人连忙是出府恭送。 在赵府众人的恭送之下,德庆皇帝与赵颖儿二人出了赵府、再次登上了舆车,很快就远远离开了。 见到御驾渐渐走远,方茹与崔倩雪等人终于是松了一口气,只觉得她们终于是瞒过了德庆皇帝。 然而,方茹与崔倩雪他们并不知道,德庆皇帝乘坐舆车离开赵府之后,马上就向舆车外的大太监张德吩咐道:“派人告诉詹善常一声,让他想办法打探赵俊臣的真实情况。” 张德的目光一闪,连忙是恭声答应了。 * 却说,赵俊臣的卧室之内,眼看着德庆皇帝终于是离开了,房间内众人也纷纷是跟着离开、出府恭送,赵俊臣的心中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一天的诸般事情,终于是全部应付过去了。 心中暗暗放松之余,赵俊臣的身心之间,顿时是涌出了一阵疲惫之感。 这股疲惫之感,太过迅猛、也太过强烈,赵俊臣竟是完全坚持不住,只觉得头脑昏昏沉沉、眼皮忍不住就要合在一起。 “现在还不能睡,刚才已经答应倩雪了,今天要尝尝她的手艺……” “离开京城三个月有余,这里堆积了太多的事情需要尽快处理,也堆积了太多的情报需要尽快分析,也不能一直耽搁下去……” “还有,下一步要如何彻底夺回户部的权柄,也需要仔细谋划一下……” 赵俊臣的心中诸般念头转动之际,他的脑袋却是越转越慢,也渐渐闭上了眼睛,呼吸很快就轻缓了起来。 就这样,赵俊臣沉沉睡去了。 这一天以来,赵俊臣实在是太累了,先是赶路抵达京城,然后就是与七皇子朱和坚的勾心斗角,接着又是太和殿内的朝议与奏对,再后面又是户部衙门的表演,最后则是应付德庆皇帝的探查。 不知不觉之间,时间已是傍晚,赵俊臣也是耗心耗力了整整一天。 赵俊臣的身体情况原本就不好,经过了这么多事情之后,自然是再一次的透支了心力,如今不过是心情稍稍松懈了一些,就忍不住沉睡了过去。 赵俊臣睡得太沉,即使是崔倩雪与方茹二女带着赵府众人返回房间的时候,也依然是没有吵醒他。 崔倩雪与方茹二女见到赵俊臣闭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不由就是心中一惊,但她们很快就听到了赵俊臣口鼻之间的轻轻呼噜声。 章德承走到了赵俊臣的床前,伸手探了探赵俊臣的呼吸与脉动,转身向崔倩雪与方茹二女点头说道:“赵阁臣只是睡着了,身体并无大碍,但也不要吵醒他,他今天太累了,就让他趁着这次机会好好休息一下吧。” 见到赵俊臣睡脸上的疲态,崔倩雪心中有些遗憾赵俊臣无法实现诺言、在今天品尝自己的手艺,但她更加心疼赵俊臣这段时间以来的幸苦与透支,点头叹息道:“是啊,相公太累了,就让他好好休息吧。” 说完,崔倩雪却是搬了一张凳子放在赵俊臣的床前坐下,却是打算今晚留在这里照顾赵俊臣了。 见到崔倩雪的这般做法,方茹不由是柳眉微蹙,但她稍稍犹豫了一下之后,终于是同样叹息了一声,然后就带着其他人离开了房间,顺便还带走了刚刚收到了德庆皇帝已经离开赵府的消息、匆匆赶到这里的张玉儿。 等到所有人皆是离开房间之后,崔倩雪伸手为赵俊臣整理了一下床上被褥,然后就这样上半身趴在赵俊臣的床上,同样是轻轻闭上了依然红肿的眼睛。 …… 不小心写了六千字,原本是可以拆成两章,但虫子想了想,为了保持情节完整,还是就这样上传了。 今天状态不像昨天那么好,但还是会尽力更新。 第一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八十一章.霍正源传讯. …… …… 赵俊臣再次醒来之际,时间已经是第二天的临近午时了。 因为太过疲惫的缘故,赵俊臣竟是一口气睡了大半天的时间。 事实上,若不是因为饥肠辘辘的缘故,赵俊臣还会继续睡下去。 赵俊臣昨天一整天都在专注于演戏,就一直没有顾得上吃饭,醒来之际只觉得饥饿难忍。 感觉到了身体里的饥饿感,赵俊臣的表情间反倒是有些喜意——他前段时间一直都没有任何食欲,这显然不是一件好事,如今有了饥饿感就表示自己的食欲稍振,也表示章德承这段时间的诊治已是有了初步效果。 当赵俊臣从床上撑起身体的时候,却是发现方茹正趴在床边打盹浅睡着。 赵俊臣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这件事,起床的动静也有些大,顿时就让方茹清醒了过来。 赵俊臣看了看窗外的阳光,又看了看方茹半睡半醒的样子,问道:“你昨晚一直在这里?” 方茹轻轻摇头,说道:“昨天是倩雪妹妹留在这里伺候老爷的,但今天早晨的时候,倩雪妹妹就再次赶去内厨忙着为老爷准备今天的午饭了……昨天老爷你还没有品尝倩雪妹妹的手艺就睡下了,倩雪妹妹虽然表面不说,但她心里面只怕是有些遗憾的,所以今天早早就去内厨准备了。但老爷你身边总不能没人伺候,所以我就留在了这里,但也不知道为什么竟是睡着了。” 说到后面,方茹有些不好意思。 最近这半个多月以来,也许是秋意清爽的缘故,方茹总是有些嗜睡。 这一次,方茹原本只是想着自己趴在床边、就这样看着赵俊臣就好,静静享受着与赵俊臣独处的时间,但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 听到方茹的这般说法之后,赵俊臣想到自己昨天对崔倩雪的保证,也有些不好意思,摇头道:“昨天我还曾向倩雪保证过,应付走了陛下之后就要尝一尝他的手艺,没想到竟是食言了。” 赵俊臣从来都不是重视承诺、言而有信之辈,食言毁约对他而言一向是家常便饭,但这一次的食言却是让赵俊臣有些愧疚。 于是,为了不让崔倩雪的忙碌再次白废,赵俊臣很快就起床穿衣,在方茹的帮助之下梳洗了仪容,然后就与方茹一同来到了赵府正堂。 在那里,张玉儿已经等待良久了。 趁着崔倩雪下厨忙碌、尚未准备妥当的时候,赵俊臣与方茹、张玉儿二女稍稍谈了一下各自过去三个月时间的大致情况,也相互说了一些牵挂与思念的儿女情长。 但很快,三人就再次谈到了正事。 从某方面而言,群策群力的共同推进赵俊臣的诸般计划,才是他们三人最主要的感情交流手段。 对于方茹而言,这些事情可以证明她的作用、巩固她在赵俊臣心中的位置;对于张玉儿而言,她对于赵俊臣的钦慕,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赵俊臣总是隐藏着一项又一项的庞大计划,这些计划与阴谋总是让她乐此不疲。 方茹首先谈到了昨天的事情,说道:“昨天傍晚,趁着老爷与陛下说话之际,茹儿与张招娣聊了几句,发现她这段时间的情况并不好。” 赵俊臣问道:“哦?如何不好?” 方茹叹息一声之后,答道:“赵颖儿原本就不喜欢张招娣,她会成为赵颖儿的近身宫女,完全是因为老爷你的强行决定,所以张招娣跟随赵颖儿进宫之后,就经常会遭到赵颖儿的虐待,我看了看她的胳膊,上面全是被人掐过的青紫痕迹。” 赵俊臣并不意外,脸上也没有任何怜惜之意,这些情况他早就料到了,只是问道:“陛下他可有发现张招娣被虐待的事情?又是什么反应?” 方茹原本也是冷漠性子,绝不会关心赵俊臣以外的任何人,但也许是张招娣当初暂住赵府期间曾与方茹有些交情的缘故,这个时候却是忍不住有些怜惜张招娣的境遇。 再次叹息一声后,方茹轻声解释道:“张招娣会被赵颖儿屡屡虐待,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陛下的缘故!每当是陛下多看了她几眼,又或者是陛下她夸奖了她几句,赵颖儿就会因为心中妒忌而狠狠虐待张招娣,刚开始只是辱骂、不让吃饭,但很快就变成了拳打脚踢。” 顿了顿后,方茹又说道:“陛下他似乎也察觉到了一些迹象,但因为老爷你的缘故,陛下并没有训斥赵颖儿的虐待,前段时间反倒是刻意疏远了张招娣,张招娣原本以为自己的苦日子终于过去了,没曾想前几天陛下忍不住又夸奖了她做桃酥的手艺,于是张招娣就被赵颖儿再次虐待了,掐出了一身青紫伤痕。” 听到这里,赵俊臣却是笑了。 “这是一件好事情。”赵俊臣的目光隐隐闪动着,缓缓说道:“陛下他刻意疏远张招娣,就代表他心存怜惜、不愿意再让张招娣遭受虐待……但陛下的心性一向薄凉,又岂会随意对人产生怜惜之意?这必然是陛下他对张招娣心生好感了……也许,我的那项计划,很快就会出现进展了。” 方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另一边,张玉儿还是首次知道赵俊臣安排张招娣进宫的计划。 张玉儿确实是一个聪明女子,她听完了赵俊臣与方茹的谈话之后,很快就联想到了什么,却是小心翼翼的问道:“老爷,这个张招娣……该不会也是赵家女子吧。” 赵俊臣却是点了点头,说道:“她确实也是我的一位远亲,而且……她还有一位相依为命的弟弟在我手里。” 听到赵俊臣的回答之后,张玉儿的一双眸子异常明亮,顿时就兴奋了起来! 她又知道了赵俊臣的一项计划!这项计划的内容依然是无比的惊人! 得知了这些情报之后,张玉儿很快就推断出了这项计划的大概情况! 赵俊臣安排赵颖儿与张招娣进入宫中伺候德庆皇帝,赵颖儿只是明面之人,张招娣才是赵俊臣这项计划之中的主角! 德庆皇帝的房事欲望强烈,也是历史上少见的老当益壮的皇帝,前两年还让一位妃子诞下了皇女,后宫也依然是每年都会招收新的妃嫔,显然还保持着生育能力。 但因为赵颖儿的赵家出身、与赵俊臣的关系,德庆皇帝必然是会暗中防范,绝不让赵颖儿怀孕,即使是赵颖儿怀上了皇家血脉也绝对保不住,但张招娣就不一样了,一旦是她被德庆皇帝临幸了,未必就没有怀上皇家子嗣的机会。 若是皇家出了一位拥有赵家血统的子嗣……想到这种可能性,张玉儿的双颊泛红、身体微微颤抖着,就好似饮了一大壶美酒一般。 见到张玉儿的这般模样,赵俊臣无奈摇头。 与张玉儿也算是熟悉了,肌肤之亲也不算少,但赵俊臣依然是不能习惯张玉儿的这般性格。 “你也不要抱有太大希望。”赵俊臣表情淡定的说道:“张招娣就算是被德庆皇帝临幸了,也未必就能怀上子嗣,就算是怀上了子嗣,也未必就是男婴,这项计划只是姑且一试罢了,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期望可以收获成果。” 张玉儿的心中念头百转之际,马上就说道:“但也有成功的机会!而且,咱们府里如今还有一位章神医,也可以进一步的提升这项计划的成功机会!咱们完全可以让章神医开出药方,既是助长男子的房事兴致,也能提升女方的怀孕机会,甚至是提升女方诞下男婴的机会!” 因为情绪太过激动的缘故,张玉儿提及房事的时候,却是毫无羞涩之意。 赵俊臣若所有思的点了点头,缓缓道:“昨天朝议上,御医温采宁因为误诊于我的缘故,眼下已是背了黑锅,只要是我稍稍操作一番,就能把他赶出御医院、收为己用……章神医的医学院很快就会开办起来,正好是缺一位副院长……最重要的是,温采宁的医术丝毫不逊于章德承,又因为他长期在宫中为妃子皇子看病的缘故,尤其是擅长妇科与儿科,这些方面的医术还在章神医之上!若是章神医与温采宁二人合力而为的话,机会还能再多一分!” 张玉儿连连点头,说道:“到时候,就假借我想要为老爷诞下子嗣的名义向他们寻求药方,他们一定是不敢怠慢、竭尽全力。” 听到赵俊臣与张玉儿的这一番话,方茹却是表情微动。 就这样,赵俊臣与二女商议之间,这项计划也就得到了进一步的完善与补充。 就在他们想要商议下一件事情的时候,崔倩雪终于是准备好了所有菜肴,指挥着丫鬟们把这些菜肴陆续端到了赵府正堂的圆桌之上。 为了准备这些菜肴,崔倩雪再次忙碌了整整一上午时间。 所以,赵俊臣为了表示自己对于崔倩雪这一番幸苦的重视,却是用眼神示意方茹与张玉儿二女,不再是谈论这些“正经事”了。 接下来的重点,就是专心品尝崔倩雪的做菜手艺,然后表示夸奖。 事实上,赵俊臣也正是这么做的。 等到崔倩雪让人把所有菜肴皆是端上桌子之后,赵俊臣就表现出一副兴致极佳的模样,逐一品尝了崔倩雪所准备的十余道菜肴,每是品尝一道菜肴,赵俊臣就会大肆夸奖几句。 与此同时,方茹与张玉儿二女也是知趣,跟着赵俊臣一同夸奖着崔倩雪的手艺。 这倒也不是赵俊臣与方茹、张玉儿二女故意哄着崔倩雪高兴,而是崔倩雪经过了这三个月的练习之后,确实是手艺大涨,每一道菜肴都是美味精致。 其中,方茹尤其是喜欢崔倩雪所做的醋萝卜老鸭汤,这道菜肴颇为开胃,方茹一个人就吃了近半。 而张玉儿则是喜欢崔倩雪所做的那道藕汤,她为了保持身材相貌,向来是只吃这种寡淡无油的菜肴,这道菜正是符合她的口味。 至于赵俊臣,即使是依然还有些食欲不振,但毕竟是饿狠了,也吃了好几块东坡肉。 反倒是亲手做出这些菜肴的崔倩雪,并没有怎么动筷子,只是兴高采烈的看着赵俊臣吃,因为赵俊臣的不断夸奖,她的一双大眼睛弯成了月牙。 * 这一顿饭,足足是吃了大半个时辰。 等到赵俊臣与三女终于是吃饱尽兴之后,赵俊臣就与方茹、张玉儿二女前往了书房,继续商议那些“正经事情”,而崔倩雪在三人的连连夸赞之下,她的兴致愈加高涨,却是再次前往内厨为赵俊臣准备茶点了。 赵俊臣这次前往陕甘三边,固然是办成了许多事情,但也耽搁了许多事情。 等到赵俊臣与方茹、张玉儿二女抵达了书房之后,方茹就从书架上的秘密隔层之中,取出了一本厚厚的册子交给了赵俊臣。 这本册子之中,皆是一些必须要赵俊臣亲自做出决定的事情,又或者是一些必须要赵俊臣亲自判断的情报。 见到这本册子的厚度之后,赵俊臣摇了摇头,但依然是振作精神、详细翻阅着,时不时还会与两女商议几句。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之后,书房外突然有人禀报,称是大学士霍正源送来了一封书信。 霍正源乃是“赵党”之中智谋最高、心机最为缜密之人,得知是霍正源送来书信之后,赵俊臣自然是不敢怠慢,马上就让人把书信送了进来。 赵俊臣拆开书信之后,却发现这封书信的前面内容都很寻常,只是询问了赵俊臣的身体情况。 因为赵俊臣传令“赵党”所有官员这段时间皆是要低调行事的缘故,所以“赵党”众人也就没有纷纷赶到赵府拜见赵俊臣,只是等待着赵俊臣的主动召见。 所以,霍正源还在书信之中询问了赵俊臣打算什么时候召集“赵党”众人议事,他认为目前的朝廷局势极为复杂,“赵党”需要尽快拿出下一步的计划。 但看到这封书信的最后几字之后,赵俊臣突然间眉头一皱。 “老爷,怎么了?” 方茹见到赵俊臣的表情变化之后,连忙问道。 赵俊臣轻轻摇头,把这封书信递给了方茹。 方茹接过书信之后,连忙是认真查看,张玉儿也凑到了一旁同看。 只见在霍正源的这份书信的最尾处,却还有三个很不起眼的小字。 “詹疑叛”! …… 第二更。 今天只有两章,但总计依然是万字以上。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八十二章.曾经的稚嫩. …… …… “詹疑叛?詹?……詹善常?” 方茹看完了霍正源的书信之后,抬头向赵俊臣问道。 赵俊臣轻轻点头,缓缓说道:“也只能是他了!霍正源一向是足智多谋,且又心机缜密,只是胆略有些不足,他应该是察觉到了一些迹象,但又无法确定真假,所以这封书信里也是语焉不详,只是示警而已。” 说到这里,赵俊臣稍是沉吟了片刻,又吩咐道:“把最近这三个月以来、所有与詹善常有关的情报尽数取过来,我要仔细看一下。” 赵府书房的档案管理方法,乃是赵俊臣亲自制定出来的,所以方茹很快就寻到了关于詹善常的所有情报消息。 到目前为止,赵俊臣的手里总共拥有三条相互独立的情报渠道。 第一条情报渠道乃是“赵党”,消息来源主要是源于赵俊臣的众位朋党门人,所收集的情报也主要是针对于庙堂动向,但这条消息渠道唯有赵俊臣本人才可以调动。 第二条情报渠道则是近一年以来影响力愈发庞大的同济庙,一直是利用信仰传播、联络信徒的方式收集消息,情报人员大都是各衙门的底层官员与吏役、各位朝廷大员的府内下人与妾室、以及皇宫里的太监宫女们,活动范围主要是集中在京城之内,优点是针对性最强,缺点是容易暴露。 第三条情报渠道则是赵俊臣名下的各家商行,这条消息渠道的活动范围最大,明朝疆土之内的各地消息皆是可以收集,但缺点是效率较慢,情报消息也是极为杂乱、需要仔细分辨。 事实上,随着评书人行会的建立,赵俊臣目前还正在搭建自己的第四条情报渠道,那就是利用评书人行会渗透各地的酒馆茶楼、建立耳目,这条情报渠道主要是针对市井之间的消息,收集情报的手段更加隐蔽,但效率也是更加缓慢,还肩负着影响民间舆论、传播某些观念的任务。 这样一来,赵俊臣收集情报之际,往往是四管齐下,哪怕是没有刻意收集消息,朝野之间也没有多少事情可以瞒过赵俊臣的耳目。 此时,关于詹善常的诸般情报,也是这几条情报渠道共同收集到的消息,足足有十余页之多,内容颇为详尽。 赵俊臣仔细审阅了情报内容之后,表情也变得愈发凝重,似乎还有一些左右为难。 “根据这些情报的内容,最近这三个月时间,詹善常一直都被陛下刻意针对着,几乎每天都有御史弹劾于他,还被翻出了许多旧账,形势颇为不妙,眼看着不仅是要丢官免职,说不定还要抄家入狱了……但就在我返回京城之前,詹善常进宫觐见了陛下一次,然后他的诸般麻烦就突然间消失了大半,依然是丢了官职,但已经不再有抄家入狱的危险了。” 说话间,赵俊臣把詹善常的情报放到了手边。 张玉儿拿起了这份情报之后,也同样是认真审阅了片刻,然后补充道:“御史们纷纷弹劾詹善常,是因为他们突然间收到了许多关于詹善常的罪行情报……想要在短时间内寻到这么多关于詹善常的罪行情报,也唯有司礼监才有能力办到,那里囤积着多年以来百官们的所有奏本。” 赵俊臣再次点头,轻叹一声,说道:“这样看来,詹善常十有八九是背叛我了,他已是为陛下效力了。” 见到赵俊臣表情间的左右为难,方茹疑惑道:“老爷,不过是一个詹善常而已,从来都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他背叛也就背叛了,咱们有大把办法可以惩处于他,又何必要感到为难?” 赵俊臣缓缓答道:“若是寻常时候,詹善常的背叛并不重要,但目前这个时机,却是让我有些进退两难!说起来,我的目前情况与当初的七皇子朱和坚有些相似,都是身体情况有些不好,但也不是无法治愈的重病,所以就利用自己的身体情况、趁机牟取利益好处…… 面对陛下与百官之际,我就要假装自己的病情愈发严重一些,既是趁机避开朝堂局势的这一阵乱象、也是趁机与陛下讨价还价;但面对自己人的时候,我就要表现出一副身体无碍的样子,唯有这样才能让朋党们安心追随,若是我见到他们的时候依然是一副病危模样,他们只怕是就要人心惶惶、暗中考虑后路了……” 顿了顿后,赵俊臣继续说道:“原本,我是打算再过两天时间,就召集‘赵党’众人议事,向他们表示自己的身体已是无恙,依然还能庇护他们,让他们安心为我办事! 詹善常的背叛之事,虽说是十有八九不会有假,但这一切终究只是猜测,咱们并没有切实证据,他是最早投效于我的朝廷大员、资历最深,又有通政使童桓与他共进退,‘赵党’议事之际无论如何也绕不开他! 这样一来,当我召集‘赵党’众人谈话的时候,又应该要如何表现才好?若是我表现得虚弱一些,就会让‘赵党’的人心慌乱,若是我表现得健康一些,就会让陛下抓到把柄……” 说到这里,赵俊臣的表情有些懊恼。 这般懊恼之意,主要是针对自己的失误。 确定了詹善常的背叛消息之后,赵俊臣很快就能猜出了詹善常的背叛原因。 德庆皇帝的逼迫与威胁只是表面原因,深层原因还是詹善常在“赵党”内部的地位渐渐边缘化了,这让詹善常心怀不满,他与赵俊臣的关系也就渐渐疏远了。 事实上,詹善常的地位逐渐边缘化,也是赵俊臣的刻意为之。 当初,赵俊臣刚刚建立“赵党”势力的时候,“赵党”的班底几乎全部都是詹善常亲手策反的原“温党”官员,像是左兰山、陈东祥、李立德等人,从前皆是前阁老温观良的朋党官员,也皆是詹善常出面把他们招揽到“赵党”之中的。 这样一来,詹善常在“赵党”内部的影响力也就太大了,詹善常与众位“赵党”成员的联系太深、经历相近,很容易就可以架空赵俊臣。 正是出于这种考虑,赵俊臣才会暗中打压詹善常,让左兰山、陈东祥、霍正源等人的地位逐渐反超了他,于是詹善常的“赵党”地位也就渐渐边缘化了。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其实并没有任何问题。 真正的问题在于,赵俊臣暗中打压了詹善常之后,并没有及时安抚于他! 詹善常乃是第一个投效于赵俊臣门下的朝廷大员,可谓是千金马骨,当赵俊臣彻底掌控了“赵党”势力之后,就应该是刻意安抚于他才对。 只可惜,赵俊臣当时忙着各种各样的事情,再加上詹善常本身的眼光能力皆只是寻常,赵俊臣也就下意识的忽略了这一点,最终也就造成了詹善常的不满与背叛。 想到这里,赵俊臣轻轻摇头。 成长总是需要代价的。 即使是赵俊臣也是如此。 赵俊臣并不是从一开始就能有今天的深谋远虑,当他刚开始经营权势的时候,其实也犯了不少错误! 对待詹善常的错误态度,也只是赵俊臣的失误之一罢了。 赵俊臣针对太子朱和堉之际,手段也是操之过急了,如今眼看着宿敌朱和堉就要被废黜了,但新任的太子储君却又变成了威胁更大的七皇子朱和坚,这也是赵俊臣的失误之一。 与此同时,赵俊臣没有及时察觉到周尚景的真实计划,也是只顾着扩张权势,不知不觉之间就代替周尚景成为了庙堂里的出头鸟,变成了德庆皇帝心中最为忌惮的心腹大患,这还是赵俊臣的失误之一。 除了这些失误之外,赵俊臣刚才翻阅这段时间的各项情报之际,还发现他的“新赵党”计划已经濒临失败了! 当初,赵俊臣认为“赵党”只是一群贪官污吏的集合体,终究是难成大事,所以就想要另起炉灶,趁着会试之际招纳一批年轻士子进入自己的门下,趁着这些年轻士子可塑性较强的时期,组建一个相对廉洁的“新赵党”势力。 但赵俊臣终究是小觑了官场这个大染缸了,能够出淤泥而不染的人也终究只是少数。 绝大多数人进入官场之前,总是拍着胸膛保证自己的意志坚定、心怀天下,并且是强烈鄙夷那些贪官污吏,但实际上他们真正进入官场之后,往往是只需要半年时间就会忘记初心、彻底堕落,成为众多贪官污吏之中的一员。 根据情报里的消息,赵俊臣计划之中的那些“新赵党”成员,目前已经有超过一半人做出了贪污受贿的事情,态度愈发是贪得无厌,已是渐渐与那些“赵党”老官员们毫无区别了。 这也算是赵俊臣当初的失误之一,他低估了官场诱惑,也高估了人性的坚持,曾经耗费了大量心血与精力而推动的“新赵党”计划,最终的成果也只是为“赵党”的贪官污吏们补充了一批新鲜血液罢了。 幸好,这些失误并不会影响到赵俊臣的最终成败,或者是还可以挽回,或者是损失不大。 即使是无法挽回或者损失较大,赵俊臣也只能自吞苦果。 所以,赵俊臣只是暗暗感叹了一下自己当初的稚嫩之后,就重新把注意力转移到了詹善常的事情上。 在方茹与张玉儿的注视之下,赵俊臣沉吟片刻之后,终于是说道:“这个詹善常……只怕是不能留了!” …… 过去几天的连续爆发,让虫子有些飘了,脑子里浮现出了许多幻觉——“难道我不再是手残党了?”、“难道我可以一直爆发下去?”、“难道我就是传说中那种只要努力就能做到任何事情的孩子?” 但今天,坐在电脑前一下午,总计憋出来三千字,残酷的现实很快就击碎了虫子的美好幻觉。 所以,今天只有三千字。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八十三章.被自杀(一). …… …… “这个詹善常……只怕是不能留了!”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方茹与张玉儿皆是一惊。 “老爷你是要……” 说话间,张玉儿伸出手掌轻轻一挥,做出斩头的动作。 赵俊臣轻轻点头,说道:“詹善常的身份太过于敏感了,他是最早投靠于我的朝廷大员,若是他背叛我的事情传播出去,所有人都会认为我御下无能,到时候谁也不知道‘赵党’众人会不会出现别的想法。 更何况,他如今为陛下效力,自认为高枕无忧、前途无量,只怕也不会回心转意,我也无法在明面上针对于他,若是平常时候也就罢了,留着他也能让陛下安心、还可以通过他交给陛下一些或真或假的消息! 但今后这段时间,正是几项关键计划的成败阶段,我绝不能把他继续留在身边,这样只会是自缚手脚、耽误时机……所以,我思来想去,还是斩草除根以绝后患较为妥当!” 说起来,詹善常与赵俊臣的离心离德,也是因为赵俊臣率先暗中打压詹善常的缘故,可以说是赵俊臣首先对不住詹善常。 但官场之上,从来都是只讲立场、不讲对错,詹善常既然是在错误的时机选择了错误的立场,赵俊臣也只好是再一次对不住他了。 见到赵俊臣表态之际的神情平静,张玉儿不由是有些吃惊,却是发现赵俊臣这次从陕甘三边返回京城之后,性格方面出现了许多变化,变得杀伐果断了许多。 此前,像是这般斩草除根的手段,一向都是七皇子朱和坚的风格,而赵俊臣做事之际总是会留下一些余地,手段也较为温和婉转,并不会轻易害人性命——但如今,赵俊臣似乎是渐渐有了这般倾向。 发现了这般情况之后,张玉儿愣愣的看着赵俊臣,竟是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经历了陕甘战事之后,亲眼见证到无数生命的消亡,也习惯了把战场上将士们的惨重伤亡视作一串冰冷数字,赵俊臣的性格自然是发生了一些转变,已经不像是从前那样优柔寡断了。 另一边,方茹却是没有任何质疑之意。 方茹的心中只容得下赵俊臣一个人,所以在她眼中所有背叛赵俊臣的人都该死。 听到赵俊臣的决定之后,方茹只是提醒道:“老爷,詹善常他就算是丢了官职,也曾经是朝廷大员,如今还是陛下的眼线,若是他突然横死的话,就必然会引来朝野瞩目,陛下他一定会心中生疑,厂卫们也会详细调查,咱们说不定就会被人抓到把柄,却是不得不防!” 赵俊臣的嘴角含笑,悠悠道:“所以,他就要死得自然一些,让人挑不出任何破绽!恩,就让他自杀好了!” 张玉儿终于是回过神来,惊讶问道:“自杀?詹善常这种人必然是极为胆小惜命,他会是甘愿自杀吗?” 赵俊臣的语气依然是从容淡定,缓缓说道:“他究竟要不要自杀,很快就由不得他自己决定了!” * 就在赵俊臣与方茹、张玉儿二女在书房里议事的时候,这一天的朝议也终于是结束了。 在这次朝议期间,洪正朔与马森二人苦着脸向德庆皇帝呈交了筹粮三策的奏本。 没有任何意外,德庆皇帝公示了筹粮三策的具体内容之后,顿时就引来了百官的一阵哗然。 争议不断之下,这场朝议一直是持续到了晌午未时才终于告一段落。 出于各自的立场,大多数官员皆是表态反对。 但最终,筹粮三策还是通过了。 原因无他,只因为国库确实是无粮了,河套战事的后勤粮草必须要得到保证,这才是朝廷中枢的当务之急,但百官们皆是无法提出更好的筹粮办法。 所以,每当是有官员表态反对筹粮三策之后,德庆皇帝就会用一种看似不偏不倚的态度,反问一句“这位爱卿既然是强烈反对,就一定是心中有更好的办法了?” 就这样,经过了德庆皇帝的几次反问之后,被反问的官员皆是张口结舌、默不作声,于是百官们的反对声浪很快就被压制了下去。 百官们被迫同意了筹粮三策之后,他们自然是不敢记恨德庆皇帝,就纷纷把心中怒火冲着户部衙门发泄而去,尤其是亲自提出了筹粮三策的洪正朔与马森二人,更是引起了百官们的敌视,成为了百官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一时间,户部衙门的乱象愈盛,所有户部官员皆是不敢抬头见人,洪正朔与马森二人更是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与此同时,有许多官员已经开始怀念赵俊臣主掌户部的“美好时光”了。 正所谓“人比人要死、货比货要丢”! 想当初,还是赵俊臣主持朝廷财政的时候,百官们并不觉得赵俊臣有什么好处,甚至还认为赵俊臣的性格太过于吝啬,每当是各大衙门伸手向户部要钱之后,往往是只能拿到三四成的银子。 若是各大衙门的官员跑去户部衙门理论,户部官员还会拿出账本仔细给你算账,最终结论就是这些银子已是足够各大衙门办事了,甚至还给各大衙门预留了一些油水,各大衙门与户部争辩不过,最终只能是碰壁而回。 然而,等到户部衙门离开了赵俊臣之后,各大衙门再向户部伸手要钱的时候,就别说是拿到三四成银子了,绝大多数时候即使是一成银子也拿不到,户部衙门只懂得反复表示国库已经没钱了,让各大衙门自己想办法再坚持一段时间。 时至今日,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各派系、各衙门为了收拢人心,皆是要给中下层官员捞一些油水、发一些福利,正指望着户部敞开国库大门发银子呢,结果只等到了“没钱”二字——事实上,周尚景这段时间盯上了修河银子,也正是因为这般缘故。 更让人无法接受的是,户部衙门不仅是拿不出银子,反而是还盯上了百官们的俸米,这让百官们的心中愈发是充满了愤慨之意。 “赵俊臣不过是离开了户部三个多月时间,户部衙门竟是沦落到这般地步了?这样看来,户部当真是离不开赵俊臣啊!” 一时间,百官们皆是想起了赵俊臣昨天昏倒之前的那一番感慨,他们的态度立场也就渐渐发生了变化。 就这样,涉及到了百官们的切身利益之后,赵俊臣虽然是什么事情都没做,但他的官场评价反而是进一步提升了。 舆论正在暗中酝酿着。 可以预计的是,一旦是赵俊臣今后重掌户部大权之后,百官们并不会表现出强烈反对的态度。 * 却说,都察院左都御史吕纯孝下了早朝之后,很快就返回了都察院衙门。 吕纯孝坐在自己的办公房间之中,回想着今天早朝上的情景,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他是“太.子党”的核心成员,从前一向是看不惯赵俊臣,只认为赵俊臣是一个祸国殃民的奸臣。 但如今,真正离开了赵俊臣之后,吕纯孝才体会到了赵俊臣对于庙堂的重要性。 “唉!都察院是一个清水衙门,许多房间已是年久失修了,必须要尽快维护,御史们的外财不多,也是一向清苦,从来是只能指望朝廷俸禄…… 前两年,每当是年关之际,户部也会体恤到百官们的难处,批银子的时候一向大方,我原本是想着趁着年关时候向户部索要一笔银子,不仅是翻修一下都察院的房屋,也给都察院的御史们发放一些好处,让他们过年之际稍是宽裕一些…… 但只看户部衙门的目前窘态,就知道他们必然是拿不出银子了!唉,户部官员当真是无能至极,离开了赵俊臣之后,就连基本运转也无法维持了!” 想到这里,吕纯孝就像绝大多数官员一样,也同样是暗暗鄙夷户部官员的无能,怀念着赵俊臣主持户部时期的稳定与高效。 “说起来,赵俊臣这个人确实是能力不俗!前两年时间,户部衙门也多次遇到过困境,但赵俊臣无论如何都能拿出银子、想办法渡过难关,又哪里会像是今日这般乱象纷纷? 赵俊臣也懂得轻重与分寸,哪怕是都察院一向是清流的汇聚之地,也一向是与他为敌,但他很是明白都察院官员的清苦,给都察院批银子的时候反而会格外大方一些,别的衙门向户部伸手要钱的时候,往往是只能拿到三四成银子,但都察院向户部伸手要钱的时候,却是往往能拿到五六成银子…… 这段时间以来,太子殿下对待赵俊臣的态度渐渐有了变化,不再像是从前一般总是刻意针对,我原本还有些心中不服气,只觉得太子殿下这是软弱妥协了……但如今看来,赵俊臣对于朝廷还是有很大用处的,并不只是一个寻常的贪官奸臣! 仔细想想,赵俊臣他确实不是一个寻常的贪官奸臣,若是一个寻常的贪官奸臣,又如何能有全歼蒙古联军的丰功伟绩?这段时间以来,赵俊臣的清流评价已是逐步扭转了许多,这显然是有许多人的想法与我一样,渐渐意识到了赵俊臣的作用,却不能再把他视为一个寻常贪官了!” 暗思之余,吕纯孝突然发现他心中对于赵俊臣的恶感,已是不知不觉间消散了许多。 这样的观念转变,让吕纯孝的心情有些奇怪。 而就在吕纯孝的心中思绪百转之际,突然有人敲响了吕纯孝的办公房间的房门,快声禀报道:“左大人,刚刚有人向都察院送来了一封密信,是关于前任户部侍郎詹善常的一些罪行情报,但因为事关重大的缘故,各位御史皆是不敢擅做决定,所以就想要请您亲自定夺!” 听到禀报之后,吕纯孝不由是心中一惊。 吕纯孝主持都察院衙门多年,很清楚都察院衙门的性质。 简而言之,都察院衙门就是各派势力用来借刀杀人的那把刀! 每当是各派势力想要暗中针对某位官员的时候,他们就会收集这位官员的罪证情报,然后暗中送给都察院,让都察院的御史们出面弹劾。 所以,都察院几乎每隔几天就会收到一些不知来路的罪证情报。 都察院的御史们皆是言官,他们本身并没有能力收集到详细的官员罪证,却又需要卖直邀名,一旦是御史们的弹劾有效,本人也会立功得赏,所以御史们也乐意被人利用。 前段时间,显然是有人刻意针对詹善常,所以都察院陆续收到了许多关于詹善常的罪证情报,都察院的御史们也是纷纷弹劾詹善常,让詹善常不仅是丢了官职,还险些入狱问罪。 但眼看着詹善常就要彻底倒霉了,后续的罪证情报却是突然不再有了,这也让御史们的弹劾后继无力,詹善常也就逃过了一劫。 这一次,都察院再次收到了詹善常的罪证情报,原本也只是一件寻常事情,但御史们收到罪证情报之后不敢擅自做出决定,还需要吕纯孝亲自做出决定,却还是第一次。 很显然,这是因为詹善常这一次的罪行性质极为严重的缘故。 所以,吕纯孝自然是不敢怠慢,连忙是离开了自己的办公房间,向着都察院的正堂方向快步赶去。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八十四章.被自杀(二). …… …… 当吕纯孝匆匆赶去都察院衙门大堂的时候,心里还有些奇怪。 詹善常究竟犯了什么罪行?竟是让这些向来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御史言官们皆是不敢随意表态,还需要自己亲自出面拿定主意? 要知道,吕纯孝虽然是都察院的魁首,但都察院的御史们一向是拥有很大的自由度,他们想要弹劾谁、又想要举荐谁,向来是不需要经过吕纯孝同意的,眼下御史们皆是拿不定主意,就必然是詹善常的罪行性质极为严重。 但就别说詹善常目前已经丢了官职,即使是他从前最为风光的时候,也不过是一个户部侍郎罢了,只是勉强搭上了“朝廷重臣”的边缘,这样一位官员就算是真想要触犯那些性质严重的重罪,只怕也是缺了一些资格与份量。 怀着这般疑惑心情,吕纯孝脚步匆匆的走进了都察院衙门的大堂。 然后,吕纯孝就见到一群御史们正围在一起议论纷纷,所有人皆是表情凝重。 “依本官的看法,这封密信里的诸般罪证,皆是详尽确凿,十有八九不会有假!” “葛大人太武断了,这次可不是贪污受贿、结党营私这种小事,也不仅仅只是牵连到詹善常一个人,一旦是最终查无实证的话,咱们这些人反而会惹上一身腥臊啊!” “要不,咱们先去户部衙门调查一下证据?” “户部未必就会配合啊!再说了,若是打草惊蛇了又该这么办?” “兹事体大,性质严重,咱们总不能是视而不见吧?” 听到众位御史们的议论纷纷之后,吕纯孝连忙是走到近前,问道:“大伙都在议论什么事情呢?究竟是遇到了什么难处?竟是要我亲自拿出主意?” 见到吕纯孝之后,众御史顿时是找到了主心骨,连忙是把一封密信交给了吕纯孝,让他亲自过目审阅。 吕纯孝展开密信看了几眼之后,表情也很快就凝重了起来。 这封密信之中的内容,竟是举报詹善常暗中勾结藩王欺压百姓、私自篡改户部账目与图册的罪行! 按照这封密信里的说法,自从詹善常担任户部侍郎之后,就与多位藩王勾结在了一起,还屡次的暗中篡改了户部的鱼鳞图册与黄册,为这些藩王们兼并土地、逃避税赋的罪行提供庇护与助力! 要知道,除了皇帝赐封的土地之外,藩王们用银子买下的田产也是需要缴纳田税的。 户部的鱼鳞图册,乃是一种土地登记簿册,将朝廷各地的房屋、山林、池塘、田地等等,皆是排列绘制、标注名称,可谓是民间田地之总册,由于图状相似鱼鳞,因而得名。 各地若是有大规模的土地变动,就必须要向户部衙门登记,鱼鳞图册也要随之修改,却是朝廷中枢抑制民间豪族非法兼并土地的手段之一,也是户部征收田税的重要依据。 户部的黄册,又称为赋役黄册,乃是朝廷中枢为了核实户口、征调赋役而制成的户口版籍,也是朝廷向百姓们派征赋役的重要依据。 不论鱼鳞图册还是黄册,皆是一式五份,分存于县、府、布政使司、以及南京户部与京城户部。 到了明代中期以后,因为社会形势的变化,雇佣劳动已是极为普遍,黄册制度遭到破坏,鱼鳞图册也渐渐与实际情况不相符合,大多数时候皆是流为具文,但各地豪族若是想要大规模的吞并土地、逃避税赋,黄册与鱼鳞图册依然是他们绕不开的限制。 在这封密信之中,详细罗列了詹善常近一年以来数次篡改鱼鳞图册与黄册的时间与证据,在詹善常的暗中篡改之下,各地皆有大批田产消失不见、被各地藩王们暗中兼并,还有数千户百姓失去了田产、被迫成为了无产流民,只能依附于各地藩王、沦为佃户。 读完了这封密信的内容之后,吕纯孝终于是明白御史们为什么会拿不定主意了。 * 詹善常勾结藩王们暗中篡改户部账册,协助藩王们兼并土地、欺压百姓、逃避税赋等等,这些罪名固然是极为严重!尤其是朝廷大员暗中勾结藩王,向来是朝廷的最大忌讳! 但最重要的是,这件事情不仅仅是涉及到詹善常,更还关系到了好几位宗室藩王! 看看这些藩王的来历——鲁王、肃王、辽王、周王、代王、吉王、定王、永王!皆是明朝宗室之中影响力最为庞大的藩王! 所以,一旦是要追究詹善常的罪行,这几位藩王的诸般罪行也就会同时曝光出来! 这样一来,事态就变得极为严重了! 若是这些罪名最终无法坐实,弹劾此事的御史们就必然会遭到朝廷中枢的问责,也会遭到众位藩王的反扑,说不定就是死无葬身之地的结局,可谓是虎口拔牙、风险极大! 御史们平日里看似是天不怕地不怕,但他们也分得清谁是软柿子、谁是硬石头,这种时候自然是不敢造次、裹足不前了,只希望吕纯孝可以带头表明态度。 兹事体大之下,吕纯孝也不敢轻易表态,在众位御史的注目之下,他只是反复翻阅着密信里的内容,良久沉吟不语。 突然,吕纯孝的表情一动,却是发现这些涉案的藩王让他有一种既视感。 鲁王、肃王、辽王、周王、代王、吉王、定王、永王……这不就是“八王船行”的幕后东家吗? 想当初,“八王船行”暗中勾结倭寇侵犯了苏州等地、也祸害了无数百姓,可是把德庆皇帝给气坏了! 但因为这件事情的性质过于恶劣,德庆皇帝反而是不敢明面追究,只能是暗暗隐忍着,否则就会让皇家声誉毁于一旦。 因为德庆皇帝刻意隐瞒的缘故,众位御史并不清楚这件事情,但吕纯孝身为“太.子党”的核心成员,却是收到了一些消息。 对于这几位罪大恶极的藩王,德庆皇帝必然是心中大为不满,一直都想要寻找一些合适的理由惩处他们! 而如今,这封密信之中的诸般罪证,岂不正是德庆皇帝向这些藩王发难的合适理由? 非法兼并土地、逃税偷税、欺压百姓,这些罪名不大不小,既是能让德庆皇帝出手追究这几位藩王的罪行,也不会影响到皇家声誉,简直就是量身定做、恰到好处! 想到这里,吕纯孝的表情间又是微微一动。 这段时间以来,太子朱和堉的处境愈发不妙,所有人皆是认为他即将要遭到废黜,七皇子朱和坚很快就会成为新任的太子储君。 这般情况下,一向是太子朱和堉铁杆支持者的清流们却是态度微妙,并没有表现出强烈反对的态度,因为清流们同样看好七皇子朱和坚,认为朱和坚代替朱和堉成为储君太子之后,依然会维持他们的利益。 然而,吕纯孝却是有些不同,他乃是朱和堉的坚定支持者,并不愿意见到朱和堉被废黜的情况发生。 所以,吕纯孝突然觉得,这件事情或许会成为太子朱和堉的一次机会! 在此之前,太子朱和堉被德庆皇帝禁足了十天时间,眼看着已经到了时限,很快就可以再次上朝议政了。 到时候,若是让太子朱和堉亲自出面弹劾詹善常与几位藩王的罪行,也就顺了德庆皇帝想要惩处这些藩王的心意,说不定就会再次讨到德庆皇帝的欢心,让德庆皇帝回心转意。 与此同时,太子朱和堉率领清流们办成了这件大事之后,他的朝野声望也会再次高涨,清流官员们也会恢复信心。 这样一来,朱和堉的储君之位说不定就能保住了! 想到这里,吕纯孝突然把这封密信折起来收入怀中,向着众位御史吩咐道:“众位同僚,这件事情关系重大,即使是我也不敢做出决定,但太子殿下的禁足时间已到,明天就可以上朝议政,我认为这件事情还是交由太子殿下亲自定夺为好,诸位认为如何?” 众御史相互对视一眼后,也皆是认为这件事情需要太子朱和堉亲自做主,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得到了众位御史的赞同之后,吕纯孝也没有任何耽搁,马上就离开了都察院衙门,向着太子东宫的方向赶去。 * 就在吕纯孝进入东宫拜见太子朱和堉的时候,赵俊臣也很快就收到了消息。 这封举报詹善常的密信,自然是赵俊臣暗中派人送到都察院的。 想要让詹善常“合理自杀”,就必须要寻到一个合适的罪名,这项罪名既不能牵扯到赵俊臣与“赵党”众人,又必须要性质极为严重,让德庆皇帝完全无法原谅! 唯有这样,等到詹善常“自杀”之后,才不会让人心中生疑。 于是,赵俊臣就想到了“八王船行”的那几位幕后股东! 对于这几位胆大妄为的藩王,德庆皇帝早已是深恶痛觉,若是有某位官员与这几位藩王暗中勾结,德庆皇帝是绝不会加以宽恕的。 与此同时,赵俊臣以及“赵党”众人与这些藩王皆是没有任何联系,所以詹善常的罪名也不会牵连到他们身上。 事实上,詹善常为这些藩王暗中篡改户部图册的事情,并不是假的。 这些年来,各地宗室不断兼并着民间土地,也时常会给户部衙门送上一份厚礼,要求户部官员为他们篡改账册、遮掩行径。 自从明朝建立了藩王制度之后,这般流程早已经持续了好几百年,每当是藩王们所兼并的土地达到了一定数量之后,就会勾结各级官员,暗中修改各级账册,隐瞒他们的真实土地数量。 赵俊臣担任户部尚书之后,原本也不打算轻易打破这个潜规则、坏了户部官员们的好处与财路。 但赵俊臣也知道,朝廷的钱粮状况若是想要彻底扭转,就必须要彻底铲除各地的宗室蛀虫! 尤其是“八王船行”勾结倭寇的事情曝光之后,这件事情也就愈发是势在必行了! 所以,这一年多以来,每当是藩王们想要赵俊臣为他们篡改户部图册的时候,赵俊臣就会把这些事情交给下面的户部官员负责处理,詹善常也是负责此事的户部官员之一。 这倒不是赵俊臣很早就有了坑害詹善常的想法,只是赵俊臣认为自己迟早会与藩王们翻脸,却是不想把自己的把柄交到各位藩王的手上,也认为自己今后能有办法保住詹善常等人。 但这一次,赵俊臣为了让詹善常“合情合理的自杀”,这般情况倒是正好可以利用一下。 所以,赵俊臣就向都察院的御史们揭发了詹善常暗中协助藩王们篡改户部账册的事情! 其实,负责篡改户部图册的户部官员有好几人,但赵俊臣这一次却是把所有罪行皆是归咎到了詹善常的身上。 这般做法,好处有三。 首先是可以创造一个詹善常自杀的合理原因;其次是趁机削弱宗室势力、进一步扭转朝廷的财政现状;最后则是送给太子朱和堉一个机会,延缓七皇子朱和坚成为储君太子的时间! 除此之外,一旦是德庆皇帝开始追究这几位藩王的罪行,朝廷局势就会更加混乱,这也就给了赵俊臣进一步浑水摸鱼的机会。 * 此时,赵府的书房之中。 赵俊臣收到了消息之后,得知吕纯孝已是匆匆赶去了太子东宫,不由是轻轻笑了。 “这个吕纯孝倒也不是一个笨人,完全不需要咱们的暗中提醒,他就能想到这件事情对于太子朱和堉的好处……倒也没有枉费我的苦心布局!” 一旁,张玉儿也笑道:“这个吕纯孝能坐到今日的位置,最多也就是性子迂腐一些,但他绝不会是一个笨人!” 笑着点头之后,赵俊臣吩咐道:“现在,就可以开始下一步计划了……派人去把詹善常唤到这里,就说我有紧急事情要与他商议!” …… 状态渐渐恢复了,明天开始更新加速!谢谢大家这段时间的支持!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八十六章.被自杀(三). …… …… 都察院衙门固然是清流大本营,但因为御史们的自由度很高的缘故,所以也就出现了庙堂各派系的大量眼线,情况最是盘根错节、鱼龙混杂。 比如说,都察院右都御史杜白就是周尚景的得意门生之一,左佥都御史顾全则是赵俊臣的亲信,副右都御史王佑伦表面上也是新任太子太师王保仁的心腹。 所以,都察院就是一个四处漏风的屋子,很难瞒住任何消息。 就在吕纯孝匆匆赶去太子东宫的时候,庙堂各大派系很快就或多或少的收到了相关消息。 其中,王佑伦表面上乃是新任太子太师王保仁的心腹,但实际上他早就暗中投靠了周尚景。 现如今,王保仁已然是留在南京处理南京六部的烂摊子,周尚景则是吩咐王佑伦尽快利用王保仁的关系接近七皇子朱和坚。 然而,七皇子朱和坚一向是深居简出、表现低调,王佑伦就算是想要完成周尚景交代的任务,却也是一直没有寻到任何机会。 这一天,眼见到吕纯孝匆匆离开了都察院衙门赶去了太子东宫,王佑伦不由是心中一动,认为这件事情将是他接近七皇子朱和坚的大好机会。 于是,等到吕纯孝离开之后不久,王佑伦也同样是匆匆离开了都察院衙门,却是赶去了七皇子朱和坚的府邸。 * 与此同时,经过了一天多时间的休息之后,朱和坚已是逐渐恢复了一些力气,终于是可以现身见人了。 得知了王佑伦求见自己的消息之后,朱和坚心中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让人把王佑伦领到了书房之中、与自己谈话。 在朱和坚想来,自己很快就要成为太子储君了,王保仁则是德庆皇帝特意安排的太子帝师,在朱和坚正式登基为帝之前,两人的利益关系基本一致,乃是共荣同损的关系,王佑伦既然是王保仁的心腹,也就算是自己的亲信了,自然是不能刻意的怠慢与疏远。 于是,在贾伦的带领之下,王佑伦很快就进入了书房之中。 在王佑伦行礼问安之际,朱和坚用审视的目光认真观察了王佑伦片刻,但等到王佑伦抬头起身之后,朱和坚的表情已经恢复了一贯以来的亲切与温和。 然后,朱和坚主动笑着问道:“说起来,这还是我与王大人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但我对于王大人早已是心中仰慕许久了!我记得王大人乃是王太师的得意门生,当年王太师被贬斥到南京六部任职之后,门人们皆是各寻退路、树倒猢狲散,唯有王大人一直是不离不弃,这份忠贞之心,当真是令人钦佩!” 王佑伦连忙道:“不过是做人本分罢了,七皇子殿下实在是过誉了!” 朱和坚笑着摇头,道:“做人本分……当今世上,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只怕是十中无一,王大人大可不必过谦!” 朱和坚的心中,自然是毫无“本分”二字,所以他反而是喜欢坚守本分之辈,这倒不是因为他心中钦佩这种人的坚持,而是他认为这种人容易利用。 所以,朱和坚夸赞之际,表情也愈发真挚,又问道:“却不知王大人这一次与我见面,所为何事?” 王佑伦的表情很快就严肃了起来,说道:“就在刚才,都察院发生了一件大事!因为这件事情很快就会与太子殿下产生关联,所以下官思来想去,还是认为自己应该把这件事情及时通报于七皇子殿下。” 朱和坚的眉头一扬,目光微微闪烁着,但表情间则是不动声色,问道:“哦?是什么事情?竟是这般重要?” 王佑伦马上就把都察院收到了举报詹善常与诸位藩王的密信之事,向着朱和坚详细讲诉了一遍,还表示太子朱和堉很有可能会亲自出面接手此事。 讲诉之际,王佑伦皆是实话实说,并没有参杂任何的个人偏向与猜测,讲完之后也是一副垂手低头的模样,静候着七皇子朱和坚亲自做出判断。 听完了王佑伦的讲诉之后,朱和坚的表情间闪过了一瞬间的凝重。 对于朱和坚而言,王佑伦的这个情报不仅是关系重大,也是非常及时的。 朱和坚绝对是当今世上最为了解朱和堉的人了,所以他很清楚朱和堉的优势与缺陷。 朱和堉的眼里容不得沙子,又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格,一旦是把詹善常与诸位藩王的案子交由他来负责,朱和堉必然是穷追不舍,很有可能就会收获奇效、立下大功。 到了那个时候,朱和堉说不定就会重新站稳脚跟,朱和坚接替朱和堉成为新任储君太子的事情也就会横生波折,朱和坚自然是无法容忍这种情况的发生。 所以,王佑伦讲完了情报之后,朱和坚也是沉吟良久不语。 突然间,朱和坚再次抬头打量了王佑伦几眼之后,却是笑着问道:“却不知王大人为何要把这项消息通报于我?又为何会认为我需要这项消息?” 王佑伦也是早有准备,答道:“下官也不知道这项消息对于七皇子殿下而言是否会有用处,下官只是觉得,若是七皇子殿下不需要这项消息的话,下官最多也就是多跑了一趟腿,但若是七皇子殿下需要这项消息的话,就可以早作准备,下官的这次尝试也就没有白废。” 听到了王佑伦的解释之后,朱和坚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王佑伦的这般做法,似乎只是为了投机,这般情况反而是让朱和坚的心中疑虑稍减。 于是,朱和坚也就没有继续追问,只是表现出了一副欣慰态度,说道:“这也许会是一件好事!若是三哥他趁机建立了一些功绩,说不定就可以扭转处境、挽回声誉,我与三哥一向是手足情深,自然也是乐见其成的……但无论如何,我这里都要感谢王大人的及时通报消息,今后必有报答。” 王佑伦虽然是心中急切想要取得朱和坚的信任,但他也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见到朱和坚不打算再谈这件事情之后,马上就表态告辞了。 “区区小事,下官不敢期望回报,既然是七皇子殿下已是心中有底,下官也就不再多留,这就告辞了!”起身告辞之际,王佑伦的语气之间多了一丝意味深长,又说道:“不过,下官也知道,七皇子殿下与太子殿下之间一向是感情深厚,但下官一直认为,有些事情终究是无法避免的,七皇子殿下就算是顾念兄弟情谊,却也不可逆势而行,否则只会害人害己罢了……下官的恩师也是这般看法!” 说了这么一句话之后,王佑伦就向着七皇子朱和坚再行一礼,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朱和坚向着贾伦打了一个眼色,贾伦连忙是亲自出了书房相送。 等到王佑伦与贾伦二人陆续离开书房之后,朱和坚的表情间满是沉思之态。 再等到贾伦送走了王佑伦返回书房之后,朱和坚抬头问道:“你可有从他身上试探到了什么?” 贾伦摇了摇头,说道:“此人的言谈举止之间可谓是滴水不漏,短时间内无法探出他的底细,但他这次向殿下通报消息的做法,似乎不只是因为王保仁的示意,也是因为他本人的立场就偏向于殿下的缘故。” 朱和坚点头道:“王保仁目前还在南京,自然是不能及时做出决定,这应该是王佑伦心中认定了三哥今后不能成事,所以就跑到我这里押宝投注了! 当年王保仁远走南京之后,他的朋党门人或是改换门庭、或是丢官免职,唯有这个王佑伦一直是屹立不倒,多次躲过了周尚景的打压,手段心机皆是不俗,倒也是一个难得的人才…… 这样一个人才,只是留给王保仁当一个门生,实在是太屈才了!今后再探一探他的底细,若是没有问题的话,倒是可以把他收为己用,以缓解咱们目前的人才不足的困境!等到我正式成为了太子储君之后,手底下终究要有几个能办事的人才行!” 贾伦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之后,又问道:“王佑伦送来的这份情报,殿下你怎么看?陛下他对于那几位藩王可谓是深恶痛绝,心中早有削藩之意,若是真让太子他抓住机会、得了功绩,即使是陛下他依然没有扭转心意,清流们也会对太子重拾信心,说不定就要让太子继续苟延残喘一段时间,若是殿下你迟迟不能正式成为储君太子,就会有迟则生变的危险,必须要早做准备才行!” 朱和坚则是冷笑道:“这件事情确实是一个威胁,但也未尝不是一个机会!父皇他早就想要废黜三哥了,只是一直都没有寻到合适的机会,这是为何?就是因为父皇他对三哥的打压太狠了,屡次把三哥禁足于东宫,这固然是让三哥的声望大损,但也让三哥一直都没有机会做错事情! 正所谓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这一次若是让三哥他接手了詹善常与藩王们的案子,查案之际就必然是要借用厂卫们的力量!只要是咱们稍稍动些手脚,就可以让三哥他做出错事、搞砸一切!到了那个时候,父皇就会进一步确认了三哥的无能,也就可以寻到理由正式废黜于他!再然后,我也就可以正式走向台前了!” 贾伦思索了片刻后,心中很快就有了大致计划,问道:“殿下你是说,咱们躲在暗中推波助澜、扩大这场风波,趁机让太子他搞出一些冤假错案出来?” 朱和坚轻轻点头,说道:“记得赵俊臣当初对付三哥的时候,也曾是用过这种手段,但手段不怕老,有用就行!” 贾伦马上说道:“我这就通知下去,让咱们安排在厂卫之内的人早做准备,等到太子他开始调查此案之后,就尽量参与进去。” 说完,见到朱和坚点头认可之后,贾伦马上就转身再次离开了。 等到贾伦再次离开之后,朱和坚的表情间则是再次出现了沉思之态。 他开始思考下一个问题——“究竟是谁向都察院送去了那封举报信?又是为了何种目的?” 朱和坚隐隐察觉到,这个棋盘之上,下棋者并不仅仅只是自己一人。 * 而就在朱和坚展开了自己的计划之际,赵俊臣却是派人向“赵党”的所有核心成员传话,让他们在三天之后前往赵府,以探病的名义相聚议事。 “赵党”众人收到了赵俊臣的消息之后,纷纷是心中松了一口气,知道赵俊臣马上就要有下一步动作了,“赵党”也很快就会恢复曾经的声势。 然而,在“赵党”众人之中,却唯有一个人所收到的消息有些不同。 那个人就是詹善常。 赵俊臣传给詹善常的消息,却是要让詹善常即刻赶到赵府议事,说是发生了紧要事情。 詹善常昨天才收到德庆皇帝的命令,要让他查探赵俊臣的病情真假,詹善常原本还有些束手无策,如今收到了赵俊臣的消息之后,顿时是大喜过望,认为这是一次机会。 与此同时,赵俊臣说是发生了一件紧要事情的消息,也让詹善常隐隐有些不安。 于是,詹善常不敢有任何怠慢,连忙是赶去了赵府。 当詹善常赶到赵府之际,时间已是傍晚时分,天色也是渐渐昏暗。 赵俊臣是在卧室之中接见詹善常的,依然是装作一副重病不起的模样。 却说,詹善常进入了赵俊臣的寝室之后,很快就见到赵俊臣的重病模样,顿时是大吃一惊。 按照詹善常的心中想法,一直是倾向于赵俊臣的病情只是一种以退为进的手段、一种麻痹各派系的伪装,完全没有想到赵俊臣当真是病重不起了。 然而,还不等詹善常表达关切之意,就见到赵俊臣抬手止住了詹善常的话语,用一种虚弱且又焦切的语气说道:“詹大人,大事不好了!顾全刚刚从都察院那边传来消息,称是有人给都察院送去了一封密信,举报了你与藩王们暗中勾结的罪行,里面还详细罗列了你这一年来为藩王们篡改户部图册的证据!”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之后,詹善常顿时是表情大变。 自从詹善常暗中投效了德庆皇帝之后,就向德庆皇帝坦白了许多“赵党”的机密事宜,但他也分得清事情轻重,却是完全没有提过自己为藩王们篡改户部图册的事情。 朝廷大员与藩王暗中勾结,这绝对是德庆皇帝的心中最大忌讳!一旦是这件事情被揭发出来,哪怕是詹善常已经暗中投效了德庆皇帝,德庆皇帝也绝对不会放过他。 于是,詹善常再也顾不得假惺惺的关心赵俊臣的身体,连忙是问道:“赵大人,这些事情当初可全都是你吩咐我去办的啊!你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这般情况下,詹善常不敢指望德庆皇帝的宽宏大量,也只好是继续指望赵俊臣的出手庇护了。 赵俊臣轻轻点头,似乎是早就想到了办法,说道:“放心吧,我自然会想办法庇护于你,绝不会让你承担干系!幸好是咱们提前收到了消息,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 说起来,我从前也曾多次向陛下表示过藩王们已经成为了朝廷的蛀虫,朝廷必须要设法削藩,否则朝廷财政就无论如何也不能彻底扭转,但陛下他一直是心中有所顾忌,说是藩王之策乃是祖训,朝廷绝不可无缘无故的削藩…… 所以,这次的事情,咱们大可以说成是户部为了收集藩王们兼并土地、欺压百姓的罪行,所以才会刻意与藩王们配合!这样吧,你现在就前去赵府的书房之中,亲自写一封认罪的奏疏,向陛下坦诚自己的罪行,同时也要为自己辩解一下,就说这些事情全都是户部为了收集罪证的刻意为之! 等你写好了这封认罪奏疏之后,我就会连夜进宫求见陛下!趁着这件事情还没有被人当众揭开之前,先把你的罪责给尽数洗干净了!”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之后,詹善常顿时是觉得有理,连连点头告谢之后,就在赵府下人的带领之下,赶去了赵府的书房。 看着詹善常渐渐离去的背影,赵俊臣神态间的虚弱也是渐渐掩去,眼神中却是闪过了一丝讥讽。 …… 20/30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八十六章.被自杀(完). …… …… 客观而言,赵俊臣对待自己人一向是很不错的。 若是朋党们发生了意外状况,赵俊臣总是全力庇护;若是见到了肥差有缺,赵俊臣也总是为朋党们尽力争取;若是发现了赚钱门路,赵俊臣也愿意与朋党们分享好处,从来都不会吃独食。 而且,赵俊臣也算得上是心胸宽广之辈,哪怕是朋党门人们针对赵俊臣的某些做法提出了异议,赵俊臣也从来都不会生气,只是耐心解释自己的想法、相互商议。 更何况,经历了陕甘战事之前,赵俊臣的行事作风也不像现在这般的果决与狠辣。 詹善常并不知道霍正源早就察觉到了他的心怀不满,一直都在暗暗关注着他,让赵俊臣及时察觉到了他的背叛。 所以,詹善常听到赵俊臣的吩咐之后,心中也没有任何怀疑,依然是认为赵俊臣会像往常一样全力庇护自己,却是毫无防范的听从了赵俊臣的吩咐。 这倒也不是赵俊臣善于伪装,赵俊臣对于忠心之人的慷慨大度,以及赵俊臣对于背叛之人的狠辣无情,两者并不冲突,皆是赵俊臣的真实性格体现。 詹善常明明已经背叛了赵俊臣,对于赵俊臣的性格另一面却是缺乏警惕,这就注定了他的悲惨下场。 * 却说,在赵府下人的带领之下,詹善常急匆匆的赶到了赵府书房之后,就发现赵俊臣的心腹幕僚牛辅德已经在这里等着他了,也提前准备好了笔墨纸砚。 见到詹善常现身之后,牛辅德笑吟吟的行礼问安道:“鄙人见过詹大人。” 詹善常很清楚牛辅德乃是赵俊臣的亲信,追随赵俊臣经历了陕甘战事之后,牛辅德更是进入了赵俊臣的核心圈子,成为了赵俊臣的真正心腹。 所以,詹善常也不敢怠慢,连忙是客气还礼,说道:“牛先生,好久不见了!咱们都是自己人,大可不必这般客气!更何况,我目前已经丢了官职,牛先生再以‘大人’二字称呼我,也是有些不妥了。” 牛辅德依然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说道:“詹大人这一次的丢官免职,终究只是暂时情况,我家赵大人如今已是返回京城,相信詹大人很快就会官复原职的。” 詹善常苦笑摇头,说道:“借你吉言,希望如此吧!但还要先行渡过眼前这场劫难才行。” 牛辅德点了点头之后,说道:“詹大人被人弹劾勾结藩王的事情,鄙人也听说了,但詹大人完全不必担忧,我家赵大人在陛下那里早就埋下了伏笔,只要是趁着这件事情被当众揭发之前洗掉詹大人的罪名,这场风波很快也就过去…… 若是我家赵大人的计划顺利的话,詹大人您这一次不仅会是无罪,反而是有功于朝廷!趁着这次机会,詹大人您说不定很快就会官复原职了,或许还可以再升一级。” 说话之间,牛辅德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信纸交给了詹善常,又说道:“我家赵大人他极为重视此事,提前让鄙人为詹大人拟好了一份请罪奏疏……当然,只是名义上的请罪罢了,实际上则是借着请罪的名义解释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有些邀功之意,詹大人您亲自过目一下,看看鄙人所草拟的这篇文字是否合用?” 詹善常连忙是接过这张信纸细细查看,很快就表现出了满意之态。 就像是牛辅德所说,他所草拟的这份请罪奏疏,表面上只是为了请罪,认罪态度也是颇为诚恳,但语句之间无不隐含着辩解之意,表示这一切事情皆是户部衙门为了收集藩王们的罪证而刻意为之,还列出了许多户部官员作为证人,其中就有赵俊臣的名字。 若是简单总结一下,这份请罪奏疏的内容就是“我詹善常固然有罪,但我的罪行并不是与藩王们暗中勾结,而是没有及时把自己的想法公布于众,但我刻意隐瞒消息也是迫不得已,否则就会打草惊蛇、让藩王们心生警惕!所以,我詹善常不仅是无罪,反而还有大功!” 细读了几遍之后,詹善常愈发是心中满意,看向牛辅德的眼神也是充满了钦佩之意,说道:“牛先生的刀笔功夫当真是极为了得!若是我与陛下易地而处的话,收到了这样一份请罪奏疏,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降罪了……也幸亏是牛先生你提前准备好了这篇文字,若是让我仓促准备的话,是绝无可能写得这般巧妙的。” 见到詹善常极为满意,牛辅德的目光微微闪动着,但脸上笑意更胜,说道:“既然如此,詹大人就尽快把这篇文字抄写一份吧,等你抄写完毕之后,赵大人就要赶在宫禁之前带着它进宫觐见陛下,与陛下把这件事情给说清楚。” 詹善常连连点头,不敢有任何耽搁,连忙是走到书桌之前,将这篇文字认真抄写了一遍,还落下了自己的名款、盖上了自己的私印。 就在詹善常抄写之际,牛辅德还为詹善常送去了一杯茶水,詹善常也是没有多想,当即是饮了大半。 等到詹善常抄写完毕之后,牛辅德当即是认真翻看了一遍,见到詹善常抄写之际一字未改之后,也是满意点头。 然后,就在牛辅德小心翼翼的吹干墨迹之际,詹善常问道:“这份请罪奏疏,可是要我亲自交给赵阁臣?” 牛辅德却是摇头道:“我家赵大人的身体情况目前很是不好,如今正在养精蓄锐、准备着进宫觐见的事情,詹大人就不必再去打扰他了,这份奏疏就由鄙人交给赵大人就好,赵大人得到这份奏疏之后,就会即刻赶去宫中觐见陛下……詹大人你暂且先回到府里等候消息就是。” 詹善常想到自己刚才见到赵俊臣的时候,赵俊臣躺在床上无法起身的虚弱模样,也觉得自己不应该再打扰赵俊臣了。 虽然是认为自己留在赵府之中等待消息更好一些,但既然是牛辅德已经开口送客了,詹善常也不好多留。 于是,詹善常犹豫了片刻之后,终于还是点头道:“既然如此,我就回到府里,静候赵阁臣的佳音。” 见到詹善常表情间有些患得患失,牛辅德开口宽慰道:“詹大人放心就是了,如今朝廷还离不开我家赵大人,只要是我家赵大人出面表态,这件事情很快就可以过去。” 说话间,牛辅德已经领着詹善常离开了书房,又亲自把詹善常送到了赵府之外。 当两人走到赵府大门之外,牛辅德似乎是突然间又想到了什么,说道:“差点忘了,还有一件事情,等到这场风波结束之后,我家赵大人就会暗中运作,设法为詹大人官复原职,但前段时间有太多官员弹劾詹大人了,所以詹大人今晚返回府里之后,最好是再准备一封奏疏,为自己前些日子被御史们屡屡弹劾的事情进行辩解,然后我家赵大人才能寻到由头、设法让詹大人官复原职……最好是明天早上就把这份奏疏送到这里、交给赵大人审阅。” 听到牛辅德的这般说法,詹善常也不敢怠慢,连忙点头答应。 见到一切计划皆是进展顺利,牛辅德的目光不断闪烁着,再次向詹善常行礼告别,意味深长的说道:“既然如此,詹大人一路走好!” * 却说,詹善常乘着轿子返回府邸的路上,或许是因为天色已晚、轿子晃动的原因,让詹善常有些昏昏欲睡之意。 不过,詹善常的身上罪名尚未洗去,还要等待赵俊臣的消息,却是完全不敢闭眼睡着,只是强行提着精神,暗暗思考着自己的前途。 “与藩王暗中勾结的事情,固然是触犯了陛下的忌讳,但若是赵俊臣亲自出面为我作证的话,把这一切事情全部归咎于户部衙门的刻意为之,陛下他考虑到我今后还要为他监视赵俊臣,尚有许多用处,这件事情十有八九也就过去了,应该不会降罪重罚…… 还有,这一次见到赵俊臣,发现他果然是病重不起,这项消息极为重要,也应该尽快告知陛下,让陛下早做准备!陛下他见到我监视赵俊臣发挥了作用之后,也必然是暗中庇护于我…… 到了那个时候,我也许还会成为揭穿藩王们罪行的朝廷功臣,说不定就可以趁机官复原职了!陛下他为了让我进一步的接近赵俊臣,定然也是乐见其成的! 嘿嘿,户部衙门的两位侍郎,目前皆是官誉大损,户部尚书的位置也是迟迟没有定下人选,我到时候说不定还能争取一下,有了赵俊臣与陛下的明暗支持,这件事情未必就不能成!” 暗思之际,詹善常心里面的如意算盘啪啪作响,原本是渐渐浓重的睡意也被他驱散了许多。 很快的,詹善常已是乘轿返回了自己的府邸。 返回府邸之后,詹善常马上就前往了詹府的书房,传唤了东厂安排在詹府之内的探子、詹府管事李厚德 在詹善常官复原职之前,他只能通过李厚德向德庆皇帝通报消息。 等到李厚德来到书房之后,詹善常脑袋里的困意愈发浓重,但还是强提精神,说道:“李管事,你代我向陛下禀报消息,就说我今天去了赵府、也见到了赵俊臣,他的身体情况确实是极为不好,已是一副病重不起的模样,他的昏迷之事应该也不是伪装。” 见到詹善常一副精神萎靡的模样,李厚德心中有些疑惑,只觉得詹善常的情况有些不正常。 不过,李厚德只是一个东厂密探罢了,地位并不高,自然是没有资格向詹善常询问情况。 所以,听到詹善常的吩咐之后,李厚德只是沉声点头道:“老爷放心,我会尽快把这项消息传告于东厂,陛下也很快就会收到消息。” 谈完正事之后,李厚德又问道:“却不知老爷您可还有别的吩咐?” 詹善常犹豫了一下,考虑自己要不要通过李厚德的渠道,提前向德庆皇帝解释自己涉嫌勾结藩王们的事情。 但詹善常也知道李厚德的地位不高,最多也就是一个东厂番头,这次的事情又是关系重大、情况复杂,很难通过李厚德向德庆皇帝解释清楚,说不定还会影响到赵俊臣庇护自己的计划。 于是,詹善常最终还是摇头道:“没有其他事情了,你可以退下了,尽快把这项消息禀报于陛下就好。” 见到詹善常这一闪而过的犹豫,又见到詹善常精神不振的模样,李厚德愈发是觉得詹善常有些心事重重,但李厚德终究是不方便多问,只是点头离开了。 等到李厚德离开书房之后,詹善常又想起了牛辅德临别之前的叮嘱。 于是,詹善常就命人端来了一杯茶水提神,然后就走到了书桌之前,开始准备下一份奏疏,为他这段时间以来屡次遭到御史们弹劾的事情进行辩解。 这个时候,留在詹善常身边伺候的人,只剩下了他的身边长随——詹安。 看着詹善常强提精神准备奏疏、却又仿佛是随时都要坚持不住睡下的模样,詹安的表情不断变幻着。 然而,思及到自己的心上人、詹府婢女小翠半年前曾被詹善常侵犯的事情,再思及到自己怀里的一千两银票,詹安的表情间闪过了一丝狠绝,心中反复暗念道:“道尊慈悲,同济世人!道尊慈悲,同济世人!” * 却说,就在詹善常返回府邸的同时,赵俊臣也来到了赵府书房之中。 此时,赵俊臣已经完全不见了刚才的虚弱模样,恢复了一贯以来的从容与冷静。 当赵俊臣推门进入书房之后,就见到牛辅德与一名老者正在书案上认真书写着什么。 这名老者名叫罗思泉,乃是赵俊臣当初从江南境内所招募的幕僚之一。 罗思泉的见识、眼光、机敏皆是寻常,但他却有一项特长受到了赵俊臣的重视,那就是他极为擅长各类书法字体,不论是楷书、行书、草书等等,皆是拥有很高的功底造诣。 也正是因为如此,罗思泉最是擅长模仿他人的笔迹。 进入书房之后,赵俊臣并没有打扰牛辅德与罗思泉二人,只是静静的走到两人身旁,观看着两人的行动。 在书案之上,詹善常所抄写的那份请罪奏疏,已经被展开放在一旁,而罗思泉则是表情专注的临摹着。 罗思泉原本就极为擅长模仿他人笔迹,如今又有原版可以临摹,就更是惟妙惟肖了,只怕是詹善常本人见到了罗思泉的临摹字迹之后,一时间也无法分辨出差别。 不过,罗思泉在临摹字迹之际,内容也是有所选择。 詹善常的这份请罪奏疏之中,原本是既有态度诚恳的认罪表述,也有不着痕迹的辩解之词,而罗思泉则是撇开了所有的辩解之词,只临摹了那些诚恳认罪的句子,又调换了一些词句的顺序。 这样一来,詹善常的这份请罪奏疏的内容顿时就彻底变了模样,成为了一份完完全全的认罪奏疏,不仅是坦然承认了所有罪行,也毫无辩解之意,甚至还有极为明显的以死谢罪之意。 等到罗思泉的临摹结束之后,一份全新的请罪奏疏也就完成了。 赵俊臣接过这份请罪奏疏之后,认真检查了好几遍,却也完全挑不出毛病,不由是点头笑道:“罗先生的手段当真是高明之极!这份奏疏哪怕是交给詹善常去看,他也是完全无法分辨真假了。” 罗思泉连忙陪笑道:“赵大人过誉了,小人没有别的本事,这辈子就会这么一门手艺,只能是精益求精了,对于赵大人有用就好!” 赵俊臣又夸赞了罗思泉几句,就让罗思泉前往赵府库房领赏了。 等到罗思泉离开之后,赵俊臣就转手把这份全新的请罪奏疏递给了牛辅德,吩咐道:“派人把这份奏疏送到詹善常的府邸,到时候会有一个名叫李珏的人出面接应。然后再告诉李珏,今天晚上若是没有寻到机会,就不要冒险出手,静观其变就好……但若是寻到了机会,也不要有任何犹豫,就可以送詹善常上路了。” 牛辅德连忙是表情严肃的答应道:“还请赵大人放心,我一定会叮嘱他们,但詹善常刚才已经饮下了那杯茶水,一个时辰之内必将是毫无抗拒的昏睡过去!到了那个时候,任是咱们如何操作,他也无法醒来!今天晚上,十有八九可以成事!” 说完,牛辅德就转身匆匆离开了。 看着牛辅德的背影,赵俊臣满意的点了点头。 经过了陕甘战事之后,牛辅德已经彻底成为了赵俊臣的心腹,许多机密事情也就可以交由他来负责了。 否则,赵俊臣的许多计划,往往只能与方茹、张玉儿这两位妾室商议,虽然说这二女皆是巾帼不让须眉的精明性子,但也不是长期可行的做法。 “同济庙的事情太过敏感,但像是各大商行、评书行会的情报渠道,应该是可以交给这些幕僚们负责了。” 赵俊臣暗暗想道。 …… 五千字大章节!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调整作息,请假一天! 这些天,虫子一直处于失眠状况,原本是想着硬抗过去,但今天实在扛不住了,所以请假一天,调整作息,大家见谅。 另,作为补偿,明天会有两个大章节。 《摄政大明》调整作息,请假一天! 《摄政大明》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八十七章.尾声与开始(一). …… …… 第二天,太和殿内,朝议开始之后。 随着大太监张德的一声“有事早奏,无事退朝”,时隔多日之后再次参加早朝的太子朱和堉迈步出列了。 出列之际,太子朱和堉的表情极为严肃,隐隐还有一丝决然。 昨天下午,都察院左都御史吕纯孝向他告知了詹善常与藩王们相互勾结的事情之后,朱和堉心中震怒之余,也同样是有些迟疑不定。 朱和堉不确定自己是否应该是主动出面揭发这件事情。 这一年多的时间以来,朱和堉也逐渐明白了“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的道理,如今他好不容易才结束了禁足、重返朝堂,最重要的事情就应该是低调做人、站稳脚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不是轻易再生事端。 更何况,这件事情不仅是涉及到了那些根深蒂固的藩王势力,说不定还关系到詹善常身后的赵俊臣。 朱和堉早就想要与赵俊臣缓解关系了,而詹善常表面上则是赵俊臣的心腹,若是朱和堉出面弹劾了詹善常与藩王们相互勾结的罪行,说不定就会牵连到赵俊臣,他与赵俊臣的关系也就会继续恶化下去。 但就在朱和堉因为这层关系而感到迟疑不定的时候,赵俊臣“恰好”是派人向朱和堉送去了一份回礼。 前段时间,当赵俊臣成为了内阁辅臣、不世新成伯之后,太子朱和堉就曾向赵府送去了一份贵重贺礼,赵俊臣这个时候向东宫送去一份回礼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赵俊臣的回礼也很简单,乃是一册宋末时期的古本《周易》。 朱和堉拿到这本《周易》之后,稍稍翻看了两眼,却发现赵俊臣在这本《周易》之中,特意用朱笔勾划了其中一个句子。 “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出自于《周易?系辞下》。 看到这个句子之后,犹豫不决的朱和堉顿时是豁然开朗。 德庆皇帝想要废黜自己、更换储君的心思,朱和堉自然是心中清楚。 所以,他这个时候必须要设法改变自身的处境! 而想要改变自身处境,就必须要有所作为! 若是毫无作为,只是一味的低调隐忍,他的处境只会逐渐糜烂下去,再也无法挽回! 对于朱和堉而言,他的目前处境已经是坏得不能再坏了,既然是寻到了机会,就应该是当机立断的出手去做!哪怕是这件事情没有办好、遭到了德庆皇帝的责罚,最多也不过是提前几日被废黜罢了,但若是他可以漂漂亮亮的办好这件事情,说不定就可以挽回局势。 更何况,只看赵俊臣的这番暗示,似乎也不在意朱和堉弹劾詹善常的事情。 于是,朱和堉终于是下定了决心,要站出来主动揭发此事。 不仅是要主动揭发此事,还要设法拿到这件案子的调查与审断之权。 对于朱和堉而言,这是他的破釜沉舟之举! * 太和殿内,看到朱和堉主动出列之后,提前收到消息的几位权臣皆是面现凝重之态。 但大多数官员还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他们看向朱和堉的目光充满了幸灾乐祸之意,只觉得朱和堉这是忍不住又要搞事情了,到了最后十有八九又是一头狠狠撞在南墙之上、血流满面。 朱和堉并没有理会百官们的各异眼神,只是表情凝重的扬声说道:“父皇,儿臣有重要事情需要禀奏!” 德庆皇帝看向朱和堉的目光很是复杂,仿佛见到一只小鹿掉入陷阱之后正在垂死挣扎。 稍稍沉默了一瞬之后,德庆皇帝已是恢复了冷漠与威严,缓缓道:“哦?究竟是何事?竟是这般严重?说吧!” 朱和堉的声音再次抬高,大声道:“儿臣要弹劾前任户部侍郎詹善常与几位藩王相互勾结、篡改户部图册、非法兼并土地、欺压百姓之罪!” 说了这么一句之后,太和殿内顿时是一阵哗然。 太子朱和堉的弹劾,不仅是涉及到了一位“赵党”核心成员,更还关系到了好几位藩王!这种事情一旦搞不好,说不定就会朝野大乱! 朱和堉并没有理会百官们的惊骇与哗然,只是把詹善常与几位藩王的罪行,向着德庆皇帝详细禀报了一遍。 听到朱和堉的禀报之后,不谈百官们的愈发惊骇、议论纷纷,德庆皇帝的表情也是变幻不定。 太子朱和堉的这般弹劾,对于德庆皇帝而言可谓是利弊参半。 好处在于,德庆皇帝确实是心中早就有了削藩之意,尤其是对于“八王船行”的那几位幕后东家,德庆皇帝更是早就已经深恶痛绝了。 削藩的种种好处,德庆皇帝自然是看得明白。 时至今日,明朝的宗室数量已经高达数十万,朝廷的每年岁入都要拿出近半数量用来供养这些蛀虫,德庆皇帝每次看到这方面的开支就会一阵头疼,若是再不设法削弱宗室势力,朝廷迟早都会被宗室们拖垮! 更何况,一旦是把那几位藩王积蓄数百年的财力收归朝廷,朝廷的财政状况很快就会大为改善,不仅是德庆皇帝可以吃饱,民力也能得到解放!到了那个时候,赵俊臣的重要性也会大幅降低。 相较于这些好处,德庆皇帝与那几位藩王的血脉情谊,根本就是无关紧要、不值一提。 好处固然是不少,但坏处也有很多。 朝廷目前正是专注于河套战事,废除南京六部的计划还在执行之中,更换储君的事情也是蓄势待发,可谓是正值多事之秋,德庆皇帝也是好不容易才能稳住局面。 这个时候,一旦是朝廷中枢再搞出了削藩风波,庙堂乱象就会进一步扩大,到时候就算是德庆皇帝也很难稳住局势了。 与此同时,太子朱和堉主动揭发此事,显然是想要接手这件案子,这也让德庆皇帝有些犹豫。 德庆皇帝担心朱和堉一旦是办成了这件事情,朝野声望就会大为高涨,这必然会影响到他的换储计划。 相较而言,詹善常虽然是已经成为了德庆皇帝监视赵俊臣的眼线,但他的死活也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罢了,哪怕是詹善常因为这件事情而失去了作用,德庆皇帝自然也有办法在“赵党”之中寻找一个新眼线。 就这样,听到朱和堉的弹劾之后,德庆皇帝并没有即刻表态,而是表情变幻的沉吟良久。 足足过了一盏茶时间之后,德庆皇帝终于是有了决定。 却是德庆皇帝突然想到,随着河套战事结束之后,朝廷若是想要彻底稳固河套地区的局势,就需要驻军、移边、开垦、建城等等事情,皆是需要投入天量的钱粮与物资。 所以,若是朝廷这一次可以趁机搞掉这几位涉案藩王的话,这笔钱粮物资很快就有了着落! 河套的事情关系到德庆皇帝的史书评价,乃是德庆皇帝目前心中最为重视的事情,这也让德庆皇帝终于是下定了决心。 于是,德庆皇帝马上就换了一副勃然大怒的表情,大怒道:“竟有此事?当真是胆大妄为!传朕旨意,即刻传召詹善常觐见!朕要亲自向他问话。” * 然而,德庆皇帝却不知道,就在他传旨召见詹善常的时候,詹府早已是彻底乱成了一团。 这一天的早上,詹善常的身边长随詹安,突然间在詹府书房之中大声哭喊了起来。 “老爷!老爷你怎么了老爷!快来人啊!快来人啊!老爷他……他死了!” 这般动静,顿时就引来了詹府之中所有人的注意力。 很快的,所有人匆匆赶到了詹府的书房,却是骇然发现——詹善常趴在书桌之上一动不动,身体冰冷僵硬,早已是没有了呼吸。 只见詹善常的右手上,还握着一个小瓷瓶,他的面前则是摆放着一份全新的奏疏。 见到詹善常的死亡之后,詹府顿时是哭喊声一片。 詹善常的夫人郭氏当场就昏迷了过去,詹善常的大儿子詹明德正在外地当官,小儿子詹明信的年纪不大,倒是还有些冷静,惊慌之余还记得派人报官。 詹善常毕竟是曾经的朝廷大员,顺天府接到詹府的报案之后,因为顺天府尹正在上朝的缘故,顺天府同知薛贵、通判张贺等人纷纷是亲自赶到詹府调查。 詹善常的死因很快就调查了出来,乃是饮毒而亡。 詹善常临死之前握在手里的瓷瓶之中,还残留着些许剧毒鹤顶红。 然后,顺天府的人又发现了詹善常的那份奏本。 这份奏本明显是要呈给德庆皇帝的,但因为案情重大的缘故,顺天府同知薛贵还是小心翼翼的打开奏本看了一眼。 然后,薛贵就发现这是一份请罪奏疏,詹善常在这份奏本之中坦诚了自己与藩王们暗中勾结的罪行,表示自己恶大难恕、罪该万死,明显是有以死谢罪的意思。 这个时代,查案并不像是后世那般讲究,也没有收集指纹、鞋印之类的手段,许多案件只要是案情经过看起来合理就算是结案了。 此时,见到詹善常手里的鹤顶红、以及他临死前留下的请罪奏疏,顺天府同知薛贵认为自己已是查明了案情真相,那就是詹善常乃是畏罪自杀。 不过,出于心中谨慎,薛贵还是特意招来了詹善常的小儿子詹明信、长随詹安、以及詹府管事李厚德三人问话。 詹明信目前只有十七岁,正在国子监读书,他的性子聪明伶俐,一向是最受詹善常的宠爱,也颇是熟悉詹善常的字迹。 所以,见到詹明信之后,薛贵只是稍稍宽慰了几句,就把詹善常的请罪奏本交给了他,问道:“你仔细辨认一下,这可是你父亲亲笔所写的字迹?” 詹明信连忙是打开奏本细看,却是一眼就认出了奏本之中的这些字迹,与詹善常的字迹一般无二。 与此同时,这份奏本里的内容,更是让詹明信的面色惨白。 他原本以为自己父亲的突然死亡就已经是天塌一般的大事情了,但如今才发现他的父亲乃是畏罪自杀,并且是犯下了勾结藩王的重罪,这样一来只怕是整个詹家都要受到牵连了。 “是……是我父亲的字迹。”詹明信颤声说道。 薛贵愈发是确认了心中判断,但还是转头向詹善常的长随詹安问道:“根据顺天府的判断,詹大人是昨晚晚上子时左右过世的,你为何是直到今天早晨才发现情况?” 詹安也同样是声音颤抖、表情慌乱,快声答道:“我家老爷昨晚回府之后,就让小人离开了书房,说是要独自一人准备一份重要奏疏,严令不让任何人打扰,小人只好是留在书房外面听候吩咐,即使是夫人她要见老爷都被小人给拦住了……一直等到今天早上,小人见老爷迟迟没有任何吩咐,即不叫茶也不见人,就忍不住进入书房查看,然后就发现……老爷他过去了!” 说话间,詹安的身体也是忍不住颤抖起来。 詹安的表现过于慌乱了,但这般情况下表现慌乱一些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薛贵认为自己已经找到了真相,詹安的说法也让薛贵进一步确定了心中判断,所以也就没有心中生疑,只是把目光转向了旁边的李厚德。 薛贵打量了李厚德两眼之后,眼中闪过了一丝诧异,只觉得李厚德的气质沉稳老练,不似是一个寻常下人。 但薛贵也没有多想,只是问道:“你是詹府的管事李厚德?听说詹大人昨天回府之后,只召见了你一人谈话?当时詹大人的表现如何?又与你谈了些什么?” 李厚德垂首答道:“老爷他昨日与小人谈话之际,确实是有些心思重重的样子,但小人当时完全没想到老爷已是心存死意了。” 听到李厚德的这般回答,薛贵顿时是眉头一皱。 詹安的表现慌乱,并没有引起薛贵的怀疑,反倒是李厚德的表现过于平静了,这让薛贵心中生出了怀疑。 与此同时,李厚德也完全没有回答薛贵的第二项问题,那就是詹善常与李厚德二人的昨晚谈话内容。 于是,薛贵的表情顿时是严肃了一些,追问道:“那你家老爷昨天晚上与你到底是交谈了些什么?你为何不说?” 李厚德见到薛贵的质疑,不由是稍稍犹豫了一下。 他与詹善常的昨晚谈话内容,涉及到詹善常为德庆皇帝监视赵俊臣的机密,这种事情无论如何都不能告诉顺天府的。 不过,若是李厚德随意扯谎的话,只怕是很快就会被拆穿。 最终,李厚德却是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铁牌递给了薛贵,轻声说道:“涉及朝廷机密,请大人恕我不能坦言相告。” 薛贵接过铁牌一看,却见到上面写着“东厂”二字。 看到这两个字眼之后,薛贵的双手顿时是微微一颤,险些把手里的铁牌跌落到地上。 与此同时,詹明信与詹安二人则是表情骇然的看着李厚德,完全没想到这位詹府管事竟是东厂之人! 薛贵的后台乃是周尚景,一般情况下倒也不是特别忌惮东厂,但这件案子一旦是涉及到了东厂,他很显然是不能继续调查下去了,否则就会发现一些不应该让顺天府发现的事情。 于是,薛贵当即是把东厂铁牌交给了李厚德,又转头向詹明信说道:“詹大人的死因,十有八九是畏罪自杀,这件案子还是上呈给朝廷决定就好,顺天府就不插手了……” 薛贵的话未说完,就见到一名顺天府衙役快步走入房间,快声禀报道:“宫中来了一位天使,说是陛下传旨,召詹善常即刻前往太和殿觐见!” 听到这名顺天府衙役的说法,房间内众人不由是面面相觑。 …… PS:恩,第一更,近五千字大章节,凌晨之后还有一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八十八章.尾声与开始(二). …… …… 德庆皇帝等待詹善常进宫觐见的时候,也与百官们商议着这件案子的处理之策。 然而,百官们对于这件事情皆是忌讳莫深,不敢表达出任何明确态度。 毕竟,这件事情实在是透着许多蹊跷。 都察院突然间收到了一封举报密信,举报信里面详细罗列着詹善常与藩王们相互勾结的罪证,但究竟是何人向都察院送去了这封举报信?又是通过哪种渠道收集到了这些罪证?他究竟是出于何种目的?究竟是为了针对詹善常还是为了针对那几位藩王? 这些事情,没有任何人能说得清楚,也没有多少人可以推断出这件事情的后续发展。 与此同时,这件案子毕竟是涉及到了藩王,德庆皇帝就算是今天做出了削藩的决定,也不可能会是针对全体宗室成员,否则就会削弱国本;削藩之后说不定还要设法安抚宗室,若是百官们今日当了出头鸟,事后也许就要遭到牵连。 更何况,这件事情的源头只是一封举报信,举报信里的内容看似是罪证确凿,但未必就一定是真实的,也有查无实证的可能性。 所以,德庆皇帝与百官们商议良久之后,依旧是没有得出任何结论,只是让户部调来了相关的鱼鳞图册与黄册进行查看,倒也确实是发现了许多修改与置换的痕迹。 德庆皇帝与百官们皆是清楚,这件事情还需要等到詹善常亲自出面解释。 说不定,德庆皇帝质询了詹善常之后,还要进一步的传召正在家中养病的赵俊臣进行质询——赵俊臣在户部的影响力可谓是根深蒂固,若说这件事情他完全不知情,却是任谁也不相信。 然而,就这样等待了一刻多钟的时间之后,德庆皇帝与百官们并没有等到詹善常的出现,反而是见到了顺天府同知薛贵。 薛贵进入太和殿之后,当即是下跪禀报道:“启禀陛下,就在今天早晨卯时,前任户部侍郎詹善常被詹府中人发现饮毒死于书房之中!当陛下您传召詹善常的时候,微臣正在詹府之中调查死因,又发现詹善常临死之前曾是写好了一份请罪奏疏,还请陛下查阅。” 说完,薛贵就把詹善常的请罪奏疏拿出来捧在头上。 听到薛贵的禀报之后,太和殿内所有官员皆是大惊失色,任谁也没有想到詹善常就这么死了。 很快的,德庆皇帝就接过了这份请罪奏疏,皱着眉头认真翻阅。 看完了詹善常的请罪奏疏之后,德庆皇帝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怀疑。 詹善常的突然死亡,似乎是因为他提前从都察院收到了消息,得知自己的罪行已经无法遮掩,所以才会畏罪自杀。 这般情况看似是很合理。 然而,德庆皇帝却是很清楚詹善常的性格,他认为詹善常在这般情况下无论如何也会心存侥幸,哪怕是坐以待毙,也绝对没有自杀谢罪的勇气! 所以,德庆皇帝认为詹善常的死亡颇是有些蹊跷。 若是詹善常还活着,德庆皇帝并不在乎他究竟是否还有监视赵俊臣的用处,朝廷大臣勾结藩王乃是德庆皇帝心中的最大忌讳之一,德庆皇帝必然是要重惩严罚,哪怕是失去了詹善常这么一个眼线,德庆皇帝今后也有办法再找一个新眼线。 然而,詹善常却是突然死了,这反而是引起了德庆皇帝的怀疑与重视! 并且,德庆皇帝第一时间就怀疑到了赵俊臣。 这是因为,詹善常的突然死亡,赵俊臣无疑将会是受益者之一! 若是赵俊臣通过某些渠道已是及时察觉到了詹善常的背叛,那么詹善常之死就是消除隐患、斩草除根!若是赵俊臣还没有发现詹善常的背叛,詹善常在死前独自承担了所有罪行,也可以彻底撇清赵俊臣与藩王们的罪行关系。 不过,德庆皇帝心中怀疑了赵俊臣之后,却依然是不动声色。 毕竟只是心中猜测罢了,还没有找到任何切实证据,所以德庆皇帝并不能当众表现出自己的怀疑,只能暗中调查。 于是,德庆皇帝看完了这份请罪奏疏之后,只是表情凝重的向百官们说道:“这份奏疏之中,詹善常坦白了自己与藩王们相互勾结的罪行……这样看来,藩王们暗中勾结户部官员篡改图册的事情,应该是不会有假了。” 说话间,德庆皇帝就把詹善常的请罪奏疏交给了大太监张德,又让张德把这份奏疏交给了几位阁老与部臣传阅。 就在几位朝廷重臣们相互传阅这份请罪奏疏之际,德庆皇帝又说道:“詹善常的突然死亡,确实有畏罪自杀的可能,倒也算是还留有一些敬畏之心……但这件事情涉及到了几位藩王,顺天府就不要参与后续的事情了,把所有事情交给锦衣卫负责。” 听到德庆皇帝的吩咐之后,薛贵心中长长松了一口,连忙是答应了下来。 这潭水实在太深,顺天府原本也不想参与其中,能够把事情推给厂卫自然是最好不过。 就在这个时候,几位朝廷重臣已经传阅完了詹善常的请罪奏疏。 相互对视几眼之后,沈常茂当即是出列表态道:“陛下,如今看来,詹善常暗中勾结藩王、私自篡改图册的罪行确实不假……然而,这件事情究竟是否只是詹善常的个人罪行,却也值得深思!众所周知,户部衙门从前一直都是赵俊臣独揽大权,若说这件事情赵俊臣毫不知情,只怕是绝无可能!所以,老臣认为,这件事情还需要继续调查下去。” 表态之际,沈常茂却是绕开了藩王们的罪行,直接把矛头指向了赵俊臣。 在沈常茂看来,这些涉案藩王究竟应该如何处置,还是交给德庆皇帝亲自决定为好,但这一次却是他攻讦赵俊臣的大好机会。 随着沈常茂的率先表态,几位阁臣与部臣皆是纷纷附和,周尚景沉吟良久之后,也是表态同意了沈常茂的说法。 唯有左兰山与陈东祥二人见到众人把矛头指向了赵俊臣之后,先后提出了一些异议,但显然是无法影响到舆论风向。 德庆皇帝则是一副依然信任着赵俊臣的样子,缓缓说道:“赵爱卿主持户部这几年,一向是功勋卓著,按理说不会涉及此案,但既然是众位爱卿皆是认为此事存有疑点,今后调查之际自然是应该详尽一些。” 听到德庆皇帝的这般说法之后,太和殿内的群臣们表情各异,许多官员皆是面现幸灾乐祸之色,皆是认为赵俊臣就要有麻烦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太子朱和堉则是再次开口问道:“父皇,涉案的藩王们又该如何处置?既然是詹善常已是认罪,就代表这几位藩王的非法兼并土地、欺压百姓、瞒产逃税的罪行皆是不假,也绝不能就这样轻易放过,儿臣自请调查此案!” 涉及到宗室之事,太子朱和堉也是百官之中唯一不需要忌讳太多的人,却是再一次提到了藩王们的罪行。 德庆皇帝心中反复考虑着利弊,沉吟良久之后,终于是点头道:“既然是你毛遂自荐,藩王们的案子就交由你来负责,朕也会传旨厂卫听命于你!不过,办案之际,你一定要务求谨慎、拿捏分寸。” 听到德庆皇帝的决定之后,朱和堉的表情间并没有太多喜色,反而是愈加严肃了一些,沉声道:“儿臣遵旨。” * 接下来,德庆皇帝与百官们又商议了一些事情之后,这场朝议终于是结束了。 不过,所有人皆是知道,随着詹善常与藩王们相互勾结的事情被揭发,一场浩大的风波很快就会席卷朝野,庙堂局势只怕是还要进一步混乱下去。 却说,这场朝议结束之后,百官们纷纷离去之际,朱和堉则是留在太和殿内稍稍是等待了一段时间。 朱和堉接下来就要负责调查几位涉案藩王了,这件事情可谓是非同小可,他原本以为德庆皇帝下朝之后会特意召见于他、私下里详细叮嘱一番。 然而,朱和堉左等右等,却一直都没有等到德庆皇帝的召见。 再然后,朱和堉就收到了消息,德庆皇帝下朝之后马上就召见了两厂一卫的负责人,也不知道究竟谈了些什么,但显然是不会再召见朱和堉了。 收到消息之后,朱和堉不由是有些心冷,面无表情的挪动脚步离开了太和殿,沉默的缓步走到了午门之外。 见到朱和堉出现之后,他的随身太监薛高连忙问道:“太子殿下,咱们接下来是返回太子东宫还是去哪里?” 朱和堉沉吟片刻后,却是轻声答道:“先去赵俊臣的府邸,听说他重病了,我也马上就要离开京城调查藩王们的案子,应该要趁机前去他的府里探望一下。” 听到朱和堉的吩咐之后,薛高表情间满是诧异。 身为朱和堉的随身太监,他自然是知道朱和堉这段时间的态度转变,但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朱和堉会主动去见赵俊臣。 然而,朱和堉却不知道,就在他乘轿赶往赵府去见赵俊臣的同时,锦衣卫指挥使洪锦与德庆皇帝进行了一番密谈之后,也同样是离开了紫禁城、向着赵府方向赶去。 …… 恩,第二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八十九章.深谈(一). …… …… 当太子朱和堉与锦衣卫指挥使洪锦二人赶往赵府的时候,赵俊臣正在赵府正堂之中接见另一位客人。 这位客人不是别人,正是詹善常的小儿子詹明信。 德庆皇帝一向是生性多疑,得知了詹善常的死讯之后,马上就怀疑这件事情另有隐情,更还把怀疑矛头指向了赵俊臣。 但詹明信的年纪尚轻,也不似德庆皇帝一般性子多疑,所以他完全不认为自己父亲的突然间死亡与赵俊臣有任何关系。 实际上,因为李厚德在顺天府调查詹善常死因的时候被迫表明了东厂身份,詹明信反倒是坚信詹善常的死因就是畏罪自杀,并且还认为詹善常乃是被德庆皇帝给逼死的。 对于詹明信而言,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逻辑——詹府中出现了东厂耳目,然后詹善常暗中勾结藩王的罪行就被揭发了出来,再然后詹善常就突然死了,一切证据皆是表明詹善常的死因乃是饮毒自杀,再加上詹善常临死之前的那份请罪奏疏——很显然,詹善常就是被德庆皇帝给逼死的。 詹明信自然是不敢怨恨德庆皇帝,反而是心生惶恐,生怕自己父亲的罪行会牵连到全体詹家族人。 所以,等到顺天府众人离开了詹府之后,詹明信逼迫自己强行冷静下来思考了良久,很快就赶到了赵府求见赵俊臣,希望赵俊臣看在两家人的过往情谊份上,可以出手庇护詹家老少。 * 此时,赵府正堂之中,赵俊臣坐在主位之上,依旧是一副精神萎靡的模样,一双眼睛则是若有所思的打量着正跪在自己面前的詹明信。 而詹明信则是一副孤苦无依的可怜模样,埋首哭诉道:“赵阁老,求求您,一定要救救我詹家老少!父亲他的罪行严重,已是畏罪自杀了,但府里却是出现了一位东厂耳目,晚辈担心陛下他不会轻饶,说不定很快就会牵连到詹家族人,如今我詹家也只能指望您了!” 赵俊臣打量了詹明信片刻之后,目光中闪过了一丝满意。 这个詹明信很显然是有利用价值的。 詹善常的突然间死亡,必然会引来流言纷纷,赵俊臣这个时候当然是要厚待詹家族人,既是为了摆脱自身嫌疑,也是为了建立自己重情念旧的形象。 而且,看詹明信的态度,他显然是认为德庆皇帝逼死了詹善常,这般认知也有助于赵俊臣下一步的推波助澜。 所以,听完了詹明信的哭诉之后,赵俊臣也是轻轻一叹,表情间满是伤感,自责道:“唉!快起身说话吧!说起来,这件事情我也有责任!昨晚我收到了相关消息之后,就紧急找到了你的父亲商议对策,因为这件事情的性质过于严重,所以我的语气也就重了一些,又因为自己确实没有把握的缘故,也就没有保证自己一定能庇护他安然无恙……没曾想,你的父亲竟是就这样畏罪自杀了!” 说话之际,赵俊臣的表情愈发伤怀,摇头道:“等到今天早晨的时候,收到你父亲的过世消息之后,我就一直是自责不已,若是我昨晚的态度稍稍缓和一些,又或者是稍稍宽慰他几句,这件事情也许就不是今日这样了……” 詹明信听到了赵俊臣的自责之后,反倒是对于赵俊臣的感观愈佳了,只觉得赵俊臣会为了詹善常的死亡而自责,显然是把詹善常视为自己人的缘故。 于是,詹明信连忙说道:“这件事情哪里能怪赵阁老!晚辈亲眼看过了父亲的请罪奏疏,又有东厂番子隐藏在府里监视,也明白父亲他的罪责严重!赵阁老您当时态度稍是严厉一些,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件事情,也只能怪我父亲得罪了小人,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都被刻意针对,屡屡遭到都察院的弹劾,更是被揭发了与藩王勾结的事情,所以才会走投无路、自寻短见!只是,父亲他过世之后,我詹家也就失去了顶梁柱,只怕是马上就要垮掉了……” 说到后面,詹明信忍不住又是语带哭音。 赵俊臣又是摇头一叹,轻声宽慰道:“放心吧,我会保你詹家安然无恙的! 说起来,我名下的几份产业之中,还有你父亲的许多股份,每季都能分到不少红利,按理说你父亲亡故之后,这些股份就应该转让给别人了,但我依然会给你们詹家留着这些股份,每季分红也依然是一分不少,足以保证你们詹家所有族人今后衣食无忧了! 除此之外,等到后天的下午申时,会有许多朝廷大员赶到这里与我相谈议事,他们全都是你父亲的故旧,到时候你也来这里与他们见上一面,尽早搭建自己的人脉关系,你如今正在国子监读书,很快也要参加科举入仕了,提前搭建人脉对你的未来发展也有好处!” 见到赵俊臣不仅是承诺会庇护詹家,更还要保留詹家的人脉与利益,詹明信愈发是感动莫名,只觉得赵俊臣顾念旧情、恩情极厚。 于是,詹明信连忙是再次跪地叩谢赵俊臣的恩德,表情激动的大声说道:“赵阁老的大恩大德,詹家一族永记于心,从今往后一定是衔草结环、马首是瞻!” 而就在赵俊臣让詹明信快些起身的时候,赵大力则是匆匆走入赵府正堂,禀报道:“赵大人,太子朱和堉与锦衣卫指挥使洪锦两人一同来到府外,说是有事拜见。” 赵俊臣微微一愣,问道:“太子?洪锦?他们二人可是一同来的?” 赵大力连连摇头道:“不是,只是前后脚过来的,他们二人见到对方之后,也很是意外。” 赵俊臣的眼神微微闪烁着,沉吟片刻后,点头道:“既然是一同来了,那就一同见吧。” 说完,赵俊臣转头看向詹明信,说道:“原本是想留你在府里一同用膳的,但不论是太子殿下还是洪指挥使,皆是不可怠慢的大人物,所以今天我就不留你了,等到后天再与你谈话。” 詹明信已经把赵俊臣视为詹家的今后靠山,自然是不敢耽搁赵俊臣的正事,连忙点头道:“赵阁老您的正事要紧,晚辈不敢打扰,这就离去了!” 说完,詹明信向着赵俊臣再行一礼,然后就在赵府下人的带领下离开了。 等到詹明信离开之后,赵府正堂之中似乎是只剩下了赵俊臣一人。 然而,赵俊臣却是轻声说道:“洪锦这个时候突然出现,显然是詹善常的事情已经惊动了厂卫,厂卫查案之际向来是百无禁忌,绝不能让他们找到任何把柄!”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就见到牛辅德从赵府正堂的屏风后面走了出来,低声禀报道:“大人不必担心,在顺天府众人离开詹府之后,趁着厂卫尚未接手的空当,我已经安排詹安、李珏、李翠三人离开了詹府,伪装成了詹安与李翠二人趁乱私奔的样子,厂卫绝对寻不到他们的下落,自然也就寻不到任何证据。” 听到牛辅德的回答之后,赵俊臣轻轻点头。 詹善常的“畏罪自杀”,就是这三人具体负责的,只要是厂卫的人找不到他们三人,这件事情就不会让人寻到任何破绽。 牛辅德犹豫了一下之后,又说道:“不过,陛下安排厂卫调查詹善常的事情,必然是心中生了怀疑,詹安他们这个时候突然间消失不见,肯定是会进一步增涨陛下的疑心,这件事情只怕是不好收场。” 赵俊臣却是毫不在意,缓缓说道:“自然是不能让这件事情太早收场,这些若有若无的疑点,也是我刻意留给陛下他们看的。唯有如此,才可以转移他们的注意力,让他们错以为这件事情会成为了我的破绽,然后他们才会跑进这条死胡同里走不出来! 这般做法,固然是有些风险,但若是没有这件事情转移陛下与各位权臣的注意力,他们就会把注意力投向其他方向,紧紧盯着我的一举一动,我的许多计划也就无法顺利展开了。”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牛辅德稍稍迟疑了一下,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 随着德庆皇帝与朝中各派对于赵俊臣的忌惮已是越来越深,对于赵俊臣的监控力度也会愈来愈强,这无疑会影响到赵俊臣的许多计划。 所以,詹善常的这次“自杀”,不仅是赵俊臣的根除隐患之计,也是为了转移德庆皇帝与几位权臣的注意,让他们专注于调查詹善常的死因真相,也就错过了某些真正重要的事情。 牛辅德认为赵俊臣的这般做法太过冒险了,但他思来想去之后,也还是认同了赵俊臣的计划。 赵俊臣如今已是成为了庙堂里的出头鸟,既是遭到了德庆皇帝的猜疑,也是遭到了百官们的妒恨,乃是四面楚歌的局面。 在赵俊臣返回京城之初,还不等他有任何动作,就已经连连遭到了各方势力的暗中算计,若不是赵俊臣突然间表示了告病请辞,打乱了所有人的计划,赵俊臣眼下必然已是焦头烂额了。 不过,赵俊臣的告病请辞终究只能拖延一时,等到各方势力反应过来,就必然是还要刻意针对,所以赵俊臣就必须要搞出一些动静出来,误导各派的判断,为自己赢得一些喘息机会。 声东击西、瞒天过海,这也算是赵俊臣的惯用手段了。 赵俊臣的几项计划皆已是到了收尾阶段,等到这几项计划彻底告一段落之后,赵俊臣才可以再次稳住脚跟。 想到这里,牛辅德轻轻摇头,却是再次退回到了屏风后面。 赵府正堂之中,也再次只剩下了赵俊臣一人。 只见赵俊臣的目光不断波动着,却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 一时间,赵府正堂陷入了沉默之中。 但赵府正堂的沉默并没有持续太久,赵大力很快已是引着太子朱和堉与锦衣卫指挥使洪锦二人进入了房间。 …… 家里突然停电,这一章是在网吧里匆匆写成的,字数较少,大家见谅。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虫子的目前困境,请诸君一观. 这几天,虫子的闺女被感染了手足口病,幼儿园的大部分孩子都遭殃了,所以就忙着给闺女换幼儿园。 但虫子这两天没有更新,主要还是自己的原因。 《摄政》这本书,主线情节的走向与人物命运的结局,早就已经安排好了,各项伏笔也早就埋下。 但最近,究竟要如何推动情节发展,虫子的思路有些混乱。 这种混乱主要是缘于两部分。 首先,这本书的卖点无疑就是权谋,但虫子最近明显能够感觉到,老读者们对于相关方面的阈值提高了。 这段时间以来,一些老读者通过各种渠道提出了意见,认为主角赵俊臣的权势发展过于顺利了,又或是认为赵俊臣的某些计划的成功,存在着刻意为之的味道。 简而言之,相同水准的权谋情节,已经无法让老读者们感到兴奋与新鲜感了。 这让虫子不由是开始考虑,自己能不能换一种写法?自己能不能构想出更高水准的权谋情节?要不要让赵俊臣今后某段时间狠狠栽一个跟头、丰富本书的情节内容? 但这三者都不容易,写法并不是说换就能换的,更高水准的权谋情节也不是马上能够想到的,让赵俊臣栽跟头很容易,但《摄政》这本书里的官场环境,主角一旦栽跟头之后就是万劫不复的局面,如何让他再爬起来也是一个需要认真考虑的问题。 所以,虫子有些左右为难。 然后,则是虫子在权谋方面的灵感积蓄,已经逐渐耗尽了。 虫子一直强调,这本书很难写,这不仅是因为权谋情节的构思很难、想要保持人物的智商水准很难,最重要的是——这本书完全没有固定套路可以借鉴。 举个例子,如果虫子想要写一本纨绔子弟的历史文、又或是写一本无限流、再或是写一本灵气复苏类的网文,大家只看书名就可以猜到这些网文的模版与套路,但《摄政》是一本纯权谋,很难找到可以借鉴的模版与套路,虫子只能是独自摸索与尝试。 若是有可以借鉴的套路与模版,虫子灵感不足的时候,只需要借鉴一下就好了,但这本书完全不行。 所以,最近这段时间,随着虫子的灵感枯竭,已经开始下意识的重复自己的过往套路了。 描写詹善常背叛主角的情节,虫子下意识就想要用反间计来收尾,但虫子又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主角此前就已经使用过两次反间计了,虫子不愿意重复过去的情节,所以就直接把詹善常算计死了,这样描写的代价就是收尾变得更加困难了。 再然后,虫子写完了上一章,却又突然发现,“故意卖出破绽、转移政敌注意力”的计策,很早之前也同样用过了。 这让虫子意识到,自己在权谋方面的灵感积蓄,已经逐渐耗尽了。 脑子里倒是还有一些没有使用过的权谋灵感,但这些灵感或是不适合古代官场环境,又或是要留在完本的时候使用,剩下的灵感积蓄已经不多了。 想要构思出全新的权谋情节,原本就不容易,想要保持每天更新的同时,还要不断推出全新的权谋套路,又要让大家觉得新鲜与满意,那就更加困难了。 写到主角返回京城的情节的时候,虫子曾被一些读者吐槽过情节推进过慢,那就是虫子尝试着想要构思一些全新情节、但尚未理清思路的缘故。 所以,目前的情况下,想要让大多数读者感到满意,虫子就必须要赶在灵感彻底耗尽之前,把这本书的情节推进到收尾阶段——收尾阶段的所有情节,虫子很早之前就全部构想好了,倒是不会有灵感枯竭的困境。 这就是虫子这几天以来反复考虑的事情。 * 说实话,这本书既难写又不赚钱,虫子坚持到了现在,就是为了有始有终,不想让读者们失望,尤其是老读者们追这本书已经好几年了,虫子想要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代。 但按照曾经的思路与手法写下去,有始有终的交代是有了,但读者们究竟会不会满意呢?若是大家不满意的话,虫子的这些努力又有何意义?直接大纲遁就好了。 这本书目前已经写到了大半,距离完本还有不到百万字的情节,而且收尾阶段的情节也早就构思好了, 虫子的目前困境,就是如何把过渡情节安排得更加精彩、让大家都感到满意。 这几天,虫子反复思索,也想到了一些切入点,但尚未理清。 不过,最迟下周周一,虫子就会恢复更新,希望后面的情节会让大家满意。 这几天的断更,请大家见谅!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九十章.深谈(二). …… …… 等到赵大力引着两位贵宾进入赵府正堂之际,赵俊臣已经收敛了面庞上的阴郁与沉思,依然是一副大病未愈的萎靡样子。 朱和堉与洪锦二人的身份贵重,赵俊臣在“重病之际”依然是不失礼数,率先起身相迎,只是神情困苦、语气颓唐,拱手缓缓道:“见过太子殿下、见过洪指挥使!两位贵客大驾光临,当真是蓬荜生辉,奈何我眼下正是大病未愈、腿脚亦是乏力异常,未能远迎、万望海涵!” 开口之际,赵俊臣却是暗暗观察着朱和堉与洪锦二人的神态变化、猜测他们的来意。 另一边,见到赵俊臣这般“拖着病体”主动问候,朱和堉与洪锦二人自然也是不敢怠慢,皆是快步走到赵俊臣的面前,或真或假的表示关切。 朱和堉的神情明显有些僵硬,沉声道:“听闻赵阁臣身体有恙,特意赶来探望……赵阁臣既然是身体不适,就不必多礼了,快快回到座位歇息就是。” 洪锦的表情间满是诚恳与关切,完全不见他身为锦衣卫指挥使的杀伐威势,连声道:“大家都是朝中同僚,赵阁臣千万不要客气,我与太子殿下一样,这次拜访赵府主要是为了探望赵阁臣的病情,赵阁臣完全不必在意这些虚礼。” 听到朱和堉与洪锦二人的关切慰问,赵俊臣轻轻点头,就这样顺势坐回原位,并没有继续客套。 与此同时,朱和堉与洪锦二人也是分别落座,赵府的仆从则是奉上了茶茗。 接着,洪锦偷偷观察了太子朱和堉一眼,却发现朱和堉的表情依然僵硬,却是一副鼻观口、口观心的模样,明明是三人当中地位最为尊贵,却是完全没有主动开口、挑起话题之意。 很显然,朱和堉这个时候的心情颇是尴尬——他曾经与赵俊臣势同水火,也曾经多次当众表示赵俊臣乃是一个罪不容赦的国贼,但如今则是主动登门拜访、显然是想要缓和双方关系,这一幕偏偏又让洪锦撞见了,自然是好生尴尬、浑身不自在。 洪锦却是一个人精,这个时候自然是不会面现异常,反而是主动挑起了话题、避免了冷场的情况出现。 只见洪锦的表情愈发诚挚,又向赵俊臣说道:“赵阁臣这段时间以来的丰功伟绩,让人好生钦佩,说是国之柱石也不为过!我那个不成器的侄儿洪高功,也得到了赵阁臣的诸多照拂,听闻赵阁臣凯旋归京的消息之后,我就一直想着寻机与赵阁臣叙旧,向赵阁臣表达自己的钦佩与谢意,谁曾想还不等我送来拜贴,就听到了赵阁臣突然昏倒的消息,一时间也顾不得礼节,就匆匆赶来赵府探望了,还望赵阁臣勿要怪我来得唐突。” 这短短几句话,就热络了气氛、拉近了关系,就好似他与赵俊臣乃是世交好友一般。 赵俊臣则是连连摇头,叹道:“唉!我也是从未想到,自己的年纪尚轻,身体已是这般不堪,只不过稍稍操劳了一段时日,就完全不堪承受了,如今不仅是积劳成疾,还留下了许多病根…… 返回京城之后,承蒙陛下的信任、同僚的推举,得以入阁辅政、位列阁臣之尊,但我受宠若惊之余,心里也是明白,自己的身体状况已是无法承担这般重担了!这两日以来,我屡次向陛下请辞,奈何陛下一直是没有回应……” 说到这里,赵俊臣的面色愈发凄苦,抬眼看着朱和堉与洪锦二人,又道:“说起来,太子殿下乃是储君之尊,洪指挥使则是陛下身边的近臣,还望两位能够代我向陛下进言,请求陛下恩准我的辞呈、让我可以安心休养……否则,依我目前的身体状况,只怕是不久后还会再出状况!”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请求之后,朱和堉与洪锦二人皆是面现微变、不敢回应。 朱和堉看到赵俊臣的苍白面色、听着赵俊臣的虚弱语气,再联想到赵俊臣的这般病情完全是为了朱家江山,不由是心生怜悯,但他稍稍犹豫了片刻之后,却是没有任何表示。 朱和堉很清楚,他如今在德庆皇帝的面前已是没有任何影响力了;与此同时,朱和堉出于自身立场的考虑,也完全不希望赵俊臣这个时候提前退出朝堂。 所以,朱和堉只是沉默不语,并没有回应赵俊臣的请求,但也没有说出任何敷衍搪塞之言。 另一边,洪锦也是叹息摇头,就好似感同身受一般,又劝道:“赵阁臣千万不要多想,陛下乃是圣君,对待我等臣子一向仁厚,这次未能准许你的辞呈,只是因为朝廷目前正值战时,户部的任务尤其繁重,实在是离不开赵阁臣的理财与周转的手段,这完全是出于陛下的倚重与信任…… 要依我看,这也不是一件坏事,赵阁臣处理了户部诸事之余,该歇着就歇着,余下的朝务大可以不去理会,等到赵阁臣彻底养好了身体,依然还是阁臣之尊,陛下是刻意为赵阁臣你留着内阁位置呢,这般圣眷可是羡煞旁人啊!” 见到朱和堉与洪锦皆是没有答应自己的请求,赵俊臣摇头叹息之后,却也不再强求什么。 赵俊臣的这般表态原本就是一种伪装,既是为了误导朱和堉,也是为了误导洪锦背后的德庆皇帝,自然是不会纠缠太久。 当然,这种误导究竟能有多少效果,还要以观后效。 * 接下来,赵俊臣又与两位宾客交谈了一段时间。 期间,赵俊臣讲了些西北边疆的近况,朱和堉与洪锦则是说了些庙堂中枢的近期变动,氛围还算是热络。 然而,朱和堉与洪锦二人这一次拜访赵俊臣,所谓“探病”终究只是借口,实际上则是各有所图,但他们都不愿意让对方知晓自己这次拜访赵俊臣的真实意图,如今只好是讲一些可有可无的闲话以拖延时间,期望对方会按耐不住主动离开。 这样一来,即使是有洪锦的精于世故、善于察言观色,但三人之间的谈话依然是渐渐变得尴尬了起来。 赵俊臣却是不愿意就这样消耗时间,眼见这场谈话迟迟没有切入正题的迹象,就刻意的轻咳两声,语气也变得愈发虚弱无力,缓缓说道:“还请太子殿下与洪指挥使见谅,我还想要与两位继续相谈下去,但身体已是有些坚持不住……若是二位没有别的事情,我就不陪着二位谈话了。”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表述,朱和堉与洪锦皆是面色微变,也知道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 最终,朱和堉稍稍迟疑了一瞬之后,但依然是没有任何表示,显然是认为自己可以等到明天再来拜访赵俊臣,并不急于眼下。 然而,洪锦这一次拜访赵俊臣,则是带着德庆皇帝的特别使命,完事之后还要回到宫中复命,眼见到朱和堉依旧是不动神色,洪锦终于是硬着头皮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来意。 “说起来,除了探望赵阁臣的病情之外,我这里也确实还有两件事情,需要向赵阁臣咨询一下。”洪锦表情恢复了严肃,缓缓道:“首先是户部侍郎詹善常的畏罪自杀之事,这件事情有些蹊跷之处!根据锦衣卫的调查,就在詹善常畏罪自杀之前,曾是连夜赶来赵府拜访赵阁臣……现如今锦衣卫奉命调查这件案子,却是希望赵阁臣能够告知,詹善常昨晚拜访赵府之际的详细经过。” 赵俊臣的眉头一皱,明确表达了自己的不喜,反问道:“怎么?锦衣卫难道是怀疑詹善常的自杀与我有关系?” 洪锦连忙摇头否认,说道:“这怎么可能,赵阁臣的身份贵重、品性高洁,又岂能与这种事情有关?这次讯问只是例行公事、例行公事而已!” 按理说,洪锦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即使是面对赵俊臣的时候也完全不需要小心翼翼,但如今不知是因何缘故,却是刻意说了软话。 赵俊臣的心中暗暗添了几分警惕,表面上则是面色稍缓,叹息着说道:“说起来,这件事也确实与我有很大关系!昨天晚上,詹善常眼见到自己勾结藩王收取贿赂的罪行暴露,就跑来这里求我为他遮掩……但这种事情关系到朝廷法纪,我又岂能徇私?当即就严正拒绝了他。” 不论洪锦与朱和堉信或不信,赵俊臣依然是自顾自说了下去,又道:“不过,念在往日旧情,我终究还是心软了一些,知晓了他的罪行之后,并没有及时向陛下弹劾于他,反而是给了他一次机会,让他主动向陛下坦白请罪,期望他可以借此来减免一些罪行,但如今回想起来,或许是我当时的态度太过严厉了,最终才把他逼向了畏罪自杀之途…… 说起来,我曾经是户部尚书,所以詹善常的诸般罪行也有我监管不力的过错,就在半个时辰之前,我已是上呈了请罪奏疏,也再次向陛下提出了辞呈之意,只可惜陛下他依旧是没有任何回应。” 话声落下之后,赵俊臣又是一声叹息,连连摇头。 说起来,赵俊臣见到朱和堉与洪锦二人之后,就一直是摇头叹息不断,完全是一副意志消沉、心灰意冷的模样。 另一边,洪锦则是一副深信不疑的样子,连连点头道:“原来如此,这样一来,詹善常畏罪自杀的前因后果也就完全说得通了。” 然后,洪锦也没有继续纠缠詹善常自杀的事情,又说道:“至于第二件事情,则是与西北边防有关系!前段时间以来,赵阁臣送到京城中枢的几份奏疏之中,曾是多次表示西北边防已是彻底糜烂,不仅是边军将士多为老弱怯战之辈,各地的官员与商贾也多有勾结鞑靼之事…… 时至今日,陛下已是下定决心,要彻底整顿西北各省的边防,尤其是那些勾结鞑靼的官员与商贾,必须要严查严惩、一举杜绝内忧!这件事情,陛下已是全权交给了锦衣卫负责。” 说到这里,洪锦的表情间闪过了一丝得意。 从前,锦衣卫固然是势大权重,但时刻都要遭到东厂的节制与指挥,而这段时间以来,随着东厂屡次办事不利,西厂则是动荡不断,德庆皇帝许多时候颁布旨意之际却是绕开了东西两厂、直接交给了锦衣卫,意味着锦衣卫的权势与影响力的显著提高。 但洪锦很快就隐藏了自己的得意,反而是面带恳求之色,又说道:“当然,我也知道,西北边疆的局势极为复杂,锦衣卫对于边远之地的控制力也是薄弱了一些,我有心要为陛下分忧,却是完全没有头绪,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从何处下手,所以就来这里求教赵阁臣了!赵阁臣这段时间以来主掌西北各省的军政诸事,对于这些事情必然是洞若观火、了如指掌的,还望赵阁臣可以指点一二!” 听到洪锦的这般请求之后,赵俊臣却是陷入了沉默之中。 直到良久之后,赵俊臣终于是缓缓说道:“目前正是西北战事最为焦灼之际,蒙古人的反扑可谓是气势汹汹,也最是需要边疆各地的官商军民们齐心协力的时候,若是锦衣卫选在这个时候大兴诏狱,必然是人心惶惶,说不定还会延误战机、损伤士气,实在是大为不妥!更何况,这件事情我早就做了处置,以三边总督王铮、巨贾汪家为首的绥靖势力也早就被彻底根除,还有必要再查一遍吗?” 洪锦表情认真,笑着点头道:“当然是很有必要,这种些里通外寇的不臣之辈,必须要根除才行!又岂能错漏一人?赵阁臣当初调查之际,时间颇为匆忙,前后也就两个月左右,只怕是不能一网打尽,说不定还有漏网之鱼!当然,还请赵阁臣放心就是,陛下他最是英明,固然是决心要整顿西北边防,但一切都要等到战事尘埃落定之后,在此之前锦衣卫只是以暗中调查为主,绝不会大动干戈的。” 顿了顿后,洪锦稍稍加重了语气,强调道:“还望赵阁臣可以明白,这一切都是陛下的意思!” 听到洪锦的这般说法,赵俊臣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阴鸷。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很显然,不论是德庆皇帝意欲整顿西北边防,还是锦衣卫即将要进行的调查,都是针对赵俊臣的举动,这一切都是为了打击赵俊臣在西北各省的势力与人脉。 在赵俊臣掌控陕甘军政大权之初,并没有预料到自己今后可以率领西北边军大胜蒙古联军,也没有预料到自己今后可以大范围收服西北各地的官商与将士,所以也就没有多想,就连续向德庆皇帝上呈了许多份奏疏,表示西北边防已是糜烂至极,必须要朝廷出手彻底整顿。 赵俊臣当时写这些奏疏的时候,皆是出于一片公心,但如今再看,却是搬着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陕甘各地的官员、商人、军队等等,如今皆已是纷纷投靠于赵俊臣的门下,成为了赵俊臣的实力组成的重要一环,这股力量固然是糜烂至极,但赵俊臣依然是不愿意轻易放弃,所以朝廷一旦是开始整顿西北各地的军政,赵俊臣的势力就必然会遭到极大的打击。 当然,赵俊臣早就预料到,德庆皇帝迟早会出手清洗自己在陕甘各地的势力,但赵俊臣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德庆皇帝会是这般心急,西北边疆的战事明明还是最为焦灼之际,他就已经是迫不及待的暗中准备了! 至于洪锦这一次向赵俊臣“请教”,更是给赵俊臣挖了一处陷阱,绝对是不安好心。 一旦是赵俊臣给予了洪锦任何指点,不论这种“指点”是真是假、是多是少,也不论洪锦是否相信赵俊臣的“指点”,锦衣卫今后在西北各地大兴诏狱之际,都可以举着赵俊臣的旗号,表示锦衣卫抓捕某些文武官员、商贾士绅完全是出自于赵俊臣的“举报”! 到了那个时候,陕甘各界就会认为是赵俊臣出卖了他们,赵俊臣的威望很快就会毁于一旦! 所以,赵俊臣这个时候绝不能给予洪锦任何回应。 然而,洪锦的理由正大光明,更是强调这一切都是德庆皇帝的意志,却是容不得赵俊臣拒绝。 事实上,赵俊臣早就防备着德庆皇帝的清洗与打压,在陕甘三边也留下了许多布置与后手,如今大都还在进行之中,正是需要争取时间。 最终,赵俊臣并没有拒绝洪锦的请求,只是说道:“陕甘三边的军政事宜,确实是千头万绪、牵一发而动全身,而我这些时日则是头脑昏沉、思路不清,一时间也不知应该如何帮助洪指挥使……这样吧,还望洪指挥使可以宽容几日,容我理清好思路之后,整理出一篇文字,再交给洪指挥使,如何?” 洪锦沉吟片刻后,却也没有步步紧逼,只是笑着说道:“依照陛下的旨意,我再过三五日时间就要赶往西北调查了,还望赵阁臣可以赶在我离京之前把这篇文字备好。” 赵俊臣轻轻点头,道:“这是自然,绝不会让洪指挥使为难!” 得到答复之后,洪锦满是千恩万谢之意,又稍稍客套了几句话之后,眼角余光扫了太子朱和堉一眼,马上就告辞离开了,却是没有任何要留下来旁听赵俊臣与朱和堉之间谈话的意思。 眼见到洪锦干脆利落的快步离开之后,自从进入赵府之后绝大多数时候皆是寡言少语的朱和堉,也终于是缓缓开口说话了。 …… 恩,恢复更新,为2020年开一个好头。 另,新的一年,祝大家身体健康、万事皆顺!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九十一章.深谈(三). …… …… 对于洪锦的告辞离开,赵俊臣并没有任何挽留的意思。 等到洪锦离开房间之后,赵俊臣满是沉思之色,似乎是专注于思考自己与洪锦的刚才那场谈话,并没有主动理会太子朱和堉,颇有些刻意怠慢之嫌疑。 但实际上,赵俊臣的眼角余光,一直都在暗暗打量着太子朱和堉的神情变化。 说起来,赵俊臣已经有很长时间未能与朱和堉单独交谈了。 而这段时间以来,朱和堉的境遇变化极大,不仅是屡屡遭受德庆皇帝的冷待,庙堂地位也是日益边缘化,储君之位随时都有废黜之危,曾经的追随者们则是纷纷另寻新主,百官们背后的冷言冷语、以及暗含幸灾乐祸的眼神,让他颇是尝到了一些世情冷暖。 经过了这些挫折之后,朱和堉的性情必然会发生了某些变化。 人们经历了重大打击之后,无非是会发生两种变化,或是把自己的失败归咎于环境与他人,愈发的敏感易怒、怨天尤人;又或是反思自身、心理重建,变得更加成熟与理智。 这两种变化之中,前者很轻松,所以也很普遍,却只会让人原地踏步,后者很痛苦,所以也很罕见,却可以让人得到真正的成长。 此时,赵俊臣刻意表现出了一些怠慢之意,就是为了试探太子朱和堉的性情究竟发生了何种变化! 针对朱和堉的不同反应,赵俊臣也会采取不同的策略。 事实上,等到洪锦离开了赵府正堂之后,太子朱和堉的态度变化颇是有趣,也颇是引人深思。 洪锦刚才还留在房间的时候,朱和堉一直都是脸色僵硬、难掩尴尬,就好像他依然还是一个城府浅薄之辈,并不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与想法——这也是所有人对于太子朱和堉的固有印象。 然而,等到洪锦离开房间之后,朱和堉却是须臾间就调整了自己的神态,不仅是表情变得从容,眼神也是异常平静,完全不见此前的僵硬与尴尬,就好像他拜访赵俊臣乃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很显然,刚才不仅仅是赵俊臣与洪锦二人戴着面具,太子朱和堉也同样戴着面具,他伪装成一副依然不够成熟的样子,借此来麻痹锦衣卫指挥使洪锦——以及洪锦背后的德庆皇帝! 只不过,朱和堉为何要这样做? 按理说,朱和堉的储君之位早已是岌岌可危、摇摇欲坠,这个时候朱和堉最是应该竭尽全力、不放过任何机会的向德庆皇帝证明自己的成长与成熟才对,但朱和堉又为何要刻意藏拙、隐瞒自己的变化? 与此同时,朱和堉又为何没有隐瞒赵俊臣? * 就在赵俊臣暗暗思索的时候,朱和堉并没有因为赵俊臣刻意摆出的怠慢态度而出现任何羞恼之态,只是确定了赵俊臣确实是不打算率先开口之后,就用一种带着怀念的语气,主动说道:“赵山才赵先生当初还在世的时候,就多次劝我与赵阁臣携手合作!甚至,直到他病逝之前弥留之际,也是反复叮嘱于我,说是我今后若是遇到了危急之时、万难之事,一定要试着联系赵阁臣、向赵阁臣寻求帮助。” 很显然,朱和堉的这一番话经过了认真思量。 朱和堉与赵俊臣的过往冲突太多、矛盾太重,短时间内很难是相互信任、也很难是平静交流。而赵山才则是两人共同欣赏的人才,也曾极力化解两人之间的敌对关系,现如今朱和堉率先提及赵山才的事情,显然是他与赵俊臣之间最合适的开场话题了,不仅是容易赢得赵俊臣的信任,也容易引出后续话题。 赵俊臣的眼神轻闪,表情间似乎也闪过了一丝怀念,态度很是配合的说道:“是啊,每次见到太子殿下,臣也会想起赵山才的种种事迹,他是一位大才,若不是天妒英才的话,有他的辅佐与手段,太子殿下的眼下境遇、乃至于庙堂的整体局势,必然会是有些不同!” 说到这里,赵俊臣又问道:“不过,太子殿下此时突然提及赵山才的临终之言,可是遇到了危急之时、万难之事,需要臣的协助?” 朱和堉坦然点头,完全没有遮掩与绕圈子的意思,直接说道:“我目前的情况,赵阁臣必然已是洞若观火了!坦白说,如今在父皇的心中,废黜之事早已是必然,只是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寻找一个恰当的借口罢了! 我却不愿束手待毙,有心想要挽回局面,今日的朝会之上,也特意从父皇那里揽下了调查藩王的任务!此事关系重大,若是办成了自然是功在千秋,但若是办砸了也必定会遭到反噬,对我而言可谓是破釜沉舟,所以我想要请赵阁臣协助我办成此事!” 说到这里,朱和堉却是突然闭上了口,并没有提及自己将会给予赵俊臣怎样的回报,只是安静等待着赵俊臣的回应,表情间满是坦然与诚恳。 显然,他不仅是在等待赵俊臣的答复,也在等待赵俊臣提出具体条件! 然而,赵俊臣却是陷入了沉默之中,久久没有回应,似乎是有些犹豫不决。 见到赵俊臣的这般作态,朱和堉苦等良久之后,迟迟不见赵俊臣的回应,忍不住又说道:“若是赵阁臣能助我成事,等我到侥幸稳固了储君之位,赵阁臣在史书工笔之中的评价,就一定会是盖棺定论,当是明朝数百年来的第一名臣,世人赞咏、流芳百世!” 这就是朱和堉想要给予赵俊臣的好处了! 若是赵俊臣的青史地位盖棺定论的话,自然是不用担心自己今后会被卸磨杀驴了,算是给予了赵俊臣一份长远保证。 这也是赵俊臣一直以来最为渴望的东西。 不过,听到朱和堉的这般说法之后,赵俊臣却没有任何激动之意。 很显然,朱和堉经过了诸般挫折之后,他的成长与变化要比赵俊臣的预想之中更为明显! 他懂得伪装了,直到洪锦离开这里之前,任谁都没有发现他的诸般变化! 他懂得变通了,所以他主动来到这里拜访赵俊臣,想要与赵俊臣合作,提出了赵俊臣最为渴望的保证。 他也拥有了心机与城府,自从两人开始交谈之后,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皆是经过了详尽的考量。 这般变化,让赵俊臣颇有些不适应! 但讽刺的是,这般变化明明是赵俊臣一直以来所期望看到的,因为赵俊臣很清楚朱和堉唯有这般变化之后,两人之间才会有合作的可能! 然而,当赵俊臣发现朱和堉确实是按照自己的期望发生变化之后,这样一位有城府、有心机、懂得变通与伪装的太子殿下,赵俊臣却是不敢相信他的任何保证了! 最终,赵俊臣的眼神微微波动着,说道:“答复之前,有几件事情,我想要询问太子殿下!”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九十二章.问与答(一). …… …… 对于赵俊臣的这般反应,太子朱和堉似乎是早有预料,沉声答道:“赵阁臣若是心有疑虑的话,就直接开口询问就是,我必然是知无不言!” 听到朱和堉的这般答复,赵俊臣先是不紧不慢的清了清喉咙,然后则是端起茶盏轻饮了一口,似乎是并不在意接下来的这场问答。 当赵俊臣开口提问的时候,语气也略有随意,但他的眼神却是充满了的凝重与认真。 “我想要知道,太子殿下可是心意已决、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保住自己的储君之位?陛下如今已是下定决心,要让七皇子朱和坚成为新任太子了!而太子殿下与七皇子乃是一母同胞,向来是感情深厚!所以,若是想要稳住储君之位,太子殿下今后不仅是要想方设法的对抗陛下,更还会与七皇子殿下反目……你可是做好了这般心理准备?” 询问之际,赵俊臣的目光炯炯,完全不放过太子朱和堉的任何神态变化。 这个问题,可谓是至关紧要,既是为了进一步试探太子朱和堉的性情变化程度,也是为了打探太子朱和堉对于德庆皇帝以及七皇子朱和坚的真实看法。 尤其是,朱和堉对于七皇子朱和坚的真实看法,以及朱和堉是否已经发现了朱和坚的真实底细,这将是影响赵俊臣最终决定的关键因素。 在此之前,朱和坚在朱和堉的眼里就是一个完美无暇的胞弟与亲人,不仅是异常信任朱和坚的任何说辞,也不会向朱和坚隐瞒任何秘密。 也正是因为这般情况,赵山才当初对付朱和坚的时候,才会是困难重重、无处下手! 时至今日,眼看着朱和堉即将失势、朱和坚很快就要成为新一任储君,赵俊臣的敌友关系也发生了变化,不仅是朱和堉想要与赵俊臣结盟保住自己的储君之位,赵俊臣的心中也有扶持朱和堉压制朱和坚的选项。 这样一来,若是朱和堉的态度不变,依旧是对朱和坚推心置腹、毫无防范的话,赵俊臣也会面临着赵山才曾经的相同困境,到时候就算是朱和堉得到了赵俊臣的全力辅佐,也依然会被朱和坚玩弄于鼓掌之间。 当然,朱和堉对于德庆皇帝的态度变化——他对抗德庆皇帝的立场是否坚定——也是赵俊臣的重要考虑因素。 另一边,朱和堉仿佛也早就猜到了赵俊臣会提出类似的问题,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意外与无措,直接答道:“贞观之风,到今歌咏……所以,赵阁臣大可不必怀疑我的决心!” 赵俊臣的古文功底很一般,所以他并不知道“贞观之风,到今歌咏”这句话出自于《旧唐书》,乃是评价“玄武门之变”的句子。 不过,赵俊臣是一个聪明人,好歹是明白贞观乃是唐太宗李世民的年号,也很清楚李世民当年的夺位手段,所以他很快就猜到了朱和堉这一句话的暗示。 简而言之,朱和堉这是表示自己为了稳住储君之位,不惜是学当年唐太宗一般发动政变! 所以,听到这般回答之后,赵俊臣一时间再也无法控制表情,脸上不由是闪过了一丝震惊之色。 赵俊臣猜到了朱和堉经历了这段时间的挫折之后会发生变化,刚才也初步见证到了朱和堉的变化,但直到现在……赵俊臣才发现朱和堉的变化究竟是多么巨大,说是改头换面也不为过! 与此同时,朱和堉的这般坦诚表态,也算是他寻求赵俊臣结盟的诚意之一了。 赵俊臣稍稍卸下了一些伪装,表情间显出凝重之色,算是给予朱和堉这般诚意的回报,再次问道:“我……我万万没想到,只是数月时间未见,太子殿下的变化竟是如此之大!若是半年之前,这般念头根本不可能出现于太子殿下的心中!……却不知,太子殿下为何会有这般翻天覆地的变化?见到太子殿下的这般变化,我心中着实有些不安啊!又或者说,是什么事情,让太子殿下这般坚定,要不惜一切代价保住储君之位?” 朱和堉沉默片刻后,却是面现苦笑。 然后,朱和堉抬手解下了自己头上的太子冠冕,然后又解开了束发,任由头发披散而下! 顿时间,赵俊臣见到了大片大片的斑白! 粗略估算一下,朱和堉的鬓发已经有三成以上的数量彻底变为花白之色! 等到赵俊臣看清楚这一切之后,朱和堉又默默的束好了鬓发、戴上了太子冕冠。 做完这一切之后,朱和堉缓缓说道:“也怪我从前持身太正,自从成为太子储君以后,固然是办砸了一些事情,但也从来都没有任何足以被废黜的大错!所以,父皇他下定决心要废黜于我之后,必然是心中很是为难,想要废黜我却又寻不到合适的理由,所以就打起了‘太子失德’、‘屡教不改’的主意!” 说话之际,朱和堉的表情依然平静,但他的声音之中满是苦涩,又道:“这数月以来,我前后已是七次被父皇传诏训斥、五次被父皇下旨禁足于东宫、四次被迫在百官面前认错告罪,更是还有一次‘失德不孝’的罪责! 呵!当真是颜面扫地、威望尽失!说是沦为朝堂笑柄也不为过!这让我每一天都是焦躁难安、每一夜都是辗转难眠、每时每刻都是满面愁容……再等我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已是满头华发了!这般压力与打击之下,心态自然是有了些变化。 尤其是前些日子那次莫须有的失德不孝之罪,对我而言更是打击极大!父皇他偶感风寒之后,传召皇子们入宫探望的时候,偏偏是刻意漏掉了我这个太子储君,然后又传旨到东宫、措辞严厉的训斥于我,说我没有在病榻前伺候,乃是不孝失德,我接旨之后当即就大病了一场…… 也许是我与清流们接触多了,对于自己的青史评价、身后名声,一向很是在意,一想到自己今后会被史书评价为无德无道的昏聩废太子,心中就满是苦楚!而父皇他的偏心与无情,更是让我痛意难平……所以,我无论如何也要保住储君之位、为自己正名!这是出于我的一份私心! 但是,除了这一份私心之外,我想要保住自己的储君之位,同样也是出于一份公心!” 听到朱和堉的这一番话,赵俊臣的表情间带着半真半假的同情之色。 但听到朱和堉的最后一句话之后,赵俊臣不由是眉头轻扬,追问道:“哦?却不知太子殿下的公心又是源自于何处?” 自从赵俊臣与朱和堉二人单独相处之后,朱和堉的表情就一直是平静且又坦然。 但这个时候,听到赵俊臣的追问之后,朱和堉的神态终于是再次发生了变化,充满了无法描述的复杂情绪。 然后,朱和堉缓缓说道:“这份公心就是——我这段时间反复思考之后,依然认为自己才是继承皇位的最佳人选!至于七弟……他的各方评价都太好了,几乎所有人都喜欢他、拥戴他,所以若是让他继承皇位,大明江山必将会迎来一场灭顶之灾!” 听到朱和堉的这般说法,赵俊臣心中的第一反应就是朱和堉已经发现了七皇子朱和坚的真实面目,所以才会这般排斥朱和坚成为储君,决心要不折手段的保住储君。 但细细品味了朱和堉的这一番话之后,却又觉得不像是朱和堉发现了朱和坚的真实面目,朱和堉对于朱和坚的排斥似乎是另有原因。 于是,赵俊臣再次追问道:“哦?七皇子的各方评价都太好了,所以他继承皇位之后就会让大明江山迎来灭顶之灾?太子殿下为何要这样说?” …… PS:最近三章的字数不多,内容也不复杂,但我确实是思考了很久才做出了决定——这段情节涉及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太子朱和堉的心性是否应该出现根本性的变化,以及……太子朱和堉的所谓“成熟”,究竟应该付出怎样的代价。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九十三章.问与答(二). …… …… 这一次,朱和堉依然是没有太多迟疑,坦然答道:“其实,最开始的时候,当我发现父皇他决意想要废黜于我、另立七弟为新任储君之后,内心深处自然是有些失落、不甘与愤慨,但也同样有些轻松…… 毕竟,我担任储君的这些年来,说是一事无成也不为过,还办砸了许多事情,这让我不免是有些怀疑自己,认为自己的心性与能力,并不足以继承大统,强行登基只会是误国殃民…… 与此同时,七弟他与我情同手足、感情深厚,我一向是深信他的品行与见识,而且就像是我刚才所说的那样,与我这些年来的天怨人怒、四处树敌不同,七弟他近乎得到了所有人的称赞与认同,成为储君也是众望所归的事情…… 等到我被废黜之后,由他来接手储君之位,无疑是最佳选择!所以,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已是心中放弃反抗了,只等着父皇他寻到合适时机之后颁布废黜我的旨意,然后就这样浑噩一生!” 解释之际,朱和堉娓娓而谈,很有耐心也很有诚意,满是交心的样子。 至少,看上去是这样。 然后,朱和堉话锋一转,又道:“不过,我在认命之余,眼见到七弟逐步走向台前,口碑也是愈来愈好,朝野各方皆是对他称赞有加,心中不由是生出惊羡之意,毕竟这是我一直都渴求而不可得的事情,所以我就开始认真揣摩七弟的一言一行,详细探究七弟的待人处事之道,想要明白自己的差距究竟在哪里…… 然而,我越是揣摩与探究,就越是觉得事情有哪里不对劲,颇是苦苦思索良久,也终于发现了真相——而真相就是,七弟他之所以有口皆碑、各方赞颂,只是因为他心性太随和,从来都是不争不辩,见到父皇有了好大喜功,他从来都不会提醒,见到官员们的麻木不作为,他也从来都不会斥责,见到清流们的某些想当然耳的做法也从来都不会驳斥,为了维持一团和气,任何事情都可以容忍,自然是获得了各方好感! 只是,像是七弟这样的性格,若是作为亲人与朋友,自然是皆大欢喜,但又岂能继承大统、成为九五之尊?我这些年来虽说是一事无成,但也知道朝廷的积弊已深,近年来只是依靠周尚景、赵阁臣等人的手段与威望勉强支撑,必然是无法坚持太久,随时都会陷入乱局,这个时候最需要有人立场坚定的改变局面、改革积弊,最不需要的就是表面上的一团和气、宁事息人! 所以,我思来想去,最终反而是认为,我这些年来固然是一事无成、屡屡碰壁,但我依然是继承大统的最适合人选,因为我深刻明白朝廷的目前情况,而且我也不惧怕变化!反之,若是把江山交给七弟这样的老好人,我大明江山只怕是就要步入末途了!” 说到这里,朱和堉终于是讲完了内心想法,也再次恢复了沉默,只是把目光投向赵俊臣的面庞,等待着赵俊臣的反应。 在赵俊臣的印象之中,朱和堉向来是言简意骇、寡言少语,这还是赵俊臣第一次见到朱和堉一口气讲出这么多的话语。 在朱和堉的注目之下,赵俊臣再次端起了茶盏轻饮茶茗,掩饰着自己的目光波动。 朱和堉的这一番话若是没有参杂太多虚假的话,那么赵俊臣确实是收获了许多关键情报! 似乎,朱和堉依然没有察觉到朱和坚的真实面目与狼子野心,反而还是认定了朱和坚乃是一个性格随和的好人。 不得不说,朱和坚在朱和堉心中的形象早已经彻底固化了,而且朱和坚的伪装也是异常真实,朱和堉很难是产生别的想法。 不过,这段话语之中,所蕴含的眼光见识、城府心机,同样是让人不可小觑。 借着这段讲诉,朱和堉不仅是为自己争夺储位寻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让自己完全站在了大义制高点上,许多细节之处更是颇费心思、引人深思! 比如说,朱和堉先是坦诚自己这些年来的失败,这既是为了揭过他与赵俊臣之间的过往矛盾,隐晦的向赵俊臣认错,也是在暗示自己今后将会改变作风,化解赵俊臣的心中疑虑! 又比如说,朱和堉列举朝廷的诸般积弊的时候,先后提到了德庆皇帝的好大喜功、官员们的麻木不仁、清流们的想当然耳,皆是与赵俊臣没有太多关系的过错,反而是提到了赵俊臣利用各种手段支撑庙堂局势的功绩。 再比如说,朱和堉讲诉到最后,还多次提到了“改变”、“改革”之类的词汇,显然是明白赵俊臣最是擅长这类事情、对于这类事情也是最感兴趣,借此来增加他与赵俊臣的合作可能! 简而言之,这些细节之处颇见功夫,显然是朱和堉提前猜到了赵俊臣的这项问题,也提前做好了预案——这也同样表明了朱和堉的成长。 最重要的是,赵俊臣还从朱和堉的这一番话之中,察觉到了一丝朱和堉本人也未必察觉的情绪。 那就是“嫉妒”。 朱和堉提到朱和坚被朝野各方共同称赞的时候,在看似坦然的描述之中,隐藏着一丝嫉妒。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一丝嫉妒情绪,朱和堉才会刻意的寻找朱和坚继承大统后的不良后果,最终才会有了今日的这番说辞! 当然,这段时间以来,两人的境遇实在是天差地远、反差强烈,朱和堉会心生嫉妒执意也是人之常情,任谁也不可避免,并不能说朱和堉心生嫉妒就是人品不佳、小肚鸡肠。 事实上,察觉到了这一丝并不明显的嫉妒之后,赵俊臣反而觉得这是好事! 朱和堉太过信任朱和坚了,而这丝嫉妒之意将会成为一颗种子! 想到这里,赵俊臣放下了手中茶盏,面带钦佩的说道:“原来如此,太子殿下当真是出于一片公心,让我好生敬佩……只不过,我这人过于谨慎,这里还有几个问题,需要太子殿下继续回答!”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九十四章.问与答(三). …… …… “太子殿下你……为何要最终选我合作?即使是不谈你我二人过往的种种矛盾,以太子殿下如今的眼光见识,自然是看得明白我的目前境遇,较之太子殿下还要更为险恶……太子殿下就这样与我合作,难道就不怕将来一同沉船吗?” 询问之际,赵俊臣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凝重与认真,相较于刚才的随意态度,可谓是截然不同。 看上去,经过了这样一番问答之后,赵俊臣似乎已经被太子朱和堉逐渐说服了,所以他还想要从太子朱和堉这里获得更多的诚意与承诺。 注意到赵俊臣的态度变化,朱和堉表情间忍不住闪过了一丝喜色,依然是对答如流,马上道:“原因有很多,首先是因为赵山才赵先生病逝之前的影响,他一直是极力想要化解你我之间的敌意、促成你我二人的合作之后,我自然是深信他的眼光与判断…… 然后则是因为我这段时间已是明确看到了赵阁臣的变化——我当初与赵阁臣有矛盾,既是因为自己的心胸与眼界不足,也是因为赵阁臣的某些作为确实是损及了朝廷与百姓,但赵阁臣如今已是庙堂之中不可或缺的柱石,诸般做法也是利于国民……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原因,则是因为我认真思索了赵阁臣近年来的几项政绩,发现赵阁臣你一直都在利用变革之手段,竭尽所能的改变朝廷积弊,而我也同样认为朝廷的目前情况已经到了不变不可的地步了,所以你我二人的目标也是完全相同…… 所以,赵阁臣的目前境遇固然是有些凶险,但依然是我心目中的最佳选择,只要是你我二人可以同心协力,任何凶险都有希望渡过!还希望赵阁臣可以相信我的诚意,我的所有决定皆是经过了长时间的深思熟虑……至于你我二人的过往矛盾,就让它彻底揭过去吧。” 朱和堉的回答,依然是滔滔不绝、听上去诚意十足。 另一边,听到朱和堉的回答之后,赵俊臣似乎也是愈加的心动与满意了。 * 但实际上,这场谈话从一开始,朱和堉的言行与表现就没有超乎于赵俊臣的预料范围,并且赵俊臣也没有完全信任朱和堉的回答。 毕竟,赵俊臣前后所提出的这三项问题,若是归纳总结起来,就是分别为了试探太子朱和堉的立场、决心、与诚意。 朱和堉这一次拜访赵俊臣既然是为了寻求结盟,对于这些问题自然是早有预案,他的这些答案皆是长篇大论、逻辑清晰、诚意满满、说服力十足,显然都是经过了认真准备与深思熟虑。 也正是因为朱和堉的准备充分,所以赵俊臣反而不会完全相信他的这些答案。 但赵俊臣依然是陆续提出了这三项问题,这般做法并不是为了浪费时间,而是为了试探朱和堉的变化、收集一些信息之余,也让朱和堉自以为一切都在掌控之中,进而降低他的警惕心理——到时候,赵俊臣就会趁机提出一个必然会让他措不及防的问题。 相较于从前,朱和堉确实是变得成熟了不少,但这种变化主要是源自于性格与城府,但他的心机与算计却不可能会在短时间内得到彻头彻尾的进化。 毕竟,一个人的心机算计究竟是强是弱,主要是缘于这个人的历练、经验、才智等等方面,并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见到明显变化的。 在这个领域,朱和堉也同样有不可小觑的进步,但相较于赵俊臣这样一位经验丰富的老手,他依然是会时不时的露出破绽! 此时,眼见到赵俊臣的反应,朱和堉的目光深处闪过了一丝幸喜,对于自己的表现也很是满意,只觉得自己的苦心没有白废,他与赵俊臣的结盟即将就要达成。 就在这个时候,赵俊臣又问道:“只听这一番回答,就明白太子殿下已是彻底成熟了……却不知,你可有把自己的决心与立场,透漏给陛下与七皇子殿下?” 对于这个问题,朱和堉依然是早有定论,直接答道:“并没有!对我而言,争取赵阁臣的支持,才是如今最重要的事情,一切后续都要依据赵阁臣的态度而定!所以,得到赵阁臣的答复之前,我并没有把自己的立场变化告知于父皇与七弟……在他们二人看来,我的诸般表现,都只是彻底认命之前的垂死挣扎罢了!” “太子殿下的支持者大都是朝野的清流,他们与我的关系却是不大好,甚至是充满了敌视,若是太子殿下与我合作,难道就不怕那些清流们心生不满、背弃于你?” “关于这一点,赵阁臣完全不必担心,自从你率领边军击溃了蒙古联军之后,你的朝野风评已是改善了许多!更何况,赵阁臣与崔家结亲之后,崔阁老一定是乐于见到我与赵阁臣联手的局面!崔阁老虽然已经告老致仕,但也曾经是清流领袖,拥有很高的威望,只要有我与崔阁老一同为赵阁臣说话,赵阁臣的风评彻底改变也并非不可能……” 说到这里,朱和堉又突然是面现苦笑,继续道:“更何况,自从七弟他逐步走向前台之后,清流们似乎也更乐意接受他,相较于我过往的一事无成,七弟他毫无疑问更能让清流们施展抱负,我如今只是名义上的清流魁首罢了,实际上已经逐步被清流们抛弃了……而且,即使是我依然还能得到清流们的拥护,我依然会坚定不移的与赵阁臣化敌为友、达成合作,这是我的最终决定,绝无可能改变!” 得到这般答案之后,赵俊臣脸上多了一丝笑意,似乎是愈加满意朱和堉的态度了。 说到这里,朱和堉目光炯炯的看着赵俊臣,面现期待的问道:“赵阁臣可还有什么问题?对于我的表态可还满意?” 在朱和堉看来,赵俊臣显然是已经彻底倾向于与自己结盟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赵俊臣却是眼中闪过一缕精芒,突然之间提到了某件朱和堉完全没有想到的事情。 只见赵俊臣的语气突然多了些咄咄逼人的味道,说道:“既然如此,我自然是信了太子殿下的诚意,也很愿意与太子殿下化敌为友、达成合作,只要……太子殿下你能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答应我最后一项条件! 我的问题是——当初赵山才病逝之前,曾给太子殿下你留下了一封密信,对不对?而这封密信的内容,则是涉及到了某项计划,并叮嘱了你一些事情,对不对?你如今的诸般决定与做法,也是受到了这封密信内容的影响,可是如此?而我的条件就是,我要知道那封密信的具体内容!”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朱和堉顿时就是身体一震、面色巨变!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九十五章.把戏(一). …… …… 在此之前,因为这场谈话的顺利进展,让朱和堉的心中放松了警惕,只觉得自己与赵俊臣的结盟计划已是近在眼前、成功在即。 但赵俊臣这次的提问与要求,过于突然、过于敏感,也完全超出了朱和堉的预想,即使是他的城府心机已是成长了许多,这般措不及防之下依然是无法控制的面色大变。 当朱和堉的表情变化落在赵俊臣的眼里之后,许多事情也就无法隐瞒了! * 事实上,赵山才当初临终之际,确实是曾给朱和堉留下了遗书密信! 那段时间,赵山才发现自己已是命不久矣之后,既没有惊恐失态、哭天喊地,也没有自暴自弃、怨天尤人,反倒是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专注与意志、也投入了全部的余生与心力,不眠不休的查阅情报、整理信息、推演朝局、思考对策! 这般无以伦比的觉悟与勇气的激发之下,赵山才的头脑变得前所未有的敏锐,他的心智与眼光也大幅超越了往日水准! 最终,赵山才把自己的所思所谋,尽数留在了遗书密信之中,临终之际郑重的交给了朱和堉。 可以说,遗书密信之中的内容,不仅是凝结着赵山才的生前所有智慧,也是他辅佐朱和堉、实现自身政治志向的最后一搏! 而且,赵山才交给朱和堉的遗书密信并不是只有一封,而是足有三封之多! 这三封遗书密信之中,却只有第一封是真正留给朱和堉的,另外两封遗书密信则是拜托朱和堉分别转交于德庆皇帝与新任太子太师王保仁二人。 那时候,朱和堉还是一位谨守底线的规矩君子,转交之际并没有偷看另外两封遗书密信的内容。 有趣的是,德庆皇帝与王保仁收到了赵山才的遗书密信之后,表现可谓是截然迥异、正反鲜明。 德庆皇帝看过了赵山才的遗书密信之后,很快就变得面色阴沉、似怒似忧,深深打量了朱和堉一眼之后,就突然询问朱和堉是否曾有偷窥过这封密信之中的内容,得到了否定答案之后,德庆皇帝的眼神愈发是复杂至极、可谓是难以形容。 最终,德庆皇帝先是摇头叹息一声,然后就命人取来了一根火烛,亲手把赵山才的遗书密信烧成了灰烬,却是至始至终都没有向朱和堉透漏任何信息。 说起来,也正是从那天以后,德庆皇帝对待朱和堉的态度就变得急转直下、愈发恶劣了,七皇子朱和坚也正是从那时候开始逐步从幕后走向台前。 另一边,当朱和堉把另一份遗书密信交给了新任太子太师王保仁之后,王保仁的表现却是截然相反,可谓是喜不自禁、异常兴奋,也毫无隐瞒的意思,很快就把这封遗书密信里的全部内容尽数告诉了朱和堉。 简而言之,赵山才在遗书密信里交给了王保仁一份天大的好处! 却说,自从赵山才进入东宫辅佐朱和堉之后,就一直是竭尽所能的为朱和堉蓄养势力、聚拢资源,再等到赵山才临死之际,已是积累了一笔不可小觑的庙堂资本——包括了一个已经初见成效的情报机构、数十名被他秘密招纳的中下层朝廷官员、以及数目不菲的各类资源等等。 等到赵山才病逝之后,这些资源已是无人可以驾驭,正是一笔让人垂涎的政治遗产,赵山才把它们尽数交到了王保仁的手中,希望王保仁得到了这笔政治遗产之后能够更好的效忠与辅佐太子朱和堉。 那时候,王保仁刚刚离开南京六部、抵达京城中枢不久,正式接任太子太师之位也不过是半天时间,正是根基最浅、势单力薄之际,得到了这样一笔政治遗产之后,很快就可以站稳脚跟、扩张实力,自然是底气大涨、幸喜若狂。 事实上,若不是得到了赵山才的这一笔政治遗产,王保仁前段时间也不会那般干脆利落的出卖了整个南京六部,以换取德庆皇帝让他入阁辅政的承诺。 可以说,赵山才的两封遗书密信分别交给了德庆皇帝与王保仁之后,皆是深远的影响了庙堂局势的走向! * 至于赵山才真正留给朱和堉的那一封遗书密信,更是洋洋洒洒足有数十页之多! 这封遗书密信之中,前半部分内容乃是赵山才对于庙堂局势今后发展的详细分析,又提出了几项应对之策,朱和堉看过之后只觉得自己颇受启发、受益匪浅。 这段时间以来,朱和堉的诸般做法与决策,包括他近期的藏拙表现、以及他积极寻求与赵俊臣结盟的决定,也同样是深受赵山才的这封遗书密信的影响。 然而,这封遗书密信的最后几页,却是完全不同于前面那些内容的条理清晰、真知灼见,皆是一些看似没有任何实际意义、也没有任何关联、让人完全摸不到头脑的内容与建议。 最开始的时候,朱和堉还以为这些莫名其妙的内容与提议,只是赵山才临终病重之际神志不清的表现,并没有太过在意,但心底深处却又有一种莫名预感,隐隐觉得这些内容之中暗藏着某些自己无法理解的深意,也就下意识的牢记于心,等待时间为自己揭开答案。 等到庙堂局势这段时间以来的诸般变化,竟是隐隐呼应了那些看似毫无意义的内容与提议之后,朱和堉的心中预感也就愈发强烈,认为赵山才遗书密信最后部分的那些内容与提议必然是隐藏着某些至关紧要的线索与伏笔,说不定就会在今后某些关键时刻产生逆转乾坤的效果! 依照朱和堉的猜测,也许赵山才临终之前曾是制定了一项极为庞大隐秘的计划,却又因为朱和堉当初尚不成熟的缘故,赵山才只是向他透漏了极少一部分内容,所以那封遗书密信的最后部分内容才会是看起来毫无联系、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 朱和堉一向最是推崇赵山才的眼光智慧,当他隐隐察觉到了这一点之后,不仅没有责怪赵山才的刻意隐瞒,反而是心中暗喜,只觉得自己多了一些成功机会与翻盘希望。 此时,听到了赵俊臣直接向他索要赵山才的遗书密信之后,朱和堉顿时是大为紧张、也极为警惕。 朱和堉下意识的认为,赵俊臣的真正图谋,必然是遗书密信之中最后那一部分的内容! 毕竟,赵山才的遗书密信前半部分内容、看似是极为重要的局势分析与策略谋划,固然是远见卓识、入木三分,但也皆是过于循规蹈矩了,赵俊臣的谋略眼光同样不差,很容易就可以猜到、也很轻易就可以破解。 唯有最后那些看似无用却又隐含深意的内容与提议,极有可能就是赵山才的剑走偏锋、出奇制胜之策,未必就在赵俊臣的算计之中,自然是引来了赵俊臣的窥探与觊觎! * 如今,朱和堉固然是很想要与赵俊臣结盟,但两人的志向心性毕竟是完全不同,即使是今天得以顺利结盟,这种盟友关系也是非常脆弱的,谁也不知道能够维持多久,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破裂翻脸,这般情况下朱和堉又如何敢把底牌交给赵俊臣? 于是,朱和堉表情大变之余,也是心念急转,暗暗思考着应对之策。 朱和堉也知道自己的表情变化落在赵俊臣的眼里之后,遗书密信的事情已经无法隐瞒,他这个时候若是强行否认的话就是没有诚意的表现,与赵俊臣结盟的计划也就要彻底失败了。 所以,他如今既不能直接拒绝赵俊臣的提问与要求,也不能就这样乖乖的向赵俊臣双手奉上自己的底牌,必须要寻到一个两全之策。 最终,朱和堉的表情变幻片刻之后,磕磕巴巴的反问了一个看似很天真的问题:“赵阁臣你、你为何会知道密信的事情?” 这般反问,看似是不打自招、直接承认了遗书密信的存在,再配合上朱和堉的惊慌表情,一时间就像是他已经被打回原形、变成了从前那般毫无城府的模样。 但实际上,这件事情既然已经无法隐瞒,这般不打自招的反问也就无碍大局,反而可以趁机试探赵俊臣的底细,摸一摸赵俊臣究竟知晓了多少消息。 另一边,赵俊臣的表情间带着一丝玩味,静静观赏着朱和堉的神态失措、以及失措之后的应变与表演。 该怎么说呢,朱和堉的应变表现很是不错,但终究是太嫩了,这点小手段过于仓促与直白,他的真实意图完全瞒不过赵俊臣的眼睛。 于是,赵俊臣似笑非笑道:“据我所知,赵山才临终之际曾是留下三封遗书密信,对不对?除了太子殿下得到一封之外,还分别留给了陛下与王保仁各一封,对不对?……” 说到这里,赵俊臣稍稍停顿了片刻,然后又用一种更加轻缓的语气,继续说道:“其实,赵山才临终之前所写的遗书密信,并不是只有三封,而是拢共有四封!……太子殿下你不妨猜一猜,赵山才他把第四封遗书密信交到了谁的手里?” …… 祝大家在新的一年里身体健康、事业顺利。 恩,恢复更新。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无题 这本书的主题,可谓是“三观不正”。 所以,虫子在写作过程中,曾经设想过很多关于“恶人总是得逞、好人不得善终”的情节,却一直都不敢写的太深太多。 毕竟,大家看了会心里不痛快,虫子写着也是浑身不舒服。 但今天凌晨的时候,看到了李文亮医生已经病逝的消息,真的是心里难受,只觉得有某些东西堵住了胸口、搅动着内脏,恶心、发麻、无力——再看到李文亮医生已经怀孕八个月的妻子与他的老父母亲也同样感染肺炎的消息,更是彻底失眠了。 还以为自己早就麻木与习惯了。 好人应该有好报,这是虫子小时候一直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这个世界的真相却是截然相反。 很痛苦、很无奈。 而更无奈、更痛苦的事情,是我们自己的无能为力、麻木顺从、以及和光同尘。 顺便剧透一下,这本书的下一个剧情,是关于一场鼠疫的故事。 恩,写这个故事,纯粹是因为他能够加快完本进度。 再一次,祝大家新的一年里身体健康、事业顺利。 无论如何,身体健康最重要!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九十六章.把戏(二). …… …… “其实,赵山才临终之前所写的遗书密信,并不是只有三封,而是拢共有四封!……太子殿下你不妨猜一猜,赵山才把他的第四封遗书密信,交到了谁的手里?” 讲话之际,赵俊臣的声音轻柔缓和、态度也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但他的眼神却像是刀子一般锐利,紧紧盯在朱和堉的脸庞之上。 根据赵俊臣的恶劣秉性,这往往是他自认为胜劵在握的表现。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朱和堉的表情顿时间又是大变,原本只是顺势伪装的震惊失措,这一刻却是由假变真了! 朱和堉万万没想到,赵俊臣所知晓的消息,不仅是要远远多于自己的想象,更还掌握着某些即使是自己也完全不知道的情报! 朱和堉的表情不断变幻着,喃喃自语道:“第四封?赵山才的遗书密信,竟是还有第四封?怪不得……” 然后,朱和堉没有继续自语,只是抬眼与赵俊臣对视,再次反问道:“怪不得赵阁臣是这般老神在在,可是赵山才临终之前把他的第四封遗书密信,交到了赵阁臣的手上?我记得赵山才病情最重的那段时间,只有一次离开过太子东宫,而那次他离开东宫正是为了与赵阁臣见面!” 赵俊臣笑着点头,说道:“太子殿下你猜得不错,赵山才的第四封遗书密信,正是交到了我的手上!……以太子殿下的见识眼光,如今也应该猜到赵山才临终之前的部分谋划了!” 说到这里,赵俊臣用一种略显刻意与浮夸的赞叹语气,继续说道:“不错!赵山才临终之前,曾是制订了一个极为隐蔽、极为巧妙的计划!而这项计划的核心内容,正是他临终之际所留下的那四份遗书密信! 他把这些遗书密信分别交给了陛下、王保仁、太子殿下、以及本阁之后,各方势力皆是受到了密信内容的影响,或多或少的改变了最初的想法与判断!这样一来,也就把庙堂局势导向了他所期望的方向! 呵呵,赵山才当真是一个旷古少有的奇才,明明已是不在人世,却依然可以这般深切的影响朝局走向,不论人心还是时局,都被他算计了进去! 即使是我已经隐隐猜到了他的大致想法,即使是陛下的性格向来是固执多疑,即使是王保仁乃是一个自私自利之辈,却也都被他影响了判断!这是因为,所有人看过了赵山才交给自己的那一封遗书密信之后,皆是认为赵山才写在遗书密信之中的提议对于自己最为有利……就这样,所有人都是毫无察觉的被他利用了。 但若是就这样任由庙堂局势顺着他所引导的方向不断进展下去,再等到今后的某些关键时刻,他所预埋的某些伏笔就会发挥出扭转乾坤的作用,朝廷局面也会出现天翻地覆的变化!到了那个时候,太子殿下你……也许就会成为最后的胜者!” 听到赵俊臣像是咏叹一般的夸赞说法,朱和堉愈发是表情变幻不定。 赵俊臣的说法略有夸张之嫌,却也印证了朱和堉这段时间以来的心中预感。 这样一来,朱和堉也就愈加不愿意把自己手里的那封遗书密信交给赵俊臣了,这不仅是赵山才临终之前的心血所系,也是朱和堉成为最终胜者的希望所在。 所以,朱和堉的表情再一次变幻许久之后,也终于是恢复了最开始的镇定与冷静,道:“没想到,赵阁臣竟是了解这般之多,远远比我更多!只怪我当初尚不成熟,所以赵山才他虽然是苦心为我谋划大计,却又不敢让我知晓全盘,如今还需要从赵阁臣这里才能知晓一些事情,真是愧事!” 说到这里,朱和堉话锋一转,继续与赵俊臣对视着,问道:“也就是说,父皇、王保仁、赵阁臣、以及我各自得到了一份赵山才的遗书密信之后,也就各自掌握着赵山才所制定的秘密计划的其中一部分,唯有得知了这四封遗书密信的所有内容,才可以窥探到赵山才的计划之全貌,可是如此?” 赵俊臣点了点头,悠悠道:“是的!赵山才的这项计划,我知道其中一部分,太子殿下也知道其中另一部分,我们二人都知道王保仁的那一部分内容,而且我还大约可以猜测到陛下所得到的那封遗书密信的内容,但我们都不知道对方所掌握的部分! 朱和堉的面色突然间冷了下来,质问道:“所以,赵阁臣就想要得到我手里的那份遗书密信,然后你就可以窥探到赵山才的全盘计划,再然后就可以趁机牟利,甚至是窃取所有成果,可是如此? 不过,赵阁臣既然是明白这项计划有多么重要,不仅是关系到赵山才临终之前的所有心血,也关系到我的今后成败,却还要向我索要它,不觉得这般要求太过分了吗? 我这一次拜访赵府、想要与赵阁臣结盟,确实是抱着极大的诚意,但若是赵阁臣因此就觉得我软弱可欺、并且是得寸进尺的话,那么我也只能选择与赵阁臣分道扬镳了!” 表态之际,朱和堉的态度极为坚定。 经过赵俊臣的解释之后,朱和堉愈发意识到赵山才临终之前为自己所制定的这项计划的重要性,感激于赵山才的良苦用心之余,更是暗暗下定决心在这件事情上绝不向赵俊臣妥协,哪怕是因此与赵俊臣的结盟计划失败也在所不惜! 否则,若是把赵山才的计划拱手送给赵俊臣,不仅是辜负了赵山才的心血,更还会影响到自己的最终胜算。 另一边,听到朱和堉的拒绝,赵俊臣完全没有生气的意思,只是说道:“我并不是强行向太子殿下索要赵山才的遗书密信,只要是太子殿下你把赵山才的那份遗书密信交给我观看一眼,我就会同意双方的结盟之事!到了那个时候,你我既然已是盟友,我自然会竭尽所能的辅佐太子殿下,与赵山才的计划目标也是完全一致的。 而且,我还会把自己手里的那份遗书密信也同样交给太子殿下观看,至于陛下所收到的那份遗书密信,我也猜测到了大致内容,同样可以告诉给太子殿下!这样一来,你我二人就都可以全盘知晓赵山才的全盘计划,太子殿下若是怕我窃取好处,今后也有的是机会监视,谁都不会吃亏,对不对?” 听到赵俊臣的提议,朱和堉产生了一瞬间的犹豫,但最终还是坚定摇头了。 眼见到赵俊臣这般重视赵山才的计划,朱和堉也就愈加认定这项计划必然是非同小可、意义重大,而且就像是赵俊臣所说的那样,这项计划一旦是进展顺利的话,朱和堉就算是不知道全盘内容也会成为最终受益人,这般情况下又如何愿意让赵俊臣知晓这项计划的全盘内容、凭白增加变数? 见到朱和堉表情坚定的摇头拒绝,赵俊臣轻轻一叹。 接着,赵俊臣的表情间浮现出了一丝显而易见的嗤笑与讥讽,轻笑道:“当初,我一直都很欣赏赵山才,如今出于为逝者讳的缘故,也不愿意直白说话,但似乎是我的这般态度让太子殿下产生了某些奇妙误会……既然如此,我也就有话直说了!” 顿了顿后,赵俊臣用一种训导式的语气,说道:“不得不说,太子殿下你对于赵山才太过于迷信、也太过于依赖了!这可不是一位储君的应有品质! 确实,赵山才的这项计划极为精妙隐蔽!确实,赵山才的这几份遗书密信,已经在悄然之间改变了庙堂局势走向!确实,这项计划的预期很好……但它真的可以顺利实现吗?告诉你,绝无可能! 所谓‘锦囊妙计’、所谓‘算无遗策’、所谓‘料事如神’,这种事情只会出现在小说里面,现实中是绝不可能出现的!一个人原先所制定的计划不论是多么精巧,执行之际都会出现各种意外,未知变数总是不断出现,必须要随时随刻的进行修正,否则就必然会是半途夭折! 计划赶不上变化、失之毫厘谬以千里、没有任何人可以算计到一切,一项计划的预期与结果往往是南辕北辙……这些就是我在西北边疆主持军政期间最是感悟深刻的道理!所以,哪怕是我完全不理会赵山才的计划,他的计划也绝无可能成功,最多也就是稍稍产生一些正面效果罢了,即使是弄巧成拙也不无可能! 呵呵,太子殿下你以为我想要知道赵山才的全盘计划是为了牟取好处、窃取成果?大错特错!我至始至终都不是有多么重视这个必然会迎来失败的计划!我只是把它视为一项变数罢了!我也同样有一些计划正在进行,我想要知道赵山才的全盘计划,只是担心赵山才的计划失控之后会影响到我的计划,提前预防、仅此而已! 不得不说,你与赵山才二人的想法都太过于天真了!竟是把自己的成功希望寄托在一个变数极大、不知成败的所谓‘计划’上面,甚至是把它视为翻盘底牌,这般表现本事就是完全不合格的!” 正如赵俊臣所说一般,朱和堉对于赵山才一向是依赖且又迷信,听到赵俊臣的贬低言论之后,顿时是表现出不服气的神态。 不等太子朱和堉开口反驳,赵俊臣已是冷笑着说道:“若是你还有不服,那我且问你……赵山才他可有预测到我在陕甘三边率领边军全歼蒙古联军的事情?可有预测到朝廷正在反攻草原夺回河套的事情?又可曾预测到我如今已经入阁辅政的事情?而这些事情对于庙堂局势的影响有多么深远,太子殿下你当然是明白的,当庙堂局势出现了这般巨大变化之后,赵山才的计划又如何不会受到影响?最终又岂能成功?”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正准备争辩的朱和堉顿时就闭上了嘴巴,却是完全不能反驳。 这段时间以来的庙堂局势发展,不论是朝廷中枢对于南京六部的清洗整顿、还是德庆皇帝对于几位藩王的秋后算账、又或者是七皇子朱和坚的走向前台,在赵山才交给朱和堉的遗书密信之中皆有提及,显然是赵山才早就预测到了这些情况的发生,也早就有了某些布置。 却唯有赵俊臣在陕甘三边领兵全歼蒙古联军的事情,以及这件事情所引发的一系列后续效应——比如朝廷出兵收复河套、比如赵俊臣的入阁辅政、再比如户部的诸般乱象、以及德庆皇帝对于赵俊臣的提前打压,这些事情皆是意义重大、影响深远,但在赵山才交给朱和堉的遗书密信之中皆是没有任何提及,显然是赵山才完全没有预料到的缘故! 若说这些事情完全没有影响到赵山才的计划,即使是朱和堉一向迷信赵山才的心智,却也完全不敢相信。 所以,就像是赵俊臣所说的那样,在越来越多的未知变数影响之下,任是赵山才的计划如何精妙、如何隐蔽,也必然会渐渐走偏、彻底失败,甚至是出现弄巧成拙的情况。 见到朱和堉闭嘴不言,眼神隐隐波动之间似有动摇迹象,赵俊臣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问道:“现在,我已经把话说明白了,太子殿下可是愿意把赵山才交给你的那份遗书密信交给我了?” 朱和堉抿着嘴沉默良久,表情间满是挣扎与矛盾。 最终,朱和堉缓缓告辞,却没有回答赵俊臣的问题,反倒是向赵俊臣告辞,说道:“请容我再回去细想一下……但还请赵阁臣放心,今晚之前我一定会给予赵阁臣一个准确回答。” 赵俊臣并不意外,只是点头道:“我的承诺依旧有效,只要你把赵山才的那份遗书密信交给我,我就同意与你结盟,也会尽我所能的辅佐于你,还会把我手里的那份遗书密信交给你观阅一番。” 朱和堉点了点头,向赵俊臣拱手示意之后,就不再有任何停留,带着一种思虑重重的表情离开了赵府。 而就在朱和堉的转身离开之后,赵俊臣的眼中浮现出了一丝“计谋得逞”的笑意。 若是不出意外的话,朱和堉的心志动摇之下,很快就会把赵山才的遗书密信乖乖交给赵俊臣,而赵俊臣也很快就可以知晓赵山才当初所制定的全盘计划了。 此前的谈话之中,赵俊臣并没有说谎,但也隐瞒了一部分真相! 因为赵俊臣的变数,赵山才的计划确实是容易出现偏差,但这并不意味着赵山才的计划就是一无可取。 事实上,在赵山才的计划之中,有那么一部分内容完全乃是赵俊臣如今最想要得到的目标之一,将会彻底影响到庙堂局势的走向! * 却说,当太子朱和堉离开了赵府正堂之后,幕僚牛辅德再次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 看着太子朱和堉的离去背影,牛辅德感慨道:“这位太子殿下的拜访倒也有些诚意,也不似传说中一般固执无谋,反倒是很讲道理很好说话的样子!” 显然,朱和堉这一次的表现让牛辅德心中生出了一些好感。 赵俊臣瞥了牛辅德一眼,轻笑道:“我的势力影响都变强了,他的势力影响都变弱了,所以他当然是变得讲道理了。” 牛辅德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良久后才问道:“赵大人你认为太子他会妥协吗?” 赵俊臣点头道:“他会的,因为他已是别无选择!” 正如赵俊臣所预测的一般,这一天的傍晚时候,太子朱和堉再一次拜访了赵俊臣。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996章已修改。 RT,虫子昨天更新的时候,因为一场意外的缘故,仓促间上传了完全没有修改过的草稿内容,草稿之中存在大量的词汇不精准、语句不通顺之类的错误,影响了大家的阅读感受,还请大家见谅! 目前996章已经得到了彻底的修改,大家可以再看一遍。 抱歉! 《摄政大明》第996章已修改。 《摄政大明》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九十七章.遗策的真相(一). …… …… 这一次,赵俊臣与朱和堉的见面地点,是在赵府书房之内。 两人见面之际,赵俊臣屏退了所有人,这场谈话的具体内容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然后,赵俊臣与朱和堉二人相互交换了赵山才当初交给他们的遗书密信,皆是表情专注的迅速拆开、认真观阅! 很快的,两人就陆续读完了遗书密信里的内容,反应依然是各有不同。 赵俊臣的表情看似平静淡定,但眼神深处却有一丝喜意不断闪烁着,显然是收获极大,得到了不少好处。 另一边,朱和堉的表情则是充满了疑惑与不解。 现如今,赵山才生前所留下的四封遗书密信,朱和堉已经看过了其中三封,只剩下德庆皇帝所得到的那封遗书密信尚是不知内容,但朱和堉依然是无法推断出赵山才的全盘计划,只觉得雾里看花、似明非明,隐约间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又不甚清晰。 另一边,当赵俊臣抬头见到朱和堉的疑惑表情之后,目光之中再次闪过了一丝得意。 朱和堉无法推断出赵山才的全盘计划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因为朱和堉的情报之中缺失了极为关键的一环,那就是七皇子朱和坚的狼子野心、以及赵山才临终之前对于朱和坚的深深忌惮——这是赵山才临终之际构想计划之际的核心之处、关键所在! 但赵俊臣却是知晓这项情报,所以赵俊臣就可以大致推断出赵山才这项计划的部分构想,还可以猜测出赵山才他当初呈给德庆皇帝的那封遗书密信的内容究竟为何! 现如今,随着朱和堉把他手里的那封遗书密信拱手交给了赵俊臣,赵俊臣已经彻底掌握了赵山才的全盘计划。 不得不承认,赵山才他确实是一位奇才,他巧妙的利用了庙堂之中各方势力的心态、状况、以及利益诉求,制订了一项极为精妙的计划,这项计划的成功概率并不算低,而且也不似赵俊臣的预想中那般容易被变数影响、产生偏差。 若是赵山才的这项计划顺利实现的话,那么朱和堉今后不仅是可以顺利登基称帝,更还能得到百官们的真心拥簇、威望也要远远高于如今! 到了那个时候,根据明朝的政治体制,朱和堉也就要立于不败之地了! 只可惜,赵山才终究是已经死了,死人是永远都斗不过活人,只会成为活人的利用工具! 朱和堉确实是成熟了许多,若是说赵俊臣从前对付他的时候只需要施展出三成手段的话,如今想要对付朱和堉就必须要施展出七八成手段了——但依旧还有余力。 也许,朱和堉迟早都会成长为旗鼓相当的对手,但现在还差些火候。 所以,赵俊臣只是稍稍使用了一些手段,然后就惊乱了朱和堉的心境、动摇了朱和堉的信心,最终也就影响了朱和堉的思路,让朱和堉乖乖把赵山才的全盘计划拱手交给了赵俊臣! 这样一来,当赵俊臣得到了赵山才的全盘计划之后,这项计划最终能否获得成功,也就要看赵俊臣的心意了。 暗中得意之余,赵俊臣见到朱和堉的表情疑惑愈发浓重,就决定临时担任传道授业的角色,解答朱和堉的心中疑惑、也把一部分真相告知于朱和堉! 也许是一个好机会,可以让朱和堉把自己的心中信赖从赵山才那里转移到赵俊臣的身上。 * “太子殿下可是依旧觉得疑惑重重,无法推断出赵山才的计划真相?”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朱和堉点了点头,道:“和堉愚笨,还望赵阁臣指教一二!” 赵俊臣很有耐心的缓缓解释道:“并不是太子殿下愚笨,而是太子殿下你目前的情报中还缺少了关键一环,那就是赵山才当初呈给陛下的那一封遗书密信的内容究竟为何!” 见朱和堉认真倾听的样子,赵俊臣轻饮茶茗之后,继续说道:“实际上,以太子殿下的眼光与智慧,原本也是可以猜出一些真相的!只可惜,你过于信任赵山才了,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他,也就被蒙蔽了双眼…… 但太子殿下你仔细想想,陛下他从前一直都在极力袒护于你,哪怕是你连连办砸了差事,也只是尽力为你弥补,只想着慢慢改变你的性格,却从来都没有产生过换储的想法…… 再然后,陛下他看过了赵山才临死之前呈给他的那封遗书密信之后,态度就突然变了,不仅是寻求一切机会的打压于你,对于七皇子朱和坚也是一味偏袒,换储的想法更是路人皆知……这两者之间,难道就朕的没有任何联系吗?”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朱和堉的面色突然惨白。 赵俊臣的说法已经非常清楚了,朱和堉曾经也产生过类似的想法,但他从前太过于信任赵山才了,这般想法只是稍稍冒头就被他下意识的掐灭了。 毕竟,赵山才一向是忠心耿耿,哪怕是病重临死之际也是殚精竭虑的辅佐太子朱和堉,这般忠心可谓是感天动地、日月可鉴,又岂会主动构害太子朱和堉? 所以,朱和堉的声音略有颤抖,连声说道:“你是说,父皇他这段时间以来的疏远打压、意欲换储、偏袒七弟等等,皆是出于赵山才在遗书密信之中的建议?不可能!绝无可能!赵山才他一向是忠心耿耿,又岂能害我!” 赵俊臣摇头道:“但事实就是如此!太子殿下你仔细想一想,当你向陛下转交了赵山才的遗书密信之后,陛下他是怎样的反应?可是表情阴沉很是不快?又可曾向你询问是否偷看过这封遗书密信的内容? 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赵山才他呈给德庆皇帝的那一封遗书密信,必然是强烈建议陛下换储的内容!赵山才大概会说,太子殿下你的秉性过于天真,对于身边之人也是盲目信任,又总是以君子自居、会被小人欺之以方,这样的心性是绝无可能成为一个合格皇帝的! 赵山才他拜托你向陛下转呈自己的遗书密信,就是为了向陛下表明他的这般说法不假,让陛下完全无法反驳、对你彻底死心!你至始至终都不知道赵山才的心思,向陛下转呈赵山才的遗书密信之际也完全没有偷看的意思,这正是你过于天真、盲目信任身边之人、会被小人欺之以方的铁证如山! 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赵山才临死之际的这一封遗书,必然是对陛下促动极大!要知道,赵山才可是你最为信任的幕僚,若是就连赵山才都认定你绝无法成为一个合格的君王,陛下他又要该如何信你? 与此同时,赵山才还会向陛下建议,由七皇子朱和坚接替储君之位,顺便列举七皇子朱和坚的一系列优势,还会说你与七皇子二人一向是感情深厚、情同手足,所以七皇子继承大位之后也不会刻意害你这个前任储君…… 总而言之,正是因为赵山才的这封遗书密信的影响,陛下他才会下定换储决心,从那以后百般打压于你、想要推动七皇子朱和坚接替储位!” 赵俊臣的语气之间满是不容置疑,他的说法也让朱和堉完全无法反驳。 眼见到朱和堉的面色愈发惨败,就好似即将要三观坍塌,显然是心中遭到了极大打击,赵俊臣的声音再次变得轻松,又说道:“不过,赵山才的这般做法,并不是背叛于你,他至始至终都在为你谋划,这实际上是一个起死回生之策!若是再配合另外一些布置,哪怕是遭到了临时废黜,最终也依然会顺利登基皇位,威望也会大为增涨!” 朱和堉不由一愣,表情间也恢复了一些生气,连忙问道:“起死回生之策?这是何意?” 赵俊臣叹息一声,道:“赵山才发现自己已是命不久矣之际,只怕是内心之中极为绝望吧?因为他发现自己一旦病逝之后,以那时候你的心性与环境,必然会是到处树敌、不断闯祸,迟早都会耗尽陛下的所有耐心,最终就是威望尽失、遭到废黜的结局!这样一来,你也就是再无翻盘的希望了! 但赵山才他确实是一个旷世之奇才,当他预测到自己过世之后这般情况已是不可避免之后,不仅是没有绝望与放弃,反而是顺势引导、设计了这样一个起死回生之策!也就是利用自己的一封遗书密信、让陛下他提前对你失去信心、主动的出手废黜于你!” “赵山才他为何要这样做?”朱和堉隐隐猜到了什么,但依旧是不甚清晰,连忙问道。 “理由有三!”赵俊臣抬手竖起三根手指,依然是态度耐心的解释道:“其一,这场逆境的磨练之下,将会促成你的心性与城府于短时间内迅速成熟!其二,则是为了促成你我之间的合作,根据赵山才的推动,不论是你遭到陛下的打压,还是我遭到陛下的猜忌,都将是发生于同一时期,这般局面将会促成你我二人的抱团取暖、结盟合作,说起来这也是赵山才生前一直所期望的事情!” 说到这里,赵俊臣的表情间再次浮现出了一丝赞叹之色,说道:“目前来看,赵山才的前两项目标都已经成功实现了!” 然后,赵俊臣用一种老师考验学生的语气,问道:“至于赵山才的第三项理由,太子殿下可有想到?” 朱和堉又是一愣,认真思考片刻之后,却是苦笑摇头,道:“还请赵阁臣再次指教!” 赵俊臣也不绕圈子,直接答道:“赵山才的第三项考量,乃是人心之变化!” “人心?”朱和堉疑惑反问。 “是的,人心!人心之引导,往往也就是大势之走向!明白了人心,也就明白了全局! 太子殿下你不妨想一想,若是陛下他迟迟都没有决心废黜于你,你就迟迟不能成熟,还会仗着陛下的庇护不断招惹麻烦!这样一来,陛下他就要不断的出手帮你收拾乱摊子,朝廷各派系官员就会与你屡屡冲突,清流们见到你屡次失败之后,也必然是心中失望! 到了最后,你的拙劣表现迟早都会耗尽陛下的耐心,到时候他厌烦了屡屡为你擦屁股,只要见到你就会心生厌恶!与此同时,百官们也会被你彻底得罪,各派系都会视你为敌;清流们见到你总是不能成事,也迟早会抛弃于你……到了那个时候,你一旦是遭到废黜,就再也没有翻身之地了! 反之,若是让陛下他提前下定决心废黜于你,寻各种理由打压你,这一切就会截然不同!你的朝野名声尚佳,也一直遵守孝道,从来都没有犯下大错,陛下他对你也有旧情,这般情况下,陛下他打压于你的同时,心底也会暗生愧疚之意;而各派系官员与清流们也会对你心生同情,甚至是为你的遭遇而愤愤不平……这样一来,即使是你临时遭到废黜,今后想要复出也不会有太大的障碍!” 听到赵俊臣的解释,朱和堉似有所得,却依然是疑惑不减,反问道:“赵阁臣是说,根据赵山才的布局,我被父皇他废黜之后,最终也会重新夺回太子储君之位?这……这只怕是绝无可能吧?“ 说到这里,朱和堉突然间想到了什么,突然把目光投向了自己手边的那一封遗书密信。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九十八章.传业授道解惑. …… …… 认真思索片刻之后,朱和堉再次拿起赵山才当初留给赵俊臣的遗书密信,迅速的翻动阅览,表情颇是凝重。 这封遗书密信的内容并不算多,仅有十余页、数百字,也没有尝试引导赵俊臣的思路、分析庙堂局势的未来发展,又或是试图向赵俊臣灌输任何想法与理念——因为赵山才很清楚赵俊臣的性格,知道赵俊臣表面上看似随和,但实际上极有主见,拥有自己的见解与判断,并不会轻易受到他人的影响。 事实上,在这封遗书密信之中,赵山才的表现就好似是赵俊臣身边的忠心幕僚,一副全心全意的为赵俊臣考量的模样,只是向赵俊臣提出了许多看起来颇有益处的建议、以及一些查漏补缺的提醒。 却说赵山才的诸项建议,总共有十余条,侧重各有不同、涉及范围颇广,但若是简单总结的话,也就是三个方面罢了——那就是花钱、攒粮、养望。 在赵山才看来,赵俊臣的未来危机,大约可以分为三个方面。 其一,是赵俊臣的开源本领太强,近年来不仅是让国库扭亏为盈,每年的银两盈余也是愈来愈多,眼看着朝廷的财政状况越来越好、所有人都认为公帑周转已是短期无忧,赵俊臣就再也不是德庆皇帝眼中不可或缺的心腹大臣,迟早都会迎来卸磨杀驴的结局。 所以,赵俊臣就必须要寻找一些正大光明的理由,想方设法的鼓励朝廷多花钱银子,让朝廷财政一直维持在勉强收支平衡的状态之下,这样一来德庆皇帝也就不敢轻易放弃赵俊臣了。 其二,则是朝廷公帑之中存粮严重不足的困境,一旦是民间发生了天灾人祸、遭遇了严重粮荒,需要朝廷大举赈济、但户部偏偏又拿不出粮食的时候,赵俊臣很容易就会成为背黑锅的人选——哪怕是赵俊臣如今已是入阁辅政,但名义上依然监管着户部。 所以,赵俊臣为了以防万一,就必须要竭尽所能的为朝廷积蓄存粮,否则迟早都会栽跟头。 其三,则是赵俊臣的人望太差,即使是那些看似是唯赵俊臣马首是瞻的“赵党”官员,本质上也只是利用赵俊臣的权势为自己敛财罢了,也就是说赵俊臣并没有真正的人望,顺风顺水的时候还好,一旦是遇到稍大一些的挫折,或许就是树倒猢狲散的结局,并没有多少人是真心实意、不离不弃的追随赵俊臣。 若是这般局面不能改变的话,赵俊臣未来发展的容错率就会越来越低,只要是跌倒一次就是万劫不复的局面。 当然,这些观点皆只是赵山才的一家之言,他并不了解赵俊臣隐藏在暗中的那些布置,许多情况到了今日也早就时移世易了。 但不得不说,这些建议依然是有许多可取之处,也确实是影响了赵俊臣的许多决策 至少,朱和堉最初看到这些建议的时候,就觉得这些建议对于赵俊臣有大益处。 不过,朱和堉刚开始的时候想法尚浅,只是赞叹这些建议的巧妙,但如今再看里面的内容,尤其是看到这封遗书密信之中的最后一条建议,也终于是发现了蹊跷之处。 这一条建议,既是异常巧妙、也是大胆至极! 说它异常巧妙,乃是因为这条建议完美结合了花钱、攒粮、养望这三方面的要求; 说它大胆至极,则是因为这条建议完全违背了明太祖朱元璋的明文祖制! 这条建议就是,让赵俊臣当众向德庆皇帝请旨,为百官涨俸! 这样一来,国库支出必将是大幅增涨,赵俊臣也就会再次变得不可或缺;百官得到了实惠之后,必将会感激赵俊臣的提议,赵俊臣的朝堂声望也会大幅提升;为百官涨俸之际,还可以采取俸粮折银的手段,到时候固然会引发民间粮价的提升,但朝廷公帑每年都可以增加一大笔存粮,朝廷的应急能力也就有了提升,说是一举三得也不为过。 然而,明太祖朱元璋早就把朝廷官员的俸禄标准铭刻于石碑之上,表示后世绝不可更改,这般做法毫无疑问会引来轩然大波。 朱和堉的目光在这条建议上停留了许多,却又想起了赵山才留给他的那封遗书密信之中的某条建议——今后一旦是赵俊臣提议为百官涨俸,朱和堉就必须要第一时间表态支持! * 见到朱和堉的目光停留之处,表情变幻不定,赵俊臣面带笑意,再次问道:“你可是明白了?” 朱和堉抬头看着赵俊臣,表情凝重道:“向父皇请命、为百官涨俸?这件事固然是可以为自己增涨声望,但它一旦提出来,父皇他就必然是龙颜大怒,也明确违背了祖制,只怕是很难操作,风险也是极大……” 见朱和堉并没有第一时间表态支持或是反对,而是认真思索着具体操作手段,赵俊臣满意点头。 然后,赵俊臣再次摆出一副夫子讲课的态度,问道:“是的,风险很大,也很难操作,太子殿下你的犹豫不决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你以为自己的目前处境就风险小了吗?这种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做法,已是你今后唯一的选择了! 说话间,赵俊臣伸手一指书房里的书架,朱和堉转头看去,却见到书架上摆放着各类史书,从司马迁的《史记》再到司马光的《资治通鉴》竟是一应俱全。 赵俊臣的语气变得冰冷,缓缓道:“储君太子的这个位置,半君半臣、亦君亦臣,既要防备皇帝的猜忌、又要防止百官的暗算,世人瞩目之下,一举一动都会被人放大、遭人利用,可以说是天下间最难坐的位置,也是有史以来最危险的位置! 太子殿下你阅览史书的时候,可有统算过历朝历代的储君太子,有多少人顺利登基、又有多少人遭到废杀? 我倒是详细统算过一次,如今就可以明白无误的告诉你——自汉以来,历朝历代拢共有太子储君二百一十三人,其中有五十六人在登基之前就死于各种意外,又有六十七人因为各种理由遭到了废黜,也很快就同样是死于非命,唯有剩下的九十人可以顺利登基!……也就是说,历朝历代的太子储君,只有四成可以顺利登基,剩下六成皆是结局凄惨! 而太子殿下你如今的局面,更是极为不妙,朝堂之上到处都是敌人,清流们也即将要弃你不顾,陛下则是决心要另立太子,对你有利之处竟是一个也无……自古以来,似你这般情况的储君太子也有不少,就没有任何一人可以幸免于难,皆是遭到了废杀!所以,太子殿下你今后遭到废黜早已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赵俊臣所说的这些数字过于冰冷,让朱和堉不由是面色一变。 朱和堉很早就知道太子储君的位置最是难坐,但直到今天才从赵俊臣这里得到切实的统计数字,也就愈发深刻的理解了自己所面临的危机有多么严重了。 见到太子朱和堉的表情凝重,赵俊臣却又一笑,主动缓和了语气,又说道:“与此同时,太子殿下你的优势在于自己持身很正、声誉尚佳,并没有犯下任何无法挽回的大错,这是你的截然不同之处! 别的太子储君遭遇废黜之后,就绝无东山再起的机会了,因为他们遭遇废黜的那一刻就已是威望尽失……但是,反过来讲,若是储君太子遭遇废黜之际不仅是没有损失威望,反倒是赢得了百官的认同与支持,他就有很大机会可以东山再起! 这就是赵山才这项计划的核心之处!” 然后,赵俊臣也终于话归正题,继续说道:“我朝的官员俸禄实在是太低了,百官之清苦可谓是历朝历代之最,早已是苦不堪言!现如今,你协助我当众向陛下请命、为百官涨俸,就是赢得百官支持的最佳方式! 固然,这件事情很难操作,毕竟太祖当年曾经有过明确祖制,将百官之俸禄多少铭刻于石碑,表示永不可改,而咱们这位陛下嘛……在这方面也并不是特别的慷慨……” 说到这里,赵俊臣的心里暗暗摇头吐槽,只觉得老朱家的吝啬扣门,当真是祖传基因、一脉相承。 稍稍停顿了片刻,赵俊臣继续说道:“但未必就完全没有机会!因为这件事情实质上只会有陛下一个人会反对!朝廷的俸禄之低,早就让百官们充满怨气了,只是碍于祖制不敢主动提及而已,朝堂上的各位权臣、各大派系,绝不敢明确表态阻挠,甚至还要暗中支持此事! 毕竟,这关系到百官的福祉,朝廷中枢的衮衮诸公固然是不缺那么一点银子,但他们也必须要顾及中下层官员的想法,否则就会引来多数官员的敌视,这样的代价任谁也承担不起……即使是陛下,也只能用‘祖制’二字来反对!” 说到这里,赵俊臣摇头感慨道:“根据太祖当年锁定下的规矩,一个七品县令,每年俸米只有七石五斗,经过俸米折银之后,更是只有三石俸米、十两俸银……但他们还要供养家人、仆从、与幕僚,平日里的官场应酬、迎来送往也是一大笔开销,这么点银子怎么够用?许多时候,百官若是不贪污,他们就活不下去了,说是迫不得已也不为过。” 见赵俊臣这般明目张胆的为贪官辩护,朱和堉下意识就想反驳。 但不等朱和堉开口反驳,赵俊臣已是继续说道:“当然,朝廷里固然有那么一部分人还算是清廉,清流们就是代表……但太子殿下你仔细回想一下,那些清流官员有哪个人不是家资丰厚、豪族出身?他们根本不在乎朝廷的那点俸禄,利用清名保证家族存续才是他们的头等大事,所以他们才会成为清流,所以他们才会站着说话不腰疼!” 朱和堉顿时词穷,犹豫片刻后并没有继续与赵俊臣争辩这些歪理,只是皱眉道:“但只要是‘祖制’二字尚在,这件事就无比棘手……任谁也不敢正大光明的违背太祖的石刻遗旨,就更别说是这件事情会引来父皇的敌视与不满了,只怕是会得不偿失。” 赵俊臣依然是一副耐心讲课的模样,悠悠道:“祖制嘛,当然是不可违背,但太祖当年只是明令百官不可涨俸,俸禄之外的事情就不在范围之内了,钻空子的方法多得是,换个名目就好了…… 恩,就说是为了培养与鼓励官员们的廉洁习性,避免贪污受贿的现象屡禁不绝,经由吏部的每年考核之后,所有合格的官员都可以领到一笔银子以资奖励,具体数字大约是官员俸银的十倍左右,这笔银子就叫它‘养廉银’好了,并不在俸禄之中,这样一来陛下他也就无话可说了!” 见朱和堉若有所思,赵俊臣又说道:“至于陛下的敌视与不喜,就更不用担心了!你要明白,这般做法并不是真的为了百官养廉,而是为了置之死地而后生!是为了助你赢得百官们的真心拥簇!是为了你被废黜之后也依然可以重返朝堂! 陛下的性子固执,不论有没有这件事情,他都会想办法废黜于你!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你被废黜之事已是不可避免!但你若是协助我促成了‘养廉银’的事情,百官们就会对你感恩戴德,陛下再想要废黜于你也就很难下手了! 退一万步来讲,即使是陛下到时候依然是坚持要废黜于你,到时候也还可以暗中造势,把陛下废黜于你的事情与你为百官们争取养廉银子的事情联系在一起,让百官们错以为这是你遭到废黜的直接原因,到了那个时候,百官们对你将是何等的感恩戴德?你又将是何等的威望高隆? 再然后,一旦是新任的太子储君稍稍出些纰漏,也无需你亲自推动,就自然会有百官纷纷提议让你重归朝堂,你夺回储位、顺利登基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这就是赵山才这项计划的全貌!” 听完了赵俊臣的解释,朱和堉再次沉默了,表情也一直是变幻不定。 朱和堉一向是深信赵山才,但这项计划实在是太过于匪夷所思了,让朱和堉不由是举棋不定。 尤其是这项计划如今被赵俊臣全盘掌握之后,就更是出现了诸多变数。 沉默良久之后,朱和堉缓缓道:“多谢赵阁臣的指教,否则我短时间内只怕是完全不能理顺赵山才的真实想法……只不过,赵阁臣的这番解释,似乎是暗中夹杂了许多私货,也有些避重就轻了吧?” 赵俊臣表情有些惊讶,反问道:“哦?我在何处夹杂了私货?又在哪里避重就轻了?” 朱和堉的面色沉稳、语气冷静,依然是缓声说道:“赵山才的这项计划之中,至始至终都没有提过‘养廉银’的设想!他只想要鼓动你我二人合力推动百官涨俸之事,同进同退、携手互助,既是共同违抗祖制,也是共同承担后果,被朝野各方视为一体,也就彻底绑在了同一条船上,从今往后赵阁臣你就必须要尽心辅佐于我了! 但赵阁臣所提议的这个‘养廉银’,看似是取巧绕开了我朝官员不可涨俸的祖制,也就不会遭到太大的阻挠与打压,但你我二人也就不必强行绑在一起,赵阁臣实现了自己的目标之后,就可以毫无顾忌的抛弃于我了,可是如此? 还有,根据赵阁臣的提议,百官们每年获得‘养廉银’之前,都必须要经过吏部的审评,这无疑是极大加强了户部的权势,而吏部一向是周尚景的禁脔,所以这就是变相的削弱了皇权、增强了相权…… 从短期来看,周尚景的权势进一步增强之后,就可以帮你分担父皇的打压;从长期来看,周尚景毕竟是垂垂老矣,等他离开庙堂之后,朝廷中枢的各位权臣就再也无人可以与你相争,所以周尚景如今所得到的权势,今后也迟早都会落在你的手上,可是如此? 再有,赵山才的这项计划,固然是有可能让我置之死地而后生,但它还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我被废黜之后,新任太子无法坐稳储君位置,又或是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若是缺失了这一环节,我就算是被废黜的时候拥有再高的百官声望,也绝无可能东山再起!但偏偏,赵阁臣你对于这个环节一直是避而不谈,这应该是赵阁臣你还有属于自己的计划,可是如此?” 朱和堉连续三个“可是如此”的询问,让赵俊臣的表情愈来愈惊讶。 赵俊臣原本以为自己只需要使用七分心机就可以操弄朱和堉,但如今看来还是太小觑朱和堉了。 朱和堉的成长要比赵俊臣的预估更高,竟是把赵俊臣言语之中的陷阱全部寻到了。 不过,赵俊臣惊讶之余,也并不慌乱,依然是一副考校模样,点头道:“看样子,你这段时间当真是成长了许多,赵山才在天之灵见到这一幕,必将是极为欣慰……不过,你的这些顾虑全都是多余的!至于原因,你可以仔细想想!” …… 这段时间,因为防控疫情的缘故,虫子基本没有回家,直到今天才有了休息的机会恢复更新,见谅。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百九十九章.新格局. …… …… 这是一个很有趣的现象。 最开始的时候,是朱和堉主动寻求与赵俊臣的结盟、尽力争取赵俊臣的信任。 但这个时候,突然就变成了赵俊臣尽力争取朱和堉的信任了。 毕竟,在目前的情况之下,两人一旦是执行了赵山才的计划,主动权就落在了赵俊臣的手里,朱和堉的未来命运就要全看赵俊臣的心意了。 朱和堉很清楚,赵俊臣就是一个纯粹的政客,说是见利忘义也不为过!所以,朱和堉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赵俊臣会全心全意的辅佐自己,更不敢把自己东山再起的希望寄托于赵俊臣的身上。 此时,赵俊臣表示朱和堉的担忧皆是多余的,他今后并不会背叛朱和堉,这般说法太过轻巧,朱和堉自然是不敢轻易相信。 不过,对于赵俊臣的考校态度,朱和堉倒是理所当然的接受了,并没有任何抗拒,听到赵俊臣的反问之后,朱和堉也再次陷入了沉思。 只是,沉思良久之后,朱和堉始终是无法寻到答案。 见到这一幕,赵俊臣微微摇头,轻声提醒道:“我很理解太子殿下的想法,你我二人从前的矛盾太多,可谓是势同水火,如今就算是迫于形势而携手结盟,也要暗中防备一二,赵山才的计划看似可行,但毕竟是风险太大,所以太子殿下你担心我会在关键时刻背叛于你,也是人之常情! 但是,太子殿下也不要太钻牛角尖,更不要只考虑自己的问题,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你这个时候可以站在我的立场上设想一下情况,然后你就会发现自己的许多顾虑皆只是杞人忧天了。” 得到提醒之后,朱和堉表情轻动,迟疑问道:“难道说……赵阁臣你是真心希望我得到百官拥簇、地位稳固?因为这也是你最希望看到的情况?” 赵俊臣抚掌道:“孺子可教也!太子殿下你固然有你的近忧,但我也有我的远虑!那就是陛下的忌惮!陛下他为何要忌惮于我?就是因为我的权势太大、但年纪又太轻了!所以,陛下他出于长远考虑,就会不可避免的心生担忧、认为新皇登基之后我将会权势滔天、无法控制! 也就是说,朝廷的太子储君越是威望不足,陛下他就越是忌惮于我,唯有太子储君的威望高隆、地位稳固、得到了百官的真心拥簇,陛下他对于我的顾虑才能够稍减几分,我的处境也才可以稍稍好转! 所以,我当然要竭尽所能的支持你、辅佐你!太子殿下你也知道七皇子朱和坚的性格,他的性子过于包容与柔和了,也从来都不是心狠手辣、雷厉风行之辈,你也正是看明白了这一点,所以才不愿意让七皇子继承储位……” 说到这里,赵俊臣稍稍停顿了一下,趁机观察了一下朱和堉的反应,见朱和堉似乎是认同了这般说法,又说道:“所以,一旦是七皇子他成为新任储君,陛下他就会不折手段的赶在新皇登基之前排除隐患,而我也就会成为陛下的心腹大患、首要目标……到了那个时候,我必然是结局不堪,身家性命皆是不保!说实话,我每当想到这般情况,就是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但若是赵山才的这项计划可以顺利实现,情况就截然不同了,太子殿下你的心性与七皇子截然不同,一向是不乏雷厉风行的魄力,朝野声誉也是极佳,更不会容忍我随意妄为,再让你得到了百官的真心拥簇之后,继位登基的时候就可以顺利掌控朝局,也不用担心我会失去控制,再然后我也就可以保全身家性命了…… 简而言之,我目前的选择同样不多,赵山才的这项计划也是我的最佳出路,我若是背叛了你,也不会落得好下场……也许,我的这般想法,也同样被赵山才算计到了!……所以,太子殿下你的担忧全都是多余的,你就算是不相信我的承诺,但也应该明白我是一个趋利避害的聪明人!”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朱和堉不由是沉思良久,表情也渐渐变得柔和,心中的猜疑也减少了大半。 成年人之间,总是很难互相说服——若是某人被说服了,只是说明这个新的观点更加符合他的心中逻辑与利益考量罢了。 如今就是这般情况,经过了赵俊臣的侃侃而谈之后,朱和堉终于是信任赵俊臣了,对于赵山才的计划也多了几分信心。 因为,朱和堉思来想去,发现这项计划确实是自己与赵俊臣的最佳出路,两人在这方面的利益确实是完全一致的。 于是,朱和堉向赵俊臣拱手致歉,表情诚挚的说道:“原来如此!还望赵阁臣不要怪我刚才的猜忌,实在是这项计划太过于冒险、也太过于匪夷所思了,让我心中颇感不安!不过,若是赵阁臣全力辅佐于我的话,这样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计划就未必不能成功! 我也明白赵阁臣的担忧与顾虑,还望赵阁臣安心就是,我今后若是可以顺利继承大统,赵阁臣就必然是国之柱石,我决不会做出兔死狗亨之事!” 朱和堉的这般说法,相当于他已经相信了赵俊臣,也认同了赵山才的计划,两人在这一刻也算是正式结盟了。 赵俊臣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复杂,但表面上也是态度诚挚,点头道:“太子殿下你说我刚才夹杂私货、避重就轻,倒也不能算错,我确实是想要趁机为自己争取一些好处,毕竟我还要顾及到门下朋党们的利益、争取他们的支持,但我绝不会损害太子殿下的利益…… 像是‘养廉银’的提议,咱们想要推动百官涨俸的事情,就必须要争取最多的支持、尽量避开祖制的阻碍,若是直接撞上南墙的话,我只怕是连自己都不能保全,今后又如何还可以辅佐太子殿下? 还有,我至始至终都没有谈及新任储君应该如何下台的事情,是因为这件事情将会涉及到许多不上台面的卑鄙手段,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新任储君十有八九就是七皇子殿下了,而太子殿下你与七皇子殿下一向是感情深厚,我的计划不仅会污了太子殿下的耳朵,还会让太子殿下你心生迟疑,反而不美! 不过,话到这里,我还是需要再次确认一下……太子殿下你为了东山再起、顺利登基,可是下定决心要不折手段的针对七皇子殿下了?” 朱和堉再次沉默了片刻,然后点头道:“我的态度不会更改,七弟他继承大统绝对不是一个上佳选择,行大事不拘小节,只要是可以阻止七弟登基,我可以接受任何手段……当然,绝不能危害到七弟的性命……等我继承大统之后,自然会设法补偿七弟!” 听到朱和堉的回答,赵俊臣脸上的笑意又浓重了几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可以交疏吐诚、继续深谈了!” * 接下来,赵俊臣与朱和堉在书房内密谈了许久。 密谈之际,主要是赵俊臣在指导朱和堉。 现如今,朱和堉已经接下了调查各地藩王涉政乱纪的任务,这件事情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稍有不慎就会引火烧身、全盘大乱,办事之际的轻重缓急皆是大有讲究,都必须要赵俊臣帮着朱和堉参谋一番。 与此同时,朱和堉今后的道路选择,应该如何化解百官敌意、又应该如何养望蓄势,以及双方今后的明暗配合,在这场谈话之中也都有涉及。 谈话期间,赵俊臣的指点显得极有耐心,一副全心全意的为朱和堉考虑的模样,而朱和堉也是一副虚心听从指教的模样,似乎是尽数接受了赵俊臣的说法。 等到这场谈话结束、朱和堉告辞离开赵府之际,时间已是傍晚时分。 赵俊臣亲自把朱和堉送出了书房,眼看着朱和堉的背影渐渐远去,却是突然间叹息一声,表情变得有些阴鸷。 其实,赵俊臣还是更欣赏曾经的太子朱和堉,纯粹、率真、坚持底线、黑白分明,若是朱和堉的性格没有改变的话,赵俊臣也愿意为他推心置腹,只可惜那样的太子朱和堉是完全不可能与赵俊臣结盟的。 现如今,朱和堉成熟了、复杂了,完全接受了黑白之间的灰色地带,就像是赵俊臣一般好的不彻底、坏的不纯粹,赵俊臣对他的感觉也就变了,两人开始了合作、达成了结盟,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推心置腹了。 两人的今天这场谈话,看似是坦怀相待,但赵俊臣依然藏着自己的小九九,相信朱和堉也绝不是毫无保留,毕竟两人的合作与结盟说根到底也只是迫于局势而已。 “希望你是真心与我结盟、也会信守承诺,我也会给你留些情面,但若是你彻底变成了另一个德庆皇帝,那也就别怪我下手无情了……这场博弈,并不是只有你拥有卸磨杀驴的资格……恩,若是那样的话,我倒也不会心存愧疚了……” 轻声自语之间,赵俊臣转身回到了书房,又唤人招来了赵府的几位重要幕僚。 与朱和堉达成结盟之后,赵俊臣完全不打算改变自己的现有计划,但许多计划进展也必须要进行一些修正了。 另一边,朱和堉离开了赵府之后,却是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赵府的大门,表情也同样是阴晴不定。 “从今天的这场谈话来看,赵俊臣的病情果然全是出于伪装,原以为他的身体状况不佳,很快就要从朝堂之中隐退了,所以才打算借助他的力量,但如今看来他的图谋极大、不可不防!这场博弈,只怕是要延续很长一段时间了……但无论如何,只要是我可以顺利登基,就一定会成为最后的赢家!只希望你今后可以安分守己、收敛自己的行径与野心,否则……” 暗思之际,朱和堉的表情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进入了自己的轿子里,向着东宫方向返去。 * 不谈赵俊臣与朱和堉在这场谈话之中的各自收获,却说朱和堉这一天连续两次拜访赵俊臣、双方密谈许久的事情,也很快就传到了庙堂各大势力的耳中,所有人都明白这件事情意味着什么,反应也皆有不同! 这一天的傍晚酉时三刻,紫禁城内,德庆皇帝依然是留在御书房内。 往常的这般时候,德庆皇帝早已经回到后宫休息了,但今天德庆皇帝却是一直留在御书房内,表情也颇是阴沉,任谁都能看出德庆皇帝的不开心,所有人都是战战兢兢。 因为洪锦与朱和堉同一时间拜访赵俊臣的缘故,等到洪锦回到宫中向德庆皇帝复命的时候,德庆皇帝也就第一时间得知了朱和堉拜访赵俊臣的事情。 然后,德庆皇帝马上就命人密切盯着赵俊臣与朱和堉二人的动向,也一直留在御书房内等候消息。 等候消息之余,德庆皇帝还命人再次调来了陕甘方面的宗卷与情报、认真审阅着。 等到德庆皇帝把御案上的宗卷与情报看了大半之后,一名太监悄然间进入了御书房内。 这位太监名叫孙贺,乃是东厂掌印,跪在德庆皇帝面前禀报道:“启禀陛下,刚刚收到了情报,太子殿下已经离开了赵府!” 德庆皇帝沉默了片刻,问到:“现在是什么时间了?” 孙贺答道:“回禀陛下,眼下是酉时三刻。” 德庆皇帝轻轻点头,喃喃道:“也就是说,太子第二次拜访赵俊臣,两人足足谈了近两个时辰……哈,就算是知无不谈的至交好友,也很少会交谈这么长时间吧?可知道他们究竟谈了些什么?” 德庆皇帝的语气平静,但东厂太监却是忍不住心头一颤,只觉得恐慌不已,连忙答道:“太子殿下与赵俊臣的谈话是在赵府深处的一间书房内,我们尚还没有收到谈话内容的确切消息……不过,根据东宫方面的情报,太子殿下他今天第二次拜访赵府的时候,曾回到东宫书房内拿了一封密信,那封密信应该是赵山才死前留给太子殿下的遗书。” 听到这般回答,德庆皇帝的表情愈加阴鸷了。 “赵山才、赵山才,记得他是赵俊臣的远亲,也一直期望赵俊臣与太子二人可以携手合作,如今看来也是如愿了……不过,朕决心要另立太子,也是因为他的推波助澜,此人的做法相互矛盾,又对太子影响极深,只怕是居心叵测,不可不防……” 轻声自语之间,德庆皇帝缓缓闭上了眼睛,表情间竟是有些痛苦与无奈。 “老三啊老三,让朕说你什么是好!朕当初认为赵俊臣还有用处,想让你与赵俊臣缓和关系的时候,你一直是固执己见、与赵俊臣势同水火,如今朕已经打算要放弃赵俊臣了,你反倒是与赵俊臣结盟了……你就非要让朕为难不成?难道你就不知道,你与赵俊臣结盟之后,只会让朕打压于你的力道愈来愈大?” 正如赵俊臣的推测一般,德庆皇帝对于太子朱和堉还留有一些父子情谊,这段时间屡次用莫须有的罪名打压朱和堉,心中已是有了些许愧意。 但很快的,德庆皇帝已经恢复了冷肃,目光再次转向了御案上的陕甘卷宗。 “河套战事如今正值最激烈的事情,朕原本是打算等到战事结束之后再出手处理赵俊臣在陕甘三边所营建的势力,但如今赵俊臣与太子只怕是已经达成了结盟,朝廷格局也就发生了变化,为了防止万一,朕必须要提前出手了……” * 而就在德庆皇帝收到消息的同时,七皇子朱和坚也同样收到了消息。 收到消息的时候,朱和坚正在府里接待一位身份贵重的秘密宾客。 这位宾客,正是当今的内阁首辅沈常茂! 这一天,庙堂的格局变动,不仅仅只是赵俊臣与太子朱和堉结盟而已!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00章.各施手段. …… …… 这一天,太子朱和堉连续两次公开探望赵俊臣,并没有遮掩行踪,引来了各方瞩目,却也有朱和堉刻意为之、想要逼迫赵俊臣尽快表态的意思。 相较之下,沈常茂拜访七皇子朱和坚之际,则是轻车简从、态度低调,进入七皇子府邸的时候还屈尊纡贵的走了后门。 朱和坚目前还只是一位寻常皇子,沈常茂则是外朝的内阁首辅,两人的这次会面已是触犯了朝廷忌讳,很容易让人抓到把柄,自然是知情者越少越好。 事实上,沈常茂今天秘密拜访朱和坚之前,他们就已是暗通款曲很长一段时间了。 朱和坚想要利用沈常茂的权势地位,让自己继承储君之位以后可以迅速站稳脚跟,沈常茂也想要傍上未来储君的大树,稳固自己岌岌可危的首辅之位,可谓是各有所需、一拍即合。 这一天,沈常茂与朱和坚的秘密会面,就是为了正式敲定双方的盟友关系。 这件事情至关重要,朱和坚这几天的身体状况不好,但依然是强打精神、隆重迎接了沈常茂、态度极为谦逊。 两人见面之后,自然是免不了要客套一番,沈常茂大肆夸赞朱和坚有潜龙之资、朱和坚则是恭维沈常茂乃是朝廷的中流砥柱,当真是友善和睦、其乐融融。 好不容易等到这些客套结束,这场谈话即将要进入正题之际,太监贾伦则是表情严肃的快步走进了房间,弯腰在朱和坚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听到贾伦的禀报,朱和坚表情间的亲切与温煦,顿时就变成了阴鸷与冷厉。 朱和堉与赵俊臣,极有可能已经结盟! 这件事情对于庙堂格局的影响力之大,再是如何高估也不为过! 从某方面而言,赵俊臣与朱和堉可谓是优势互补,两人一旦是结成同盟之后,朱和堉的储君身份与清正名声将会很大程度上提升赵俊臣的声誉,赵俊臣的城府心机也可以极大弥补朱和堉在谋略与权势等方面的不足。 最重要的是,赵俊臣一向是很清楚朱和坚的真实秉性与狼子野心,一旦是赵俊臣把这项情报告知于朱和堉,朱和坚今后就再也无法随意操弄朱和堉了,说不定还会影响到朱和坚的朝野评价。 “这段时间以来,我一直都没有机会前往东宫拜访太子,却没想到他的变化竟是这般巨大,会主动与赵俊臣寻求结盟!两人的这场会面持续了近两个时常,十有八九已是结成了同盟!这样一来,不论是朝廷的格局、还是我的处境,都必然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赵俊臣的威胁要远远大于当初的赵山才,朱和堉得到了他的辅佐之后,说不定就有了翻盘的可能!最重要的是,一旦是朱和堉从赵俊臣那里得知了我的伪装与暗算,以他的性格必然是要与我撕破脸面,说不定还会当众揭露、与我对证,到时候必然会影响我的形象,必须要尽快寻到对策才行…… 不过,事情也许不会发展到这般地步!赵俊臣一向是城府深沉、自私自利,他绝不会真心辅佐朱和堉,也绝不会这么快就毫不保留的把所有消息尽速告知于朱和堉,他就算是与朱和堉达成了结盟也只是为了利用朱和堉罢了,肯定不会太早揭露底牌,这对他没有任何好处,我与赵俊臣还没有彻底撕破脸面,还有缓和关系的余地,维持我与太子之间的均势才是他的最佳选择……” 暗思之际,朱和坚的表情阴晴不定,眼中不住闪烁着阴鸷之色。 仅只是短短片刻之间,朱和坚的脑子里已经冒出了几十条阴狠毒辣的主意。 另一边,见到朱和坚的这般表现,沈常茂不由是心中一惊。 朱和坚所表现出的阴鸷气质,虽然只是一闪而逝,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情,但依然让沈常茂这样一位宦海沉浮多年的权臣不由是心生惊悸。 但转瞬之间,朱和坚再次恢复了此前的和煦亲切,让沈常茂只觉得自己刚才产生了错觉。 然后,朱和坚转头看向沈常茂,浅笑道:“刚刚收到了一个很是不可思议的消息,和坚心中颇是惊讶,不由是有些失态,却是让沈首辅见笑了。” 朱和坚的这一番话,沈常茂不由是转移了注意力,连忙问道:“不知是什么消息,竟是让七皇子殿下这般吃惊?” 朱和坚的表情很是复杂,夹杂了三分失望与三分沉痛,缓缓说道:“这般消息倒也不算机密,若是沈首辅如今留在自己的府里,想必也同样是收到了消息……就在今天的朝议结束之后,太子殿下他前后两次前往赵府拜访赵俊臣,尤其是第二次的拜访,太子殿下与赵俊臣更是秘密交谈了近两个时辰!唉,若是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两人应该是联手结盟了!” “什么!?太子与赵俊臣?他们一向都是势同水火,如今竟是联手了?” 听到朱和坚的解释,沈常茂不由是目瞪口呆。 见惯了赵俊臣与朱和堉之间的针锋相对、势同水火,沈常茂完全无法想象这两人转眼间就已是抛弃旧怨、达成结盟。 与此同时,沈常茂的内心深处还隐隐感到了一丝无力。 近年来,随着赵俊臣的权势愈发强大之后,庙堂格局之变动也是愈发激烈,沈常茂固然是朝廷中枢的老资格权臣了,现如今更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内阁首辅,但庙堂局势的走向很早就脱离了他的控制与算计,只能被庙堂局势牵着鼻子走。 内心深感无力之余,沈常茂也就愈发迫切的想要与朱和坚达成结盟了。 沈常茂心中很清楚,他能够成为内阁首辅只是德庆皇帝的权宜之计罢了,他的谋略、眼光、与权势,皆是远远不如周尚景,更无法像是周尚景一般可以稳定朝野、执掌大局,随着庙堂局势的逐步走向混乱,他迟早会成为朝堂乱象的背黑锅人选,最终不仅是失去了内阁首辅之位,说不定还会身败名裂! 但沈常茂不想失去内阁首辅的尊位,更不愿意身败名裂,所以他必须要傍上即将要成为新任储君的朱和坚,以此来稳固自己的地位。 此时,见到朱和坚的表情变化,沈常茂自以为猜到了朱和坚的心思,很快就摆出一副毫不在意的冷笑模样,道:“呵!陛下的心思已经很明显了,他早就对太子彻底失望了,也早就不满于赵俊臣的跋扈妄为,不过是两条即将要沉没的破船,绑在一起难道就能横跨汪洋不成?七皇子殿下你安心就好,储君的位置迟早都是你的!太子即使是与赵俊臣结盟之后,也绝无法避免被废黜的命运,只会引来陛下更猛烈的打压!” 沈常茂如今想要傍上朱和坚这棵大树,与赵俊臣的关系也一向恶劣,如今自然是极为敌视赵俊臣与朱和堉的联盟。 见到沈常茂依然是一副色厉内荏的模样,朱和坚心中不由是一阵鄙夷。 若说赵俊臣与太子朱和堉二人乃是即将要沉到海底的破船,那沈常茂又算是什么?一块只能随波沉浮的腐烂木板不成? 德庆皇帝短时间内还不会彻底抛弃赵俊臣与太子朱和堉二人,但沈常茂可就不一定了!即使是不提前段时间的朝野乱象,就说是目前正值河套战事最为激烈之际,但负责后勤补给的户部衙门却是迟迟无法运转,渐渐已经影响到了前线战事,这般情况一旦是出了纰漏,沈常茂就会是首当其冲的替罪羔羊! 若不是看中了沈常茂还有些权势与影响,朱和坚根本不会浪费心机应付他! 但表面上,朱和坚依然是态度谦和,表情间更是充满了悲痛,叹息道:“唉!我并不关心自己能否继承储位,只是痛心于三哥他放弃了底线,为了稳固自己的储位,既然是选择与赵俊臣这样一个贪官奸臣合作!三哥从前固然是办事鲁莽,但至少是声誉尚佳,但若是这件事情传扬出去,三哥他的一世清名岂不是毁于一旦?” 听到朱和坚的暗示,沈常茂顿时是眼睛一亮,点头道:“确实如此!太子一向是声誉极佳,也深得清流们的拥簇,他如今选择与赵俊臣这样一个贪官奸臣合作,不仅是声誉尽失,清流们也很快就会弃他而去,只怕是得不偿失!” 说到这里,沈常茂意味深长的预测道:“我敢说,只需三天时间,这件事情就会人尽皆知,到时候必然会招来无尽的非议! 嘿嘿,说起来,自从太子他失了圣眷之后,清流们的立场就一直是摇摆不定,既是倾向于七皇子殿下,也不愿意随意抛弃太子,现如今只需要稍稍引导一下舆论,让他们彻底转变阵营、毫无保留的支持七皇子殿下,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见沈常茂明白了自己的暗示,朱和坚依然是轻叹摇头,一副很是担忧朱和堉的模样。。 利用沈常茂的渠道,到处宣扬赵俊臣与太子朱和堉的结盟之事,进而引发朝野间的舆论压力,只是朱和坚尝试破坏赵俊臣与太子朱和堉之间结盟关系的一种手段罢了。 实际上,朱和坚并不期望这般手段能够成功,因为他深知太子朱和堉的固执性格,只怕是不会屈服于舆论压力,而且赵俊臣的声誉如今也发生了根本性的扭转,清流们也未必就会出现太激烈的反应。 就像是沈常茂的猜测一般,趁着这次机会把清流势力彻底收为己用,才是朱和坚的真正目标。 不过,朱和坚还有后续的手段。 然后,朱和坚又说道:“我们绝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太子他走向歧途!说起来,王保仁接任了太子太师的职位之后,就担负着教导太子的权责,我们不妨是把这个消息通告于他,让王太师出面劝诫太子一番。” 沈常茂却是迟疑道:“王保仁一向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精明性子,如今又正在代表朝廷坐镇南京官场整肃各大衙门,这件事对他而言没有任何好处,只怕是不会出面干涉吧?” 朱和坚则是轻声问道:“听说,朝廷中枢这一次针对南京六部的计划,全是出于赵俊臣的主意?南京六部一向是王保仁的势力根基,他这一次亲自出面整肃南京官场也只是被迫而为,心中必生怨愤!只要是咱们把这个消息告知于王保仁,王保仁就一定会记恨赵俊臣的暗算,也一定会竭力阻止太子与赵俊臣的结盟!” 听到朱和坚的这般说法,沈常茂顿时又是眼睛一亮,抚掌道:“妙啊!朝廷中枢想要从南京六部收回权柄,确实是因为赵俊臣的极力推动!也正是根据他的计划,朝廷中枢才会布下陷阱、算计了王保仁,让他亲手毁掉自己的势力根基、出面整肃南京六部! 不过,作为补偿,陛下也向王保仁承诺了事后会让他入阁辅政、执掌大权! 若是让王保仁知道了事情真相之后,就必然会对赵俊臣恨之入骨,即使是不能阻止赵俊臣与太子的结盟,也会彻底变成他们的敌人! 到了那个时候,王保仁十有八九就会投靠七皇子殿下,而七皇子殿下也就多了一位内阁阁老的支持!” 连连赞叹之际,沈常茂不由是忽略了朱和坚的年纪轻轻,深为钦佩朱和坚的心机手段。 不过是稍稍引导了一下局势,朱和坚就为自己扩充了势力、招纳了盟友,还给赵俊臣与朱和堉引去了许多麻烦,这般四两拨千斤的巧妙手段,只怕是许多庙堂老臣也是愧不能及。 只是,钦佩于朱和坚的巧妙手段之余,沈常茂的脑子里突然又浮现出了朱和坚刚才一闪而过的阴冷气质,心中却又多了些许敬畏之意。 另一边,见到沈常茂这般识趣、极力配合自己,朱和坚眼中闪过了一丝满意,点头笑道:“太子他选择与赵俊臣结盟,实属不智!就算是想要寻求盟友支持自己,也应该选择像是沈首辅这样老成谋国的股肱之臣才对! 当然,我也知道沈首辅这段时间遇到了一些麻烦,因为庙堂局势不稳的缘故,父皇他也确实是有些不高兴,但我认为庙堂里的诸般乱象皆是与沈首辅毫无关系,若不是沈首辅的极力维持,庙堂局势只怕会更加混乱!还请沈首辅放心就是,等我这两天入宫觐见父皇的时候,一定会为沈首辅美言的!” 听到朱和坚的这般说法,沈常茂顿时大喜。 他今天主动拜访朱和坚、放下身段主动迎合,不正是为了朱和坚的这句承诺吗? 于是,沈常茂的老脸上也多了几丝笑意,点头道:“七皇子殿下能够体恤老臣,老夫当真是欣慰至极!” 朱和坚的笑脸愈发温和,又道:“沈首辅一向是我最为钦佩的前辈,就应该多加交流才是。不过,你我二人的身份敏感,像是今天这样的直接见面不免是引人非议,今后沟通之际还是通过中间人为好。” 说到这里,朱和坚稍稍思索了片刻,再次提议道:“听说,太常寺卿王伦乃是沈首辅的心腹?太常寺一向是执掌宗庙礼仪,并不被各方所瞩目,我前些年也时常前往太常寺学习礼制,你我二人若是今后有事,不妨是通过太常寺卿王伦进行接触如何?” 沈常茂沉思片刻后,也觉得朱和坚的说法有理! 在朱和坚正式成为储君之前,两人若是时常接触的话,很容易就会被人抓住把柄,还是通过中间人沟通更为保险一些。 从各方面而言,太常寺卿王伦都是双方中间人的最佳人选。 于是,沈常茂点头道:“也好!七皇子殿下今后若有事情需要老夫协助,可以把消息传给太常寺卿王伦,我若是有事情需要七皇子殿下协助的话,也会把消息留在王伦那里,就是要麻烦七皇子时不时前往太常寺了。” 听到沈常茂的这般说法,朱和坚的眼睛深处闪过了一丝计谋得逞的得意。 对于朱和坚而言,寻找双方沟通的中间人是假,趁机骗取沈常茂的允许、堂而皇之的与“沈党”官员进行接触,才是朱和坚的真实意图! 太常寺乃是一个清水衙门,太常寺卿王伦作为朝廷正三品大员固然是地位清贵,本人也有资历与人脉,但手里的实权太少,终究只是“沈党”的边缘人物,必然是心中有所不甘! 这样的人物,最是容易收服! 而且,朱和坚一旦是收服了太常寺卿王伦之后,就可以利用王伦的人脉与渠道,进一步把所有“沈党”官员收入自己门下!到了最后,整个“沈党”都将会归顺于朱和坚。 朱和坚是一个自私多疑之辈,从来都不需要盟友的支持,他只需要俯首帖耳的驯服部下罢了! 所以,朱和坚自始至终都不是真心与沈常茂结盟——在朱和坚的眼里,沈常茂也不配成为自己的盟友!——他从一开始就是想要趁机侵吞沈常茂的权势与人脉! 最终,即使是沈常茂本人,也只能对朱和坚马首是瞻! 当年赵俊臣可以利用一个詹善常就收买了绝大多数“温党”官员,我朱和坚如今利用王伦把“沈党”官员尽数收为己用,也绝不是问题! “若是我同时吞并了‘太.子党’与‘沈党’的势力,即将要入阁辅政的王保仁,也很快会成为我的支持者……到了那个时候,我就会拥有不逊于周尚景与赵俊臣的权势与影响,再加上父皇的支持与维护,我的地位将是无可动摇,即使是赵俊臣与太子结盟又能如何?” 想到这里,朱和坚面向沈常茂的笑容也变得愈发诚挚与谦和。 “既然如此,今后就请沈首辅多多指教了!” * 就在朱和坚与沈常茂的会面结束之际,周尚景也同样收到了详尽情报。 周尚景所收到的情报之中,不仅包含了赵俊臣与朱和堉极有可能已经结盟的消息,沈常茂秘密拜访朱和坚的消息也同样没能瞒过周尚景的眼线。 当周府管事周全把这些消息禀报于周尚景的时候,周尚景正在书房里审阅河套战事的相关奏疏,表情颇为专注。 与德庆皇帝一样,周尚景极为重视朝廷收复河套的战事,这段时间也投入了许多心血,但眼看着户部衙门的愈发混乱、以及自身的老迈不济,周尚景也渐渐产生了一些难以维系的无力感。 听到了周全的禀报之后,周尚景放下手里的奏疏,缓缓闭上了双眼,疲惫的老脸上满是思索之色。 “庙堂中枢的局势发展,可谓是愈发有趣了……赵俊臣选择与太子朱和堉结盟、沈常茂则是与七皇子朱和坚携手合作,庙堂格局与往日已是截然不同……陛下的心思也是难以预测……唉,自己当真是老迈了,一时间竟也无法推算出这般新格局的走向…… 必须要排除一些难以预测的因素,让庙堂局势变得清晰简单一些才行……恩,就从赵俊臣开始吧……户部衙门这段时间太过于混乱了,已经影响到了前线战事,赵俊臣则是躲在后面装病不愿意承担责任,也不知道他的真实意图为何,必须要尽快逼迫他走到幕前!” 暗思之际,周尚景心中已经有了决定,再次睁开了双眼,缓声吩咐道:“传讯下去,漕粮的事情,可以发作了。”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01章.告急. …… …… 客观而言,沈常茂一旦是下定决心之后,他的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 在他的暗中运作之下,不过是短短两个时辰之内,太子朱和堉与赵俊臣达成结盟的事情已经传遍了京城朝野。 这个消息,就好似平地惊雷一般,顿时就引发了朝野一片哗然! 任谁也没想到,一向是势不两立的朱和堉与赵俊臣二人,竟然是这般轻易的冰释前嫌、携手合作了! 尤其是那些清流们,纷纷是不可思议、无法接受,一时间只觉得信仰崩塌一般。 确实,经过了陕甘战事与文祸风波之后,赵俊臣的朝野声誉已是扭转了许多,但这种转变还需要一段时间的潜移默化,而清流们对于赵俊臣的敌意却早已是根深蒂固,心中成见依然是无法彻底消除! 尤其是不久之前,赵俊臣使用卑鄙手段迫害了清流清流之一的少傅郭汤,清流们那段时间也皆是灰头土脸、狼狈不堪——对于心眼豆大的清流们而言,这般旧恨又岂是轻易就能化解的? 所以,在大多数清流们的眼中,赵俊臣依然还是他们的敌人!而太子朱和堉与赵俊臣的突然结盟,对于大多数清流而言也无异是彻彻底底的一场背叛了! 另一方面,随着德庆皇帝另立太子的想法愈发露骨,清流们也确实是立场摇摆不定,并没有态度坚定的支持朱和堉,反倒是渐渐倾向于朱和坚了,也算是主动背叛了朱和堉,但清流们的主动背叛乃是情有可原,孟子不是也说过“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吗?但你太子朱和堉又岂能背叛清流? 所以,这一天的晚上,太子东宫的大门前可谓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皆是清流们纷纷寻到太子朱和堉面前想要亲自确认消息的真假,这般情况一直持续到了晚上亥时也不见停缓。 在太子东宫之中,朱和堉对于这般情况也是早有觉悟,面对清流们的纷纷质问之际,也是毫无遮掩之意,很坦然的承认了自己与赵俊臣结为同盟的事情。 清流们得到了肯定答案之后,一个个皆是激烈反对、痛心疾首,但朱和堉依然是坚持己见,完全不打算改变想法。 从某方面而言,太子朱和堉依然还保留着当初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固执性格。 最终,太子朱和堉与清流们也就闹得很不愉快,冷脸挥袖而去的清流不知凡几。 也就是从这一天晚上开始,清流们与太子朱和堉也算是彻底走向了决裂。 * “太子殿下啊!请您千万再认真考虑一下!赵俊臣是什么人?他的那些朋党又是什么人?都是世人不齿的贪官奸臣,注定要遗臭万年之辈!您贵为储君太子、一向是持身为正、清誉满朝,又岂能与那样的人合作?” 翰林院侍讲学士王博的讲话之际,可谓是慷慨激昂、捶胸顿足! “是啊,因为陕甘战事略有寸功的缘故,赵俊臣的近期风评固然是稍有好转,但他的根底太差了,他的门人爪牙一个个也都是贪得无厌的蠢虫,绝无改邪归正的可能!而太子您迟早都是九五之尊,又岂能与他们同流合污?若是重用了这些贪官奸臣,我大明江山岂不是是要国不将国了!?” 另一边,国子监司业李正淳也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极力劝阻。 见到这两人的直言相劝,太子朱和堉的脸上满是无奈与疲惫。 这一个多时辰以来,类似的场景在太子东宫之中已经反复多次上演了。 朱和堉心中也很清楚这般场景的后续发展,但他还是耐心解释道:“我自然明白各位贤达的顾虑,但我的当务之急还是稳固自己的储君位置!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父皇已是愈发厌恶于我,我再想要不做不错、安稳继位已是绝无可能了,必须要做出一些成绩、改变父皇的心意才行!遍目朝野,唯有赵俊臣能助我成事!这也是我眼下的唯一选择了! 赵俊臣固然是贪官出身,但他近段时间以来的作风也确实是改变了许多,甚至还有多次曾是亲手处置了自己门下的贪污官员,可见他确实是想要改邪归正的!而且我与他合作之后,也会密切督促于他进一步改正,绝不会耽误国事、坏了朝纲!” 朱和堉的这般苦口婆心,显然是无法说服王博与李正淳二人。 王博依旧是不甘心,又问道:“太子殿下你难道已经忘了少傅郭汤惨遭赵俊臣的陷害、最终家破人亡的事情了?这些年来,我等清流屡屡遭到赵俊臣羞辱的事情,太子殿下难道就毫不在乎不成?” 朱和堉叹息一声,道:“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终究要往前看!而且,赵俊臣也向我承诺过了,今后不会再为难郭汤的家人了。” 见到朱和堉的这般反应,王博不由是面现失望,李正淳更是表情冰冷,直接站起身来,向朱和堉拱手道:“既然是太子殿下不听良言相劝,我等也就无话可说了!告辞!” 话声刚落,李正淳也不等朱和堉的挽留,就直接转身离开了。 另一边,见到李正淳的毅然离开,王博表情稍有犹豫,也同样是起身拱手道:“太子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王博也随着李正淳而去了。 眼看着李正淳与王博二人的陆续离开,朱和堉的表情也愈发的疲惫与无奈。 这般场景,朱和堉今天已经见到好几次了,清流们纷纷是挥袖而去,也代表着朱和堉渐渐失去了清流们的支持。 再次叹息一声之后,朱和堉转头看向了东宫正堂之中最后两位客人。 这两位客人,也是太子朱和堉心中最为重视的两位支持者——都察院右都御史吕纯孝、以及礼部侍郎鲍文杰! 看着吕纯孝与鲍文杰只是面无表情的坐在一旁,完全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朱和堉声音苦涩的问道:“两位可是也同样不认同和堉的这般做法,打算要抛弃和堉而去不成?” 吕纯孝与太子朱和堉皆是前任太子太师肖温阮的亲传弟子,关系最为亲近,他自然是不忍心就这样抛弃朱和堉。 不过,吕纯孝也有自己的难处,他是都察院右都御史,都察院一向都是清流们的大本营,若是吕纯孝立场坚定的明确支持朱和堉,只怕是他就坐不稳自己的官位了。 所以,吕纯孝也同样是面带苦笑,答道:“我其实也认可太子殿下的某些观点,但我今后还要执掌都察院,都察院的过半官员都是清流出身,我若是明确表态的话,只怕是御史们就要造反,所以我只怕是不能明确表态,这样的话还能帮着太子殿下缓解一下清流们的激动情绪。” 朱和堉也理解吕纯孝的难处,表情无奈的点头之后,又转头看向了礼部侍郎鲍文杰。 见到朱和堉隐隐带着恳求的目光,鲍文杰的表情间充满了矛盾。 事实上,自从鲍文杰随同赵俊臣去了一趟陕甘三边之后,他的某些观念就已是渐渐动摇了,他开始怀疑自己过往的某些坚持究竟是否正确与必要——他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都在考虑这件事情,也就无暇顾及别的事情,表现颇为低调。 得知了太子朱和堉与赵俊臣合作的事情之后,鲍文杰的心中想法也是极为矛盾,一方面认为太子朱和堉的这般做法是放弃了底线与原则,但另一方面又觉得这是朱和堉未来最好的出路。 这般矛盾的思绪之下,鲍文杰犹豫良久之后,终究是选择了暂时观望。 “太子殿下见谅!今天傍晚的时候,我刚刚收到了陛下的圣旨,今后一段时间要离开京城再去陕甘三边一趟,陛下认为我较为了解陕甘近况,让我配合厂卫们进一步调查陕甘各方这段时间以来的功过赏罚……所以,我暂时还无法给予太子殿下回复,也无法支持太子殿下,一切只能等到我完成圣命之后返回京城再说了。” 对于鲍文杰的暂不表态,朱和堉固然是有些失望,但也没有意外,只是听到鲍文杰的解释之后,不由是好奇道:“这已经是你近半年以来第三次前往陕甘了吧?河套战事目前正值最为激烈的时候,陕甘各方的功过赏罚也还不能确定,父皇他为何会这般急切的确认?陕甘境内有梁阁老主持大局还不够吗?” 鲍文杰摇了摇头,道:“圣心难测,我也不知道陛下的想法,我领到的圣旨有些含糊其辞,只是让我配合厂卫们办事,但具体要如何办事就不清楚了。不过,眼下已是立冬多日,北疆气候也是愈发寒冷,我估摸着等我到达陕甘三边之后,河套战事也应该已经结束了吧?” 朱和堉隐隐觉得这件事情并不简单,但一时间无法考虑清楚,也就没有细究,只是点头道:“既然是鲍大人还没有考虑清楚,我也不会逼迫你……但只要鲍大人你今后依然是愿意支持我,我就依然会把鲍大人视为股肱!” * 接下来,朱和堉与吕纯孝、鲍文杰二人又说了几句心里话,眼见到这二人并不愿意多谈,也就没有强行挽留,只是亲自把他们送出了太子东宫。 再等到朱和堉返回东宫正堂之际,却发现七皇子朱和坚已是满脸担忧的迎接他了。 原来,早在清流们纷纷造访东宫质问朱和堉之前,朱和坚就已是率先抵达了东宫,想要打探朱和堉的态度变化。 然而,还不等他们兄弟交谈几句,清流们就已是纷纷踏访,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朱和坚为了避免尴尬,就躲到了侧堂。 因为清流们来了又走、接连不断的缘故,朱和坚直到这个时候才有机会出来。 见到朱和坚的满脸担忧,好似是极为忧心自己的处境,朱和堉的心中思绪满是复杂,但还是强笑道:“让七弟久等了,听说你最近身体情况不佳,等了这般长时间,可有感到不适?” 朱和坚摇头道:“我的身体情况很好,并没有觉得不适,只是我躲在侧堂听着清流们纷纷与三哥争执不下,心中有些担忧三哥的今后处境。” 顿了顿后,朱和坚问道:“三哥你可是下定决心要联合赵俊臣了?我倒不是反对三哥的决定,只是赵俊臣绝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也绝不可以信任,我担心他迟早都会背叛三哥,会让你吃个大亏。” 另一边,经过了今天与赵俊臣的谈话之后,朱和堉已经下定决心要不折手段的稳固储位了,这也就意味着朱和坚今后将会成为朱和堉的政敌,会遭到朱和堉的极力打压与刻意针对。 如今,见到朱和坚这般担忧自己的处境,朱和堉只觉得自己无法直面朱和坚的这份“兄弟情深”,也就避开了朱和坚的“担忧目光”,摇头道:“放心吧,我也留有后手,绝不会让赵俊臣随意背叛的……这些事情,皆是涉及到了庙堂党争,最是肮脏至极,七弟你就不要管了,还是多留意一下自己的身体就好。” 这一番话,似乎有些暗示意味。 闻言,朱和坚满是手足无措的惊慌与委屈,连声道:“三哥你可还是怪我这段时间太出风头、威胁了你的储位?……三哥,我的心思你是知道的,我从来都没想过与你相争,全是因为父皇的圣命难违,我也与父皇反复争论过,怎奈父皇他……” “我明白!我当然明白!”朱和堉摆手道:“我至始至终都是相信你的!只是……就怕你我二人今后会是身不由己……” 说到这里,朱和堉突然抬头看着朱和坚,又说道:“七弟你放心好了,无论如何,你我都是血浓于水的兄弟,三哥今后不论做了什么,都不会让你委屈的!” 听到朱和堉的这般表态,朱和坚的眼神之中闪过了一丝了然与放松。 朱和坚能够感觉到,朱和堉面对自己的时候有一种逃避心理,但并没有太多的敌视与厌恶。 这也就意味着,赵俊臣并没有说出真相,朱和堉依然不知道朱和坚的真正面目,朱和堉目前只是决心要与朱和坚争夺正朔、竭力稳固自己的储位而已。 这也就意味着,赵俊臣与朱和堉合作的时候,依然是藏着私心,并不会竭尽全力。 这样一来,朱和坚也就安心了。 但表面上,朱和坚也是满脸的诚挚与感动,用力点头道:“那就好!你永远都是我的三哥,我对你的看法也永远都不会改变!” 然后,貌合神离的两兄弟握紧了对方的双手,场面颇是感人。 * 不再多谈这一晚发生在东宫之中的种种风波。 却说,第二天的卯时一刻,随着德庆皇帝驾临太和殿,这一天的朝议也就正式开始了。 这场朝会,会有两件万众瞩目的事情发生。 第一件事情,乃是太子朱和堉被德庆皇帝正式任命为钦差,负责调查各地藩王的乱政违纪之事。 这件事情的影响之深远、牵连之广大,丝毫不逊于前线的河套战事,自然是受到了百官之瞩目。 太子朱和堉也已经准备好了行装,接受了正式任命之后,等到这场朝议结束就会立即离开京城,首先就要前往洛阳,负责调查最近这些年风头最劲、同时也是问题最大、隐隐已是众位藩王之首的福王! 只不过,太子朱和堉过往被德庆皇帝委以重任的时候,总会有大批清流站出来歌功颂德、摇旗助威,但朱和堉这一次得到了德庆皇帝的钦差任命之后,整个太和殿内却是冷冷清清,一时间竟是无人说话,清流们大都是面无表情,各派系的官员们也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若是寻常时候,也许还有人会站出来说几句场面话,但彻查藩王的事情太过敏感了,各派系皆是不愿意卷入太深,又正赶上清流们与太子朱和堉的关系破裂,自然也就冷场了。 在众官员的冷漠对待之下,朱和堉也是面无表情,只是沉声领了圣旨,表态自己一定会彻查各地藩王的乱政乱纪之事 眼见到这般状况,德庆皇帝看向太子朱和堉的目光里多了一丝怜惜。 在德庆皇帝的心里,这是他最后一次对朱和堉委以重任了,他知道朱和堉极有可能会办砸这件事情——以朱和堉的性格,查案到了最后必然是牵连太广,引来各地藩王的纷纷反弹——所以他才会把这件事情交给朱和堉,这样的话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废黜朱和堉了,顺便还能敲打一下各地藩王。 但转瞬间,德庆皇帝已是收敛了心中的怜惜之意,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就好似完全不觉得这个时候的冷场有任何不妥。 至于这一天朝议之间的第二件大事,则是河套战事的军粮筹备。 国库早就没有存粮了,想要支援前线战事也是有心无力,最终还是赵俊臣前几天临时坐镇户部的时候,提出了争议极大的“筹粮三策”,分别是“陕甘境内的秋税征粮直接交给花马池营”、“扩大国子监的粮捐名额”以及“国库俸米折银”! 这三项征粮策略固然是可以在短时间内筹备到大量粮食,但也触碰了朝野各方的利益,户部官员皆是不敢答应,然后才有了“赵俊臣惊怒之后昏倒于户部衙门”的戏码。 最终,还是德庆皇帝眼看到别无他策,才强行逼迫户部衙门采用了赵俊臣的“筹粮三策”,也让户部衙门承担了朝野各方的仇视。 到了今天的早朝之上,筹粮三策就应该有初见成效了,第一批粮食也应该运往前线了。 德庆皇帝把太子朱和堉任命为钦差之后,很快就转移了注意力,把目光转向了两位户部侍郎——洪正朔与马森。 “洪爱卿、马爱卿……户部的筹粮事宜进行得如何了?能征到多少粮食运往前线?”德庆皇帝询问之际的语气很是客气,但又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味道。 洪正朔连忙是出列答道:“启禀陛下,户部经过这两天的连夜统算之后,认为陕甘三边的今年秋税征粮原本应该有一百一十万石左右,但因为天灾与战事的缘故,各地皆有欠收与损失,陛下也赦免许多地方的钱粮,实收只有不足四十万石,户部已是下达了公文,让陕甘各地官府征到秋粮之后直接送往花马池营,不必再入国库!只不过,陕甘三边距离遥远,公文传达也需要时间,等到各地秋粮送到花马池营就是已经一个月以后了,只怕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德庆皇帝点头道:“这也是无可奈何的时候,但朝廷收复河套之后,还会有建城、屯田、驻兵等等事宜,这批粮草送过去也能应急。” “陛下圣明!”连忙恭维了一句之后,洪正朔又说道:“此外,户部与国子监也一同发了公文,表示国子监今年将会有两百个‘捐监’名额,各地商绅只需要捐粮五百石就可以安排一名子弟进入国子监学习,京城以外的地方还没有得到回应,但京城之中已经有十一位商绅表示愿意捐粮,总计筹到了五千五百石粮食,今后两天时间之内就能收入国库、送往前线。” 听到这一番话,德庆皇帝眉头一皱,只觉得这批捐粮数目太少。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朝廷已经连续好几年向民间开放“捐监”名额了,只是名额从来都不像是今年这般特别多罢了。 所以,民间有能力、有需求“捐监”的商绅,已是少之又少了,京城境内尤其被透支了潜力,能在短短两天时间内收到这般多的捐粮就已经很不错了,剩余的“捐监”名额也只能期待京城以外的各地商绅了。 见德庆皇帝有些不高兴,洪正朔连忙又说道:“不过,户部经过统算之后,把藩王与百官的今后三个月俸米尽数折成俸银的话,就多出了六十五万石余粮,这批粮食很快就可以运往前线……” 听到洪正朔的这一番话,太和殿内所有人都是表情不快。 这些年来,民间粮价越来越高,把俸米折成俸银之后,百官们往往是只能买到一半数量的粮食,这项筹粮手段让百官们皆是损了利益,自然是没人高兴,但朝廷遇到了难以逾越的难处,这是唯一可以迅速筹到粮食的手段,却也没人敢大声反对。 另一边,德庆皇帝听到粮食数量之后,既是高兴也是心疼。 这批粮食高达六十五万石,自然是可以解了前线战事的燃眉之急,但百官利益受损之后,也需要德庆皇帝想办法安抚一二。 最重要的是,经过这次的俸米折银之后,户部就必须要拿出相同价值的银子作为俸禄发放给藩王与百官,按市价这算的话就是一百九十五万两银子! 但今年的秋税收入国库之前,户部也同样缺银子,这笔银子就需要暂时从德庆皇帝的私帑之中周转借用了,德庆皇帝自然是有些担心与心疼,害怕国库会拖欠自己的借银。 “公算公、私算私,朝廷的国库与朕的私帑一向是泾渭分明,朕这次拿私帑的银子借给户部,利息也必须要算一下……恩,这件事情不适合在这个时候提出来,等早朝结束之后倒是要与户部官员商议一下……” 暗思之际,德庆皇帝的表情间满是肃穆,点头道:“这批粮食高达六十五万石,倒是足够前线战事的用度了,户部衙门一定要抓紧时间,尽快运到前线,绝不能影响到朝廷收复河套的战事!” “臣遵旨!还请陛下放心,今天午时之前,第一批粮食就可以运往前线!” 在百官们的冰冷目光之下,洪正朔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连忙领命道。 等到两件重要事情皆是告一段落,太和殿内的氛围也稍稍轻松了一些。 但就在这个时候,另一位户部侍郎马森却是突然出列,大声道:“启禀陛下,臣有要事要奏!” 两件大事皆已经尘埃落定,德庆皇帝也稍稍放松了一些,轻轻点头道:“说吧。” “陛下,漕运不畅,户部的存粮存银皆是告急!如今户部又把所有粮食与库银全部送往了前线,剩下的钱粮只怕是坚持不到下个月了!” 随着马森的禀报,顿时是让百官易经,德庆皇帝更是觉得自己头皮要炸了!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02章.政治交易(一). …… …… 这个世界上,因为人们的想法与立场不同,任何事情都会出现争议。 有人喜甜,有人爱咸;有人尊崇儒家,有人崇拜佛道;有人觉得苗条好看,有人认为丰腴诱人…… 若是双方争论起来,那就是各有各的道理,谁也说服不了谁。 却唯有一件事情,是绝大多数人都会认同的观点,那就是——有钱要比没钱好! 固然也有极少数人自诩清高、特立独行,会把银子视为阿堵物,闻到铜臭味就头疼,更还有人坦言自己的最大痛苦就是因为钱太多了……但那也是因为他们本身就不缺钱的缘故,穷人就没有嫌弃钱多的。 到了庙堂之上,这个观点就更为一致了。 朝廷的体面与运转,皇帝的好大喜功、贪官们的贪墨挪用,清官们的实现抱负,兵吏们的饷俸养家、百姓的统治与赈济——这些事情都需要银子! 不论阶层、不论立场、不论想法,朝野各方所有人的眼睛皆是紧紧盯着国库里的银粮,指望自己可以瓜分到更多。 眼看到年关将近,德庆皇帝的寿辰也是这个时候,朝廷需要支用银子的地方也就更多了,若是这个没了银子,只怕是朝野都要彻底乱套! 如今,听到国库里的钱粮已是罄尽,也就让所有人都是大惊失色、惶惶不安。 一时间,太和殿内的纷杂议论声嗡嗡不断,让德庆皇帝愈发是头疼了! “肃静!太和殿内、朕的面前,尔等身为朝廷大员,这般失态,好似村妇一般,成何体统?!” 带着一丝羞怒之态,德庆皇帝大声喝止了百官们的混乱。 然后,德庆皇帝的表情依然平静,但眼神却像是饿狼一般凶狠,再次把目光转向了马森,问道:“马侍郎,你的这个奏呈……究竟是什么意思?朕很快就要从私帑里挪出一百九十五万银子借给户部,户部也好不容易凑出了数十万石的余粮,你为何要说国库没有钱粮了?” 马森无奈答道:“启禀陛下,户部的账面上固然是有不少钱粮,但也只是停留在账面上而已!您借给户部的一百九十五万两银子要全部用以百官与藩王们的俸米折银,是绝对不能挪用的,数十万石粮草则要尽快运往前线,也同样无法用于他处! 但朝廷的支出用度,从来都不只是官员俸禄与前线军费,各方各面的琐碎支出,加在一起也同样不是一个小数目!尤其是年关将近、陛下您的寿辰也快要到了,琐碎支出就更多了,京城各衙门与地方官府纷纷向户部哭穷要银子,理由也皆是极为充分…… 工部想要紧急疏通河道,兵部想要扩大军营与匠户,都察院想要修缮衙门,礼部需要筹备年关之际的祭天大典,国子监依照惯例也要拿出一笔银子嘉奖那些评优监生,就连内廷各监也伸手要银子筹备陛下的寿辰,至于地方官员的哭穷理由就更多了…… 林林总总,让户部完全无法拒绝,否则就要引起各种各样的麻烦与混乱,但户部确实是拿不出银子了!所以,臣恳请陛下您……再借给户部一百五十万两银子!” 听到马森的这般解释,德庆皇帝的眉头也是越皱越紧。 * 从这一番话之中,德庆皇帝得到了许多重要信息。 比如说,马森详细解释了各衙门的目前困难与要钱理由,看似是过于啰嗦,但实际上则是为了争取太和殿内众位官员的支持,利用各大衙门的力量一同向德庆皇帝施压。 再比如说,户部衙门内部倾向于今年的新年庆典与皇帝寿辰都不要大操大办,各方面的花销都要尽量克制、能省就省。 又比如说,因为德庆皇帝这一次借银子给户部的缘故,户部已是食髓知味、起了贪心、彻底盯上了德庆皇帝的内帑银子,想要把这种情况变成惯例了! 这些情况,让德庆皇帝既是心中不喜,也是暗暗警惕! 德庆皇帝把赵俊臣升入内阁辅政,其实也是一种架空手段,让赵俊臣参与到朝廷决策的同时,也削弱了赵俊臣的实际权力,就是为了夺回赵俊臣对于朝廷财政的掌控力。 然而,德庆皇帝这个时候却是突然间发现到,当他好不容易削弱了赵俊臣对于户部的控制力之后,户部反倒是变得跋扈与失控了! 想当初,赵俊臣执掌户部的时候,一向是懂事顺从,最善于揣摩德庆皇帝的心意,又何曾是利用国库的困难向德庆皇帝施压过? 赵俊臣也一向是会满足德庆皇帝的好大喜功,每年的新年庆典与德庆寿辰,皆是穷奢极侈、大操大办,让德庆皇帝面上有光!尤其是今年还遇到了边关大捷、收复故土的大喜事,可谓是三喜临门,又岂能是低调庆贺、小操小办? 至于户部盯上德庆皇帝私帑银子的事情,就更是不容小觑了——明朝自太祖朱元璋以来,户部国库与皇帝内帑之间的争斗就一直是持续不断,每当是臣权强于皇权的时候,百官们就会千方百计的把皇帝内帑里的银子挪到朝廷的国库,若是皇权强于臣权的时候,皇帝就会想方设法的把国库里的银子挪到内帑。 从前赵俊臣管理国库的时候,固然是没有把国库银子挪向德庆皇帝的内帑,但也偶尔会用国库里的银子为德庆皇帝处理一些私事,也变相让德庆皇帝得到了不少好处,又哪里像是今天这般屡屡要从德庆皇帝的内帑之中借用银子? 若是户部今后一直说自己缺银子、就是不给德庆皇帝还钱,那该怎么办?若是户部今后每当是遇到缺银子的情况,就会习惯性的盯上德庆皇帝的内帑,又该怎么办? 对于德庆皇帝而言,这些都是原则性的重要问题! 而且,让德庆皇帝更为愤怒与无奈的是,户部官员不仅是贪心妄为,更还是昏聩无能! 当初赵俊臣执掌户部的时候,国库的钱粮周转一向顺畅,就从来都没有让德庆皇帝像是今天这般头疼过,即使是遇到了银荒与粮缺,赵俊臣也总能找到办法解决,完全不需要德庆皇帝操心太多。 但自从赵俊臣卸任了户部尚书之后,不过是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国库就已经前后遇到了两次大麻烦了!若是这般情况持续下去,德庆皇帝觉得自己就算是没有被户部官员的无能愚蠢给气出病来,也必然会因为国库钱粮的屡屡告罄而是愁心折寿! 想到这里,德庆皇帝不由是暗暗开始想念赵俊臣了。 事实上,这一刻不仅是德庆皇帝心中怀念赵俊臣了,朝中百官们都开始想念赵俊臣了。 从前赵俊臣执掌户部的时候自己吃肉也会给别人留点肉汤,如今所有人就别说是喝肉汤了,就连肉骨头都啃不到了。 一时间,太和殿内的君臣众人,皆是冒出了同样的念头! “如果这个时候还是赵俊臣执掌户部该有多好!” * 诸般念头,在德庆皇帝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但很快的,德庆皇帝已是收敛了心中的各种思绪,专注于眼前的麻烦。 “国库的钱粮告罄,为何是前些日子没有见到丝毫迹象?又为何是等到今天才是突然告罄、让朕与百官收到消息?户部难道就没有任何的提前准备吗?” 德庆皇帝表情严肃的再一次质问道。 德庆皇帝隐隐觉得,这件事情并不简单。 马森苦着脸答道:“陛下,臣最开始的时候已经说过了,这一切都是因为漕运告急!户部从前一直没有担心国库钱粮的渐渐罄尽,就是因为各地的今年秋税就要征入国库了,到时候国库钱粮也就会宽裕许多,但谁曾想,就在前些日子,京杭大运河的河道被堵住了,各地的秋税钱粮皆是无法运到京城,但户部钱粮已经没了,各衙门又是屡屡催促户部索要钱粮,臣等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不得不向陛下告急!” “漕运又出问题了?”德庆皇帝的眉头更紧,但表情间并没有太多的意外。 毕竟,京城大运河每年都会小堵一次,每隔两三年都会大堵一次,工部与运河沿岸的各地官府联合在一处,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幸苦努力的疏通河道,也顺便鼓了腰包。 德庆皇帝把目光转向了工部尚书陈东祥,问道:“陈尚书,漕运的事情你可知晓?” 陈东祥满脸无辜道:“启禀陛下,这一次的漕运堵塞很是突然,臣也是前几天才收到了消息,也正在准备人手、调动沿岸各地官府,准备开展一场紧急的河道工事……只是,这一切都需要银子,臣昨天亲自跑到户部想要一笔银子,用于漕运之疏通,但户部却是一两银子也拿不出来了,工部如今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听到陈东祥的解释,德庆皇帝的面色略沉,但也沉默了下来。 各地秋税因为漕运堵塞而无法运入国库,国库又因为各地秋税无法进入国库而缺钱疏通河道——这件事情已经变成了一个死循环,德庆皇帝一时间也是束手无策。 就在这个时候,一向低调的周尚景突然出列,说道:“陛下,老臣认为,这个时候唯有夺情让赵阁臣紧急复出庙堂,才能解决眼前这场困局!” 德庆皇帝听到周尚景的举荐,先是眼睛一亮,但很快就再次犹豫了。 朝廷的目前困境已经是一个死循环,必须要一种“无中生有”的巧妙手段,才能够化解这种局面。 “无中生有”,可谓是难之又难,这种手段赵俊臣有吗? 过往的大量事实证明,赵俊臣还真有这种神奇手段! 但是,问题关键在于,德庆皇帝愿意让赵俊臣重新执掌朝廷财政吗?还有就是,自从回京之后就一直是告病请辞的赵俊臣,愿意在这个时候复出吗?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03章.政治交易(二). …… …… 思来想去,德庆皇帝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 最终,对于周尚景的这般提议,德庆皇帝的态度只是不置可否,既没有赞成也没有反对,甚至是没有任何评价,只是让太和殿内的众位大臣寻找别的对策。 朝廷的衮衮诸公倒不是完全吃干饭的,一个个皆是踊跃提议,也多少提出了一些建议,但这些建议或是饮鸠止渴、或是车水杯薪、再或是远水解不了近渴,甚至还有一些提议完全是不切实际,最终也陆续被否决掉了。 就这样,耗费了大量的时间与精力、又经过了无尽的争论与探讨之后,德庆皇帝与众位大臣依然是没能寻到一个可以迅速见效的可行之策。 眼看着时间已是临近晌午,德庆皇帝无奈之下也只能宣布下朝,让百官们回到各自衙门继续探讨对策,若是当真有官员寻到了一个见效迅速的可行之策,德庆皇帝承诺自己必有重赏。 但德庆皇帝实际上并没有当真指望百官们这个时候可以发挥作用,当他离开了太和殿之际,心里已是再一次开始考虑周尚景的提议了。 究竟要不要请赵俊臣出山解决朝廷的目前困局?赵俊臣又是否愿意出山帮助朝廷走出困境?若是赵俊臣不愿意的话,德庆皇帝又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才能让赵俊臣转变主意? 就这样,德庆皇帝满腹心事的抵达了御书房。 进入御书房之后,德庆皇帝并没有理会御案上的奏疏,而是继续思索着赵俊臣的事情。 “这段时间以来,赵俊臣的心思已经很明显了,朕夺去了他的财政大权之后,他只怕是心中有些怨气,倒是没有直接抵抗,但也绝不愿意再去理会户部的事情了,就更别说是帮着朕收拾户部的乱摊子了…… 朕前两天强行迫使他临时坐镇户部衙门、帮着户部官员筹备河套战事的后勤粮草,他倒是干脆,提出了争议极大的筹粮三策之后,就当场直接昏死了过去,闹出了好大的动静! 直到今天,朕也摸不透他的那次昏死究竟是真是假!但无论如何,因为这场变故的缘故,朕已是不能强行逼迫他临时接手户部的麻烦了,否则就不提他一定会以自己的病情为借口,反复推辞、拒不领命,朕到时候也会落得一个不近人情的评价…… 所以,若是真想要赵俊臣出山解决朝廷目前的钱粮困境,就必须要给予赵俊臣一些好处,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朝廷的财政大权再次交还给赵俊臣,唯有这般才能让赵俊臣心甘情愿的复出庙堂、为朝廷解决难题…… 但朕好不容易才从赵俊臣的手里收回了财政大权、削弱了赵俊臣在户部衙门的影响力,这才没几天就要把户部衙门重新交给赵俊臣,到时候朕的诸般苦心尽数付诸于流水不说,也会让百官们看了笑话、损及朕的天威…… 不过,朝廷的目前困局,只怕是唯有赵俊臣才能处理,若是就这样任由国库钱粮耗尽,只怕是麻烦会更大许多……” 反复思索之际,德庆皇帝愈发头疼,颇是左右为难。 最终,德庆皇帝的目光转向了御案上的几沓奏疏之上,决定要换一换心情、转移一下注意力,先行处理这些奏疏,也许能够触发灵感也说不定。 然后,德庆皇帝随手拿起一本奏疏,翻看一看,却发现是辽东总督毛家敏的奏疏,说是东北女真这段时间调兵遣将、频有异动,让辽东各镇皆是神经紧张,希望朝廷可以给辽东补充一批物资与军费,振奋军队士气。 简而言之,就是伸手要银子的。 德庆皇帝直接把这份奏疏丢到一旁,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之后,又拿起另一份奏疏翻阅。 这是凤阳知府张顺昌的奏疏,表示今年凤阳境内粮食欠收,请求德庆皇帝可以酌情减免凤阳税赋……以及,凤阳乃是太祖朱元璋的家乡,号称是明朝中都,可谓是政治意义重大,是绝不能出现乱象的,所以凤阳知府张顺昌这份奏疏话里话外的意思,不仅是要德庆皇帝减免税赋,还希望德庆皇帝拿出一笔钱粮赈济凤阳百姓。 简而言之,还是伸手要银子的。 德庆皇帝深吸一口气,依旧是把这份奏疏丢到一旁,又拿起了第三份奏疏。 这是阁老梁辅臣从花马池营发来的奏疏,表示他已经彻底控制了陕甘境内的军政局势,河套战事目前也是进展顺利……只是,为了减少朝廷今后统治河套的负担,梁辅臣提议朝廷应该拿出一笔钱粮,修建一条陕甘通往河套境内的官道。 依然是伸手要银子的。 德庆皇帝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就要炸了! 饮了一口茶水、勉强压下了心火,德庆皇帝再一次开始考虑赵俊臣复出的事情。 “说起来,其实朕完全不必担心赵俊臣会彻底控制朝廷的财政大权,就像是这一次,朕想要从赵俊臣手里收回财政大权,也很快就收回来了,赵俊臣固然是有些赌气,但也完全没有反抗的意图……所以,朕就算是把朝廷财政再次交给赵俊臣又能如何?今后想要收权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这段时间以来,诸般的财政麻烦,其实也是朕当初收权之际太心急了,朝廷财政在赵俊臣的管理之下已是逐渐好转,朕也是看在眼里,就应该等到朝廷财政彻底走向正轨、短时间内绝无隐忧之后,再从赵俊臣的手里收回权柄,这样也就没有后顾无忧了……否则的话,像是这次一般,朝廷财政的隐忧尚多之际,就迫不及待的抛开赵俊臣,自然也就要吞下苦果了! 唉,说根到底,还是赵俊臣他在陕甘三边的军功战绩太过于惊人了,让朕乱了手脚,一时间只是想着尽快打压他,并没有考虑太周详…… 这样看来,目前的麻烦倒也是一个机会,让朕有理由把朝廷财政大权重新交给赵俊臣,这对朕也有诸多好处…… 赵俊臣见到朕清洗了他安插在户部之中的诸多亲信之后,说是避嫌也好、说是赌气也罢,就不愿意再去理会户部的事情,还一直是告病请辞…… 户部尚书的人选一直没有确定,若是朕把这个位置交给某位‘赵党’官员的话,就相当于把朝廷财政再次交给了赵俊臣,既是可以表明朕的信任,也是可以抚平赵俊臣的心中怨气,到了那个时候,赵俊臣也就只能帮着朝廷解决财政困局了…… 恩,朕固然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赵俊臣权势扩张,也绝不能容忍赵俊臣发展军中势力,陕甘三边的清洗与整顿依然还要继续,但财政之权倒是不必太过紧张,也不能把赵俊臣逼得太紧……” 暗思之际,德庆皇帝的想法已是悄然改变了。 这般转变,说根到底还是因为德庆皇帝在财政方面已是习惯于依赖赵俊臣了。 德庆皇帝对于赵俊臣的态度,就像是后世的烟瘾患者对于香烟一般,既是依赖、又是警惕,决定要再抽一根之余,还安慰自己抽完这根就要彻底戒烟。 而且,德庆皇帝完全没有察觉,他对于赵俊臣的容忍底线已是悄然间再次提高了。 * 心中有了决定之后,德庆皇帝的心情稍有好转。 德庆皇帝已经受够了自己这段时间要屡次为户部擦屁股了,如今决定要把户部再次交给赵俊臣,他只觉得一身轻松,就连头也不怎么疼了。 然后,德庆皇帝开始考虑下一件事情——他要如何安抚赵俊臣、与赵俊臣缓和关系。 毕竟,德庆皇帝前些日子打压赵俊臣的态度太过明显了,就这样直接把财政大权交还给赵俊臣,显得太过生硬了。 而且,德庆皇帝清洗陕甘官场的计划即将要开始,赵俊臣一旦是收到消息之后,就必然会进一步的提升怨气。 德庆皇帝暗暗思索片刻之后,突然开口道:“传朕的旨意,御医院院首温采宁昏聩无能、医德有缺,误诊了朝廷重臣、影响极为恶劣,朕极为震怒,着罢免他的官职、赶出御医院,钦此!” 赵俊臣经过了上一次的突然昏死之后,就一直是指责温采宁误诊了自己的病情,若不是温采宁信誓旦旦的表示赵俊臣的身体没有大碍,赵俊臣也不会强行拖着病体前往户部坐镇,最终也就不会昏死过去,所以赵俊臣认为这一切都是温采宁的过错,可谓是怨气极大。 按理说,这般情况下,德庆皇帝就应该第一时间表态重罚温采宁、以安抚赵俊臣的怨气,但温采宁毕竟是德庆皇帝身边的老人了,德庆皇帝对他一向信任,也终究是有些旧情,而且温采宁当初之所以是信誓旦旦的表示赵俊臣身体没有大碍,也完全是因为德庆皇帝的暗示,也算是给德庆皇帝背了黑锅,所以德庆皇帝也就一直拖着这件事情,只是不轻不重的罚了温采宁一笔年俸、降了他半级官职。 但如今,德庆皇帝为了尽快与赵俊臣修补关系,就不得不放弃温采宁了。 另一边,听到德庆皇帝的吩咐之后,大太监张德心中一惊,连忙是答应一声,就要派人传旨。 但不等张德有所行动,德庆皇帝又说道:“另外,再派人去赵俊臣的府上、给赵俊臣传一个口信,就说户部尚书的人选迟迟未定,朕一直拿不定主意,让赵俊臣给朕参谋一下。” * 德庆皇帝突然间出手惩处了御医院院首温采宁的事情,很快就传了出去。 文华阁内,周尚景也是第一时间收到消息。 收到消息之后,周尚景的老脸上多了一丝笑意。 德庆皇帝翻阅奏疏之际,连续看到三份伸手要银子的奏疏,这件事情并不是意外,而是周尚景的一个小手段。 最终,也果然不出周尚景的预料,德庆皇帝因为朝廷财政状况而烦不胜烦之下,终于还是决定做出让步、请赵俊臣出山了。 “……恩,只有让棋手们全部坐在棋盘之前,这盘棋才能继续下去……若是任由赵俊臣躲在幕后,就是一个不可预测的变数,也会降低陛下的戒心,谁也不知他究竟打着何种主意!如今借着陛下之力,让赵俊臣再次走到目前由暗转明,老夫也才能从他的一举一动之中猜出他的真实意图……再下一步的话,就应该进一步减少变数,把那些不合格的棋手请出场了……” 想到这里,周尚景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内阁首辅沈常茂,目光很是柔和。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04章.政治交易(三). …… …… 赵俊臣这些天一直是躲在赵府之中告病不出,向外表现出一副不问世事、心灰意冷的模样。 但实际上,赵俊臣从来都没有松懈过心神,朝野各方的任何风吹草动皆是逃不过赵俊臣的眼睛。 所以,这一天的庙堂变故,赵俊臣也很快就收到了消息。 首先是“赵党”官员,他们下朝之后的第一时间就向赵俊臣通报了朝会上的变动,也重点提到了漕运河道遭到堵塞、国库钱粮即将告罄、满朝百官与德庆皇帝皆是束手无策的事情。 没有多久,“同济庙”通过他们渗透进入内廷的信徒,也同样向赵俊臣通报了德庆皇帝乍然翻脸、严惩了御医温采宁的消息。 再然后,宫中又派来了一位天使,传达了德庆皇帝的口讯,让赵俊臣提供一下新任户部尚书人选的意见。 收到这些消息之后,赵俊臣就独自一身返回了书房之中,然后就关闭了房门、屏退了左右,闭着眼睛陷入了沉思。 这是赵俊臣的一种习惯,每当他必须要做出某一项重要决策之际,他就会把自己锁在一个封闭安静的房间之中,独自一个人整理思路、冥思苦想。 再等到赵俊臣离开房间的时候,往往也就是意味着他的心中已是做出了决定、拿定了主意。 再然后,赵俊臣就会根据自己的思路,从不同方面多次征求朋党与幕僚们的意见,但这种征求意见也只是为了查漏补缺、取长补短,顺便也表现出一种从善如流、群策群力的态度,但实际上赵俊臣极少会因为不同意见而彻底改变过自己的计划与思路。 这种习惯,很难说究竟是好还是坏。 不过,至今而言,赵俊臣的诸般计划都还算是进展顺利,所以赵俊臣也不打算改变自己的这般习惯。 赵府众人显然也知道赵俊臣的习惯,皆是静静的避到了一旁,不敢打扰、也不敢喧哗。 就在这般静谧环境之中,赵俊臣得以专注的思索对策。 “很显然,朝廷目前遇到了一场大麻烦,德庆皇帝迫不得已之下只能是向我做出让步、表态示好,所以他才会严惩了温采宁!温采宁固然是无辜的,德庆皇帝与我二人皆是心知肚明,但德庆皇帝为了自己的颜面,只能用一种隐晦的态度表示认错与示好,所以温采宁就必须要牺牲了…… 再然后,德庆皇帝又向我咨询了户部尚书人选的意见,这是要把朝廷财政大权重新交还给我的意思,也是他出于权术考量的利益让步…… 可以说,德庆皇帝这次为了请我出山,也算是给足了面子,我若是依然反驳了他、坚持称病不出,就会有不知好歹的嫌疑,以德庆皇帝的性格到时候必然是要恼羞成怒的,说不定就会无法收场……从这方面来看,我也就必须要走向台前了! 不过,户部衙门原本就是我的禁脔,德庆皇帝把它搅得一团糟之后再还给我,又如何算是让步?趁着这次机会,我必须要再与德庆皇帝交涉一下,收获更多好处才行…… 说起来,自从我入阁辅政之后,左兰山的阁老之位就算是走到头了,因为我的资历与威望皆是不足,‘赵党’也就无法同时拥有两个阁老,这是皇帝与百官们皆是心照不宣的潜规则……事实上,若不是因为朝廷目前正值多事之秋,庙堂各派系皆是顾不上他,否则他早就要被人弹劾下来了…… 所以,为了补偿左兰山,我一直想让他接替李勋成为下一任的山西巡抚,也是为我下一步的北方商税改革计划铺路,但一直没有寻到好的时机,这次倒是一个机会,只要是德庆皇帝同意让左兰山接替山西巡抚之位,再让这段时间遭到罢免的众位‘赵党’官员皆是回到原位,那我也就只能半推半就的出山帮着朝廷解决这场困局了……毕竟,我不能屡屡驳斥一位皇帝的颜面……至少现在还不行!” 做出这般决定之后,赵俊臣的眉头反倒是越皱越紧,也是越想越深。 “但如今确实不是我走向台前的最好时机!我这段时间已是风头太劲了,不仅是皇帝猜忌,百官们也妒恨,正是四面楚歌的局面,所以我原本是打算躲在幕后一段时间,冷却一下德庆皇帝与百官们的猜忌妒恨,也让他们转移一下注意力…… 原本根据我的推算,蒙古各部的再次反扑、建州女真的蠢蠢欲动、南京六部被收权之后的激烈反弹、削藩之后的宗室乱象、储君太子的废立……这些事情都会等到明年三月份左右同时迎来爆发,朝廷局势也会因为诸般变故而是逐渐失控,到时候才是我由暗转明、走向幕前的最好机会! 现如今,百官的妒恨与德庆皇帝的猜忌都还完全没有冷却,朝廷各派系的注意力依然是在我的身上,漕运的堵塞也只是一时困难,并不能算是无法解决的大事……这样一来,我复出庙堂之后,很容易就会遭到围攻与算计! 所以,德庆皇帝这一次出乎意料的做出让步与妥协、迫使我提前走向幕前,短期来看固然是收益颇丰,但从长期来看就绝对不是一件好事!而推动这一切的背后,隐约间都有周尚景的影子!是周尚景首先提议让我复出庙堂,能够让德庆皇帝突然间决定妥协的人也唯有周尚景……但是,周尚景他为何要这么做?” 想到这里,赵俊臣的表情愈发凝重了。 他从来都不敢小觑周尚景的手段与智慧,任何与周尚景相关的事情,他都会反复思索。 但思索良久之后,赵俊臣依然是无法猜到周尚景的目的。 “说起来,自从我返回京城之后,还没有与周尚景私下接触过……实在不行的话,我也应该前往周府拜访一下这个老狐狸了!” 赵俊臣轻轻摇头,满脸的无奈。 他与周尚景打交道的时候,总是会落入后知后觉的被动。 相较于周尚景这般春风化雨、润物无声的手段,赵俊臣其实还是更适应德庆皇帝、朱和堉、朱和坚、沈常茂等人的激烈直接的风格。 “接下来,则是户部尚书的人选,户部是我的大本营,所以户部尚书的人选必须要慎重考虑,首先就要听话……” 然后,赵俊臣的思路又转向了下一件事情。 不过,还不等赵俊臣的想法有所进展,书房外面突然间迎来了一阵喧闹,似乎是有人想要强行闯入书房,顿时就打算了赵俊臣的思路。 按理说,赵府所有人都明白,这个时候是绝不能打扰赵俊臣的,就连走路之际也要用脚尖落地,即使是发生了天大的事情,赵府之人也绝不敢发出这般喧闹,否则就算是赵俊臣没有任何表示,方茹也会出手严惩喧闹之人。 不过,却唯有一人是例外,他既不害怕赵俊臣、也不畏惧方茹。 这个人,自然就是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的神医章德承了! 所以,听到房外的喧闹声之后,赵俊臣只是稍稍一愣,就猜到了来人的身份。 而且,赵俊臣还猜到了章德承要见自己的原因! 显然是章德承也收到了温采宁被德庆皇帝贬斥的消息。 这段时间以来,因为各种各样的缘故,章德承与温采宁二人有过多次交流医术的机会,两人的偏重各有不同,但皆是这个时代首屈一指的医道国手,自然是惺惺相惜,视对方为知己了。 如今章德承听说温采宁不仅是被德庆皇帝赶出了御医院,还限令从今往后不得在京城之中行医,章德承自然是同仇敌忾、愤愤不平! 再然后,章德承就会想到,温采宁之所以是落得今日这般境地,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赵俊臣刻意陷害的缘故,所以章德承自然是要寻到赵俊臣这里讨要说法了。 想到这里,赵俊臣不由是无奈摇头叹息。 而就在赵俊臣摇头叹息的下一瞬间,章德承已经突破了赵府众人的重重围堵,破门进入了赵俊臣的书房。 眼见到章德承满脸的怒气冲冲,赵俊臣却是站起身来率先拱手笑道:“章神医这次前来我这里可是为了温太医的事情?这确实是一件大好事,我也要提前恭喜章神医了!” “好事?” 章德承闻言之后不由一愣,有些反应不过来,也忘记了要向赵俊臣倾泄怒火的事情。 赵俊臣认真点头道:“这当然是一件好事,章神医你不是一直想要办一家医学院吗?如今我已经准备好了土地、房子、物资、与基本人手,但就是缺一位拥有足够资格、能够协助章神医的副院长,如今温太医被赶出了御医院,不正是医学院副院长的最佳人选吗?章神医你这个时候找到我这里干什么?还不赶快去找温太医?这个时候可是说服他的最佳机会了!” 章德承不由又是一愣。 然后,认真思索了片刻,章德承的脸上怒火很快就彻底褪去,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就转身离开。 不过,走到书房门口的时候,章德承突然停下脚步,又转头向赵俊臣说道:“赵大人你也不要一心只顾着争权夺利,阴谋算计,也要多关注一下身边人……比如说茹夫人!” 没头没尾的说了这么一句之后,也不等赵俊臣追问,章德承就直接离开,去寻他的知己温采宁去了!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05章.政治交易(四). …… …… 赵俊臣面对德庆皇帝的时候,一向都是态度殷勤的。 所以,收到了德庆皇帝的口谕之后,赵俊臣当天下午就给德庆皇帝呈上了一份奏疏。 但看着这份奏疏里的内容,德庆皇帝却是被气的浑身发抖! “……承蒙陛下信任,向臣询问新任户部尚书之人选,臣自然是愿意为陛下举荐良才!臣思前想后,认为李成儒乃是户部尚书的合适人选! 臣当初还是户部侍郎之际,李成儒李大人就已是户部尚书,陛下把臣晋升为户部尚书之后,李成儒大人也就被调任到都察院担任左都御史之职,又因为些许小错被罢免了官职,至今依然是赋闲于家,李大人正值壮年、经验丰富、官誉极佳,臣当初在他手下做事也是受益匪浅,他从前固然是有小错,但如今已是深刻反省,也受到了惩罚,不应该让他继续赋闲,若是把朝廷财政交到他的手上,臣也就可以安心的告病请辞、远离庙堂了…… ……言及于此,臣也于此再次向陛下请辞!臣原本并无他想,只是一心想要为朝廷效力、为陛下效忠,这些年来也未曾辜负陛下信任,侥幸屡有寸功,文武两道皆有建树,陛下亦是厚待于臣,让臣年纪轻轻就加封爵位、入阁辅政,臣感激涕零,永世不敢忘! ……然,臣德行不足、声望太低,功勋越多、官位越高,朝野也就越有小人忌恨,近半年以来,因为各种莫须有之罪名弹劾于臣的奏疏,又何止百份?臣此次归京之后,明枪暗箭也是每日不绝……还有与臣关系亲近之人,屡屡向臣暗示功高盖主、赏无可赏之可怖危局……暗中妒恨者越来越多,良言相劝者也是时常可见,就连周阁老也给臣送了一本《淮阴侯列传》效以儆戒,众调一致让臣不由是心生敬畏…… ……臣也深知,陛下您乃是千古圣君,一向是胸怀宽大,自然是能够容得下臣,但朝野小人又岂能容得下臣?臣的年轻尚轻,今后只怕是还要辅佐新君,但新君又是否能够容得下臣?即使是新君也同样胸怀宽大、容得下臣,改朝换代之后的新一批大臣又是否能够容得下臣? ……陛下也知臣向来是胆小如鼠,每思于此,就觉得如履薄冰、如临深渊,自返京之后也一直是担惊受怕、辗转难眠,不敢再似从前一般放手作为,怕是立功越多、猜忌妒恨也就越多……再是想到自己的身体已有顽疾沉疴、不堪重负,自思也是一个自保的机会,数日以来臣屡次向陛下称病请辞,亦是缘于这般忧虑…… ……臣今日收到口谕,陛下向臣询问新任户部尚书之人选,足以证明陛下依然信任于臣,臣的激动感激无以言表,但臣的心意已决,往后绝不敢重返庙堂,也不敢再是干涉政务,也再次向陛下告病请辞,还望陛下看在臣这些年尚有寸功的份上,容臣告离官场、只当一个富家翁足矣……” 德庆皇帝强忍着怒火看完了这份奏疏之后,终于是再也按耐不住,直接把这份奏疏狠狠掷在地上,怒声咆哮道:“这个赵俊臣,他竟然敢这样说!跋扈!忤逆!得寸进尺!” 见到德庆皇帝的大发雷霆,周围所有人皆是胆战心惊,连忙跪下请求德庆皇帝息怒。 但德庆皇帝这一次的怒火太盛,又岂能是这般容易就收敛? 只见德庆皇帝又摔了一个茶杯,把御案上的所有奏疏全部砸到地上,足足咆哮怒吼了小半柱香的时候。 也难怪德庆皇帝会生气,赵俊臣的这份奏疏里的内容可谓是异常恶劣,不仅是拒绝了德庆皇帝的善意,还拆穿了德庆皇帝想要鸟尽弓藏的心思,更是犯了忌讳、提到了新君继位的事情……这不是诅咒德庆皇帝殡天吗? 也难怪德庆皇帝会这样大发雷霆了。 等到德庆皇帝好不容易倾泄完了怒火之后,也终于是稍稍恢复了冷静。 他冷眼扫过了跪了一地的众多太监,寒声道:“把赵俊臣的奏疏给朕捡回来!” 听到德庆皇帝的吩咐,大太监张德连忙是一马当先,从满地的奏疏之中寻到了赵俊臣的那份奏疏,然后跪行到德庆皇帝的脚下,用双手把奏疏再次呈给了德庆皇帝。 然后,德庆皇帝咬着牙把这份奏疏再次看了一遍,心中暗暗思索着赵俊臣这份奏疏的深意。 “赵俊臣的这份奏疏之中,诸多表述皆是犯了忌讳,这般罪行可大可小,往大了说就是十恶之中的忤逆之罪,往小了说就是无关紧要的一时失言,究竟要怎么治他,就要全看朕的心意了!他难道是真想要让朕严惩于他,趁机离开庙堂不成? 不过,他刚刚是立下了大功,正是风头最劲的时候,朝廷目前也确实离不开他,朕这个时候还真不能小题大做的严惩他,否则就真是心胸狭隘、嫉贤妒能的昏君了!赵俊臣必然是看到了这一点,才敢在这份奏疏之中大胆妄言! 还有就是,赵俊臣他若是真想要告病请辞,完全不必要啰嗦这么多话,说什么小人妒恨、新君难容,说到底不过是想要迫使朕给他一个长远保证罢了,未必是真的想要告病请辞……哼,他已是位列人臣顶峰、朋党无数、权势巨大,他还真能放下这一切不成?朕可不信!” 想到这里,德庆皇帝心中又有无名火冒了起来,但最终还是压了下去,继续思索着赵俊臣的真实想法。 “朕让他举荐一个新任户部尚书的人选,原本以为他会举荐自己的朋党亲信,没想到他竟是举荐了李成儒……这个人乃是清流出身,从前一直都是太子的铁杆支持者,不仅是与赵俊臣多有矛盾,他当初还是户部尚书的时候就被赵俊臣给彻底架空了,当他担任都察院左都御史之后,也同样是因为赵俊臣的暗算才会丢官免职,赵俊臣为何要举荐他为户部尚书? 是了!赵俊臣毕竟是根基尚浅,他的朋党虽然有不少,但声望、资历、能力等等方面足以升任户部尚书的亲信却是少之又少!陈东祥还要为他坐镇工部、左兰山的情况已经不能留在京城了、前任户部侍郎詹善常死的不明不白、通政使司童桓则是与詹善常关系紧密必须要防备一二……遍数下来,合适的人选竟是一个也无。 相较而言,李成儒确实是一个合适的人选!太子选择与赵俊臣进行合作之后,清流们也纷纷背弃于他,就是因为赵俊臣从前得罪清流太狠了,李成儒、郭汤等人皆是清流魁首,也都是因为赵俊臣才会丢官免职! 所以,赵俊臣这个时候选择把李成儒找出来担任户部尚书,不仅是可以缓和他与清流之间的关系,还可以很大程度上缓解了太子的压力,说不定就会有一部分清流改变心意、愿意继续支持太子……至少,这个李成儒因为太子的缘故重新回归庙堂之后,就会选择继续支持太子,到时候太子也不会太过于势单力薄……从这方面而言,赵俊臣也算是真心为太子考虑了一些…… 最重要的是,这个李成儒一向是缺乏魄力,很听话也很容易被操控,当初他还是户部尚书的时候,就被还是户部侍郎的赵俊臣给架空了,他在户部根本插不上话,如今赵俊臣的权势威望要远远高于当初,自然是更容易操控李成儒了,让李成儒担任户部尚书之位,户部就依然是赵俊臣的禁脔! 嘿!这个赵俊臣,一方面喊着要告病请辞,另一方面又不愿意放弃户部权柄,果然是以退为进之策,想要从朕这里得寸进尺的索要更多好处!” 思及此处,德庆皇帝眉头稍展,认为自己已经看明白了赵俊臣的真心。 然后,德庆皇帝的表情再次变得凝重,目光在这份奏疏的某个部分停留许久。 “不过,赵俊臣有意无意之间,还提到了周尚景……说是周尚景曾送给他一本《淮阴侯列传》……哈,这是利用韩信被汉高祖诛杀的事情,提醒赵俊臣要小心提防于朕,完全是为了离间朕与赵俊臣的关系!说起来,朕之所以是对赵俊臣猜忌日深,许多时候皆有周尚景暗中引导的痕迹,朕从前一直是把周尚景视为首要目标,但不知不觉间就把注意力转移到了赵俊臣的身上……难道是,这一切都是周尚景这只老狗的算计?他想要利用赵俊臣脱身?赵俊臣在奏疏之中提了这么一句,就是为了让朕把注意力转移到周尚景的身上?” 想到这里,沉默许久的德庆皇帝突然开口骂了一句! “一老一小,两只狐狸,当真是狡猾恶毒!” * 德庆皇帝认为自己已经彻底看清了赵俊臣的意图之后,又闭着眼睛沉思了良久。 然后,德庆皇帝嘴角闪过了一丝冷笑,再次睁开眼睛,低头看了一眼依然跪在自己脚下的大太监张德,说道:“由你亲自再去一趟赵俊臣的府上,依旧是传达朕的口谕,就说朕很是理解他的苦衷,也不愿意让他陷入险境,让他自管安心就是,等到朝廷彻底收复了河套、天下同庆之际,朕也会再次论功行赏,到时候朕不会再升他的官阶,而是会赐给他……一面免死金牌!” 张德听到德庆皇帝的表态之后,不由是面现惊色! 免罪金牌! 这是不是意味着,赵俊臣从今往后就再无长远之忧了? 德庆皇帝的这个表态,影响之深远甚至还要远强于当初他晋升赵俊臣为阁臣的决定! 张德心中固然是极为震惊,但行动之间不敢有任何迟疑,连忙是答应一声就起身离开了。 看着张德的远去身影,德庆皇帝冷笑着轻声自语道:“你想要一个保证,那朕就给你一个保证……但我大明朝的免死金牌,可从来都是烫手的很!” * 却说,张德领了德庆皇帝的旨意之后,不敢有任何耽搁,离开紫禁城之后一路快马加鞭的赶到了赵府、求见了赵俊臣。 见到了赵俊臣之后,张德立即就宣布了德庆皇帝的口谕。 再等到赵俊臣听到口谕内容之后“满脸狂喜”的下跪领旨谢恩,张德则是带着要远远比从前更加热情的态度,连忙伸手把赵俊臣搀扶了起来。 “赵阁臣,这可是一件大好事啊!有了这面免死金牌,您今后在庙堂之中就将是百无禁忌、屹立不到,依您的年纪,今后就算是执掌朝野四五十年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搀扶之际,张德可谓是满脸陪笑,话语之中也是充满了讨好之意。 此前的时候,张德身为德庆皇帝身边的长随太监,一向都是极为傲气,不论是内阁的几位阁老、还是司礼监的几位大太监,都不被他看在眼里,与赵俊臣之间也一向都是平等合作的关系。 但如今,眼看到赵俊臣即将要得到一面免死金牌,张德认为赵俊臣有了长期执掌大权的可能性,态度自然是热情了许多,当赵俊臣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银票想要偷偷递到他手里的时候,张德更是一反常态的坚决推回去了。 在张德看来,他今后与赵俊臣合作的时候还会很长,完全不必在意眼前的这点蝇头小利。 见到张德这般极为明显的态度转变,赵俊臣脸上依然是一副喜不自禁的模样,连连说道:“多谢老哥的吉言,今后若是有我的好处,绝对忘不了老哥你的今日情谊!” 顿了顿后,赵俊臣面现严肃,又说道:“还望老哥回到宫中之后代我启禀陛下,就说我如今已是感激涕零、无以言表,明天卯时一定会按时参加朝会,为陛下效忠、为朝廷效力,绝不敢有任何推辞!” 张德点头表示记下之后,又刻意向赵俊臣表达了亲热之意,然后也不敢耽搁太久,就赶忙返回宫中了。 看着张德的离去背影,赵俊臣脸上的幸喜若狂也渐渐收敛,换成了一副冷肃模样。 “免死金牌……哈!德庆皇帝终究是愿意给予我一个长久承诺了!倒也不枉我这段时间以来的诸般心血!不过,就是不知道德庆皇帝的这个承诺究竟是真是假了!明朝自太祖朱元璋以来,有过不少重臣得到了御赐的免死金牌,但这些人的下场……只让人觉得免死金牌还是换个名字叫做催命金牌比较好! 不过,有了这面免死金牌之后,最重要的事情并不是德庆皇帝是否愿意遵守承诺,而是它对人心的影响!这一点,只看张德的态度转变就很清楚了! 从前时候,有许多拥有长远眼光之辈,皆是不看好我的前景,认为我必将是要走向兔死狗亨的末路,自然也不愿意投靠于我,让我一直是缺少真正的人才效力,但这个免死金牌不论它是否真的有用,但总算是多了一个指望,我今后收纳人才的时候,也必将会减少许多阻力,甚至还会有人才主动投靠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赵俊臣却是轻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就转身返回赵府后院、寻找方茹问话了。 向德庆皇帝呈送了奏疏之后,赵俊臣就一直等着德庆皇帝的回应,但他并没有忘记神医章德承的提醒。 现在赵俊臣与德庆皇帝的交涉已经初步告一段落,他的注意力也就转到了方茹身上了。 “章神医让我留心一下方茹,难道说茹儿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想到这里,赵俊臣表情微动,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由是加快了脚步。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06章.无题. …… …… 赵府之中,赵俊臣经常使用的书房共有两处,一大一小。 大书房是赵俊臣平日里处理政务、私下会客的地方,存放着大量的公文与奏疏,与幕僚们商议事情也往往会选在这里。 还有一件小书房,则是赵俊臣真正处理核心机密事务的地方,赵俊臣的那些秘密情报与紧要信件,也大都是隐藏在这间书房的几处暗格之中,平日里唯有方茹与许庆彦二人有权进入。 赵俊臣刻意分开这两间书房的用处,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最主要还是为了防止他的幕僚班子与方茹等人接触太多,这既是为了避嫌,也是为了降低风险。 赵俊臣的幕僚班子所掌握的情报系统,主要是由赵俊臣的朝中党羽、以及那些与赵俊臣有合作关系的各地商行组成,主要任务也是为了扩张赵俊臣的官商势力与朝野声望。 而方茹、许庆彦等人所掌握的情报系统,则是由同济庙、聚宝商行、评书人行会等等组成,主要任务则是为了渗透内廷与军队,偶尔还要为赵俊臣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这两套班子的任务相互独立,也是互不干涉,若是让他们接触过多,反而会增加被暴露的风险,若是赵俊臣过份倚重内宅势力的情况被幕僚班子看在眼里,也会影响赵俊臣的形象。 此时,赵俊臣想要寻找方茹问话,就直奔小书房而去。 依照赵俊臣的猜测,方茹这个时候十有八九正在小书房之中帮着赵俊臣处理事情。 当赵俊臣来到小书房之后,还不等他推门而去,就听到方茹与张玉儿二女正在商议事情。 准确的说,是方茹正在向张玉儿交代一些极为紧要的事情。 只听方茹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慢声细语的说道:“你这些日子也该看出来了,老爷他手里掌握着好几条情报渠道,像是‘赵党’的消息往来、各地商行的信息传达,平日里都是幕僚们具体负责,而我、还有那个许庆彦,平日里则是负责另几个情报渠道,其中最紧要的一个情报渠道就是‘同济庙’了。” 然后,则是张玉儿刻意带着谦逊与讨教的声音,道:“确实,‘同济庙’这一年来很是兴盛,听说他们的教主张道全也颇有一些神通,信徒众多、发展迅速,不论是平民百姓还是官宦人家,甚至还有内廷太监,皆是分布着张道真的忠实徒众,有了这条消息渠道,朝野各方的风吹草动就再也瞒不过老爷的耳目……想来这一切都是姐姐隐在暗处督监指挥的缘故。” 方茹并没有理会张玉儿的刻意迎合,而是不紧不慢的继续说道:“这个‘同济庙’固然是极为有用,但也极为敏感,一旦是暴露了老爷与这个教派的关系,老爷就必然会被人指责利用邪教乱国,所以必须要小心操作,也必须要盯紧同济庙的那些核心人物,既不能让他们得意忘形露出马脚,也不能让他们产生异心脱离控制……其中,最重要的是三个人,分别是‘同济庙’的掌教张道真、主持李木禾、以及大弟子马忠。” 顿了顿后,方茹又说道:“其中,张道真是‘同济庙’的精神领袖,颇有一些蛊惑人心的本领,‘同济庙’这段时间的迅速扩张,也离不开他的骗人手段,但这个人的心思太浮,办事能力也不强,我们既要用他,也不能绝对信他,必须要防着一手; 主持李木禾则是咱们赵府的人,就是因为我不放心张道真的能力,才让李木禾当了‘同济庙’的主持,‘同济庙’的实际运作一向是由他负责,所以张道真与李木禾二人偶尔也会出现矛盾,必须要善加利用、相互制衡; 还有‘同济庙’的大弟子马忠,嘿嘿……此人跟随张道真多年,看似是忠心耿耿,实际上则是暗藏奸诈,更还与他的师娘有偷情之事,被我抓住把柄之后,就成了我埋伏在张道真身边的一枚棋子,关键时刻或有大用处,但平常时候还是不要轻易用他。 所以,你只要是有办法掌控这三个人,今后想要掌控‘同济庙’的消息渠道也就轻而易举了,风险也可以降到最低。” 张玉儿的声音之中满是喜意与钦佩,依然是刻意恭维道:“姐姐果然是聪慧睿智、深思熟虑,这当真是万全之策。” “若论聪慧睿智,我未必及得上你,若论见识眼光,我更是要差你一筹,但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老爷的大事,自然是要尽量谨慎、思虑周详,也就是多思多做罢了……希望你今后也能似我一般,千万不要仗着自己聪明就做事浮躁了!” “全听姐姐教导,妹妹今后一定也会学着姐姐一般认真办事、务求谨慎!” 听到张玉儿的回答,方茹的声音之中也终于是多了一丝满意。 接下来,方茹又把张道全、李木禾、马忠三人的性格秉性、控制手段,向着张玉儿详细解释了一番,然后又说了许多“同济庙”的关键消息。 听着书房内方茹与张玉儿的对话,赵俊臣心中满是惊讶。 前一天晚上,赵俊臣是在方茹房间过夜的,方茹当时就曾是咨询过赵俊臣的意见,说是“同济庙”的规模越来越大、事情越来越多,方茹认为自己渐渐已经无力应付,就想要让张玉儿协助她一同负责“同济庙”的事情。 当时赵俊臣也没有多想,只觉得张玉儿的手段眼光皆是足够,也早已经证明了她的忠诚,让张玉儿协助方茹、减轻一下方茹的负担也是一件好事,自然就答应了。 但如今听到方茹与张玉儿的这场谈话,方茹这哪里是要让张玉儿协助自己处理“同济庙”的事情?分明是要把“同济庙”的事情全盘托付给张玉儿! 要知道,方茹手里所掌握的情报机构总共也就三个,分别是利用宗教渗透各界的“同济庙”、利用商业利益渗透军镇的“聚宝商行”、以及新组建而成的“评书人行会”。 根据赵俊臣的构想,“评书人行会”搭建完成之后也同样是要交付给他的幕僚班子负责,如今方茹又把“同济庙”全盘托付给了张玉儿,这就意味着方茹手里只剩下一个“聚宝商行”了! 方茹一向都是女强人的性格,从来都是闲不下来,务求多做一些事情,只想要竭尽所能的协助赵俊臣成就大事,还曾因为抓权不放的事情而与许庆彦多次冲突过,为何今日竟是彻底变了性子主动放权了? 惊讶之余,赵俊臣也愈发倾向于心中某些猜测,也不再是躲在门外偷听墙角,直接推门而入了。 见到赵俊臣进入房间,正在议事的方茹与张玉儿二女皆是起身相迎。 张玉儿见到赵俊臣进入房间之后眼睛只盯着方茹,眸子里闪过了一丝失望,又见到方茹在赵俊臣的目光注视之下有些躲闪之意,并没有主动开口讲话,就说道:“老爷,刚刚您去见宫中天使的时候,府里收到了一个消息,说是太子朱和堉就在刚才已是离开京城、奔着洛阳方向而去了。” 然后,张玉儿的美艳面庞上带着一丝复杂情绪,既是幸灾乐祸、也是心有戚戚,继续说道:“据说,太子这一次离开京城调查藩王违纪之事,只怕是短时间内无法回京,但满朝文武竟是没有一人出面相送,三司衙门与厂卫也只是派了一些低阶官员随他离京、协助办事,唯有七皇子朱和坚现身送了一程,听着就让人觉得满是凄凉。” 听到张玉儿的禀报,赵俊臣稍稍转移了一些注意力,说道:“太子目前被清流们遗弃,正是他最为势单力薄、形单影只的时候,只可惜我如今正是称病不出之际,今天又忙着与陛下周旋,否则倒是要亲自出面送他一程……不过,等到我把李成儒抬出来,再联络一下我那位岳父大人暗中协助,太子的情况应该就会好转许多了……对了,太子这次是奉了皇命离京查案,难道就连陛下也没有派人送他?” 张玉儿摇了摇头,失笑道:“没有,陛下他今天估计也只顾着与你交涉了,就无暇顾及太子了。” 赵俊臣叹息道:“陛下也是绝情……眼看年关将近、又正好是他的寿辰,河套战事也很快就会尘埃落定,正是三喜临门、普天同庆之际,这个时候让太子出京办事,原本就是强人所难了,这个时候竟然也不派人送上一程!” 赵俊臣满是感慨,但也仅是感慨而已,这些情况都是早有预料的事情。 若是太子朱和堉就连这么一点磨难也承受不住,那么赵俊臣今后也不会指望他了。 结束了有关于太子朱和堉的话题,赵俊臣的目光就再次转移到了方茹身上。 见到赵俊臣的这般表现,张玉儿的明眸之中再次闪过了一丝失望。 但张玉儿一向是懂得看气氛,很快就调节了心中情绪,依然是笑靥如花,道:“看来是老爷你找茹儿姐姐有事,那我就先行离开了,正好茹儿姐姐也交给了我一些事情需要尽快处理。” 说完,张玉儿向赵俊臣与方茹二人示意之后,就直接离开了。 离开之际,张玉儿刻意挨着赵俊臣的身边经过,留下了一阵香风,似乎是想要向赵俊臣提醒她的存在。 但赵俊臣并没有理会张玉儿的暗示,只是等到张玉儿离开书房之后,一步步的靠近了方茹,目不转睛的看着方茹的脸庞,等到方茹双颊泛红垂头之后,目光又渐渐移到了方茹的小腹。 接着,赵俊臣把手贴在方茹的小腹,问道:“你……有了?”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方茹的娇躯轻颤,竟像是受惊一般,完全不见她平日里泼辣好胜的样子。 最终,方茹再次垂头,轻轻的嗯了一声。 “真有了?”赵俊臣证实了心中猜想,不由是面现喜色,追问道:“你为何一直不向我明说?什么时候有的?” 这一刻,赵俊臣终于是明白方茹为何要把“同济庙”的事情全盘交付给张玉儿了! 方茹从前总是想要向赵俊臣证明自己的重要性,所以才会是处处抓权,竭尽所能的协助赵俊臣做好一切。 这一切都不是缘于方茹的性格与本能,而只是因为方茹心中缺乏安全感的缘故。 但如今,方茹有了孩子,她的心中不安终于是得到了缓解,她的注意力已经逐渐转移到了腹中孩子身上,为了孩子不愿意分心太多,所以才会把“同济庙”交给了张玉儿。 赵俊臣想到这里,不由是心生愧疚,只觉得自己付出不够。 另一边,方茹则是轻声说道。“应该是老爷上次离京之前的事情,至今也有五个月了!茹儿一直想要和老爷你说这件事,但……老爷你刚开始忙着陕甘战事,回京之后又是专注于朝廷大事,还要防着各方的明枪暗箭,茹儿担心老爷你会分心……” 其实,方茹还隐藏了一些想法。 她从来都是全心全意的扑在赵俊臣的身上,赵俊臣的想法与反应,对方茹而言比天都大。 所以,方茹发现自己怀孕之后,狂喜之余也暗暗担心——若是她向赵俊臣坦诚了自己怀孕的消息之后,赵俊臣依然是只顾着庙堂上的勾心斗角,对她的呵护与关注并不明显的话,这种情况足以让她哀怨伤神许久,她害怕自己承受不来。 或是从前经历的缘故,方茹表面上是女强人,但内心要比任何人都要没有安全感,尤其是遇到与赵俊臣有关的事情,她总是会忍不住乱想。 幸好,赵俊臣如今的欢喜皆是真心,表现也足够真挚热情,方茹不仅是安心了,更是心中暖洋洋的,只觉得自己的一切付出都值得了。 “傻茹儿!这世上又有什么事情,能比我们的孩子更加重要!”赵俊臣把方茹拥在怀里,轻声说道:“……你也知道,我一向是性子冷淡,说是心性凉薄也不为过,我对这个世界总是没有太多认同感,这也让你总是心中不安……这是我的错!但我现在要告诉你的是,这世上值得我付出真心的东西并不多,但你是!我们的孩子也是!” 说到这里,赵俊臣的话语一顿,似乎是想要向方茹说出更多的保证。 但心中念头百转,许多话竟是说不出来,只觉得多余。 最终,赵俊臣只是轻声说道:“放心吧,我会好好待你的。” “恩!”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07章.重返庙堂(一). …… …… 当天晚上,直到酉时三刻,章德承才终于是返回到赵府之中。 返回赵府的时候,章德承固然是满脸疲惫,但同时也是神情振奋! 这是因为,经过了章德承的反复劝说与死缠烂打之后,温采宁终于是同意了加盟章德承的医学院、担任副院长之职了。 而且,温采宁还同意利用自己的人脉,为医学院再寻来几位医术高明的讲师。 这样一来,这家医学院不仅有赵俊臣的雄厚财力与影响力作为靠山,更还有章德承与温采宁这两位当世国手坐镇,必然是声势大振、一鸣惊人,从今往后也会源源不绝的训练出合格的医生,造福于无数百姓——这件事情的意义之重大,无论如何重墨描述也不为过,可谓是章德承的一生夙愿! 按照各方面的进度,这家医学院等到年关之后就会正式运营,赵俊臣更是承诺会请来德庆皇帝与几位朝廷重臣的亲笔题词,到时候的场面必然是隆重之极。 所以,章德承异常兴奋之余,这些天以来他对于赵俊臣的心中怨气就消散了大半,也顾不得赵俊臣正在忙着自己的事情,拉着赵俊臣谈了许久的未来畅想,让赵俊臣颇是苦不堪言。 * 不谈章德承的兴奋与赵俊臣的无奈,却说京城东安门之北的东厂衙门之中,东厂的二号人物、新任的秉笔太监孙贺此时正在接见一位重要客人。 孙贺如今不过是三十余岁,在司礼监的一众大太监之中属于少壮派,固然是能力不俗、精明强干,但他的资历人脉却是远远不够,按理说是绝不可能登上今日高位的,但东厂因为屡次办事不利的缘故,已是多次遭到德庆皇帝的清洗与整顿,孙贺也就迎来了出头的机会,年纪轻轻就成为了东厂之中仅次于厂督孔镇的二号人物。 而且,德庆皇帝也对孙贺很是满意、屡有重用,经常是绕开现任的东厂厂督孔镇直接向孙贺颁布旨意,内廷之中也是多有传言,认为孙贺很快就会取代孔镇成为新任的东厂厂督了。 可以说,目前的内廷十二监之中,就要以两名后起之秀最为耀眼,一个是出身于司礼监的东厂秉笔太监孙贺,另一个则是出身于御马监、目前正在陕甘三边担任监军的李如安! 不过,李如安身为陕甘三边的监军,已是分润到了陕甘大捷、收复河套的泼天军功,可谓是风光无比,据说德庆皇帝迟迟没有委任新的御书房掌事太监,就是想要把这个位置留给李如安,相较之下孙贺的风头也就逊色了许多。 不过,孙贺也有自己的优势,那就是他有一位好友——七皇子朱和坚的长随太监贾伦! 眼看着七皇子朱和坚即将要成为新任储君太子,孙贺借着这层关系自然也是前途无量了。 此时,孙贺正在接见的重要客人,也正是他的好友贾伦。 见到贾伦的时候,孙贺的态度很是亲切,笑道:“贾伦你不留在七皇子殿下身边伺候,怎么跑到我这里了?可是有什么事情?” 贾伦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阴冷模样,问道:“御医院院首温采宁已经被陛下罢免了官职、赶出了宫廷,这件事情你可知道?” 孙贺点头道:“陛下一向是把温采宁视为亲信,这次突然出手重惩了他,没有任何预兆,这件事情已经震动了整个内廷,我身为东厂秉笔自然是收到了消息。” 贾伦再次问道:“那你可知道,赵俊臣府上的那位章德承章神医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是忙着想要建立一家医学院?而且,章德承与温采宁二人经过了几次医术交流之后,颇是惺惺相惜、把对方视为至交好友?” 孙贺也是聪明人,很快就闻弦歌而知雅意,反问道:“你是说,温采宁被赶出御医院之后,很有可能会加入章德承的医学院?” 贾伦轻轻点头,道:“据我所知,东厂安插在赵府的两名探子,都已经消失不见了?这可不是一件好事,若是东厂完全掌握不到赵俊臣府里的动向,陛下肯定会异常不满,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再次出手整顿东厂……但这一次,却是一个渗透赵府的好机会!温采宁有一个学徒,名叫张俊豪,东厂可以提前收买他为眼线,再利用张俊豪接触章德承,最后通过章德承来刺探赵俊臣的动向……据我所知,赵俊臣对于章德承一向是没有多少防备,章德承也知晓许多赵俊臣的机密,这条路子远要比直接派探子渗透赵府更为稳妥、也更为有效!” 听到贾伦的解释,孙贺顿时是眼睛一亮! 孙贺很清楚德庆皇帝对于赵俊臣的心思,那就是“亦用亦防”,而且已经是“防大于用”!若是这个时候能在赵俊臣身边安插一个不被怀疑的眼线、有机会接触到赵俊臣的核心机密,自然是立了大功。 于是,孙贺顿时是抚掌道:“当真是妙计!好,我就按你说的办!今天晚上就派人去秘密接触那个张俊豪!” 贾伦冷冷一笑,又说道:“其实,这个主意,我原本是可以直接提醒孔镇孔厂督的,但我却是把这个立功的机会交给了你……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吧?” 孙贺眼神微微一闪,微笑道:“自然!若是这件事可以办成,陛下会更为信任我,我取代孔镇成为新任东厂厂督的机会也会更大许多!这全是因为七皇子殿下的鼎力支持!放心吧,我对七皇子殿下一向都是忠心耿耿的,今后一定会全力效劳!我成为东厂厂督之后,东厂就是七皇子殿下手里的一把刀子,七皇子殿下让我们捅谁、我们就捅谁!” 贾伦的冷脸上终于是多了一丝满意之色,点头后就起身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多留了,你抓紧时间办事吧……记住,这件事情至关紧要,不仅是关系到你的功劳,也关系到七皇子殿下的大事,一定要谨慎行事,绝不能有任何失败!” 说完,不等孙贺挽留,贾伦就直接转身离开了。 看着贾伦的离去背影,孙贺表情间的从容镇定也渐渐隐去,显出了一丝敬畏。 自从贾伦跟随了七皇子朱和坚之后,性格变化极大,愈发的阴冷狠毒,孙贺与他接触交流之际总是会心生压力,只是不愿意表现出来罢了。 “我与贾伦也算是好友关系了,但就连我也不知道,贾伦在内廷之中收买与控制了多少个像是我这样的人……这些年来,随着年轻一辈的宦官们纷纷掌权,贾伦与他背后的七皇子对于内廷的渗透力度已是越来越强,夺权与排除异己的手段也是愈发狠绝,这种情况总是让我觉得心中不安……不过,七皇子即将要成为新的储君,迟早都要荣登大宝,应该是没问题吧?” 暗思之际,孙贺叹息一声,然后起身离开了自己的办公房间,打算亲自去处理贾伦交代的任务了。 贾伦虽然没有明说这件事情一旦办砸之后的代价,但孙贺自然是不敢尝试。 * 不再谈七皇子朱和坚的这些暗中动作,却说时间到了第二天的清晨卯时,赵俊臣就像是他向德庆皇帝所承诺的那般,准时抵达了宫外的午门,打算参与今天的朝会。 当赵俊臣迈步走下坐轿的时候,自然是引来了各方瞩目。 说起来,赵俊臣返回京城已经有好几天时间了,但他除了返京当天曾是在德庆皇帝与众位大臣的面前现身了一次、向他们汇报了陕甘三边的近况之外,很快就病倒于户部衙门、向外告病不出了,既不参与任何官场活动、也不与任何人联系,直到今天才是第一次公开露面、参加朝会。 从某方面而言,今天才是赵俊臣真正意义上的回归庙堂中枢,自然是引来了各方的重视与瞩目。 朝廷的衮衮诸公还算是矜持,只是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着赵俊臣,但“赵党”众人却纷纷是面现惊喜之色,一拥而上的涌到了赵俊臣的身边。 赵俊臣这段时间一直是远离庙堂中枢,“赵党”众人也就失去了主心骨、领头羊,在朝堂各派系的打压之下颇是苦不堪言,如今见到赵俊臣正式回归庙堂之后就好似见到救星降临一般。 “赵阁臣您终于是要参与政务了,可是身体好些了?” “听闻赵阁臣前几日病倒在户部衙门,我等可谓是心急如焚、担忧不已,只奈何赵阁臣您一直是闭门不见客,我们也就无法探访,如今见到赵阁臣身体无碍,也就安心了!” “是啊,自从赵阁臣回京之后,朝廷可谓是事情不断,我等还未曾有机会庆贺赵阁臣的赫赫战功,以及入阁辅政、受封勋贵的喜事呢!” 见到一张张熟悉的殷勤面孔,赵俊臣笑着轻轻点头,拱手道:“多谢各位同僚的关爱,本阁的身体已是稍稍好转了一些,又听闻朝廷这段时间多有困难,不敢是袖手旁观,就提前复出庙堂、为陛下分忧了。” 说到这里,赵俊臣叹息一声,又说道:“唉!见到各位同僚齐聚一堂,本阁就忍不住想起了詹善常詹大人,没想到他竟是突然故去了,再也无法与我等相聚,当真是让人伤感……其实,詹大人他完全没必要寻死的,就算是遇到天大的事情,本阁也愿意助他渡过难关,谁曾想他一时想不开竟是自尽了,让本阁连出力的机会都没有……唉!各位也听说了,詹大人死后,他的府里发现了一名锦衣卫的暗探,也许是詹大人他之所以是突然自尽,就是因为这般缘故被吓坏了。” 说到这里,赵俊臣就想要假惺惺的挤出几滴鳄鱼泪,奈何他演技虽佳,但今天实在是状态不佳,硬是没有挤出来,只好是低头假装用袖子拭了拭眼角。 与此同时,赵俊臣也偷偷打量着众位“赵党”官员的反应——尤其是大学士霍正源与通政使司童桓二人的表现——想要试探他们是否有怀疑詹善常的死亡与自己有关系。 赵俊臣之所以是暗杀了詹善常,就是因为霍正源向赵俊臣提醒詹善常已经背叛了“赵党”、暗中投靠德庆皇帝的缘故,通政使司童桓则是詹善常的连襟,一向是关系紧密,说不定也同样可以推断出一些蛛丝马迹,这两人都有可能猜到事情真相。 在赵俊臣的刺探之下,绝大多数“赵党”官员皆是一副兔死狐悲的伤感模样,童桓更是双目泛红、面现悲意,但并不像是怀疑赵俊臣的样子,唯有霍正源目光闪烁不敢与赵俊臣对视,显然是心中有些想法。 见到这一幕,赵俊臣心中稍定——霍正源乃是“赵党”之中最聪明的人之一,但他一向是胆色不足,也很清楚詹善常暗中背叛的事情,若是只有他一个人心生怀疑的话,问题就很容易可以解决。 暗思之际,赵俊臣主动抬手拍了拍童桓的肩膀,轻声道:“童大人与詹大人乃是连襟,关系要比我等更加亲密一些,一定要节哀顺变!如今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要照顾好詹大人的遗属亲人,不能让詹大人在九泉之下也不安心! 恩,今天下了早朝之后,还请众位大人前往我的府中一聚,也顺便见一见詹大人的幼子詹明信,想办法为他谋一个好前程,也算是告慰詹大人的在天之灵!此外,随着庙堂局势的变化,咱们这些人也应该商议一下今后的发展方向了。” 听到赵俊臣的前面那些话,众位“赵党”官员愈发是面现悲色,似乎还在怀念詹善常的诸般好处,但等他们听到赵俊臣的最后一句话之后,却纷纷是褪去了悲色,皆是表情兴奋了起来。 是啊,庙堂局势已经发生了变化——这个变化就是赵俊臣在陕甘三边立下了赫赫战功,声势威望也是一时无二!现如今,随着赵俊臣正式回归庙堂,也正是“赵党”进一步扩张、收获胜利果实的最佳时机! 从前的时候,赵俊臣每一次表态要“商议一下今后的发展方向”,“赵党”众人很快就会收获到诸多好处,如今见到赵俊臣再次提到了这一句,“赵党”众人自然是心生期盼。 见到“赵党”众人这般快就把詹善常的死亡抛在脑后,就连童桓的悲意也是瞬间少了大半,赵俊臣为他们的心性凉薄而是暗暗摇头之余,也是心中暗暗警醒自己。 “赵党”势力看似庞大,平日里摇旗呐喊、增涨声势倒是可以发挥作用,但若是到了紧要关头,就绝不能期望这些人提供太多助力了。 * 又与“赵党”众人闲谈了几句之后,赵俊臣也向着不远处的各位权臣投去了目光。 似乎是注意到了赵俊臣的打量,周尚景转身向着赵俊臣颌首示意,一张老脸上满是爱护优秀后辈的激赏之意。 另一边,自从赵俊臣抵达午门之外,沈常茂就一直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着赵俊臣,等到赵俊臣的目光转向他之后,沈常茂反倒是面现不屑的移开了眼睛,似乎还冷哼了一声。 最终,赵俊臣的目光停留在一众清流官员的身上。 这一天的早朝,若说赵俊臣的出现最被众人瞩目的话,那么李成儒的突然现身也同样是引来了不小的轰动。 要知道,李成儒被罢免了官职之后,已经赋闲在家半年之久,如今突然现身于午门之外,显然是德庆皇帝提前征召于他的缘故!再考虑到李成儒曾经担任过户部尚书的经历、以及户部尚书如今还是无人任职的现状,自然是让百官们产生了许多联想。 所以,李成儒这次现身之后,很快就被清流们团团围住打探消息,就连清流魁首、阁老程远道也是向他表达了亲切问候。 见到这一幕,赵俊臣突然一笑,说道:“李成儒也是我的老上司了,如今他要重返庙堂,于情于理我都应该主动向他拜见一下!” 向“赵党”众人说了这么一句之后,赵俊臣就直接向着众位清流官员所聚集的位置走去。 见到赵俊臣要主动凑去清流们的位置,午门之外的众位官员皆是心中惊讶,很多人更是等着要看一场好戏,眼睛紧紧盯着赵俊臣与清流们的动向。 另一边,清流们见到赵俊臣主动向他们走来,一个个也同样是表情一变、神色复杂。 赵俊臣从前迫害他们太狠,他们也恨得赵俊臣咬牙切齿,但如今赵俊臣已经变成了全歼蒙古联军的英雄人物,朝廷收复河套的战事进展顺利也全是因为赵俊臣的策划有功,可以说赵俊臣到了今天已经注定要留名青史了,这让清流们有些不知道他们应该如何面对赵俊臣。 再加上赵俊臣与太子朱和堉的突然联手,让清流们见到赵俊臣之后更是心情复杂、无法描述。 最终,不待赵俊臣走到他们面前,就有接近一半的清流官员主动散去了,唯有阁老程远道、都察院左都御史吕纯孝等人依然留在李成儒的身边。 赵俊臣走到李成儒的面前之后,却是看也不看程远道、吕纯孝等人,只是向李成儒拱手笑道:“老上司,好久未见了,身体还可安好?” 李成儒如今还不知道赵俊臣举荐他担任户部尚书的事情,只记得自己被赵俊臣害得丢官免职的事情,见到赵俊臣主动问好之后,则是表情僵硬的拱手示意道:“一段时间未见,昔日的赵侍郎已经变成了赵阁臣,真是……让人无话可说!” 赵俊臣不以为怪,只是笑眯眯的继续说道:“在这里,我也要提前恭喜老上司了!陛下他忧心于户部这段时间的混乱,就像我征询户部尚书的人选,我当时也有些拿不定主意,就咨询了太子殿下的意见,而太子殿下则是向我力荐了老上司……如今老上司你被陛下征召参加朝会,显然是陛下已经有了决定,要采纳我与太子殿下的建议了。”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所有人皆是表情一变。 然而,不等他们追问,赵俊臣已是再次说道:“太子殿下待老上司一向不薄,还望老上司不要像有些人一样,只顾着自己的名声与前程,只是因为太子殿下稍有颓势,就立马抛弃旧主,另寻良枝去了!” 赵俊臣的话声刚落,程远道顿时就脸色难看了。 赵俊臣的这般说法,显然是明指他了!事实上,正是因为他这个清流魁首率先抛弃太子朱和堉转投七皇子朱和坚,清流们才没有继续坚定的支持太子朱和堉! 但还不等程远道开口反驳,午门的钟声响起,今天的朝会开始了!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08章.重返庙堂(二). …… …… 百官们鱼贯进入太和殿的时候,程远道依然是寒着一张脸,心中已经把赵俊臣的讥讽视为奇耻大辱;李成儒则是表情变幻不定,显然是两种想法正在相互冲突,让他犹豫不决。 见到程远道与李成儒的这般表现,百官们愈发是好奇赵俊臣究竟讲了些什么,但还不等他们私下打探,德庆皇帝已是驾到了。 德庆皇帝驾临太和殿的时候,可谓是脚步轻快、满脸笑意,显然是心情极佳,等到百官们山呼万岁之后,就马上哈哈大笑道:“众位爱卿,都快快起身吧!朕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们!” 再等到百官们纷纷起身,德庆皇帝脸上笑意更盛,扬声道:“就在刚才,梁辅臣梁阁老给朕送来了一个大好消息!说是朝廷大军在河套境内又迎来了一次大捷!不仅是击退了蒙古各部近一个月以来最猛烈的一次反扑,更还重创了蒙古联军的主力,蒙古各部军队伤亡高达万余,而我军将士的伤亡只有五千左右!大捷啊!这是一场大捷!梁辅臣没有辜负朕的厚望!陕甘将士们也没有辜负朕的厚望!” 听到德庆皇帝的介绍之后,众位大臣也再次山呼万岁,又纷纷表示这一切都是德庆皇帝知人善用、调度有方的功劳。 听到百官的恭贺,德庆皇帝愈发是兴致高昂,也大胆做出了预言:“哈哈,依朕看,河套之战已是连战连捷,北疆气候也是日渐寒冷,蒙古各部亦是愈发力竭,距离朝廷彻底收复河套之日已然不远,应该就在这段时间了!再等到捷报传来京城,正好是可以赶上新年与朕的寿辰!到了那个时候,可谓是三喜临门,朕将与众位爱卿以及百姓们普天同庆!” 见到德庆皇帝的兴致这般高,百官们自然也不会放过拍马屁的机会,又纷纷表示德庆皇帝德比三皇、功盖五帝、实乃是千古未有之圣君云云。 这些话固然是过度夸张了,但百官们完全可以面不改色的说出来,德庆皇帝落入耳中也觉得很享受,。 就在德庆皇帝在百官们的马屁声中陶陶然的眉开眼笑、太和殿内的气氛也是一片喜庆祥和之际,赵俊臣则是一言不发、陷入了沉思之中。 “能够击退蒙古联军的再一次反扑,固然也算是一场战功了,但前线的战况却未必像是梁辅臣所表示的那样顺利!依照陕甘三边的惯例,除非是遇到渭水大捷那种原本就很夸张的战捷,否则守城战的捷报一般都要夸大两倍以上,野外作战的捷报更是要夸大三倍以上!这般情况,关系到十余万前线将士的军功封赏,即使是梁辅臣也不敢反对! 根据梁辅臣这一次送到京城的捷报,朝廷大军杀敌近万人,自身则是伤亡五千人左右,看似是战果辉煌,但若是挤干水分的话,那就是杀敌两三千人、自损五千以上,就变成一场处于明显劣势的苦战了!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河套地区乃是一片广阔平原,原本就有利于蒙古骑兵发挥实力,而且蒙古人急于夺回家园,战意也要远比朝廷军队更为高昂!还有,朝廷一直期望着天寒之后蒙古联军会主动退军,但实际上汉人军队远要比蒙古军队更为不耐苦寒……这一切都让朝廷大军处于明显劣势!不过,朝廷大军终究是占了兵多将广、后勤补给的优势,只要是耐心防守、与蒙古联军慢慢消磨,迟早都会拿下最终的胜利! 如今我最为担心的情况,就是德庆皇帝他一心想要赶在自己寿辰之前彻底夺下河套,打算用一场收复疆土的显赫功绩为自己庆寿,于是就屡屡是催促梁辅臣速战速决,也迫使梁辅臣做出错误决策、放弃守势主动求战……若是这样的话,只怕是胜负局势就要生变了! 恩,等到今天早朝结束之后,我就要尽快给陕甘边军的各个紧要人物传去一封密信,告诉他们务必要稳住,若是梁辅臣想要速战速决的话,就一定要设法拖延时机,无论如何也绝不能主动求战!” 就在赵俊臣心中暗自做出决定之际,德庆皇帝的目光也转向了赵俊臣。 德庆皇帝的笑意不减,道:“哈哈,赵爱卿为何是一言不发?这场大捷也有你的一份功劳!若不是因为你的谋划与布局,朝廷收复河套也不会像是今天这般顺利!也怪朕催你返京太急,若是你现在还留在陕甘的话,这场大捷也能让你再分到一份军功封赏!不过,朝廷中枢有许多事情也确实离不开你,你若是办好了也同样有功!至于河套战事,还是交给梁辅臣好了,他同样做得很好。” 德庆皇帝的这一番话,既是安抚、也是敲打! 只看表面,德庆皇帝是惋惜赵俊臣少了一份军功,又强调赵俊臣处理好了庙堂中枢的事情也同样有功,但暗中深意则是梁辅臣在陕甘三边所发挥的作用完全可以取代赵俊臣,赵俊臣对于朝廷的作用并非是不可或缺,让赵俊臣千万不要得意忘形。 赵俊臣自然是可以听明白德庆皇帝的深意,但也没有反驳,只是态度恭顺的说道:“陛下,臣之所以沉默不言,并非是责怪陛下催臣返京太急,而是考虑着……臣献给陛下的贺礼!今岁的陛下寿辰,三喜临门可谓是千古少有之幸事,臣原本是已经提前准备好了贺寿之礼,但如今看来这个贺礼实在是太轻了,这般普天同庆之际也有些拿不出手,所以就紧忙想着弥补之策!” 听到赵俊臣这般说法,德庆皇帝依然是大笑,道:“区区贺寿之礼,有一份心意就好,朕又岂会介意贺礼之轻重?赵爱卿你只要帮朕处理好了朝廷政务,就是最好的贺礼了!” 说到这里,德庆皇帝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了一些,又说道:“梁辅臣的捷报固然是振奋士气,但朝廷的目前重点并不是河套战事,而是漕运的堵塞不畅!赵爱卿你应该也听说了,漕运突然被堵住了,各地的漕粮与秋税皆是无法及时运入京城,但户部钱粮已然见底,就连河工银子也发不出来!若是再这样下去,朝野必然就要乱套!所以,朕才会硬着心肠、征召你带病参加朝议,就是想要让你再次坐镇户、工二部,帮着朝廷解决漕运的难题!” 赵俊臣一脸的义不容辞,信心满满的说道:“为陛下分忧,臣自然是义不容辞!臣向陛下保证,三天之内,就可以筹到足够的河工银子!十天之内,工部与各地衙门就可以动工疏通漕运!二十天之内,第一批漕运钱粮就可以抵达京城!” 随着赵俊臣的夸下海口,顿时是让朝堂皆惊,引来了百官们的纷纷侧目! 听到赵俊臣的这番保证,许多官员的第一反应就是绝无可能,想要开口反驳! 不过,再想到夸下海口之人是赵俊臣,又想道赵俊臣从前的诸多手笔,百官们即使是心中不信也只能沉默不语,不敢是当众提出质疑! 另一边,德庆皇帝则是大喜,点头道:“好,赵爱卿果然是不负朕望!有了爱卿的这番保证,朕也就安心了!” 见赵俊臣这般出力,德庆皇帝也是投桃报李,目光在太和殿内寻了一圈,问道:“李成儒可在?” 李成儒被罢免了官职之后,如今尚是白丁身份,这个时候自然是站在百官队伍之末,听到德庆皇帝的询问之后,连忙是出列向前,道:“罪臣在!” 德庆皇帝打量了李成儒一眼,说道:“自从赵爱卿入阁辅政之后,这户部尚书的位置就空了下来,迟迟都没有找到合适人选,也造成了户部衙门的乱象纷呈,朕向赵爱卿征询了意见之后,赵爱卿第一时间就向朕举荐了你,认为你的户部经验丰富、也正值壮年精力充沛,从前虽有过一些过错但已是充分悔改,正是户部尚书的最佳人选!李成儒,朕且问你,你可有信心管好户部?” 李成儒毫无犹豫,连忙答道:“臣一定竭尽全力,不敢辜负陛下的圣望!” “很好!这样的话,朕就再次委任你为户部尚书!今天朝议结束之后,你就前往户部上任吧!这段时间,赵阁臣会在户部衙门坐镇,你暂时是一切以赵阁臣为主!马侍郎、洪侍郎,你们二人今后也一定要认真辅佐李尚书!” “臣遵旨!” 随着德庆皇帝的话声落下,李成儒、马森、洪正朔等等户部官员纷纷出列领命。 就这样,李成儒成为了新任的户部尚书! 不过,德庆皇帝当众表示了赵俊臣举荐李成儒成为户部尚书的事情,看似是想要让李成儒对赵俊臣感恩戴德,但实际上则是给赵俊臣招来了许多麻烦。 随着德庆皇帝的任命,赵俊臣分明能够感受到,许多“赵党”官员投向自己的哀怨目光。 在“赵党”官员看来,赵俊臣把户部尚书的肥差交到外人手里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注意到“赵党”众人的情绪变化,赵俊臣心中苦笑一声,只觉得德庆皇帝的这些小手段实在是烦不胜烦! 不过,终究只是一些不上台面的小手段,赵俊臣很容易就可以解决。 赵俊臣只是把目光转向了出列领旨的几位户部官员,皆是这段时间以来各派系安插进入户部的异己之辈!目光波动之间,赵俊臣已经在心中给自己安排好了今后几天的工作内容! 首先,自然是解决朝廷的漕运堵塞。 其次,尽快把李成儒收买为己用! 最后,则是出手整顿户部衙门,把马森、洪正朔等等不属于自己亲信的官员全部赶出户部!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09章.重返庙堂(三). …… …… 这场朝会结束之后,德庆皇帝就在御书房里单独召见了赵俊臣。 说起来,赵俊臣与德庆皇帝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单独相处了。 从某方面而言,这也是他们君臣二人的关系已经渐行渐远、貌合神离的一种表象。 见到赵俊臣之后,德庆皇帝的态度很是亲切,但已是不复曾经的随性与肆意;与此同时,赵俊臣的态度也很是恭谨谦卑,但同样是不复从前的卖乖讨好。 谈话之间,德庆皇帝先是关心了赵俊臣的身体近况,然后又向赵俊臣征询了一些朝廷政务的意见,涉及到了河套战事、南京六部、商税改革等等,甚至还重点讨论了户部向德庆皇帝借银子之后的利息问题。 但偏偏,德庆皇帝至始至终都没有向赵俊臣询问关于漕运困境的问题——按理说,这才是朝廷目前最紧要的事情,也是德庆皇帝目前最关心的事情。 这是因为,德庆皇帝心中很清楚,以朝廷的目前情况,若是使用寻常手段的话,想要在短时间内解决这场漕运难题,是绝无可能的! 所以,欲行异乎寻常之事,就必要用异乎寻常的手段,而这种脱离常规的手段就必然是要引发大量争议的。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德庆皇帝绝不会主动问,赵俊臣也绝不会主动提,若是赵俊臣最终顺利解决了漕运难题,也没有引发太多的争议,那自然是皆大欢喜,德庆皇帝不必再为漕运的事情而担忧,赵俊臣也再次立下了大功。 但若是最终没能解决漕运难题,又或者是解决了漕运难题之后引发了太多的争议,那就是赵俊臣一个人承担责任,德庆皇帝因为事前并不知情的缘故,也无需帮着赵俊臣分担压力。 从这方面而言,赵俊臣与德庆皇帝君臣二人的关系固然是不复从前,但他们的默契却还保留着。 谈了一炷香的时间之后,德庆皇帝突然从手边抽出了一份奏疏,说道:“这是你返京之前送到朕这里的一份奏疏,说是希望朝廷出手惩治山西巡抚李勋的时候,最好不要波及李勋的家人……可是考虑到了安南伯郑芝龙的情况?” 赵俊臣点头道:“确实如此,李勋乃是郑芝龙义父李的后人,若是陛下您株连了李勋的族人,就表示的血脉断绝,任谁也不知道郑芝龙收到消息之后会有怎样的反应……您也知道,安南伯他一向是听调不听宣,朝廷目前正值多事之秋,最好还是不要刻意刺激他!只是重惩李勋、留下李勋族人的性命前程,再向安南伯传去一封旨意,告诉他朝廷的这般做法就是为了给他一个面子,想必安南伯也会领情的。” 听到赵俊臣的解释之后,德庆皇帝的表情有些不爽快。 身为九五之尊,德庆皇帝早就习惯了乾坤独断,最讨厌被迫卖人面子,安南伯郑家也早就成了朝廷的一块心病,如今还不等安南伯郑芝龙做出反应,朝廷就要顾及他的反应、率先做出让步,这就让德庆皇帝愈发不快了。 见到德庆皇帝的表情变化,赵俊臣轻声说道:“陛下,臣的这般建议,也是为了朝廷大局考虑!以您的英明,自然也是看出来了,最近这些年来,各地频频遇到天灾、粮食常有欠收,国库存粮时不时就会告罄,粮食缺口也是每年都会扩大,臣拆了东墙补西墙、好不容易才维持了基本周转,没有产生太大的混乱…… 然而,这终究只是一时手段,民间粮价近年来已是翻了一番,百姓们皆是苦不堪言!朝廷的耕地也就这么多,想要大幅提升粮食供给只怕是很难,臣的农务改革也需要两年以上的时间才能见到显著成效……” 说到这里,赵俊臣面现苦笑,又说道:“臣固然是有办法赚银子,但银子现在也是越来越不值钱了,经常是手里拿着银子也买不到粮食!这般情况持续下去,臣担心朝廷迟早都会遇到一场无法解决的大麻烦!…… 所以,臣为了李勋的族人求情,也是迫不得已,就是想要趁机示好于安南伯郑家,再通过郑家寻到一些新的买粮渠道,郑家的船队庞大,行动范围包括了中华境外的几十个小国,必然是可以帮助朝廷渡过这两年的难关!”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解释,德庆皇帝的表情依然是有些犹豫。 德庆皇帝也知道朝廷的粮食隐忧,但终究不是迫在眉睫的麻烦,也就不想要主动向安南伯郑家示好。 赵俊臣知道德庆皇帝一向好面子,就再次劝道:“不过,这也只是为了利用安南伯郑家一时而已!等到臣的农务改革、商税改制、川盐开发等等举措皆是见了成效之后,朝廷就再也无需为钱粮而烦心了! 到了那个时候,朝廷既有源源不绝的钱粮补给,又有北击蒙古收复疆土的赫赫战功,士气民心皆是不缺,安南伯郑家就再也不是朝廷的对手,陛下您到时候想要逼迫郑家低头服软,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这一次,德庆皇帝的表情稍有柔和,终于是心动了。 沉思良久之后,德庆皇帝又问道:“这封奏疏之中,你还举荐了阁老左兰山离京前往山西、继任山西巡抚之位,可也是为了你下一步的商税整改计划?” 赵俊臣依然点头,道:“陛下圣明,一眼就看穿了臣等心思!随着联合船行的走向正轨,朝廷东南数省的商税整改已经初见成效,仅仅是半年时间,朝廷的商税收入就增加了三倍有余,今后还会越来越多! 所以,臣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把商税整改推行到西北数省,效仿联合船行的成功案例,也把晋商、陕商联合于一处为朝廷效力!更何况,山西连接着直隶与陕甘三边,随着朝廷正式收复河套地区之后,这个位置也是至关重要,关系到陕甘三边与河套地区的后勤补给,绝不能有任何轻视! 这样一来,山西境内就必须要有一位拥有足够份量的朝廷重臣坐镇!臣思来想去,还是以左兰山左阁老最为合适,他不仅是份量足够,也懂得一些商税整改的事情,由他担任山西巡抚,朝廷的各项政策就可以迅速推行了。” 德庆皇帝再次沉思良久,终于是点头道:“既然如此,这两件事情就按照你说的办吧!明天早朝上,朕就会宣布左兰山的任命……不过,朝廷与安南伯接触的事情,你就不要插手了,朕自然会另派一位合适人选前往福建联络郑芝龙,你只要帮着提一些建议就行。” 赵俊臣的诸般说法固然有道理,但德庆皇帝是绝对不允许赵俊臣与安南伯郑家建立太紧密关系的。 这两股势力若是勾搭在一起,即使是德庆皇帝也会头痛不已。 相较之下,任命左兰山为山西巡抚就只是一件小事情了,虽然是扩张了赵俊臣的势力影响,但这一切都是为了扭转朝廷财政入不敷出的局面,只要是朝廷财政彻底迈入正轨、短时间内再无忧患,德庆皇帝就再也不必依赖赵俊臣的手段,到时候想要拔除赵俊臣的势力也未必就是多困难的事情——至少,德庆皇帝如今就是这般想的。 德庆皇帝却不知道,赵俊臣早已经派出了自己的使者许庆彦,这个时候已经护送着李勋的家眷族人,快马加鞭的奔向福建境内了。 但表面上,赵俊臣依然是一副恭顺模样,连忙答应了下来。 谈完了这些正事之后,德庆皇帝又与赵俊臣说了些家常,还刻意夸赞了如今已是贵为惠妃的赵颖儿,说是赵颖儿进宫之后一向是表现贤惠妇道,深得德庆皇帝的喜爱,今后还要寻机再抬一抬赵颖儿的位置。 这显然又是一次刻意的示好与安抚了。 说到赵颖儿,德庆皇帝似乎是联想到了什么,突然问道:“一直伺候惠妃的那个侍女……叫做张招娣的女子,你可有了解?她的家世如何?为何会留在惠妃身边伺候?” 听到德庆皇帝的询问,赵俊臣则是恰到好处的表现出了一丝疑惑与思索,似乎是第一时间无法联想到张招娣究竟是何人。 思索片刻后,赵俊臣摇头道:“这个……惠妃尚未入宫的时候,臣倒是见过那个张招娣几次,只记得她是一个懂事听话的女子,家世也不是很好,所以才会成为惠妃娘娘的婢女,但她终究只是一个婢女,与臣尊卑有别,所以臣与她也没说过几次话,却是不大知晓详情。”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是表情疑惑的问道:“若是陛下您好奇张招娣的身世来历,何不亲自去问她?她自然是不敢隐瞒!” 闻言之后,德庆皇帝眼中闪过了一丝无奈。 德庆皇帝表面上是夸赞赵颖儿有多么的贤惠妇道,但实际上德庆皇帝早就已经受够了赵颖儿的那些让人嗤笑的小聪明、以及善妒浅薄的恶劣性格,只是碍于赵颖儿与赵俊臣的关系,所以才会刻意容忍到现在。 可以说,若是赵俊臣今天垮台的话,德庆皇帝当天晚上就会把赵颖儿打入冷宫,绝不会多忍一刻。 而赵颖儿身边的张招娣,却是与赵颖儿截然相反,她的气质、性格、容貌等等皆是德庆皇帝所喜欢的类型,也引发了德庆皇帝的关注,一直想要把张招娣收入宫中,只可惜赵颖儿的性子太过于善妒,德庆皇帝只要是对张招娣稍有关注,张招娣事后就会遭到赵颖儿的虐待,使得德庆皇帝不由是心生愧意,一直是无法下手,对张招娣的了解也是远远不够。 正是因为如此,德庆皇帝今天才会询问到赵俊臣的这里。 思前想后,德庆皇帝只觉得心累,缓缓一叹道:“妇道人家,还是大气一些讨喜。” 见到赵俊臣又是面现疑惑,德庆皇帝也不多做解释,只是点头道:“朕乏了,就不多留你了,你尽快前往户部衙门坐镇、解决漕运的事情吧!你既然是已经在朝会上夸下了海口,漕运的事情就一定要尽快解决,否则朕也护不了你。” 而就在赵俊臣行礼告辞、就要退步离开之际,德庆皇帝又突然补充道:“对了,听说你最近这些天与太子走得很近……但朕的心意你也明白,储君废立关系到朝廷之根本,必须要由朕乾坤独断才行,这件事情容不得任何人干涉,你最好是不要给朕添麻烦……说起来,老七的病情好转,也是因为你府里的那位章神医出手诊治的缘故,你与老七有着这层情谊,一向是关系不错,又何必是舍近求远?你回京的时候,朕刻意安排老七去迎你,究竟是为了什么,你也好好琢磨琢磨,切不要让朕失望!” 听到德庆皇帝的隐晦警告,赵俊臣微微一愣,依然是态度恭谨的垂首答道:“臣明白了!” * 御书房内,等到赵俊臣离开之后,德庆皇帝若有所思。 按照德庆皇帝的原先计划,太子朱和堉今后遭到废黜之际,赵俊臣应该是一个发挥了关键作用的重要推动者, 到了那个时候,赵俊臣就会引来百官的猜忌、清流的敌视、以及朝野的批评,他原本已经渐渐扭转的声誉也会再次变得狼藉不堪。 然而,赵俊臣返京之后的告病不出、以及赵俊臣与太子朱和堉的突然间结盟,却是彻底打乱了德庆皇帝的如意算盘。 “事情有了变化,但未必就是坏事!等到老三处理了藩王的事情返回京城之后,朕就要与赵俊臣摊牌,让他出力推动废黜之事!朕就不信了,赵俊臣到时候还敢违抗朕的旨意不成?到了那个时候,赵俊臣背叛了他与老三的结盟,也一样会再次的声名狼藉!这件事情,容不得有变!” * 另一边,赵俊臣离开了御书房之后,也是一路若有所思的走到了午门之外,打算去户部衙门坐镇,处理漕运的事情。 不过,赵俊臣正准备乘轿的时候,却发现李成儒正站在不远处,表情复杂的等候着自己。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10章.整顿户部. …… …… 显然,李成儒这是刻意在等待着赵俊臣。 但也许是心中犹豫的缘故,李成儒远远看着赵俊臣,就是脚步不动。 赵俊臣向来是不在意自己的面子问题,这个时候自然是满脸笑意、主动迎了上去——只要是这一次拿捏住了李成儒,今后自然是有大把机会再立威信,但这个时候则是要刻意放下身段、尽量降低李成儒的心中抗拒。 赵俊臣快步走到李成儒面前,笑眯眯的拱手道:“老上司为何没有与清流们相聚、又或是前往户部衙门上任?留在这里可是为何等我?哎呀,让老上司久等了,见谅见谅!” 李成儒的表情僵硬,不答反问道:“我确实是在等你,只是想要问你一些事情……听说,你与太子殿下已是化敌为友了?我被陛下委任为户部尚书,当真是你与太子殿下的主意?” 赵俊臣点头道:“确实,我与太子殿下已然联手,这件事情已经是人尽皆知,老上司得以复任户部尚书,也全是太子殿下的力荐,否则我又何必要刻意把这份人情让出去?这两件事情,自然不会有假!” 李成儒犹豫道:“但……这件事情,太子殿下为何没有直接向我提过?” 赵俊臣叹息一声,道:“老上司出身于清流,自然也明白清流们这段时间以来的立场变化!自从太子殿下他遭到了陛下的冷落与打压之后,清流们就逐渐开始偏向于七皇子殿下了,再等到太子殿下与我化敌为友之后,清流们更是彻底抛弃了太子殿下…… 哈!依我看来,清流们早就有了彻底抛弃太子殿下的心思,收到了太子殿下与我联手的消息之后,他们必然是心中松了一口气吧?因为他们总算是可以正大光明的改换门庭了!无论有没有这件事情,清流们最终都会抛弃太子殿下,这件事情只是让他们寻到了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罢了! 嘿嘿,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清流们显然都是良禽与君子,自然是不屑于我这种人同流合污了!” 听到赵俊臣的讥讽,李成儒的表情有些尴尬。 另一边,赵俊臣则是换上了一副感慨万千的表情,叹息道:“太子殿下他这一次举荐你为户部尚书的时候,并没有参杂私念,也没有期望回报,一切都是出于大局考虑,太子殿下他从心底就认为你是新任户部尚书的最佳人选! 至于太子殿下他为何没有直接把这件事情告知于你,应该也是担心你会左右为难吧?若你因为太子殿下的举荐,依然是选择继续支持他,就必然是要与清流们渐渐疏远,但若你得到了太子殿下的举荐之后,却又像是清流们一般迅速抛弃了太子殿下,你本身也会良心不安!所以,太子殿下为了不让你左右为难,索性就没有把这件事情告知于你。 不过,太子殿下他是真正的君子,出于一片公心不求回报,但我却不是,所以我就把这件事情明白告知于你,至少不能让太子殿下的心意打了水漂!” 闻言之后,李成儒心中既有感动、也有顾忌,表情阴晴不定。 实际上,李成儒如今确实是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 从内心想法来讲,李成儒也想要与清流们一样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七皇子朱和坚的声誉并不逊于太子朱和堉,投靠过去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更还能与清流们维持关系。 然而,若是李成儒因为太子朱和堉的缘故而成为了户部尚书之后,转眼就改换门庭抛弃了太子朱和堉,他的官场名声也就彻底完蛋了,今后还有谁敢再重用李成儒?就算是李成儒投靠了七皇子朱和坚,只怕是朱和坚也会心里看不起李成儒、暗暗防备一二。 相较之下,些许内心愧疚反而是不算什么了。 就像是赵俊臣所说的那样,清流们可以干脆利落的抛弃太子朱和堉,是因为他们寻到了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但李成儒全是因为朱和堉与赵俊臣的举荐才成为了户部尚书,却是不适合寻用这个理由了。 心情矛盾之下,李成儒暗暗想道:“若是太子朱和堉的储君地位依旧稳固,我自然也不愿意弃他而去……但他迟早都要遭到废黜,到时候我的仕途也会再次生出波折……可若是就这样直接抛弃了太子,今后只怕也没人敢用我了,实在是让人左右为难……” 看到李成儒的表情变幻,赵俊臣自然是明白李成儒的犹豫心情。 于是,赵俊臣又说道:“世事变幻总是莫测,太子殿下的目前境遇确实不好,但谁又敢保住他今后一定就会遭到废黜?要知道,就在半年之前,太子殿下的储君位置还是异常稳固的! 圣心难测啊,谁知道陛下他会不会再次转变心意?如今太子殿下他被委以重任、负责调查各地藩王违纪乱政之事,这件事情固然是异常棘手,但若是太子殿下处理得当的话,自然也就扭转局势了…… 我也明白老上司的心中矛盾,但若是老上司你确实是拿不定主意的话,何不再等上一段时间、看一看风向的变化?依我来看,老上司你目前最好的选择,就是继续支持太子殿下!若是陛下他今后改变了心意、太子殿下的储位再次稳固,那老上司你就拥有了雪中送炭的从龙之功,太子殿下自然也会感念你的情谊!若是太子殿下他当真是遭到了废黜,你到时候再是改换门庭,也没人会多说什么,你也就是比其他清流稍晚一些投靠七皇子而已,只要你依然还是户部尚书,谁又敢轻视你? 当然,老上司估计也是顾忌着太子殿下与我合作的事情,认为我与老上司不是一路人,会影响自己的朝野评价……但说实话,这些情况都是老黄历了,自从我率领朝廷边军全歼了蒙古联军、又协助朝廷出兵收复河套地区之后,我的朝野评价就已经扭转了,今后的史书工笔之下,又有谁敢说老上司与我合作是一件丢人的事情?” 说话之间,赵俊臣的语速不紧不慢,却又是长篇大论、滔滔不绝,显然是想要趁着李成儒心中犹豫的机会,一举说服于他。 最终,也确实是成效显著。 听了赵俊臣的这番劝说之后,李成儒的表情终于是稍稍坚定了一些,显然是心中拿定了主意。 只见李成儒抬头看着赵俊臣,缓缓说道:“刚才下了早朝之后,程阁老他们邀我相聚,想让我与他们一同投靠七皇子殿下,但我当时尚未拿定主意,也就拒绝了他们,程阁老他们很不高兴,当场就挥袖而去了……唉,这样想来,我从一开始就没有太多的选择余地! 事到如今,我被太子殿下举荐为户部尚书,今后自然是要报效于太子殿下!既然是太子殿下选择与赵阁臣达成合作,那么今后只要是赵阁臣没有违背我的原则底线,我也愿意一定程度上配合赵阁臣处理户部政务,但我要提前把话讲清楚,我效忠之人乃是太子殿下,而不是你赵阁臣!” 听到李成儒的这一番话,赵俊臣只觉得哭笑不得。 一边是表态自己会配合赵俊臣做事,一边又强调自己投效之人是朱和堉而不是赵俊臣,这算是什么?明朝版本的“降汉不降曹”? 说根到底,就是想要一个牌坊罢了! 一个牌坊而已,赵俊臣自然是愿意给他! 赵俊臣从来都不缺乏“温水煮青蛙”的手段,只要是李成儒表态愿意与赵俊臣合作,那么他迟早都会彻底失去自主、只能对赵俊臣惟命是从。 于是,赵俊臣压下了心中的讥讽之意,依然是笑眯眯的表示欢迎,道:“这是自然,我与太子殿下乃是合作关系,今后遇到事情的话,自然是要与老上司商量着办,绝不会强迫,也绝不会把老上司视为下属,等到太子殿下他返回京城之后,老上司就再也不必顾及于我,直接听命于太子殿下就好!” 李成儒的表情稍缓,点头道“那就好!” 赵俊臣又邀请道:“按照陛下的旨意,咱们二人需要尽快前往户部衙门坐镇、处理漕运的事情,老上司与我相伴同去,如何?” 李成儒稍稍犹豫了一下,再次点头道:“也好!” 就这样,赵俊臣与李成儒一同乘轿向着户部衙门而去。 随着李成儒的表态支持,赵俊臣心中也就愈发有底,即将要在户部衙门掀起一场清洗运动! 户部是赵俊臣的禁脔,容不得别人插手,从前就是如此,今后也是如此! * 就在赵俊臣说服了李成儒的同时,七皇子朱和坚则是正在书房里大发雷霆! “什么?李成儒被父皇任命为户部尚书之后,程远道他们就想要迫使李成儒当即表态支持于我?就因为李成儒没有立即表明态度,程远道他们就直接挥袖而去了?混账!这些清流,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程远道他们自己也是清流出身,难道还不知道自己这些人都是怎样的性子?清流都是属驴的!只能顺着毛摸!只要是刻意恭维几句、说些冠冕堂皇的好听话,很容易就能够摆弄他们的心意!但若是强行逼迫他们选择,完全不给他们面子与余地,只会激起他们的犟性,最终就是适得其反!程远道他们这么做,简直就是逼着李成儒投向太子与赵俊臣! 以赵俊臣的手段,如今只怕是已经收服李成儒了!可惜啊可惜!若是我可以及时收到消息,把李成儒收入门下,我今后就多了一位尚书支持不说,还可以在户部插一根钉子,制衡赵俊臣的财政大权……如今,就因为程远道他们的胡闹,就这样错过了大好机会!” 见着朱和坚的大发雷霆,贾伦冷声劝道:“也是赵俊臣的做法太过于出乎意料了,我们完全没想到他会举荐李成儒担任户部尚书,当我们收到消息之后,一切就已经来不及了!不过,这件事情也许还有转机,只要是七皇子殿下亲自出面招纳李成儒的话,李成儒未必不会回心转意。” 朱和坚冷静下来沉思片刻之后,轻哼道:“已经晚了!我还不是正式的储君太子,这个时候只能是让人主动投靠,却不能自己出面招纳朋党,否则就会影响评价!这一次,我不仅是不能直接出面招纳李成儒,等到李成儒表态支持太子之后,我还要送信表态赞扬他,就说我无意与太子相争,也很欣赏他的忠诚做法!总而言之,绝不能把关系搞僵,要给李成儒留一个盼望余地,等到今后寻到合适的机会、又或是我正式成为储君太子之后,再把他收为己用也就容易了!” 等到贾伦答应之后,朱和坚又说道:“还有,你亲自去警告一下御书房的那些宦官,告诉他们今后不论是收到任何消息,都要第一时间告知于我,有些消息他们觉得没用,但实际上却是至关紧要!像是这次李成儒的情况,绝不能再出现了!” “是!”领命之后,贾伦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说道:“对了,说到御书房,内廷里面有传言说,陛下他很是欣赏陕甘监军李如安,御书房掌事太监的位置一直空着,就是为他刻意留着,等到李如安返京之后就会上任!这个李如安并不是咱们的人,突然就冒出来了,也不知来历底细,若是让他成了御书房的大太监,咱们今后想要从御书房打探陛下的消息就困难了,必须要预防一二。” 朱和坚沉吟片刻,吩咐道:“尽快摸清这个李如安的底细,若是来历清白的话,就想办法收为己用!……这件事情,我倒是适合亲自出面” “明白了,我这就去办!” * 与此同时,赵俊臣与李成儒二人已是相伴抵达了户部衙门。 以洪正朔与马森这两位侍郎为首,所有户部官员皆是出了户部衙门大门相迎,态度可谓是战战兢兢,充满了敬畏之意。 官场上有句话叫做“现官不如现管”,如今李成儒乃是现任的户部尚书,而赵俊臣则只是临时坐镇的阁臣,但户部官员们的心中敬畏却完全是因为赵俊臣的缘故! 李成儒这个人可谓是老傀儡了,当初赵俊臣还是户部侍郎的时候就可以彻底架空他,如今赵俊臣已是贵为阁老,李成儒能够成为户部尚书也全是因为赵俊臣的缘故,这户部衙门只怕还是赵俊臣说了算! 这里面的门门道道,户部官员自然是心里明白。 更何况,所有人都还记得赵俊臣上一次坐镇户部之际“当场病倒昏迷”的场景,最终户部官员皆是担了责任不说,还都因为筹粮三策的事情引来了百官敌视,可谓是苦不堪言。 事实上,户部官员的战战兢兢并不算错,赵俊臣这一次来到户部衙门就是为了找茬! 在户部众人的隆重欢迎之下,赵俊臣却是冷着一张脸,完全不像他刚才说服李成儒的时候那般眉开眼笑的和气模样,竟是完全无视了户部众人的恭迎,直接迈步走进了户部衙门。 见到赵俊臣的突然间变脸,李成儒只觉得不适应。 更让李成儒心里觉得难堪的是,当他见到赵俊臣的冰冷面庞之后,竟是会忍不住心生敬畏之情——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赵俊臣经历了战场杀伐之后,已经不能算是寻常文臣了,当他刻意显出威势之后,与朝廷大臣们平日里的刻意摆架子完全是两码事。 不过,李成儒已经承诺过要配合赵俊臣行事了,这个时候也只好是强忍着心中不适应,同样冷着脸与赵俊臣一同进入了户部衙门。 众位户部官员见到这般场景,面面相觑之后也是愈发心中不安,连忙是跟在两人后面。 进入户部大堂,赵俊臣直接坐在主位,摆手阻止了户部众人的行礼问安,直接训斥道:“尔等户部众人,当真是不争气!本阁刚刚为你们寻到了前线战事后勤粮草的筹备之策,你们转眼就再次因为漕运的事情而束手无策了!户部掌管朝廷钱粮,乃是最为紧要的部分,若是尔等屡屡是束手无策,只懂得向内阁寻帮助、找陛下借银子,朝廷还要养你们何用!” 一番训斥之下,所有户部官员皆是灰头土脸、垂头不敢出声。 当然,那些出身于“赵党”的官员,这一刻表面上皆是相同姿态,但心里是充满了幸灾乐祸之意。 他们不敢出声,但赵俊臣却不会放过他们。 赵俊臣直接点了户部左侍郎洪正朔的名字,冷声问道:“洪侍郎,户部如今以你为首,那我且问你!工部需要紧急疏通漕运河道,总计需要多少银子?又要如何分配?户部目前可以拿出多少银子?第一批银子需要投入多少?还有多少银子缺口?” 无论官场还是职场,都存在着一条定律。 那就是,一位上司巡察某个部门之际,若是他心存善意,就会询问一些大而概之的问题,譬如“你们遇到了怎样的困难”、“你们做出了怎样的成绩”、“今后有怎样的计划与目标”等等,这种问题很容易回答,也不容易出错。 但若是他存心找茬挑刺,那就会询问一些具体的数字,就像是赵俊臣如今这般! 毕竟,任谁也无法记住所有的统计数字,更何况这些统计数字还经常出现变化,也很容易挑出毛病!你若是回答十,故意挑刺的上司就会说“十”这个数字实在是太多或是太少了,总之就是你办事不利、能力不足,活该挨骂受训。 洪正朔也是官场老手了,自然是明白赵俊臣的心思,但官大一级压死人,赵俊臣的官位相较于他又何止是高出一级?所以,洪正朔这个时候也只能硬着头皮答道:“回赵阁臣的话,户部目前还有库银二十万两左右,但存银已经见底,就不能全用于河工,最多只能拿出十万两银子!工部疏通漕运所需银子约是八十万两,其中要分给漕运沿岸各地衙门六成左右,工部与漕运衙门则是各分两成,目前尚有大约六十万两银子的缺口,第一批银子需要投入至少二十万两,但后续银子也必须要在二十天之内拿出来。” 赵俊臣的表情愈发不满,冷笑道:“本阁问你具体的数字,而你的回答是什么?左右?大概?最多?约是?这里外里就能差出好几万两银子!户部的情况这般困难,就应该是精打细算,又岂能糊弄做事? 还有,你说工部疏通漕运所需银子是七十万两,这是谁定的数字?这是工部的说法?还是漕运衙门的说法?他们狮子大张口的随意索要银子,你身为户部的掌事者竟然也就完全信了?若是他们向你索要八百万两银子,你是不是也要给?你自己就没有统算一下?” 洪正朔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无论如何表态,都只能是迎来赵俊臣更激烈的打压,于是就闭口不言,只是一味听训。 赵俊臣见到洪正朔的这般模样,冷笑一声,又把目标转向了户部右侍郎马森,问道:“马侍郎,我且问你,你任职户部的时间也不短了,往年户部也曾遇到漕运临时堵塞的情况,一般都是如何解决的?” 马森只觉得冤枉,他是周尚景的门人,任职于户部也是因为德庆皇帝刻意给赵俊臣与周尚景二人的势力范围相互掺沙子的结果,所以他从前很少会参与到户部的具体事务,又如何知道户部从前是如何解决漕运事情的? 于是,马森也是硬着头皮说道:“下官、下官不知!” 赵俊臣怒极而笑,目光转向了两人身后的户部官员,问道:“本阁的这些问题,可有户部官员给出一个确切答案?难不成,户部所有人都是酒囊饭袋?”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一名户部郎中出列。 此人面容可谓是獐头鼠目,面色也有些长期沉迷酒色之后的病态苍白,正是赵俊臣在户部最信任的官员之一,蒋谦。 这个人性格轻浮、喜好风月,绝不算是什么正人君子,但唯独是对于数字与算筹最为精通,户部账目的所有数字皆是了然于胸。 更何况,他昨晚得到了赵俊臣的传信,已经提前做了功课。 站出来之后,蒋谦大声说道:“启禀赵阁老,下官可以回答这些问题。” “哦?说吧!” “户部目前共有存银十九万六千四百两!抛开各种日常用度,总计可以拿出八万三千两银子!然而,工部衙门与漕运衙门这一次向户部狮子大开口索要八十万两银子,则是远远超过了往年,应该是故意欺负户部的几位主官尚不熟悉户部事务的缘故! 依照往年情形,遇到这般情况,户部只需要拿出五十万两银子就足够了,户部的银子缺口也只有四十二万两!毕竟只是河道突然遇到堵塞,这般情况往往并不严重!在疏通漕运的初期,户部只需要拿出八万两银子就可以了,这笔银子户部正好可以拿出来,但就像是洪侍郎所说一般,后续的银子必须要在二十天之内补齐,否则就要前功尽弃! 此外,今年的漕运已经耽误了时间,为了让各地秋税征粮准时进入国库,等到漕运畅通之后,还需要拿出五到七万两银子,以争取漕运衙门的支持,并且是激励漕工卖力做事,否则的话,秋税钱粮就要等到年后才能进入国库了!” 赵俊臣的表情稍霁,点头道:“看样子,户部还是有明白人的!不过……两位户部侍郎,却是一个只懂得含糊其辞、另一个则是装傻充愣毫不知情!户部从前一向是各大衙门的表率,短短时间之内竟是沦落到这般境地,倒是让我寻到了原因!” 说完,赵俊臣的目光再次转向了洪正朔与马森二人,冷声道:“洪侍郎、马侍郎,依本阁的看法,你们二人如今就不要留在户部添乱了,各自回府闭门思过,认真反省一下各自的过失吧!对于本阁的这般决定,你们二人可服气?” 洪正朔与马森二人相互对视一眼,皆是可以看到对方脸上的憋屈与苦楚,但他们不敢反驳,只是齐声说道:“我等服气!这就回到家里闭门思过,不敢再给赵阁臣添乱!” 表态之际,洪正朔与马森二人已经在心中认真考虑各自的后路了! 因为赵俊臣的诸般手段,他们二人在户部任职期间,不仅是引来了百官敌视,在户部衙门内部也是威望扫地,今后自然是呆不下去了。 幸好,这二人的靠山分别是德庆皇帝与阁老周尚景,倒也不至于彻底断送仕途,趁机换一个衙门任职也许还是一件好事。 想到这里,洪正朔与马森二人的心情竟是有些轻松了。 …… 虫子前些日子感冒咳嗽,心慌至极,也一直没敢和大家说,自我隔离了一段时间之后,今天总算是恢复了。 祝大家身体健康。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11章.漕运. …… …… 同时把两位户部侍郎全部赶回家,这种事恐怕也只有赵俊臣可以办的出来,当真是大手笔。 说是魄力果决也好,说是肆意妄为也罢,总之就是彻底镇住了李成儒。 然而,事情的后续发展,却还要更加出乎李成儒的意料! 等到洪正朔与马森二人灰溜溜的离开了户部衙门之后,赵俊臣再次痛斥了户部官员这段时间以来的诸般无能表现,说是户部衙门这段时间以来的纷纷乱象全是因为户部官员的尸位素餐、人浮于事,必须要大力整顿一番才行,否则户部迟早还要出乱子! 于是,赵俊臣开始大范围的调查户部官员的工作成绩,所有官员都要向赵俊臣详细汇报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工作内容与工作进度,更还鼓励户部官员踊跃举报同僚们的违法乱纪之事。 一时间,整个户部衙门都是鸡飞狗跳、人心惶惶。 最终,共有七名户部官员的工作出了纰漏,又有六名户部官员被揭发了贪污恶迹,更还有十一名户部官员因为碌碌无为、滥竽充数、毫无建树等等原因,而遭到了赵俊臣的大加训斥。 于是,洪正朔与马森二人离开了户部衙门没过多久,就再次有二十四名户部官员被赵俊臣临时罢免了官职。 而这些被罢免的户部官员,无一不是最近加入户部衙门的“异己”,皆是朝廷各派系趁着赵俊臣离开京城这段时间安插进入户部衙门的钉子与眼线。 不过是短短一个多时辰时间,这些钉子与眼线就被赵俊臣尽数拔干净了! 至于那些出身于“赵党”的户部官员,不仅是没有遭到训斥与罢免,还因为“办事有素”、“精明强干”的缘故,而得到了赵俊臣的大为表扬。 接着,赵俊臣又以户部人手不足的理由,大手一挥做出了决定,把前段时间那些因为各派系的打压而被迫离开户部的“赵党”官员,尽数招了回来! 就这样,全体户部官员尽数换成了赵俊臣的门人亲信,户部衙门也再一次变成了由赵俊臣一人独断独裁的私人王国! 见到赵俊臣的这些手段,李成儒不由是目瞪口呆! 这是何等明目张胆的排除异己、党同伐异?这又是何等的以势压人、肆意妄为?既是不留情面、也是不留余地,不仅是没有任何的遮掩与委婉,就连最基本的体面与规则也不顾了! 李成儒从前也见惯了党派征伐、争权夺利的事情,但像是这种百无禁忌的激烈手段,却还是他第一次见到。 这一刻,李成儒也终于是彻底明白了一件事情——他当初为何会被还是户部侍郎的赵俊臣完全架空——就是因为他们两人的魄力与决断存在着本质差异,说是云泥之别也不为过。 寻常时候,赵俊臣总是笑脸迎人,也能放下身段,但若是遇到了必须要撕破脸皮的情况,赵俊臣也是毫无犹豫,而且他的手段会比任何人都要狠辣决绝! 不由的,李成儒对赵俊臣的心中敬畏又更深了一层。 * 等到赵俊臣的整顿行动稍稍告一段落之后,一直是沉默旁观的李成儒稍稍犹豫了一下,却是主动靠近赵俊臣的身边,善意提醒道:“赵阁臣,你所惩处的这些户部官员,皆有着各自的靠山,就像是沈首辅、周阁老等等,皆是不可小觑,甚至还有好几位官员的靠山就是当今圣上……你就这样不留余地的赶走他们,难道就不怕他们的靠山今后会报复于你吗?” 赵俊臣扭头看了李成儒一眼之后,表情再次变得温和与亲近,缓缓答道:“李尚书多虑了!经过这段时间的诸般麻烦之后,陛下与各派系已是形成了共识,很明白朝廷财政依然是离不开我,所以陛下才会刻意向我征询户部尚书的人选,所以我举荐你为户部尚书的时候,各派系也皆是没有反对,就是因为他们已经默认要把户部衙门交还到于我了! 对于朝廷而言,如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让户部衙门重回正轨……但何为正轨?不就是让户部衙门恢复从前情况嘛!这些生面孔自然是要赶走,熟面孔自然是要找回来!所以,我今天的这场整顿,也是题中应有之义,陛下与几位阁臣早已是预料到了这般情况,也会默许我的激烈手段!” 听到赵俊臣的解释,李成儒愣了片刻,却是完全无法反驳。 与此同时,李成儒沮丧的发现,他的政治眼光、局势判断,与赵俊臣同样是存在着悬殊差距。 不过,李成儒并没有察觉到,赵俊臣对于他的称呼,已经在悄然间发生了变化! 就在不久之前,赵俊臣还是满怀尊敬的称他一声“老上司”,但如今则是变成了“李尚书”,隐隐间已经有了尊卑之别。 但李成儒受到赵俊臣诸般手段的震慑之后,竟是完全没有觉得这种变化有任何不对的地方! 事实上,赵俊臣的这场整顿,还隐藏着一个原因,那就是杀鸡儆猴! 而李成儒,就是赵俊臣心目中需要警告的猴子之一! 这项计划,也同样是效果拔群。 李成儒心情复杂之余,也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沉吟片刻后终于是反应了过来,再次向赵俊臣提醒道:“赵阁臣,陛下让你坐镇户部,主要是为了解决漕运的事情,你也在百官面前夸下了海口,要在一个月内就让首批漕运抵达京城,现如今你专注于整肃户部,只怕是要耽误正事啊!” 这一次,听到了李成儒的提醒之后,赵俊臣则是一副恍然模样,似乎是回想起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然后,赵俊臣转头一招手,就见到一名户部官员迅速走到赵俊臣的面前,问道:“赵阁臣可是有事吩咐?” 赵俊臣点了点头,吩咐道:“你立刻前往工部与漕运这两个衙门一趟,向他们传达我的口信,告诉他们不要太贪心,今年疏通漕运的河工银子,依然是按照惯例只有五十万两,一两银子也不会多!若是他们不满意的话,户部就会抛开他们,直接把这笔银子分给运河沿岸的各地官府,让各地官府直接负责河工事宜,这件事情也就无需他们经手了! 此外,疏通漕运的初期,所需的第一笔河工银子,大约是八万两之数,户部勉强还可以凑出来,若是工部与漕运两个衙门同意了我的提议,你就安排一下,马上把这笔银子交给他们,让他们尽快疏通河道,告诉他们后续所需的银子也很快就会补上!” 等到这名户部官员领命离去之后,赵俊臣再次向李成儒笑着解释道:“工部、漕运这两大衙门一向是贪心得很,这一次狮子大开口向户部索要八十万两银子,就是想要欺生、打算趁着机会大捞一笔,但如今已是由我坐镇户部,他们自然是不敢漫天要价了!我交给他们五十万两银子,就已是特意为他们留下足够多的油水了!所以,他们很快就会同意我的提议。” 见到赵俊臣的这般态度,李成儒心中惊叹之余,依然是忧心忡忡的说道:“初期的第一笔河工银子固然是解决了,但后续还有四十余万两银子的缺口,只怕是很难补齐!朝廷目前的各项支出实在是太多了,任何一项都不能砍掉或是减少,却又要从哪里才能寻到银子补齐缺口?而且,疏通河道之后,还要拿出一笔银子激励漕工,这笔银子也同样没有着落!” 李成儒离开户部衙门太久,这方面却是有些见识不足了。 四五十万两银子,听起来很多,但对于赵俊臣而言也只是一个小数字罢了。 要知道,赵俊臣前些日子前往陕甘三边主持军政,就一口气捞到了四百余万两银子!只要是赵俊臣愿意的话,他甚至可以由自己拿出一笔银子借给户部、补足这个缺口。 不过,正所谓“财不露白”,若非是迫不得已的时候,赵俊臣也不会动用自己的银子。 事实上,近些年来,朝廷真正的隐忧在于粮食,而不是银子! 因为各地金银矿产的不断发现、持续开采,以及中华境外的长期输入,朝野各界的金银储蓄已经远远超过了前朝,银子也是贬值极快,购买力愈发低下,只是因为汉人百姓的储蓄习惯实在是太好了,这种情况才没有变得太过于触目惊心。 所以,只要是拥有足够的手段,想要筹措到四五十万两银子,绝不是一件难事,官员们想要捞银子也是容易得很,贪污受贿只是下等手段。 出于各种考虑,赵俊臣打算使用一种更容易引发争议的手段,以解决这笔银子的缺口。 想到这里,赵俊臣缓缓说道:“说起来,我也该寻机会拜访一下周阁老了!既然是涉及到了漕运衙门,这件事情无论如何也绕不开他。” 赵俊臣的这次表态,李成儒却是听懂了。 漕运衙门的水一向很深,外人也是极难插手。 但周尚景则是不同,漕运衙门乃是他的势力范围,现任的漕运总督张克爽更还是周尚景的孙亲家! 所以,赵俊臣想要在一个月内解决漕运难题,筹措到足够的河工银子只是一个开始罢了,工部的出力也只是其中一环,但后续的诸般事情若是想要进展顺利的话,就必须要取得周尚景的支持。 而且,趁着这个机会,赵俊臣也想要探一探周尚景的真实想法! …… 虫子的大学专业是经济学,大学群里全是相关方面的讨论,昨晚美股熔断,教授与同学都沸腾了,讨论了整整一个夜晚,回过神来已是天亮,所以今天很困,只有一个小章节,大家见谅!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12章.死后也是工具人. …… …… 这一,赵俊臣的行程与任务,可谓是异常繁重。 从寅时三刻就要起床,卯时就要赶到午门,然后就是参加朝议、商议朝政,下了早朝还要前往御书房与德庆皇帝进行一场勾心斗角,再然后就是劝服李成儒、整肃户部杀鸡儆猴、与相关衙门交涉河工银子的具体数目……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好不容易结束了这一切,时间已是申时一刻,赵俊臣发现自己就连午饭也没顾上吃。 这段时间以来,赵俊臣的身体状况极差,他的装病也是半假半真,但休养时间尚短、效果也尚不明显,如今自然是身心疲乏、头脑困疼。 当赵俊臣好不容易处理好了这一切,离开户部衙门返回赵府之后,也依然没有闲着——首先是认真阅览了各个情报渠道的最新消息,询问了各项计划的进度与变化;然后赵俊臣又给陕甘三边的几位紧要人物分别写了密信,要求他们今后一段时间绝不能出动出击,若是梁辅臣想要速战速决的话就必须要想办法拖延战机;到了最后,赵俊臣还亲自准备了一份拜贴,派人送去了周尚景的府上,想要与周尚景约定时间地点、进行一场密谈。 再等到赵俊臣忙完了这一切之后,身心疲乏的情况也就愈发明显了。 但还不等赵俊臣稍稍歇息一下,就收到了赵府下饶禀报,是“赵党”的多位核心人物已是齐聚于赵府之症恭候着赵俊臣与他们见面了。 赵俊臣听到禀报之后,不由是满脸苦笑。 重返庙堂之后,赵俊臣表面上看起来固然是风光无二、威风八面,但内中的辛苦与繁重,却也是难以言喻、只有自己知道了。 不过,下一瞬间,赵俊臣已是强行提起精神,向着赵府大堂迈步而去。 这段时间以来,赵俊臣一直是称病不出、闭门谢客,还曾经在户部衙门之中当众表演了一场昏迷大戏,“赵党”内部也是人心惶惶、众纷纭,谁也不知道赵俊臣的真实情况究竟如何、今后是否还有余力庇护“赵党”众人。 所以,赵俊臣这一次与“赵党”众人见面,就是为了宣示自己的正式回归,表示自己的身体状况并无大碍,让他们依然是安心追随自己。 这个时候,赵俊臣就绝不能向外展现自己虚弱疲乏的一面,必须要强行支撑着。 * 当赵俊臣迈步进入赵府正堂之际,就见到“赵党”众位核心成员已是齐聚一堂、翘首期盼着赵俊臣的出现。 见到赵俊臣现身之后,“赵党”众人纷纷是表情欢喜、神情振奋的起身相迎。 赵俊臣环目四顾,观察着他们的神情变化之余,也暗暗回想着他们的现状近况,却发现自己离开京城中枢的这段时间,“赵党”众饶情况当真是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阁老左兰山——这段时间以来屡屡遭到弹劾,阁臣之位已是岌岌可危!若非是赵俊臣的及时出面,他的今后结局就绝不是离开京城成为封疆大吏这般轻松了! 工部尚书陈东祥——同样是遭到了许多弹劾,因为自顾不暇的关系,很快就要被工部侍郎叶尚宏给彻底架空了! 大学士霍正源——丢掉了顺府尹的兼职,好不容易才保住了大学士的位置,被罚了整整一年的俸禄,直到今才结束了闭门思过的日子! 还有前任吏部侍郎刘长安、前任都察院左佥都御史顾全、前任刑部侍郎秦怀远等人——正如“前任”这二字一般,他们三人皆是丢了官职! 通政使司童桓——若非是赵俊臣及时返回京城,他就要外放到四川担任宣慰使之职了,还死了连襟詹善常! 当然还有最倒霉的詹善常——先是遭到谅庆皇帝重点打压,被逼着是暗中背叛了赵俊臣、投靠谅庆皇帝,最终又在赵俊臣的算计之下死于非命! 简而言之,赵俊臣离开京城的这段时间,“赵党”势力可谓是损失惨重! 赵俊臣今早些时候出手整肃户部、排除异己之际,固然是明目张胆、不留余地,但朝廷各派系这段时间以来打压“赵党”的激烈手段,却也是不遑多让了。 所以,也难怪赵俊臣重返庙堂之后,“赵党”众人会是这般激动与振奋了——因为他们终于是又有了主心骨与领头羊。 从某方面而言,“赵党”众人有了这段时间的惨痛经历之后,反倒是愈发认清到了赵俊臣的重要性,也对赵俊臣愈发忠心了。 赵俊臣也理解“赵党”众饶心情,他与众人相互见礼、分别落座之后,就用一种感慨万千的语气,缓声抚慰道:“我离开了朝廷中枢的时候,原以为一个月之内就能返回,却是没想到自己这一走就是三四个月之久! 这段时间以来,大家失去了主心骨,日子都不好过,也都受了委屈,有人丢了官职、有人被架空了、有人被罚了俸禄……不过,我已是重返朝堂,自然要为大家主持公道!就在今不久之前,我出手整肃了户部衙门,不仅是尽数拔除了各派系安插到户部衙门的钉子与眼线,从前被排挤的同僚们也纷纷是返回了原位,户部还是从前的户部……但这一切都只是开始而已!”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法,“赵党”众人愈发是神情振奋,纷纷表态道:“赵阁臣千万不可这样讲,我等一心为赵阁臣效力,又哪里会觉得委屈?” “是啊,我们从一开始就是心中坚信,只要等到赵阁臣返回庙堂,从前的委屈很快就会烟消云散,一切都会拨乱反正,如今一看,赵阁臣果然是没有让我们失望!” “我等的这些事情并不算什么,只要是能够为赵阁臣争取时间,换来了赵阁臣如今的丰功伟绩,这一切也就全值得了!” “对啊!赵阁臣这一次的功绩足以是记载青史了,又是入阁辅政、受封爵位,这等风光就连周阁老也没有,我等也是与有荣焉啊!” “赵党”众饶纷纷表态之下,很快就演变成了一场对于赵俊臣的歌功颂德。 赵俊臣面带微笑,内心则是依然冷静,并没有飘飘然得意忘形,只是等到“赵党”众饶恭维告一段落之后,又道:“确实,现如今正是拨乱反正的时候!各位所遭受的委屈必须要尽快结束才行!刘侍郎、顾御史、秦侍郎,我向你们保证,今后一个月时间之内,你们就会陆续官复原职;童使司,你也不必担心自己会去川南贫苦之地担任宣慰使了,只要有我在,就谁也不敢动你;还有陈尚书,我已经吩咐了户部,往后只要是工部伸手向户部要钱,除非是由你陈尚书亲自开口,否则户部就会一概不理!这样一来,我看还有谁敢架空你!” 随着赵俊臣的逐一点名,被点了名字的“赵党”官员皆是面现喜色。 当赵俊臣的目光转向左兰山之后,则是表情歉意的道:“至于左阁老……唉,也是因为我的威望不足、根基不稳的缘故,陛下与各位权臣皆是不允许咱们这些人在内阁之中拥有两个席位,如今我已是入阁辅政,所以左阁老你就必须要离开内阁了! 不过,我已经与陛下谈好了,会让你成为封疆大吏、担任山西巡抚之位,这倒也是一件好事,我很快就会把商税整改之事推广到西北各省,山西则是这项计划的重中之重,左阁老你正好也可以帮我坐镇山西、主持大局,等到左阁老在山西巡抚任内做出成绩之后,再返回内阁辅政也就水到渠成了!”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法,左兰山不仅没有失望,反而是心中大喜——这正是他一直以来所期望的事情——相较于一个傀儡阁老,拥有实权的封疆大吏自然是更加吃香,而且还可以躲开庙堂中枢今后几年的风起云涌,何乐而不为? 于是,左兰山连忙向赵俊臣称谢,表示自己并不在意阁老之位,今后担任山西巡抚期间一定会全心全意为赵俊臣办事云云。 另一边,“赵党”众人也纷纷是面现喜意! 随着“联合船斜的成立,赵俊臣的商税整改计划已经在东南数省全面展开了,这里面的利润究竟有多大,“赵党”众人最是清楚不过,他们所有人皆是赚得钵满盆满,赵俊臣如今又要把这项计划推广到西北各省,主持者还是自己人左兰山,他们的收入岂不是还要再翻上一番? 见到“赵党”所有人皆是面现期待、欢喜不已,赵俊臣突然叹息一声,道:“我相信,咱们未来的情况都只越来越好,只可惜,这一切都无法让詹善常詹大人看到了!……起来,詹大饶幼子詹明信可来了?”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法,“赵党”众饶表情之间皆是多了一些肃穆之意,目光也皆是转向了末席位置。 在“赵党”众饶注目之下,詹善常的幼子詹明信双目含泪站了起来,向众人行礼问安,泣声道:“晚辈詹明信,见过赵阁臣、也见过各位大人!” 见到詹明信的悲戚模样,“赵党”众人不论是真心还是假意,皆是开口安慰了几句。 赵俊臣满是怜惜的看了詹明信一眼,道:“明信,在座的众位大人皆是你父亲的生前好友,也无需隐瞒他们任何事情,把詹大人自杀前后的事情,向他们详细讲一遍吧!” “是!”詹明信态度顺从的答应一声之后,就把詹善常“自杀”前后所发生的事情,向“赵党”众人详细讲诉了一遍。 从詹善常的诸多罪证突然间被人送到都察院,再到詹善常临死之前曾是与一名詹府管事见面密谈,又到詹善常与这名詹府管事密谈之后的突然自杀,最后则是第二顺府前往詹府查案之际,却发现这名形迹可疑的詹府管事竟是一名厂卫出身的密探…… 詹明信早就深信詹善常的自杀乃是因为德庆皇帝的逼迫,讲诉之际自然是有所偏向,“赵党”众人听到詹明信的暗示之后,所有人都是心有戚戚、暗生警惕。 见到“赵党”众饶表情变化,赵俊臣也是心中满意、暗暗点头。 但赵俊臣表面上则是伤感之意更浓,叹息一声后向詹明信道:“你讲的很好!众位大人听到你的讲诉之后,想必也可以明白一些事情……往后的日子,你只需要安心读书就好,你父亲存放在我这里的几份股份,我也会为你们詹家刻意留着,每季红利也会一分不少!还有,国子监这段时间广招捐监,我已经替你捐了一笔粮食,为你换了一个监生名额,你等到年后就可以前往国子监读书了,务必要用心争气、考取功名,我今后也好为你安排前程……” 听着赵俊臣的殷殷叮嘱,詹明信不由是感动肺腑,也连忙是表达了感谢与保证。 另一边,见到赵俊臣这般呵护詹善常的幼子,“赵党”众人也是暗暗感动,只觉得自己跟对了人! 事实上,这一场“赵党”的聚会,赵俊臣刻意招来詹善常的幼子詹明信现身讲话,主要是出于三个目的。 首先,是为了“以正视听”、“公布真相”,通过詹明信的这番表态,让“赵党”众人深信詹善常的自杀缘于德庆皇帝的逼迫,绝不能让他们把詹善常的死因联想到赵俊臣的身上。 其次,则是利用这件事情儆戒“赵党”众人一番,让他们从今往后办事之际更加谨慎一些,绝不可以得意忘形,也借由德庆皇帝的逼压,让“赵党”众人同仇敌忾、相互抱团! 最后,则是刻意展现自己对于詹明信的照顾与怜悯,树立自己顾念旧情、爱护党羽的形象,趁机收买人心,进一步增强“赵党”众饶忠心! 目前来看,赵俊臣的这些目标皆是顺利实现了。 只是可怜了詹善常,死于赵俊臣之手也就算了,就连死后还要成为赵俊臣手里的工具人,被赵俊臣榨干所有利用价值。 若是詹善常九泉之下有知,只怕是不能瞑目了。 * 另一边,身为“赵党”内部最聪明的人之一,也是詹善常死亡真相的知情者之一,霍正源看到赵俊臣的诸般手段之后,却是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之中! 霍正源异常惊骇的发现,赵俊臣自从现身之后,就提到了“赵党”所有核心成员的名字,但唯独是漏掉了一个人,那就是霍正源自己! 按理,霍正源也失去了顺府尹的兼差,赵俊臣理应是宽慰几句才对,但赵俊臣竟是提也不提,就连目光也没有转向霍正源,就好似彻底遗忘了“赵党”之中还有这个人一般。 霍正源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最是善于胡思乱想、与空气斗智斗勇,这个时候自然是彻底乱了分寸! 赵俊臣为何是不与自己话?难道,赵俊臣对自己有什么想法?难道,赵俊臣认为我察觉到了詹善常的真正死因之后已是生异心,已经把自己视为威胁,所以就想要除掉自己,就像是当初除掉詹善常一样? 就这样,暗思之间,明明已是临冬傍晚、寒地冷,但霍正源却是头脑发热、满身大汗。 …… …… 百镀一下“摄政大明爪书屋”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13章.新安排. …… …… 就在霍正源胡思乱想、惶惶不安之际,赵俊臣的讲话还在继续。 “对了,在这里,我还要告诉大家三个好消息。” 说到这里,赵俊臣的语气稍顿。 左兰山最是机灵,这个时候也是抢先捧场,问道:“哦?能让赵阁臣特意提及的好消息,那就一定是振奋人心的大好消息,竟然还有三个之多?却不知是什么好消息?” 赵俊臣悠悠一笑,说道:“第一个好消息是,我府里的侧室方茹,如今已是有了五个多月的身孕,很快就要为我诞下子女!所以,我赵家有后了!”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赵党”众人自然是反响热烈,所有人都是争先恐后的表达祝贺之意,各种吉祥话可谓是滔滔不绝。 从某方面而言,这件事情的意义不容小觑。 赵俊臣如今已是“不世新成伯”,以赵俊臣的年纪与功绩来看,今后也很有机会摘掉前面的“不世”二字,变成世袭罔替的真正勋贵!所以,赵俊臣有了后代,就表示赵家的富贵财势有了一直延续下去的可能性,也就代表着“赵党”这个利益集团可以一直延续下去,“赵党”众人的家族今后说不定还会成为赵家的世交,那就意味着数代子孙的衣食无忧! 最重要的是,赵俊臣因为年纪太轻的缘故,从前总是会引来无知之辈的轻视,随着赵俊臣的结婚生子,在世人眼中也就意味着成熟稳重,这也有助于赵俊臣的威望提升,自然是有利于“赵党”的进一步发展。 对于“赵党”众人而言,这件事情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怀上赵俊臣子嗣的人是侧室方茹,而不是正室崔倩雪,也不确定这个孩子是男是女——若是正室崔倩雪诞下了一名男婴,那就是十全十美了。 “恭喜赵阁臣!贺喜赵阁臣!” “赵阁臣的子嗣,继承了赵大人的血脉,今后必将是人中龙凤啊!” “说起来,我的家中幼子今年刚满一岁,若是如夫人诞下一名公子的话,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正好可以作为赵公子的伴当,若是诞下一名小姐的话,那就……也可以成为青梅竹马的玩伴啊!” 听着众位党羽的纷纷祝福与恭维,赵俊臣的脸上也多了一丝笑意。 “赵党”众人恭维赵俊臣本人的时候,赵俊臣还能保持冷静,但听到他们祝福方茹与孩子的时候,哪怕是明知道这些人的祝福大多是出于利益考量,赵俊臣的心中也是难掩欢喜之意。 等到“赵党”众人的恭维告一段落,赵俊臣轻咳一声,稍稍收敛了表情,又说道:“第二个好消息就是……陛下已经向我承诺,等到朝廷正式收复河套之后,论功行赏之际将会赐给我一面免罪金牌!” 赵俊臣的话声刚落,就像是平地惊雷一般,顿时就惊到了“赵党”众人,许多“赵党”官员闻言之后甚至是忍不住直接站了起来。 左兰山身体一颤,反复追问道:“赵阁臣,此事当真?陛下承诺了你一面免罪金牌?当真是免罪金牌?” 陈东祥面色潮红,激动道:“免罪金牌啊!这可是免罪金牌啊!从今往后,赵大人岂不是就要无忧了?” 若说赵俊臣有了子嗣,只是代表着赵家的富贵财势有了延续下去的可能,那么赵俊臣得到了德庆皇帝御赐的免罪金牌之后,这种可能性无疑是大幅提升了!所以也就意味着,赵俊臣可以长久庇护“赵党”众人了。 谁也不是傻子,“赵党”大多数人从前也都知道赵俊臣的远忧与隐患,皆是隐隐担忧着赵俊臣今后兔死狗亨的下场,只是他们实在是抵挡不住眼前的诱惑,也只好是硬着头皮跟着赵俊臣一路走下去。 但若是赵俊臣得到了一面免罪金牌,未来的局面自然是大不一样……虽然大家也都熟悉明朝历史,也明白明朝皇帝们从来都不是信守承诺的典范,但所有人都会抱有侥幸心理,这面免罪金牌万一能发挥作用呢? 见到赵党众人的激动表现,赵俊臣暗暗点头。 就像是赵俊臣的预料一般,这面免罪金牌今后究竟能否发挥作用还要另说,但它对于人心的影响却是立竿见影的。 这不,就因为赵俊臣的一句话,“赵党”众人皆是振奋了士气,对赵俊臣也是愈发归心了。 暗思之际,赵俊臣轻轻点头,笑道:“这是陛下的亲口保证,自然不会有假!不过,我还是要提醒各位,就算是我得到了这面免罪金牌,但这面金牌只能我本人使用,也只是可以更长久的庇护,各位今后行事之际依然要谨慎小心。” 担心“赵党”众人振奋了信心之余,今后也会得意忘形,于是赵俊臣也忍不住再次开口提醒了。 对于赵俊臣的提醒,“赵党”众人也不知究竟有没有听进去,纷纷答应之后,就开始议论纷纷、畅想美好未来了。 见到“赵党”众人的表现之后,赵俊臣暗暗想道:“今天这场聚会主要是为了进一步收买人心,加强自己的控制力,却是不适合再泼冷水了,但看他们的兴奋样子,今后只怕是还要寻机会敲打一下他们!” 念头转动之际,赵俊臣轻咳一声,提醒众人自己还没有把话说完。 听到赵俊臣的提示,“赵党”众人也终于是稍稍冷静了一些,左兰山又代表众人开口问道“赵大人的好消息,果然是非同凡响、振奋人心啊!前两个好消息已是这般惊人,却不知赵大人的第三个好消息又是什么?” 在众人的期待目光之下,赵俊臣笑着说道:“至于第三个消息嘛,你们应该也听说了,太子前些天特意来到我的府里拜访,想要与我化敌为友、携手合作,我已经答应他了……所以,从今往后,咱们就要尽力辅佐太子殿下顺利登基了……至少,也要保证太子他的威望声誉不可有失!”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原本是满怀期待的“赵党”众人却是出现了冷场,反应并不热烈。 这首先是因为“赵党”众人确实已经提前收到了相关消息,其次却也是因为太子朱和堉的近期境遇实在不堪,说是落地凤凰不也不为过,辅佐他的好处不多、风险不小,也就让“赵党”众人的兴致缺缺。 唯有霍正源听到赵俊臣的最后一句话之后不由一愣,然后就面现沉吟,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时间竟是忘记了刚才的惶恐不安。 对于“赵党”众人的反应,赵俊臣也是早有预料,缓缓说道:“当然,我也知道,太子他近段时间以来的处境很不好,陛下也确实是动了废黜的心思,但这一切都还没有成为现实,依然还有扭转的机会!各位,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啊!这可是我等获得一场从龙之功的大好机会!事实上,咱们为了自身考虑,也必须要全力支持太子殿下!” 见“赵党”众人认真倾听着自己的讲话,赵俊臣满意的点了点头。 “七皇子这段时间经常是抛头露面,已是逐渐走向幕前,各位同僚也大约是清楚这位七皇子的秉性了,这位皇子殿下的性子与太子殿下截然相反,堪称是温和谦逊、心慈手软……” 说到这里,赵俊臣的表情略有怪异,又继续说道:“这种性格看似是一件好事,但实际上则是我等的悬顶之剑啊!你们想过没有,就因为七皇子的性格过于温和,但当今陛下又岂是宽容温和的性子?陛下退位之前,就一定会施展雷霆手段,扫除一切隐患与障碍,以保证新皇登基之后可以顺利掌控庙堂! 嘿嘿,到时候就是改朝换代、一朝天子一朝臣!而咱们这些人,就将是前朝之臣,也都会成为陛下眼中的隐患!我很快就要拥有一面免罪金牌,到时候也不怕什么,安心当一个勋贵也就是了,但各位的前途可就要堪忧了,最好也是黯然离开庙堂的结局!但各位可是甘心就这样离开庙堂?任由新朝臣子抢走咱们的好处?” 听到赵俊臣的这番话,所有人都是若有所思、表情严肃。 赵俊臣再次说道:“更何况,就算是陛下他出乎意料的没有任何动作,但各位也该明白,七皇子他终究还是与那些清流们更为亲近,与咱们并非是一路人,在那些清流们的蛊惑之下,他也迟早会成为咱们的敌人!但太子殿下则是不同,他为了与咱们结盟携手,已经与清流们彻底决裂,这足以证明他的诚意!除了咱们之外,太子也没有别的势力可以仰仗了,所以他就必须要与咱们捆绑在一起!只要是太子顺利登基,咱们就再也不必担忧任何事情!而且,有了咱们的鼎力支持,太子他也未必就会遭到废黜,五五开的机会,又为何不能放手一搏?”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鼓动,“赵党”众人皆是表情一动。 是啊,太子朱和堉的危机,又何尝不是“赵党”一举成功、彻底解决所有隐患的机会? 最终,左兰山沉吟良久之后,率先表态道:“赵阁臣的眼光与决断,我等自然是毫无怀疑,既然是赵阁臣已经有了决定,我等自然是鼎力支持!” 陈东祥也是说道:“是啊,赵阁臣的决断,自然是不会有错!我等必将是唯赵阁臣马首是瞻!” 随着左兰山与陈东祥二人的分别表态,“赵党”众人也纷纷是表达了支持。 赵俊臣与太子朱和堉从前可谓是势同水火,清流们也无法接受太子朱和堉与赵俊臣结盟的事情,但“赵党”众人却是不大在意这些过往恩怨——原因无他,就是因为清流们一直是赵俊臣的手下败将、屡次受挫,但“赵党”在赵俊臣的率领下,与清流们争锋相对之际却是极少吃亏,这个时候也就格外大度了。 而且,因为赵俊臣的声势愈发高涨,在“赵党”内部也是一言九鼎,“赵党”众人也习惯了赵俊臣的一贯正确,这个时候就算是有不同想法也不敢明说。 * 见到“赵党”众人的纷纷表态,赵俊臣满意的点了点头,很是满意“赵党”众人的顺从与信任。 不过,赵俊臣也是心中清楚,自己这种一言九鼎的情况,只怕是无法维持太久了。 这是因为,根据赵俊臣的推断,“赵党”的权势扩张,已经进入了瓶颈期。 德庆皇帝与朝廷各位权臣容忍了赵俊臣重新掌控朝堂财政大权之后,对于赵俊臣在其余方面的权势扩张,就必然会更加警惕,也会以更大力度进行打压! 后世有一种“比烂”的说法,秉持这一观点的人,认为这世上所有利益集团都在比烂,最终获胜的那个利益集团未必就是做得最好,往往只是相较于别的利益集团没那么烂而已! 这种说法也有一定道理。 一个彻底稳固的利益集团,决策者的诸般决策,往往都不会是最好的决策,而是执行阻力最小的决策,又或者是诸般坏决策之中较为不坏的那个决策。 这是因为,决策者制定了决策之后,就必须要有人负责执行,但在一个成熟的利益集团之中,利益分配早就已经固定了,不论是声势浩大的改革、又或是轻风细雨的改良,都会触动到既得利益者的利益,而这些既得利益者往往就是具体事务的执行者! 有些决策看起来很美好,理论上成功之后也会产生很明显的正面效果,但若是执行者不愿意卖力执行,又或是暗中使绊子,再好的决策最终也只会适得其反、酿成恶果。 所以,每当决策者制定决策之际,首先要考虑的事情并不是这项决策的效果如何,而是这项决策究竟是否可以顺利推行下去——也就是说,这项决策有没有损害到既得利益者的利益,既得利益者被损害了利益之后,反弹力量又会有多大。 最终,决策者就经常会制定一些看起来事倍功半、舍本逐末的决策,但一个决策若是可以达成事倍功半的效果,却也能算是一个成功的决策了。 当所有利益集团的决策都变成了这般情况之后,相互比烂的时代也就开始了。 这也是陈旧势力往往会被新兴势力一举击溃的原因之一。 新兴势力正处于快速成长期,利益分配还未固定,既得利益者的阻力也不是很强,所以决策者也就可以制定出最为正确的决策,这些正确决策也可以顺利执行下去;相较而言,陈旧势力则是瞻前顾后、反应迟缓,好不容易有了动作也往往是适得其反,自然是挡不住新兴势力的攻势。 “赵党”从前就是一个新兴势力,权势影响迅速扩张,所有人都得到了好处,也明白他们今后会得到更多的好处,所以他们自然是甘心服从赵俊臣的指挥,为了今后的更多好处,也愿意放弃一部分眼前利益,甚至是承担一定程度的风险。 但随着“赵党”的势力扩张逐渐进入瓶颈期,明面上只能局限于财政方面,“赵党”的性质也会从一个新兴势力向着陈旧势力转变,成员们也会逐渐趋于保守,既得利益者不再愿意放弃眼前利益,也不愿意再跟随赵俊臣犯险……到了那个时候,赵俊臣想要控制“赵党”的难度也会倍增。 所以,有许多事情,赵俊臣必须要赶在“赵党”进入瓶颈期之前确定下来。 与太子朱和堉的合作只是其中之一,加强“赵党”众人的归心也是其中之一。 与此同时,赵俊臣还想要进一步把“赵党”改造成为朝廷里的激进改革派。 这一点倒是进度明显,赵俊臣的几项改革措施,皆是让“赵党”成员获益匪浅,如今“赵党”众人已是达到了听闻改革二字就欢喜不尽的地步,刚才听说赵俊臣要把商税整改计划推广到西北各省之后,所有人都是积极支持,这就是一个显著信号。 * 不过,赵俊臣也没有太过于担心“赵党”今后会出现既得利益者反弹的情况,“赵党”说到底也只是赵俊臣明面上的势力,用以吸引德庆皇帝与各位权臣的注意力而已。 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赵俊臣就算是把“赵党”弃之不顾,也不会有太多的犹豫。 所以,对于“赵党”的未来规划,在赵俊臣的脑海中只是一闪而过。 下一瞬间,赵俊臣的目光终于是转向了霍正源。 注意到霍正源表情间的惶惶不安,赵俊臣不由是心中一笑。 赵俊臣刚才一直没有理会霍正源,就是想要暗中敲打他一下。 霍正源是一个聪明人,聪明人的好处就是什么事情都无需向他多说,但也必须要偶尔敲打一下!经过这场惊吓之后,他必然已是想明白了许多事情。 霍正源不仅是个聪明人,也一向是善于明哲保身,今后自然是守口如瓶,绝不敢是泄露詹善常的真正死因了。 注意到赵俊臣投向自己的目光,霍正源的表情又惊又喜,惊的是不知道赵俊臣的心思,喜的是赵俊臣终于注意到了自己。 然后,不等霍正源开口表态,赵俊臣则是换上了一副歉意表情,说道:“说到咱们与太子联手合作的事情,却也是我亏欠了霍大学士……霍大学士前些日子也丢掉了顺天府尹的兼差,周阁老的动作也是极快,还不等我返回庙堂,他就把自己门下的薛贵推上了顺天府尹的位置,所以我也无法帮你夺回顺天府尹之位……然后,我原本是想要举荐霍大学士担任户部尚书的职位,但出于与太子合作的考虑,最终还是把这个位置交给了李成儒……”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赵党”众人也皆是遗憾摇头。 在他们看来,把户部尚书的关键位置交给李成儒实在是肥水尽流外人田,对于赵俊臣的这般决定也有些不服气。 也是因为赵俊臣自从现身之后就一直控制着话题节奏,否则早就有“赵党”官员表示不满了。 不过,如今因为赵俊臣的说服与引导,“赵党”众人已是失去了质疑的机会。 另一边,霍正源却是不敢表现出任何不满,连忙说道:“下官对赵阁臣忠心耿耿,赵阁臣无论是怎样的安排,下官都会服气理解,不敢有任何不满!” 霍正源这一番话之中的暗示,在场众人之中也唯有赵俊臣听懂了。 赵俊臣再次是满意点头,说道:“只要是霍大学士今后依然忠心于我,我就绝不委屈霍大学士!我虽然没有举荐霍大学士成为户部尚书,但也是另有重要安排……今天的这场聚会结束之后,还请霍大学士多留片刻,你我二人到时候再是详谈!”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众位“赵党”官员看向霍正源的目光满是羡慕。 赵俊臣没有当众说明自己对于霍正源的安排,显然是这项安排涉及到了许多利益重大的环节,这也意味着赵俊臣要对霍正源委以重任了。 另一边,霍正源也是浑身轻松,知道赵俊臣已是相信了自己的忠心,也不再是自己吓唬自己,反倒是暗暗期待了。 * 接下来,赵俊臣又与“赵党”众人谈论了许多事情,既有交流感情的家常,也有谋求利益的政务。 再等到傍晚时候,赵俊臣又摆下了几桌酒席,与“赵党”众人把酒言欢、拉近关系。 等到一切结束之后,时间已是晚上戌时,夜色渐浓、月挂枝头。 赵俊臣送走了“赵党”众人之后,就把单独留下的霍正源请到了书房之中密谈。 两人分别落座之后,赵俊臣没有绕圈子,直接说道:“多亏是霍大学士提醒,让我及时察觉到了詹善常的背叛,否则就必将是后患无穷,你也明白詹善常率先投靠于我的千金马骨,他的背叛对我而言可谓是异常棘手,如今的庙堂局势也是极为敏感,许多时候我也只能施展一些迫不得已的手段了!但霍大学士你也清楚,我对待自己人一向优厚,詹善常若不是主动背叛,我也不会是心狠手辣。” 赵俊臣的这些话,无异是承认了詹善常的自杀与他有关,让霍正源不由一愣,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接话。 另一边,赵俊臣则是轻轻一笑,愈发是态度坦然,说道:“我说这些,就是不想让你今后只是一味的胡思乱想,咱们把话说清楚了,今后也都少些顾忌!我想要对你委以重任,却不能让你我二人之间心有隔阂。” 霍正源连忙是保证道:“下官不敢!下官也理解赵阁臣的做法,绝不会有任何猜疑与隔阂!” 赵俊臣点了点头,道:“这件事情,说明白也就揭过去了……接下来,咱们还是谈正事吧!霍大学士,你有没有想过,闽浙或是两广任职?” “闽浙?两广?”霍正源不愧是“赵党”最聪明的人,马上就从这两个地方联想到了赵俊臣的计划,反问道:“赵阁臣你打算开发海运?” 赵俊臣依然是点了点头,说道:“随着太子出京调查各地藩王的违法乱政之事,这些藩王们联合组建的‘八王船行’很快就会垮掉!除了安南伯郑家的船队之外,这家船行最善于海运走私的生意,就这样让它烟消云散也太可惜了,所以我就想要派你前往闽浙或是两广任职,也暗中接手这家船行的人员与船只,继续它的走私生意!另外,我也派人与安南伯郑芝龙进行联络了,应该很快就会收到回信,两家可以一起做生意。” 接下来,赵俊臣又向霍正源讲了一大通的道理,从海运的重要性,再到走私的庞大利益,然后又是朝廷的缺粮现状,以及赵俊臣对于朝廷解除海禁的未来规划等等。 总而言之,这是赵俊臣对于霍正源的委以重任,霍正源本人若是愿意接受这项任务的话,也能得到许多或明或暗的好处。 不过,赵俊臣还有一层想法没有明说。 那就是给自己与家人准备一条后路。 庙堂的权势争斗,赵俊臣已是越卷越深,如今更是参与了夺嫡之事,已是越来越难以脱身。 赵俊臣原本并不觉得这种情况有什么不对,反而还有些乐在其中。 但随着方茹怀孕之后,赵俊臣的想法也悄然间出现了一些转变——他把自己搭进去没关系,但总要考虑妻儿们的未来安危,所以在海外寻一个后路,也是防患于未然。 另一边,霍正源也在认真思索着赵俊臣的提议。 良久之后,霍正源问道:“也就是说,我前往闽浙或是两广之后,一方面是接收八王船行的一切,继续它的走私生意,另一方面则是代表赵阁臣与安南伯郑家联络?却不知,我要以什么名义前往闽浙或是两广?” 顿了顿后,霍正源小心翼翼的提出了自己的意见,道:“下官早已是习惯了京城繁华,若是有选择的话,下官还是更希望去闽浙境内任职,两广实在是太远了些。” “闽浙啊,有些难办,还是两广更容易安排,但既然是霍大学士的主动要求,我自然是要尽力满足……恩,就以常驻钦差大臣的名义,如何?” 霍正源疑惑道:“常驻钦差大臣?我朝有这样的旧例?” 赵俊臣笑道:“从前固然是没有,但今后就要有了!”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14章.入阁辅政初体验(一). …… …… 第二天的早朝之上,赵俊臣向德庆皇帝提出了自己打算把商税整改计划推广到西北各省的想法。 对于赵俊臣的这项提议,德庆皇帝与朝廷各派系皆是没有任何异议,毕竟赵俊臣的商税整改计划在东南数省的成绩确实是极为耀眼,朝廷财政状况的改善对于所有人都有好处。 事实上,今年若不是因为陕甘与河套的连续几场大战,朝廷说不定会过一个宽裕年。 然后,赵俊臣又提议让左兰山外放到山西境内、担任巡抚之位,这件事情也很快就通过了。 随着赵俊臣的重返朝堂,“赵党”有了主心骨与领头羊,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已是不可能通过弹劾手段让左兰山倒台了,相较而言让左兰山离开内阁外放地方也算是一种收获了。 更何况,左兰山这一次赴任山西巡抚,还肩负着主持西北各省商税整改的重任,各位权臣就更不会刻意阻碍了。 经过了这段时间的诸般事情之后,德庆皇帝与各位权臣已经形成了默契与共识——在朝廷财政状况发生彻底改善之前,相关方面的事情今后就彻底交给赵俊臣了,也任由赵俊臣折腾,只要是不妨碍各方面的利益就行。 也正是出于这般考虑,德庆皇帝与各位权臣也同样没有追究赵俊臣昨天在户部衙门的大肆整顿、排除异己,反倒是认可了赵俊臣的意见,认为洪正朔与马森二人已经不适合在户部衙门任职,开始商议两位户部侍郎的新人选了。 最终,经过长时间的商讨与争论之后,各位官员的调动终于是尘埃落定。 马森被外放到了南直隶,担任南京都察院的左都御史。 洪正朔也被外放成为了陕西按察使,第二天就要前往陕西境内赴任,接替现任的陕西按察使周勃。 显然,因为“筹粮三策”的事情,这两个倒霉蛋得罪了京城百官,这一次离开京城中枢、赴任地方衙门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再然后,在赵俊臣的运作之下,前任吏部右侍郎刘长安顺利恢复了官位,但不再是留任吏部,而是调任到了户部、替代洪正朔成为了吏部左侍郎。 * 这一系列的官员调动,说明了许多事情。 首先,就像是赵俊臣的预料一般,“赵党”的权势扩张确实是要进入瓶颈期了。 德庆皇帝与各位权臣把朝廷财政大权彻底交给赵俊臣的同时,也会竭尽全力的打压赵俊臣在其它方面的权势扩张,所以他们才会把“赵党”的刘长安调离吏部、前往户部任职,这一方面是增强了赵俊臣对于户部的控制力,另一方面也削弱了赵俊臣在吏部的影响力。 不过,这也是赵俊臣乐意看到的事情,吏部一向是周尚景的大本营,刘长安担任吏部侍郎期间也是毫无建树,新任的户部尚书李成儒暂时还不能完全信任,把刘长安调任到户部担任左侍郎之位,也可以防止李成儒今后会出现脱离控制的情况。 可以预计的是,户部右侍郎的新人选,最终也会由赵俊臣在陕甘境内的某位亲信担任,同样是为了削弱赵俊臣在陕甘境内的影响力。 其次,则是德庆皇帝已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整顿陕甘官场了,还不等河套战事结束,就把洪正朔任命成为陕西按察使,这正是德庆皇帝下一步想要整顿陕甘官场的一个铺垫。 更让赵俊臣心生警惕的是,洪正朔赴任陕西按察使的同时,还会带去德庆皇帝的最新圣旨,传令陕甘境内的几位主要功臣——包括陕西巡抚章晟德、西安知府吴启凡、按察使周勃、学政郑家栋等人——在河套战事结束之后尽快赶来京城中枢,听候朝廷下一步的嘉奖与封赏。 这显然是德庆皇帝想要一举拔除赵俊臣在陕甘境内所经营的势力与人脉。 对于德庆皇帝的这般手段,赵俊臣并没有合适理由表态反对,这件事情的敏感性也不适合他出面反对,所以就只好是听之任之。 不过,赵俊臣也不是特别担心德庆皇帝的这般手段,因为他的威望与人脉已是深深植入了陕甘三边的各个阶层,包括官府、军队、商贾、士子、百姓等等阶层皆有布置,并不是德庆皇帝调换一些上层官员就可以拔除的。 德庆皇帝固然是精通帝王心术,但他的观念还是老一套,并不懂得深入基层群众的道理,总认为自己调换几名官员就能控制局势,这就注定了他的事倍功半。 最后,也是最值得赵俊臣警惕的事情,则是德庆皇帝与“周党”、“沈党”、清流们对待赵俊臣的态度已经达成了共识,行动与态度很是一致,这就意味着赵俊臣今后若是想要打破这种僵局的话,所遇到的阻力也要远超想象! “看来,想要浑水摸鱼的话,就必须要把庙堂局势进一步搅混才行!” 等到这场朝会结束之后,赵俊臣暗暗想道。 * 早朝结束之后,官员们纷纷离开了太和殿。 赵俊臣习惯性的想要前往午门乘轿去户部衙门办公,但走了几步才反应了过来——他现在已经不再是户部尚书、而是内阁辅臣了,他的办公地点也不再是午门外不远处的户部衙门,而是变成了紫禁城里的文华殿。 想到这里,赵俊臣就换了前进方向,转而向着文华殿的方向走去。 “内阁啊!辅佐皇帝制定朝廷政策的地方,我从来担任户部尚书的时候,权力只是限于财政之一隅,但也是独断乾坤、一言九鼎了;如今担任了内阁辅臣,权力也就扩张到了各方各面,还可以影响到朝廷的政策方向,但办事之际也必须要与那些权臣们商议着来了……却也不知道究竟是怎样一种场景。” 暗思之际,赵俊臣的脚步不由是加快了一些。 赵俊臣的身体近况固然是不算好,但终究是一个年轻人,没走几步就见到了几位老臣正在前方不远处,慢悠悠的走向文华殿的方向。 这几位老者,分别是现任的内阁首辅沈常茂、权倾朝野的阁老周尚景、作为清流领袖的阁老程远道、以及另一位“周党”出身的阁老李和。 若是抛开正在陕甘三边主持军政的阁老梁辅臣,再加上新近成为内阁辅臣的赵俊臣本人,庙堂里的几位阁老也就全部凑齐了。 见到几位阁老之后,赵俊臣稍稍沉吟了一下,然后就加快了脚步,走到了几位老者的身后,拱手行礼道:“晚辈赵俊臣,见过几位前辈!” 听到赵俊臣的问候,几位阁老纷纷是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赵俊臣。 赵俊臣则是态度谦逊的继续说道:“从今往后,晚辈就要与几位前辈一同在文华殿内辅佐政务了,晚辈的威望不足、见识浅薄,今后若有不足之处,还请几位前辈多加指教。” 听着赵俊臣的自谦,看到赵俊臣的年轻面庞,然后又看到另外几位阁老与自己一般的苍老模样,周尚景、沈常茂等人不由是心生感慨。 他们进入内阁的时候,最年轻也有四五十岁了,哪里像是赵俊臣一般,不过是二十五六岁就已是踏上了人臣的顶峰。 尤其是沈常茂,不由是内心生出了妒恨之意,只觉得赵俊臣年纪轻轻就与自己一同入阁辅政,权势与功绩也隐隐压过了自己这个有名无实的内阁首辅,这就像是嘲讽自己一把年纪全部活到了狗身上一般。 妒贤嫉能,就是说沈常茂这种人了。 客观而言,赵俊臣重返庙堂之后,显然是有助于稳固沈常茂的首辅位置,若不是因为赵俊臣出手解决了河套战事的后勤粮草难题,又接手了漕运不畅的麻烦,这些事情发展到最后,都是要由沈常茂背黑锅,到时候沈常茂就必然是要垮台的。 沈常茂自然也明白这一点,但这依然是无法阻止沈常茂发自心底的厌恶赵俊臣! 此时,见到赵俊臣的主动问候,沈常茂依然是冷着一张脸,轻轻点头道:“老夫身为内阁首辅,有领导内阁之权,自然会好生指点于你,你如今初入内阁、尚无成绩建树,今后一段时间就先跟着老夫等人学习吧,内阁是庙堂之核心所在,绝不能像是你当初在户部衙门一般胡乱折腾。” 赵俊臣眼神深处闪过了一丝轻藐,却依然是笑容不变,态度恭谨的点头道:“这是自然!前辈们都是老成谋国的朝廷柱石,晚辈从前的些许成绩也就不算什么了,自然是要趁机多学一点。” 沈常茂碰了一个软钉子,不由是轻哼一声。 另一边,程远道前些日子还遭到了赵俊臣的讥讽,对于赵俊臣也同样是心存厌恶,冷声道:“只望你说到做到就好,内阁运转一向稳定,你最好不要添乱……” 身为清流领袖,程远道的脑子里自然是藏着一大堆道理,这个时候就想要趁机是长篇大论的好好教育赵俊臣一番,也趁机报复赵俊臣此前的讥讽。 但就在这个时候,周尚景开口了。 “各位何不先走一步?老夫有些话要与赵阁臣私下里谈一谈!” …… 后续情节没能赶在凌晨之前写完,所以今天只有半章,但明天还会是一个大章节。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15章.入阁辅政初体验(二). …… …… 年龄与资历真的很重要。 赵俊臣的功勋与势力都不算差,与各派系明争暗斗之际也很少会落入下风,但依然是会引来这些老臣的轻视与敌意,他们总是会下意识的认为赵俊臣的所有成绩皆是缘于侥幸。 周尚景则是不同,他的资历威望就摆在这里,沈常茂、程远道等人这些年也被他敲打服气了,哪怕是周尚景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是态度低调、少有建树,但依然是没有任何人敢公开质疑他的态度。 所以,随着周尚景的开口表态,沈常茂与程远道二人稍稍一愣之后,就皆是闭上了嘴巴,然后就带着一种愤愤不满的表情直接转身而去了。 另一位“周党”出身的阁老李和与周尚景的默契极佳,他看了周尚景一眼之后,见周尚景并没有及时回应,就已经知道了周尚景的态度,于是他冲着赵俊臣点头一笑之后,就悠悠然的走远了。 等到所有不相干的阁老纷纷走开之后,周尚景的表情满是慈和,缓缓说道:“咱们两人慢些走,边走边说吧。” 赵俊臣的态度依然恭顺,点头答应一声之后,就搀着周尚景的胳膊,远远缀在几位阁老的身后,向着文华殿的位置走去。 周尚景似乎很满意赵俊臣的态度,态度也愈发和蔼,慢声细语的说道:“你的那张拜贴,老夫已经收到了,但老夫的年纪已是老迈,精力愈发不济,每天在文华殿处理完毕朝廷政务之后,回到府里也就再无心力顾及别的事情,所以你也就不要去老夫府里拜访了,有什么事情还是趁着老夫现在尚有精力,就在这里谈吧……而且,若是咱们二人接触太紧密了,陛下他也会胡思乱想,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晚辈明白,周阁老也快告老致仕了,这个时候自然是不希望再次引起陛下的忌惮。”赵俊臣轻笑回应之间,也暗示自己已经猜到了周尚景这段时间以来诸般做法的真正原因。 见周尚景只是不动神色,赵俊臣则是继续说道:“晚辈想要拜访周前辈,主要还是为了漕运的事情!若是晚辈没猜错的话,这一次的漕运堵塞,就是周前辈您的手笔吧? 晚辈问过了,今年的漕运堵塞很是蹊跷,时机不早不晚,所有漕船皆是被堵在济宁以南,原因是河岸崩塌,大量泥沙恰好是堵住了河道最窄处,然后就造成了河道水量下降,大量漕船搁浅……现任的济宁知府,就是您的门人苏鹏,对吧? 还有就是,户部衙门之所以是拿不出足够的银子疏通河道,也全是因为工部与漕运衙门狮子大开口的缘故,工部尚书陈东祥这段时间被工部左侍郎叶尚宏给架空了,这个叶尚宏乃是您的学生,漕运总督张克爽更是前辈的孙亲家……前辈您一向是以大局为重,过往也绝不会在朝廷最困难的时候刻意刁难户部,所以工部与漕运衙门这一次的狮子大开口,也全是因为前辈您的示意,就是想要把晚辈给逼出来,是否如此?” 周尚景老脸上的表情终于是有了一些变化,充满了激赏之态,点头道:“俊臣你果然聪慧,老夫的这些小手段,竟是被你一眼拆穿了,当真是后生可畏啊!唉,每次见到俊臣,老夫总是会心生庆幸,幸好是俊臣你晚生了几十年,否则老夫也没有今日了……老夫年轻的时候,可要比俊臣你差远了。” “前辈过奖了,晚辈可不敢接受!前辈您的这般小手段,就马上把晚辈从幕后赶到台前,断绝了晚辈作壁上观的想法,也全盘打乱了晚辈的今后计划,甚至还逼着陛下与朝廷各派系达成了共识,让晚辈的势力范围从今往后只能困于财政之一隅……晚辈可不敢与前辈相提并论!” 这一次,周尚景又是笑着点头坦然承认,缓缓说道:“也确实是一些小手段,但这世间诸事总是变幻莫测,只要是时机合适,一些不上台面的小手段也能达到四两拨千斤的效果……反倒是那些看起来惊天动地的大手笔,最终往往会是功败垂成、适得其反。” 周尚景的暗示与教诲,赵俊臣自然也听的明白。 赵俊臣前段时间在陕甘三边主持军政的时候,想要插手兵权的意图确实是明显了一些,这般情况不仅是引起了德庆皇帝的猜忌,也会引起周尚景的疑心。 周尚景是一个真正老成谋国的柱石之臣,他固然会为自己与朋党牟取利益,但也会全力维持朝野局势的稳定,所以他见到赵俊臣隐约间已经有了掀桌子的可能之后,就马上出手引导了朝堂局势,让赵俊臣的权势扩张陷入了明显的瓶颈。 于是,赵俊臣的眼神波动之间,态度也是愈发恭谨,道:“这是自然,晚辈今后必当是以前辈为榜样……不过,让晚辈心中不解的是,前辈您为何要急着把晚辈逼出来?就让晚辈躲在府里告病不出,对前辈似乎也没有任何坏处吧?” 周尚景沉默了片刻,突然叹息一声,说道:“近一年来,老夫的身体情况愈发不堪,这段时间也只是强行撑着而已!就像是俊臣你所说的那样,距离老夫告老致仕的日子已经不远了,所以俊臣你肯定是认为,老夫为了自己可以拥有一个善终,就一直鼓动俊臣你出风头、扩权势,让陛下把注意力从老夫这里转移到俊臣你身上,对不对?” 赵俊臣沉默不语,并没有直接回答,但也是默认了周尚景的说法。 周尚景也没打算从赵俊臣这里得到回应,很快就继续说道:“以俊臣的眼光智慧,老夫这个时候也不瞒你,否则就是做丑了!确实,到了老夫这个年纪,最盼望的事情,一是老死之际的善终、二是家族的富贵延续,但老夫的心里面若是只有这些事情,那也坐不到今天的位置了! 对于老夫而言,百年之后的青史评价也很重要,老夫为了这个朝廷投入了一辈子的心血,虽然是称不上中兴之臣,但也辛苦维持了朝野局势的大体稳定,自然是不忍心看到朝廷今后会逐渐走向衰落与失控……” 说到这里,周尚景的语气多了一丝严肃,轻声总结道:“所以,有一些事情,老夫必须要赶在自己彻底撑不住之前彻底解决,清除掉庙堂里的某些隐患,让这个朝廷可以顺顺当当的延续下去,否则老夫的一生心血岂不是就要付诸于流水?” 周尚景的话声很轻,赵俊臣的表情也依然平静。 但听到周尚景的这一番话,赵俊臣的心里却是波涛汹涌。 自从赵俊臣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周尚景就一直是刻意保持着低调无为的态度,从来都是因势利导、顺水推舟,固然是从来没有吃过亏,但也从来没有过任何大动干戈的举动。 但如今看周尚景的这番表态,他显然是打算有所作为了! 可以想象的是,以周尚景这几十年以来所积蓄的政治能量,当他一旦是开始行动之后,就必然是一个惊人大手笔! 有趣的是,周尚景刚刚还劝告赵俊臣不要有大动作,但他自己却是按耐不住了。 赵俊臣好不容易才恢复了平静,赞叹道:“周阁老的胸怀与志向,当真是让晚辈出乎意料。” 周尚景嘿嘿一笑,说道:“这其实也是因为俊臣你的缘故,还记得你我二人上一次的谈话吗?若不是你的提醒,老夫只怕还不能发现朝廷的粮食隐患,只会以为这些年的天灾都是偶然而已,但经过俊臣的提醒之后,老夫也私下里详细调查了一番,发现朝廷各地的降雨确实是每年愈少,各种灾患也是每年愈多,这种趋势已经延续了好几年,史书中也有类似记载,只怕不是巧合,然后老夫又调查了各地的粮食收成,愈发是触目惊心,只觉得坐立不安…… 这般时候,下任的新君人选就很重要了,若是一个知人善用、怜惜百姓的明君,倒还可以撑过去,但若是遇到了一个心狠手辣、多疑善变的皇帝,大明朝只怕是就很难渡过难关了!但偏偏,又是俊臣你向老夫暗示了七皇子另有真面目的事情……” 赵俊臣眼神一闪,追问道:“这么说,前辈您已经暗中调查过七皇子了?” 周尚景不答反问道:“俊臣你认为,如今的这位太子殿下,是什么时候开始注定要被陛下废黜的?” 赵俊臣微微一愣,却是他从来一直没有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 此时,听到周尚景的询问之后,赵俊臣满脸认真的沉思了片刻,然后说道:“可是……从上任的太子太师何明惨遭灭门而始?” 周尚景再一次的面带赞赏,点头道:“正是如此!太子太师有着引导储君太子之职责,对于太子而言,这个人选极为重要!最开始的时候,太子太师的人选是肖温阮,这个人一向是老成持重,太子殿下在他的教导之下就算是偶尔有些鲁莽,但也从未有过大错,肖温阮老死之后,又举荐了何明成为太子太师,这个何明就更为厉害了,最是精擅于帝王心术,若是太子殿下有了他的辅佐,那就必然是高枕无忧了……但可惜,何明赴任京城的路上,竟是惨遭土匪灭门,这件事情表面上是结案了,但真正的幕后真凶却是一直没有寻到!” 赵俊臣接口道:“所以,前辈认为,灭门何明一家的幕后真凶,必然是不希望太子殿下顺利继位,所以就暗中调查了?” 周尚景再次点头,叹息道:“何明与老夫大多数时候都是敌非友,但也是惺惺相惜,得知他的死讯之后,老夫就一直派人暗中调查,但所有线索皆是中断了,也就没有任何结果,但老夫当初得到了俊臣的提醒之后,就把何明的灭门案与七皇子联系在了一起,又从这个方向再一次开始调查,倒也发现了一些迹象……这些迹象并不能证明七皇子就是幕后真凶,但足以让老夫心生猜忌了!若是七皇子当真是一个狠辣阴沉、多疑善变的性子,就绝不能把江山托付于他,老夫不敢冒这个风险!” 听到周尚景的这般说法,赵俊臣的内心隐隐有些兴奋。 周尚景的这般说法,是不是意味着他与周尚景二人有了携手合作、共同对付七皇子朱和坚的可能?若是有些周尚景的协助,赵俊臣今后对付七皇子朱和坚的时候可就要轻松得多了。 当然,若是周尚景已经有了对付七皇子朱和坚的详尽计划,赵俊臣也愿意当一个负责协助的次要角色。 然而,还不等赵俊臣开口试探,周尚景似乎已经提前猜到了赵俊臣的想法。 周尚景看似昏花的老眼看向赵俊臣,隐隐间却是暗藏着前所未有的锐利:“这件事情,老夫一个人就可以办好!俊臣你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 见到周尚景的这般态度,赵俊臣突然明白了过来。 在周尚景的眼里,七皇子朱和坚固然是一个影响庙堂未来局势的不稳定因素……但赵俊臣也同样是一个影响庙堂未来局势的不稳定因素。 周尚景今日的诸般表态,实际上就是在暗示与警告赵俊臣,让赵俊臣今后专心于改善朝廷财政的任务,不要过多插手别的事情。 否则,周尚景出手清除不稳定因素的时候,说不定就会把赵俊臣包含进去! 这也是周尚景自始至终的态度,赵俊臣如今的权势扩张瓶颈,原本就是周尚景一手促成的。 想到这里,赵俊臣眼神微微一闪,但下一瞬间已是垂首道:“既然如此,一切交给前辈,晚辈自然是放心的很。” “还有太子殿下的事情,老夫知道你与太子已经联手了,也不打算过多干涉,因为老夫还不确定太子的变化与成长究竟是好是坏,也不确定陛下他究竟能容忍你到什么时候,但老夫的态度还是刚才那样……你与太子今后可以小打小闹,但大动干戈则就不必了!” “明白!” 赵俊臣点头之际,表情已经恢复了平静。 见到赵俊臣的恭顺与坦然,周尚景反倒是花白眉头轻轻一皱。 * 就这样,看似态度坦然的谈话之间,赵俊臣已是搀扶着周尚景走到了文华殿的门前。 周尚景抬头看了一眼文华殿的招牌,突然又是摇头失笑,说道:“老了,真是老了,也是愈发健忘了,这场谈话谈到现在,竟是忘记了起因……你给我送来拜贴,是为了漕运的事情,对吧?你当初在朝会上向陛下与百官保证过,要在一个月内就让首批漕运钱粮抵达京城,想要办成这种事情,就必须要使用非常手段,但漕运一事可谓是干系重大,你担心会引来漕运衙门与十余万漕工的反弹,所以就想要寻求老夫的协助,对不对?没关系,这件事你可以大胆去办,若是没出事情还好,若是出了事情……那就更好了!” 没出事情还好,出了事情那就更好? 听到周尚景的这般表态,赵俊臣不由一愣,一时间竟是没有反应过来。 但下一瞬间,赵俊臣联想到了某些大家都已经习以为常的事情,却是突然恍然了! 然后,赵俊臣也是愈发钦佩与敬畏周尚景的手段高明! 周尚景刻意营造这场漕运危机,绝不仅仅是为了给他与门下官员捞一笔银子,也绝不仅仅是为了把赵俊臣提前逼到幕前——最重要的是,他还想要趁着这次机会,一举扳倒现任的内阁首辅沈常茂! 当真是一箭三雕! 周尚景欲行大事,就首先要恢复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之位!这样一来,他今后做事之际才会是愈加方便! 所以,沈常茂的存在也就显得有些碍眼了! 而且,周尚景也明说了,他很在乎自己百年之后的青史评价,如今朝廷即将要收复河套,今后必须要投入大量资源稳固北疆的统治,赵俊臣的诸项改革也正是要见成果的时候,这些事情皆是离不开当朝首辅的支持,一旦办成之后,也会让当朝首辅在青史之中记上浓重一笔! 然而,沈常茂的能力不足以担当大任,许多时候说不定还会坏事,也不应该把这些功绩算在他的头上,所以周尚景就要从他那里取回首辅之权位! 对于周尚景而言,这并不是一件太困难的事情。 就像他自己所说一般,只需要一点小手段而已。 想到这里,赵俊臣认真点头,道:“既然如此,晚辈自然是大胆去办!事实上,就在现在这个时候,户部尚书李成儒已经向陛下告了假、亲自赶往济宁府了!只需三五天之内,朝廷就会收到消息!” 周尚景微微一笑,缓缓道:“那老夫就静候佳音了!” 说话间,赵俊臣与周尚景已是迈步进入了文华殿内。 * 因为德庆皇帝的刻意手段,作为庙堂核心之处,文华殿显得有些破败,正殿也是极为狭小,宽长只有三丈左右,仅能容下七八个书案与椅子。 这个地方,就是阁老们平日里的办公场所。 空间的狭小拥挤,却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阁老们相互间商议事情、传阅奏疏很方便。 文华殿内除了几位阁老之外,还有七八名中书舍人、三五名翰林、以及数量不等的典籍官、检讨官负责协助,林立总总加起来总计也只有二十余名成员。 正殿的左右两旁,还有十余间单独房间,有些是属于阁老们的单独房间,阁老们平常时候不需要聚在一起商议政务的时候,就会前往他们的个人房间养神与思索,另一些房间则是中书舍人与翰林们的办公场所。 全国大大小小的奏章,都是交由通政使司汇总,然后再交给司礼监呈报皇帝过目,最后则是交到内阁,由几位阁老商议着草拟出一个具体意见,再由司礼监把意见呈报皇上批准,最后则是六科负责校对与下发、由六部与地方衙门负责具体执行。 见到周尚景与赵俊臣的出现,一位中书舍人连忙是迎了上来。 这位中书舍人的态度异常恭谨,向着周尚景行礼问安之后,又向赵俊臣请示道:“下官徐程,见过赵阁臣!自从陛下他册封您为殿阁大学士之后,下官等人就已经为赵阁臣安排好了办公房间与正殿的文案桌椅,还望赵阁臣您稍是看一下,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下官会尽快为赵阁臣解决。” 赵俊臣问道:“其余几位阁老目前正在殿内议事?” 徐程连连点头,道:“辽东那边又送来了奏疏,似乎是有些事态紧迫,阁老们正在商议着办法。” 赵俊臣与周尚景相互对视一眼之后,赵俊臣说道:“既然如此,我还是先去正殿与诸位阁老商议正事吧,事后再去看房间布置。” 说完,赵俊臣抬手一引,让周尚景走在前面,他则是跟在周尚景的身后,两人鱼贯进入了文渊阁的正殿之内。 刚刚进入正殿,赵俊臣就听到了程远道与李和二人的争辩声音。 只见程远道表情激动的说道:“建州女真向朝廷主动请降,这件事情的重要意义,你我等人皆是心知肚明,必然是建州女真见到朝廷大军一举击溃了蒙古联军之后心生敬畏,所以才会上表主动请降,正是表明了朝廷天威之赫赫,一旦传扬出去也可以振奋民心士气,又如何可以无视不理?” 李和则是连连摇头道:“近百年以来,这建州女真主动请降的事情又何止一次?但每次都是降了反、反了降,朝廷也是烦不胜烦,辽东军镇的防务也是不敢减少丝毫,朝野也都习惯了这种事情,又岂会因为建州女真的再次请降就振奋士气?更何况,建州女真每次请降,就会伸手向朝廷索要钱粮好处,这一次更是狮子大开口,朝廷又岂能再被欺骗?” 程远道拍了桌案,大声道:“李和,你糊涂啊!朝廷在同一年内,先是收复河套、后又招降女真,这简直就是万国来朝的幸事,足以在青史之中浓墨记载一笔!更何况,若是就这样拒绝了建州女真,若是让他们恼羞成怒的话,岂不是战事再起?朝廷如今的主要任务还是收复河套,又岂能两边开战?” 李和依然是连连摇头:“据我所知,建州女真这几年同样是天灾不断,境内兵民饿死无数,这次的主动请降,就是表示他们已经撑不住了,所以才会向朝廷索要这般多数量的钱粮,这个时候就应该进一步困死建州女真,又岂能给他们喘息之机?程阁老太多虑了,建州女真未必还有能力掀起战端!” 另一边,沈常茂则是面无表情的听着程远道与李和二人的激烈争论,抬眼见到赵俊臣与周尚景进入正殿之后,先是冲着他们点头示意,心中却是泛起了一丝怪异之感,只觉得赵俊臣与周尚景二人看向他的目光有些奇怪。 然后,就见到周尚景直接走到沈常茂的旁边位置坐下,沈常茂则是把几份奏疏递给了周尚景翻阅。 与此同时,赵俊臣也寻了一个最下边的空位坐下,表情认真的倾听着几位阁老的谈话。 似乎是建州女真向朝廷主动请降了,但究竟要不要接受建州女真的降表,程远道与李和二人的意见则是截然相反。 就在赵俊臣若有所思之际,周尚景已经看完了手里的几份奏疏,又顺手把这几份奏疏传递给了赵俊臣翻阅。 赵俊臣伸手接过奏疏之际,却见到周尚景的花白眉毛已是拧成一团, …… 看了大英帝国的决策,发现我笔下的赵俊臣真是一个心慈手软的大善人啊! 还群体免疫……抗体最多也只能持续半年好吧! 我严重怀疑新冠病毒在英国已经发生变异,从肺炎变成了脑炎。 槽点太多,都不知该怎么说了。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16章.入阁辅政初体验(三). …… …… 最初来到这个时代的时候,赵俊臣根据自己对于历史进程的浅薄了解,也曾把建州女真视为心腹大患。 不过,当赵俊臣认真了解了建州女真的详细情况之后,心中忌惮反倒是降低了一层。 在赵俊臣所熟悉的历史时空之中,建州女真之所以是可以入主中原,主要还是缘于三点,首先是崇祯皇帝的决策错误、自己作死;其次是明朝内部有流寇之患、自顾不暇;最后则是辽东军镇的养寇自重,一直都没有赶尽杀绝。 即使是这样,建州女真想要顺利入关,还需要吴三桂的“冲冠一怒为红颜”。 实际上,建州女真的威胁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大,后世也只是因为成王败寇的缘故,才把建州女真视为是明朝的最大威胁。 随便举个例子,在赵俊臣所熟悉的那个历史时空之中,根据明史的记载,直到天启皇帝殡天之前,明朝一直是坚持着在辽西境内坚壁清野的战术,让建州女真的后勤补给不断拉长,结果就是建州女真“国中大饥,斗米价银八两,人有相食”,可谓是元气大伤。 这个战术的成效显著,就是太耗银子,后世争议极大的袁崇焕就认为明朝应该毕其功于一役,还向天启皇帝陈诉了自己的平辽方略,又提出了修建堡垒可以困死努尔哈赤的建议,但天启皇帝被后人戏称为木匠皇帝却也不是吃素的,连续向袁崇焕询问了好几个专业性问题,袁崇焕却是讷讷无言,于是天启皇帝的最终结论就是“胜无轻谈”。 只可惜,崇祯皇帝登基之后,对于袁崇焕所夸口的平辽方略却是很感兴趣,也重用了袁崇焕,于是明朝就开始了屡次向建州女真“千里送军粮”的壮举,明朝的衰败也是从这里开始了。 但在这个完全不同的历史时空之中,崇祯皇帝却是一个能力合格的皇帝,依然是延续着天启皇帝的做法,哪怕是建州女真的野心不减、也算是奋发图强,但一直都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浪。 所以,赵俊臣对于建州女真一向是态度复杂,一方面是发自内心深处的警惕,认为建州女真迟早都会生出事端,另一方面又觉得朝廷只需要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就不必过于担忧建州女真的威胁。 * 此时,赵俊臣低头看着手里的几份奏疏,也很快是眉头拧成一团。 奏疏共有三份,分别来自于建州女真、辽东军镇、以及宣府军镇。 首先是来自于建州女真的一封降表。 在赵俊臣看来,这份文字内容与其说是降表,还不如说是一场交易。 简而言之,建州女真表示他们想要向德庆皇帝称臣纳贡,从今往后不再是轻启战端,但前提是朝廷必须要接受建州女真的一系列条件。 条件之一,是朝廷必须要支援建州女真三百万石粮草、一万件各类铁器、以及大量的耕牛农具。 条件之二,则是双方互市,而且还不是常见的那种在双方疆土交界处开辟一个交易市场,而是朝廷要允许建州女真的商队今后可以深入明朝疆土、自行采购物资……当然,根据平等互惠的原则,明朝商队也同样可以进入建州女真的势力范围。 条件之三,要求朝廷削减辽东军镇的兵力,当然建州女真也同样会削减他们布置在辽东前线的兵力,以营造双方休战的互信条件。 条件之四,朝廷与建州女真互不侵犯双方在蒙古草原的势力范围,建州女真将会承认明朝在河套地区的统治,也不会干涉朝廷针对蒙古右翼各部落的军事行动,但朝廷也必须要认可建州女真对于蒙古左翼各部落的领导权。 如此等等,总计有十几个条件。 看到这些内容,赵俊臣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认为建州女真的这些条件实在是贪得无厌、痴心妄想,但同时又有些左右为难。 让赵俊臣左右为难的原因,则是出于辽东军镇与宣府军镇的两份奏疏。 因为建州女真的主动请降,辽东军镇也向朝廷中枢呈送了自己的意见。 辽东军镇的意见可谓是自相矛盾,一方面是强烈反对朝廷接受建州女真的请降,另一方面又建议朝廷可以有限度的同意建州女真的条件,譬如可以在辽东境内开辟一个互市,让双方进行有限度的贸易;一方面是信誓旦旦的保证辽东军镇完全不惧建州女真的任何攻击,让朝廷不必担心建州女真的反应,但另一方面又再次向朝廷哭穷索要钱粮与物资。 辽东军镇的建议看似是相互矛盾,但若是理解了辽东军镇养寇自重的心态,这些矛盾之处也就可以解释了。 对于辽东军镇而言,朝廷一旦是同意了建州女真的请降,就会不可避免的削减辽东军镇的军资与钱粮,这是辽东军镇完全无法接受的,但又因为辽东军镇的养寇自重,与建州女真难免会有秘密接触,大概是收了好处,所以也建议朝廷同意一部分建州女真的要求。 不过,这两项自相矛盾的建议结合到一起,却是让人哭笑不得,一方面是不希望朝廷接受建州女真的请降称臣,但另一方面又希望朝廷同意建州女真的部分要求,既是要让朝廷付出实惠,又不希望朝廷收获任何好处,这是把朝廷的衮衮诸公全部当傻子了吗? 也正是因为想明白了辽东军镇的立场,赵俊臣才会是左右为难,因为朝廷一旦是拒绝了建州女真的降表之后,建州女真就有了恼羞成怒、再起战事的可能,朝廷也就再无理由拒绝辽东军镇的索要钱粮了。 但根据赵俊臣的想法,辽东军镇的每年军费已经占了国库开销的二成有余,实在是不适合再增加了。 与此同时,宣府军镇则是送来了一份军情急报,表示建州女真的军队开始频繁出现在大同军镇以北,目前还不了解建州女真的真正目的,但宣府军镇不久前才击退了蒙古右翼的分兵,然后又抽调了部分兵力参加朝廷收复河套的战事,防备力量却是有些不足,同样是希望朝廷可以支援一二。 这份情报,也让赵俊臣心生警觉。 建州女真这个时候派出大量军队向西而去,他们的目标究竟是损失惨重的蒙古右翼各部落?还是已经出现力竭迹象的朝廷大军? 若是蒙古右翼各部落经过这段时间的损兵折将之后,又被建州女真袭击了后路,说不定就会让建州女真趁机了吞并了蒙古右翼,到时候建州女真就当真要成了朝廷的心腹大患了! 若是建州女真的目标是河套地区的朝廷大军,那么朝廷收复河套的诸般努力说不定就会功败垂成,朝廷一旦是直接拒绝了建州女真的请降,也让建州女真得到了一个开战借口。 根据赵俊臣的谋划,朝廷重创了蒙古右翼之后,建州女真把注意力转向西方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赵俊臣还是希望建州女真向西扩张的步伐尽量慢一些,最好是拖延到准噶尔汗国的军队卷土重来、再一次出征蒙古草原,到时候就可以让准噶尔汗国与建州女真两虎相争,朝廷也就可以坐山观虎斗了。 但很显然,建州女真的扩张步伐很是急切,并不会按照赵俊臣所期望的情况采取行动。 这也是赵俊臣感到左右为难的另一个原因! 从内心深处来讲,赵俊臣并不希望朝廷付出一系列代价之后,只是换取建州女真的一个有名无实的请降称臣。 但若是不接受建州女真的请降,朝廷就无法影响建州女真的下一步行动,这里面的变数就太多了。 * 就在赵俊臣暗暗思索之际,程远道与李和二人的争论还在继续。 但他们二人各有各的想法,却是谁也说服不了谁。 最终,沈常茂却是有些不耐烦了,把目光转向了周尚景,问道:“周阁老你可有什么想法?” 至始至终,沈常茂都没有看向赵俊臣一眼,显然是认为赵俊臣刚刚进入内阁辅政,经验浅薄、年轻气盛,没有资格讨论这种军国大事。 周尚景的想法与赵俊臣相似,也考虑到了不同选择的利弊,心中有些左右为难,也就没有直接回答沈常茂的问题,而是缓缓反问道:“陛下他可有什么意见?” 沈常茂摇头道:“据老夫所知,这几份奏疏昨天傍晚就已经送到了陛下的手里,但陛下他考虑了整整一晚上也没有做出决定,今天朝会上也没有提及只言片语,显然是拿不定主意,想要让咱们内阁率先拿出一个章程来。” 周尚景轻轻点头,道:“以陛下的性子,显然是倾向于接受建州女真的请降,这毕竟是一件脸上有光的事情,但陛下也要同时考虑到户部的钱粮状态、建州女真的态度反复、以及辽东军镇的态度,所以也就无法拿定主意了。” 说到这里,周尚景转头向着赵俊臣看去,问道:“俊臣你的想法呢?” 听到周尚景的询问,沈常茂、程远道二人皆是面现不满。 另一边,李和则是有些期待——根据赵俊臣曾经在户部与陕甘三边的经历来看,一方面是不希望国库出现亏空,另一方面也是态度强硬的主战派,所以李和认为赵俊臣应该会倾向于拒绝建州女真的请降。 但赵俊臣的态度,却是与程远道、李和二人皆是不同。 只见赵俊臣沉吟片刻后,缓缓道:“有两点,一是谈!二是拖!” “谈?拖?” 听到赵俊臣的表态,几位阁老皆是若有所思。 赵俊臣挥了挥手里的降表,冷笑道:“建州女真表面上是请降,但实际上是想要从朝廷这里牟取好处!就像是李阁老所言,建州女真近几年的情况很是艰苦,同样是天灾不断,据说境内饿死的兵民高达数万,所以他们才会主动请降,并且是恳请朝廷支援他们钱粮与物资,但他们的条件太贪心了,咱们不可能全部答应!所以嘛,咱们也不要直接拒绝,建州女真既然是漫天要价,咱们也当然要落地还钱,慢慢谈判就是了……这就是谈!既然是咱们要谈,建州女真也就没理由翻脸! 看宣府军镇的情报,建州女真见到朝廷大军与蒙古右翼在河套境内的战事不休,显然是想要参与一脚,到时候不论是建州女真是帮着咱们打蒙古右翼,还是帮着蒙古右翼打咱们,又或是坐山观虎斗,都会是一个无法预料的变数!所以,谈判的时候,朝廷也要强迫建州女真退兵离开、不可擅自行事!……这就是拖!只要是拖到河套战事结束,朝廷就不用担心建州女真的变数,即使是最后翻脸也不担心双线作战的压力,主动权就在朝廷的手里了!” 沈常茂对于赵俊臣的建议却不是很乐观,反问道:“你认为建州女真会同意朝廷的谈判与拖延?尤其是你想要利用这场谈判让他们退兵离开,建州女真又岂会这般轻易的妥协听令?” 赵俊臣却是断然说道:“建州女真一定会妥协的!建州女真之所以是派兵前往河套方向,就是认为朝廷未必会同意他们的请降,这也是他们为自己争取谈判空间的手段,想要逼着咱们同意他们的请降,然后向朝廷索要粮草物资!当然,若是朝廷拒绝了他们的请降,他们也可以趁机搞事作为报复……嘿!这般手段倒也算是精明! 但对于建州女真而言,如今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解决粮荒问题,但河套境内没有粮食,蒙古右翼也没有粮食,唯有朝廷的今年秋税征入国库之后,才能拿出一些余粮出来!所以,他们就算是趁机从朝廷手里夺取了河套、又或是趁机征服了蒙古右翼,也完全无助于他们解决粮荒的难题!反而还要分兵驻守河套、又或是多养蒙古右翼几十万人,这都是他们无法承受的负担!所以,只要是朝廷态度强硬一些,再稍稍表达一些诚意,他们肯定会妥协的,他们没有别的选择!” 李和则是追问道:“若是要谈,就必须要研究一下朝廷与建州女真的底线在哪里,有什么事情可以谈、又有什么事情不可以谈,即不能有太多让步,也不能让这场谈判轻易破裂,这些事情只怕是很难拿捏! 还有,若是这场谈判当真是谈成了,到时候又该怎么办?难道就真要接受建州女真的请降、任由建州女真恢复元气不成?若是建州女真还像是从前一般先降后反,就必将要损及朝廷颜面,到时候又该由谁担负责任?” 李和的这般疑问很有道理,尤其是他的最后一句话,乃是关键所在。 任何一项决策,都首先要考虑清楚承担责任的人选。 赵俊臣思索片刻后,却是笑道:“依我看,所有事情都可以谈,尤其是双方互市的事情,更是大有可谈之处!至于李阁老担心建州女真降了朝廷之后会逐渐恢复元气,又或是先降后反让朝廷损及颜面,就更不必担心了,只要是朝廷招降了建州女真之后,不仅没有损害到自身利益,还从建州女真的身上牟取了大量好处,这些问题也就都不是问题了!” 程远道皱眉质疑道:“若是朝廷招降了建州女真,为了表示天朝的风范与诚意,只怕是难以拒绝建州女真的那些请求,就算是谈判之际尽量压低数量,也必然要给予他们一批粮草与物资,又如何能让自身利益不损、反倒是从建州女真身上牟取好处?” 程远道只顾着质疑赵俊臣,却是全然忘记了自己最初的立场就是想要让朝廷接受建州女真的请降。 赵俊臣则是笑道:“在各位阁老的眼里,晚辈固然是资历不足、经验浅薄,但也应该明白晚辈做生意的手段!晚辈做生意的时候,可是从来都不会吃亏的!建州女真这一次又是想要请降、又是想要互市,正好是让朝廷的商队长驱直入到他们的境内,这件事只需要交给晚辈来具体操办,最后的结果必然会让各位前辈满意!” 顿了顿后,赵俊臣轻笑道:“建州女真一向是侵略成性,但当一个侵略民族明白了耕田的好处、尝到了经商的甜头、学会了遛狗斗鸟的乐趣……还能保持从前的侵略成性吗?” 说话间,赵俊臣的眼睛闪烁着兴趣盎然的光芒。 在赵俊臣看来,这将会是一场很有趣的社会实验! 另一边,周尚景的老眼之中精光一闪,却是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态度打量着赵俊臣。 事实上,看了这几份奏疏之后,周尚景经过了认真思量,也同样是产生了“谈与拖”的主意,但周尚景并没有直接表态,反倒是询问了赵俊臣的意见,就是想要考一考赵俊臣的大局眼光与军国谋断。 但周尚景万万没想到,赵俊臣不仅是想法与他不谋而合,最后那一番话之中所展现的见识与眼光,更是远远超乎了周尚景的预料。 最终,周尚景很快就收敛了自己的异态,轻轻点头道:“老夫认为俊臣的说法很有道理,咱们就根据这个主意,向陛下草拟意见吧。” 见到了周尚景盖棺定论之后,沈常茂微微一愣,但最终还是无可奈何的说道:“也罢,就看陛下他的态度了。” * 见到沈常茂的跟随表态,赵俊臣不由是有些失笑。 真正的内阁首辅与虚假的内阁首辅,终究是有些差别的。 “这就是内阁与户部的不同了,这里才是真正影响朝廷决策的地方,户部只能决定自己可以拿出多少银子,但内阁则是决定了户部究竟要不要拿出一笔银子,这笔银子又该用在哪里……决策的稍有不同,收获利益的人与损及利益的人就会截然不同!” “不过,若是建州女真确实是降低了请降条件,朝廷也当真是接受建州女真的请降……这个谈判使者的任务,我倒是可以争取一番,也趁机避开今后一段时间的风头…… 建州女真的军队目前正在宣府军镇附近,我也在宣府军镇之中多有布置,还安排了大量逃荒百姓前往宣府军镇的防区之内耕种土地,到时候也正好是巡察一番…… 顺便,也去见一见建州女真的现任首领,也就是那个……爱新觉罗.玄烨!” 想到这里,赵俊臣的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17章.上秤. …… …… 根据赵俊臣的想法,内阁成员们很快就草拟了一个意见,通过司礼监呈给了德庆皇帝。 德庆皇帝也很快就做了批复,同意了内阁的意见。 就像是周尚景所猜测的那样,德庆皇帝对于建州女真的主动请降很感兴趣,认为这件事情也能算是自己的丰功伟绩之一,只是碍于各方面的利益所以暂不表态罢了,如今见到内阁诸位阁臣已是寻到了妥当办法,自然是不会反对。 于是,这件事情就这样确定了下来,也很快就派出了相关官员与建州女真进行初步磋商,却是至始至终都没有告知百官,也没有放在朝会上讨论,许多官员还要等到几天之后才能收到消息。 这也是赵俊臣加入内阁的好处之一。 在赵俊臣入阁之前,有许多朝廷大事,他根本没机会发表自己的意见,往往是还不等赵俊臣表明态度,这些事情就已经被德庆皇帝与阁老们通过私下磋商的方式做出了决定,赵俊臣只是负责执行而已。 也唯有德庆皇帝与阁老们意见相左、争执不下的那些扯皮事情,又或者是德庆皇帝与阁老们都不愿意承担责任的那些重要事情,才会放在庙堂上进行讨论、做出决定,从前赵俊臣也唯有这般时候才有机会发表自己的意见。 但现在,赵俊臣同样成为了内阁辅臣,也同样成为了内部决策者之一。 所以,赵俊臣从今往后就可以愈发深远的影响明朝江山的走向。 *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庙堂局势可谓是风平浪静,没有发生任何大事。 百官们一边是等待着河套战事的下一份捷报,一边是暗暗观察着赵俊臣的动作。 毕竟,根据赵俊臣所夸下的海口,三天之内就要筹出全部的河工银子;十天之内,工部与各地衙门就可以开工疏通漕运;二十天之内就让第一批漕运钱粮抵达京城。 距离赵俊臣的夸下海口,如今已是过去了三天时间,但赵俊臣只是从户部余银之中挤出了第一批河工银子,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任何动作了。 见到赵俊臣的这般纹丝不动、毫无作为,许多官员皆是暗暗兴奋了起来。 难道说,赵俊臣这一次无法解决漕运的难题,要栽跟头了? 虽然说,任谁都知道漕运出了问题所有人都讨不到好处,但赵俊臣这段时间实在是风头太盛了,百官之中因妒生恨者不知凡几,这个时候自然是忍不住有些幸灾乐祸的期待。 不过,那几位真正的权臣却是心中清楚,赵俊臣绝不可能是毫无动作,必然是留着后手,所以就压制着各自派系官员的蠢蠢欲动,想要等到情况明显之后再是出手发难。 事实上,这几位权臣的猜测并没有错误,赵俊臣的行动早已是暗中展开了。 而且,还是一个大动作。 * 就在这一天,新任的户部尚书李成儒已是日夜兼程的赶到了济宁府境内。 今年的漕运堵塞,就是因为济宁府的河岸坍塌所引起的,所有漕运船只皆是被卡在了济宁府之南。 听闻李成儒的出现之后,济宁知府苏鹏也不敢怠慢,连忙是领着济宁府的所有官员乡绅赶来迎接。 见到苏鹏的隆重迎接,李成儒却是一副雷厉风行的模样,直接拒绝了苏鹏的宴请,说道:“本官马不停蹄的赶来济宁府,并不是为了喝酒吃饭的,而是为了视察济宁府的河道堵塞情况!苏知府也不必与本官客套什么,只需要引着本官前往河道堵塞处就可以了!本官了解了具体情况之后,也才能拿出具体数量的河工银子。” 苏鹏的年纪尚轻,只有三十出头,乃是周尚景的心腹学生、“周党”之中的青壮派,一向也是精明强干。 听到李成儒的表态之后,苏鹏的眼神微微一闪,很快就笑着恭维道:“李尚书当真是雷厉风行、心系朝廷,实乃是百官之楷模!既然如此,下官这就领路,让李尚书可以现场视察河套的堵塞情况。” 然后,苏鹏也没有让济宁府的众位官员乡绅离开,而是领着所有人赶去了济宁府的河道堵塞处。 因为河岸的崩塌,济宁府附近河道的堵塞情况确实是极为严重,因为户部已经下发了第一批银子,济宁府已经开始组织人员动工疏通河道了,但工事的进度显然是不如人意。 李成儒是清流出身,并不了解河工的事情,这个时候自然也就拿不出任何指导意见,他装模作样的巡查一番之后,也只是说了几句又假又空的正确道理。 但济宁府的官员乡绅们却是极为配合,纷纷表现出一幅“恍然受教”的模样,这让李成儒的虚荣心大为满足,只觉得自己的圣贤书果然没有白读。 心情大好之下,李成儒也多了一些善意,问道:“苏知府,你们目前可还有什么困难?若有困难的话,趁着本官在这里就要尽快提出来,本官自然会想办法为你们解决。” 苏鹏苦笑道:“归根到底,还是缺银子!听说户部交给了漕运与工部两大衙门总计八万两银子,但这笔银子下发到济宁府,就只剩下一万五千两了!李尚书您也看到了,下官为了尽快疏通河道,足足是组织了三千余名百姓,不谈别的开销,仅是这些百姓的早晚双餐就是一大笔银子,这点银子根本撑不了几天时间……若是户部拿不出后续的银子,只怕是很快就要停工了,到了那个时候,河道必然是再有泥沙俱下,这些天的努力也就要前功尽弃了。” 李成儒早就料到了苏鹏的诉苦哭穷,他这次离京之前也得到了赵俊臣的特意指点、寻到了一个良策,这个时候也是胸有成竹。 所以,李成儒呵呵一笑之后,说道:“户部的存银也是见底,很难再拿出一笔银子……不过嘛,这件事倒也不难解决,就看官员们有没有魄力与担当了!我且问你,朝廷的漕船都停靠在哪里?” 苏鹏的眼神再次闪烁了一下,似乎是联想到了什么事情,隐隐间还有些兴奋之意。 但下一瞬间,苏鹏已是恢复了平静,答道:“就在这里以南的十里之外停靠,因为河道堵塞的缘故,河水大幅下降,漕船又都是千石以上的大船,许多船只都是被迫搁浅了……负责漕运的官员,昨天还在下官这里大发雷霆呢。” 李成儒的表情突然凝重了一些,吩咐道:“领本官去漕船那里看一看情况!” 顿了顿后,李成儒又补充道:“把济宁府的衙役与兵丁也全带过去。” 听到李成儒的吩咐,济宁府的官员与乡绅们皆是隐约察觉到情况好像有些不对劲,但一向是精明强干的苏鹏却是毫无质疑之意,马上答应道:“下官这就去安排!” 没过多久,苏鹏已经召集了济宁府的所有衙役与壮丁,领着李成儒与众位官员乡绅浩浩荡荡的又赶去了漕船停靠之处。 当众人抵达了目的地之后,一眼望去只见到河岸两边停靠着密密麻麻好几十条大型漕船,即使是在宽阔的河道之上,也给人一种密不透风的感觉。 见到李成儒、苏鹏等人领着一大批人突然出现,负责押送漕船的官员也不由有些紧张,连忙是迎了上来。 然后,苏鹏连忙是相互引荐,道:“李尚书,这位是徐州兵备道的王贺王千户,负责第一批漕运船只的押送之事;王千户,这位是新任的户部尚书李成儒李尚书,李尚书他听说河道堵塞的事情之后,就亲自赶来这里巡视了!” 听到苏鹏的引荐,徐州兵备道千户王贺连忙是向李成儒行礼问安,但李成儒却没有理会王贺,反倒是伸手一指远处的漕船,扬声说道:“济宁府没有银子组织百姓疏通河道,户部存银也是逐渐见底,但咱们眼前的这些漕船之内,却全都是南方各省缴纳的今岁秋税之钱粮!既然如此,又为何不直接从这些漕船之中取出一笔银子,用以疏通河道的工事? 当然,漕运钱粮还没有征入国库记账,就这样直接取出来确实是有些不合规矩,但朝廷目前的情况有些困难,就必须要特事特办才行!本官这一次亲自赶来济宁府,也带来了一批户部官员,正好是可以现场记录漕银的支出数字,就权当是提前收入国库了,也不怕今后会有账目问题!否则,就这样让大批漕船一直搁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苏知府、王千户,你们二人认为如何啊?” 听到李成儒的提议,苏鹏微笑道:“漕运钱粮迟早都要交给户部,李大人您又是户部尚书,有您做主的话,提前取出一批漕银用以河工也是可行之策,下官自然是一切以李尚书为主!” 另一边,千户王贺则是面色大变,惊声道:“这般做法,万不可行!” 因为王贺的反应太过激烈,在场所有人的目光皆是投在了他的身上。 王贺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但也顾不得形象问题,连忙是再次反对道:“还请李尚书千万要体谅一下卑职的难处,这般做法绝不可行啊!漕船抵京入帐之前不得有任何变动,这可是朝廷的规矩啊,又岂能随意更改? 卑职负责押送漕船之前,漕船里的钱粮皆是上了封条,必须要等到抵达京城之后、征入国库之时才能拆开清点,若是提前挪用了漕船里的钱粮,就是卑职的失职,返回徐州兵备道之后就必然要承担责任的!” 李成儒却是不以为然,道:“本官就是现任的户部尚书,国库也是本官的职权范畴之内,这件事情只要有本官的点头,账目的事情一切好说,就不会有任何问题!而且……这也是赵阁臣的意思!” 说到这里,李成儒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王贺,问道:“王千户为何是这般激动?难道说,漕船里的钱粮有什么问题?” 王贺再一次的面色大变,连连摇头道:“这怎么可能?卑职一向是尽忠职守,日夜看守着漕运钱粮,又岂能有任何问题?但这件事情确实是违背了朝廷规矩,还请李尚书一定要再考虑一下……” 但还不等王贺说完,李成儒已是冷声道:“既然是没有任何问题,你又担心什么?天塌下来也有本官担着!本官若是担不住的话还有赵阁臣担着!” 说完,李成儒用怀疑的目光盯了王贺片刻,见到王贺满头大汗、面色苍白的模样,似乎是心中认定了某些事情,冷笑一声后挥手道:“来人!随我登上漕船!上了漕船之后,户部官员负责记录账目、清点钱粮,济宁府的衙役则是负责控制局面、搬运漕船内的银子!河工银子尚有四五十万的缺口,这批漕船上的银子应该是足够了!” 随着李成儒的一声令下、以及苏鹏的积极支持,济宁府的衙役与壮丁们纷纷开始登船,王贺固然是有心阻挡,麾下也有一批兵丁,但他只是区区一个千户,又岂有与当朝户部尚书相互冲突的勇气? 最终,在王贺麾下兵丁不痛不痒的阻挡之下,李成儒等人还是顺利的登上了漕运船只。 接下来,众人就依照李成儒的吩咐,户部官员负责清点与记账,济宁府的衙役与壮丁们则是负责搬运银子。 但没过多久,“意料之外”的状况发生了。 一名户部官员前往船舱查看之后,很快就表情严肃的赶到了李成儒的面前,禀报道:“尚书大人,下官前往船舱查看之后,发现船舱里不仅仅只有今岁的秋税钱粮……多了一些东西!” 李成儒先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然后又闪过了一丝狂喜,最终则是再次冷脸问道:“多了一些东西?什么东西?” 这位户部官员答道:“很多!有精盐、有丝绸、有瓷器……应该都是走私的货物!” 随着这名户部官员的回答,一旁的千户王贺顿时就瘫软倒地。 李成儒转头俯视着王贺,缓缓问道:“说吧,这批走私货物,你运抵京城之后打算交给何人?你可要想清楚了再回答,千万不要心存侥幸!这可不是寻常的走私案,而是利用朝廷的漕船行走私之事,这可要比寻常走私严重多了,绝不是你这样区区一个千户能够担待得起的,你再是如何忠心,你的上司、你的靠山也护不了你!若是你坦白交代的话,或许还会有活命的机会!” 王贺的面色愈发苍白,表情变幻良久之后,终于是颤声说道:“这一切都与我无关,我只是帮人办事!是徐州兵备道的盛总兵交代的任务,让我把这批走私货物运抵京城之后,尽数交给四通商行……这件事当真与我毫无干系啊!” 这件事情与王贺究竟有没有关系,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李成儒并不关心,只需要是王贺愿意交代出四通商行就足够了。 四通商行的东家,乃是当朝首辅沈常茂的侄儿沈城!而且,沈常茂也在四通商行有五成干股,每年都会分到一大笔红利! 所以,沈常茂这一次注定是要有大麻烦了! 想到这里,李成儒难改清流本性,不由是有些兴奋,也愈发体会到了跟着赵俊臣的好处。 想当初李成儒跟着太子朱和堉与清流们做事的时候,屡屡向朝中权臣们发难,但最终的结果往往都是灰头土脸、偷鸡不成蚀把米,却又哪里像是现在,不动神色之间就得到了扳倒当朝首辅的大好机会! “也不枉我日夜兼程的赶到济宁,这一趟没白来!” 就在李成儒兴奋莫名之际,一旁冷眼旁观的苏鹏的脸上,则是闪过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他知道,他的老师周尚景,即将要拿回首辅之位了! * 济宁府所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京城。 赵俊臣、周尚景、沈常茂等人几乎是同一时间收到了消息。 沈常茂收到消息之后,顿时是表情大变,怒吼道:“赵俊臣这个奸诈小人!他表面上是想要筹集河工银子,但实际上就是冲着老夫来的!老夫必当与他不死不休!” 怒吼之际,沈常茂依然是色厉内荏、心里发虚。 他知道,自己这一次必然是有大麻烦了。 利用漕运船只走私各类货物的事情,庙堂里的几位权臣暗地里其实都有参与,算是各大党派的年终福利之一。 漕船的运载量极大,往往是几船的货物就能赚到好几万两银子的利润,地方衙门也不敢出手调查,自然是可以轻易逃税,既是安全稳妥、也是利益丰厚,漕运衙门对于这般情况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顺水推舟给个人情,也顺便分一些利润。 只不过,漕运衙门毕竟是周尚景的地盘,往年都是率先帮着“周党”的商行走私货物,等到“周党”众人吃饱喝足、赚取了最多利润之后,才能轮到别的派系。 但今年的情况却是大有不同,或许是因为沈常茂成为了内阁首辅的缘故,竟是首先帮着沈常茂走私货物,沈常茂收到消息之后还曾是自鸣得意了一番,只觉得自己成为了内阁首辅之后,待遇果然是大不一样,却没想到竟是摊上了这般事情! 这种事情,所有人都是心照不宣,但只能做不能说,一旦被抓到把柄那就是灭顶之灾! 沈常茂大声咆哮了几句之后,也知道自己只是咆哮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勉强冷静下来思索片刻后,就吩咐道:“这件事情,必须要有七皇子的协助才行!快去太常寺,让太常寺卿王伦把消息告知于七皇子,让七皇子尽快去宫中见陛下一面,设法为老夫回旋余地……告诉七皇子,他只要帮着老夫办成这件事情,老夫今后必将是涌泉相报!” 根据沈常茂与七皇子朱和坚的约定,他们二人为了避免非议,这段时间将会通过太常寺来暗中接触。 * 对于七皇子朱和坚而言,相较于沈常茂未必可以实现的“涌泉相报”,更好的选择自然还是把“沈党”势力全盘接收! 事实上,当沈常茂把消息传到太常寺的时候,七皇子朱和坚也正在太常寺内与太常寺卿王伦谈话。 收到了消息之后,朱和坚似笑非笑的问道:“沈常茂他当真是认为这一切都是赵俊臣搞的鬼?” 王伦连连点头,道:“正是如此,沈首辅他认为这一切都是赵俊臣刻意针对他的缘故!” “这般见识,实在是太愚蠢了!”朱和坚叹息道:“这一切明显是周阁老的手段!也唯有周阁老,才能影响漕运衙门,让漕船首先运载沈常茂的走私货物,所以沈常茂的走私货物才会堵在济宁、被赵俊臣抓到了把柄……说根到底,不论是赵俊臣、还是沈常茂,都被周阁老给利用了! 嘿!姜还是老的辣,赵俊臣这般做法不仅是帮着周阁老铲除了沈常茂,自己也没有捞到多少好处,反而是得罪了衮衮诸公!毕竟,朝廷的衮衮诸公并没有赵俊臣的赚钱手段,利用漕运走私就是他们最重要的财路之一,赵俊臣就这样掀开了盖子,今后一段时间也只有周阁老还能利用自己对于漕运衙门的影响力、勉强维持这条财路,但‘周党’以外的派系就皆是断了一条财路,到时候恼恨赵俊臣坏事的人必然会有不少!” 听到朱和坚的感慨之后,王伦却是表情一变,问道:“七皇子您是说,这一切都是周阁老的算计?周阁老他……打算对我等动手了?” 询问之际,王伦忍不住是面现惊慌。 毕竟,“沈党”众人其实也很清楚,他们这些年来之所以是屹立不倒、自成一派,全是因为周尚景不希望庙堂之中形成“周党”一家独大的局面、所以才刻意留着他们罢了,若是周尚景真想要对付他们,他们绝对是毫无抵抗之力。 所以,听说周尚景如今想要对付“沈党”,王伦自然是惊慌不已。 七皇子朱和坚点头道:“自然不会有假,你仔细想想,今日的这般状况,不正是周阁老的惯用手段吗?也难怪周阁老会突然出手,朝廷目前正是最容易出政绩的时候,各项计划很快就会收获成果,周阁老他又怎会容许沈常茂摘桃子?自然是要收回内阁首辅之位的。” 顿了顿后,朱和坚问道:“所以,王大人你们若是继续支持沈常茂的话,今后就必将要与周尚景为敌,但沈常茂又岂会是周尚景的对手?你们最终只会被他牵累、同样被周尚景赶出庙堂!所以,趁着这次机会彻底抛弃沈常茂,就是你们最好的选择! 我的这些话,固然是有些冷血,但我深知沈常茂的色厉内荏、目光短浅,实在是不忍心看到你们就这样耽误自己的仕途,所以才说出这些苦口良言,还望王大人你可以认真考虑一下!” 王伦听到朱和坚的表态之后,也是表情变幻良久。 他并不愿意就这样轻易抛弃沈常茂,但又实在是畏惧周尚景的手段,更何况趁着这次机会转投未来储君朱和坚也是一个看起来极佳的选择。 最终,王伦咬牙答道:“七皇子的好心,我不敢不领!还请七皇子放心就是,我这就联系少师张诚、礼部尚书林维等人,说服他们趁着这次机会转投到七皇子的门下……还请七皇子放心,他们对于沈常茂的忠心还不如我,这个时候一定不会拒绝的,我等这些人今后必将是唯七皇子殿下马首是瞻!” 朱和坚的表情淡然,却是摇头道:“我还不是真正的储君太子,又岂能招朋纳党?不过,若是各位同僚愿意信任我的话,我今后也会全力协助各位同僚,与你们共进共退!” 就这样,就在沈常茂盼望着朱和坚拉自己一把的时候,朱和坚却已经悄然间掏空了沈常茂的家底。 等到这场谈话结束、朱和坚离开了太常寺衙门的时候,却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其实,朱和坚渗透“沈党”的时间尚短,今天直接出手收纳“沈党”众人为己用,也承担着一定风险,说不定就会遭到王伦的直接拒绝,到时候不仅是无法吞并“沈党”,还会与沈常茂直接翻脸。 但朱和坚从东厂那边收到了济宁府的消息之后,就知道自己必须要冒险行事了。 朱和坚的这般做法,就是为了避免自己与周尚景发生直接冲突! 朱和坚最是精通帝王心术的手段,所以他也最是了解周尚景的可怕之处,除非是拥有德庆皇帝那样的朝廷大义,否则朱和坚并没有太多信心能与周尚景相争锋。 所以,如今只是牺牲一个沈常茂,就可以把“沈党”势力收为己用,还能避免与周尚景冲突,自然是最好的结果。 “周尚景就快要老死了,完全没必要与他冲突,让我的计划徒生变数!” 朱和坚暗暗想道。 就在朱和坚暗思之际,太监贾伦在旁边问道:“殿下,咱们可否是要回府?” 朱和坚沉思片刻后,摇头道:“不能回府,我们要去宫里见父皇!我把‘沈党’众人收为己用的事情,今后无论如何也瞒不过父皇的眼睛,必须要向他坦诚交代……趁着这个机会,我也要往前再迈一步!” 贾伦并不是特别理解朱和坚的深意,但他并不似许庆彦那般喜欢问东问西,只是点头之后,就伺候着朱和坚坐入轿子里,然后就让轿夫抬着轿子赶去了宫中。 这个时候,德庆皇帝也从东厂收到了济宁府的消息,正在御书房内思考着应对之策。 朱和坚进入御书房之后,就直接下跪道:“父皇,儿臣来请罪了!” 德庆皇帝微微一愣,问道:“你何罪之有?” 朱和坚垂首答道:“就在刚才,沈常茂门下的太常寺卿王伦把我请去了太常寺,儿臣这些年经常前往太常寺学习礼仪,倒也不觉得意外,但去了太常寺之后,王伦却是表示‘沈党’众官员收到了消息,说是沈常茂利用漕船走私的事情被户部尚书李成儒揭发了,只怕是自身难保,所以就想要投入儿臣的门下、得到儿臣的庇护……儿臣还不是正式的太子储君,按理说是不可以招纳朋党的,但儿臣认真想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他们,这违背了朝廷规矩,所以儿臣就来父皇这里请罪了。” 德庆皇帝听到朱和坚的说法之后,却是眼睛一亮,问道:“请罪的事情暂且不提,你先说说你当时是如何考虑的?为何同意了王伦他们的投靠?” 朱和坚低声答道:“随着赵俊臣的逐步崛起,庙堂局势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温观良、黄有容等人或是垮台、或是远离庙堂中枢,沈常茂也坚持不了太久,这样一来庙堂里的主要势力也就剩下了两个,那就是‘赵党’与‘周党’!但不论是赵俊臣还是周尚景,皆不是易于之辈,必须要暗暗打压一二,父皇对他们也是心有忌惮,若是我不愿意接受‘沈党’众人的投靠,他们说不定就要投向赵俊臣或是周尚景,到时候他们的势力就会进一步提升,父皇就更难以压制他们了……所以,儿臣才是同意了他们的投靠。” 德庆皇帝深深打量了朱和坚一眼,缓缓说道:“济宁府的事情,朕也收到了消息,就像是你的顾虑一般,朕刚才也是心有迟疑,就是担心沈常茂垮台之后,赵俊臣与周尚景会是愈发难以节制!你能够想到这一层,确实是没有辜负朕的期待!恩,既然是他们想要投靠于你,你就收下他们吧,老三眼看着就要离开庙堂,你也应该逐渐走出来了。” 朱和坚眼中闪过了一丝兴奋与激动。 德庆皇帝的这般表态,就意味着他已经默许朱和坚今后插手朝堂事务了。 但表面上,朱和坚则是不动神色的答道:“儿臣遵旨!既然是父皇没有怪罪儿臣,那儿臣今后就帮着父皇管束一下他们,让他们配合父皇行动。” 德庆皇帝的脸上多了一丝笑容,点头道:“你这般懂事,朕也高兴!” 就这样,两人谈话之间,可谓是父慈子孝、一片祥和。 只不过,德庆皇帝的天性多疑,随着朱和坚的逐步走向幕前,他对待朱和坚的心态也逐渐发生了变化,如今虽然是相信了朱和坚的这般说辞,但依然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一颗怀疑种子,经过了又一次的浇水施肥之后,已经有了发芽的苗头。 * 赵俊臣也同样收到了济宁府的消息。 收到消息之后,赵俊臣的表情不喜不忧,扳倒沈常茂并不算什么大事,只是赵俊臣与周尚景的交易一部分而已。 坐在书房里,闭目沉思片刻之后,赵俊臣轻轻一笑,说道:“有些事情,如果不把它放在秤上,就只有四两重,但一旦是把它放在秤上,那就是重达千斤!现在就看沈常茂能不能承受住这千斤重担了!后续的发展,即使是我也推算不出,陛下的态度尤其是难以预测,只希望他会把目光转向周尚景,让我多一些喘息之机…… 唉!河套战事快些结束吧,唯有这场战事尘埃落定之后,我才能够放心大胆的争取谈判钦差的任务、离开京城前往宣府军镇与建州女真谈判,也避开今后一段时间的麻烦……” 喃喃自语之间,赵俊臣抬头看向自己面前的幕僚牛辅德,吩咐道:“你亲自去周府一趟,就说周阁老他吩咐我的事情,我已经办成了,后续的事情就需要周阁老多出些力气了。” * 以周尚景的情报渠道,自然是不需要赵俊臣特意通报消息。 收到消息之后,周尚景也同样是不喜不忧的样子。 只是对付一个沈常茂而已,不值得周尚景太过激动。 实际上,收到了济宁府的消息之后,周尚景的脑海中从头到尾就没有出现过沈常茂的名字,心里更多是考虑着七皇子朱和坚的事情。 “所有人都以为老夫这一次是想要对付沈常茂、夺回首辅之位,就算是陛下与赵俊臣这一大一小两只狐狸,也都被骗了……老夫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七皇子朱和坚!赵俊臣说七皇子另有真面目,但只是他的一面之词罢了,老夫心中有所怀疑,但也不能确定,所以老夫必须要亲自出手考校七皇子一番,秤一秤他的斤两、探一探他的心性! 此前,朱和坚与沈常茂已是暗中联手!老夫这一次扳倒沈常茂,就是想要试探朱和坚的反应,让他面临一个选择、也必须要做出选择!这只是最开始,老夫今后还让他面临不同的情况,做出不同的选择!最终,根据他的不同选择,老夫也就可以推断出他的真实秉性了…… 一旦是确定了他的真实秉性之后,这夺嫡争储之事,老夫说不得也只能亲自下场参与了!朱和堉、朱和坚……唉,挑来选去,难道只有这两个吗?” 想到这里,周尚景的眉头微皱,脸上的皱痕也更深了。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18章.河套战事的结束. …… …… 到了第二天的早朝之上,随着一声“有事早奏、无事下朝”,马上就有官员提到了漕船走私案的事情,一切证据皆是指向了当朝首辅沈常茂。 接下来,沈常茂的倒台可谓是直接、迅速、干脆利落。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被沈常茂寄以厚望的盟友七皇子朱和坚,这一次不仅没有伸手拉沈常茂一把,反而是提前掏空了沈常茂的家底,德庆皇帝见到沈常茂已经失去利用价值之后,也压根不会护着他。 最重要的是,沈常茂担任内阁首辅这段时间以来,他的政绩、能力、风评等等实在是一言难尽,那些清流与中立官员也不会为他说话求情。 这样一来,沈常茂就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当“周党”与“赵党”官员联合起来出手发难、群起弹劾之际,沈常茂自然是毫无抵抗之力。 德庆皇帝还是老一套的手段,完全没有阻止百官们的纷纷攻讦,也任由沈常茂的威望扫地,但他并没有直接罢免沈常茂,只是暗示沈常茂应该主动请辞。 当然,等到沈常茂主动请辞之后,迎接他的结局究竟是平安无事的告老还乡,还是毫无体面的抄家入狱,就要看沈常茂是否“懂事”了。 与此同时,也因为沈常茂的事情,百官们并没有太过于追究赵俊臣与李成儒违背朝廷规矩、私自挪用漕银的事情,最终只是被德庆皇帝开口训斥了几句,表示下不为例,这件事情就算是揭过去了。 事实证明,亲眼见证了温观良、黄有容的倒台经过之后,沈常茂很是“懂事”,这场朝会结束之后就直接返回了府邸,筹集了手里的所有存银,又迅速变卖了一部分田宅,当天晚上就拱手把自己的大部分家资献给了德庆皇帝,也顺便向德庆皇帝递交了自己的辞呈。 这一次,赵俊臣并没有参与其中,所以他也不清楚沈常茂究竟献给了德庆皇帝多少银子,但应该是数目不小,所以德庆皇帝很痛快就准许了沈常茂的告老还乡。 这件事情,至始至终都没有出现任何意外,从周尚景盯上沈常茂那一刻开始,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唯一让人们感到意外的情况,就是沈常茂的失态了。 据说,德庆皇帝“恩准”了沈常茂的辞呈之后,沈常茂就跌跌撞撞的离开了皇宫,因为神思不属的缘故,还在午门之外狠狠摔了一跤,摔倒之后并没有直接站起来,反倒是当场嚎啕大哭起来,引来了周围人的纷纷瞩目。 相较于沈常茂平日里的严肃冷厉,这般当众哭嚎的表现可谓是极为失态了,完全没有前任首辅的体面,让百官们好生看了一场笑话,说是传为笑柄也不为过。 不过,赵俊臣却是可以体会到沈常茂的心情,他早就看清楚了沈常茂过往的冷厉强硬只是一种色厉内荏的伪装,这次又经历了众叛亲离、落井下石的惨况,还被德庆皇帝拿走了大半辈子的积蓄家资,身心受创、情绪失控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所以,听闻了沈常茂的惨状之后,赵俊臣并没有太多的嘲笑之意,反倒是心中暗生警惕——温观良、黄有容、沈常茂,这一个个的鲜活例子皆是表明,德庆皇帝是一个心性凉薄、翻脸无情的皇帝,想要从他的手里全身而退、得到一个善终实在是太难了,也难怪周尚景当初为了自己可以顺顺利利的告老还乡,会是那般的耗费苦心了。 从这方面而言,周尚景是值得敬佩的,他明明已经成功化解了德庆皇帝的忌惮,让德庆皇帝的注意力转移到了赵俊臣的身上,但当他发现了江山社稷存在隐患之后,依然是义无反顾的高调返回了庙堂核心之处,哪怕是引起了德庆皇帝再一次的心生猜忌也是在所不惜。 当然,周尚景的心机手段太过高明,在他揭开谜底之前,极少有人可以猜到他的真实想法,这般表现或许也只是他的伪装,实际上另有所图也说不定——但他的这般做法确实是做出了牺牲、承担了风险。 又到了第三天的早朝之上,德庆皇帝先是向百官们宣布了沈常茂主动请辞的事情,然后就不情不愿的把周尚景再次任命为内阁首辅。 很显然,德庆皇帝并不想让周尚景再次成为内阁首辅,因为这意味着他的前功尽弃,但梁辅臣如今还留在陕甘三边主持军政;王保仁则是坐镇南直隶主持南京六部的整顿;程远道一向是只懂得夸夸其谈、难堪重任;赵俊臣的年纪太轻、资历太浅、威胁更大;李和又向来是与周尚景穿着同一条裤子…… 所以,数来数去,德庆皇帝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让周尚景重返当朝首辅之位了。 不得不说,周尚景的威望与手段,确实是发挥了中流砥柱的作用,当他再次成为内阁首辅之后,庙堂中枢持续了半年有余的纷纷乱象,很快就渐渐趋于稳定了,各大衙门完全没有因为内阁首辅的人选更迭而发生任何混乱,就好似周尚景至始至终都是内阁首辅一般。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庙堂里的一切皆是顺利无事,相关衙门收到了河工银子之后,疏通漕运的工事也是进展很快,南方各省的漕船很快就可以抵达京城,朝廷的一场危机也是化于无形。 就在这般平静的局势之下,花马池营再次传来了消息。 * 这一天的傍晚时分,当赵俊臣结束了自己在文渊阁的公务、返回赵府之后,却是见到了一个熟人正在赵府之中恭候着自己。 这个人,乃是固原总兵方振山的私兵首领宋柏,他带来了方振山的一封密信。 书房里见到宋柏之后,赵俊臣就知道,必然是河套战事发生了某种变故,只是还不清楚这般变故究竟是好是坏。 河套战事的成败关系到赵俊臣的许多计划,赵俊臣的心情难免是略有忐忑,但他并没有急切询问详情,而是表情平静的拆开了方振山的密信、认真读着。 阅读之际,赵俊臣先是表情逐渐变得凝重、眉头也是越皱越紧,但很快就舒展了眉头,似乎是暗暗松了一口气,最后则是一副似笑非笑的嘲讽模样。 “德庆皇帝太过于心急了,梁辅臣也太过于愚忠了,险些坏了大事,幸好是结局还算不错……尤其是关武元这一头站在风口上的肥猪,这一次竟是越飞越高了,时也运也,又让他落到了最大的好处……” * 时间返回到了五天之前。 德庆皇帝瞒着朝廷百官,向花马池营传去了一道密旨,催促梁辅臣尽快结束河套战事,一定要赶在自己的寿辰之前,彻底收复河套地区。 对于德庆皇帝而言,若是能在自己的寿辰当天,当众宣布朝廷已经彻底收复河套的丰功伟绩,显然是一件极为光彩的事情。 当然,德庆皇帝也知道战场胜负不可急求的道理,但他就是按耐不住。 梁辅臣收到圣旨之后,实际上也是正合心意。 赵俊臣认为这场战事宜缓不宜急,那是因为他没有坐在梁辅臣的位置上,想法也有些太简单了。 这场战争发展到了现在,尤其是北疆各地冬至以后的天寒地冻、冷冽冰风,局面已是愈发艰难了。 这段时间以来,朝廷为了尽快收复河套地区,就征调了各路兵马赶往陕甘境内支援,总兵力高达二十余万,也就给陕甘三边造成了前所未有的负担与混乱。 各路大军混杂于一处,后勤补给、军纪管理、作战配合,等等等等都是让人头疼的事情——并不是所有人都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至少梁辅臣就做不到这一点。 因为北疆各地的气候愈发寒冷,军中出现了许多冻死冻伤的将士,极大的影响了士气; 各路军队为了争夺后勤物资,陆续发生了好几十起私斗,私下里劫掠百姓的事情也是屡禁不绝; 陕甘各地为了支援朝廷军队作战,早就耗尽了最后一点余力,渐渐也是不做回应了; 百姓们耽误了今年的秋种,明年的生活又没有着落,心中不满更是日益增涨。 这些问题,都是梁辅臣无法解决的。 简而言之,就是快要坚持不住了。 当然,蒙古右翼军队的情况并不比朝廷军队更好多少,河套境内经常可以见到冻毙于地的蒙古骑士与战马,也同样是到了极限。 可以说,双方军队都已是精疲力竭了,后续就要看两军将士谁可以咬牙坚持更久了,但梁辅臣很是了解明朝军队的状况,心中并没有太多信心。 而且,梁辅臣出于自身的考虑,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结束这场战事。 在赵俊臣离开陕甘三边之前,因为赵俊臣的暗中算计,梁辅臣的威望已是大为降低,陕甘各方对于梁辅臣也不大服气。 现如今,眼看着河套战事迟迟没有进展,所有人就会忍不住拿着赵俊臣与梁辅臣作比较,他们不会看到梁辅臣所面临的局面与赵俊臣当初完全不同,只会认为赵俊臣当初只是用了两个多月时间就全歼了蒙古联军,又为朝廷大军收复河套地区营造了大好局势,可谓是立竿见影、功勋卓著,但梁辅臣接手了这场战事之后,却是一直都没有太多建树,相较之下就认为梁辅臣的胆魄与能力远不如赵俊臣,这也就进一步影响了梁辅臣的威望。 若是这般状况持续下去,梁辅臣很快就要无法调动那些拥兵自重、骄横自大的将领们了。 所以,无论是从任何一方面考虑,梁辅臣都认为自己这个时候必须要主动出击、速战速决了,德庆皇帝的旨意也进一步坚定了他的这般想法——毕竟,赶在德庆皇帝的寿辰之前收复河套,也会成为他今后的政治资本。 坚定了这般想法之后,梁辅臣很快就召集了军中众位将领议事,表示他想要主动求战、速战速决的心思。 这个时候,陕甘三边的各位将领——譬如固原总兵方振山、禁军统领关武元、老将何漳等人,因为他们已经收到了赵俊臣的密信,也认可赵俊臣“宜缓不宜急”的作战思路,就纷纷表态反对,认为朝廷大军这个时候应该稳扎稳打、以防为主。 但另一边,各路援军的将领们却是纷纷表态支持了梁辅臣的想法,这些将领皆是来自于陕甘三边的附近军镇,也都是最近这段时间才抵达了战场之中,自然是不会受到赵俊臣的影响。 这些将领率兵支援河套战事,就是想要建功立业、牟取好处,眼看着河套战事迟迟没有进展,也不愿意一直苦挨北疆的凌冽寒风,自然是有些立功急切。 而且,这些将领也是信心满满,认为朝廷大军这一次主动出击、速战速决的胜算很高。 根据赵俊臣的建议,梁辅臣无条件释放了朝廷军队所俘获的那些蒙古右翼各部落的首领与贵族之后,除了鄂尔多斯部落的军队还是急切想要夺回河套地区、依然保持着战意之外,其余部落的军队皆是表现出了极为明显的敷衍与自保之意,也极少会与朝廷大军拼命。 所以,这些援军将领们就认为,只要是朝廷大军寻到了鄂尔多斯部落的剩余军队主力,并且是一举重创他们,蒙古右翼其余各部落的军队很快就会退兵离去,到时候朝廷就可以彻底收复河套了。 接下来,就是无止境的争吵与辩论,支持稳扎稳打的将领与支持速战速决的将领各执一词,谁也说服不了谁了。 然后,因为梁辅臣的强烈坚持,朝廷大军最终还是主动出击、寻敌决战了。 再然后,朝廷大军很快就迎来了一场惨败! 这是因为,就在朝廷大军出兵的第二天,河套地区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暴风雪! …… 下周一之前,虫子有事,更新也许会不稳定——只是也许,让大家有个心理准备。 但从下周一开始,更新会再次稳定。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19章.越飞越高的猪. …… …… 朝廷大军遭遇了一场溃败。 而且是败的不明不白。 梁辅臣集合了十四万大军,分为左、中、右三路,雄赳赳、气昂昂的出征草原深处,想要寻到鄂尔多斯部落的主力军队、一举歼之。 然后,还不等朝廷大军寻到敌人,一场毫无预兆的暴风雪降临了! 一时间,天昏地暗、人仰马翻,朝廷军队很快就陷入了分崩离析、群龙无首的局面! 梁辅臣的诸多布置皆是失去了作用,所有情况也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与无序——将士寻不到将官、将官无法指挥士兵、成建制的军队迷失了方向、无数的兵丁被埋葬在风雪之中! 还未开战,朝廷大军就已经损失惨重! 客观而言,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只能说明梁辅臣的运气太差了,并不能算是梁辅臣的责任。 但接下来的一幕,梁辅臣就必须要负责了。 那就是——梁辅臣忽视了鄂尔多斯部落急切想要夺回河套平原的决心与疯狂! 按理说,遇到这般大规模的暴风雪,蒙古军队自保还来不及,是绝无可能主动出击的,但鄂尔多斯部落却是很清楚,这是他们夺回河套平原的唯一机会,必须要冒险一搏,再大的损失也要承受! 与此同时,也不知道鄂尔多斯部落究竟是许诺了怎样的好处,蒙古右翼各部落也纷纷是担着风险出兵协助了。 这场暴风雪稍稍停歇之后,梁辅臣就急不可耐的想要把朝廷大军再次组织聚拢起来,却是忽略了最基本的防范,蒙古骑兵则是趁机长驱直入、突袭了朝廷大军的中路! 接下来,就是一场亡命的奔逃、一场赶羊式的追杀、一场前所未有的溃败! 梁辅臣好不容易重新聚拢了二万余兵马,在溃败之中很快就折损大半,只剩下了八九千人,而且绝大多数人都失去了兵器、战马、以及战意! 若是这般情况持续下去,不仅是朝廷大军要被蒙古骑兵一举全歼,梁辅臣也要死在战场之上。 但幸好,这世上还有“否极泰来”的说法, 这一天,梁辅臣遭遇了一辈子的最大厄运之后,他的运气总算是没有一坏到底! 眼看着蒙古骑兵越追越近,麾下军队已是毫无抵抗之力,梁辅臣不由是扬天大呼“天亡我梁辅臣”的时候,他的救星出现了。 这个救星不是别人,正是误打误撞“埋伏”在战场不远处的关武元! * 关武元的全身都是缺点,自私、贪婪、怯弱、无能、装腔作势。 但他终究还有一个优点,那就是听话——主要是听赵俊臣的话! 关武元收到了赵俊臣的密信之后,就对赵俊臣的判断深信不疑,认为朝廷大军这个时候绝不能主动出击,否则就是自寻死路! 所以,当梁辅臣提议要速战速决、主动出击的时候,关武元顿时就被吓破了胆子,连忙是站出来表示坚决反对,甚至是不惜与梁辅臣撕破脸当众争辩、就算是直接毁掉了两人合作的蜜月期也是在所不惜。 但最终,关武元还是无法阻止梁辅臣的一意孤行,朝廷大军还是主动出击了。 这个时候,关武元又提议自己要留守大营、坐镇后方,反正就是死活不敢出战,但他身为“当世名将”、“陕甘之战的首功将领之一”,眼下正是威望最高、风头最盛的时候,梁辅臣又岂能让他大材小用的留守大后方? 于是,关武元还是领兵出征了,成为了后路军队的主将。 听到梁辅臣的任命之后,关武元险些是当场哭出来。 不过,关武元还有另一个优点,那就是善于抱大腿,抱大腿的时候也可以放下身段,完全不要脸皮。 当他发现自己必须要出征之后,马上就再次重用了张成勋——他深知张成勋的兵法与胆略皆要远高于自己,他从前的赫赫战功也全是依仗着张成勋的出力,所以也就顾不得自己与张成勋的矛盾与冲突了,只希望张成勋可以再拉自己一把。 张成勋也是一个识大体的人物,他很清楚自己身上已经有了赵俊臣的烙印,今后必然要遭到朝廷的暗中打压,短时间内很难是升到高位,反倒是关武元这个银样蜡枪头很快就要步步高升,会成为赵俊臣计划之中的重要一环,这个时候必须要保下他才行。 所以,在关武元的主动讨好、刻意缓和关系之下,张成勋最终还是返回了关武元的身边,再次成为了关武元的副将。 到了第二天,朝廷大军出征之际,关武元可谓是百般不情愿,想方设法的拖延行军速度,很快就遭到了梁辅臣的严厉训斥。 这个时候,梁辅臣已经开始怀疑关武元的真才实学了。 但对于关武元而言,露怯不要紧、挨训也不要紧,最要紧的是保住自己的小命,所以他依然是坚定不移的屡屡拖延行军速度,只想着要给自己留下一条后路、一旦是见到风头不对就会率先逃命。 也正因为这般情况,关武元的麾下军队很快就落到了朝廷大军的最后方,与梁辅臣的中路大军相隔足有三十余里的距离。 若不是这场暴风雪的突然出现,梁辅臣这个时候已经要临阵换将、以军法处置关武元了。 但现实就是如此,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混乱无序之中也总有像是关武元这样依靠时运脱颖而出的绣花枕头。 关武元的麾下军队与朝廷主力大军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却也让他及时发现了暴风雪的出现,恰巧周围还有一处矮山,就利用地形躲过了风雪之势最为猛烈的阶段。 于是,当朝廷大军在大自然的威势之下陷入了分崩离析之际,关武元的麾下军队竟是奇迹般保持了完整建制。 好不容易等到这场暴风雪稍稍停歇,眼看到朝廷大军主力的混乱,关武元正想要领兵赶去支援,但很快就收到了蒙古骑兵长驱直入、朝廷大军已经彻底溃败的消息,于是关武元马上就缩了回去,依然是留在矮山后面观察战局的发展。 事实上,若不是张成勋的极力劝谏,关武元这个时候已经策马狂奔、逃向陕甘了。 再然后,梁辅臣奔逃之际好巧不巧竟是逃向了关武元的隐藏位置,让关武元愈发是惊慌失措。 就在关武元再一次的暗诵经文、求神拜佛之际,拥有真才实学的张成勋则是及时发现了战场良机! 别看蒙古骑兵追杀之际好似是占尽了上风、梁辅臣的麾下军队也是毫无还手之力,但实际上,两军实力并没有太大差距。 蒙古骑兵顶着这场暴风雪发动了突袭,这个时候也同样是折损不轻,并没有多少兵力优势,也早就耗尽了人马体力,只是凭借着一股夺回家园的渴望在咬牙坚持着,只是因为朝廷军队已是彻底崩溃、无法组织反击罢了,否则的话两军胜负还是五五之数。 这个时候,若是关武元的麾下军队可以兵分两路,一路截断蒙古骑兵的后路,另一路则是稍稍阻碍一下蒙古骑兵的追击、让梁辅臣可以重新组织军队反击的话,就很有可能出现一场反败为胜的大逆转。 尤其是,追杀梁辅臣的蒙古骑兵之中,还可以看到鄂尔多斯部落的王旗,显然是里面有一条大鱼! 想到这里,张成勋马上就采取了行动,安排分兵、寻找战机、布置战术,对于张成勋而言这些事情都不算是太大的难事,仅有的困难就是设法争取到关武元的支持。 关武元一心只想要躲着蒙古骑兵,这个时候自然是万般不愿意冒险出战,但张成勋并不愿意耽误时间,却是干脆利落的架空了关武元,然后就假借关武元的名义颁布了军令。 然后,就像是张成勋的布置一般,关武元的麾下军队分为两路,先是拖延了蒙古骑兵的追击,然后又截断了蒙古骑兵的后路,梁辅臣一向是意志坚定、雷厉风行,见到这一幕之后顿时是大喜过望,当机立断的重整队伍、发动反击。 另一边,蒙古骑兵的军队原本就不占有兵力优势,这个时候也早就是强弩之末,眼看到敌方有了援军出现,还被截断了后路,战意士气也是大为受挫。 于是,战局反转了! *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这场战事终于是尘埃落定。 不久前还是耀武扬威、气势汹汹的蒙古追兵,这个时候已经被歼灭了大半,只有少数人马得以逃脱。 然而,朝廷军队也是损失惨重,仅仅是梁辅臣的中路大军,就死伤了上万兵马,还有数千兵马在暴风雪之中失去了联络与踪迹,也不知是死是活。 要知道,梁辅臣麾下的中路大军,可谓是集中了陕甘三边的所有精锐,全部都是百战老兵,尤其是还包括了“卫国军”——也就是曾经的“戚斌新军”——这支精锐可是梁辅臣与戚斌生前的心血所系! 清点了伤亡数字之后,梁辅臣遭受了极大的打击,顾不得当朝阁老的威严,一张老脸上也是泪流满面,抓着刚刚赶到这里查探情况的关武元的胳膊,泣声道:“悔不当初啊!老夫昨日没有听从关将军的良言,所以才有了今日的惨重伤亡!陕甘三边的精锐兵力,这一役竟是折损大半!老夫今后还有何面目去见陕甘各地的父老乡亲?明明是大好的局面,只需稳扎稳打就能完胜,就因为老夫的急功近利,偏生要冒险一搏,竟是落得如今这般惨状……老夫有愧!老夫有愧啊!” 见到梁辅臣老泪纵横的泣声自责,关武元当即就想要大声问一句“你现在知道自责了?我早就说过了不可冒险出动出击,赵大人的话还能有假?” 不过,关武元终究还记得眼前之人乃是当朝阁老、皇帝近臣,不可轻易得罪,于是只是缓缓说道:“唉!本将当初之所以是反对我军主动出击,就是担心河套的气候恶劣多变,但这件事也怪不得阁老,只能怪老天不作美,若不是因为这场暴风雪,我军也未必会有今日的惨重损失!但无论如何,只要是梁阁老无恙就好,今后还有机会……今日之战,固然是一场惨胜,但终究还是胜了!” 梁辅臣惨笑道:“陕甘境内的精锐之师损伤惨重,战意士气也是毁于一旦,这般情况下就算是有十个百个老夫又能如何?只可笑,老夫此前见到关将军故意拖延后军速度,还误以为关将军你盛名难副、怯战无能,如今才明白这是关将军的未雨绸缪、以策万全!这一次,也全亏了关将军才挽回了局面! 今日收兵回营之后,老夫就会向朝廷与陛下请罪,同时也为关将军请功,然后就把军务之事尽数交给关将军,老夫今后再也不敢插手战事决策了,若是陛下往后还愿意留着老夫,老夫就协助关将军处理一下后勤杂务,但所有作战指挥之事就全凭关将军做主了,还望关将军千万不要推辞,如今这个时候,也唯有关将军才能担此重任……” 显然,这一天的惨重教训,让梁辅臣饱受打击,生出了退居幕后的想法。 听到梁辅臣的说法,关武元却是有些犹豫,独掌军权固然是一件好事,但他不确定自己是否应该接手这个烂摊子。 经过这场战事之后,朝廷大军损失惨重,未必还有稳定战局、收复河套的能力。 所以,关武元迟疑之间,却是迟迟没有答应。 就在关武元犹豫之际,一名“卫国军”的青年军官提着一颗蒙古人的首级快步走来。 这名青年军官不是别人,正是赵俊臣的远房堂兄赵贺。 赵贺被赵俊臣安插进入“卫国军”之后,就改姓为李贺,又经过了赵俊臣的诸般手段之后,如今已经赢得了“卫国军”全体将士的拥护、成为了“卫国军”之中最有威望的后起之秀,这段时间以来也是深得梁辅臣的重用与信任。 今天这场战事,有“力挽狂澜”表现的关武元无疑是收获最大之人,但除了关武元之外,就要以李贺的收益最大。 他首先是在蒙古骑兵的追杀之下保住了梁辅臣的性命,反击之际的表现也是可圈可点,所以也就愈发被梁辅臣所信任与重视了。 最重要的是,李贺的军中威望早就已经足够了,只是受限于年纪太轻、资历太浅、经验太少,所以才没有成为“卫国军”的主将,但经过了今天这场战事之后,“卫国军”之中那些资历更高、经验更多、年纪更大的军官们已是死伤大半,这就意味着李贺全面接掌“卫国军”的诸般阻碍已经不复存在,很快就会成为“卫国军”的主将了。 这也就意味着,明朝最为精锐的军队很快就会落到赵俊臣的手里。 此时,李贺提着一颗首级走到梁辅臣的面前之后,却是忍不住面现喜色,大声恭贺道“恭喜梁阁老!贺喜梁阁老!这一役,我军不仅是大获全胜,卑职刚才打扫战场的时候,更还发现了鄂尔多斯部落的现任头领齐格木的尸身! 前些日子,我军攻破鞑子王帐之后,就已是俘获了鄂尔多斯部落的上一任首领乞颜,只是逃走了他的儿子齐格木,现如今齐格木同样死于我军之手,鄂尔多斯部落已是元气大伤、群龙无首,蒙古右翼各部落也就没有了出兵相助的理由,必然是很快就会退兵,距离朝廷彻底收复河套,已是指日可待了!” 说话间,李贺就提起了手里的首级,用更大的声音说道:“梁阁老,这就是齐格木的首级!” 听到李贺的禀报之后,梁辅臣的表情变幻极快,也很是有趣。 他首先是不由一愣,老脸上还残留着刚才的悲痛之色,然后就变成了不可置信的模样,最终则是满面的狂喜与快意。 梁辅臣认真打量了李贺手上的首级片刻之后,扬声大笑道:“好!好!太好了!杀掉了齐格木,鄂尔多斯部落很快就会分崩离析,蒙古各部也会纷纷退兵,这场战事很快就要结束了!哈哈!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 另一边,关武元听到这般喜讯之后也是面现喜色,同时还眼巴巴的看着梁辅臣,希望梁辅臣还记得他刚才的承诺。 梁辅臣刚才要把河套战事全盘托付给关武元,关武元并没有马上答应,就是担心后续战事的胜算不大,自己很可能要担负责任。 但如今,随着齐格木战死之后,朝廷收复河套的战事已是胜算大涨、板上钉钉,余下的事情也就是清扫一下鄂尔多斯部落的游兵散勇罢了,最多只需要半个月时间,朝廷大军就可以彻底掌控河套地区。 这样一来,关武元当然是改变了主意,迫不及待的想要梁辅臣实现承诺,让自己独掌军权、收获一场泼天大功。 然而,或许是心情太高兴的缘故,梁辅臣就好似已经忘记了自己的此前承诺,只是连声赞叹“老天有眼”,并且是派出了大量骑兵联络周围的友军、传报齐格木伏诛的喜讯。 接下来,梁辅臣又高调表示自己要为全体将士请功,顺便还给今天这场战事定下了基调——这不是一场惨胜,而是一场大捷! 诛杀了敌军首领,一举奠定了今后的胜局,这不是一场大捷又是什么? 只要是达成了这般目标,梁辅臣就没有愧对德庆皇帝的重用,依然还是战功赫赫的国之柱石,他的那些失误就是无关紧要的瑕疵,他的政治生命也会得以延续……至于将士们的惨重伤亡,那只是一串微不足道的数字罢了,也是“必须要付出的代价”,除了死伤将士的家属,并没有多少人会真正在意。 梁辅臣刚才的悲痛与自责,固然不是作假,他对于死伤将士也确实是心存愧疚,但这种愧疚并不会存在太久,更不会让他主动断送自己的政治生涯。 梁辅臣沉浮宦海多年,虽然还称不上是一位阴谋家,也留有一些道德底线,但依然是懂得趋利避害的道理。 这般时候,什么上奏请罪、什么让权于贤,都不存在的。 所以,再是损伤惨重,这依然是一场大捷!毫无疑问的大捷!是他梁辅臣英明指挥下的大捷! 所以,他也就忘记了自己不久前的承诺,要踏着将士们的累累尸骨,拿下属于自己的功绩与荣耀! 所以,没有捡到好处的关武元,也是大为失望、几夜未眠,只恨自己当初的犹豫与胆怯。 …… 最近有大风,基层都要防火护林,让大家久等了,今天开始恢复更新。 另,虫子确实是不擅长描写战争,也不愿意花费太多篇幅描写支线剧情,所以这一章的内容是过渡式的。 昨天写了八千字,发现详细描述战争的话就会迟迟无法结束这段情节,所以就全删了重写,也就是今天这一章!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20章.与此同时. …… …… 就在赵俊臣收到方振山密信之后没过多久,德庆皇帝也收到了梁辅臣送来的捷报。 这份捷报之中,梁辅臣自然是避重就轻,重点描述了朝廷大军当时所遇到的重重困难、将士们的忠君爱国之心、以及最终的辉煌胜利,但对于陕甘境内精锐将士的惨重损伤却是一笔带过,只会让人觉得这般情况下再是如何严重的死伤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当然,梁辅臣对于自己的指挥失误之事,更是一字未提。 不过,梁辅臣终究还是一个知恩图报的厚道人,并没有隐瞒关武元“力挽狂澜”的关键表现,在这份捷报之中用了许多篇幅为关武元邀功请赏。 见到这样一份极为亮眼的捷报,德庆皇帝自然是大喜过望。 “好!太好了!梁辅臣果然没有辜负朕的看重与寄望!这种情况下,果然还是要重用朕的亲信老臣才行!如今鄂尔多斯部落的可汗已是枭首,主力军队也是元气大伤,河套平原想来很快就可以彻底收复了! 哈哈!朕是天子!上苍果然是庇护着朕!这样一来,功臣们也正好是可以赶在朕的寿辰之前抵达京城!到时候,朕就要在朕的寿辰当天,率领文武百官前往天坛祭天,向列祖列宗与天下百姓宣示朕的丰功伟绩! 若是建州女真的请降之事,也能够赶在那一天之前尘埃落定,就更加完美了!拥有了这两项功绩,也不知道百年后的史书工笔会如何描述朕的英明神武! 恩,必须要催一催内阁了,建州女真的请降是大事,总不能瞻前顾后一直拖延着,一些小恩小惠给就给了!赵俊臣不是想要亲自前去与建州女真谈判吗?等到建州女真同意谈判之后,朕就准了他,这方面的事情还是可以信任他的!” 想到这里,德庆皇帝愈发是兴奋起来,心中暗暗算计着自己在明朝历代帝王之中的评价位置,只觉得自己虽然是不如明太祖、明成祖等人,但也算是排名靠前的英明帝王了,必然能在史书之中留下浓墨一笔! 等到德庆皇帝好不容易按耐下了心中的兴奋,就再一次认真审阅了梁辅臣的捷报,表情也是愈发满意了。 这是因为,德庆皇帝发现,在这场大捷之中有重立功表现的文武官员,不再是赵俊臣当初所重用的何漳、方振山、张成勋等人,反倒是与赵俊臣关系不算好的梁辅臣、关武元、李贺等人纷纷发挥了关键表现。 在德庆皇帝眼里,这些人都是可以信任的“自己人”,有了机会就要着重提拔。 相较而言,赵俊臣所重用的那些文武官员,就必须要提防一二,即使是有了耀眼表现,也必须要明升暗贬、夺去实权才行。 尤其是梁辅臣花费了大量篇幅重点请功的关武元,也再一次得到了德庆皇帝的关注与重视。 关武元原本就是“帝党”出身的兵部尚书王寿所推荐的将领,在禁军支援陕甘三边的时候主动请缨,与那些避之不及的禁军将领相比简直就是鹤立鸡群;这段时间以来,不论是陕甘战事还是河套战事,都发挥了中流砥柱的作用,也得到了梁辅臣的信任与力荐,能力方面必然不会有假,反倒是赵俊臣当初请功之际曾是有意无意的打压了他,这在德庆皇帝的眼中却是一个加分项。 这些情况结合在一起,关武元的形象在德庆皇帝眼中也就渐渐饱满了起来——这是一个有忠心、有担当、有能力、英武不凡的当世名将,听说还是武圣后人,有很强的政治意义,简直就是完美! 想到这里,德庆皇帝不由是轻轻点头,微笑自语道:“趁着这次机会,要给梁辅臣赏个爵位,让他再多些威望,这样才能让他在内阁之中抗衡周尚景的影响力。恩,还有这个关武元,简直就是朕的李靖与徐达啊!等他返京受封之际,朕必须要重赏于他!原本是想让他担任京营大都督之职务,如今看来还是稍稍轻了些,也要再赏他一个爵位才行!” 明朝禁军分为京营与亲军都护府两部分,其中京营负责京城中枢的守备任务,而亲军都护府则是负责守卫皇宫与护驾皇帝的任务,明朝禁军二十六卫皆是受到这两个衙门的辖制,这两个衙门的大都督可以说是明朝实权将领的巅峰了。 德庆皇帝如今竟是认为关武元担任京营大都督都嫌轻了,显然是极为欣赏关武元的表现,已经把关武元视为自己的亲信、“帝党”核心成员之一了。 想要成为“帝党”成员,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并不是只需要愚忠于德庆皇帝就够了,还需要德庆皇帝主动接纳才行。。 在庙堂之中,与“周党”、“赵党”的强烈存在感不同,“帝党”一向是不显山不露水,似乎是人数极少、也不会轻易出头表态,与德庆皇帝在庙堂里一言九鼎的局面并不相配。 这是因为,德庆皇帝心中很清楚,自己身为皇帝原本就与官员们隔着一层,并不适合招纳太多心腹,也不适合亲自下场与权臣们争锋,所以德庆皇帝极少会把朝廷官员视为心腹,哪怕是赵俊臣当初最得宠信的时候,也算不得是“帝党”成员。 最重要的是,若是“帝党”成员太多的话,就经常会有“帝党”官员犯事犯错,一旦是“帝党”成员犯了事情就必须要设法庇护他们,这样就会影响德庆皇帝的公正性与威望。 实际上,“帝党”的人数并不算少,势力也极为庞大,但“帝党”成员并没有分布在中枢与地方的各大衙门之中,但在锦衣卫、禁军、京城附近的几处军镇之中,却是处处都能看到德庆皇帝的真正心腹,这些位置不仅是至关紧要,关键时刻能够帮着德庆皇帝鼎定大局,做事之际也不容易出错,不必德庆皇帝操心太多。 现如今,德庆皇帝却已经在“帝党”的核心圈子之中为关武元预留了一个位置。 想清楚了梁辅臣与关武元等人的安排之后,德庆皇帝的心情也是愈发轻松,开口传旨道:“派人快马赶去花马池营,向梁辅臣传去朕的嘉奖旨意,就说朕很是欣慰他的这场大捷,让他要再接再厉、尽快扫平河套地区的蒙古鞑子,然后一定要赶在朕的寿辰之前率领所有文武功臣赶回京城,朕到时候会重赏他们……恩,大概就是这个意思,让翰林们稍稍修饰一下文字就好…… 另外,再派人去赵俊臣的府上传朕的口谕,就说朕打算任命他为钦差大臣、负责与建州女真的谈判,让他这几日稍稍准备一下,等到建州女真那边回信之后就即刻动身,务必要赶在朕的寿辰之前促成建州女真的请降……对了,赵俊臣的身体不大好,这段时间也是寒风凛冽,怕是他扛不住,从內库中挑选一件上好的貂皮大氅,再寻上几根上佳的补药,全部送到赵府,就说是朕特意赐给他的。” “老奴遵旨!” 大太监张德听到德庆皇帝的吩咐之后,却是连忙领旨答应,又想着赵俊臣如今风头正盛,就打算亲自出面完成德庆皇帝所交代的任务。 * 这天傍晚,赵俊臣就收到了德庆皇帝的口谕与赏赐。 赵俊臣态度恭敬的领了旨意与赏赐之后,又拉着大太监张德聊了一段时间,顺便是打探了德庆皇帝的态度。 张德有心与赵俊臣拉近关系,也觉得今天御书房的事情不算是太大的机密,就向赵俊臣透漏了德庆皇帝收到捷报之后的种种表现,尤其是德庆皇帝的自言自语、以及传往花马池营的旨意。 送走了张德之后,赵俊臣回想着张德所透漏的情报,不由是摇头失笑。 “德庆皇帝竟然是把关武元视为是自己的李靖与徐达,就不谈他的眼光如何了,这明显是把自己看作是唐太宗与明太祖了……未免是太过于狂妄自满了吧?不过,只要是关武元能够成为德庆皇帝的心腹,我的目标也就达到了! 德庆皇帝这一次要把所有文武功臣召回京城,那些与我亲近的官员们必然要被暗中打压,到时候我也必须要为他们谋划一番,绝不能让他们太受委屈,否则今后就没人愿意追随于我了,这件事只怕是有些麻烦,主要是不知道德庆皇帝的安排为何,难以预防…… 还有,德庆皇帝这一次的厚赏,从某种程度上来看也算是一种贿赂了,就是想让我尽快完成与建州女真的谈判,哪怕是多做让步也是在所不惜,就是为了让他在寿辰当天可以风风光光的祭天祭祖……这件事同样是有些难办,我不想做出太多让步,又不能违背了德庆皇帝的心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暗思之际,赵俊臣已是返回了赵府正堂。 在赵府正堂之中,崔倩雪、方茹、张玉儿三女皆是正在等他,崔倩雪已经布置好了晚膳,依然都是她亲手下厨羹制的菜肴,摆满了整整一桌子。 崔倩雪是一个识大体的女子,满桌的菜肴大部分都是赵俊臣爱吃的,比如东坡肉、狮子头等等,但也有好几道菜肴是方茹喜爱吃的,比如笋丝、鱼汤等等。 显然,这是为了刻意照顾正在孕期的方茹。 得知了方茹怀孕的消息之后,崔倩雪与张玉儿的表现各有不同,张玉儿表面上不动声色,还连声向方茹道喜祝贺,但这几天晚上经常会主动去找赵俊臣求欢、床上也是刻意迎合;但崔倩雪的城府不深,收到消息之后表情很是僵硬,向方茹道贺之际也是语无伦次,任谁都能看出她的失落,但她这几天却依然是刻意关照着方茹与方茹的腹中孩儿,不仅是每餐都会询问方茹的喜好,有什么好东西也会专门给方茹留着。 此时,见到赵俊臣的出现之后,与方茹、张玉儿二女的表情如常不同,崔倩雪依然是面带失落,轻声问道:“听那老太监传来的旨意,老爷您又要出京了?陛下这也太不体谅人了,明知道如今已是渐入深冬,老爷您的身体也不好,眼看着就要到年关了,这个时候派老爷出京办事,实在是太难为人了。” 在方茹与张玉儿的心里,赵俊臣忙于“正事”是理所当然的,哪怕是牺牲了年关之际的家人团聚也是无关痛痒,但在崔倩雪的眼里,年关之际的家人团聚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赵俊臣笑着宽慰道:“我这次离京就是赶去宣府军镇一趟,距离并不算远,事情也不算多,来回也就半个月时间左右,并不会耽误年关时候的家人团聚……放心吧,我一定会及时赶回来的。”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崔倩雪的表情稍稍宽慰了一些,但依然是有些不放心,一会儿是担心赵俊臣的身体扛不住凌冽寒风,一会儿又担心赵俊臣与建州女真谈判之际的安危,却是连连叮嘱赵俊臣各种注意事项,恨不得亲自跟着赵俊臣。 眼看到崔倩雪说个不停,赵俊臣也是无奈苦笑、连连点头答应,还要不断的安抚崔倩雪的担心,旁边的张玉儿明眸一转,却是突然拿出了两份纸张,分别交给了赵俊臣与崔倩雪二人。 赵俊臣伸手接过纸张一看,却见到上面写着两份药方。 另一边,张玉儿浅笑着说道:“这是我为了崔姐姐特意从章神医与温神医那里求来的药方,需要男女双方分别服用,据说是可以助长房事兴致、增加怀孕生子的机会。” 听到张玉儿的这般说法,果然是很快就转移了崔倩雪的注意力,垂着螓首默念着药方内容,就好似想要把药方给背诵下来。 另一边,赵俊臣的表情微微一动,却是默默把这份药方收了起来。 在赵俊臣的眼中,这份药方说不定还会另有用处。 方茹抬头看了张玉儿一眼,眼神却是意味深长。 张玉儿向两位神医求来了这两份药方,表面上是为了崔倩雪,同时也是为了赵俊臣的宫中计划,但她肯定也给自己留了一份。 不过,这般情况下,方茹也不好拆穿张玉儿的小心思。 赵俊臣假装没有发现三女的各种小心思,只是再一次笑着保证道:“看时间,我离开京城应该就在这几天了,随着太子那边开始行动,南京六部的事情也很快就会发展到下一阶段,这段时间只怕是多事之秋,这个谈判钦差的任务也是我主动求来的,就是为了躲开这些是是非非,你们也要低调行事、切不要引人注目……不过,我一定会赶在年关之前返回京城,咱们一家人肯定会有一个团聚年,不必为我担心……” 说到“一家人”的时候,赵俊臣突然间又想到了许庆彦。 这个时候,许庆彦应该已经赶到福建了,却也没有机会赶在年关之前返回京城了。 赵俊臣早就习惯了许庆彦留在身边伺候,这段时间一直没有见到许庆彦,还颇是有些不适应。 “随着河套战事的逐渐尘埃落定,北边的各项计划也是进展顺利,就是不知道南边的情况如何了,也不清楚许庆彦与郑家的秘密接触是否顺利……” 暗思之际,赵俊臣不由是隐隐为许庆彦感到担心。 * 实际上,就在赵俊臣担心许庆彦的时候,许庆彦也正在经历着自己人生当中最大的折磨。 他跌落在海里了。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21章.许庆彦的灾难. …… …… 当初,许庆彦根据赵俊臣的吩咐,护送着李勋的妻儿族人一路乘船南下,经由黄河与京杭运河,很快就抵达了苏州。 李勋与安南伯郑家的关系,要比赵俊臣的预想之中更为密切,他们到了苏州之后,并没有经由陆路赶往福建,而是很快就联系到了一家看似不起眼的商行,就叫做郑家商行。 这家商行的幕后主人,自然是安南伯郑家,一向是负责郑家与内陆的走私生意。 李家族人表明了身份之后,这家商行很快就给他们安排了一艘船舰,却是直接乘船出海,也没有前往李勋的老家福建,而是一路畅通无阻的向着台湾而去。 所以,许庆彦抵达台湾的时间,要远远早于赵俊臣的推算。 只不过,许庆彦从苏州前往台湾的过程,却是不大光彩,甚至可以说是很丢人了。 * 郑家商行的主事人名叫郑明,乃是安南伯郑芝龙之孙,也是郑家目前掌权人郑成功的三子,年纪大约是三十余岁,看起来很是稳重干练,此人能够独当一面、负责郑家与内陆的走私事宜,显然是郑家的核心成员。 郑明见到李勋族人逃到自己这里之后,思及到李家与郑家的关系,心里也很是重视,就亲自动身护送。 另一边,许庆彦负责与安南伯郑家联系,乃是赵俊臣第一次让他独当一面、担当重任,许庆彦自然是心中极为重视,认为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漂漂亮亮的完成赵俊臣的交代。 根据许庆彦的“朴实”价值观——想要顺利完成赵俊臣与安南伯郑家的初次联系,就必须要让安南伯郑家的人重视自己才行;想要让安南伯郑家的人重视自己,就必须要让安南伯郑家的人认为自己是一个很厉害、很有能力的人物——简而言之,就是必须要吹牛才行! 而且,许庆彦近年来深受赵俊臣的熏陶,脑子里也多少有一些后世常识,比如说他很清楚“第一印象”的重要性,而他留给安南伯郑家的第一印象究竟是好是坏,很大程度上就要看郑明对他的印象了。 所以,自从许庆彦见到郑明之后,就不放过任何吹嘘的机会。 在许庆彦的描述之中,赵俊臣固然是手段通天、权倾朝野,拳打庙堂中枢的权臣、脚踢北疆草原的鞑子,朝野官商皆是俯首贴耳,就连周尚景也是退避三舍,朝廷这些年来的诸般政绩,也尽是出于赵俊臣的主持与推行。 至于他许庆彦,作为赵俊臣的心腹伴当,那自然也同样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赵俊臣的许多计划,都是由他许庆彦负责完善与推行;赵俊臣的诸般机密,也全是由他许庆彦负责执行与维持;赵俊臣的庞大商业帝国,就是在他许庆彦手里渐渐扩张到了今日规模;赵俊臣在陕甘三边大战蒙古联军的时候,他许庆彦那也是一马当先、冲锋在前,边军将士们对于他的武勇与韬略,皆是钦佩至极、五体投地…… 简而言之,他许庆彦就是赵俊臣麾下的首席幕僚、最佳助力、以及最强武将……若是没有了他许庆彦,赵俊臣的诸般成就只怕也要打个折扣。 若说赵俊臣的权势与能力在许庆彦的吹嘘之中足足是膨胀了三五倍之多的话,那么许庆彦吹嘘自己的时候,就更加是信口开河、无边无际了。 * 这一天,当郑家船舰抵达了台湾的东边海域之际,许庆彦与郑明二人正站在舰首位置聊天。 主要是许庆彦负责吹牛,可谓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郑明只是安静倾听,也会时不时的点头赞叹几句,愈发是助长了许庆彦的吹牛兴致。 别说,许庆彦这些年跟随赵俊臣跑南跑北、历经风波,心里面确实是拥有许多为外人所不知的机密见闻,而且他口才极佳,也很懂得讲故事的关窍,颇是有些说书人的天赋,这些故事从他嘴里讲诉出来也很是生动引人。 赵俊臣一直想要把“评书人行会”交给他来负责,从某方面而言也算是人尽其用了。 这一次,许庆彦向郑明讲诉了陕甘三边小川河之战的“真相”。 “……三公子你可不知道,当时的战场局势是何等的危急!在我家赵阁老的布置之下,朝廷大军分别埋伏在小川河的南北两岸,就想要等着蒙古联军渡河的时候前后夹击,这样就能迎来一场大胜!谁曾想,这般看似是稳胜无败的布置,竟是出现了变数!赵阁老他指挥着南岸大军攻打蒙古联军的时候,埋伏在北岸的分兵竟是迟迟无法支援,后来才知道北岸那边也出现了一支蒙古联军的分兵,拖住了北岸军队的步伐…… 这样一来,就只能由南岸伏兵单独与蒙古联军的主力作战,兵力不占优势、计划也出现了变数,很快就落于劣势,将士们也是死伤惨重,说不定就有全军覆灭的危险!到了那个时候,就要全盘皆输了! 危机之下,我家赵阁老却是临危不惧、担当果断,命人执起了主帅旗帜,竟是亲自率领着亲兵护卫冲入了战场之中!我方将士看到赵阁老亲自出战之后,立刻是士气大振,另一边蒙古联军则是被主帅旗帜转移了注意力,很快就分出兵力追杀我家赵大人,这样就减轻了前线将士的压力,战场局势也因此是渐渐扭转了! 三公子,我可不是在吹牛,这件事情是陕甘三边数万将士亲眼所见的!我家赵阁老当时骑着汗血宝马、手持烂银长枪,在战场上亲自捅死了好几十名蒙古鞑子!而我当然也是不甘落后,就护在我家赵阁老的左侧,与赵阁老他一同是在战场上七进七出、杀了个痛快!死在我手上的蒙古鞑子,那也有三五十个…… 随后,我家大人见到自己已经吸引了蒙古人的分兵,就退守在云峦山的山口,那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我依然是与赵阁老并肩作战,又杀了许多鞑子,利用山势地形足足是拖延了蒙古分兵一个多时辰,再等到朝廷大军在主战场上击溃了鞑子主力之后赶来支援,小川河之战也终于是以朝廷的完胜而告终!” 说到这里,许庆彦可谓是手舞足蹈、眉飞色舞,沉溺在自己的故事之中不可自拔,险些是连自己也相信了。 说完之后,许庆彦为了加强自己的可信度,又转头向一旁的莫小林问道:“小林,这场战事你也是亲身参与的,也还记得当时的情景吧?” 听到许庆彦的询问,莫小林却是表情怪异,一张白净面庞上的醒目疤痕也逐渐扭曲了起来。 对于小川河之战,莫小林当然是印象深刻,因为他本人与赵俊臣的相貌有几分相似,所以就成为赵俊臣在小川河之战的替身! 当时也正是莫小林伪装成了赵俊臣的模样、主动杀入了战场之中、吸引了蒙古联军的注意力。 从某方面而言,许庆彦刚才所描述的故事主角,其实就是莫小林自己! 至于许庆彦,那时候正留在陕东“搭救”被“马匪”绑架的梁辅臣,至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就更别说是“并肩作战”、“七进七出”、“手刃百敌”了。 不过,莫小林这个时候当然是不会拆穿许庆彦的牛皮,只是伸手摸了摸脸上的疤痕之后,点头道:“当然不会忘记,我脸上的疤痕就是那时候留下的,那场大战确实是又惨烈又危险,让人印象深刻。” 另一边,郑明则是抚掌赞叹道:“我也听说过赵阁老在陕甘三边全歼蒙古联军的赫赫战功,当时就心向往之,恨不得能效力于赵阁老的麾下,但如今才知道还有这般波折与危险,我只是听着许小哥的描述都忍不住捏了一把汗,可知赵阁老的英明果敢、文武功绩,当真是更胜于传闻,不愧是国之柱石!当然,许小哥与莫小哥也同样都是有担当、有胆略的豪杰!我今日能与两位豪杰同乘一船,也是与有荣焉啊!” 赞叹之间,郑明的表情间满是真诚的钦佩,就好似是完全相信了许庆彦的大吹法螺。 见到郑明的捧场表现,许庆彦自然是谈性愈高,就想要再讲一讲自己在渭水之战的杰出表现。 这一次,就不能“七进七出”、“手刃百敌”了,必须要“以一敌百”、“斩将夺旗”才行。 就在许庆彦脑子里回想着《三国演义》的细节,打算把关羽、张飞、赵子龙的神武表现尽数安排在自己身上的时候,郑明抬头看了一眼天际的云色,又仔细感受了一些海风,却是表情微变。 然后,郑明转头看向许庆彦与莫小林二人,表情略有凝重的说道:“还请两位尽快进入船舱躲避,我看着天色,只怕是一场风暴很快就要来了,咱们的船舰不大,只怕是应付起来有些困难。” 说完,郑明也不等许庆彦与莫小林答应,就大声指挥着船上水手们准备。 眼见到郑明的反应有些过激,许庆彦不由是心中奇怪,他抬头看了一眼天际,却见到天色晴朗、只有几朵白云飘着,又哪里有风暴降临的迹象,只觉得郑明有些大惊小怪了。 而且许庆彦早就听说过船舰出海时的颠簸,许多英雄站在陆地上无所畏惧,但乘船出海之后就会吐得一塌糊涂,而他许庆彦这段时间在海上却是没有有任何不适,心中对于航海之事也就下意识的有了轻视。 更何况,许庆彦的牛皮有没有骗过郑明尚是未知,但已然是骗住了自己,只觉得自己经历了这么多的大风大浪,堪称是当世少有的豪杰之辈,就算是出现了一场风暴,又有何畏惧的? 于是,许庆彦并没有乖乖的按照郑明的吩咐躲入船舱,反倒是站在一旁看着郑明指挥着水手们忙东忙西,好不容易等到郑明的布置告一段落之后,他就走到郑明身边问道:“郑三公子,看你是这般紧张,海上风暴当真是如此可怕?” 见到许庆彦没有躲入船舱,反而还在甲板上晃荡,一副无知者无畏的样子,郑明不由是有些急切,快声说道:“当然是可怕了!这般时节的海上,风暴并不算多,也不如春夏之际那般威力,但依然是不可小觑,稍有不慎就是船沉人亡的结局,危险绝不逊于战场厮杀。” 听到郑明讲的严重,许庆彦原本已经有些心虚与害怕,但听到郑明的最后一句,却又心中不服气了。 我刚刚才描述了自己在战场上的神武表现,你现在就突然说海上风暴的危险不逊于战场,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你你不把我许庆彦的辉煌经历放在眼里吗? 于是,许庆彦当即就说道:“若是这样的话,那我就更不能只是躲在船舱里忍受颠簸了,正好是趁机见识一下这海上风暴的可怖之处!” 听到许庆彦的表态,一旁的莫小林欲言又止。 另一边,郑明深深看了许庆彦一眼,最终也没有强求,只是令人取来一段绳索,又指着不远处的桅杆,说道:“许小哥是当世英雄,自然是不会畏惧区区的海上风暴,想要亲眼见识一下也是理所当然……不过,风暴来临之际,风雨之势极大,甲板上也会滑不立足,很容易就会让人跌落在海里,所以就要委屈许小哥、把身体绑在这根桅杆之上,这样才能稳定立足、不会跌落于海。” 把自己绑在桅杆之上,那与囚犯有啥区别?太丢脸了,许庆彦连连摇头表示不愿意。 这一次,郑明却是态度坚定,表示许庆彦若是不把身体绑在桅杆上,自己就绝不让许庆彦离开船舱,哪怕是用强也在所不惜,一旁的莫小林也是连声劝告。 直到最后,当郑明表示所有新手出海都要经历这一遭,他自己当年首次遇到海上风暴的时候,就曾被他父亲亲手绑在桅杆上,所以这种事情绝对不丢脸,也不会有任何人笑话之后,许庆彦总算是勉强答应了。 再然后,郑明就亲自动手,用粗韧的绳索把许庆彦与莫小林二人固定在桅杆上,绳索绑的很紧,还打了一个死结,许庆彦只觉得自己的皮肤都要磨破了,他哪里受过这种罪?自然是连声抱怨。 听到许庆彦的抱怨,郑明只是微笑宽慰、不以为意,因为他知道许庆彦很快就没有心思抱怨了。 * 郑家人皆是精通海事,郑明的判断也没有出错,一场风暴很快就降临到了海上。 许庆彦被绑在桅杆上不过是一炷香的时候,天色就突然昏暗了下来,白色的云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汇聚在一处,遮蔽了天空,也渐渐染成了乌色,海上的风势越来越强、海面的波涛也是越来越大,豆大的雨滴砸在脸上生疼,船舰也是明显颠簸了起来。 见到这一幕,许庆彦的表情微白,只觉得浑身又冷又麻,也渐渐有些担心了起来,但身体情况的不适转移了许庆彦的注意力。 许庆彦原本并不晕船,但这个时候却是胃部翻涌,呕吐之意也是愈发强烈。 然而,还不等许庆彦唤人来照顾自己,头上突然爆出了一声响彻天际、震耳欲聋的轰鸣雷声,把许庆彦吓得魂飞魄散,涌到嘴边的呕吐之物也瞬间就全部憋了回去。 下一瞬间,天昏地暗、天地变色,一场狂风暴雨猛地出现了,风势、雨势、海上波涛,骤然间强大了十倍不止,船舰的颠簸也同样是猛烈了十倍有余。 郑家的船舰并不算小,但这个时候就好似一片微不足道的枯叶,随时都会被这场暴虐的风雨给撕成碎片。 至于船舰上的水手们,更是自顾不暇,这一刻只能是紧紧抱住一切可以抱住的东西,稍一松手就会消失在狂风暴雨之中。 许庆彦更是感受到了身不由己的恐怖,就好似坐上了失控的云霄飞车,刚才还抱怨郑明把自己绑的太紧,但这个时候却是认为身上绳索太松了,只觉得自己随时都会飞出去。 狂风暴雨之下,许庆彦这辈子从未这般狼狈与恐慌过,鼻涕与眼泪布满了许庆彦的面庞,但下一瞬间就会在暴风雨给吹走,他的浑身都是青紫痕迹,有些是被绳索勒的,又有些是磕碰到的,还有些是雨点冰雹打的。 许庆彦的衣裤自然也湿了个透,但未必就全是狂风暴雨的缘故了。 见识了这场大自然的威势,许庆彦突然间懂得了害怕,也突然间明白了自己刚才的坚持是多么可笑,自然也忘记了自己的英明神武。 但这个时候,船上所有人都忙于应付这场风暴,没有任何人能顾得上许庆彦,他想后悔也来不及了。 “救我!救我回去!我要回船舱!” “我不敢了!我不看暴风雨了!我要回船舱!快把我送回船舱!” “求你们了!我不要留在这里!爸啊!” “我要回京城,救我……救我……” 许庆彦大声哭喊着,但他的声音被风暴雷霆完全压了下来,根本无法传递到别人的耳中。 哭喊到了最后,许庆彦的声音也渐渐微弱。 然后,他就昏死了过去。 这场风暴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期间许庆彦昏迷了几次,又清醒了几次,胃里的东西也在清醒与昏迷之间早就吐得干干净净,连胆汁都不剩了。 * 当许庆彦再一次从昏迷中清醒了过来,一睁眼就看到了满脸疲态、却又似笑非笑的郑明。 然后,许庆彦突然发现,眼前的阳光格外耀眼,暴风雨已经停了下来。 郑明一直都留心着许庆彦,所以许庆彦的诸般丑态也被他看在眼里。 不过,许庆彦毕竟是代表着朝中风头最盛的权臣赵俊臣,郑明自然是不敢轻易得罪,只见他一边为许庆彦解开绳索,一边轻声赞叹道:“许小哥果然是当世英雄,不是船家出身,更是首次出海,竟也敢于直面海上风暴,并且是一直坚持到最后……也不怕许小哥笑话,我第一次见到这般海况,却是险些尿了裤子。” 若是许庆彦尚且清醒的时候,这个时候听到郑明的称赞也许会脸红羞臊,也许会抓着机会再次自吹自擂。 但许庆彦这个时候却是晕乎乎的,脑子根本不清醒,也根本听不清郑明说了些什么,只是一味的瘫软在甲板之上,就像是一滩烂泥,自然是没有任何回应。 见到许庆彦这般情况,郑明摇了摇头,又去帮着莫小林解绑了。 莫小林的情况要比许庆彦好许多,但也同样是异常狼狈,只是还有力气应付郑明几句,倒是让郑明刮目相看了。 但就在郑明与莫小林二人谈话的时候,许庆彦却是稍稍恢复了一些力气之后,然后就扶着桅杆站了起来。 他的脑子晕晕乎乎的,只记得自己昏迷前的执念,想要躲回到船舱之中,所以就摇摇晃晃的迈步向前走去。 但这个时候,许庆彦早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眼睛也是花的,只是凭借本能行事,也根本不知道自己所前进的方向并不是船舱,而是船舰的边缘处。 等到郑明与莫小林二人结束了谈话,转头看向许庆彦的时候,却是正好看到许庆彦从船边跌落、一头扎进了海里的景象。 见到这一幕,郑明与莫小林顿时是大惊失色。 “快!快来人!把许小哥救回来!快去!” 随着郑明的焦急呼喊声,船舰上又是乱成了一团! 而这些,也就是许庆彦留给安南伯郑家的第一印象。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22章.成长. …… …… 接下来的几天,许庆彦一直是高烧不退,也一直是昏昏沉沉的,只知道自己落了水、又被人救了上来、郑家船舰靠了岸、他被人抬到了一处房间里,然后就是反复的吃药与沉睡。 这一天,许庆彦再次从沉睡中醒来,发现自己的身体变得轻松了许多,头脑也清醒了许多,却又觉得饥肠辘辘,似乎是很久没有饱食了。 然后,许庆彦从床上坐起身、转目四顾,却发现自己被安置在一处装饰奢华的卧室之中,不远处还有一位侍女正在随时伺候着。 见到许庆彦的醒来,这名侍女面现喜色,道:“许老爷您醒来了?身体可有舒服一些?我这就去唤大夫来。” 说完,侍女就跑了出去,只留着许庆彦一个人陷入了茫然之中。 良久之后,许庆彦渐渐是回忆起了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然后就是一股异常强烈的懊恼与羞臊之意涌上了心头。 尤其是想到郑明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许庆彦只觉得自己丢脸至极。 简直就像是跳梁小丑一般,这般表现不仅是无法让安南伯郑家重视自己,反而会让人看了一场笑话,说不定就会影响到赵俊臣的计划。 “我当时是怎么想的?就像是得了失心疯一般,只顾着吹牛逞强,一下子就忘乎所以了,最后有没有骗过别人不说,反倒是把自己绕进去了……若是就这样回去,一定会被方茹冷嘲热讽暂且不说,少爷的计划也要受到影响……” 想到这里,许庆彦用双手捂住了脸。 但懊恼与羞臊之余,许庆彦并没有一味的怨天尤人、自怨自艾,反倒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索着自己目前的处境、以及挽回局势的办法。 “错也就错了,这个时候抽自己两巴掌也没有任何作用……少爷曾说过,出了问题不可怕,怕的是逃避问题,有些事情看起来很难,让人不敢直面,但只要是勇于尝试,就会发现这些事情未必就不能解决……但首先要理出头绪、寻找下手之处,绝不能闭着眼睛乱撞……” 思索着赵俊臣平日里的教导,许庆彦的思绪急转。 “我目前留给郑家人的第一印象必然已是差到了极点,无知自大、色厉内荏、信口开河……这件事本身无所谓,但就怕郑家人会因为我的缘故而看轻了少爷,认为少爷重用我这样的人,本身只怕也是一个不靠谱的人,最终就会影响到少爷与郑家的合作……所以,当务之急就是要维护少爷他在郑家人心目中的形象……” 而就在许庆彦暗思之际,就听到房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接着,一群人推门而入。 许庆彦抬头看去,却见到郑明、莫小林等人快步向他走来。 郑明走到许庆彦的床边,满脸歉意的说道:“听说许小哥醒了过来,我就匆匆赶来探望了!许小哥的身体可有好些?唉,你已经昏睡了近三天时间了,全是我照顾不周,才让许小哥这些天饱受病魔折磨,实在是愧疚不已,父亲他收到消息之后,当场就狠狠责罚了我,只怪我得罪了贵客……当时也幸亏是莫小哥机敏,及时发现了许小哥你的落水,否则我这一次还真是万死莫赎了! 还请许小哥放心,咱们如今已经到了台湾的东宁府,如今你就在安南伯府之中,这里有最好的医生,必然是可以治好许小哥的身体,绝不会留下任何后患。” 说完,郑明冲着身边一位大夫打扮的老者点头示意,这位老者就走到许庆彦的身边,伸手为许庆彦把脉。 许庆彦听到郑明提到莫小林的时候态度有些欣赏之意,却是突然间灵光一闪,趁着大夫为自己诊断的功夫,就迅速抬头看了莫小林一眼、然后又迅速垂下了头,眼神刻意有些躲闪与敬畏,就好似他正在畏惧莫小林的责骂一般。 然后,许庆彦摇头苦笑,低声说道:“这如何能怪郑三公子,全怪我自己当时太逞强好胜了,自作自受也怨不得别人……也不瞒郑三公子,我虽然是赵阁老身边的伴当,但赵阁老手下的能人异士太多了,我一直都不被重用,这一次的任务是我好不容易才求到手里的,也就有些得意忘形了,却是让郑三公子笑话了。” 说到这里,许庆彦再次抬头看了莫小林一眼,然后还是迅速垂头、目光躲闪。 郑明见到这一幕之后,也转头看了莫小林一眼,见到莫小林的神态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关切的看着许庆彦,却也是表情微微一动。 就在这个时候,老者也终于为许庆彦诊断完毕,向郑明禀报道:“三爷,这位许爷的高烧已经退了,身体也明显有了好转的迹象,今后只要是好生休养几日,就不会有任何问题了。” 听到老者的说法,郑明似乎是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道:“这样就好!这样就安心了!” 接下来,郑明又宽慰了许庆彦几句,还亲自给许庆彦喂了一碗清水,眼见到许庆彦依然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就表示让许庆彦继续休息,然后就很知趣的领着所有人告辞了。 这样一来,房间中也就只剩下了许庆彦与莫小林二人。 当郑明离开房间的时候,又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房间里的情景,却见到许庆彦并没有躺回床上,反倒是依然垂着头,而莫小林则是静静的看着许庆彦,却是看不清表情变化。 看到这一幕,郑明不由是若有所思。 * 莫小林向来是情绪内敛、暗藏狠劲,当郑明等人还在房间的时候,他就一直是沉默不语,直到郑明等人离开房间之后,他才终于有了表态,低声说道:“许哥……你这一次确实是太逞强了,就是因为你的落海之事,我这几天与郑家人见面的时候,总能感受到他们的轻视之意。”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莫小林认为自己已经很了解许庆彦了,他这次直言劝诫之际,也已经准备好了迎接许庆彦的狡辩与反击——在莫小林看来,像是许庆彦这种人,遇到事情是绝不会寻找自身问题的,只会是埋怨别人没有协助好自己。 然而,让莫小林出乎意料的是,许庆彦竟是直接点头认错,道:“是我太得意忘形了,出了那般丑态,让郑家人轻视也是理所当然的!但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我有没有出丑的事情了,而是必须要挽回郑家人对少爷的看法,绝不能因为我的缘故影响到少爷与郑家的合作事宜!我可以扮演丑角,但少爷他的形象绝不能受损!” 莫小林不由一愣,他没想到许庆彦会是这般态度,不仅没有为自己狡辩,反而是第一时间想着维护赵俊臣的形象。 然后,莫小林就用一种奇怪的目光再次打量着许庆彦,只觉得许庆彦突然间成长了许多,而且这是一种超乎想象的成长速度。 其实,许庆彦原本就是一个聪慧之人,跟着赵俊臣这些年来可谓是见识不凡,在赵俊臣的言传身教之下也懂得许多道理,只是他从前太过于钻营于那些小聪明、小手段,自然也就总是要因小失大了。 说根到底,还是赵俊臣一直以来把他保护得太好了,从来都没有让他担当重任、独当一面,也从来都没有让他有机会遭受挫折、反思自己。 但这一次,许庆彦经历了自作自受的出丑之后,却也迎来了一次蜕变的机会。 许庆彦并没有理会莫小林的惊异,只是脑筋急转、不断思考着自己刚才灵光一闪的计划。 思索良久之后,许庆彦抬头问道:“我昏睡这几天以来,你都见到了郑家哪些人?郑家的人可有趁机试探于你?” 莫小林点了点头,说道:“我见到了郑家世子郑成功,还有他的几个儿子,但并没有见到安南伯郑芝龙,听说他因为年纪老迈的缘故已经不大理事了,郑家绝大部分事情都是他的儿孙们负责; 此外,郑家之人对我经常会有些言语试探,想要从我这里刺探赵阁老的底线,但我从来没有回应他们,说我只是赵阁老身边的一个侍卫,略懂一些武艺,但并不了解赵阁老的真实想法,这次来台湾也是以许小哥为主……然后,他们就安排人与我比武,我连胜了三场,败敌之际也从来都没有超过十招,这样一来总算是让他们稍稍收敛了轻视之意。” 说到后面,一向内敛的莫小林却是面现傲色。 只论武艺的话,莫小林认为自己绝不会输于世上任何人。 听到莫小林的这般说法,许庆彦则是面现喜色,连连点头道:“怪不得郑明刚才谈到你的时候会是面现敬意,原来是这般缘故!既然这样的话,咱们也就有办法了,绝对让他们不敢轻视少爷!” “什么办法?”莫小林问道。 许庆彦就像是绕口令一般的说道:“从今天开始,你我二人行动之间,表面上还是以我为主、以你为辅,但又要故意让郑家人错以为咱们二人实际上是以你为主、以我为辅,……但最终,依然是以我为主、以你为辅! 往后,咱们见到郑家之人的话,每当是我要有重要表态的时候,我就会刻意的偷看你一眼,就好似是在征询你的态度,那时候我若是皱着眉头,你就要轻轻摇头一下,我若是没有皱眉,你就要轻轻点头一下,总之就要让郑家人认为你才是这一次联系郑家的实际做主之人,而我只是明面上的傀儡!” 莫小林只觉得太绕圈子,再次问道:“为何要这样?” 许庆彦摇头叹息道:“郑家能够发展到今日的权势,这个家族的核心成员就绝对不会是蠢货,像是他们这种人最是善于见微知著,只需要观察你所重用之人的品性与能力,就能够大致推断出你本身的品性与能力! 我如今留给郑家人的印象太差了,他们就会推断认为少爷重用我这样的人,就代表着少爷本身也是一个庸碌之辈,这样一来他们就会心存轻视,或者是直接拒绝了少爷的合作,又或者是合作之际只想要利用少爷、诚意不足,这样的话咱们这次的任务也就要失败了! 若是想要让他们诚心诚意的与少爷合作,就必须要让他们重视少爷的能力与手段,也就必须要让他们认为少爷所重用之人皆是能人异士 ……唉,我当初就是因为这般缘故,才会故意吹牛逞强的,但谁知反倒是弄巧成拙了……但幸好你的表现不错,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只要是让他们认为你才是这次的主事者,隐于幕后也只是为了观察郑家的反应,他们自然也就会收回心中轻视,诚心与咱们交涉了!” 莫小林若有所思,然后点头道:“只要是能够完成赵阁老所交代的任务,让我怎么做都行……但这样一来,你就要继续被郑家人所轻视了,待遇也会下降许多,只怕是滋味不好受。” 莫小林的人生经历,让他对于这种事情极为敏感。 许庆彦则是表情平静,说道:“都是我自作自受,但只要是少爷的大事能成,让我扮演丑角又如何?” * 就在许庆彦与莫小林二人制定计划的同时,郑明也快步回到了安南伯府的正厅之中。 正如莫小林所说一般,随着郑芝龙年纪老迈退居幕后,郑家的事情大都已是交给了长子郑成功以及几个孙儿,包括了长孙郑经、次孙郑聪、三孙郑明、五孙郑智等等。 此时,郑家的几位核心成员也正在商议赵俊臣想要与郑家达成合作的事情。 正所谓“人的名、树的影”,以赵俊臣的如今威望,郑家众人自然是不敢忽视他的合作意向。 但对于这件事情,几位郑家的核心成员却是态度迥异。 只见郑经大声说道:“赵俊臣的名气,咱们也都听过,这些年在京城那边可谓是独领风骚,就别说是陕甘三边的大捷了,只说他这两年陆续推行了商税整改、川盐开发、农务改革等等事情,还利用这些事情控制了明朝疆土的绝大部分商贸活动,势力影响不可谓不大…… 这一次他主动派人与咱们接触,只怕是也盯上了海运这一块,对于咱们郑家而言也是正中下怀,因为西洋人的海船愈发活跃,咱们的海贸早已是陷入了瓶颈,若是趁着这次机会与赵俊臣达成合作,咱们郑家的财势实力很快就可以突破瓶颈、再次增涨了,到时候有了更多的钱粮,压制那些西洋人自然是不在话下!” 相较于郑经的乐观,郑聪却是要稳重许多,当即是摇头道:“依我看,这件事绝不可行!咱们不能只看到赵俊臣的风光,也要看到赵俊臣的隐患,像他这般年纪轻轻就独掌大权的,历史上有几人能有好下场?再看赵俊臣派来的使者,更是一个只懂得说大话的草包,就可知赵俊臣这个人也是一个名不符实之辈,与他合作只怕不是好事! 要知道,朝廷的禁海政策未变,对于咱们郑家也是防大于用,咱们与赵俊臣合作之后,若是赵俊臣那边出了纰漏,让朝廷错以为咱们与赵俊臣内外勾连、意图不轨,这麻烦可就大了!” 郑智却是不以为意的笑道:“二哥你就是思虑太重,总是畏首畏尾!若是赵俊臣他当真是欺世盗名的草包,咱们也正好可以利用这次合作吞并他的势力,就算是最终朝廷那边发现了这件事又如何?台湾乃是孤悬海外,朝廷根本没有能力对付,咱们到时候只需要卖了赵俊臣就可以无事了!” 另一边,郑成功静静听着几个儿子的讨论,却是眉头微皱,表情略有不快。 这般辩论已经持续了几天时间了,但依然是没有任何结果。 但郑成功表情不快的原因,却不是因为这场辩论的迟迟未定,而是他不喜欢儿子们言语间对于朝廷中枢的轻视与怠慢。 郑芝龙是海贼出身,但郑成功却是接受儒家教育长大的,心中颇是有些忠义之念,只是因为朝廷的忌惮态度、以及郑芝龙依然还在世的缘故,所以才没有明确表明自己的立场。 但郑成功也知道,只要是朝廷与郑家的关系没有缓和,他的任何说教都无法改变几位儿子的态度,又看到郑明进入大厅之后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若有所思,就开口转移了话题,问道:“老三,那个许庆彦的身体可有好些?你遇到了什么事情?为何是不说话?” 郑明犹豫了一下,缓缓说道:“刚才我去探望许庆彦的时候,却是发现了一些迹象,只觉得许庆彦与那个莫小林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咱们所看到的那般简单……说不定,莫小林才是这一次的正主!” 郑明的话,顿时就引起了郑家众人的注意力。 然后,在郑成功的追问之下,郑明就把许庆彦不久前的表现向父兄们详细讲诉了一遍。 听到郑明的讲诉之后,郑家众人心中也产生了类似的判断。 郑经的面色有些不满,说道:“这几天我也看出来了,那个莫小林不是个善角,表面上不吭不响,但暗藏着一股狠劲,让人不敢小觑……只是这个赵俊臣是什么意思?为何要故意把正主藏在幕后,反而把一个草包推到前面与咱们接触?” 郑明解释道:“依我看来,这就是赵俊臣的故意为之了!咱们郑家被朝廷所猜忌,挑选合作者的时候一向是极为慎重,但赵俊臣也是同样的情况,自然也会谨慎挑选合作之人……他的这般安排,应该就是为了试探咱们的诚意与手段了。” 郑聪轻哼道:“哈!主动求着咱们合作,还想要试探咱们?若真是这样的话,那就是他赵俊臣诚意不足了!” 郑成功沉吟片刻后,却是盖棺定论的说道:“赵俊臣是朝廷的阁老,不仅是权势庞大、控制了明朝疆土的大部分商贸,又有赫赫战功与诸般政绩,咱们郑家若是与他合作,也是相互平等的关系,他自然是有试探的资格……但这件事情究竟是真是假,还需要详细探究一下,绝不能被这种小把戏所蒙蔽,让赵俊臣小觑了咱们。” 听到郑成功的这一番话,众子也是纷纷点头。 但不知不觉之间,他们对于赵俊臣的轻视之意已是荡然无存了,部分郑家成员原本是想要趁机利用赵俊臣,这个时候却也是暂且按耐下了小心思。 …… 当四岁大的可爱女儿奔跑到你面前、扑进你的怀里,撒娇要你陪着玩,你能拒绝吗? 不能吧?肯定不能吧? 所以,这两天的情节比较简单。 但最迟后天,就会结束这一段支线剧情。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23章.姜是老的辣. …… ……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郑家众人利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多次试探了许庆彦与莫小林的真实从属关系。 然后,两人就按照最初的约定,许庆彦许多次表态之前都会“偷偷观察”一眼莫小林的反应,然后莫小林再根据许庆彦当时是否有皱眉来决定自己应该“轻轻点头”还是“稍稍摇头”,最后许庆彦才会明确表态。 郑家众人见到这般情况,也就愈发是认定了他们的心中判断,觉得莫小林才是赵俊臣的真正心腹、是这次与郑家接触的主事者,而许庆彦只是推到台前的傀儡罢了。 这样一来,郑家的人虽然是有些不高兴,但也觉得赵俊臣很有城府心机,不敢是心生轻视了。 许庆彦最大的缺点就是沉溺于那些小聪明、小手段不可自拔,往往是适得其反、因小失大,但事实证明,这些小手段、小聪明若是用对了地方与时机,效果还是很不错的。 不过,郑家的人为了表明他们已经看穿了“真相”、并没有被这般狸猫换太子的手段所蒙蔽,偶尔也会刻意的冷遇许庆彦,反倒是从来都没有怠慢过莫小林,还经常是绕过许庆彦直接征询莫小林的意见,想要用这种方式表达他们的不满与抗议。 对于这种情况,许庆彦却是完全不为所动,只是默默忍受,认为只要是赵俊臣的计划可以顺利进行下去就好,已经全然不在意自己的一时荣辱了。 就这样,许庆彦、莫小林二人与郑家众人小心周旋了几天时间之后,终于是获得了与安南伯郑芝龙见面的机会。 郑芝龙的年纪愈发老迈之后,固然是已经退隐幕后,不再是参与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像是郑家与赵俊臣达成合作之事,却是非同小可,必须还要得到郑芝龙本人的亲自拍板才行。 * 在郑成功的带领之下,许庆彦与莫小林二人走进了安南伯郑府后宅的正堂。 刚刚迈步而入,还不等许庆彦抬头观察、主动行礼,就听到一位老者用洪亮豪迈的声音哈哈大笑道:“就是你们两个小子一路护送着李家的后人来到台湾的?” 听到这道声音,许庆彦连忙是抬头打量。 当许庆彦见到郑芝龙的第一眼,就认为这个人很难对付,绝对不能有任何小觑,应对之际必须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才行。 从外表上看,郑芝龙就是一个很寻常的老朽之辈,他的岁数已经八十有余,一张老脸上挤满了皱纹,身材也是佝偻枯瘦,只剩下了寥寥几根银白须发,听说他还有着严重耳背的毛病。 但郑芝龙的精神状态还算不错,讲话之际的声音异常洪亮,一双看似昏花的老眼也依然是闪烁着精光,举手抬足之间更是不减当年的豪迈奸雄之气。 许庆彦之所以是认为郑芝龙很难对付,是因为他从郑芝龙的身上,察觉了一丝很熟悉的气质,这种气质他从前只在周尚景的身上感受过。 按理说,周尚景与郑芝龙二人是截然不同的存在,一个是执掌大局的中枢阁老,另一个是割据地方的海上军阀;一个是饱读诗书的大儒,另一个是海盗出身的枭雄;一个是沉稳老练、睿智内敛,一个是豪迈大气、内藏奸诈……但偏偏,许庆彦就是觉得这两人有些地方很是相似。 若是赵俊臣在这里的话,就一定会告诉许庆彦,这两位老人确实是有相似的地方,那就是他们身上都拥有历经大风大浪之后所沉淀下来的智慧与从容。 心中暗暗警惕之际,许庆彦脸上却满是讨巧笑意,连连点头道:“老爵爷,就是我们二人护送着李家人来到台湾的!哎呀,天涯路远,这一南一北足是相隔万里之遥,舟车劳顿可辛苦了,您想必也听说了我的笑话,快到您老人家地盘的时候,还跌进了海里,高烧了好些日子,害得我这些天都没脸见人了!” 另一边,莫小林依然是情绪内敛的模样,点头道:“正是。” 在拜见郑芝龙之前,许庆彦与莫小林二人已经被郑家之人提前叮嘱过,表示郑芝龙的听力很不好,与郑芝龙讲话的时候必须要很大声才行,所以他们二人回答之际也同样是声音洪亮。 不过,见到许庆彦这般没羞没臊的用最洪亮的声音宣扬着自己的丑事,不仅是不以为耻,好似还想要把这件丑事宣扬成自己的功劳、打算从郑芝龙这里讨些好处,周围的郑家众人皆不由是面现鄙夷。 你看看人家莫小林,简简单单的“正是”二字就回答了郑芝龙的问题,既是直接干脆、又是沉稳老练,哪里像是你许庆彦一般长篇大论、恬不知耻?怪不得人家才是这次的正主,而你许庆彦只能当一个台面上的傀儡。 却不知,许庆彦的这般表现,乃是刻意为之,他很清楚赵俊臣安排自己与莫小林二人来见郑芝龙的原因。 根据李勋的说法,郑芝龙愈发是年纪老迈之后,也就愈加喜欢后辈青年,但他依然没有改变当年的海贼作派,他所喜欢的年轻人,要不是就是那种性格坚毅、无所畏惧的勇士,要不就是那种善变讨巧、性格乐观的机灵之辈——简而言之,就是郑芝龙自己年轻时候的样子——反倒是那种循规蹈矩、老成持重的年轻人,从来都不被郑芝龙放在眼里。 而许庆彦与莫小林二人,也正是属于郑芝龙所喜欢的两种性格,赵俊臣派他们二人来见郑芝龙,说根到底就是投其所好。 所以,见到郑芝龙之后,许庆彦才会刻意的固态萌发,表现出一副不要脸皮的样子。 果然,看到许庆彦与莫小林的这般表现,郑芝龙不以为怪,反倒是再次大笑道:“哈哈,我听过你的笑话,当时就笑了好久,你初次出海,哪里知道海上风暴的可怖?竟然还敢一味逞强说要见识,也是自讨罪受……你老实告诉我,当时吓尿裤子了没?” 许庆彦面色不改,仰着头说道:“老爵爷,你可问住我了,我当时直接吓昏过去了,哪里知道尿了没有?醒来之后倒是裤子湿漉漉的,但说不定就是被雨点打湿了。” 郑芝龙又是指着许庆彦哈哈大笑,道:“你这个没脸没皮的,老爷子我当年比你都要好些……不过嘛,这就对了!任谁首次出海遇到风暴都要闹些笑话,到了几年之后都是用来吹牛的谈资,没什么好丢人的,藏着掖着不敢见人才是真丢人!” 说到这里,郑芝龙又转头看着莫小林,说道:“还有你这个小家伙,这几天与人比武的时候,老爷子我都躲在后面看了,一身武艺当真是硬渣子!看你的用枪手段,军营里出身的吧?还有一股子狠劲,是不是上过战场,与人比武的时候也经常下狠手?” 莫小林点头道:“我从来的相貌太秀气了,军营里很容易招人欺辱,若没有武艺傍身和一股子狠劲,这世上早就没我这个人了!也确实是上过一次战场,杀了些人。” 郑芝龙面现欣赏之意,点头道:“正该如此!自己的本事要硬,被人欺负了就必须要当场以十倍还回去!你很好,有老爷子我当年的样子。” 然后,郑芝龙又问道:“听说,你们二人离开太原之前,还认了李勋为义父?” 许庆彦当即是点头道:“正是如此,若是从义父那里攀关系,我和小林如今应该称呼老爵爷您一声叔公才对!” 听到许庆彦的这般说法,郑家众人皆是勃然变色,只觉得许庆彦实在是得寸进尺。 就凭你许庆彦也配与郑芝龙攀关系? 郑芝龙也是表情稍肃,但他的想法却是与儿孙们有些不同,缓缓道:“李家人的经历,我都已经听说了!李勋就是一个倒霉蛋,所有黑锅都让他一个人背了,我隔着太远也救不了他,但你们的赵阁老能帮着李勋保住他的族人家眷,你们二人又是幸苦一路护着他们来了台湾,终究是助我保住了义父的后人血脉,老爷子我也是要承你们的情……让你们称我一声叔公,倒也担得住!” 许庆彦马上是顺着杆子往上爬,用一种乖巧的态度讨好道:“那您今后就是我的亲叔公了!叔公您放心,别看我不成器,但借着我家赵阁老的面子,平日里也有些用处,您往后在朝廷那边有什么事,交代我一声就行,让我也有机会尽尽孝心。” 郑芝龙马上就被气笑了,但也多了些亲近之意,点头道:“好呀,老爷子我现在就有事情要你帮衬一下……说说吧,你们家的赵阁老安排了这么一出戏,又是搭救李勋族人、又是派你们与我郑家私下联络,究竟是存着什么想法?赵阁老的买卖很大,海运这块固然是收益丰厚,但也不值得他这般大动干戈、处心积虑,只怕是另有目的吧?老爷子我只是想让你实话实说,不为难吧?” 许庆彦依然是刻意的转头“偷瞄”了莫小林一眼,莫小林也一直关注着许庆彦的动作,见到许庆彦没有皱眉之后就轻轻点头。 然后,许庆彦笑道:“我家赵阁老这次想要与叔公您合作,可是诚意十足的,就是想要一起赚点银子。” 说话间,许庆彦就从怀里掏出一封密信,让人转交给了郑芝龙。 这封密信乃是赵俊臣亲笔所写,也是许庆彦此行的成败关键,所以就一直用小牛皮包裹着,并没有因为许庆彦前段时间的落海而沾湿。 郑芝龙拿过密信之后,就随手拆开查看,他的眼睛似乎也不大中用了,看信的时候用手把信纸举着好远,一双老眼也眯成了两条缝。 读完了赵俊臣的密信之后,郑芝龙的表情却是渐渐凝重,缓缓说道:“赵阁老名不虚传,好大的手笔!这可不是赚点银子那般简单……若是真按照他的提议合作,我郑家的过半船舰今后都要围着他的计划转了……老爷子我要认真考量一下。” 许庆彦又是刻意转头看了莫小林一眼,然后就点头道:“行,叔公您就尽管考虑,我和小林在这里好吃好喝,随时等着您的回应。” 郑芝龙又是哈哈一笑,说道:“台湾别的没有,好吃好喝有的是!今天认了两个干孙,正好是摆下一场家宴好生庆祝一下!” 随着郑芝龙的一声吩咐,郑家之人皆是不敢怠慢,很快就摆好了几桌上好的宴席。 然后,许庆彦自然是使劲浑身解数讨取郑芝龙的欢心,郑芝龙也确实是喜欢许庆彦这种机灵乐观的性格,多次被许庆彦逗得哈哈大笑。 今后的几天时间,许庆彦与莫小林二人就经常是陪在郑芝龙的身边,郑芝龙也从来都不嫌烦,一会儿是与许庆彦讲些荤段子,一会是考校莫小林的武艺,经常说这二人有自己年轻时候的几分样子,让郑家儿孙颇是有些不高兴,他们不敢轻易得罪“正主”莫小林,然而许庆彦在他们眼里只是一个台面上的傀儡,自然是没有太多顾忌,所以许庆彦的待遇也就愈发差了,只是许庆彦并不在乎。 不过,自从第一次见面之后,郑芝龙就再也没有提过郑家与赵俊臣的合作之事,许庆彦也从来都没有催促过,他知道郑芝龙正在犹豫,许多细节也要商议,但迟早都会给自己一个答案。 * 这一天,许庆彦与莫小林二人再次被郑芝龙召见了。 见到郑芝龙之后,却发现郑家的几位核心成员皆是表情严肃的侍立在两边,许庆彦就知道郑芝龙已经有了决定。 郑芝龙也不似平日里那幅为老不尊的模样,见到许庆彦与莫小林二人之后就点头道:“你们赵阁老的合作计划很有意思,老爷子我思前想后,终究是不想错过,倒是想要见识一下你们的赵阁老究竟能做到怎样的程度!我已经安排好了船只,你们可以乘船直接返回天津卫,代我告诉赵阁老一声……从今往后,郑家就是他的盟友了!” 说完,郑芝龙转头看了郑明一眼,说道:“老三,一事不劳二主,还是由你负责送他们二人回去,顺便去见一见那位赵阁老,把老夫的那封信交给他,与他谈一下合作细节。” 郑明连忙是答应一声。 说完了正事,郑芝龙又恢复了常态,冲着许庆彦打趣道:“这一次,你可不要再跌进海里了!看看你这段时间,为了挽回自己最开始的错误,前后耗费了多少心思、又忍受了多少屈辱?记住了,男人吹牛可以,吹牛又有什么?男人吹牛表示有雄心,不吹牛的男人又算是什么男人!但逞强这二个字可从来都不是优点。” 听到郑芝龙的回应,许庆彦原本正在心中欢喜,但听到郑芝龙的打趣之后,却不由是吃了一惊! 显然,郑芝龙早就已经看穿了许庆彦与莫小林的把戏。 “叔爷您……看出来了?”许庆彦试探着问道。 郑芝龙又是一声大笑,说道:“这点小把戏,又哪里看不出来?你每次表态都会刻意偷瞄小林一眼,想要让别人错以为你自己只是台面上的傀儡、小林才是幕后的正主,对不对?你这么做是觉得自己刚开始的表现太丢脸了,担心我们郑家会因为你的缘故而轻视赵阁老,所以才把小林推了出来,对不对?但你们二人的做法太刻意了,尤其是小林他根本不懂得伪装自己,注意力一直都放在你的身上,随时都等着你偷瞄他之后回应你,显然是你们二人依然以你为主,这般把戏也就骗一骗那些自作聪明的人,又岂能骗过老爷子我!” 听到郑芝龙的这般说法,两旁的郑家儿孙皆是满脸尴尬——他们显然就是郑芝龙所说的“自作聪明的人”,郑芝龙直到这个时候才揭穿真相,显然也有趁机敲打他们的缘故。 许庆彦表情尴尬道:“这些小把戏,确实是不该在叔公面前现眼。“ 郑芝龙笑道:“你的诸般做法,足以证明自己的忠心耿耿,又可以及时改正自己的错误,这一点就更加难得了! 哈哈,赵阁老他安排你与小林二人来见老夫,就是想要投老夫所好、认为你们二人的性格合老夫胃口,对不对?倒也是用心良苦了!但你若是只有性子机灵、以及一张好嘴,除此之外毫无优点的话,老夫又岂会把你放在眼里、甚至是收为干孙?你能够被老夫看重一些,还就是因为这些小把戏的缘故!” 许庆彦愣了好久,然后就向郑芝龙行了大礼,说道:“孙儿拜服了!” 这一刻,许庆彦心中对于郑芝龙也有了一些真心实意的敬重。 * 就在许庆彦从台湾乘船、打算直接抵达天津卫的时候,京城中枢那边也收到了建州女真的回应。 因为河套战事的逐渐落幕,建州女真见到自己无利可图,也终于是答应了朝廷中枢的谈判提议。 赵俊臣早已经准备妥当,收到了建州女真的回应之后就立即动身、出京向着宣府军镇的方向赶去。 建州女真的大军这个时候正布置在宣府军镇以北的三十里处,领军之人也正是那位爱新觉罗.玄烨。 赵俊臣与这位传说中的人物也将是这场谈判的两位主角。 却说,赵俊臣离开京城的这一天下午,当朝首辅周尚景也结束了一天的公务,返回到了周府之中。 周尚景回到府邸之后,就见到管事周正快步走到他的身边,低声禀报道:“老爷,王保仁那边有回信了。” 周尚景不动神色的问道:“他怎么说?” 周正答道:“他完全同意老爷您的提议,将会延缓朝廷对南京六部的整顿行动,等到赵俊臣返回京城之后再是出手推动下一步的计划!” 周尚景又问道:“这样就好,王保仁还是识大体的!太子那边呢?” “也想办法拖延了,太子他短时间内绝不会有太多建树!” 周尚景的表情似笑非笑,悠悠道:“赵俊臣这只小狐狸,想要趁着这次与建州女真谈判的机会躲出去,就是不想理会今后这段时间的是是非非,只等着大局渐定之后再出面拿好处……若是沈常茂眼下还是内阁首辅,万事由他担着,老夫自然也不会计较他的这些小聪明,但如今老夫已经回到了内阁首傅的位置上,这些事情自然就不能由老夫一个人承担,这只小狐狸也必须要出自己的那份力气才行,想逃可是没用!”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24章.宣府镇. …… …… 在后世,人们总是批判封建时代官员们的乘轿现象,认为这是古代官员的低效、封闭、压迫百姓、以及脱离群众的表现。 但这一次,赵俊臣离开京城赶往宣府军镇的路上,就恨不得自己可以换乘轿子。 无他,就是为了舒服一些。 如今已是渐入寒冬,愈是往北就愈是寒风凌冽,以赵俊臣目前的身体情况自然是不适合骑马而行,只能乘着马车赶路。 然而,明朝时期的道路状况实在是一言难尽,就算是官道也好不到哪里,马车的减震技术更是近乎没有,所以赵俊臣乘坐马车之后,这一路上只觉得自己身体都要被颠簸散架了。 实际上,赵俊臣所乘坐的这辆马车,就已经是这个时代最好的马车了——拉车的三匹骏马皆是千挑万选;车夫也是经验老道、四平八稳;车厢挡板厚实遮风、雕刻华美;内部面积也很宽敞,甚至还摆放着一面小桌案与一张小床,小桌上的火炉熬着热汤,地板上也铺着一层兔绒毯子,小床上更是铺有三层更舒适的貂绒毯子,可谓是极尽奢华,就算是德庆皇帝出巡大约也就是这种水平了。 但赵俊臣依然是觉得苦不堪言,心里只是怀念着乘轿的舒适。 “也不知道是身体情况太差,还是养尊处优太久了……就连这点罪都遭受不住了,再这样下去,我还真就要彻底脱离群众了……” 赵俊臣用拳头锤了锤自己酸痛的腰部,摇着头轻声自嘲道。 “老爷您说什么?脱离群众是什么意思?” 听到赵俊臣的自言自语,一旁的楚嘉怡终于是打破了沉默,却是面现疑惑、抬头问道。 是的,赵俊臣这一次离开京城赶往宣府军镇与建州女真谈判的时候,身边还带着一名侍女伺候自己——也就是楚嘉怡——这足以证明赵俊臣已经彻底堕化成为一个封建腐败官僚、贫苦百姓的阶级敌人了。 楚嘉怡这一次之所以是跟着赵俊臣出京,乃是出于崔倩雪的提议,崔倩雪不放心赵俊臣的身体情况,她身边最信任的人又是楚嘉怡,所以就提议让楚嘉怡跟随赵俊臣一同出京、一路上也能照顾一二,赵俊臣稍稍考虑一下之后就答应了。 崔倩雪的这个提议倒也不是虚话,但她原本还以为赵俊臣一定会先拒绝几次、然后才会勉强答应,当她见到赵俊臣这般干脆利落的答应了下来,立刻就向赵俊臣投去了怀疑的眼神,只觉得赵俊臣是不是对楚嘉怡存有什么别的想法。 见到崔倩雪的怀疑目光,赵俊臣不由是苦笑不已,向崔倩雪解释了许庆彦对于楚嘉怡的别样心思,说是自己想要趁机试探一下楚嘉怡的想法、为许庆彦说几句好话。 当然,崔倩雪并不知道楚嘉怡的真实底细,赵俊臣也不想影响这二女的姐妹情谊,所以就隐瞒了自己想要趁机化解楚嘉怡心中仇恨的想法。 听到赵俊臣的解释之后,崔倩雪的心中第一反应就是许庆彦完全配不上楚嘉怡,但很快就想到赵俊臣与许庆彦之间的深厚感情,又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却也就安心了下来。 只不过,楚嘉怡因为心存芥蒂的缘故,随同赵俊臣离开京城之后并没有认真履行自己身为侍女的责任,这个时候眼看着赵俊臣已是腰酸背痛、浑身难受,却完全没有主动伺候的意思,只是无动于衷的冷眼旁观,任由赵俊臣苦着脸自己给自己捶背,直到赵俊臣突然讲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才终于是打破沉默、主动开口询问。 楚嘉怡是一个聪慧女子,她事到如今也已经猜到了赵俊臣早就摸清了她的底细,一直以来都只是在利用她罢了,若不是因为她已经无处可去,又实在是不放心崔倩雪留在赵府会被方茹与张玉儿二女欺负,只怕是她早就已经悄然离开了。 两人对于这般情况皆是心知肚明,只是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罢了,所以楚嘉怡与赵俊臣单独相处的时候,也不会像是从前那样装出一副恭顺小心的模样,总是冷脸相对、常是一言不发。 此时,见楚嘉怡终于是主动打破了沉默、开口询问,赵俊臣也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解释道:“脱离群众嘛……就是说不知百姓疾苦、不识五谷杂粮的意思。官员们代天子牧民,为政之际自然是要为百姓们谋福祉,但若是一个官员平日里只是高坐于殿堂之上,与百姓们毫无接触,既不知百姓所需、也不明百姓所苦,所行之政自然也就会南辕北辙了…… 说起来,我从来也曾是经常去民间小店、吃些民间小吃,趁机与百姓接触一下,看一看他们的所思所苦,但不知从何时开始,这种习惯已经彻底不见了,平日里只是养尊处优、锦衣玉食,忙于勾心斗角、争权夺利,所接触之人也尽是官员巨贾,所以今天稍稍遇到一些艰难就承受不住了……距离我上一次与民间百姓说话……恩,想来还是半年前的事情,。”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自嘲,楚嘉怡看向赵俊臣的目光愈发有些复杂。 赵俊臣虽然是检讨自己的不足,但满朝的文武百官之中,存有这般想法的官员恐怕是寥寥无几,像是那些清流们平日里一口一个“百姓疾苦”,但也只是说说罢了,像是那些贪官污吏,只怕是连说也懒得说。 犹豫了一下,楚嘉怡垂首说道:“老爷你……是个好官。” 楚嘉怡的这般评价并没有违心,她在赵府之中地位很高,从前是赵俊臣的近身婢女,后来又变成了正室夫人崔倩雪的近身婢女,所以她很清楚赵俊臣理政之际的许多考量皆是真心为了百姓——赵俊臣固然是养着一群贪官,但也确实是在竭尽所能的做实事,这是任谁也无法反驳的事实。 听到楚嘉怡的这般评价,赵俊臣却是笑了,道:“你认为我是一个好官,那只是因为你心里对‘好官’的评价标准太低了,你看我每日三餐就足以抵得上寻常百姓人家的一个月伙食,咱们脚下所踩的这张兔绒毯子也足够抵上民间百姓的十年积蓄,这般奢侈也能算是一个好官吗?” 楚嘉怡沉默不语,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回应。 说根到底,她从前是恭王府里的大小姐,如今在赵府之中也是衣食不愁,也是一个脱离群众、不食人间烟火的“贵人”,自然是难以评价赵俊臣的功过是非。 见楚嘉怡又是陷入了沉默,赵俊臣又说道:“我不敢说自己是一个好官,也不敢说自己问心无愧,但我敢说自己在自保之余,确实是为这个江山与天下百姓尽了自己的一份心力……我的许多做法固然是有些卑劣,但全是出于自保,想要为自己谋一个长久,这是人的本能,没什么好羞愧的,但我也确实是希望自己能像是古人所讲那般‘达则兼济天下’! 若是说我真做了某些自保本能以外的恶事,倒是也有那么几件,比如说德庆皇帝的那些好大喜功之事,我明知道是劳民伤财、损耗国力,但也必须要表态支持;再比如说一年以前的何明灭门案,我明知道恭王是无辜的,但就是因为德庆皇帝的态度,依然是把这般罪名栽赃到了恭王身上,让恭王府的三千余口皆是受到牵连……” 听到赵俊臣突然提及了恭王府的事情,楚嘉怡不由是身体轻轻一颤,表情也多了些变化。 赵俊臣好似是完全没有察觉到楚嘉怡的细微变化,只是继续说道:“但我的这些做法,说根到底也还是为了自保,因为我当时并没有能力违抗德庆皇帝的意志,所以也只能甘当他手里的刀子与棋子……今日回想起来,那些事情确实是不对,但已是无法挽回,也只好是寻理由安慰自己——刀子伤人是无错的,握着刀子的人才是罪魁祸首,被刀子捅伤的人也不应该怨恨那把刀,对不对?” 赵俊臣的这一番话,显然是意有所指了,想要化解楚嘉怡对于自己的仇恨,或者是让她的心中仇恨转向德庆皇帝。 若是赵俊臣把话说到这里,楚嘉怡依然是不愿意改变态度的话,那么赵俊臣也就无法放心许庆彦与楚嘉怡的事情——虽然,楚嘉怡对于许庆彦并没有任何特殊感觉,但赵俊臣为了许庆彦还是愿意耗费一些心力的——到了最后,赵俊臣也只好是瞒着许庆彦与崔倩雪二人,使用一些非常手段、设法排除隐患了,否则楚嘉怡迟早都会变成自己的破绽。 楚嘉怡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把赵俊臣的暗示听进心里,依然是沉默不语,只是垂头坐在一旁。 见到这一幕,赵俊臣轻轻摇头,也不再继续与她说话,只是让她自己好好考虑一下,然后就伸手从桌案上拿起一本书籍看了起来。 这本书籍是《菜根谭》,赵俊臣最喜欢的明朝时期著作,赵俊臣的许多人生想法与做事手段都是受了这本书的影响,趁着闲暇之际已经前后看了三遍。 赵俊臣看书,主要还是受不了马车的颠簸,想要转移一下注意力,但这般做法的用处不大,依然是觉得腰酸背痛,时不时就会用拳头敲打一下腰背缓解压力。 大约是过了半个时辰之后,楚嘉怡抬头看了赵俊臣一眼,突然轻声道:“老爷你还是躺在床上,让婢子给你按一下腰吧。” 顿了顿后,楚嘉怡为自己的态度转变寻了一个理由,又道:“夫人让我跟着老爷,就是为了照顾老爷,老爷的身体情况原本就不算好,若是这一次出京之后又多了腰疾,夫人她肯定就要责怪我了。” 听到楚嘉怡的这般说法,赵俊臣发自内心的笑了。 赵俊臣并不确定楚嘉怡的这般变化究竟是真是假,今后还需要找机会再次试探一下,但这般变化终究是出现了,这就是一件好事。 于是,赵俊臣点头道:“好,那就麻烦你了。” 说完,赵俊臣就面部朝下的躺在床上,任由楚嘉怡为自己按腰捶背。 期间,赵俊臣看似不经意的谈到了许庆彦,说了一些许庆彦的好处,又表示许庆彦迟迟没有回信,自己很担心许庆彦的现状。 只可惜,楚嘉怡依然是对许庆彦毫无感觉,只是漫不经心的回应着,也没有任何的思念之意,却是让赵俊臣心中默默为许庆彦哀悼了一下。 襄王有意、神女无心,许庆彦还是任重而道远啊。 * 宣府军镇距离京城并不算远,赵俊臣这一路也是快马加鞭,三天之后已是抵达了宣府军镇的防区境内。 对于宣府军镇,赵俊臣是寄予厚望的——这个军镇不仅是实力强大,而且距离京城很近,若是赵俊臣可以彻底控制这处军镇,今后一旦是遇到了需要掀桌子的紧急情况,就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得到军队支援。 而且,宣府军镇的总兵赵子城年纪不大、心机不足,只是依仗着勋贵家世才坐上了宣府总兵的位置,又是贪财虚荣、自视甚高的性子,这种人很容易就可以架空与控制。 事实上,宣府军镇一直都是“聚宝商行”的重点渗透目标,渗透进度也是极快。 时至今日,宣府军镇的总兵赵子城已经把“聚宝商行”的掌柜赵安视为是自己的财神爷,宣府军镇的几位重要武官也大都被“聚宝商行”所收买; 经过了“聚宝商行”的银钱攻势之后,宣府军镇已经把所有能卖出去的东西尽数卖给了“聚宝商行”,所以“聚宝商行”如今已经彻底掌控了宣府军镇的后勤与军需; 与此同时,数万名最是感念赵俊臣之恩德的陕甘灾民,也大部分都被安排到宣府军镇的防区境内耕种田地; 可以说,距离赵俊臣彻底控制宣府军镇的日子,已是近在眼前了。 赵俊臣这一次赶来宣府军镇,表面上是为了与建州女真的谈判,但实际上也有实地考察自己的势力经营之意。 当赵俊臣的队伍进入了宣府军镇的防区之后,宣府军镇的所有文武官员都已经提前收到消息,在那里恭候多时了,迎接队伍浩浩荡荡足有千余人。 见到迎接队伍之后,赵俊臣就让楚嘉怡留在马车车厢之中,自己则是亲自下了马车、与宣府军镇的众人见面谈话。 一个很有趣的现象是,宣府军镇几位重要文武官员的形象气质,与他们的实际品性皆是截然相反。 宣府总兵赵子城的年纪尚轻,相貌很是英俊,身上也有一股干练傲气,若是不知底细的人见到他的这般形象,只怕是会把他视为是白马银枪赵子龙一般的英雄人物,但实际上他本人固然是有些武艺,也算是熟读兵法,但除此之外并没有太多的出众之处。 参将高顺身材矮壮、满脸大胡子,形象看似是粗豪无心机,但实际上最是精明狡诈,若不是这个人太过贪心,总是会被银子蒙蔽双眼,否则就必然是宣府军镇之中最难对付的人物。 另一位参将张捷乃是宣府军镇武艺最强、声望最高的军官,他的身材高瘦、面白无表情,给人一种阴冷之感,但实际上却是外冷内热的性子,也最是重视孝道,所以赵俊臣就安排“聚宝商行”刻意照顾他的家乡老母,名为照顾、实为控制。 还有宣化府的知府刘恒,表面上儒雅睿智、风度翩翩,但实际上则是一个没有主见、唯唯诺诺的人物,倒是不需要太过在意。 宣府军镇众人并不知道赵俊臣就是“聚宝商行”的幕后主人,但赵俊臣则是早就通过“聚宝商行”详细了解了他们这些人的性情喜好,所以赵俊臣下了马车之后,只是看起来不咸不淡的寥寥几句话,并不需要刻意放下自己阁老的架子,就很轻易挠到了这些人的痒处,不由是对赵俊臣心生亲近之意。 经过一番客套之后,赵俊臣就直奔主题,问道:“建州女真的大军如今是怎样的情况?可还是驻扎在宣府军镇以北三十里处?可有什么异动?宣府军镇的防备状况又是如何?” 宣府总兵赵子城依然是一副精明强干、年少有为的模样,当即是答道:“启禀赵阁老,建州女真的军队依然是驻扎在原地未动,只是偶尔会派出几队骑兵试探宣府军镇的防务,但宣府军镇的防务固若金汤,建州女真若是想要攻打这里,必然会撞在南墙、头破血流!” 赵俊臣思考着自己所收到的情报,又问道:“建州女真的后勤状况如何?每隔几日补给一次?本阁这次赶来宣府军镇,固然是为了与建州女真的谈判,但咱们必须要考虑到最坏的情况,若是这次谈判不成、建州女真恼羞成怒之下兴兵来犯,宣府军镇能够抵抗多长时间?你们可有预先准备好了应对之策?” 这一次,赵子城则是讷讷无言,完全没有办法回答。 宣府军镇见到建州女真的大军来临之后,就只是一味的闭守门户、紧张布防,却并没有派出夜不收侦查建州女真的后勤状况,得知了建州女真想要向朝廷请降之后,也就丧失了警惕,就连防务也松懈了不少,就更别说是提前准备应对之策了。 见到赵子城的这般表现,赵俊臣暗暗摇头——听说这个人熟读兵法,但如今看来也就是一个马谡一般的人物,纸上谈兵与实际应用就是两码事。 不过,赵俊臣却也不会多说什么,若是赵子城是一个精明强干、真才实学的人物,赵俊臣渗透宣府军镇的时候也不会是这般顺利了。 实际上,与京城距离最近的军镇,除了宣府军镇之外还有蓟州军镇,但蓟州军镇的总兵乃是老将张肃,却是一个老谋深算、经验丰富之辈,对于德庆皇帝也是忠心耿耿,所以赵俊臣渗透蓟州军镇的时候就是慎之又慎,至今也是进度不大。 于是,赵俊臣并没有趁机指责赵子城,只是缓缓说道:“这场谈判若是想要顺利进展下去,本阁就必须要有底气!而本阁的底气,就是源自于你们宣府军镇的兵力!只要是宣府军镇不惧怕建州女真掀桌子,本阁就可以坚守谈判立场不退!所以,这件事情,必须要认真布置一下才行,也需要赵总兵多多费心!……恩,具体的事情,咱们还是到了宣化府再谈吧。” 见到赵俊臣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赵子城也趁机压下了表情间的尴尬,连连点头道:“赵阁老高见!卑职一定会认真布置防务,绝不敢给赵阁老的谈判拖后腿!赵阁老在陕甘三边的赫赫战功可谓是威震宇内,必然也是精通兵法韬略,我等宣府军镇众人也是心生敬仰,还请赵阁老到时候一定要趁机指点一下。” 赵俊臣笑了一笑,然后就回到了马车之中。 然后,赵俊臣的队伍就与宣府军镇的迎接队伍合并到了一处,浩浩荡荡的赶去了宣府军镇总兵府的驻扎之地——宣化府。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25章.打回去!. …… …… 这一天的午时左右,赵俊臣抵达了宣化府之后,依然是雷厉风行的风格,也顾不上吃午饭,就立刻召集了宣府军镇的众位主要文武官员,商议着宣府军镇的前线防务布置。 赵俊臣当初在陕甘三边的时候,可谓是一言九鼎、独断乾坤,但如今在宣府军镇的表现却是截然不同,只是扮演着一个会议主持者,摆出一副从善如流的模样,决策之际也充分考虑了本地官员的意见,一切事情都是商议着来办。 这是因为,宣府军镇距离京城实在是太近了、被德庆皇帝盯得很紧,赵俊臣可以暗中渗透这里,但明面上却不敢有任何大动作,否则就会引来德庆皇帝进一步的打压与猜忌。 这般做法的坏处就是效率太慢了,各位官员为了各自的利益,许多事情都会陷入无尽的争吵与辩论,许多布置也在相互扯皮之间逐渐变得平庸。 就这样,这一天直到下午申时,许多事情依然是没有定论。 就在赵俊臣渐渐感到不耐烦之际,却是异变突生! 正当几位高层武官为了争夺一批军械而是争吵不休的时候,一名宣府军镇的千户却是表情惊慌的匆匆跑来。 奔入房间之后,这名千户就大声禀报道:“启禀各位大人,建州女真那边突然有了异动,他们派出了两支分兵,各有三千兵马左右,分别绕过了大白堡与君子堡,向着宣化府与居庸关而来……目前还不知道建州女真的真实意图为何,他们侵入了我镇防区之后,并没有主动挑起战端,前线将士们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还请各位大人示下!” 听到这名千户的禀报之后,房间内所有文武官员皆是面色大变! 他们完全没有想到,建州女真会选在这个时候兴兵来犯、肆意挑衅! 而且,建州女真这一次的兵力规模与所选目标,也是超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这段时间以来,建州女真偶尔也会派出小队兵马侵入宣府军镇的防区、进行骚扰与试探,但每次也就是三五百人的规模,最多的时候也就是一千人左右,哪里像是这次一般足是派出了六七千兵马? “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之说,固然是牛皮吹上天,但建州女真的军队也确实是这个时代远东地区最为精锐的军队之一。 完全不同与蒙古部落已经彻底退化,竟是需要用动物骨头作为箭矢,建州女真的锻造兵甲的技术却是十分完善,军队不仅是装备精良,许多建州女真的勇士甚至是可以身穿三层甲胄;也完全不同于明朝军队的良莠不齐、战意薄弱,他们的作战风格也是极为凶悍残暴,以战死沙场为荣、以临阵怯弱为耻,被绝大多数明朝将士们视为是送死行为的冲锋陷阵,对于建州女真而言却只是寻常。 如今建州女真一口气派出六七千大军,宣府军镇自然是压力极大。 最重要的是,建州女真这一次派兵来犯的目标也是极为敏感,宣化府乃是宣府军镇的核心之处,正是赵俊臣等人目前所在的位置,这就让在场众人陷入了险地;居庸关更是京城的北面屏障,一旦被突破之后就可以长驱直入、攻入北直隶境内,到时候任谁也承担不起责任! 所以,收到消息之后,所有人都乱作一团。 赵子城当即是大声下令道:“传令下去,各城各堡皆是要紧闭门户、严防死守,绝不能让建州女真突破防线……” 然而,还不等赵子城说完命令,赵俊臣却是冷着脸突然开口问道:“在最短时间之内,宣化府可以调集多少可用兵力?” 赵子城微微一愣,不知道赵俊臣问这个做什么,但还是答道:“宣府军镇乃是京城的北边屏障,兵力在九边之中最多,足有十五万余,宣化府作为宣府军镇的核心所在,也驻扎着近三万的兵力,抛开必要的防备力量,短时间内大约可以调集到一万五千兵力以上……” 赵俊臣则是完全不见了刚才的和事老模样,却是沉声说道:“既然是我方的可用兵力足足是建州女真的五倍之多,军令传达之下还有各路驻军陆续驰援,又有主战作战的优势,紧闭门户死守待援又算是什么话?依本阁来看,这一次必须要打!把他们狠狠打回去!”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 他们早就听说了赵俊臣在陕甘三边的诸般事迹,也早就知道赵俊臣是一个态度强硬的主战派,但如今才知道赵俊臣这何止是态度强硬?简直就是态度疯狂! 参将高扬马上是劝谏道:“赵阁老,您从前只是与蒙古鞑子作战,却不知道建州女真的战力要远远超过蒙古部落,素来都有‘满万不可敌’的说法,与他们作战的时候,据城而守还算好,但野外作战却是极难占到便宜!若是我军冒然出击,只怕是风险极大!” 另一边,宣化知府刘恒也是连忙劝道:“赵阁老,如今朝廷与建州女真谈判在即,就这样大动干戈只怕是不好吧?建州女真这一次虽然是兴兵侵入了我朝疆土,但并没有攻打堡垒、挑起战端,应该还只是一次试探与施压罢了,咱们若是反应过激了,只怕是后果就要难以收拾了,还是持重为上……” 听到众人的劝告,赵俊臣却是怒极而笑,道:“是建州女真主动侵入我朝疆土,你们竟然还想要一味隐忍?只是因为建州女真的实力强大,所以就不敢主动出击?既然如此,朝廷还养着你们这些当兵的作甚! 刘知府倒是有一句话说对了!建州女真选在这个时候出兵来犯,就是为了试探与施压,想要通过这种手段在后续的谈判之中占据主动!正是因为如此,咱们才必须要态度更加强硬的打回去!哪怕是打不过,也必须要表明绝不示弱的态度!更何况也未必打不过! 两军谈判,原本就是边打边谈、以打促谈!若是有一方不敢打了,那他在谈判之中所失去的东西,只怕还要远远超过战场上所失去的东西!本阁是朝廷的谈判钦差,却不愿意做那种丧权辱国、遗臭万年的事情,所以本阁的态度很明确,就是打!必须要打!” 说到这里,赵俊臣转头看向表情阴晴不定的宣府总兵赵子城,冷笑道:“本阁与赵总兵见面之后,第一句话就是宣府军镇乃是本阁这次谈判的底气所在,赵总兵当时也是信誓旦旦的向本阁保证过,说一定会为本阁的这次谈判保驾护航……怎么?事到临头了,赵总兵竟是心生胆怯了?” 赵子城固然是有各种各样的缺点,但他一向是自视甚高,却从来都不缺少傲气,听到赵俊臣的这一番话之后,顿时就涨红了脸,当即就道:“区区建州女真罢了,我这些年打他们打得少了?怕了的是孙子!就这样与他们明刀明枪的打一场又如何?” 说完,赵子城站起身来,环视着在场的众位武将,大声道:“众位同袍,本总兵打算是亲自领军奔赴战场赶走建州女真,你们当中有谁愿意随我出战?” 赵子城的话声落下之后,参将张捷当即是起身道:“末将愿意追随赵总兵出战!” 高扬犹豫了一下,也同样是起身抱拳说道:“卑职也愿往!” 随着张捷与高扬的带头,又陆续站出来几位千户武官请战。 赵子城轻轻点头之后,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率先领着众位请战武官离开了房间,前去调兵遣将、迎战建州女真了。 见到赵子城的这般表现,赵俊臣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又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倒是志气可嘉,但就是太莽撞了……身为总兵亲自领军出战也就罢了,但出战之前总应该提前安排一下宣化府的防务布置、以及附近驻军的驰援配合吧?” 说完,赵俊臣也同样站起身来,却是亲自出面指挥着房间内的几位留守武官,首先是重新安排了宣化府的防务、然后又传令宣化府周围的几处驻军随时准备着支援赵子城。 经过了陕甘三边的战争之后,再加上赵俊臣对于宣府军镇的情况原本就是了若指掌,这个时候倒也是得心应手,让众人无不心服口服。 做完了这一切之后,赵俊臣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不再是多说什么,只是闭目养神、安静等待着前线的战报。 留守宣化府的文武官员们完全无法预测前线战事的胜败,原本皆是有些慌乱,但见到赵俊臣的这般表现之后,却也渐渐安定了下来。 * 其实,赵俊臣的镇定表现只是一种伪装。 他利用激将法让赵子城等人领兵迎战建州女真,只是出于政治考虑,而不是出于军事考虑。 从政治方面来看,为了给朝廷争取谈判优势,这一战必须要打!而且,如今最急于谈判的一方是建州女真,他们这一次兴兵来犯也许就是为了施压与试探,未必就真有开战的决心,所以建州女真见到宣府边军态度强硬的主动迎战之后,十有八九就会主动退兵,未必有魄力敢毁坏目前的和谈之局。 赵俊臣一意孤行的主动迎战,也正是出于这般考虑。 但赵俊臣也同样知道,战场上总是充满了不可预料的因素,若是建州女真的领兵将领也同样是一个态度强硬的疯子的话,这一战说不定就真要打起来了,到了那个时候,从军事方面考虑的话,宣府军镇也确实是不占优势。 所以,赵俊臣的镇定表面之下,实际上也同样是心中担忧不已。 赵俊臣在陕甘三边的时候,曾是暗中清点了各大军镇的真实兵力,数字可谓是触目惊心,固原军镇账面上应该有军队十三万人,但实际上的兵力只有八万人;宁夏军镇账目上应该有军队八万人,但实际上只有五万人;甘肃军镇的账面兵力理应有十万人,但实际兵力只有六万人;延绥军镇账面上的兵力理应有十一万人,但实际上只有七万人……账目与实际的差额,就全是逃兵与空饷了——直到赵俊臣离开陕甘三边之前,也不敢揭开这件事情的盖子。 宣府军镇靠近京城,并不似陕甘三边一般糜烂至极,但情况也好不了太多,实际兵力也要打个七折,赵子城这一次率领一万五千边军出战,但实际数字能有一万就算不错了,再考虑到敌我双方的战力差距,这一战确实是胜负难料,战败的可能性还要更大些,就算是胜了也是一场惨胜。 但为了后续的谈判,赵俊臣这个时候必须要冒险行事,军事必须要服务于政治,军事考虑也必须要让位于政治因素,古今中外皆是如此! 为了化解自己的心中忧虑,赵俊臣开始考虑另一个问题,设法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根据赵子城他们的说法,在我抵达宣化府之前,建州女真虽然也时常派出小队兵马侵入境内骚扰与试探,但每次也就是三五百人的规模,怎么我刚一抵达宣化府,建州女真就突然间派出了十倍于往常的兵力规模、气势汹汹的兴兵来犯?这只是一个巧合?还是说建州女真提前收到了我抵达宣化府的消息,所以就想要给我一个下马威? 若是后者的话,是不是就意味着宣府军镇之中隐藏着建州女真的眼线?恩,这倒也不是一件会让人意外的事情,既然是陕甘三边那里有人暗中勾结蒙古,山西的晋商也是通过边境走私发家致富,宣府军镇这里会有人被建州女真所收买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唉!朝廷九边,真是彻底烂了…… 但我既然是亲自赶来了宣府镇,就不能无动于衷,必须要把这些眼线给全部揪出来才行!恩!这件事情不能通过宣化府的本地官员来办,否则就不会有任何结果,说不定还会冤枉好人……但幸好我在宣府军镇之中有着诸多布置,完全可以独自行事!” 就这样,赵俊臣暗暗谋划之际,时间也是过得飞快。 转眼间,时间已是傍晚戌时,眼看着天色渐暗,前线却是传来了捷报,说是赵子城率领大军顺利击退了建州女真,迎来了一场大捷! 当然,所谓“大捷”只是官面上的邀功之言,因为赵子城这一战并没有斩杀任何一名敌人,情况正像是赵俊臣所预料的那般,建州女真见到宣府边军出兵迎战之后,很快就主动退兵了,双方并没有实际接触。 不过,这并不妨碍赵子城把这一战视为是自己的赫赫战功,认为建州女真的主动退兵就是怕了自己的威名。 所以,当这一天晚上赵子城领兵返回到宣化府的时候,态度也很是得意洋洋,只把自己视为是当世名将,遍寻天下武官恐怕也只有关武元能与他相较长短。 见到赵子城的这般得意模样,赵俊臣自然是向他刻意恭维夸赞了几句,还表示自己一定会为赵子城向朝廷请功,这就让赵子城愈发是得意了。 就这样,赵子城一边是听人吹捧,一边是自夸自赞,得意忘形了好一阵子之后,却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就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书信递给了赵俊臣,说道:“赵阁老,这是建州女真退兵……哦,我是说建州女真被我领兵击退之际,还留下的一封书信,只看信封上的文字,却是需要赵阁老您亲自拆阅!” 赵俊臣微微一愣之后,就伸手接过书信拆开查看。 却见到这封信内,只是写着寥寥几语。 “陕甘之战,威慑宇内,心向往之;闻君亲临,得见英雄,不胜欢喜;三日以后,稷山之下,翘首以盼,静待君来;” 落款是爱新觉罗.玄烨。 见到信中内容之后,赵俊臣似笑非笑,道:“书法造诣当真是不错,也是附庸风雅……但对于建州女真的目前状况而言,这样一个领袖却未必是一件好事了!时代不同、环境不同,就不知道人的变化如何!” …… 上一章,参将高扬写成了高顺,闹了一个大笑话,目前已经修改,还请大家见谅。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26章.准备之中. …… …… 这天晚上,赵子城的兴致极高,命人宰了几十头猪羊,又备了上百坛烈酒,大宴全军将士以作嘉奖。 然后,赵子城又单独摆设了一桌上好的宴席,用以招待赵俊臣。 赵俊臣也有心与宣府镇众官员交好,自然是欣然赴宴,酒宴上也是宾主尽欢。 等到这场酒宴结束之后,时间已是晚上亥时。 赵俊臣在酒宴上被迫喝了几杯酒,却是身体微醺,被人领到了自己在总兵府的房间。 赵俊臣刚刚进入房间之后,就见到赵大力推门而入,低声禀报道:“赵阁老,那些人已经来了!” 赵俊臣表情一肃,点头道:“让他们进来吧,小心一些,别让人看见。” 赵大力点头离开之后,赵俊臣就打算端盆打水、洗脸清醒一下,却发现房间里的洗脸盆不见了,就在赵俊臣心中奇怪的时候,楚嘉怡已经端着水盆进入房间,水盆里已经倒入了温水,盆边还摆放着一块干净毛巾。 不过,楚嘉怡也知道,赵俊臣在洗脸、穿衣、吃饭这些事情上并不习惯别人伺候,所以她放下水盆之后,就静静站在了一旁。 楚嘉怡的表现很是顺从,似乎已经彻底改变了心意,但这些表现终究只是表象罢了,她的真实想法还需要后续的进一步验证,所以赵俊臣并不打算让她见到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洗脸擦干之后,就转头向楚嘉怡温声说道:“你这一路也幸苦了,我也不习惯总是有人留在旁边伺候着自己,你还是回自己房间休息吧。” 楚嘉怡依然是一副清冷模样,并没有质疑赵俊臣的决定,轻轻点头答应一声之后,就端着水盆再次离开了。 楚嘉怡离开之后没多久,就见到赵大力领着两名男子进入了房间。 这两名男子一个是身材高大健壮、气质精干沉稳,另一个则是矮矮胖胖、满脸的和善笑意。 前一人是张诚,乃是赵俊臣在陕甘三边所收服的千户武官,曾一度是战兵新军的核心武官之一,但因为战场上伤了手筋的缘故,从今往后再也无法拿起兵器上战场,所以就被赵俊臣安排到宣府军镇,负责陕甘难民们的安置事宜。 第二人则是赵全,乃是“聚宝商行”的二掌柜,随着“聚宝商行”对于宣府镇的渗透愈发深入,还逐渐掌控了宣府镇的后勤军需与军田军产,可谓是利益庞大,所以这个人就一直留在宣府军镇之内,一方面是设法维持“聚宝商行”对于宣府军镇的影响力,另一方面则是及时处理各方各面的事情,实际上还扮演着宣府镇军需官的角色。 这两人进入房间之后,就连忙向赵俊臣行礼问安,赵俊臣也很客气,亲手把他们扶起来,又认真打量了二人一眼,分别拍了拍他们的肩头,说道:“这段时间幸苦你们了,我这次赶来宣府军镇,明面上是为了与建州女真谈判,但实际上也是为了与你们见上一面,亲自询问一下这里的计划进度……时间有限,任务很紧,咱们都是自己人,不需要太多客套,长话短说就好。” 赵俊臣的御下之术已经很娴熟了,只是一些小动作与只言片语,就足以让人心生亲近、感恩戴德。 所以,当张诚与赵全二人感受到赵俊臣的关切之意,又听到赵俊臣说出“自己人”三字,显然是把他们视为是最亲密的心腹,就皆是精神一振、面现喜意。 赵俊臣的目光首先转向了赵全,问道:“‘聚宝商行’在宣府军镇的计划进度如何了?可有遇到任何的阻碍?” 赵全连忙答道:“启禀赵阁老,宣府军镇从上到下皆已是烂透了,赵子城从表面上看着最是高傲,但实际上也是一个贪心妄为之辈,所以咱们的渗透计划很顺利! 时至今日,咱们已经先后买下了宣府军镇的军田七成有余,价钱也很便宜,只有市价的三成不到,唯一的条件就是每年要交给宣府镇五万石粮食作为军粮,好让宣府军镇能给朝廷一个交代,对于‘聚宝商行’而言压力并不算大……而且,赵阁老您这一次从陕甘三边寻来了数万难民,正好是可以耕种宣府镇的荒废军田…… 除了军田以外,‘聚宝商行’也渐渐控制了宣府镇之内绝大多数的匠户与马场,每年只需要交给宣府镇一部分铁器与马匹,剩下的收益就全是咱们的了!还有宣府军镇的那些文武官员,也大多是被咱们所收买了,又趁机收集了他们的许多罪证,让他们再也无力脱离掌控…… 到了现在,这宣府镇的防区之内,咱们‘聚宝商行’说的话要比赵子城还管用,就说今天的这场战事、以及战事结束之后的全军大宴,别看赵子城好似是威风八面,但若是没有咱们‘聚宝商行’的点头,赵子城根本无法开拔军队出城,战后也根本没有酒肉嘉奖全军! 嘿嘿,总而言之,只要是赵阁老您今后传个口信过来,咱们很容易就可以架空掉赵子城!” 赵俊臣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你做的很好,但也绝不能得意忘形,尤其是不能怠慢了赵子城,反而还要愈发的恭维着他!像是赵子城这般心高气傲、却又是志大才疏的人物,往往是最为在乎自己的一张脸皮,只要是表面上对他恭敬一些,他就不会防范于你,但若是让他丢了面皮,他翻脸之际也不会有任何犹豫!这个人毕竟是朝廷的宣府总兵,一旦闹翻了就很难收场…… 切记!咱们在宣府镇的布置,只能动用一次,平常时候能不动用就绝不要动用,若是今后必须要动用这里的力量,也必须要留在最为紧迫的时候!” 赵安连连点头,道:“小人明白,我与赵子城的关系一直维持着很好,只是暗中掏空了宣府镇的家底,但明面上从来都不会干涉宣府镇的军政事宜,他对于‘聚宝商行’也一直都很满意,还没有出现怀疑的迹象。” “那就好!你这般谨慎用心,我也就安心了!”再次夸赞了一句之后,赵俊臣就转头看向张诚,又问道:“张诚,陕甘难民的安置之事进行的如何了?我这段时间一直是心里记挂着这件事,倒不是不放心你的办事能力,实在是数万百姓的衣食存亡关系重大,留给你的时间也是极为紧迫,稍有不慎就会迎来一场大乱,让我不免是心中忧切。” 相较于赵安的夸夸其谈、长篇大论,张诚依然还保留着军人的干练之气,当即是抱拳道:“启禀赵阁老,一切进展都还算是顺利!咱们在宣府镇防区所购买的荒田有很多,足以养活二三十万百姓,这些田地虽然是有些荒废了,但再次耕种也不算难事,房屋之类也都是现成的,只是稍稍破旧了一些!这段时间以来,卑职已经从陕甘三边陆续召来了难民七万余人,大都是安置妥当了! 而且,卑职也依照赵阁臣的提议,将百姓们领到这里之后,就首先是抢时间组织了今岁的秋种之事,所种之物有一半都是赵阁老您所推荐的玉米与番芋;又由咱们的伤残老兵为骨干,组建了农耕互助社,让百姓们相互帮衬着一同抓紧时间耕田,宣府镇与‘聚宝商行’也提前准备好了大量的耕牛、种子、与农具,所以总算是勉强赶在入冬之前完成了今年的秋种! 但终究是时间紧迫,所以大多数田地都只是粗耕粗种,并不是特别精细,只怕是明年的收成不会太好,勉强养活这些百姓倒是够用,但恐怕是无法交给赵阁老太多粮食了。” 听到张诚的禀报,赵俊臣的表情稍宽,欣慰点头道:“今年确实是时间紧迫,你能做到这般程度就已经超乎我的意料了!这批百姓只要是明年能够养活自己,就可以给咱们减轻不少负担了,我暂时也没有指望他们可以反过来向我提供粮食。 唉!陕甘三边不仅是天灾不断,战乱也是不停,你今后若是还有余力的话,还要从那边招来更多难民设法安置……天灾人祸之下,咱们固然是能力有限,但能够多救一个就要多救一个,既要量力而行,也要尽力而为!” 张诚听到赵俊臣的这一番话,不由是面现钦佩,沉声道:“赵阁老有这般的菩萨心肠、良苦用心,卑职又岂敢有任何怠慢?卑职也是陕甘之人,一定会竭尽全力的救护家乡百姓,不敢有丝毫怠慢!” 赵俊臣点了点头,表情再次变得凝重,又吩咐道:“难民们的安置、今年的秋种,都只是第一步罢了!我对你们寄望极重,是因为我想要彻底控制宣府军镇,让这里变成咱们的大后方与大本营! 所以,我不仅是安排了‘聚宝商行’来这里做买卖,也让你率领着陕甘三边的数万难民扎根于此!若说‘聚宝商行’渗透宣府军镇的手段是由上而下,那么你就要引导着这批难民由下而上的渗透!你手里握有七万余名难民,今后的数量还会更多,足以发挥出关键作用! 所以,今年入冬之后,你也不能闲着,要从难民之中挑选可靠的人才,逐步加入宣府军镇的方方面面,有手艺的百姓就让他们加入匠营,身体健壮的百姓就让他们成为边军与衙役,识字的百姓的用处就更多了,既可以加入官府衙门,也可以开办学堂与店铺,甚至还可以组建一支民兵……总而言之,必须要人尽其用,让所有的可用之才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说完,赵俊臣又转头看向赵安,同样是叮嘱道:“这些事情,你们‘聚宝商行’也要全力配合!” 这就是赵俊臣的做事风格了,他从来都不会只是指望着某一项计划的成功,也从来都不会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他从来都是同时制定多项计划,相互协助、共同推进,从不同方面下手,即使是今后有某项计划遭到了挫折,另一项计划也同样可以建功! 这般做法的好处是进度很快、成功可能性也会更大,但坏处就是前期所需要投入的各项资源会更多,也增添了曝露的风险,行事之际也必须要愈发谨慎才行。 听到赵俊臣的吩咐之后,张诚与赵安二人也是沉声领命。 赵安笑着点头道:“以‘聚宝商行’如今在宣府镇境内的影响力,这些事情顺手就可以办成,今后张诚兄弟有了安排之后,只要派人通知我一声就行。” 张诚则是沉声领命道:“还望赵阁臣您放心,宣府镇境内的所有陕甘难民,如今都已经把赵阁臣您视为是当世的活菩萨,所有人都感激您的救命之恩,几乎所有家户之中,都有主动供奉着您的长生牌位,如今自当是要为赵阁老效力……今后只要是赵阁臣的一声令下,百姓们必然是踊跃追随!” 在这个时代,要求人们“忠君爱国”实在是太困难了,因为皇帝距离百姓太过遥远,国家观念也尚未成型,这四个字也就成了空谈!相较于“忠君爱国”这四字,许多人只会忠心于自家恩主,把恩主的利益摆放在第一位。 赵俊臣就是张诚与赵安的恩主,他们的权力与财富也全都依靠着赵俊臣而得,所以赵俊臣这一次向他们透漏了自己的少许真实想法之后,他们固然是心有不安,但依然会跟着赵俊臣一条道走到黑——从某方面而言,这不仅是因为他们的忠心与感恩,也是因为他们已经别无选择。 “最好是不要有会用到他们的那一天!”听到张诚的保证之后,赵俊臣轻叹一声,然后就转移了话题,又说道:“这些事情都需要慢慢谋划、逐步布置,皆是急不得……但眼下却有一件事情是当务之急,必须要赶在三天之内解决,我不放心宣府军镇的人,就需要你们二人暗中出力了。” 赵安收敛了笑意,连忙问道:“不知是何事?还请赵阁臣示下!” 另一边,张诚也是肃容等候命令。 见到这二人的反应,赵俊臣笑道:“不要紧张,只是一件小事罢了!我怀疑宣府镇之中有人被建州女真收买、成为了建州女真的眼线,所以我想要你们在三天之内把这些人给查出来!” 张诚又是一惊,连忙问道:“宣府军镇之中有建州女真的眼线?这可不是一件小事!但赵阁老您为何要赶在三天之内找到他们?” 赵俊臣轻轻一笑,道:“建州女真的那位可汗,约我在三天之后见面,那可是一位贵人,我对这场见面也是满怀期待!所以……我当然要为他准备一些礼物了!” …… 81192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请假一天 摄政大明! 近两天家里事情比较多,虫子每天码字都很仓促,前面那两章不仅字数少,码字的时候脑子都是昏昏沉沉的,说实话质量也不尽人意。 到了今天,好不容易忙完了所有事情,原本是想要在码字前小憩一下清醒头脑,结果睁开眼已经晚上十点了,尝试着赶在凌晨前写一点,但写出来的东西实在太差,没脸发出来。 所以,今天请假一天,明天恢复正常更新,见谅。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27章.争锋. …… …… 稷山只是一处不起眼的小山丘罢了。 建州女真把谈判地点选在稷山,也是经过了认真考量的。 稷山位于宣府军镇的防区之外,但距离并不算远,正好是位于宣府镇防区边境与建州女真驻军之处的中间位置。 而且,稷山周围也算是视野开阔,并没有任何可以藏兵埋伏的地方,这样就不必担心对方会翻脸使坏。 即使如此,赵俊臣这一天动身赶往稷山的时候,宣府军镇依然是如临大敌、异常紧张,先后抽调了三万余精锐兵力布置在边界处,又向北派出了数十队的探马斥候,就是为了以防万一、关键时刻可以在最短时间内出兵保护赵俊臣的安危。 当然,赵俊臣身边的护卫力量也很充足,宣府军镇安排了一支千人规模的卫队,所有人员都是宣府军镇之中千挑万选的精锐老兵,由宣府镇总兵赵子城与宣府镇内部最是骁勇善战的参将张捷亲自领兵护送。 当赵俊臣的队伍抵达了稷山脚下之后,发现建州女真的队伍已经提前抵达了这里,规模相较于赵俊臣的卫队要稍小一些,但也有七八百人,两队兵马相隔十里、隐隐对峙。 出于谨慎考虑,赵俊臣在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出面,首先是由双方的下层官员进行初步接触,商议着这场谈判的具体方式,又趁着双方初步接触的时间,赵俊臣的麾下卫队也临时布置了一道防线。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双方的初步磋商终于是告一段落——双方共同决定,在这场谈判结束之前,两边的卫队必须要驻扎于原地不动,又在两军防线之间支起了一面大帐作为谈判地点,赵俊臣与玄烨见面谈判之际,跟随人员都不能超过一百人。 等到这一切零零碎碎的事情皆是安排妥当之后,赵俊臣终于是出面动身了,由张捷坐镇于后方,自己则是率领着赵子城、赵大力、以及牛辅德等幕僚,缓缓策马抵达了两军之间的大帐之外。 几乎是同一时间,建州女真的谈判队伍也是迎面而至。 赵俊臣犹豫了一下,出于自己对于历史人物的尊重,他下马之后并没有率先入帐,而是站在大帐外面稍稍等候了片刻。 并没有等待太久时间,只是几句话的功夫,建州女真的队伍已经来到了眼前。 当建州女真的队伍逐渐靠近的时候,赵俊臣明显能够感受到自己身边众人的紧张。 原因无他,建州女真的队伍虽然只有百人规模,但确实是气场强大,所有人马皆是身材强壮、面现杀气,又皆是身穿三层甲胄、配置着各类武器、骑着高头大马,就像是一群杀人凶兽一般。 相较而言,赵俊臣的卫队人员同样是千挑万选的精锐,也配备了最精良的兵甲与战马,但气势上就是差了一头。 感受到身边众人的紧张之意,赵俊臣却是突然间轻笑一声,用身边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缓缓讥讽道:“说起来,建州女真已经有连续好几年闹饥荒了,这段时间的后勤补给也是一个大问题,不论军队还是民间,饿死者不知凡几,所以他们才会急着向朝廷请降……眼前这支队伍固然是兵强马壮、杀气冲天,但也就是建州女真的军队之中极少数有机会吃一顿饱饭的队伍了,就是不知道他们还能坚持多久,他们的驻军大营之中,数万饿兵都在眼巴巴的盼着他们传回喜讯呢!” 赵俊臣的这一番讥讽固然是恶意揣度、毫无根据,但他也不需要验证自己这一番话的真假,只是为了振奋士气罢了。 果然,听到赵俊臣的这一番讥讽,他身后的赵子城、赵大力等人顿时就响起了一阵轻笑,原本的紧张情绪也大为缓解。 就在这个时候,建州女真的队伍也终于是抵达了赵俊臣等人的眼前,见到赵俊臣的身后众人皆是面现笑意之后,这些女真勇士就纷纷是面现怒意,只觉得他们受了轻视。 但建州女真的领头之人只是眉头微皱,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怒意,认真打量了赵俊臣一眼之后,就翻身下马向着赵俊臣走来。 这样一来,赵俊臣也终于是亲眼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爱新觉罗.玄烨。 在后世,这个人有个诨号叫做“康麻子”,是因为他幼年时得了天花所以留下了一脸的麻子,事实上也正是因为那场天花病死了所有的皇位竞争者,所以玄烨才可以顺利无碍的登基为皇。 如今再看眼前之人,也许是因为历史惯性的缘故,脸上依然是留着一些麻子,年纪大约是三十有余,身材清瘦并不算高大,但他的举止颇为稳健,身穿军甲腰胯长刀倒也有些杀伐之气,尤其是那一双看似古井无波却又暗藏锐利的眼睛,让人不敢小觑。 在赵俊臣所熟悉的历史时空之中,这个玄烨的性格可谓是善于隐忍、刚柔并济,这般性格固然是有他天性使然的缘故,但成长环境的影响也是不可忽略——他基本上是成长于和平环境,又同时接受了满族的骑射文化、蒙古的草原文化、以及汉人的儒家文化的熏陶,所以才造就了赵俊臣所熟悉的那位“康熙大帝”。 但在这个历史时空之中,玄烨的成长环境并不太平,本人也经常领兵作战、到处征伐,接受儒家教育的机会并不多,这必然会影响到他的性格成长,相较于赵俊臣所熟悉的那位“康熙大帝”,已经不能算是同一个人了。 赵俊臣也是迈步迎去,几乎是与玄烨同时间走到了大帐门口,愈发仔细的打量了眼前之人片刻之后,就刻意用一种傲慢的态度,头部稍扬、眼光俯视,问道:“你就是建州女真的大汗……爱新觉罗.玄烨?” 见到赵俊臣的这般态度,玄烨的眼神微微一动,但表情依然平静,反问道:“我就是玄烨!不仅是建州女真的大汗,也同时是漠南蒙古与朝鲜的共主!你就是汉人皇帝派来的谈判钦差,赵俊臣?” 很有针对性的应对,他刻意描述了双方的身份,表示自己乃是一方之主、而赵俊臣只是人臣罢了,身份上就要天然压制赵俊臣一头。 赵俊臣依然是一脸傲气,面带矜持的道:“我就是赵俊臣!前段时间击溃了蒙古右翼与准噶尔汗国的联军之后,原本正在京城休养,但这一次的谈判非同小可,关系到朝廷与建州女真今后几年的局势,又听闻你是建州女真的一代雄主,就主动请缨争取到了谈判钦差的任务!” 准噶尔汗国在西域、青海等地也同样是灭国无数、气势汹汹,赵俊臣的言下之意也就很明显了。 玄烨又是眉头一皱,只觉得赵俊臣的态度过于强硬了,一点情面也不留,这个话题若是持续下去,只怕是很难会和平收场。 还不等玄烨表态,他身边一位汉人模样的谋士却是开口道:“赵大人的赫赫战功,我等也常有耳闻,当真是钦佩不已,蒙古右翼这些年固然是没落了,但听说准噶尔汗国乃是西域霸主,应当是有些实力,若是我建州女真的话,大概也需要三五千人才能击溃他们!” 言下之意,显然是说赵俊臣的战绩对于建州女真而言不值一提了。 赵俊臣用眼角瞥了这名汉人模样的谋士一眼,问道:“汉人?” 与此同时,赵俊臣发现玄烨身边竟是有好几名汉人模样的谋士,甚至还有两名汉人模样的武将。 这名汉人谋士却是傲然抬头,说道:“我名叫钱通,乃是德庆十一年的进士,曾在辽东担任过知府之位,但十年前蒙受雄主之招,辨识大势、弃暗投明,如今官居建州女真的抚剿使之职!” 赵俊臣轻哼一声,冷声斥道:“只是一个忘宗数典之辈!也配在本阁面前妄言?” 钱通却是摇头道:“明朝早已是从根上糜烂了,任谁都能看明白它的大厦将倾之势,我虽是投效建州,但从未忘记祖宗,汉人之所以是汉人,不在于血统,而在于文化使然,我亦是为了延续儒家之传承……” 然而,不等钱通摇头晃脑的说完自己的观点,赵俊臣却已是看也不看他一眼,任谁都能看出他的不屑一顾之意,只是把目光转向了玄烨,问道:“兵强马壮的建州女真现如今想要主动请降于大厦将倾的朝廷,这件事情对于双方而言都不是一件小事,就别站在这里耍嘴皮子了,还是进入帐内详谈吧。” 这一番话,顿时就把钱通的夸夸其谈憋了回去,让他涨红了老脸。 玄烨深深看了赵俊臣一眼,只觉得自己必须要彻底打压赵俊臣的嚣张气焰,于是就点头道:“也好!……不过,嘴皮子的事情固然不必要了,但在这场谈判之前,你我双方还有一件真刀真枪的事情需要解决!” 赵俊臣眉头一挑,问道:“真刀真枪的事情?何事?” 玄烨面无表情的缓缓说道:“对于这场谈判,我一直都是诚意十足,也一直都在节制麾下的勇士们,让他们不可擅自与明朝边军发生冲突!三天之前,我派了一队勇士进入明朝疆土,原本只是想要给赵大人送信约定今日的谈判之事,没想到宣府镇却是反应激烈,直接派出了万余军队想要迎战!建州勇士们碍于我的强令,并没有当场与宣府镇的边军较量一番,留下了书信之后就很快退走了…… 这件事本来也没什么,但听说宣府镇的官员竟是把这件事情说成了一场大捷到处宣扬,这就让我建州女真的勇士们不大服气了,屡屡在我这里闹着要与宣府镇边军重新较量一场!建州女真向来是以骑射武勇而立国,这种事情我也无法压制他们,若是一味弹压的话他们也许就会妄自生事,这场谈判也就要难以持续下去了! 依我看,趁着这次机会,还是真刀真枪的较量一番、化解一下两军怨气比较好……当然,也不能两军摆阵作战,伤亡太大会伤了和气,就让三天前的两军领兵将领亲自下场,单独较量一下弓马刀枪的技艺,如何?” 玄烨的这一番表态,显然是想要趁机展现建州女真的武勇、打压赵俊臣的傲气、抢占谈判的先机。 这个时候,赵俊臣若是拒绝,那就是示弱了。 于是,赵俊臣转头看向了赵子城。 赵子城一向是心高气傲、有志于战场功业,他这一次原本是应该留在大后方坐镇的,却是主动要求跟随赵俊臣、想要亲自参与这场谈判,就是为了增加自己今后的政治资本,赵俊臣想到赵子城并不同于关武元那样的纯粹草包,至少他的武艺还是很不错的,也就同意了他的要求。 但赵俊臣与赵子城二人皆是没有想到,这场谈判还没开始就需要赵子城亲自下场表现了。 听到玄烨的表态之后,赵子城的表情有些阴晴不定,但很快就恢复了一贯以来的傲气模样,仰首道:“我乃是朝廷的宣府总兵赵子城!三天之前,就是本总兵亲自率军逼退了你们建州女真!若是建州女真的将领不服气的话,本总兵也愿意让他们领教一下本总兵的本事!” 见赵俊臣并没有反对,玄烨就指着自己身后一位身材高大的建州女真将领,解释道:“他是图海,乃是我建州女真最为骁勇善战的勇士之一,三天之前就是由他领兵向赵大人送信,事后也一直是不大服气,既然是赵总兵愿意下场比武,那就让他与赵总兵切磋一下吧。” 说完,玄烨又向图海点头道:“谈判在即,不要伤了这位赵总兵的性命!” 图海抱拳领命,用半生不熟的汉语大声说道:“大汗放心,我会留下他性命的!” 见到玄烨与图海这般轻视自己,赵子城顿时就涨红了脸颊,冷笑道:“刀枪无眼,若是我在你身上捅个窟窿,可别怪我狠辣!” 就这样,双方议定了比武事宜,然后就在大帐之外清空了一片场地,赵子城与图海各自乘马持兵准备,赵俊臣与玄烨二人则是命人搬来了桌椅,落座于不远处观看。 比试之前,玄烨看了赵俊臣一眼,心中不由是有些好奇。 建州女真的武勇可谓是世人皆知,而图海更还是建州女真的盛名武将,相较而言赵子城的战绩声誉就要差了许多,这场比武也是胜算不高。 在玄烨的眼中,赵俊臣乃是一个奸猾睿智之辈,按理说是绝不会同意这场比武的,毕竟赵子城一旦战败之后就会让他在这场谈判失了气势与先机,所以玄烨提议比武的时候,心里就已经准备好了赵俊臣将会寻找理由婉拒的情况,没想到赵俊臣竟是毫无拒绝之意。 见到赵俊臣的反应,玄烨不由是有些意外,暗中也有些忌惮,只觉得赵俊臣只怕是另有扭转局势的手段。 玄烨从来都不敢小觑赵俊臣,就不谈赵俊臣在陕甘三边的赫赫战功了,玄烨也派人打探过赵俊臣近年来的诸般事迹,只觉得赵俊臣乃是明朝国之柱石一般的贤臣,要比德庆皇帝、周尚景等人还要难缠的多,是建州女真今后必须要最为警惕的人物。 最重要的是,建州女真这一次被迫向明朝皇帝主动请降,其实就是因为赵俊臣的缘故,若不是赵俊臣把晋商们的注意力转向了川盐开发与商税整改等等方面、又打压了晋商们的边境走私行动,建州女真的今年粮荒也不会是这般严重,更不会被迫向明朝皇帝请降了。 此时,见到赵俊臣老神在在的模样,玄烨忍不住开口问道:“赵大人难道就不怕这位赵总兵落败受伤吗?还是说,赵大人对这位赵总兵的武艺很有信心?” 赵俊臣转头看了玄烨一眼,缓缓道:“我与赵总兵并不熟悉,只听说他弓马娴熟,但究竟有多厉害就不清楚了……但我并不担心他的落败,他就算是落败了,我方也不会败!” 赵俊臣的这番话,让人听得不明不白,玄烨又是眉头一皱,就想要追问。 但就在这个时候,随着一声金鸣响起,赵子城与图海的比武开始了。 在明朝将士们的欢呼之中,赵子城一边挥手一边策马出场,只见他骑着一匹白色骏马,身穿银甲、手持银枪、披着外白内红的披风,再配合他英武不凡的面容,当真是卖相极佳,说是赵子龙在世也不为过。 另一边,在建州女真勇士们的沉默注视之下,图海也是缓缓策马出场,却是黑马黑甲、气质冷肃,手握马刀、腰胯流星锤,可谓是对比鲜明。 两人对峙了片刻之后,就各自驱马向着对方冲去,然后就是一阵刀兵相接。 只看赵子城驱马握枪的模样,也确实称得上是弓马娴熟,但他一向都是躲在战场后方、只懂得夸夸其谈,亲自出马冲锋陷阵的经验却是近乎于无,又哪里敌得过图海这样的沙场名将?只不过是接了图海几刀,就已是心怯力弱,很快就落入了下风、愈发不支。 眼看着自己就要不敌,赵子城的枪法更是慌乱,他这个时候已经明白了双方差距,倒也不怕自己战败受伤,但就怕自己败的太惨会丢脸,却又突然想起了自己出阵之前赵俊臣派人暗中叮嘱的某件事情,就狠狠一咬牙,竟是无视了图海砍向自己胳膊的一刀,只是狠狠一枪刺向了图海的胯下战马。 然后,一声马嘶之后,赵子城已经被图海一刀砍落于马下,但图海的胯下战马也被赵子城捅了一枪,图海却是作战经验丰富之辈,看到战马受伤之后就主动滚落于地,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起身,等到另一边的赵子城好不容易撑起身体,图海的马刀已经架在赵子城的脖子上。 见到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马刀,赵子城顿时是面色灰败,再配合上他肩头处的鲜血淋漓,形象可谓是异常凄惨!——事实上,若不是他身穿着最精良的战甲,图海那一刀必然会砍断他的胳膊。 “若不是大汗吩咐我手下留情,我刚才会砍你的脖子,而不是胳膊!” 看着自己脚下的败将,图海冷声说道。 这一战,显然是图海完胜了! 一瞬间,刚才还在大声欢呼的明朝将士纷纷禁声,一直都是沉默观战的建州女真勇士则是纷纷发出了兴奋嘶吼声! 刚才还是耀武扬威的赵子城垂头丧气的走到赵俊臣的面前,低声请罪道:“赵阁老,卑职无能,给朝廷丢脸了!” 赵俊臣抬头看了一眼正在场地中央大声咆哮示威的图海,却是面现冷笑,然后就把目光转向赵子城的肩头伤口处,温声宽慰道:“你做得很好,也无须请罪……伤势不要紧吧?” 赵子城见赵俊臣并没有责怪自己,反倒是关心自己的伤势,不由是心中一暖,咬牙道:“卑职的伤势不要紧,有甲胄保护,并没有伤到骨头!” 赵俊臣的态度依然是充满了关切,道:“但也不能耽搁,快去寻大夫医治一下,你的身体要紧……顺便也观看一下第二场的比武!” 实际上,赵俊臣早就料到了赵子城的战败,他答应这场比武,原本也就有趁机收服赵子城的意思。 另一边,玄烨原本正打算趁机向赵俊臣炫耀一下建州女真的武勇不可战胜,但听到赵俊臣的最后一句话,却是不由一愣,插口问道:“赵大人,为何还有第二场比武?事先可没有这个安排!” 玄烨的话声刚落,就听到建州女真的欢呼声突然间竟是变成了情绪激动的咒骂声。 玄烨转头一看,却发现赵俊臣的护卫赵大力如今已是身穿甲胄、手持狼牙棒,策马进入了场内,看意思还打算要与图海继续比武。 最重要的是,图海经过了刚才的一战之后,不仅是损耗了体力,也失去了战马,这个时候比武自然是极为不利。 见到这一幕,玄烨面色一变,向赵俊臣怒声质问道:“赵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想要以车轮战对付我建州女真的勇士不成?你们汉人一向是自诩礼仪之邦,竟然也有这样的无耻之举?” 赵俊臣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说道:“当然是车轮战,我没有派人群殴那个图海就已经很克制了!今日的比试,说根到底就是为了较量一下汉人军队与建州女真军队的强弱!既然是这样,自然是要把双方的长处拿出来较量,又岂有以己之短攻彼之长的道理?我也承认你们建州女真的武勇善战,而我汉人的长处嘛,无他,就是人多!前一个将士倒下了,马上就有十个将士站出来!汉人足有万万,成年男子也有数千万,作战之际也从来都是以多打少,这一点从前如此、现在如此、今后也不会变,没什么不好承认的,今日比武自然也要以多打少,唯有这样才算是发挥了我方优势,否则就太公平了!” 听到赵俊臣理所当然的无耻言论,玄烨不由怒极! 但怒极之余,玄烨也不由是认为赵俊臣的歪理邪说有些道理,一时间竟是无法反驳……尤其是当他听到赵俊臣所说的“汉人足有万万”、“成年男子也有数千万”这些言论之后,更是不由的心生忌惮! 这一刻,玄烨终于是明白了赵俊臣刚才所说的“他就算是落败了,我方也不会败”究竟是什么意思,原来从一开始他就打定了以多欺少的主意。 见到玄烨的表情阴晴未定,似乎正在组织语言准备反驳自己,赵俊臣却是主动给了玄烨一个台阶,问道:“若是大汗你不想让这场比武继续下去,那这场比试就按平手收场如何?” 玄烨的目光盯在赵俊臣的脸上许多,最终还是冷声点头道:“既然是你们汉人只懂得以多欺少,那这场比武自然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表态之际,玄烨却也知道,他想要以建州女真的武勇善战向赵俊臣施压、争取谈判优势的计划,已经是彻底失败了,赵俊臣根本不把建州女真的武勇放在眼里,也极为明白汉人军队的优势所在! 另一边,赵俊臣笑着向牛辅德吩咐道:“告诉将士们,就说建州女真的大汗不愿意继续比武了,这场比试以平手收场!” 吩咐完了,赵俊臣不等玄烨开口表态,就再次说道:“不过,建州女真的武勇表现确实是令人敬佩,为了表达自己的敬意,我这次也为大汗带来了一份礼物!” 说完,赵俊臣一挥手,就让人抬来了三个大箱子。 大箱子打开之后,玄烨低头一看,却见到箱子里面摆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头!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28章.谈判与交易. …… …… 看到满箱子的头颅,足有二三十颗之多,玄烨心中不由一惊,第一反应就是赵俊臣派人猎杀了建州女真的斥候探马,拿建州勇士的人头来向自己示威。 但仔细一看,却又觉得不对,这些头颅都没有留着猪尾辫,显然不是建州女真的人,反倒是更像汉人的首级。 赵俊臣为何要拿汉人的头颅给自己看?难道是想要表示他很善于杀人?而且还是杀自己人? 另一边,建州女真的镇抚使钱通看到这几箱子头颅之后,却是表情大变! 他的镇抚使之位,最主要的权职就是在明朝疆土之内收买那些与他一样的汉奸叛徒,如今见到这些头颅之后,虽然是血污遮住了面容,但依然是让他察觉到了什么,隐约间已经猜出了这些首级的身份。 正所谓“物伤其类”,钱通的心中顿时就产生了一种极为惊悚的感觉。 见到玄烨、钱通等人的不同反应,赵俊臣却是收敛了刚才刻意装出的傲气,笑眯眯的一抬手,身边侍从马上就递给了赵俊臣一根杆子。 赵俊臣一边用杆子拨弄着箱子里的头颅,一边轻笑着解释道:“这颗首级的主人,乃是宣大县的县令张德顺;这颗首级的主人,乃是宣府临河村的乡绅林城;这颗首级的主人,乃是宣府镇上路千户毕真;这颗首级的主人,乃是宣化府商贾何秉……” 稍稍介绍了几颗头颅的来历之后,赵俊臣就丢下了手里的木杆,满脸诚意的解释道:“我把这些头颅送给大汗,不仅仅是为了表现自己的敬意,也是为了展现朝廷对于这次谈判的诚意! 这些头颅的主人,皆是宣府镇境内最为仇恨建州女真的人物,他们得知了朝廷打算与建州女真和谈的消息之后,就皆是极力反对,还妄想要鼓动边军将士们再启战端,所以我就杀了他们、把他们的头颅送给大汗……大汗对于这份礼物,可还满意?” 听着赵俊臣的介绍,玄烨也再次沉下了脸。 这些首级的主人,玄烨虽然是没有亲自见过,但也大都听说过,因为这些人皆是建州女真在宣府军镇内部好不容易才收买到的眼线与奸细!如今看到这般情景,只怕是已经被赵俊臣一锅端了! 一时间,玄烨可谓是又惊又怒! 惊的是赵俊臣只是抵达了宣府军镇三四天时间而已,竟是已经揪出了建州女真安插在宣府镇的绝大多数奸细与眼线,这般能力与手段绝非常人所及,也就让玄烨愈发是心中忌惮。 怒的是赵俊臣的这般做法不仅是让建州女真在宣府军镇的多年经营付诸流水,而且他的这般举动明明是在向玄烨示威,但偏偏还要说成是自己的诚意与礼物,甚至还说他杀了这些头颅的主人乃是因为他们反对朝廷与建州女真的议和,这般颠倒黑白、胡说八道,就有些刻意羞辱人的意思了。 刚才赵俊臣屡屡挑衅示威的时候,玄烨看似是毫不退让,偶尔也会表现出怒意,但他的眼神却一直都是古井无波、依然平静。 但这一次,他的目光盯在赵俊臣的脸上,却变得像是饿狼一般狠戾。 玄烨并不在乎赵俊臣此前的种种挑衅,毕竟这些挑衅只是颜面问题,但并不会损及建州女真的实际利益,但赵俊臣这一次的做法,却是切实的沉重打击到了建州女真的经营与心血,这是玄烨无论如何也无法忍受的事情。 “赵大人你是不是有什么误解?”玄烨的声音冰冷、缓缓质问道:“我的一再隐忍,只是因为我对于今天这场谈判抱有很大的诚意,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大金就是软弱可欺之辈,更不意味着你可以随意羞辱! 赵大人说汉人有万万、成年男子有数千万,听着好生吓人,似乎也把这些情况视为是自己的最大依仗,但绵羊数量再多又岂是虎狼的对手?若是赵大人不希望这场谈判进行下去,直说就好,何必浪费时间,重启战端也就是了,我久闻赵大人的赫赫战功,也想要领教一下赵大人的领兵手段!” 注意到玄烨的态度与情绪终于是发生了真正的变化,赵俊臣心中满意。 赵俊臣的屡屡挑衅,并不是一味示强、也不是想要破坏这场谈判,就是想要试探一下玄烨的真实心性、以及建州女真的现状。 如今来看,玄烨身边有着许多汉人出身的文武官员,受到汉人文化的影响也要比赵俊臣的预想中更深一些,只是他的城府与隐忍依然是不及赵俊臣所熟悉的那位“康熙大帝”,但态度却是要更为强硬一些。 与此同时,玄烨的这般表现也证明了建州女真的粮荒情况确实是极为严重,否则玄烨这个时候必然是已经当场翻脸,而不会只是出言威胁了。 明白了玄烨的真实性格以及建州女真的现状与底线之后,也趁机展现了自己的强硬姿态,赵俊臣的诸般目标已经达成,后续的谈判策略也就可以确定,这个时候自然是不会过犹不及的一味示强、逼着玄烨当场翻脸。 于是,赵俊臣的表现颇是有些前倨后恭的味道,当玄烨表现出咄咄逼人的姿态之后,赵俊臣反倒是愈发的笑容可掬了。 只见赵俊臣笑眯眯的说道:“大汗言重了,对于这场谈判,我也同样是诚意十足,我刚才的说法并不是想要羞辱大金,全都是实话实说!正所谓兔死狗亨、鸟尽弓藏,这些人从前在大明与大金之间首鼠两端、摇摆不定,时而协助大明抗击大金,时而协助大金侵犯大明,也正是靠着这般墙头草的手段,这些人皆是赚得钵满盆满,好生滋润! 但也正是因为这般缘故,他们才会最为害怕大明与大金达成和谈!这样一来,他们不仅是失去了重要的牟利渠道,对于大金而言也就失去了价值,说不定就会遭到出卖,所以他们这些日子以来也确实是上串下跳,到处散播仇恨言论,使用各种小手段意图再次挑起大明与大金之间的战端……所以,这些人若是不除,你我双方的和谈也迟早会生出变故,我这一次出手除掉他们,也正是为了这场和谈可以顺利进展下去,也正是我的诚意之所在!” 表态之际,赵俊臣对于满人的称呼,已经悄然间从带有鄙夷味道的“建州女真”变成了带有敬意的“大金”。 而赵俊臣的这般说法,依然是半真半假,但终究是给了玄烨一个台阶,也稍稍退让了一步。 事实上,对于赵俊臣所说的这般情况,玄烨也有些了解——就像那辽东军镇,不就是一直都在养寇自重吗?建州女真与明朝之间曾经也有过几次和谈,但大都是因为辽东军镇的暗中使坏,才迫使建州女真屡次的降了又反,玄烨这一次选在宣府镇附近与明朝进行谈判,其实也有绕开辽东军镇的意思。 玄烨沉吟片刻之后,终于是接受了赵俊臣的解释,但他的表情依旧冷肃,说道:“只希望赵大人你可以明白,我的忍耐是有限的,希望赵大人的挑衅到此为止、下不为例,否则我大金就会立刻退出这场和谈,在战场上见真章!” 赵俊臣依然是绵里藏针、满脸笑意,道:“若是谈不拢的话,战场上见真章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但本阁相信,只要是双方都有诚意,这场谈判就不会破裂。” 说完,赵俊臣抬手一引,又道:“既然如此,咱们就入帐谈判吧。” 玄烨点了点头,冷着脸迈步走入帐内,赵俊臣也是并肩而行。 不过,当双方官员纷纷入帐之际,却是极少有人注意到,赵俊臣的幕僚牛辅德突然靠近了建州女真的镇抚使钱通,并且是偷偷递给了钱通一张纸条。 钱通一向是负责建州女真与明朝境内的那些眼线奸细的秘密接触之事,倒也是经验丰富,见到牛辅德的表现之后虽然是心中一愣,但还是不动神色的收起了这张纸条,打算等到入帐之后再看。 当双方的相关人员皆是进入大帐之内,就分别在左右两侧落座。 众人坐定之后,赵俊臣就率先开口道:“大金的降表呈报朝廷之后,我已经看过了,却是觉得大金的要求有些过份了!不仅是条件太多,而且也有许多条件乃是强人所难! 像是大金希望大明支援三百万石粮草、一万件铁器以及耕牛农具的事情,绝无可能!这些年来各地都有天灾,我大明朝短时间内也拿不出这么多的粮食…… 还有就是双方互市的事情,朝廷绝不可能任由大金的商队长驱直入、毫无阻碍的进入汉人腹地,简直就是门户洞开,这一条同样是需要商议…… 再说你们要求辽东军镇削减兵力,这一条也很困难,而且是毫无必要!鉴于你们曾是多次降了又反、态度反复,朝廷不可能削减自己的防备力量,若是你们从今往后再无反意,辽东军镇的兵力强弱也就不会妨碍到你们任何事情…… 至于大明与大金在蒙古草原的势力划分,我也觉得你们太占便宜了,大明朝并无侵略蒙古之意,这一次的河套之战也只是为了夺回故土而已!这一项条件简直就是任由你们吞并蒙古各部,对于我大明朝也是毫无益处……” 就这样,赵俊臣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当初建州女真呈给德庆皇帝的降表,拢共也就提出了十一项条件,赵俊臣竟是全部反驳了。 见到赵俊臣的这般态度,玄烨好不容易才按下去的怒火顿时就再次冒了出来,只觉得赵俊臣对于这场谈判果然是毫无诚意。 就在玄烨打算出言威胁与训斥的时候,钱通已经看过了牛辅德偷偷递给他的纸条,却是脸上闪过了一丝喜色,又及时把这张纸条转交给了玄烨,又附在玄烨的耳边说明了这张纸条的来历。 玄烨微微一愣之后,低头看了这张纸条的内容,只见到上面写着“互市可议,但负责互市的商队需要限额、指定。” 除了这一句话之外,纸条上还写着几家商行的名字。 玄烨也是一个聪慧之辈,顿时就明白了这张纸条所代表的意义。 按照建州女真的提议,明朝与建州女真互市之后,双方商队皆是可以深入对方的疆土、自行采购物资、进行商贸活动,这显然是一笔极为庞大的贸易活动。 而赵俊臣的态度,就是他同意双方商队可以深入对方疆土,但有资格进入对方疆土的商队数量必须要有限定,而且必须要经过对方的审核! 与此同时,纸条上所写的几家商行的名字,显然都是与赵俊臣有关系,一旦是玄烨同意了赵俊臣的这般条件之后,建州女真就必须要指定这几家商行的商队进入自己的势力范围、由这几家商行垄断了明朝通往建州女真的贸易活动,这就代表着天量的利润——这般利润具体有多高,只看那些富可敌国的晋商们就知道了! 显然,赵俊臣想要利用这场谈判为自己牟利,打算与玄烨进行一场私下交易! 这一场私下交易,还代表着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建州女真只要是同意了赵俊臣的条件,赵俊臣也会在这场谈判的其它方面做出一定的让步。 而赵俊臣如今的态度强硬,很大程度上只是做戏罢了,并不是真的不愿意有任何让步。 自认为想明白了赵俊臣的想法之后,玄烨的心中怒火顿时就消散了,心情也变好了一些。 然后,玄烨就开始考虑另一件事情。 赵俊臣在明朝是一个毁誉参半的官员,既是办了不少实事,也是世人皆知的大贪官,这次他与建州女真谈判之际,也同样是想要趁机为己牟利,显然是一个贪财之辈。 很显然,这就是赵俊臣的最大缺点了。 若是有弱点,那就可以利用弱点、收为己用! 更何况,听说明朝的德庆皇帝对于赵俊臣的年纪轻轻就执掌大权也是心存忌惮与猜忌,这也让赵俊臣有了背叛明朝的理由! 所以,玄烨打量着眼前的赵俊臣,开始暗暗考虑着说服赵俊臣投靠建州女真的可能性, 就算是不能让赵俊臣背弃明朝、投靠建州女真,但只要是拿出足够的好处,收买赵俊臣为建州女真暗中出力、让赵俊臣成为建州女真在明朝中枢的代言人,就像是宋时秦桧之于前金一般,似乎也有些把握? 想到这里,玄烨看向赵俊臣的眼神,却是突然间添了一丝热切之意。 …… 上一章出现了一处BUG,“建州女真”只是明朝时期汉人对于满人的称呼,满人当时应该是自称“大金”,如今已经修改,大家见谅。 另,感谢读者“书友160227185121508”的提醒。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29章.此子必为大患. …… …… 赵俊臣的这场私下交易,对于玄烨而言并不算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只要是可以尽快解决境内的粮荒问题,明朝通往建州女真的贸易交给任何人都一样,赵俊臣与晋商并没有任何区别,而且建州女真通往明朝的贸易依然还留在自己的手里。 更何况,玄烨认为自己握有这场交易的主动权——他今天可以允许赵俊臣的商行垄断明朝通往建州女真的贸易,但明天就可以改变态度,把这项特权转交给别的商行,这里面的庞大利润必然会影响到赵俊臣的今后立场,让赵俊臣逐渐变成“亲金派”。 思绪转动之间,玄烨很快就考虑清楚了利弊关系,也就畅快同意了赵俊臣的这场私下交易。 有了“默契”之后,这场谈判也就愈发激烈起来,但这种激烈只是表象而已,在赵俊臣与玄烨的暗中操纵之下,双方看似是争锋相对,但各自的立场都是逐渐有所退让,谈判方向也沿着他们所达成的默契而不断进展着。 直到一个时辰之后,这场谈判终于是尘埃落定,达成了初步的共识。 最终的结果是,明朝同意接受建州女真的请降,但建州女真的请降条件也从十一项缩减为五项,具体条件也被压缩了许多; 首先,建州女真请降之后,明朝将会无偿支援建州女真一批粮食,但粮食数量并不是建州女真所希望的三百万石,却是只有三十五万石,至于铁器、耕牛、农具之类都不会无偿支援建州女真,但允许建州女真在双方开通互市之后前往明朝境内购换。 其次,明朝同意与建州女真开通互市,也同意建州女真的商队进入明朝境内采买各类物资,但商队数量每年不可超过二十支,而且建州女真的商队入境之前都必须要向明朝的户部衙门报备,相关权限也需要由户部衙门负责审核与指定,明朝商队进入建州女真境内也是同理,不仅是数量受到限制,商队名额也需要建州女真方面的指定; 再次,明朝与建州女真从今往后皆是要限制前线驻军的军事行动,不可妄自挑衅生出事端,遇到冲突之际也必须要交由双方官员负责磋商,也不可单方面挑起战事; 第四,建州女真向德庆皇帝请降之际,必须要联合朝鲜与漠南蒙古一同行事,这就意味着德庆皇帝今年寿辰的风光更盛,作为交换条件明朝将会以低价额外卖给建州女真一批物资用以应急; 最后,建州女真将会承认明朝对于河套平原的统治,明朝也认可建州女真对于漠南蒙古的“管辖权”,今后双方针对蒙古各部的行动必须要率先通报于对方; 这五项条件,可谓是各有所得,说不上谁更占便宜——若是硬要说的话,也是明朝有了面子、建州女真得了实惠。 建州女真的立场看似是退让极大,但他们最初所提的那些请降条件原本就属于漫天要价、狮子大开口,如今所达成的条件虽然不是最佳,但也足以解决他们的燃眉之急。 而且,建州女真的商队今后可以正大光明的进入明朝疆土,他们的渗透力度也必然会进一步增强,这对于明朝而言也是一个隐患。 出于本心来讲,赵俊臣认为这项协议于明朝而言并无太多实惠,只是得到了一些表面的风光,还有养虎为患的危险,心里也是很不满意,但他也没有太多办法——如今不仅是建州女真迫于粮荒压力必须要达成这场谈判,他也面临着德庆皇帝的压力,必须要满足德庆皇帝的好大喜功、让德庆皇帝风风光光的办一场大寿。 这般情况下,这份协议已经是赵俊臣所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了。 但对于赵俊臣本人而言,这场谈判的好处却是不少,通过一场私下里的交易,让他趁机垄断了明朝通往建州女真势力范围的所有贸易之后,就再次增添了一条重要财源。 “这场谈判,结果也就只能如此了!若是让建州女真顺利渡过了今年这场粮荒,他们的威胁就会更大,渗透明朝疆土的力度也会更强,日后必将要成为大患,也只能寄望于我的反渗透计划可以成功了!” 与玄烨达成协议之际,赵俊臣的心中暗暗想到。 * 另一边,见到协议达成之后,玄烨的心情又好了一些,因为这场谈判的收获足以让建州女真的粮荒压力减轻一半。 与此同时,他想要趁机收服赵俊臣的心思,也是愈发的蠢蠢欲动。 赵俊臣在明朝官场之中当然是地位尊贵,但也存在着极大的隐患,今后说不定就是鸟尽弓藏的结局,玄烨认为像是赵俊臣这样的聪明人必然会想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而建州女真就是这条后路的最佳选择!而且赵俊臣在世人眼中就是贪财妄为的形象,这也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弱点。 所以,玄烨虽然也知道自己的机会不大,但依然是想要尝试一番——说不定就会成功呢? 玄烨调查了赵俊臣近年来的诸般作为之后,就很是欣赏赵俊臣的能力与实干,今天亲眼见证了赵俊臣的手段与智慧,心里也有些求贤若渴的意思,认为赵俊臣这样的良臣留在明朝辅佐德庆那样的昏君实在是太可惜了,若是能为建州女真所用,建州女真的实力并将会迅速增涨。 赵俊臣的缺点固然也有不少,但玄烨认为自己拥有足够的容人之量与驾驭手段。 于是,谈判结束之后,眼看着时间还早,玄烨就突然开口,提议双方一同狩猎以作庆贺,顺便是增进一下关系。 玄烨的这项提议并不合时,如今已经渐入寒冬,附近并没有太多动物可供狩猎,必然是不会有太多收获。 但玄烨眼很快就要降于德庆皇帝,如今正是双方关系最佳的时候,赵俊臣自然是不能驳了他的面子,稍稍犹豫一下之后就同意了。 然后,赵俊臣与玄烨就领着各自麾下的官员离开了大帐,纷纷是上马向着远处而去。 玄烨之所以是提议这场狩猎,只是想要营造一个与赵俊臣单独相处的机会罢了。 狩猎开始之后,建州女真的骑手们表现极为活跃,他们到处寻找野兔、獐子的巢穴,把这些动物驱赶到玄烨与赵俊臣的近前,让两人可以轻松射箭猎杀。 玄烨的兴致很高,很快就射杀了三只野兔、两头獐子、甚至还有一匹野狼,别看他身材有些消瘦,但射术却是极佳,完全展现了建州女真的骑射文化。 相较而言,赵俊臣却是成果寥寥,只是射空了一箭之后就再也不射了,只是静静观看着玄烨的表现,时而还会开口赞叹几句。 再次猎杀了一头獐子之后,眼见到赵俊臣周围并无外人,玄烨也终于寻到了与赵俊臣单独交流的机会。 他策马赶到了赵俊臣身边之后,就笑着问道:“我看赵大人一直都没有出手,可是不喜骑射之道?为何是兴致不佳?” 玄烨如今还只是建州女真的大汗,而不是赵俊臣所熟知的那位“康熙大帝”,但他的身上已然出现了一些帝王气度,他此前与赵俊臣谈判的时候一直是表情冷肃、让人不由是心生敬畏,但这个时候向赵俊臣笑脸相迎之际,却又明显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 赵俊臣认真观察了玄烨的气质变化,也同样是笑脸相迎,道:“并非不喜,而是不善……我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不敢比大汗你的文武双全,骑术倒还勉强算是娴熟,但射术却是一窍不通,这个时候自然是不愿露怯让人笑话。” 玄烨似乎很欣赏赵俊臣的坦白,道:“能够看明白自己的短处,这是一个很好的优点!但有了短处只是一味遮掩却是不好,最好还是想办法弥补一二,不过赵大人你是文人,这骑射方面的不足确实是无关紧要。” 顿了顿后,玄烨的话语中多了一丝意味深长,又道:“相较于自己的长处短处,一个人更应该看明白自己的机会与忧患!有些无关紧要的短处固然是不必刻意弥补,但有些忧患看似是远在天边,但依然是要尽快解决,否则这个忧患说不定哪一天就会近在眼前了!只可惜,人时有力穷,人力也总是抗不过大势,有些远忧是完全没办法解决的,这个时候,就要给自己寻一条后路了……赵大人以为如何?” 听到玄烨的意有所指,赵俊臣不由一愣。 赵俊臣是一个聪明人,自然是听明白了玄烨的暗示。 他无论如何也没有预料到,玄烨竟是想要收服自己! 赵俊臣惊讶之余,也是心中一动,并没有直接拒绝,只是缓缓说道:“相较于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让自己总是迟疑犹豫,我还是更喜欢一往无前的解决所有问题……更何况,前路有远忧,后路难道就没有近患了?” 玄烨的笑容诚挚,道:“后路是否存在近患,只要探一下也就知道了,若是探路之后发现后路很安全的话,又何必不给自己多留一个选择?” 见赵俊臣陷入了沉默,玄烨也没有想要强求赵俊臣立刻给出回应,只是稍稍压低了声音,说道:“大明与大金开通互市之后,赵大人的商队就可以畅通无阻的进入我大金境内、垄断所有的商贸利润,你很轻易就可以探清楚我大金的底细,也会与我大金的许多人员密切接触,而我也不会有太多限制……到了那个时候,赵大人自然是可以探明白这条后路的好坏! 别看我大金今年遭遇了严重粮荒,还需要降尊纡贵的降于汉人皇帝,但这只是一时困境罢了,大金与大明绝不是一回事,夕阳再是如何耀眼也很快就会落下,朝霞就算是一时间被乌云遮蔽,也迟早会放出耀眼光芒……也许,你我之间,往后还会有很多的合作机会!” 当玄烨说到“你很轻易就可以探清楚我大金的底细,也会与我大金的许多人员密切接触”这一句话的时候,稍稍加重了语气,让赵俊臣心中不由一惊,暗暗怀疑玄烨是否已经猜到了自己的反渗透计划。 今天的这一场谈判,赵俊臣固然是不满意最终的结果,但他认为自己与玄烨单独交锋的时候还是占着上风的。 虽然,赵俊臣也很清楚,他之所以是占据上风,主要还是因为玄烨碍于建州女真粮荒现状的刻意隐忍,并不是自己的手段能力就比玄烨更加高明,但终究是压了这位传说中的历史人物一头,心中难免有些得意。 但经过这一番谈话,赵俊臣却是突然发现——当他一直是故作傲气的刺激玄烨、观察玄烨反应的时候,玄烨是否也在顺水推舟的顺势观察自己?自己的诸般算计,当真是如愿以偿的实现了吗? 想到这里,赵俊臣的心情稍沉。 但表面上,赵俊臣依然是不动声色,没有露出任何破绽,只是笑道:“既然如此,那就等我探明道路再说吧,前路目前还算平坦,就算是今后有些颠簸也未必走不过去,还不急着走后路。” 玄烨也是笑道:“只要是你心里记住自己还有这条后路就好!” 说话间,一只野兔被骑士们驱赶到两人近前,玄烨当即是抬手一射,当即就射杀了这只野兔。 然后,玄烨又笑着补充道:“我年幼时候身体不算太好,其实也不善于骑射之道,但我勤于练习之后,如今倒也有些成效了!” * 这一场狩猎,可谓是声势浩大,双方共同出动了近千名骑手,但最终只是射杀了二十余只兔子、十几头獐子,还有三只野狼,而且绝大部分都是由玄烨所射杀。 狩猎到了最后,眼看着周围再无猎物之后,玄烨却是出现了一次失手,“不小心”射杀了自己的猎犬,然后就把猎犬的尸体作为回礼送给了赵俊臣,说是狗肉很香。 赵俊臣依然是假装不明白玄烨的意思,不动神色的收下“回礼”之后,很快就告辞了玄烨,率着队伍离开了。 却说,当赵俊臣的谈判队伍离开之后,玄烨却是返回了此前用来谈判的大帐之中。 在大帐之内,钱通已经等候多时了。 见到玄烨出现,钱通当即是下跪请罪,表示建州女真在宣府军镇的眼线探子被赵俊臣拔掉大半,全是自己办事不利的缘故。 玄烨却没有责怪钱通,只是冷静问道:“这一次的损失有多大?咱们在宣府镇的眼线探子都被拔掉了?” 钱通却是表情奇怪,道:“咱们在宣府镇内部总计收买了眼线与内应总计二十六人,但这次赵俊臣却是送来了二十八颗头颅!其中只有二十五颗首级来自于咱们的眼线与内应,另有三颗首级的主人与咱们毫无关系,应该是被赵俊臣冤杀了。” 顿了顿后,钱通的表情间又多了一丝兴奋,补充道:“不过,我仔细清点了一下这些首级,发现咱们在宣府镇内最重要的那名内应并没有被赵俊臣所杀,应该是逃过了赵俊臣的调查,只要是这名内应还留着,咱们在宣府军镇的损失倒也不是太过于惨重!” 建州女真在宣府镇内部最重要的眼线是何人,玄烨自然是心中清楚,他沉吟片刻后,却是突然冷声道:“冤死之人未必就是赵俊臣没有调查清楚,躲过了调查的那名内应说不定也是赵俊臣的刻意留手……这个赵俊臣,今后必将会成为大患!就是不知道……他究竟会成为大明的大患,还是会成为我大金的大患,若是不能收为己用、留在身边看管,就必须要想办法除掉他!“ …… 下雨天,睡觉天……真的睡了一整天!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30章.火药桶与掌控. …… …… “这个赵俊臣,今后必然会成为一个大患!但就是不知道……他究竟会是大明的大患?还是我大金的大患?……这样一个人,若是无法收为己用、留在身边随时监控的话,就必须要杀之才能安心!” 听到玄烨的这般评价,钱通顿时是心中一惊。 玄烨极少会给一个人这般高的评价。 钱通不知道玄烨的评价根据是什么,他也不敢多问,只是小心翼翼的询问道:“大汗,咱们在宣府镇的边境附近,还控制着一伙马匪,约有三百余人,若是大汗有些忌惮那个赵俊臣的话,咱们就安排这股马匪寻机会把他给绑了或者杀了以绝后患……” 玄烨却是挥了挥手,说道:“我认为这个赵俊臣今后必成大患,不仅是因为他有心机有手段,也不是因为我察觉到了他的野心勃勃,更还是因为他会为了实现自己的野心而不折手段! 这种人就像是曹操一般,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臣,必须要有一个明主才能驾驭,若是用对了地方自然是受益无穷,但若是用错了地方,他就会变成一个随时都要爆炸的火药桶!呵!他若是我的臣子,我倒是有把握驾驭得住他,但你认为汉人的那位德庆皇帝是一个明主吗?” 钱通马上垂头道:“德庆骄奢淫逸、好大喜功,善小术而缺大略、有小谋而无大智,自然是不能与大汗相提并论!” 玄烨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这就对了!我认为赵俊臣也许会成为我大金的大患,前提是德庆能驾驭得住他,但若是德庆不能驾驭他,那他就会成为大明的大患!所以,就暂且留着赵俊臣,任由他继续坐大……等他羽翼渐丰之后,必然是不甘雌伏于德庆,这个火药桶就会炸掉! 到了那个时候,他若是炸死了德庆,明朝就会陷入内乱,正好是我大金出关的机会,若是他不能炸死德庆,那他就只能投奔于我大金了,我大金也就多了一位人才!” 钱通心悦诚服,道:“大汗圣明!” 玄烨再次沉吟片刻后,吩咐道:“接下来,有两件事情,需要你立刻去办!第一,大金与大明开通互市之后,你要紧紧盯住赵俊臣的商队的所有动向,他们做了什么事、见了什么人,你都要详细调查清楚禀报于我…… 第二,派人在明朝境内散布谣言,就说赵俊臣身上有着当年大宋皇室的血统,他本人也是王莽一般外贤内奸的人物,一心想要复辟宋朝!” 钱通心中一惊,但很快就是面现奸笑,道:“臣这就去办!” * 与此同时,眼见到天色渐暗,赵俊臣也领着队伍快马加鞭的赶往宣府镇境内。 这一路上,趁着赵子城受伤的机会,赵俊臣也是刻意的表现关切之意,不仅是嘘寒问暖、体贴照顾,又把赵子城安排到了自己的马车之中休养,甚至还把德庆皇帝赐给他的那件貂绒大氅披在了赵子城的身上。 赵俊臣倒也没想过自己可以收服赵子城为己用,赵子城出身于勋贵家族,他的兄长正是德庆皇帝的心腹、亲军督护府大都督、靖武侯赵子山,地位不逊于锦衣卫指挥使洪锦,拥有这般家世的赵子城是绝不可能投靠赵俊臣的。 所以,赵俊臣只想要进一步交好于赵子城,让自己控制宣府镇的计划更加顺利罢了。 见到赵俊臣对于自己这个“败军之将”是这般的关怀备至,赵子城不由是心中感动。 当赵俊臣再次表示要把德庆皇帝赐给自己的那几根人参送给赵子城之后,赵子城愈发是感动莫名,却又哀声叹气道:“唉!卑职实在羞愧,这场比武原本是想要给朝廷争光、为赵阁老提气,却没想到竟是因为一时失手,遭遇了一场完败……这件事情传出去之后,军中将士们也不知道要如何看待卑职,只怕是没脸见人了!” 见到赵子城并不担心自己的伤势,也不关心这场谈判的利弊,只是一心挂念着自己的颜面与形象,赵俊臣不由是心中好笑。 但表面上,赵俊臣却是肃容说道:“赵总兵太自谦了!你固然是受了轻伤,但图海也死了坐骑、失去了再战之力,这如何是一场完败?明明是一场平手之局! 那图海的名气我也听说过,乃是建州女真之中数一数二的大将,不论是辽东镇总兵何宇、还是蓟州镇总兵张肃,皆是对他充满了忌惮之意,从来都不敢与他直面交锋,每当是图海领兵出战的时候,各地驻军也皆是如临大敌、鸡飞狗跳,赵总兵你这次与图海打了一个平手,又有何羞愧的? 所以,任谁听到这件事情,都不敢小瞧赵总兵,反而还要给赵总兵竖起大拇指头,称赞赵总兵一声当世名将、武艺超群! 赵总兵放心吧,这场比试就是以平手收场,我已经安排了下去,让所有人皆是统一口径,就算是建州女真的大汗也是表态承认了,今后任谁也不敢质疑!” 听到赵俊臣的这一番话,赵子城又羞又喜。 羞的是赵子城很清楚他与图海之间的实力差距,两人的这场比试只用了一盏茶的时间就分出了胜负,而且若不是图海在比试之际手下留情,他早就被砍了脑袋;若不是他在比试的时候采取了以伤换马、只攻不守的战术,打了图海一个措手不及,他也根本杀不了图海的胯下战马;如今赵俊臣硬要说这场比试是平局,赵子城自然是忍不住有些羞臊之意。 与此同时,赵子城最是在乎自己的一张面皮,而赵俊臣的这般做法无疑是保住了他的颜面,不仅是没有损及他的形象,还让他今后多了一项吹嘘的资本,赵子城自然是心中欢喜不已。 见到赵子城的表情变化,赵俊臣就知道赵子城的面皮还是有些薄,无法坦然接受自己的混淆视听、颠倒黑白,于是就再次开口,反复称赞了赵子城的武勇,又刻意夸大了赵子城的表现,不断是挠着赵子城的痒处。 到了最后,赵子城终于是坦然接受了“平手收场”的说法,不仅是不再有任何羞臊之意,反倒是还洋洋自得了起来。 与此同时,赵子城已经把赵俊臣视为是自己的人生知己了,只觉得赵俊臣要比兄长赵子山还要更加了解自己,待自己也要更好。 眼看到火候已经足够,赵俊臣就转移了话题,又说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情,就是建州女真的那些眼线与内应……我杀了他们、又砍了他们的脑袋送给建州女真的大汗,固然是有临机决断、事急从权的缘故,但我只是谈判钦差,不应该插手宣府镇的内部事宜,处理此事的时候也有越权之嫌,只怕是事后会在京城中枢引起一些非议!所以,这件事情今后禀报朝廷的时候,就不要透漏我的关系了,只说这件事全是因为赵总兵明察秋毫、也全是赵总兵亲手操办,如何?” 赵俊臣渗透宣府镇的计划极为紧要,自然是不能让德庆皇帝察觉到任何迹象。 德庆皇帝天性多疑,若是让他听说了这件事情,就必然会心生警觉、怀疑赵俊臣为何能在短短几天时间之内就排查出这么多的奸细与眼线,然后就会推测出赵俊臣对于宣府镇的渗透计划,到时候事情就很难收场了。 所以,赵俊臣这次一举清空了建州女真在宣府镇之内的所有奸细,虽然也算是一件不大不小的功劳,但赵俊臣绝对不敢揽在自己的身上,必须要交给赵子城才行。 另一边,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赵子城又是心中大喜。 昨天晚上的时候,赵俊臣突然间拿出了许多翔实证据,表明建州女真在宣府镇之内安插了大量的眼线与内应,而且没有经过赵子城的同意就私自抓捕了所有嫌疑人,然后就是力排众议、一意孤行的当场杀死了他们。 对于赵俊臣的这般做法,赵子城自然是心中很不满意,只觉得赵俊臣仗着钦差与阁老的身份肆意妄为、也损害了自己身为宣府总兵的权威!与此同时,赵子城对于建州女真的渗透之事一直都是毫无察觉,还需要赵俊臣亲自出面揭发此事,这般情况也会损害到赵子城在德庆皇帝眼中的形象。 所以,赵子城原本已经打算要写奏疏弹劾赵俊臣了。 现如今,赵俊臣趁着赵子城对自己好感正佳之际,又提出要把排查奸细的功劳全部送给赵子城,这无疑是抵消了赵子城的失察之罪,赵子城自然是心中大喜,心里的残余芥蒂也顿时是烟消云散,只觉得赵俊臣是个大好人,自然也不打算向朝廷中枢告状了。 于是,赵子城连连点头道:“其实,赵阁老的这般做法也是迫不得已,建州女真的那些眼线与内应都是宣府镇的地头蛇,每个人都是人脉广阔,这件事若是由我亲手处理,容易泄露消息不说,也必然会得罪太多的地方势力,交给赵阁臣这样的过江龙来处理也是正好,赵阁臣的临机决断也是为了大局考虑……不过,既然是赵阁老顾忌着中枢那边的反应,我自然不会让赵阁老为难,这件事就全部揽在我的身上好了!” 赵俊臣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就多谢赵总兵的体谅了!” 赵子城迟疑了一下,却又说道:“不过,我至今也不敢相信,像是刘有德那样的人竟然也是建州女真的眼线……这个人一向都对我很是恭谨,做事也算得力,若不是赵阁老你拿出了确凿证据,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怀疑他。” 赵俊臣依然是笑容不变,说道:“正是因为他是建州女真的奸细,平日里也就不会泄露痕迹,反而要刻意表现出一副忠君爱国的样子,唯有这样才能不被怀疑、暗地里为建州女真做事,大奸似忠就是说这种人了,若是他一看就是通敌卖国的奸细、让人心生警觉,就反而不会有任何危害了。” 赵子城所说的刘有德,乃是宣化府境内的最大商贾,虽然也有巧取豪夺、抢人妻女之类的恶行,但他也确实不是建州女真的内应,这次被杀实属于赵俊臣的刻意栽赃陷害! 而赵俊臣之所以栽赃陷害于他,却是因为这个人财力雄厚,在宣府镇境内与“聚宝商行”存在竞争关系,若是宣府镇今后想要与“聚宝商行”翻脸的话,刘有德就会是“聚宝商行”的最佳替代品。 所以,赵俊臣才会趁着这次排查奸细的机会,刻意的栽赃陷害除掉他,就是为了加强“聚宝商行”对于宣府镇的影响力与控制力。 除了刘有德之外,还有大宣乡的豪族地主王烨,这个人一直是垄断着上流水源,严重影响了赵俊臣在宣府镇境内安置陕甘难民、耕种田地的计划,还险些与张诚等人发生械斗,也被赵俊臣趁机除掉了; 又有宣府镇通化千户所的千户徐志成,这个人太过于贪心,屡次向“聚宝商行”狮子大开口的索要好处,却又经常是翻脸无情、拿了银子不做事,严重阻碍了“聚宝商行”的渗透计划,自然也不能留着。 所以,赵俊臣这次送给了玄烨二十八颗头颅,其中只有二十五颗首级的主人是死有余辜,另外三颗首级的主人却并非是建州女真的奸细,乃是赵俊臣趁机混淆视听、排除异己的手段。 赵子城自然是不知道赵俊臣的这些手段,只觉得赵俊臣所言有理,不由是满脸受教,连连点头道:“赵阁老所言有理,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宣府镇的防区与建州女真的势力范围太近了,这些地头蛇今后必须要暗中提防一二。” 顿了顿后,赵子城的表情又有些轻松,又说道:“不过,通过这一次的雷霆手段,不仅是拔除了建州女真的所有奸细,也威慑了那些心有异念的墙头草,我宣府镇短时间内倒是不必过于担心了!” 赵俊臣似笑非笑,道:“是啊,所有奸细都被拔除干净了,今后一段时间自然是可以稍稍放松一些。” * 这一天,夜幕刚刚降临之际,赵俊臣的队伍终于是及时返回了宣府镇的防区之内。 见到赵俊臣等人平安返回,宣府镇的所有文武官员皆是松了一口气,尤其是负责坐镇大后方的参将高扬,这个时候更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 眼看到天色已晚,赵俊臣就没有赶回宣化府,而是在宣府镇边境的一处军营里过夜。 不谈宣府镇众位官员的隆重迎接,时间很快就已是晚上亥时。 却说那参将高扬,巡视了军营防务之后,就打算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 然而,当他返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却发现赵俊臣的身边护卫赵大力已经在房间门口等待他多时了。 见到赵大力的出现,高扬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由是面色一变。 赵大力并没有理会高扬的表情变化,只是瓮声瓮气的说道:“高参将,我家赵阁老请你去见他谈话。” 高扬的表情又是一变,勉强笑着问道:“却不知,赵阁老这个时候召我见面有何事?” 赵大力眉头一皱,道:“我只是赵阁老的近卫,哪里能明白赵阁老的心思,你跟我去就是了!” 然后,不待高扬再问,赵大力已是率先向着赵俊臣的房间方向走去,高扬无奈之下也只好是心惊胆战的跟着。 当高扬被赵大力领进了赵俊臣的房间之后,却发现赵俊臣身披着一件貂绒大氅,一边烤火一边用火炉炖着一锅狗肉,似乎是正打算吃宵夜。 而且,房间中除了赵俊臣之外,还有一个高扬很熟悉的人与赵俊臣同桌而坐,正是“聚宝商行”的二掌柜赵安。 见到高扬之后,赵俊臣的表情不咸不淡,指着面前锅里的狗肉,缓缓说道:“建州女真的大汗玄烨亲手射杀了自己的猎犬,然后就把狗肉送给了我,说是狗肉乃是人间美味,我也有心想要尝尝,就炖了这么一锅,闻着确实是很香,但一个人独享美食太没意思了,于是就想请高参将与我同食。” 另一边,赵安则是指着自己身边的位置,笑道:“高参将快坐下吧,赵阁老一向是平易近人,这个时候也不必讲什么礼仪了。” 赵安虽然是说不必多礼,但高扬依然是战战兢兢的向赵俊臣行了一个大礼,然后就在赵俊臣的示意之下,小心翼翼的用半边屁股坐到了席上。 赵俊臣伸手在火炉边搓了搓,叹息道:“边疆军镇的生活,当真是极为疾苦,我今晚留在军营之中过夜,原本就已经打算睡下了,谁知道房间实在是太冷,被冻的实在睡不着,索性就让人炖了这锅狗肉,顺便是借着火炉取暖……唉,我只是住在军营里一个晚上都坚持不住,下面的将士们居住条件还不如我,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熬过来的。” 高扬连忙是说道:“我等为朝廷效力、为陛下尽忠,也就不觉得幸苦了!” 赵俊臣面现讥讽,道:“好一个效力尽忠,当真是让人感动……其实,朝廷也知道将士们的生活疾苦,平日里对于边军们的某些做法,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总要给些额外的好处、让你们有个盼头坚持下去……但是,有些好处固然是可以拿,但另有一些好处,若是拿了可就很难收手了!” 说完,赵俊臣从手边拿起一本薄册,直接丢到了高扬的面前。 高扬身体一颤,手抖着拿起了这本册子翻看,却见到上面全是他暗中勾结建州女真的证据。 这些证据并不是多么的全面详细,但也足以让他有死无生了! 见到这份册子的内容之后,高扬顿时是面色惨白,心中再无侥幸,“扑通”一声就跪在了赵俊臣的面前,颤声说道:“赵阁老恕罪!赵阁老恕罪!” 原来,高扬就是钱通所说的那位建州女真在宣府镇内最重要的内应! 赵俊臣昨天大举排查建州女真奸细的时候,高扬就一直是心惊胆战,但直到赵俊臣与建州女真的谈判结束,也一直都没有找到他的身上,高扬不由是心存侥幸,认为自己逃过了一劫。 但如今他才知道,这并不是自己逃过了一劫,而是赵俊臣对他另有处置! 赵俊臣冷冷看了高扬一眼,缓缓说道:“恕罪?当然要恕罪了,否则的话,我早就把你的首级送给建州女真的那位大汗了,又岂能容你到今天?” “多谢阁老!多谢阁老!”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高扬不由是面现喜色,连连叩首道谢。 赵俊臣则是说道:“你不必谢我,倒是应该谢谢这位赵掌柜!他听说我掌握了你的罪证之后,就立刻寻到了我这里,说你是一个可用之才,罪行也不严重,又花了五万两银子买下了你的通敌罪证!否则的话,我也不会留你到今日!”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高扬又是一愣,也才明白了赵安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原来是赵安花银子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于是,高扬又连忙向赵安道谢,表示他今后一定会全力协助“聚宝商行”在宣府军镇做事,“聚宝商行”的事情就是他高扬的事情。 见到高扬这般识趣,赵俊臣也是心中满意。 在宣府军镇之中,赵子城、高扬、张捷乃是最为举足轻重的三个武官。 其中,赵子城算是很好糊弄的一个人,只要刻意卖他一些面子、多恭维几句,很多事情就很好处理了;张捷则是一个孝子,掌握了他的家乡老母也就等于彻底控制了他,也不难对付,唯有这个高扬是个奸猾贪婪之辈,最是难以掌控。 不过,也正是因为高扬的贪心,让他伸手拿了建州女真的好处,也就让赵俊臣有了他的把柄,今后自然是不难操作。 这样一来,利用各种方式掌握了这三个人之后,距离赵俊臣彻底掌控宣府镇的日子,已是近在咫尺了。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千层饼 权谋文很难写,方方面面的难写。 其中的一个难处在于,你需要描写一群聪明人,聪明人的许多做法必然是含有深意,你这个时候若是解释多了,文章就会臃肿,变成干巴巴的说明文,你这个时候若是解释少了,就会引发各种各样的争议与质疑。 总而言之,很难拿捏分寸。 像是上一章,玄烨的那个谣言,就引发了许多质疑,好几位朋友都认为很牵强。 虫子原本是打算再过几章、等到德庆皇帝听到这个谣言之后,再展开分析一下这个谣言的思路,否则就会出现内容重复,但既然是许多朋友都在质疑,虫子就提前解释一下。 一个优秀的谣言,并不在于它的真相是什么,而在于它会引导人们的思路! 玄烨散布了一个谣言,想要进一步离间德庆皇帝与赵俊臣的关系——这是第一层,很多朋友都认为我会这样写。 这个谣言存在明显的漏洞,因为德庆皇帝很清楚赵俊臣的底细,并不会被这个谣言所误导——这是第二层,也是许多朋友提出质疑的地方。 但虫子很多次描述过,德庆皇帝是一个天性多疑、精通权谋的皇帝。 所以,以德庆皇帝的性格,他的想法并不会停留在第二层,而是很快就会进入第三层——究竟是谁散布了这个谣言?散布这个谣言的目的又是什么? 再然后,德庆皇帝的想法就会进入第四层,最终延伸到第五层……也就是虫子真正想写的那一层。 恩,以上就是网络上很著名的千层饼理论。 当然,这只是简单描述,根据虫子的设想,到时候的情节会更加复杂,还会涉及到七皇子朱和坚的作祟。 PS:其实吧,虫子这个时候就算是不专门解释也没什么影响,但……千层饼的梗太好玩了,不能错过机会!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31章.火没烧起来. …… …… 这一锅狗肉,赵俊臣吃的是津津有味,只觉得身体也暖和了许多。 赵俊臣当然明白玄烨射杀了猎犬、又把猎犬尸体交给自己品尝的深意,就是暗示“狡兔死、走狗烹”的意思。 但赵俊臣从来都不会把自己视为是走狗,他认为自己今后一定会成为猎手!现如今那些高高在上的猎手,往后说不定反而会变成走狗!所以他吃这顿狗肉的时候,也是完全没有心理障碍。 但高扬陪着赵俊臣吃这锅狗肉的时候,却是食不知味、心惊胆战。 好不容易等到赵俊臣表示吃饱了,高扬就连忙表示告辞,赵俊臣自然也不会留他,挥了挥手就让他离开了,赵安也是趁势相伴告辞离开。 看着赵安与高扬的离去背影,赵俊臣却是突然一叹。 古今中外,官场上总是有着同样的弊病,那就是上层官员们总是喜欢重用那些有污点、品行有缺的人,对于那些品性高洁、问心无愧的人,反倒是敬而远之,甚至是嘲而远之。 无他,下面的人有把柄落在自己手里,今后就好控制,用起来也放心,就可以成为“心腹”,自然也就可以重用提拔了……至于那些不愿意同流合污的好人,只能留在下面慢慢苦熬。 但这般做法的后果,就是小人当道、卑劣者横行于世,高尚者反而得不到提拔与重用, 赵俊臣上一世的时候,对于这种现象就是深痛恶绝,但现在却是变成了这种现象的参与者、维护者。 就像是高扬,明明是一个通敌叛国、贪心妄为之辈,但等他证明了忠心之后,赵俊臣手里的各类资源就会倾向于他,助他步步高升、掌握更大的实权。 “世情磨砺之下,终究是变成了自己当初最为厌恶的样子……” 赵俊臣苦笑自嘲,但似乎并不打算改变。 另一边,高扬离开了赵俊臣的房间之后,就连忙是再次向赵安郑重道谢,也再次向赵安保证了许多承诺,赵安则是表示咱们今后就是休戚与共的自己人了,不必这般客气。 说完了场面话,高扬就小心翼翼的试探道:“却不知,咱们的‘聚宝商行’与赵阁老之间是何关系?赵掌柜能在赵阁老面前说上话,赵阁老也愿意卖给赵掌柜一个面子,似乎是很熟悉的样子……难不成,赵阁老他在‘聚宝商行’也参着一股?” 高扬是一个聪明人,仅从今天这场谈话的一些细枝末节,就已经猜出了一些事情,认为赵俊臣与“聚宝商行”之间的关系很深。 事实上,高扬早就开始怀疑“聚宝商行”的来历背景了,但别看他在宣府镇内是一个举足轻重的大将,但放在整个大明朝也就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高扬本人也有自知之明,很明白许多事情不要太过于深究,有些事情也不是他这种小人物有资格参与的,只要是银子落袋为安就可好,所以他对于“聚宝商行”的某些行径就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如今,高扬的把柄被“聚宝商行”抓在手里,已经再也无法下船,他自然是想要探究明白自己究竟是登上了怎样的一条船。 赵安也知道高扬是一个聪明人,早就料到了高扬会有这个问题,他与高扬相伴着离开赵俊臣的房间,也正是为了给高扬答疑解惑的。 不过,高扬毕竟是刚刚登船的新人,又是性子奸猾之辈,并不能立刻信任、透漏太多消息。 所以,赵安只是忌讳莫深的解释道:“以高参将的聪慧,自然会明白像我们这样财力雄厚的商行必然有着深厚背景,高参将如今也是自己人了,我也可以向你透漏一些机密……咱们‘聚宝商行’的幕后股东有很多很多,每一位股东都是不可言说的大人物!” 赵安这句话并不算假,“聚宝商行”的股东确实有很多,赵俊臣有着后世见识,自然是不会只用自己的银子做事,也绝不会只用今天的银子做事。 所以,“聚宝商行”的股东不仅是包含了“赵党”官员、徽商、晋商等等,在赵俊臣的巧妙运作之下,甚至就连德庆皇帝的内承运库都能算是“聚宝商行”的大股东之一,所以“聚宝商行”的股东们也确实都是大人物。 只是这些股东并不了解“聚宝商行”的具体生意,只是每季度从“聚宝商行”这里分到一些红利罢了,赵俊臣才是“聚宝商行”的实际掌控者,也是“聚宝商行”的最大股东。 但在赵安的巧妙误导之下,却是让高扬误以为赵俊臣只是“聚宝商行”的众多股东之一,而且还是较为不起眼的那种,“聚宝商行”的背后有着许多大人物共同运作! 这样一来,高扬也就无限拔高了“聚宝商行”的背景来历,心中又是敬畏、又是惊喜。 敬畏于“聚宝商行”的背景深厚,高扬今后自然是不敢轻易背叛;惊喜于自己的因祸得福,竟是加入了这样一个实力雄厚的庞然大物,无疑是攀上了一颗大树,只要是紧紧抱住“聚宝商行”的大腿,他的那些罪行就不会有任何问题,反而是变成了一个投名状,让对方可以放心重用自己,今后说不定就要步步高升了。 想到这里,高扬对于赵安的态度也是愈发恭谨亲热了起来,连连点头道:“对!对!咱们今后都是自己人了……赵掌柜今后若是遇到了什么事情,直接交代我一声就行,我就当是自己的事情来办!不对,我会比自己的事情还要更为卖力!” 赵安笑眯眯的说道:“说起来,我这里也确实有一件事情,需要高参将帮着出力一二。” 高扬表情一喜,认为赵安把事情交给自己就是他初步融入这个团体的表现,连忙道:“赵掌柜请说。” 赵安叹息一声,道:“最近这段时间,京城中枢那边会有些混乱,赵阁老他这次主动请缨出马与建州女真谈判,就是为了躲开京城中枢的乱象,不想去管那些是是非非……赵阁老原本是以为,这场谈判必然会耗时良久,却没想到仅是一天时间就谈成了……但在年关之前,赵阁老他不希望自己太快返回京城,还想要留在宣府镇几天时间,却不知高参将有没有什么办法?” 高扬沉吟片刻后,很快就点头道:“这件事情好办,宣化府的下路有一伙流寇,规模不大,只有三五十人,我原本是打算养一养他们,等他们肥了之后再是出兵围剿,但既然是赵阁老不希望太早返京,咱们就宣称这股流寇已经坐大、在京城与宣府镇的官道附近大肆劫掠,赵阁老的身份是何等尊贵?这个时候自然是不能冒险返京,我到时候就会亲自领兵剿匪、顺便是拖延时间,等赵阁老什么时候想要动身返京了,这股流寇也就可以平定了……唉,只可惜这股流寇还没有形成气候,提前剿灭了他们也不会有太多浮财收入。” 赵安笑着说道:“高参将办事用心,我们‘聚宝商行’自然不会亏待。” 到了第二天,赵俊臣就离开了边境的营地、赶去了宣府镇的核心宣化府。 抵达了宣化府之后,赵俊臣稍稍休整了一下,就打算动身返京、向德庆皇帝禀报谈判成果,但还不等赵俊臣动身,宣化府却是收到了流寇劫掠官道的消息。 这样一来,赵俊臣的行程自然是被打断了,只好是“无奈”滞留在宣化府境内,而高扬则是主动请命,信誓旦旦的保证自己一定会尽快剿灭匪患、为赵俊臣扫平归路,然后就领着一支边军兴冲冲的保境安民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赵俊臣滞留在宣化府内,却也一直没有闲着,他时而是暗中帮着“聚宝商行”进一步扩张势力影响,时而是微服巡视陕甘难民在宣府镇的近况,顺便也是广结良缘、趁机交好宣府镇的各位文武官员,对于宣府镇的许多状况也是愈发了然于胸。 与此同时,赵俊臣也一直是紧紧盯着京城中枢那边的动向。 就像是赵安所说,赵俊臣认为京城中枢这段时间必然会有些混乱。 按照赵俊臣的推断,朝廷针对南京六部的计划很快就会出现下一步的进展,在京城中枢的那几位老小狐狸的算计之下,南京六部很快就会失控,并且是引发民愤、尽失人心,朝廷中枢也会趁机提出收权之事,到时候必然会引发许多争议,还需要再次派出一位重臣赶往南京六部坐镇。 赵俊臣却是不希望自己卷入到这场争论之中,也不希望自己成为那位赶往南京坐镇的重臣,这个时候自然是能躲就躲。 与此同时,太子朱和堉出京调查藩王的时候也很快就会有初步的结果,到时候也必然会是一颗平地惊雷,太子朱和堉本人也会惹来许多非议,赵俊臣心中自有想法,并不打算太早出面为朱和堉说话,也需要赵俊臣留在宣府镇躲上一段时间。 总而言之,京城局势稍定之后,才是赵俊臣出手摘果子的最佳时机。 然后,赵俊臣在宣化府内足足是滞留了五六天时间,京城中枢那边却依然是局势平静,赵俊臣所期待的乱象也是迟迟没有出现,不仅是朝廷中枢针对南京六部的计划一直都没进展到下一步,太子朱和堉调查各地藩王的事情也是遭到了某些阻碍、迟迟没有结果。 赵俊臣心里明白,这般情况显然都是周尚景出手稳定局势的缘故,这只老狐狸就是不想让他独善其身。 原本是打算隔岸观火,结果对岸的火势迟迟没有烧起来,赵俊臣这个时候也就有些尴尬了,只觉得进退两难。 最终,眼看着年关已是近在眼前,赵俊臣若是再不返回京城就会错过德庆皇帝的寿辰,却是再也拖延不下去,只好是承认自己面对周尚景的时候棋差一招,乖乖的动身返京了。 当然,赵俊臣决定要返京的时候,高扬那边也“恰好”是传来了捷报,说他已经扫平了匪患、保障了官道的安全。 事实上,促使赵俊臣动身返京的原因,除了年关将近之外,还有另外两个因素。 首先是陕甘三边的功臣们这几日已经陆续抵达了京城,等待着德庆皇帝的封赏,赵俊臣必须要及时赶回京城,为自己的那些心腹争取好处。 其次是赵府那边派人快马传来了消息,说是几位徽商领袖这个时候竟是赶到了京城,正等着赵俊臣返京之后求见,似乎有什么重要事情。 …… 今天有事,回家已经很晚了,所以只有一个小章节。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32章.野心的滋长. …… …… 赵俊臣返回京城的时候,距离年关已是只剩下三四天时间。 返回京城之后,赵俊臣却是没有任何耽搁,直接入宫觐见了德庆皇帝。 德庆皇帝很快就在御书房内召见了赵俊臣,而赵俊臣则是详细禀报了这次谈判的结果,为德庆皇帝认真分析了这份协议的利弊。 对于这份谈判协议,赵俊臣心里有些不满意,只觉得明朝吃亏了,但德庆皇帝却是很满意,还称赞了赵俊臣几句办事得力。 然后,出于自己的一片公心,赵俊臣又重点描述了建州女真大汗玄烨的心机城府、眼光手段,认为建州女真在玄烨的带领之下今后一定会成为明朝的心腹大患,威胁也会与日俱增。 “陛下,臣见过建州女真的大汗玄烨之后,就认为此人城府深沉、心机极高,而且他的眼光高远、手段刚柔并济,当真是一个极为少见的厉害人物……建州女真近几年遇到了一场严重粮荒,也只是一时困局,但只要是让建州女真缓过气来,在玄烨这般人物的领导之下,只怕是今后必然会成为朝廷的心腹大患。” 听到赵俊臣的禀报之后,德庆皇帝确实是表现出了一些警惕,但也仅仅只是一些警惕而已,缓缓说道:“确实是需要防范一二,你这次做得很对,限制了双方的互市商队数量,建州女真的商队进入大明疆土之际也必须要向户部衙门报备,这就可以很大程度上限制建州女真的渗透与恢复元气,也可以利用我大明的商队反过来刺探建州女真的虚实……恩,这件事情就交由厂卫们盯着,户部衙门也要出力协助,你回去之后就拟一份奏疏交给朕,向朕详细说一下这件事情的章程,朕事后会与阁老们一同商议。” 顿了顿后,德庆皇帝的表情间又多了一些兴奋与期待,却是换了话题,笑道:“除此之外,你还有一件事情也办的很好,就是利用这次机会让建州女真控制下的漠南蒙古与朝鲜也一同向朕称臣纳贡! 自从建州女真势大之后,朝廷就逐渐失去了对于漠南蒙古与朝鲜的控制,如今这两方再次向朕称臣纳贡,却是一件毫不逊于收复疆土的大喜事……等到五天之后、朕的寿辰之日,必将是万国来朝的盛事,当年汉唐全盛之际也不过如此了,百年后的史书工笔也必然会浓墨提上一笔!唉,就是时间太仓促了些,漠南蒙古倒还好说,就是不知道朝鲜的使节能不能赶上……” 说到后面,德庆皇帝又开始患得患失了起来。 见德庆皇帝只是一心挂念着自己寿辰当天的风光,对于自己的警示则是几句话就带过去了,赵俊臣不由是有些着急,再次说道:“陛下,只是依靠户部与厂卫,力量还是有些不足,只怕是难以防范建州女真的小动作,那个玄烨的手段不可小觑,稍是应对不足就会被他窥到破绽! 依臣来看,朝廷防范建州女真之际,至少还要拉上辽东镇、宣府镇、以及蓟州镇一同行事,建州女真的商队进入大明疆土之后,重点活动范围应该是北直隶境内,所以北直隶的各地官府也必须要出力协作……” 听到赵俊臣再次提到了玄烨的威胁,德庆皇帝的表情有些不耐,挥手道:“朕知道了,这些事情你在奏疏里讲清楚即可,朕看了你的奏疏之后,自然会与重臣们商议,你如今也是内阁辅臣了,到时候自然会有你的表态机会。” “陛下圣明,臣明白了!” 见到德庆皇帝的表现,赵俊臣也知道自己的表现有些急迫了,马上就不再多提,只是在心里面长叹了一声。 如今正是德庆皇帝人生当中最风光得意的日子,这般情况下他自然是很难听进去赵俊臣的良言苦劝。 毕竟,建州女真近年来的表现还算是安分,朝廷大军这段时间在陕甘三边与河套地区的屡次大捷、文武百官们的纷纷歌功颂德、建州女真以及附属势力的主动请降,已经让德庆皇帝有些忘乎所以了,认为自己的文治武功堪称是一代英主,也就不再把建州女真放在眼里了。 事实上,听到赵俊臣这般“夸大”了建州女真的威胁,又屡屡是赞叹爱新觉罗.玄烨的能力手段,德庆皇帝的心里还有些不高兴,只觉得赵俊臣这番描述的言下之意就好似是玄烨要比自己更强一般。 在德庆皇帝心里,这是绝无可能的事情!明朝的实力要强于建州女真,德庆皇帝认为自己也要强过爱新觉罗.玄烨,这般情况下建州女真又如何能够威胁到大明江山?自然是认为赵俊臣夸大其辞了。 见到赵俊臣不再多提,德庆皇帝也就隐去了表情间的不快,再次赞扬了赵俊臣的办事得力,然后又赏赐了赵俊臣几件宫中珍品,接着就让赵俊臣离开了。 收下德庆皇帝的“重赏”,赵俊臣的表情间自然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但等到赵俊臣退出御书房的时候,原本欢喜无限的表情却是逐渐凝重了起来,然后就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自己的权势还是太小了,虽是入阁辅政了,但终究还是没有最终决策之权……明明是见到了一场隐患就在眼前,却又无可奈何,无法改变太多,只是眼睁睁的看着这个隐患越来越大……” 暗思之际,赵俊臣的表情又再次恢复如常,但他的眼神隐隐波动着,却是任谁也猜不到他这一刻究竟在想些什么。 * 出了宫门之后,赵俊臣乘轿返回赵府。 路上,赵俊臣掀开轿子的窗帘,看着道路两旁正为了年关而忙碌准备着的百姓们,心中竟是有些羡慕。 这种羡慕情绪充满了虚伪,但它确实存在。 近几年来,民间粮价高涨,百姓们的生活也是日渐艰难,但百姓们并没有更多选择,所以他们也就很知足,只要是每天都可以吃饱饭、手里留下一点余财,就觉得自己很幸福了。 当然,这样一个看起来很渺小、很微不足道的目标,绝大多数百姓依然是无法实现,但他们也确实不会奢求更多。 赵俊臣却不一样,当他的选择越来越多、实力越来越强,他不仅没有感到满足,反而是愈发感受到了一种难以忍受的拘束感与压抑感! 所以,赵俊臣的野望也就越来越大了。 当赵俊臣还是户部侍郎的时候,他想要成为户部尚书;当赵俊臣成了户部尚书的时候,他想要与朝中几位权臣分庭抗礼;当赵俊臣的权势足以与几位阁老相抗衡的时候,他又想着入阁辅政、影响庙堂局势的走向…… 时至今日,赵俊臣已经入阁辅政了,他的权势影响也渐渐可以与周尚景相并肩了……然后,赵俊臣不出意外的发现,他还想要得到更多、更多。 也许,从一开始的时候,当赵俊臣选择了主动卷入了朝廷党争、耗尽心机的经营自己的明暗势力,他的目标从来都不是只为了“自保”二字而已。 “逐日奔忙只为饥,才得有食又思衣;置下绫罗身上穿,抬头又嫌房屋低;盖下高楼并大厦,床前却少美貌妻;娇妻美妾都娶下,又虑门前无马骑;将钱买下高头马,马前马后少跟随;家仆招下数十个,有钱没势被人欺;一铨铨到知县位,又说官小势位卑;一攀攀到阁老位,每日思想到登基;一日南面坐天下,又想神仙来下棋;洞宾与他把棋下,又问哪是上天梯;上天梯子未做下,阎王发牌鬼来催;若非此人大限到,上到天梯还嫌低……” 这一首《十不足》,乃是前朝的朱载堉所著,赵俊臣曾在偶然间读过一次。 或许是因为这首诗朗朗上口的缘故,赵俊臣当场就记在了心里,至今也未忘却。 这个时候,赵俊臣不由是轻声诵念着这首《十不足》,反复好几次。 到了最后,更是自己胡编了一个小曲,拍着大腿、闭着眼睛,轻唱了起来。 当轿子抵达了赵府之后,赵俊臣的表现已经再一次的恢复如常。 返回赵府之后,赵俊臣原本是想要先去后宅见一见自己的几位妻妾、向她们报一声平安。 然而,赵俊臣刚刚迈步走入赵府,就听到府里管事禀报,称是几位徽商领袖——林云璞、白明宇、戴逢福等人,不久前已经抵达了赵府,如今正在府中客堂等候着赵俊臣的接见。 听到禀报之后,赵俊臣无奈摇头,道:“这些徽商,当真是消息灵通,我不过是刚刚返京一个时辰,他们就已经收到了消息、赶到府里等我了,也不让我稍歇片刻……” 口中抱怨之际,赵俊臣也改变了脚步方向,向着赵府的客堂走去。 * 虽是有些抱怨徽商们的求见急切,但赵俊臣迈步进入赵府客堂之际,却已是换成了一张笑脸,率先说道:“各位见谅!本阁返京之后,先是去了宫中一趟,向陛下禀报建州女真请降的事情,耽搁了不少时间,却是让各位大老板久候了!” 见到赵俊臣现身,林云璞、白明宇、戴逢福三人连忙是起身行礼。 他们上次见到赵俊臣还是半年多之前、组建“联合船行”的时候,那时候赵俊臣还是一个声名狼藉的户部尚书,但如今赵俊臣却已然是战功赫赫、名扬天下的内阁辅臣了,地位可谓是不可同日而语,所以这几位徽商见到赵俊臣之后,态度也是愈发谦卑起来。 林云璞连忙说道:“赵阁臣权高位重,乃是国之柱石,自然是日理万机,我等几人就算是等候再久也是心甘情愿,只要是赵阁臣不要嫌我等打扰就好!” 白明宇则是讨好道:“我们这次拜访赵阁臣,主要是为了道喜而来!听说了赵阁臣在陕甘三边的赫赫战功,又进入内阁辅佐政务、被陛下册封为不世新成伯之后,我等徽商就皆是欢喜不尽,连忙是快马加鞭的赶来了京城,想要亲自向赵阁臣贺喜!” 随后,戴逢福则是从袖子里掏出一份礼单,双手捧着交给了赵俊臣,笑道:“这是我等徽商的一点心意,还请赵阁臣收下。” 赵俊臣让三人免礼之后,就收下了礼单,随手放在一旁,似乎是并不在意这份礼单的轻重,但他对待这三人的热情,却是悄然间变得真实了许多。 接下来,赵俊臣与三位徽商领袖先是漫无边际的聊了一些闲话,赵俊臣向他们讲诉了一些陕甘三边的事情,让这三人皆是抚掌赞叹、趁机讨好,这三人也向赵俊臣禀报了“联合船行”这半年以来的情况,同样是成果喜人、收益丰厚,让赵俊臣不由是连连点头称赞。 随后,林云璞则是不经意间提到了赵俊臣即将要在北方各省推广商税整改的事情,似乎是也想要参与其中。 对于林云璞的试探,赵俊臣则是笑容不变的直接拒绝了。 北方是晋商的势力范围,南方是徽商们的势力范围,当初赵俊臣在南方各省推广商税整改的时候,就没有让晋商们参与,如今北方各省也即将要推广商税整改之事,赵俊臣自然也不会让徽商们参与其中。 就像是德庆皇帝总会出手平衡庙堂各派系的势力一样,赵俊臣也在徽商与晋商之间玩弄着相互制衡的权术,并不会让任何一方的势力过于强大,让双方的财力与影响力相互制衡,然后赵俊臣才容易控制他们。 更何况,北方各省的商税整改计划,不仅是赵俊臣为了增强朝廷财政收入的考虑,也同样是抛给晋商们的一个肉骨头,就是为了转移晋商们的注意力,让他们不再是与建州女真以及蒙古各部进行走私生意。 所以,若是让徽商们也参与到北方各省的商税整改计划,晋商们不仅会心中不满,收益也会降低,说不定就会重启走私通敌的生意,这是赵俊臣绝对不能容忍的。 见到赵俊臣的这般态度,林云璞等人倒也没有太过失望,这本就是他们早有预料的事情,只是想要试探一下赵俊臣的态度,并没有抱着太大的希望,见到赵俊臣直接拒绝之后,他们就不再多提了。 再然后,这几位徽商却又开始谈了另一件事情——而这件事情,才是他们这次拜访赵俊臣的真正目的。 只听白明宇突然叹息一声,道:“我等这次赶来京城拜访赵阁臣之前,曾是听说了一个消息……说是前任内阁首辅沈常茂垮台了,是因为他利用漕运衙门的漕船行了走私之事! 唉,自从‘联合船行’成立之后,朝廷的商税已是极低,沈常茂身为当朝首辅竟然还是为了区区小利、冒着天下之大不韪以走私而牟利,这件事实在是太不应该了,鄙人生平最是厌恶那些逃税走私的行径,听说了这件事之后也是心中激愤,也怪不得陛下会罢免了他的官职。” 白明宇在加入“联合船行”之前,曾经是江南地区最大的走私商人,这个时候却是义正言辞、满脸凛然。 另一边,戴逢福则是一副忧国忧民的态度,马上就提出了质疑:“朝廷罢了沈常茂的首辅之位,固然是大快人心,但漕运衙门这一次公器私用、把漕船借给沈常茂走私牟利,难道就没有任何过错吗?依小人来看,漕运衙门的过错比沈常茂还要更大!但偏偏朝廷只是追究了沈常茂的罪责,对于漕运衙门的过错却是一字不提,这就有失公允了!” 林云璞也是肃容点头道:“是啊,漕运衙门的积弊极大,衙门里的所有官员也都是贪心妄为之辈,利用漕船之便利,每年都有大量的走私之事,这一次只是沈常茂走了霉运东窗事发罢了,实际上沈常茂的那点走私数量对于漕运衙门而言只是冰山一角罢了……若是朝廷想要彻底打击京杭运河的走私,就绝不能无视了漕运衙门的恶行!” 白明宇偷偷打量着赵俊臣的表情变化,接口说道:“其实吧,随着咱们‘联合船行’的规模越来越大,这漕运衙门的权职就已经显得有些多余了!朝廷每年运往京城中枢的漕粮与漕银固然是关系到了国本,但漕运衙门每年运送漕粮与漕银的时候都会整出一些幺蛾子,可谓是事倍而功半……要我说,朝廷还不如把漕运之事直接交给咱们‘联合船行’,以咱们‘联合船行’的实力,接手了漕运之责以后不仅是成本更低,也不会像是漕运衙门一般公器私用、效率低下,对朝廷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听到这几位徽商一句接一句的讲话,赵俊臣终于是明白了他们这次拜访自己的真正目的。 原来,贪心不足乃是人之本性! 随着“联合船行”的规模越来越大、生意越来越好,徽商们的野心也是越来越强。 到了现在,他们已是看着漕运衙门碍眼了起来,甚至还想要吞并漕运衙门的部分权责! 对于徽商们的这般变化,赵俊臣的心中既是欣慰、也是警惕!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33章.历史进程. …… …… 在赵俊臣所熟知的那个历史时空,后人曾有一种观点,认为“明亡于东林党”。 这种观点显然是过于偏激了,但不可否认的是,东林党在明朝的灭亡过程中确实起到了一定的推波助澜作用。 而东林党实质上就是徽商们的朝堂代言人。 但别看东林党在明末时期的风头一时无二,它并没有抗衡皇权的能力,曾一度被魏忠贤整治得毫无还手之力,只是因为崇祯皇帝登基之后就一直在作死的道路上狂奔不止,诸般神仙操作之下才让东林党的势力逐渐坐大。 而赵俊臣如今所在的这个历史时空之中,崇祯皇帝的政治手段却是合格的,所以东林党不仅没有势大,徽商也遭到了惨痛打压,再也不敢利用自身财力操纵朝堂。 直到赵俊臣出现之前,徽商们一直都不敢在庙堂中枢寻找新的代言人,一度是丧失了所有的政治欲望——当然,晋商们也是相同情况。 在赵俊臣看来,朝堂的局势走向固然不能任由一群商人躲在幕后暗中操纵,但若是徽商与晋商的政治欲望被压制得太狠,也同样是过犹不及了。 明朝若是想要重新走向强盛,就必须要集合所有可以利用力量,正所谓“无农不稳、无工不富、无商不活”,商人的力量也是不可或缺。 现如今,眼看到徽商们再次恢复了政治野心,赵俊臣自然是有些欣慰。 更何况,赵俊臣还是徽商们目前在庙堂中枢的唯一利益代言人,当他们重燃政治野心之后,支持赵俊臣的力度也会再次增强。 不过,徽商们的政治野心若是不受控制、膨胀太快,那就是一件需要警惕的事情了。 就比如现在,徽商们想要吞并漕运衙门的部分权责,这明显就是他们的政治野心逐渐失控的迹象,完全没有想过这件事情的困难程度与后果! 沈常茂的漕船走私案爆发之后,德庆皇帝只是罢免了沈常茂的官职,却完全没有追究漕运衙门的责任,这不仅是因为漕运衙门的后台是周尚景、有周尚景帮忙摘脱干系的缘故,也是因为漕运衙门的位置太过于敏感,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即使是德庆皇帝也不敢轻易让漕运衙门陷入动荡之中。 漕运衙门的敏感之处,主要是缘于两部分,首先就像是白明宇所说一般,漕运衙门所负责的漕粮与漕银之事关系到了国本,绝不可轻动;其次则是因为漕运衙门还控制着十五万余名漕工,乃是漕工们的衣食所系,一旦是漕运衙门乱了套,十余万漕工也就会跟着陷入混乱,到时候的局势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周尚景在庙堂中枢的势力范围,主要是集中于三个部分——分别是吏部、翰林院、以及漕运衙门! 其中,吏部衙门乃是“周党”的核心之处,翰林院则是为“周党”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后备人才,漕运衙门更是“周党”的财源之所在,三者缺一不可,共同构成了“周党”的强大根本。 德庆皇帝与周尚景这些年来明争暗斗从未间断,也曾经屡次对吏部衙门与翰林院动手,但他从来都没有动过漕运衙门,就是因为德庆皇帝心中明白漕运衙门的棘手之处。 任谁都知道漕运衙门的积弊甚重,但就连德庆皇帝也不敢轻易触动,徽商们这个时候却是想要吞并漕运衙门的部分权职,这简直就是异想天开、因贪失智! 即使是不谈漕运衙门的诸般敏感之处,它背后还站着一个周尚景呢! 若是动了漕运衙门,就等于是动了“周党”的财源,也就必然要面临周尚景的全力报复,即使是赵俊臣也未必可以承担这般后果,必须要三思而后行! 赵俊臣也有野心,但实现野心的时候却要量力而行。 * “步子迈太大会扯到蛋。” 听到几位徽商领袖的暗示之后,赵俊臣当场就想要用这句话来敲打他们。 不过,赵俊臣已是地位尊贵的内阁辅臣了,自然是不能随意说出这种粗鄙之言,也要给徽商们留些颜面,不能太过于打击他们的积极性。 所以,赵俊臣稍稍组织了一下语言之后,就缓缓道:“周尚景的岁数……应该也坚持不了几年了,很快就会告老还乡!依本阁的看法,‘联合船行’目前还有进一步扩张实力的余地,眼下还是以积蓄力量为主吧。” 赵俊臣的暗示很明显,他并非不认同徽商们的野心,但这一切都要等到周尚景离开庙堂之后再提。 简而言之,相较于别的因素,赵俊臣还是更为忌惮周尚景的反应。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林云璞、白明宇、戴逢福三人皆是有些失望。 但他们这一次赶来京城求见赵俊臣,除了想要争取赵俊臣的支持实现野心之外,其实也有“争宠”之意,眼见到赵俊臣与晋商们的关系愈发密切,徽商们不免是担心赵俊臣今后的立场会偏向于晋商,所以就赶来京城与赵俊臣巩固关系。 所以,林云璞等人心中失望之余,却也不敢逼迫赵俊臣,更何况赵俊臣的表态终究是留了一些余地,并没有断绝他们的念想,所以他们也不好再说什么。 于是,林云璞很快就垂首道:“还是赵阁臣思虑周全,是我等太急于求成了。” 说话之际,林云璞的态度有些沮丧,戴逢福与白明宇二人也是有些沉默。 想到自己连续拒绝了徽商们两个请求,不免是打击了他们的积极性,也需要设法弥补一二,所以赵俊臣稍稍考虑了一下之后,又开口道:“不过,若是你们在扩充‘联合船行’之余仍然是留有余力的话,我这里倒是有一件事情想要交给你们去办,若是办好了收益也是不低。” 林云璞的眼睛一亮,他很清楚赵俊臣的经商手段,若是赵俊臣说是收益不低的生意,那必然就是让人眼红的大生意,连忙是问道:“哦?却不知是何事?还请赵阁臣赐教,我等一定会尽力去办。” 赵俊臣先是向他们解释了朝廷与建州女真所达成的协议,然后又说道:“徽商们所在的江南之地,乃是我朝疆土之中最为繁华的地方,也是文化荟萃之所在,所有人去了那里都是流连忘返、乐不思蜀,所以嘛……我想要把朝廷与建州女真互市之后的部分生意交给你们。”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几位徽商领袖皆是表情欢喜,认为这确实是一个很不错的生意。 白明宇连忙是保证道:“还请赵阁臣放心,我等一定会办好此事!朝廷与建州女真开通互市之后,不论是粮食、牲畜、还是布匹,只要是建州女真可以拿出足够的好处,我们徽商都可以满足他们。” 林云璞与戴逢福也是连连点头,对于这件事情很有信心。 然而,这三人显然是没有理解赵俊臣的深意。 于是,赵俊臣只好是轻轻摇头,再次解释道:“粮食、牲畜、布匹之类,倒是不需要太在意……我主要是想让你们收集一些江南所特有的奢靡玩乐之物,等到我朝的商队可以进入建州女真的势力范围之后,就顺便把这些东西传播给建州女真,让他们感受一下中原文化的魅力所在。 若是可以的话,我还会在建州女真势力范围的不远处,专门圈一块地,经营赌坊、青楼、酒馆、戏院之类的生意,重点接待建州女真的客人,让建州女真的军民皆是沉溺其中不可自拔,既是可以趁机收买一部分重要人物,也可以更为迅速的收割建州女真的民间财力,这种事情正是你们所擅长的,也容易寻到许多相关人才,就正好可以交给你们去办。”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几位徽商领袖倒是有些明白了——利用江南之奢华、堕化朝廷之官员,确实是他们的擅长手段之一,而赵俊臣如今竟是想要利用他们的这般手段堕化建州女真的全体军民……这般计划可谓是极为惊人了。 当然,利用酒色财气的手段,也确实是可以更为迅速的收割民间的积蓄,前期投入固然是很多,但资金回流速度也快,就是建州女真那边若是有了政策变动,会有前期投入尽数亏本的风险。 所以,他们并没有马上答应赵俊臣,而是相互间轻声商议着这笔生意的利弊。 事实上,以玄烨的高明眼光,赵俊臣认为他必然是已经看穿了自己的反渗透计划,但也只会防着赵俊臣收买建州女真的文武官员、在建州女真的势力范围内安插内应,对于赵俊臣想要趁机堕化建州女真的民族性格、消磨建州女真的武勇风气与侵略性的计划,玄烨就未必可以看明白了……而这个计划,才是赵俊臣真正的釜底抽薪。 当然,若是玄烨当真是拥有超越时代的眼光,及时警觉了赵俊臣的真正计划、并且是严禁建州女真的军民接触赵俊臣给他们布下的堕落陷阱,赵俊臣的这项计划确实也有可能会亏本不少,所以赵俊臣也明白几位徽商领袖的顾虑,并没有马上催促,只是静静等待着他们的回应。 最终,几位徽商终于是商议完毕,白明宇率先表态道:“这项计划虽然是收益不少,风险也是不低,但我等对于赵阁臣一向是信任备至,既然是赵阁臣的提议,我等自然是要一同行事。” 听到徽商们的回应,赵俊臣的表情很是满意,认为徽商们的加入可以让自己的计划进度加快不少。 不过,赵俊臣犹不知足,认为自己的计划还有可以补充的地方。 答谢了几位徽商领袖的支持之后,赵俊臣又再次开口问道:“这些年来,江南各地已经很少耕种粮食了,反倒是种植价值更高的棉花、蔬菜、草药、花卉更多一些……我想要向你们打探一下,你们可知道一种叫做断肠草的花卉?哦,对了,它还有一个别称,叫做罂粟花。” 罂粟花从六朝时期就已经传入了中华势力范围,到了唐朝时期还曾作为贡品从国外流入,但汉人百姓们一直都没有寻到这种植物的某些特殊作用,只是把它当做一味药材与名贵花卉来使用。 而赵俊臣的身边,如今也正好拥有章德承与温采宁两位医道国手,或许可以让他们用罂粟花来制药,设法发掘一下断肠草的某些用处。 几位徽商并不明白赵俊臣为何会询问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情,皆是面面相觑了片刻。 最终,戴逢福有经营草药与花卉生意,倒是知晓一些情况,答道:“我倒是听说过这种花草的名字,它既是一味药材,也是名贵稀有的佳花名木,红得似火、极为好看,前朝的王世懋在《花疏》中就曾对它大加赞赏,说是‘芍药之后,罂粟花最繁华,加意灌植,妍好千态’;崇祯年间,徐霞客见到罂粟花之后,也是大为惊奇、叹为观止,曾在《徐霞客游记》中写到‘莺粟花殷红,千叶簇,朵甚巨而密,丰艳不减丹药’,但这种花草较为少见,我记得只有云贵与广西等地有种植。” 赵俊臣点头道:“你们回去之后,就让人多收集这种花草以及种子,各种品种都要涉及,至少要足够种植千亩地,收集到之后就尽快送到我这里……我有大用处。” 表态之际,赵俊臣有一种荒缪感,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加速了历史进程,还是重现了历史。 …… 有事,回家很晚,所以今天只有一个小章节,见谅。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34章.除夕已至. …… …… 与后世那些恨满清入骨的人不同,赵俊臣本身对于清朝并无太大的偏见,满族也是中华民族大家庭的成员之一。 尤其是学过了唯物历史观之后,就会明白一个文明的发展很大程度上会受到地理环境的影响,而中华民族的地理环境实际上就是一个“半隔绝”环境,好处是文明发展初期较为安定与繁荣,但坏处是发展到一定程度就会趋于封闭,这与个人意志并无太大关系。 当然,清朝末期的表现确实是过于不堪,给中华民族带来了极大的耻辱——若说两次鸦片战争的失败是因为文明与历史的原因,那清朝输掉甲午战争就绝对是因为自身的无能与糜烂了,而后者对于中华民族的伤害也要远远大于前者。 要知道,在甲午战争之前,西方文明一直都把清朝视为是远东地区的天然霸主,但输掉了甲午战争之后,不仅是掀起了列强瓜分中国的浪潮,还造就了一个狼子野心的日本——然后就是一段所有中国人都不愿回首的惨痛历史。 但必须要承认的是,清朝的开疆扩土之功,在历朝历代之中也是名列前茅,后世的中华版图之中,新疆、西藏、青海、蒙古、东北三省等等地区,其实都是清朝的功绩证明,清朝的某些政策,比如摊丁入亩、改土归流、废黜贱籍、官绅一体等等,对于中华文明也有客观促进作用。 简而言之,清朝一代可谓是有功有过,你可以说它功大于过,也可以说它过大于功,但并不是毫无价值、就应该扫进历史垃圾堆。 然而,赵俊臣虽然是认可清朝的存在价值,但他依然会不折手段的针对建州女真,只是这种针对并非是因为“否定”,而是因为“屁股”,简而言之就是屁股决定了脑袋——赵俊臣依附于明朝、根植于明朝,建州女真则是明朝的心腹大患,也就威胁到了赵俊臣的利益,所以赵俊臣自然是要不折手段的针对它。 从这方面而言,赵俊臣对待建州女真的态度,与他对待朝堂政敌的态度并没有本质区别,与对方的功过评价无关,与自己的个人印象无关,只关乎于立场与利益。 * 态度客气的送走了几位徽商领袖之后,赵俊臣却是忘记了自己还要前往后宅向三位妻妾报平安的事情,而是坐在原位若有所思。 让徽商们帮自己收集罂粟,赵俊臣的想法自然是不言而喻。 但这种想法只是灵光一闪、临时起意,赵俊臣还没有仔细想清楚这件事情的具体操作细节,所以徽商们离开之后,赵俊臣就开始认真思索、完善计划。 当然,相较于具体的实施手段,还有一个考虑因素更为重要,那就是防范与限制的手段。 赵俊臣很清楚罂粟所制之物的危害性,虽然是灵光一闪想到了这东西的可利用之处,但心中还没有完全下定决心。 但今后会不会用是一回事,手里有没有、能不能用是另一回事,用了之后有没有防备手段,也是截然不同的情况。 罂粟花只要是找到了正确品种,制成鸦片并不算是多么困难,工艺很简单;把鸦片推销给建州女真也不是一件难事,把它描述为一个提神止痛的神药就好了。 但这个东西就是一个潘多拉魔盒,打开很容易,闭上却很难,推销给建州女真很容易,但想要防止这玩意反向流向明朝疆土却不容易。 若是稍有操作不慎,那就是汉满两族一同堕落沉沦的可怕局面! 所以,赵俊臣若是想要实现这个计划,就必须要有所防范与限制。 “首先,是要限制产量与销量,每年只生产很少一部分,主要推广给建州女真的高层,顺便是提高价格与利润,这样就可以有效限制鸦片流向下层百姓……魏晋时期也流行过五石散,那玩意的效果一听就与鸦片相似,但也没造成太大的社会效应,就是因为价格高、供量少,属于贵族独享的珍品,我也可以采取相似的运作手段……” “其次,就是种植、提炼、制造、售卖这几道工序,必须要进行彻底的分割;若是选在陕甘之地种植罂粟的话,负责初步提炼的工坊就要建在宣府,章德承的医学院很快就要建成了,制作成品的任务完全可以交给医学院的学徒,贩卖之事则是交给‘聚宝商行’来办,各项程序的相关人员不能有相互接触…… 与此同时,绝不能让负责种植的农夫们明白他们所种之物的真正用途,就说是普通的药材与名贵花卉;也不能让负责提炼的工坊匠人明白他们所制之物的特殊用处,就说是一种特殊香料;负责制造成品的学徒也必须要严格控制,不能让他们了解到原材料的真实来历;负责贩卖的商人就更加要瞒着了,绝不能向他们泄露这件商品的真正出处……” “最后,就是监督手段了,要让我手里的几条消息渠道分外留心各地的相关情报,一旦是出现了账册记录以外的鸦片流向民间,就必须要追查到底、以雷霆手段扑灭任何隐患与苗头!” “这样一来,就可以形成最大程度的垄断与操纵,也可以尽可能的保守秘密,避免局势脱离掌控、反祸自身。” 赵俊臣的手段与见识已是愈发高明,短短片刻之间,心中就已经理清了思路。 然后,赵俊臣又想到了更多。 “其实,这东西除了损害身体之外,还有消磨志气、影响心智的作用,所以……也未必就要彻底限制汉人使用,有些特定人选……比如说七皇子朱和坚,他的身体情况一直都不好,倒是可以寻机会向他推荐一下,德庆皇帝也一向是钦慕仙道、向往长生,似乎也可以让他尝试一下……” 想到这里,赵俊臣却又摇了摇头,认为这种做法无疑是增添了变数,也就勉强压下了心里的蠢蠢欲动。 若是让德庆皇帝与七皇子朱和坚这类人丧失了理智,任谁也不知道他们到时候会做出什么事情。 若是真要向德庆皇帝与七皇子朱和坚采取这样的手段,也必须要等到赵俊臣的诸般准备完全充分、只差临门一脚之后。 * 而就在赵俊臣暗思之际,崔倩雪、方茹、张玉儿三女已经收到了赵俊臣返回赵府的消息,相伴着赶到客堂与赵俊臣相见。 看到三女现身之后,赵俊臣才发现自己只顾着考虑自己的计划,却是忘记了与妻妾们相见报安,心中有些愧疚,接下来也就多陪了三女一段时间,先是表态关心了她们的近况,然后就向她们详细讲诉了自己在宣府镇的诸般经历。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崔倩雪眼看到时间不早了,就率先离开了客堂、去厨房准备今晚的餐食,似乎是喜欢上了亲手下厨的乐趣。 等到崔倩雪离开之后,赵俊臣与方茹、张玉儿二女也就不再谈论家长里短的杂事,话题很快就转向了那些正事。 “这一次前往宣府镇,倒是收获不少,与建州女真的互市之事,我还是打算交给‘聚宝商行’负责,我已经让赵安他们提前准备了,但具体的一些细节还需要你们盯一下! 渗透宣府镇的计划,目前算是有了关键性进展,咱们接下来的目标则是蓟州镇!蓟州镇总兵张肃却是一个很难对付的人物,渗透蓟州镇也远要比渗透宣府镇困难得多,咱们一定要谨慎行事,千万不能让张肃察觉到什么,宁可进展慢些,也不能露出破绽,实在不行的话就暂缓行动,容我想办法调走张肃之后再说…… 还有,南京六部与太子出京调查藩王的事情,皆是迟迟没有消息,进度要远远落后于我的设想,也要派人调查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哦,对了!我这次带着楚嘉怡同行,也是想要趁机化解她对我的心中芥蒂,经过几次谈话之后,表面上看起来倒是有些收获,她似乎已经不再怨恨于我了,但就是不知道她的这般表现是真心还是伪装,你们也要寻机会试探一下,但不要让她察觉出来……” 听到赵俊臣的这些吩咐,张玉儿的表情极为专注,对于这种事情依然是异常感兴趣,颇有些沉溺其中的感觉,时不时还会提出自己的想法,与赵俊臣讨论几句。 反倒是方茹有些漫不经心,只是不住用手抚摸着自己渐渐隆起的肚子,偶尔还会走神、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事情,脸上泛起充满母性光辉的笑容,显然是她已经把心神尽数投注给了腹中孩子。 对于方茹的神思不属,赵俊臣没有任何责怪,反而是心里提醒自己今后一定要表现出更多的关注与爱护,像是这种权谋算计的事情,往后也尽量不要交给方茹负责了,让她安心养胎就好。 所以,说完了正事之后,赵俊臣就再次转移了话题,再次谈起了方茹腹中的孩子,不仅是表达了关切与爱护,还表示自己已经提前准备好了一系列的名字、等待孩子出生之后就交由方茹挑选,张玉儿也在旁边不断说着好听话。 见到话题转向了自己的腹中孩子,方茹也顿时就恢复了精神与兴奋,笑靥也是愈发鲜活起来,满满的幸福之意。 事实上,方茹这段时间以来就一直是这样,府内的事情大多交给了崔倩雪、府外的事情大多交给了张玉儿,她自己则是愈发慵懒,整日里只顾着安胎养胎,只要是听到有人夸赞她腹中孩子就会喜上眉梢、心满意足,再也不见从前的精明与强势……总而言之,任谁看到方茹的前后变化,心中都会想起“一孕傻三年”的俗语。 赵俊臣也完全不打算干涉方茹的变化,她从前已经付出了足够多,如今只要她觉得幸福就好。 * 返回京城之后的几天时间,赵俊臣依然是忙着不停,每天都要点卯上朝,朝会结束之后就要赶往文渊阁办公。 事实上,随着年关将至,这个时候也正是庙堂中枢最为忙碌的时候,前一年的各项政务总结、下一年的政务计划制定、德庆皇帝寿辰当天的庆祝安排,皆是需要赵俊臣亲自参与。 除此之外,朝廷中枢在下一年的几项重要任务,比如说北方各省的商税整改、农务改革的进一步深化、与建州女真的开通互市之事、河套地区的稳固统治等等,也都需要赵俊臣投入更多的精力。 好不容易结束了一天的公务,赵俊臣返回赵府之后也不能闲着,朝廷中枢与地方衙门的那些“赵党”官员、又或是那些有心攀附赵俊臣的朝廷官员,皆是趁着新年将至的机会纷纷携着重礼登门拜访,必须要赵俊臣挤出时间接见。 尤其是赵俊臣在陕甘三边的那些旧部——像是陕西巡抚章晟德、固原总兵方振山、老将何漳等人——这个时候都已经陆续抵达京城中枢,等待着德庆皇帝的封赏,这段时间也纷纷是寻到赵府与赵俊臣叙旧,赵俊臣与他们都算是过命的交情,自然是不能闭门谢客,还需要摆下宴席隆重接待。 与此同时,为了给他们争取利益与好处,赵俊臣这些天也是使尽了浑身解数。 根据德庆皇帝的计划,他将会在大年初一、也就是他的寿辰当天,宣布这些陕甘功臣的具体封赏,但这些事情关系重大,并不能只是由德庆皇帝一言而决,事前必须要征得内阁众人的支持,所以德庆皇帝这几天时间也是多次传唤几位阁老商议此事。 每当是这个时候,赵俊臣也是毫无避嫌之意,一定会竭尽全力为自己的旧部们争取好处——赵俊臣在陕甘三边的赫赫战功全是仗着章晟德、何漳、方振山等人的鼎力支持,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所以赵俊臣也不担心自己的这般做法会引来非议、被认为是结党营私,事实上赵俊臣这个时候若是一味避嫌的话,反而会遭到朝野各方的批评。 赵俊臣为旧部们争取利益的时候,可谓是态度寸步不让,甚至还多次直接顶撞了德庆皇帝,让德庆皇帝颇为头疼。 按照德庆皇帝的想法,这些陕甘三边的功臣大都是赵俊臣的心腹,这个时候自然是应该明升暗降、设法架空、绝不能让他们拥有实权,但每当是德庆皇帝表明了类似想法,都会遇到赵俊臣的激烈反弹。 这种时候,德庆皇帝也没有太多办法,毕竟他的这般想法也确实是站不住道理,若是太过于亏欠有功之臣的话,德庆皇帝也无法向朝野交代,只好是稍退一步,用高官厚禄架空一部分陕甘功臣之余,另一部分陕甘功臣也获得了实权,但必须要远离京城中枢。 这件事情上,赵俊臣与德庆皇帝的立场完全不同,另外几位阁老也是各有想法,所以这场争论足足是持续了三四天时间,直到除夕前一天,各方才终于是勉强达成了妥协、商议出了最终的结果。 等到这一切皆是忙碌完毕之后,赵俊臣回过神来,却发现时间已是除夕当天了! …… 最近,鉴于最近书评区对于满清的评价风向,虫子借着这一章说一下自己的历史观,并不是多么新奇的观点,也只是一家之谈,但希望能让大家有所借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修改了前两章,顺便请假一到两天。 看了大家的建议,虫子也认真思考了一下,确实有些事情想一想还成,实际操作则是另一回事了。 所以,虫子已经删掉了1033与1034的所有敏感内容,并在1034章添加了一部分新内容,大家可以刷新之后重看一遍。 另,因为需要重新构思后续的情节,所以请假一到两天。 《摄政大明》修改了前两章,顺便请假一到两天。 《摄政大明》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35章.除夕夜(一). …… …… 对于赵府的那些婢女与仆从而言,赵府的环境与气氛是有些压抑的。 比如说,赵俊臣与方茹等人一直都在暗中排查各派系安插在赵府之中的奸细与眼线,甚至还会鼓励赵府的仆从婢女们相互监视、相互举报,秘密监视可谓是无所不在; 又比如说,赵俊臣一向是厌恶吵闹、喜欢清静,所以赵府的仆从婢女们做事之际也总是轻手轻脚,交谈之际也是尽量轻声,很是小心翼翼。 但除夕之夜则是不同,赵俊臣很是明白张弛之道,他这一晚不仅是给赵府所有人都发了一个大红包,也不再限制赵府众人的某些出格行径,任由他们到处嘻闹、大声欢笑,燃放各类烟花炮竹,还请来了戏班子与说书人,赵府内一时间可谓是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近一年以来,赵俊臣奔走于明朝各地,又沉溺于阴谋算计、争权夺势之中,极少有闲暇机会陪伴家人,可谓是亏欠良多,所以他这天晚上也是刻意抽出了时间留在赵府正堂、与自己的一妻二妾共同守着岁火。 眼见到赵俊臣的这般态度,崔倩雪、方茹、与张玉儿三女当然是心中高兴,四人坐在大堂之中一边是观赏着赵府的热闹与天空的烟花,一边是聊着家常与闲话,大多数话题依然是围绕着方茹腹中的孩子。 在此期间,赵俊臣还拿出了一张纸,里面罗列着好几十个名字,有男有女,都是赵俊臣为自己未出生的孩子所准备的名字。 于是,赵俊臣与三女就开始兴致勃勃的研究方茹腹中孩子的未来名字。 “我觉得‘靖琪’这两个字很好,靖是平安之意、琪是美玉之意,不仅好听、寓意也好!” 表态推荐之际,崔倩雪的眼角余光瞄了名单之中的“峻熙”二字一眼之后又迅速移开了。 很显然,崔倩雪本身更喜欢“峻熙”这个名字,“峻”是高大威猛之意,“熙”是前途光明之意,崔倩雪认为赵俊臣的孩子今后也必然会是人杰,这个名字最是合适不过,但她并不会推荐给方茹,而是想要把这个名字留给自己今后的孩子。 崔倩雪是赵府正室,她与赵俊臣的孩子按理说就应该是理所当然的继承赵俊臣的一切,但方茹在赵府的地位却是非同小可,本身跟随赵俊臣时间更长、更得赵俊臣的信任,腹中孩子也很有可能是赵家长子,今后说不定就要与崔倩雪的孩子相争,崔倩雪哪怕再是如何的心思单纯,这个时候也不免会出现一些小心思,所以就推荐了“靖琪”这个名字,既是希望方茹的孩子可以平安成长,也希望这个孩子今后不要出现太大的野心。 只可惜,崔倩雪确实是不善于勾心斗角,她的这点小心思自然是瞒不过赵俊臣、方茹、与张玉儿三人,一眼就被看穿了。 私心为自己的孩子谋划未来,这并不是什么罪过,反而是人之本性,所以赵俊臣并没有心生怪罪,只是轻轻点头、不置可否。 张玉儿的眸子微微波动之后,却是浅笑道:“依我看,‘胤旭’与‘明哲’这两个名字都很好。” 说话间,张玉儿暗暗打量着赵俊臣的神色变化。 “胤”是后代之意,“旭”是朝阳之意,这两个字组合在一起,就是说赵家后人一代更比一代强;至于“明哲”这个名字就很容易理解了,代表聪慧之意,又会让人联想到“明哲保身”这四个字。 张玉儿虽然是赵俊臣的枕边人,也知道赵俊臣暗中布置着许多惊人计划,但她一直都不清楚赵俊臣的最终志向究竟是什么,有时候她也会或明或暗的试探一番,但赵俊臣一直都是避而不谈。 这个时候,张玉儿把这两个名字拿出来,显然是想要试探赵俊臣的真实想法了。 赵俊臣如今已是快要位极人臣了,若是他的后人还要一代更比一代强的话,那岂不是就要当皇帝了?若是赵俊臣喜欢这个名字,就表示赵俊臣的野心要远远大于想象,甚至还有取朱家而代之的想法!反之,若是赵俊臣更喜欢“明哲”二字的话,就表示赵俊臣如今的一切做法都只是为了自保罢了。 赵俊臣自然也看穿了张玉儿的小心思,这一次则是皱起了眉头,命人取来笔墨,然后亲手划掉了名单上的“胤旭”二字,缓缓说道:“我准备这些名字的时候,一心只想着寓意美好,却是忘记了一些忌讳……赵胤旭这个名字固然是听着不错,但容易让人产生不必要的联想与猜忌,就不要放在名单之中了。” 赵俊臣并没有说自己不喜欢这个名字,只是担心这个名字会引来猜忌,所以张玉儿依然是无法猜透他的真实心思,不由是面现失望。 赵俊臣却没有理会张玉儿的反应,只是笑着向方茹问道:“茹儿,你才是孩子的母亲,倩雪与玉儿只是提供建议罢了,最终还是要你来拿主意……你喜欢哪个名字?” 方茹的身份是侧室,却又拥有着正室心态,这个时候也没有理会崔倩雪与张玉儿的小心思,只是详细看着名单、认真思索着。 良久之后,方茹抚着自己愈发隆起的腹部,抬头向赵俊臣笑道:“老爷所想的这些名字都很好听,但我最喜欢‘霖泽’与‘钰轩’这两个名字,但一时间又无法决定哪一个更好。” “霖”是甘露之意、“泽”是恩惠之意,合在一起就是人生处处都是恩泽之意;“钰”是珍宝之意,“轩”是高扬之意,两个字合在一起可谓是贵气十足。 方茹所挑选的这两个名字,倒是处处都考虑到了,既是蕴含着美好期盼,也不会让各方面抓住话柄,还不会让崔倩雪与张玉儿产生太多的想法。 赵俊臣也很喜欢这两个名字,笑道:“你若是喜欢,就暂且先定下这两个,距你临盆大约还有两个月的时间,慢慢考虑就好。” 说完,赵俊臣又看了一眼这份名单的后半部分,稍稍犹豫了一下,却是没有再说什么。 赵俊臣所提供的这份名单,前半部分都是男性的名字,后半部分则都是女孩的名字,但方茹、崔倩雪、张玉儿三人挑选名字的时候,却是只盯着前半部分,完全忽视了后半部分。 对于这般情况,赵俊臣心中有些无奈,但也理解三女的想法,这是一个重男轻女的时代,方茹自然是希望自己可以产下一个儿子,崔倩雪与张玉儿二女也不敢表现出方茹会诞下一名女婴的意思,生怕会引来方茹的不高兴,所以三女就对赵俊臣这份名单的后半部分也就视而不见、刻意避开了。 赵俊臣并无重男轻女的想法,甚至还更为喜欢女儿,但他担心方茹会胡思乱想,也不会刻意表明自己的态度,只是暗暗决定方茹若是诞下一名女婴的话,就由自己亲自取名。 “马上就是羊年了,方茹的孩子必然是属羊,羊要吃草才能茁壮成长,名字里最好是含有草木,我希望自己的孩子今后不仅是身体健康,一生也要快快乐乐、无忧无虑……恩,‘若阳’二字似乎不错,若有草字头,阳是乐观勇敢之意,合在一起就是像太阳一般健康快乐……” 暗思之际,赵俊臣脸上也少见的多了一丝温馨与期待。 见惯了赵俊臣的算计与城府,再看到赵俊臣的如今这般表现,三女皆是把这一幕暗暗记在心里。 * 商议了方茹腹中孩子的未来名字之后,赵俊臣与三女又闲聊了一些别的事情,不知觉间已是深夜。 赵俊臣很少会刻意抽出时间专心陪伴三女,所以崔倩雪、方茹、与张玉儿她们经过了最开始的起名之事以后,也很快就收敛了各自的小心思,以免让赵俊臣感到扫兴,只是相互聊着一些朝野趣闻,赵俊臣还讲了几个三女可以理解的后世笑话,让她们皆是笑得花枝乱颤,气氛可谓是融洽和睦。 只可惜,赵俊臣的身体情况尚还没有彻底好转,虽然是有心与三女一同熬夜守岁,但随着夜色渐浓,却也很快就显出了疲态。 见到赵俊臣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呵欠,崔倩雪劝道:“老爷你快回房间歇息吧,就不要陪着我们守岁了,明天就是陛下的寿辰,还有祭天大典,只怕是一整天都没有歇息机会,还是趁着今晚养足精神为好。” 然后,方茹与张玉儿二女也表明了相同的态度,皆是担心赵俊臣的身体会承受不住。 赵俊臣分得清轻重,也就没有坚持,就要起身返回房间先行休息。 但就在这个时候,赵大力却是快步走进了房间之中,低声禀报道:“阁老,宫中那边刚刚传来了消息。” 赵俊臣不由是表情一凝。 如今已是深夜,宫门也早就关闭,这个时候宫内眼线很难是向宫外传递消息,若是这个时候宫中传来了某些消息,就必然是极为紧要之事。 “什么消息?”赵俊臣沉声问道。 赵大力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消息很急,是惠嫔赵颖儿派人传来的,说是陛下他今晚兴致很高,多喝了几杯酒,似乎是醉了,然后不知为何就大肆训斥了惠嫔,还、还强行临幸了赵颖儿身边的一个宫女!” 听到赵大力的回答,赵俊臣先是一愣,然后他的嘴角却是渐渐泛起了一丝笑意,刚才的困倦之意也顿时是减少了大半。 “张招娣这枚棋子,总算是发挥作用了……” 喃喃自语之间,赵俊臣的眼神微微波动着。 * 时间退回到一个时辰之前。 紫禁城之中,就像是赵俊臣所收到的情报那般,德庆皇帝确实是兴致极高。 毕竟,明天就是他的寿辰了,而且还是他一生之中最为风光的寿辰! 河套地区的收复故土,建州女真携着漠南蒙古与朝鲜的主动请降,各国使节的纷纷来朝,都注定了明天将是一个足以记载史册的大好日子。 德庆皇帝心中不由是充满了兴奋与期盼之意,宫宴之际也就多喝了几杯酒水,不免有些醉意,也有些得意忘形。 等到除夕夜的这场宫宴结束之后,德庆皇帝的目光却是在惠嫔赵颖儿身后的宫女张招娣身上稍稍停留了片刻。 他盯上张招娣已经很久了。 张招娣的性格柔弱低调,但她拥有一个天生的好身材,即使是穿着厚重的冬季宫装也无法掩盖她的凸凹起伏,腰细臀肥、肤色白皙、面容纯净,总会让德庆皇帝心里产生一种糅合了保护欲与征服欲的冲动。 所以,趁着醉意与得意之际,德庆皇帝表示他今晚要在惠嫔赵颖儿的宫殿留宿。 按理说,年关之际、除夕之夜,德庆皇帝应该去皇后那边过夜,再不济也应该去太子朱和堉的生母萧贵妃那里过夜,但皇后早就年老色衰、只懂得吃斋念佛毫无情趣,萧贵妃又因为太子朱和堉即将要被废黜之事正与德庆皇帝闹别扭,德庆皇帝自然是心中抗拒,这个时候也是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 德庆皇帝是至尊天子,当他趁着酒劲一意孤行的时候,虽是违背了规矩,但也没人敢触碰霉头表态反对。 另一边,惠嫔赵颖儿则是得意非常,德庆皇帝在除夕晚上没有选择地位最尊贵的皇后,也没有选择后宫势力最强的萧贵妃,甚至没有选择最受宠爱的淑妃张佳敏,反而是选择了与自己过夜,这对于宫中妃嫔而言简直就是至高无上的荣光! 然而,当赵颖儿得意洋洋的把德庆皇帝迎到自己的宫中之后,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却是让她脸色大黑。 因为,德庆皇帝自从进了她的宫中之后,态度就一直是极为敷衍,眼睛却一直是紧紧盯着她身后的张招娣,一向城府极深的德庆皇帝趁着醉意甚至表现出了一些急色,时不时就会寻机会动一下张招娣的小腰小手,任谁都能看出他的心思。 赵颖儿原本就心眼小、妒意足,原本还以为今晚是她人生之中最为风光的时候,这般落差之下又岂能控制情绪? 于是,赵颖儿当场就要赶走张招娣,态度颇为粗鲁,期间还狠狠拧了张招娣一下。 见到这般情况,已经忍耐赵颖儿很久的德庆皇帝顿时就爆发了! “朕是皇帝!这天下都是朕的!朕想要什么就要得到什么!在朕的面前,赵俊臣也只配跪着说话,你只不过与赵俊臣有点血缘,也配干涉朕要宠幸谁?朕忍你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你给朕滚出去!朕今晚不愿再见到你!张招娣留下!” 帝王之怒,顿时就要赵颖儿吓得魂飞魄散,也彻底浇灭了她的妒忌,连忙是慌乱的躲出了房间。 被赶走的人成了赵颖儿,留下伺候德庆皇帝的人则变成了张招娣。 赵颖儿被赶出房间之后,也不敢走远,就留在了房间门口,顶着除夕夜的寒风、期望自己可以等到德庆皇帝的回心转意。 但德庆皇帝完全没有在乎她的情况,反倒是老夫聊发少年狂,在她的寝宫中折腾出了好大一阵动静,让赵颖儿站在门外顶着夜晚寒风听了整整一刻钟的活春宫。 赵颖儿又惊又怕又恨,直到房间中的活春宫动静结束、听说德庆皇帝已经睡了之后,才想起了自己还是赵俊臣的堂妹,这个时候应该向赵俊臣求援、让赵俊臣为自己做主。 于是,也就有了赵俊臣深夜收到了宫中消息的一幕。 只是,赵颖儿却不知道,赵俊臣收到消息之后,不仅是没有为她担心、想办法维护她的圣宠,反倒是期待着张招娣今后可以更进一步。 至于赵颖儿本人,在赵俊臣的眼里已经没有更多利用价值了。与德庆皇帝一样,赵俊臣的心思,同样是转移到了张招娣的身上。 …… 抱歉,删掉了前两章的敏感内容之后,虫子这些天钻进了牛角尖,绕不出来了。 这本书的伏笔很多,一直是环环相扣,某些情节的删减,就必然会影响到整本书的大纲走向。 前两章所删掉的敏感情节,其实早就安排了伏笔——大家还记得七皇子朱和坚曾是下令东厂收买了温采宁身边的学徒吗?是的,从一开始,虫子就想让赵俊臣栽一个大跟头,迫使他行险一搏,这本书的情节也会在惊险刺激之中不断加速、直到完本。 经过大家的劝告,虫子认识到有些情节确实不应该出现,就删掉了这些敏感内容——但这也就意味着《摄政》的后续情节必须要全盘推到、重新构建。 这些天以来,虫子设想了许多新情节,但有些情节在逻辑上不够通顺,有些情节相较于最初构思欠缺了一些精彩,让虫子迟疑不定。 一直到今天,虫子才终于是构思好了能让自己满意的后续情节。 所以,恢复更新!这是第一更,今天晚上还有一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36章.除夕夜(二). …… …… 这天晚上,德庆皇帝在赵颖儿寝宫的所作所为,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后宫。 收到消息之后,宫中众人的反应各有不同,有些人忧心忡忡、有些人幸灾乐祸、还有些人则是心中羡慕着张招娣的“幸运”。 不过,宫中太监们并无太多想法,他们依附皇权而生,德庆皇帝的举动再是如何出格,他们也都是视而不见、极力配合,只要德庆皇帝开心就好。 实际上,就在德庆皇帝在赵颖儿寝宫胡搞乱搞之际,宫中的一众大太监也正是相聚一堂、摆宴庆贺除夕。 宫中太监们也是人,除夕之夜伺候着皇帝与妃嫔们结束了宫宴之后,他们也有属于自己的除夕夜宴。 内廷十二监衙门,平日里也是冲突不断、争权夺势,其中又要以司礼监与御马监的矛盾最为显著,这两个衙门分掌文武之事,可谓是权高位重,前些年一直是司礼监压制着御马监,但近段时间因为司礼监办事不利的缘故逐渐失了圣眷,御马监又在陕甘三边与河套地区收获了一些功绩,双方的势力影响倒是逐渐出现了平衡。 但每年的除夕之夜,这些内廷衙门的大太监们都会暂时放下矛盾,相聚在一起喝酒吃宴,哪怕是心里再是如何不爽对方,在这场酒宴上也不会表现出来。 这是因为,每年主持这场除夕酒宴之人,乃是内书堂总管刘清! 明朝太监自从拥有了参政之权以后,宫内就设下了内书堂,专门用以教导太监们读书识字,而刘清掌管内书堂已是长达二十余年,内廷之中那些举足轻重的大太监,说起来都是出身于内书堂,也都是刘清的学生。 所以,刘清在内廷的威望之高、资历之深、人脉之广,自然是无人可比,任谁都要卖给刘清几分面子,。 每年的除夕之夜,刘清都会摆下几桌酒宴,用以招待宫中的大太监们,这般做法既是为了维持自己的影响力,也是为了化解内廷矛盾、团结十二监衙门,众位大太监这个时候也不敢轻易造次,总会维持着表面上的和睦与团结。 而今年的除夕宴,较之往年却又有一些不同,因为德庆皇帝的数次整顿与清洗,有好几位大太监都受了牵连,最终也皆是惨死于杖毙,所以今年的除夕宴就少了许多熟悉面孔,但也多了好些个新面孔。 这些新人能被刘清召来参加这场除夕宴,就代表着他们已经迈入了内廷上层,这个时候自然是充满了得意与兴奋之意。 而在诸多新面孔之中,又要以两个人最为耀眼,分别是刚刚返回京城的陕甘督军李如安、以及新任的东厂秉笔太监孙贺。 在内廷众多太监之中,如今就要以他们二人风头最盛,也最得德庆皇帝的信任,尤其是他们二人的年轻都不大,可谓是内廷十二监的新生代领军人物。 刘清也很看好他们二人,认为李如安与孙贺乃是内廷十二监的未来希望,就刻意把他们招到与自己同席而坐、亲切交谈。 坐在刘清身边的几位大太监,分别是司礼监掌印吴信泉、御马监提督徐盛、东厂厂督孔镇、西厂厂督吴忻彦、德庆皇帝身边的长随太监张德、内承运库总管太监孙忠等人,皆是内廷之中举足轻重的大人物,李如安与孙贺如今能与他们同席而坐,就代表着他们二人已经迈入了内廷上层的核心圈子。 酒宴开场之后,众位大太监的话题也是围绕着这两位新人展开的。 孙贺同样是刘清的学生,两人之间的关系也较为熟悉,所以刘清与孙贺稍稍聊了几句之后,很快就把注意力转向了李如安。 说起来,在众位大太监之中,也唯有李如安不是出身于内书堂,所以刘清心中对于李如安也就有些排斥,并不希望这种“外人”占据内廷高位,但李如安的崛起速度太快了,加入内廷还不到一年时间就成为了御马监提督徐盛的心腹,随后又在陕甘三边与河套地区跟随朝廷大军立下了卓著功绩,已是再无可能压制,只能是尽可能的拉拢。 所以,与李如安交谈之际,刘清也就刻意的展现了一些亲近之意。 “如安你入宫之后的所作所为,咱家已经听徐盛详细讲过了,你这段时间在边疆战场的表现,咱家也是尽数看在眼里,堪称是内廷之表率,咱家甚为欣赏! 近年以来,内廷数次的办事不力,也就逐渐失去了圣眷,遭到陛下多次的整顿与清洗,咱家的往日门生也是损失惨重,幸好还有如安你这样的英才有所建树,总算是让内廷挽回了些许颜面……唉,也是咱家教授无方,昔日的门人学生大都是流于庸碌,还要让如安你这样并非内书堂出身的人出面为内廷争光,每当是想起这般情况,咱家就觉得愧对于陛下啊……” 说话之际,刘清的一张老脸上满是失落之态。 李如安的心思玲珑剔透,听到刘清的这般表态,又哪里还不明白刘清的暗示? 于是,李如安连忙是表态道:“众所周知,内廷之中的所有宦官,唯有经过内书堂的传授才可以独当一面、委以重任,晚辈又岂能例外?虽说晚辈并没有真正在内书堂学习过,但晚辈一直都跟在徐督身边,能有今日成就也全是因为自己曾是深受徐督的言传身教,而徐督则是刘总管的学生,这样说起来,晚辈就是刘总管您的徒孙啊,也能算是内书堂的出身,所以刘总管您大可不必见外!” 听到李如安的这般表态,徐盛也是面现得意,只觉得李如安得势之后也依然是忠于自己、忠于御马监,也就跟着表态道:“是啊,刘总管您老人家可千万不要多想!李如安绝不是外人,我就是按照您当年教导我的手段来教导他的!所以,他就是您老人家的徒子徒孙,若是您老人家还觉得不够,李如安他如今已经返回了京城,也会一直留在宫中,就让他今后多往内书堂走动几次、补几堂课也就是了,您到时候也帮我再好生教导他一下。” 刘清面色稍缓,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认了如安当学生吧,从今往后,如安你也就是自己人了,咱们内廷中人都是可怜之辈,不仅是从前出身疾苦,如今也是朝不保夕,最是需要团结一致才行。” 就这样,只是几句话的功夫,李如安已是寻到了“师门”、成为了内廷的正统出身,他的诸般功绩也就有了刘清的一份功劳。 接下来,刘清又刻意关心了李如安的家世出身,态度间的亲近之意也多了几分真诚,只是言语之间不乏试探之意。 而李如安对于这般情况也是早有准备,回应之际也是滴水不漏,表现出了一种有野心但无根基的寻常太监形象。 随后,刘清很快就谈到了正题,开口问道:“你返回京城之后,可是已经拜见过陛下了?” 李如安连忙点头道:“晚辈返回京城之后,就第一时间向陛下复命了,也向陛下他详细讲诉了陕甘三边与河套地区这段时间的战事经过,陛下他很是满意,还赏赐了我一笔金银。” 刘清又问道:“你卸任了陕甘督军之后,陛下他对你可有什么新安排?” 李如安又答道:“陛下并没有详细安排,只是让我年后前往御书房办事。” 刘清点了点头,一张老脸上满是谆谆教诲之意,好似是全心全意为李如安谋划着未来前途,缓缓说道:“前段时间,御书房泄露了陛下的消息,所有相关太监都被陛下杖毙了,御书房掌事太监的位置也一直空悬着,依咱家看来,这个位置就是陛下他刻意为你留着的! 现如今,陛下他命你前往御书房做事,倒也印证了咱家的猜测,等你在御书房学习一段时间,被陛下亲自考察过之后,这御书房掌事太监的位置很快就会落入你的手里…… 御书房不比其它地方,许多朝廷大事都要在那里决定,陛下的许多机密也都会在那里出现,所以御书房掌事太监不仅要文墨本领出众、也要懂得察言观色,最重要的是嘴巴要紧,还要看管好下面人,绝不能再有消息泄露之事!有些消息无关紧要,泄露给外朝臣子赚些人情与好处也就罢了,但另有一些消息,是绝不能向外人泄露一丝一毫的…… 这里面的尺寸拿捏,你今后要多多向张德讨教一下,他追随陛下多年,一直都被陛下所信任,同时又能与外朝权臣们相交好,这里面的功夫与火候,可不是寻常人能比的!” 李如安连忙是表示受教,然后又向张德表示了今后请教之意,张德也是含笑答应了。 不过,李如安表态之际,心中却又暗暗有些猜测与警惕,只觉得刘清的这番教导似乎另有深意。 根据刘清的说法,御书房里的那些敏感机密的消息,并不是绝对不能有任何泄露,而只是不能泄漏给“外人”,但究竟哪些人是属于“外人”?又有哪些人是属于“自己人”? 就在李如安暗暗思索之际,刘清则是马上就揭露了答案。 “明天就是陛下的寿辰了,还有万国来朝、祭天大典,当真是热闹非凡……等到这一切结束之后,咱家会寻机会让你与七皇子殿下见上一面,你应该也听说了一些消息,陛下他已经厌恶了现任的储君太子、有意让七皇子殿下成为新的储君,这件事情很快就会有结果了!对于咱们内廷而言,这也是一件好事,七皇子殿下与现任那位太子不同,对待咱们这些无根之人一向亲善,也愿意重用咱们……所以,你若是能与七皇子殿下提前交好,今后就只有好处、绝无坏处,你可一定要把握住这次机会!” 听到刘清的这般言论,李如安却是突然间想起了赵俊臣给自己的传信。 李如安返回京城之后,自然是不能正大光明的去见赵俊臣,两人只能通过一些无法辨认字迹与来源的纸条暗中联络。 李如安向赵俊臣通报了自己的情况之后,赵俊臣给李如安的回信却只有五个字——“小心七皇子”。 收到赵俊臣的回信之后,李如安不由是有些奇怪,因为七皇子朱和坚的风评极佳,并非是一个心狠手辣、城府深沉之辈,赵俊臣为何要让自己警惕于他? 这个时候,见到刘清亲自出面为自己与七皇子朱和坚之间牵线搭桥,李如安终于是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然后,李如安暗暗观察着周围众位大太监的反应,却见到众人之中,那些稍为年轻一些的大太监,譬如说是东厂秉笔孙贺、内承运库总管孙忠、尚膳监掌印王叶等人皆是微笑点头,似乎是很认同刘清的这般说法;而那些年纪稍大一些的大太监,譬如说是司礼监掌印吴信泉、御马监都督徐盛、德庆皇帝的随身太监张德等人,这个时候则皆是鼻观口、口观心,就好似完全没有听到刘清的这一番话,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很显然,这些内廷大太监或是已经暗中投向了七皇子朱和坚,又或是已经默许了七皇子朱和坚对于内廷的渗透与控制。 见到这般情况,再联想到赵俊臣的警告,李如安不由是心中悚然一惊! 七皇子朱和坚对于内廷的渗透已是这般严重,这绝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必然是很多年前就已经开始布置了! 这样说来,七皇子朱和坚所表现出来的谦逊温雅、守礼知节也就全都是伪装了! 这么多年以来,朱和坚的伪装竟是一直都没有被人发现,还悄无声息的逐渐控制了内廷,这般城府深沉可谓是可怕至极,也难怪赵俊臣要提醒李如安小心他了。 心中暗暗惊骇之余,李如安却又觉得这也许能够成为自己摆脱赵俊臣控制的一次机会,至少能让他左右逢源、为自己争取好处。 于是,李如安很快就答道:“晚辈是内廷中人,自然是与内廷共进退,一切任凭刘总管您安排就是!” * 相较于赵府的热闹与温馨、皇宫的荒唐与暗流,远在洛阳城查案的太子朱和堉,这个时候却是冷冷清清、心中也是充满了凄凉之意。 明明是除夕团聚之夜,就算是太监们也是相聚一堂,但朱和堉却是必须要远离京城,只能滞留在洛阳城内,身边也没有几个亲近之人可以陪伴,只能是独自饮酒以排解心中悲苦。 悲苦之余,朱和堉的心里还有些激愤与无奈。 他这次赶到洛阳城,乃是为了调查福王的乱政违纪之事,但一切事情都是极为不顺。 时至今日,任谁都知道他很快就会失去储位,各级官员见到他之后也不免是暗中轻视,只剩下了表面上的恭敬,完全不会全心全意的配合朱和堉做事。 朱和堉离开京城的时候,三司衙门与厂卫的态度就有些怠慢,只是安排了一些不被重视的底层官员跟随朱和堉,这些官员跟着朱和堉离开京城之后也是不情不愿、怨气十足,只认为是朱和堉耽误了他们的新年时光,同样是办事敷衍、毫无效率。 再等到朱和堉抵达了洛阳之后,不谈福王的敌意十足、异常排斥,洛阳官员对于朱和堉的命令也都是阳奉阴违、刻意拖延,一直是拖到除夕之夜,朱和堉的调查依然是毫无进展。 洛阳是一座大城,除夕之夜也是万家灯火、照耀全城,鞭炮声一直不断,偶尔还能听到一些欢声笑语,颇是有些热闹。 而就在这样的环境之中,朱和堉反倒是倍感凄凉,只觉得满天下只有自己是孤独一人。 但孤独也有孤独的好处,让朱和堉可以静下心来,认真思索一些他从前一直都没有机会认真思索的事情。 譬如说,吏治! 满朝的官员之中,为何总是贪官多、清官少?为何总是奸臣得意、良臣失势?自己明明是志向高洁,为何不能得道多助?愿意真心为江山社稷付出的官员,为何总是少之又少?为何自己总是寻不到几个同道之辈? 针对这些问题,朱和堉曾经请教过前任太子太师,也曾经询问过赵山才,甚至还刻意问过赵俊臣的想法。 他们的回答各有不同,反倒是让朱和堉愈发不解了。 于是,朱和堉决定自己思索。 …… 恩,第二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37章.除夕夜(完). …… …… 肖温阮的答案是“上行下效”。 按照肖温阮的看法,下层官员的品性作风是由上层官员所决定的,只要是帝王本人英明坚毅、重用贤臣,被贤明帝王所重用的贤臣也就会跟着重用清廉实干的下层官员,最终就可以由上而下的改变朝廷风气。 肖温阮担任了多年的太子太师,朱和堉的性格与观念皆是深受影响,从前也一直都是按照肖温阮的教导而行动的。 但最终的结果,却是处处碰壁、事事不成。 赵山才的答案,则是“用之有方”。 根据赵山才的说法,朝廷里既有贪官也有贤臣,乃是帝王的权衡之术,一味重用贤臣不可取,一味重用贪官也不可行,有些事情还必须要那些不折手段、没有底线的贪官才能办成,一个英明的帝王就应该放大臣子们的长处、压制臣子们的害处,这样才能造就王朝盛世,于国于民都有好处! 肖温阮过世之后,朱和堉就陷入了迷茫期,赵山才的出现就好似让他寻到了指路明灯,他的想法与行为也渐渐受到了赵山才的影响与改变,这种改变略显缓慢,但一直持续着。 而这种改变的最终结果,却是众叛亲离、权势大损。 与赵俊臣达成结盟之后,朱和堉也忍不住向赵俊臣询问了同样的问题。 而赵俊臣的回答,却是与肖温阮、赵山才截然不同。 赵俊臣的答案很悲观,他认为官场上贪官污吏的出现是不可能改变的,这不仅是吏治问题,更还是人性问题,无关于制度与国情,古今中外皆是如此! 但赵俊臣又表示,明朝在思想教化、选拔渠道、官纪监督等方面都做得很差,吏治之弊虽然是不可能彻底根除,但还是有机会改善的。 就以教化来说,明朝的读书人只读四书五经,史书工笔也只是记载着历朝历代的帝王功过,这种教育模式下的读书人有没有学到忠孝廉耻不知道,但肯定没有学到爱护百姓,当他们担任了朝廷官员之后,指望他们爱民如子自然是绝无可能,即使是偶尔出现几位怜惜百姓的好官,也只是因为他们的良心尚存,而不是缘于他们的自幼养成的观念,但“良心”二字往往是最难以承受考验的。 说根到底,就算是那些出身于寻常百姓人家的读书人,他们通过科举迈入官场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造福百姓,而是为了彻底摆脱自己寻常老百姓的身份、迫不及待的走向寻常百姓的对立面。 接下来,赵俊臣又稍稍向朱和堉讲解了明朝在官员晋升渠道与监督制度方面的种种缺陷,但并不详尽,表示这些事情还不是朱和堉现在应该考虑的。 朱和堉与赵俊臣见面结盟的那一天,两人有近半时间都在探讨这个问题。 听到赵俊臣的这些解释,朱和堉既是茫然、又是震惊、更还有些警惕。 茫然是因为赵俊臣的说法与赵山才、肖温阮二人相差太远,赵山才与肖温阮二人的说法即使是有些不同,但皆是很重视帝王的作用,而赵俊臣却是从头到尾都不认为帝王能够在吏治方面发挥出关键作用,即使是偶有成效,也必然是时间短暂。 震惊是因为赵俊臣讲诉这些事情的时候可谓是洋洋洒洒、条理清晰,见解颇是独到与深刻,必然是长时间的认真考虑过相关问题……朱和堉完全没有想到赵俊臣身为满朝上下最著名的大贪官,竟然也会详细思考这样的事情。 至于警惕,却是因为朱和堉敏锐的察觉到——赵俊臣并不是从臣子的角度上思考这些问题的,甚至也不是从统治者的角度思考这些问题,赵俊臣考虑这个问题的立场还要更高于皇帝,但究竟是何种立场还要更高于一国之君?朱和堉一直想不明白。 不过,经历了肖温阮与赵山才的教导之后,朱和堉却是不会再盲信任何人的观点了,哪怕是赵俊臣的许多说法听起来很有道理,但朱和堉也不会全信。 更何况,赵俊臣也有许多说法听起来很是荒诞——比如说,赵俊臣认为数百年之后,某些国家为了杜绝官员贪污受贿的违法行为,甚至还会让贪污合法化,只需要换上某个好听一点的名义,譬如说“政治献金”之类,官员们的贪污受贿行为就不算是违法了,这个问题也就不复存在。 这种说法自然是让朱和堉难以接受。 朱和堉已经不似从前那般固执己见、非黑即白,但他依然还坚守着某些底线与理想。 于是,朱和堉就决定要自己思考,朱和堉认为自己应该拥有自己的施政理念。 除夕之夜,独孤一人,也正是朱和堉独立思考的好环境。 就这样,朱和堉孤零零的一个人坐在洛阳府为他所安排的府邸大堂,冷眼旁观着洛阳城的万家灯火、诸般热闹,手持一壶温酒,脑子里却是思考着一些形而上学的事情。 但现实是残酷的,朱和堉足足思考了大半个时辰,却发现自己一无所得,反倒是思维愈发混乱了,诸般念头就好似被禁锢了一般,所思所想无论如何也绕不过肖温阮、赵山才、赵俊臣三人所划下的圈子。 朱和堉很是沮丧,也有些自我怀疑:“难道说,我当真是不适合成为一个皇帝?我一向都不认同父皇的所作所为,但必须要承认父皇的施政理念一向都是完整且又清晰,也不会轻易受到他人影响,而我只有一个遥不可及的目标罢了,却又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实现,就好似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撞,诸般想法也全是缘于他人的影响……这样一来,我就算是真的登基为帝,对于江山社稷又岂能算是好事?” 但短暂的自我怀疑之后,朱和堉很快就摇了摇头、马上抛开了这个念头,再次想道:“我只是暂时没有头绪罢了,又岂能自暴自弃?七弟他更不可能是一个继承大统的好人选,更何况……我不甘心!” 思及此处,朱和堉的表情可谓是阴晴不定、连连变化。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名锦衣卫百户进入了房间,低声向朱和堉禀报道:“太子殿下,福王府的王长子秘密求见。” 听到禀报之后,朱和堉先是长长松了一口气,然后又是面现惊喜,接着又换成了一副沉稳神情,点头道:“快把他请进来!” 说完,朱和堉就站起身来整理衣冠,不敢再思考刚才的问题。 其实,朱和堉也明白自己的储君之位早已是摇摇欲坠,但也正因为这般情况,他才会思考这些忧国恤民的问题,让自己可以坚定立场,暗示自己的所有坚持都是正当的、是有价值的。 但说根到底,诸般念头都是自欺欺人,朱和堉如今就是不甘心罢了。 所以,当他发现这般思索无法让自己坚定立场、反倒是立场动摇之后,内心很是有些惶恐,只觉得福王的王长子来得正是时候,让他不必再想下去。 * 在明朝,王爷们的长子若是嫡子,就会被称为世子,也是王位的继承者;若是王爷们的长子乃是庶子,就被称为王长子,却是很难有机会继承王位,就算是想要拥有高一点的爵位都要看王爷的偏爱程度以及皇帝册封之际的心情。 而如今的福王长子,名叫朱和增,与朱和堉同辈,却是一位庶子,所以也就没有继承王位的权力,被称为王长子。 朱和堉抵达洛阳调查福王的乱政违纪之事以后,就发现自己颇有些寸步难行之感,似乎有一股势力正在拖延自己的查案进程,不仅是福王的态度极为强硬、拒不配合,地方官府也是百般拖延、行事敷衍。 若是依着朱和堉从前的性子,这般情况下必然是要强行查案、撞破南墙,但如今的朱和堉却是成长了许多,手段也圆滑了许多,当他发现自己遇到了莫大阻力之后,并没有强行突破正面,反倒是不动神色、暗中调查准备。 然后,或许是因为自己的目前处境,朱和堉很快就寻到了调查福王的突破口,那就是福王的王长子朱和增! 身为福王长子,朱和增必然是极为了解福王的诸多机密,而且朱和增的性格颇为精明干练,也向来是深受福王的器重,许多事情都会交由他来负责,而朱和增也没有辜负福王的重视,这些年来多有建树,让福王府增添了不少收入。 但问题是,他只是王长子,而不是王世子,他并没有王位继承权,他的所作所为都是给福王次子、也就是福王世子朱和均做嫁衣罢了! 这种情况下,朱和增能甘心吗? 朱和堉推己及人,认为朱和增必然是不甘心的! 所以,朱和堉就暗中联系了朱和增,开出了自己的条件,表示只要朱和增“大义灭亲”、出面举报福王这些年来的乱整违法之事,那他就愿意保举朱和增继承福王之位! 然而,朱和堉向朱和增送去消息之后,朱和增却是迟迟没有回应,朱和堉原本还以为自己的计划失算了,却没想到朱和增竟然会选在除夕深夜秘密求见自己。 这样看来,朱和增果然也是不甘心。 等到朱和堉整理好了衣冠仪容,就见到朱和增被刚才的锦衣卫百户领进了房间。 朱和增的年纪较之朱和堉稍小几岁,但两人容貌相似,性格也有些相近,平日里都是不拘言笑的模样。 见到朱和堉之后,朱和增首先是规规矩矩的行礼问安,朱和堉则是态度亲切的亲手搀扶,笑着问道:“得知增弟来访,我当真是好生高兴!增弟你可是想明白了?是否是愿意站出来举报福王的恶迹?增弟你切不要有任何压力与负担,你的所作所为,绝不是背叛父亲,而是为了朝廷大义、也是为了保住你们这一脉的王位,而且福王毕竟是姓朱,就算是被揭发了罪行,也绝不会危及性命!” 见到朱和堉的迫切询问,朱和增却没有即刻回答,而是反问道:“听说……太子殿下您离开京城之前,已经与赵俊臣赵阁老化敌为友、结为同盟,这个消息可是真的?” 听到朱和增的这般询问,朱和堉顿时是恍然了。 原来,朱和增这几天没有及时回应朱和堉的传信,并不是他心有犹豫、不愿意背叛父亲福王、毫无觊觎王位之心,而是因为朱和增认为朱和堉的储君之位已是摇摇欲坠、遭到德庆皇帝的厌恶疏远,自然是没有能力担保他可以顺利继承王位! 说到底,就是看不起朱和堉的能力。 但等到朱和增收到了京城的消息,发现朱和堉得到了赵俊臣这样的权臣强援,说不定就可以保住储君之位,至少是短时间内稳住了地位,自然是有能力担保朱和增继承福王之位,所以朱和增才会赶在除夕之夜与朱和堉相见。 明白了朱和增的想法变化之后,朱和堉心中有些不快,但表面上则是笑容不变,点头道:“正是如此!增弟你所收到的消息不假,我与赵阁臣如今已是尽弃前嫌、携手合作了。” 朱和增又问道:“那么,赵阁老他是否愿意为我继承王位之事出一份力?” 相较于朱和堉这种正人君子的信守承诺,朱和增却是更为信任赵俊臣这般权臣的利益交换。 这般情况,让朱和堉颇是无奈,对于自己刚才所思索的问题,也突然有了更多的想法。 但表面上,朱和堉依然是不动神色,点头道:“赵阁臣与我已是同进同退,到时候必然会鼎力支持的!” 朱和增面现犹豫,又问道:“这件事情,究竟有多大的成功把握?可别让我到时候一无所获,只是成了一个不忠不孝之辈……” 朱和堉明白成败在此一举,连忙是肃容点头道:“这件事情的把握极大!父皇他有心整顿各地藩王,福王必然是罪责难逃!但父皇整顿了各地藩王之后,也必然还要怀柔一番,而你只要是积极配合,就会是父皇怀柔安抚的最佳人选,再加上我与赵阁老的全力保举,父皇他最终让你继承福王之位的可能性极大!” 朱和增的表情变幻良久之后,终于是咬牙道:“若是如此的话,只要是太子殿下信守承诺,我就愿意站出来揭露藩王们的违纪乱政之事……不仅是关于我的父亲福王,我一向是负责各处王府的联络之事,手里还掌握着一部分鲁王、肃王、代王的罪证!” 听到朱和增的说法,朱和堉顿时是大喜过望! 他原本只想着首先对付福王,然后再逐步调查余下的各地藩王,这般做法看似是稳妥之选,但后续所面临的压力与阻力也必然会越来越大,迟早都会让调查之事无疾而终。 但若是可以从福王这里寻到别的那些藩王的确切罪证,说不定就可以毕其功于一役! 朱和堉与赵俊臣结盟之后,赵俊臣认为朱和堉今后必须要置之死地而后生,否则就绝无可能继承大统,朱和堉表面上是认同了赵俊臣的说法,但心中一直都有些迟疑。 现如今,朱和堉得到了意外收获,说不定就可以漂漂亮亮的完成这一次涉及了众多藩王的棘手案件,不仅是功绩显赫,还能向朝野展现自己的能力,或许就会让德庆皇帝回心转意,也不必再犯险采用赵俊臣的孤注一掷之计,岂不是更好的选择? 想到这里,朱和堉心中颇是兴奋,此前的茫然与动摇,也顿时就消散不见了! 他决定要大干一场!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38章.德庆寿辰(一). 除夕之后的第二天,也就是大年初一,正好是德庆皇帝的五十六岁寿辰。 对于朝中百官而言,每年的这一天都是一个大日子,若是可以趁机讨好了德庆皇帝,今后自然是前途无量。 而今年的这一天还要更为特殊,正好赶上河套地区的收复以及建州女真等部的请降,堪称是三喜临门,自然是普天同庆世人瞩目。 所以,德庆皇帝这一天不仅要为自己庆寿封赏河套战事的有功官员还要前往天坛祭拜天地与列祖列宗。 任何一个有政治敏感度的人都会知道,像是这般重要的时间节点,往往就意味着某些政策走向的变化,而这种变化必将是要改变无数人的命运。 所以,这天早晨,众位大臣们纷纷赶往宫中之际,所有人都是提起了精神睁大了眼睛,不敢是错过这一天的任何细节,既是紧张又是兴奋期待与焦虑相互交融,这种情绪让许多官员皆是昨晚一夜未眠。 当然,赵俊臣身为内阁阁老朝中权臣之一,自然是不在此列。 以赵俊臣今日的地位与权势,即使是德庆皇帝制定政策之前也必须要向他提前打一声招呼,所以他早就明白了朝廷局势的走向与变化,事前也做了充足准备,并不似寻常官员一般紧张与不安,这个时候反倒是有种稳坐钓鱼台的感觉,当他乘轿赶往宫中的时候,态度也颇是游刃有余。 今年的寿辰流程并无任何意外之处,我进献给德庆皇帝的贺寿之礼也算是别出心裁,必然会让德庆皇帝大为满意因为我前些日子的据理力争,诸位功臣的封赏结果也还算是差强人意,没有让他们太过寒心建州女真与漠南蒙古各部以及朝鲜的使节也及时赶到了京城,他们的请降之事很快就会尘埃落定 这样看来,除了德庆皇帝今日祭天之际的那篇祭文之外,所有情况都已经在我的掌控之中,只要是德庆皇帝今天不会做出某些未经思考就一拍脑门的决定,所有事情都只是走走过场罢了,倒也不必太过于重视 暗思之际,赵俊臣的态度起初还是平静从容,但想到后面,他的表情却是渐渐凝重了一些。 这是因为,赵俊臣突然联想到德庆皇帝昨天晚上的那些荒唐举动,不仅是放纵酒色,也不见了一贯以来的深沉城府,显然是得意忘形了,隐约间已是有了一些昏君气象了。 昨晚收到消息的时候,赵俊臣心中只是想着张招娣这枚棋子总算是发挥了作用,却是忽略了这件事还代表着德庆皇帝的某种变化。 以德庆皇帝如今的春风得意踌躇满志,说不定今天还真会临时起意做出某些出乎意料的事情! 若是从前,赵俊臣绝不会担心这样的事情,因为德庆皇帝这个人固然是好大喜功寡恩多疑,但从来都不会冒然行事,他的诸般决定皆是要经过权衡利弊谨慎多思,这样的德庆皇帝固然是很难应付,但他的所作所为也是有迹可循,可以预测到一二。 但最近这段时间以来,随着河套地区的收复故土建州女真等部的主动请降,再加上百官们的马屁纷纷,德庆皇帝却是渐渐的骄横自满了起来,只觉得自己乃是一代英主,行事之际也渐渐失去了往日的权衡与谨慎。 德庆皇帝出现了这般变化之后,今天说不定还真会做出某些让人瞠目结舌的事情。 想到这里,赵俊臣不由是眉头微皱,只觉得自己的诸般计划似乎都没有考虑到德庆皇帝今后的性格变化,许多方面都必须要重新考量。 赵俊臣就是这样的性子,说他是居安思危也好,说他是忌人忧天也罢,脑子里的各种思索总是停不下来,经常是浪费心神与空气斗智斗勇,但这般品质也是他能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关键之处。 而就在赵俊臣专注思索之际,时间却是流逝极快,还不等赵俊臣想明白某些关键之处,就发现自己的坐轿轻轻一震已是落地,然后就听到轿子外赵大力的禀报:赵阁老,咱们已经到了宫外了。 赵俊臣被打断了思绪,不由是轻轻摇头,又想道:也未必就会发生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德庆皇帝的心态固然是出现了一些变化,但未必就会影响到他一贯以来的谨慎与权衡也许是我多虑了。 想到这里,赵俊臣的神情已经恢复了平静,被赵大力伺候着迈步走出了轿子。 走出轿子之后,赵俊臣抬头稍稍看了一眼,却发现午门之外早已是百官云集了,他已经算是抵达最晚的一批。 因为今天是德庆皇帝的寿辰,不仅是百官们尽数到齐,勋贵们也是纷纷而至,所有人皆是携着寿礼而来,这些寿礼或大或小或多或少,但皆是异常贵重之物,全部堆放在午门外一角,由相关太监负责登记与保管,占据了不小面积,也就让午门外的情况愈发拥挤与热闹了。 这般情况下,赵俊臣的出现依然是引起了所有人的瞩目。 最近这些年来,德庆皇帝的寿辰之际总是要以赵俊臣最出风头,每年的贺寿之礼皆是一鸣惊人夺人耳目,每次都会让德庆皇帝龙颜大悦,所以百官们这一天也都是异常关注赵俊臣的今年贺礼又会玩出什么新花样。 在所有人的注目之下,赵俊臣冲着身后的赵大力轻轻点头,然后就见赵大力把一个遮着红绸的漆盘转交给赵俊臣亲手捧着。 漆盘之上红绸遮挡之物,显然就是赵俊臣今年要送给德庆皇帝的贺寿之礼了。 漆盘的宽长只有一尺左右,放在漆盘上的寿礼自然也就不大,虽然被红色绸缎所遮挡给人一种神秘之感,但众人依然是见到了这份寿礼的大约轮廓——就好似是几颗果子一般。 难道说,赵俊臣今年送给德庆皇帝的贺寿之礼,就只是几颗果子而已? 这些果子哪怕是金镶玉雕而成,又能值得几个钱?相较于赵俊臣的往年贺礼,这份贺礼也未免是太过于黯然失色了吧? 赵俊臣难道就不知道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他往年送给德庆皇帝的贺礼既是别具一格也是价格贵重,固然是让德庆皇帝龙颜大悦,但也抬高了德庆皇帝下一年的期待,若是赵俊臣的下一份贺礼稍显敷衍与廉价,就会让德庆皇帝大为失望,甚至还会认为赵俊臣心生骄横失了恭顺,这般情况下赵俊臣就算是寻不到那种别出心裁的寿礼,也至少应该维持寿礼的价格贵重,又岂能用几颗果子敷衍于事? 想到这里,许多官员与勋贵已经忍不住开始幸灾乐祸了起来,暗暗期盼着德庆皇帝见到赵俊臣的这份贺礼之后将会是怎样的龙颜大怒! 赵俊臣也能够猜到部分人的卑劣心理,但他并不在乎,只是捧着自己的贺礼交给了相关太监负责保管,然后就环顾仔细打量着午门外的情况。 此时,绝大多数官员与勋贵都已经到齐了,像是周尚景朱和坚洪锦等等朝中重量级人物皆是在场。 让赵俊臣暗暗留心的是,朱和坚的身边左右这个时候竟是围绕着许多官员,这些官员有些是出身于朝中清流,譬如阁老程远道都察院左都御史吕纯孝等等,另有一些官员则是曾经的沈党官员,像是少保张诚礼部尚书林维等人皆是在列! 很显然,现如今不仅是清流一派已是纷纷投向了七皇子朱和坚,沈常茂前些日子垮台之后,那些沈党官员也尽数被朱和坚收于门下了! 如此一来,朱和坚同时拥有了清流官员与原先沈党官员的支持,却是一跃就变成了能够与赵俊臣周尚景二人相媲美的朝中大党! 从今往后,七皇子党必将会成为庙堂里不可忽视的一股力量!而且,若是朱和坚顺利继承了储君之位,七皇子党还会进一步变成新太.子党,再加上新任太子太师王保仁的支持,这股势力的影响力也会进一步提升。 这般崛起速度之快,更还要远远强于当初的赵俊臣。 而且,这些七皇子党的官员们能够这般明目张胆的围绕在朱和坚的身边,没有任何忌讳之意,也肯定是得到了德庆皇帝默许的缘故,显然是朱和坚很快就要走到台前了。 看到这一幕,赵俊臣就知道德庆皇帝的换储决心已是再无任何改变的可能,心中不由是暗暗为远在洛阳的朱和堉叹息一声。 此时,察觉到赵俊臣的目光注视,七皇子朱和坚的目光也转向了赵俊臣,两人的目光稍稍对视片刻之后,也相互间点头微笑示意,态度不可谓不友好,就好似是他们二人毫无芥蒂一般。 接下来,赵俊臣不再理会朱和坚,又远远向着周尚景点头示意,最终则是把目光投向了午门外的一处偏僻角落。 在那里,却是聚集着一批异族装扮之人,有些人是女真打扮有些人是蒙古打扮,还有几人穿着类似于汉族官员的装扮,但细节上却又有些不同。 这些人显然就是建州女真漠南蒙古以及朝鲜国派来的使者了。 事实上,鄂尔多斯部落的上任首领乞颜被朝廷大军活捉之后,如今亦在其中。 对于德庆皇帝而言,这些使节的出现也让他的今年寿辰添色了许多,向外宣称为万国来朝。 不过,赵俊臣却是听到一些小道消息。 据说,因为时间紧迫的缘故,建州女真与赵俊臣商定了请降之事以后,根本来不及安排朝鲜国的使者赶到京城,所以就随意寻了几名朝鲜商人伪装成为朝鲜使者,但因为这几名朝鲜商人曾经也到过京城经商的缘故,很快就被人认了出来。 只不过,如今这种时候,任谁都不愿意节外生枝让德庆皇帝觉得扫兴,所以朝廷这边也就假装没有发现,但百官之中有不少人都已经知晓了真相,唯有德庆皇帝还被瞒着。 赵俊臣这个时候仔细观察这些使节,倒不是想要拆穿朝鲜使节的真实身份,只是他前世看多了古装戏,里面经常会出现清朝皇帝微服私访深入敌后亲自观察敌情的戏码,所以赵俊臣就想着自己能不能在众位使节之中寻到某个熟悉面孔。 但很可惜,终究只是后世的臆想桥段,那位玄烨显然不会做这种事情,但这群使节之中也有赵俊臣的熟人,正是当初谈判之际跟在玄烨身边的汉人钱通,显然玄烨对于此人的能力与忠诚都很是放心。 而就在赵俊臣打量这群使节之际,众位赵党官员以及众位陕甘战事的功臣们也纷纷汇聚到了赵俊臣的身边。 这两派官员皆是以赵俊臣为尊,如今也算是一家人了,经过这段日子的各种机会接触,也渐渐熟悉了起来,但他们的出身与立场终究是有些不同,相互间依然是有些隔阂存在,当他们抵达了赵俊臣的身边之后,也是有些泾渭分明的意思,以章晟德方振山为首的众位陕甘功臣们纷纷站到了赵俊臣的左边,以霍正源陈东祥为首的赵党官员则是聚在了赵俊臣的右边。 这般细节,自然是逃不过赵俊臣的眼睛,但赵俊臣也不打算让这两派官员的关系太过紧密,只是与他们相互示意之后,就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事,等待着午门的打开。 霍正源却是一个心思缜密之辈,当他注意到赵俊臣今年送给德庆皇帝的寿礼似乎有些寻常之后,心里就暗暗有些着急,生怕是赵俊臣的寿礼太轻引来德庆皇帝的不喜。 如今见到赵俊臣似乎是丝毫没有察觉不妥,只是与众位亲近官员闲聊,霍正源却是忍不住插话提醒道:赵阁老,我看你今年的贺寿之礼,好似就是几颗果子的模样,是不是有些轻了?若是就这样送给陛下几颗果子作为贺礼,只怕是要让陛下他心中不喜,尤其是你前些年的贺礼皆是贵重异常,正所谓是珠玉在前瓦石难当午门尚未开启,时间还有些,要不要想办法换一下?实在不行的话,也可以从我等的寿辰之中凑出一些 赵俊臣见到霍正源这般为自己考虑,对于这个人也愈发多了几分亲近,但也完全不在意霍正源的担忧,挥手笑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我今年的这份贺寿之礼,可不仅仅只是几颗果子那般简单,说它们是一个祥瑞也不为过! 祥瑞? 听到赵俊臣的解释,霍正源不由一愣。 但看到赵俊臣信心满满的样子,霍正源倒是安心了一些,他知道赵俊臣从来都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在古代王朝,祥瑞所代表的意义,再是如何重视也不为过,但霍正源却是想不明白,几颗果子又能算是什么祥瑞? 但还不等霍正源进一步追问,随着几道钟声响起,皇宫的宫门终于是缓缓开启了。 德庆皇帝的寿辰陕甘功臣们的封赏各国使节的朝见以及祭天大典等等一系列活动,也是正式开启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39章.德庆寿辰(二). …… …… 对于德庆皇帝而言,今天也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大喜日子。 所以,当他驾临太和殿的时候,可谓是心情极佳、满脸都是飒爽之意。 随着百官们的山呼万岁,德庆皇帝哈哈大笑,很快就让所有人平身免礼,摆足了姿态之后,就开始了今天这场盛典的第一个环节——那就是总结过去一年的朝廷政绩。 说是总结政绩,但实际上就是自吹自擂。 很显然,德庆皇帝已经准备了很长时间,人前显圣、精神十足,自我吹嘘之际可谓是滔滔不绝、口若悬河。 庙堂的政局稳定,百姓们安居乐业,这全都因为是朕的领导有方; 官场的吏治扭转,多位贪官污吏的罢免与定罪,这全都是因为朕的明察秋毫; 朝廷财政的扭亏为盈、国库钱粮的开源节流,也是因为朕的英明有术; 陕甘三边的大胜蒙古联军、河套地区的收复故土,还是因为朕的雄才大略。 建州女真、漠南蒙古、朝鲜的纷纷朝见,更是证明了朕乃是千古少有的一代明君。 当然,德庆皇帝的说法还要更为含蓄一些,但他洋洋洒洒说了一刻多钟的时间,总结起来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赵俊臣站在百官前列,近距离听着德庆皇帝的这番讲话,表情间也是恰到好处的表现出了敬仰与钦佩之意,很是配合德庆皇帝的演讲。 但赵俊臣的心中,更多的还是有一种成就感。 这是因为,赵俊臣发现,德庆皇帝自吹自擂的这些功绩,大都是与自己有些关系——当然,这些功绩也确实离不开德庆皇帝所提供的平台与机会,而且德庆皇帝显然是认为自己这个平台居功至伟、乃是关键所在,于是也就刻意忽视了赵俊臣的作用,赵俊臣这个时候自然也不会站出来与德庆皇帝争功——但听到德庆皇帝的详尽总结,赵俊臣发现自己穿越到这个时代之后,还是办成了不少实事的,并不只是一味的争权夺势、损人利己。 好不容易听完了德庆皇帝的自吹自擂,百官们也都像是赵俊臣一般的配合与知趣,所有人都是满脸的敬仰与爱戴,再一次的山呼万岁、马屁如潮。 还有许多性子机灵的官员,这个时候更是抓住机会、爆发了自己一生的演技,声嘶力竭、泪流满面,就好似他们亲眼见证了尧舜再世、圣人降临。 这般情况之下,赵俊臣也趁机偷偷打量德庆皇帝的神态变化,却发现德庆皇帝理所当然的接受了百官们的露骨马屁,完全不觉得有任何不妥。 于是,赵俊臣不由是暗暗皱眉,只觉得德庆皇帝的心态确实是出现了某种变化,只是还不清楚这种变化对于赵俊臣而言究竟是好是坏。 * 又好不容易等到百官们的马屁如潮告一段落,随着一阵钟鼓与丝竹之声,这场盛典又到了第二个环节,也就是百官们向德庆皇帝参拜祝寿、进献寿礼。 周尚景的今年寿礼依然是一如既往,只是一篇亲笔所写的祝寿赋,并没有刻意花费心思,也没有投入多少成本,但以周尚景今时今日的地位与威望,却也没人敢挑他的毛病。 事实上,这篇祝寿赋的文采极佳、微言大义,乃是近年来极为少见的上等文章,德庆皇帝看过了这篇祝寿赋之后也很是高兴,还命人当众朗读,却是因为周尚景的文章之中赞颂了德庆皇帝的文成武德,也算是拍了马屁。 接下来,李和的所献寿礼是一尊近三尺高的翡翠佛像、程远道所献寿礼是一本唐太宗亲笔注解的古籍,梁辅臣还留在陕甘三边主持大局,并没有返回京城,也托人送来了一柄金刀作为寿礼,据传是窝阔台当年所用。 很快的,众人瞩目之下,终于是轮到赵俊臣进献寿礼了。 随着太监张德的一声“少傅、东阁大学士、不世新成伯赵俊臣进献寿礼”,赵俊臣走出了百官队列,同时又有一位小太监捧着赵俊臣所准备的寿礼进入太和殿、站在了赵俊臣的身后。 对于赵俊臣的今年寿礼,德庆皇帝抱有很高期望,见到小太监所捧之物以后,不由是心中好奇,主动开口问道:“赵爱卿,你今年所献寿礼却不似往年一般大动干戈,这份寿礼究竟是何物?为何要用红绸遮挡?” 赵俊臣笑道:“启禀陛下,臣今年所进献的寿礼,乃是偶然间所寻到的一个祥瑞!” 德庆皇帝表情一愣,连忙又问道:“祥瑞?究竟是何祥瑞?” 对于君权天授的皇帝而言,“祥瑞”的意义实在是太重大了,代表着苍天的认同,德庆皇帝自然是极为重视。 赵俊臣也没有卖弄神秘,直接就转身掀开了红绸。 然后,赵俊臣进献给德庆皇帝的寿礼终于是展现在众人眼前。 只见漆盘之上,平行摆放着四颗苹果! 不是金雕,也非玉琢,就是寻常可见的普通苹果。 当然,这四颗苹果皆是体积极大,还要明显大于成年男子的拳头,色泽红彤彤的看着极是鲜美多汁,但说根到底也就是寻常苹果而已! 在此之前,有许多眼尖的官员与勋贵,已经发现了赵俊臣的寿礼形状看起来就像是果子,但所有人都认为只是形状相似罢了,再等到赵俊臣当众表示自己的这份寿礼乃是“祥瑞”之后,众人也皆是翘首以待、不敢小觑。 但任谁也没想到,赵俊臣的这份寿礼,竟然就真的只是普普通通的几颗苹果。 几颗苹果罢了,又如何能算是“天降祥瑞”? 一时间,有许多官员与勋贵再次生出了幸灾乐锅的心思,还有许多人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站出来弹劾赵俊臣目无君父了。 然而,众位大臣与勋贵皆是站在赵俊臣的身后与两旁,并不能见到这几颗苹果的全貌,但德庆皇帝坐在龙椅之上、就在赵俊臣的面前,却是清楚的看到了这四颗苹果的神奇之处! 仔细观察了片刻之后,德庆皇帝的表情逐渐凝重,隐隐间还有些激动之意。 “快!把这几颗果子拿过来,朕要亲自查看!” 张德站在德庆皇帝的身边,也见到了这几颗苹果的不寻常之处,随着德庆皇帝的一声吩咐,他连忙是奔下御阶、小心翼翼的捧起赵俊臣的寿礼,送到了德庆皇帝的面前。 然后,德庆皇帝亲手拿起其中一颗苹果,仔细的观察与抚摩,表情也是愈发激动,喃喃道:“不是雕琢!皆是浑然天成!果然是祥瑞!当真是天降祥瑞!” 激动良久之后,德庆皇帝终于把手里的苹果放回原位,然后就示意张德捧着这几颗果子走到太和殿的中央,让百官与勋贵们近距离察看! 而百官与勋贵们亲眼见到这几颗苹果的全貌之后,也纷纷是轻声惊呼、不敢置信! 原来,这四颗红艳艳的苹果之上,赫然浮现着四个浅白色的精美字体,分别是“千”、“秋”、“万”、“岁”! 就像是德庆皇帝所说一般,这些字迹乃是浑然天成、自行浮现,完全没有后天加工的痕迹! 看似普普通通的苹果之上,竟然会自行浮现出“千秋万岁”四字,这不是天降祥瑞的话又是什么? 一时间,许多官员都像是德庆皇帝一般神色激动,连连是惊呼“天佑大明”! 见到德庆皇帝与百官勋贵们的激动模样,赵俊臣却是心中暗笑。 实际上,这几颗苹果就是后世常见的贴字苹果,也被称为艺术苹果,数百年后的每年平安夜之际,这种苹果可谓是处处可见。 贴字苹果的制作工艺直到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才出现,乃是一位中国农民所创,但这项工艺并不复杂,其实就是利用了植物的叶绿素与花色素的形成必须要有阳光照射的原理,在苹果种植的过程中利用字模遮挡阳光、阻止了苹果表皮的花色素合成,最终就会浮现出白色字迹! 工艺很简单,但用来糊弄明朝时期的皇帝与臣子,绰绰有余。 当然,这般工艺说起来很简单,但也耗费了赵俊臣许多时间与功夫,在盛产苹果的洛川征用了上百亩苹果林,请来了几十位经验丰富的果农,利用各种手段同时进行试验,才终于是寻到了可行的办法,成功收获了百余颗贴字苹果,又从这些苹果之中挑出了四颗体积最大、色泽最好的苹果作为寿礼献给德庆皇帝。 但无论如何,这份寿礼只是花费了赵俊臣几百两银子——赵俊臣选择贴字苹果作为寿礼,固然是因为“天降祥瑞”可以讨取德庆皇帝的欢心,但更重要的原因还是为了省钱——赵俊臣的银子很多,但还是要用在更有实际意义的地方。 * 等到百官与勋贵们的纷纷赞叹告一段落,张德就把这几颗苹果再次捧回到德庆皇帝的身边,德庆皇帝也是爱不释手,再一次的赞叹与抚摩。 然后,德庆皇帝恋恋不舍的抬头看向赵俊臣,表情间依然是残留着激动之意,问道:“赵爱卿所说没错,这几颗苹果能够自动浮现字迹,绝非是人力能成,必然是苍天所为,果然是天降祥瑞! 天降祥瑞啊!看来苍天也认同了朕的功绩!赵爱卿你能寻到这般祥瑞,当真是立了一个大功,朕必将要重赏于你,你快向朕说说,这般祥瑞是从何处寻到的?” 遇到这般时候、这般场合,自然是要编故事了。 幸好,赵俊臣很善于此道,胡编乱造之际就连眼睛也不带眨的,故事也是精彩纷呈。 一个道骨仙风的老者,说是要借赵俊臣之手送给当朝圣君一份贺礼,这是一项光荣且又艰巨的任务,赵俊臣想要接受大任就必须要经过几项考验才行…… 赵俊臣原本并不信他,但这名老者转眼间就展现神通、化烟而去,赵俊臣才知道自己遇见了神仙,自然是不敢忽视神仙的指示,连忙是遵照神仙的指示…… 赵俊臣秉承着自己的耿耿忠心,经历了重重考验与诸般磨难之后,终于是寻到了一处神秘山谷,山谷之中有一颗参天果树,果树之上则是悬挂着四颗浮现有字迹的果实,但等到赵俊臣摘下果实离开山谷之后,转头一看山谷已经消失不见了…… 当然,这只是赵俊臣的故事大纲,故事内容还要更为复杂许多,也重点突出了赵俊臣不辞辛苦、不怕磨难的耿耿忠心,整个故事足足是讲了近半个时辰。 漫无天际的胡编乱造之际,赵俊臣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也不怕有人拆穿自己——这般情况下,质疑赵俊臣的故事就是质疑祥瑞,质疑祥瑞就是质疑德庆皇帝,所以赵俊臣的故事就算是再如何的匪夷所思,也绝无任何人敢指出来。 听完了赵俊臣的故事之后,德庆皇帝不由是满面神往、赞叹称奇,也再次夸奖了赵俊臣的忠诚与用心,两人的君臣关系似乎也发生了改善。 根据今天的流程,百官与勋贵向德庆皇帝进献寿礼的环节时间是一个时辰,而赵俊臣一个人就占去了近半个时辰,却是利用几颗苹果再一次的出尽了风头。 随后的一段时间里,德庆皇帝与百官勋贵们依然还在赞叹着赵俊臣所献寿礼的神奇玄妙、以及赵俊臣所讲故事的精彩纷呈,后续的众位官员向德庆皇帝进献寿礼的时候,这些寿礼无论是怎样的珍奇贵重,也不由是相形见拙了。 就在这般情况下,等到众位大臣与勋贵皆是进献了他们的寿礼,今天的祝寿环节也终于是结束了。 * 再下一个环节,则是各国使节觐见德庆皇帝,称之为“万国来朝”。 然而,等到众位使节的队伍鱼贯进入太和殿的时候,赵俊臣转头看去,则是不由一愣。 不久之前,赵俊臣在午门之外也曾是详细观察过各国使节,还发现了一个熟人——那就是玄烨身边的汉人臣子钱通。 不过,赵俊臣见到钱通之后,还以为钱通只是建州女真使节的随行人员,随着众位使节觐见德庆皇帝的时候,也会位列于不起眼的位置。 毕竟,钱通的身份极为敏感,他原本是辽东地区的一位知府、乃是德庆皇帝的臣子,但如今已是背叛了德庆皇帝、投效了建州女真的玄烨,对于德庆皇帝而言就是一个大逆不道的叛徒,若是让德庆皇帝发现了他的来历,也必然不会有任何好脸色,建州女真与明朝之间的关系也很可能会发生变数。 但如今,各国使节进入太和殿的时候,赵俊臣却发现钱通赫然是走在众位使节的最前列,竟是各国使节的领头人物! 这样一来,钱通就算是不想引起德庆皇帝的注意力也不可能了! “建州女真究竟在想些什么?为何要让钱通这个汉人叛徒,作为各国使节的领头人物?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挑衅啊!他们难道就不怕德庆皇帝恼羞成怒吗?” 想到这里,赵俊臣不由是眉头紧皱,只觉得建州女真的这般举动恐怕是另有图谋! …… 尘埃未定、静观其变,且行且珍惜。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40章.德庆寿辰(三). …… …… 礼部掌管五礼之仪制与教化贡举之法,所有的礼乐、科举、宗教、民族及外交之政,皆是这个衙门的职权范围,但它这一次显然没有做好工作。 至少,礼部衙门并没有事前统一协调好各国使者向德庆皇帝行礼的问题。 众位使节见到德庆皇帝之后,有一部分使节当即是大礼参拜,但另有一部分使节只是站在原地躬身行礼,几十位使节的行礼方式各有不同,这让场面出现了一些混乱。 但赵俊臣注意到,钱通身为建州女真的使节,这个时候却是毫不犹豫的向德庆皇帝行了大礼参拜,参拜之际的神情很是恭顺与虔诚,高声喊着“吾皇万岁”,隐约间还能见到他眼角处的泪痕。 这一支使节队伍,其实有大半人都是建州女真拉出来的,钱通也是众位使节的领头人物,原本有许多使节原本是不打算行大礼参拜的,但他们见到钱通的做法之后,也就跟着行了大礼。 这般情况,赵俊臣能见到,德庆皇帝自然也察觉到了,心中对于钱通不由是增添了许多好感,只觉得建州女真的这位使节很是诚心与恭顺。 尤其是钱通口中所喊的那句“吾皇万岁”引起了德庆皇帝的注意,按理说建州女真虽然是请降于大明,但钱通并不能算是德庆皇帝的臣子,这一句“吾皇万岁”无疑是有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意思。 于是,德庆皇帝不由是仔细打量了钱通一眼,隐约间觉得钱通的模样有些熟悉,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自己何时见过此人。 不过,德庆皇帝对于钱通虽然是心有好奇,但他并没有马上与钱通谈话,而是等到众位使节行礼完毕后,开口问道:“蒙古右翼鄂尔多斯部的首领乞颜,如今可在?” 见到众位使节之后,率先与乞颜进行谈话,也趁机向众位使节再次强调明朝大军这一次对于鄂尔多斯部落的辉煌胜利、展现明朝的天朝之威,这是德庆皇帝早就定好的策略。 随着德庆皇帝的开口询问,已是沦为阶下之囚的乞颜面无表情的站了出来,他一方面是心中羞辱,另一方面也是不了解汉人王朝规矩,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如何自称与作态,索性就垂着头一言不发。 德庆皇帝打量了乞颜一眼,就像是看着一条丧家之犬,表情间隐约有些畅快之意,缓缓说道:“自朕登基以来,鄂尔多斯部落就屡次联合蒙古各部南下侵犯与劫掠,朕念及刀兵之事不可轻启,就一直都对尔等的猖狂与冒犯忍而不发,没想到尔等竟是不识抬举,把朕的宽容视为是软弱,得寸进尺、屡教不改! 到了今年,朕终于是忍无可忍、决意反击!结果又是如何?蒙古各部又岂是大明强军的对手?朕治下的大明江山,强盛昌隆已是不逊于太祖时期,又岂是尔等蒙古部落可比?哪怕是你们这一次拥有西方的准噶尔作为强援,也照样是一溃涂地,就连百年来窃取于大明的河套地区也彻底丢了,你自己沦为阶下囚,你儿子变成了刀下鬼,你的臣民也当了丧家犬,这一切全是因为尔等的自取其辱!早知道今日的惨状,当初又何苦来哉?到了现在,你心中可有悔意?” 说到这里,德庆皇帝冷笑着打量着乞颜,想要观赏乞颜表情间的羞辱与恐惧。 在德庆皇帝的注视之下,乞颜依然是垂首不语,但想必他这个时候的表情必然是极为难看。 但几位阁老听到这里之后,却皆是忍不住眉头一皱。 德庆皇帝的这一番话,听起来固然是让人提气,也趁机向众位使节宣扬了明朝的强盛与赫赫战功,但说到了后面,却已经有些刻意羞辱乞颜的意思了,这与他当初与众位阁老所议定的情况有了偏差。 像是周尚景与赵俊臣二人,这一刻更是心中警惕,他们很清楚明朝依然还存在着诸多隐患与弊端,并不似德庆皇帝所描述的那般强盛昌隆,今年的赫赫战功很大程度上也只是因为一系列巧合罢了,这个时候绝不能再生事端,集中精力解决内部问题才是当务之急。 所以,德庆皇帝接见众位使节的时候,固然是应该表现出强硬姿态,让各国生出敬畏之心,但这种强硬姿态必须要适可而止,若是过犹不及、变成了刻意羞辱的话,众位使节恐怕也会生出兔死狐悲之感,说不定就会变成了敌视与反弹。 尤其是乞颜曾经是蒙古右翼的盟主,在蒙古右翼各部依然还留有一定的影响力,如今的太和殿内也有蒙古右翼的使者,若是德庆皇帝羞辱乞颜的事情传到了蒙古右翼各部落,只怕是河套地区今后几年就要再无太平之日了! 于是,眼看着德庆皇帝还想要继续说下去,赵俊臣与周尚景二人极为默契的相互对视一眼之后,就趁着德庆皇帝话声稍落的功夫,陆续站出来表态了。 赵俊臣率先站了出来,满脸都是强硬与冷肃,大声说道:“陛下明鉴!鄂尔多斯部落多年以来屡次冒犯我天朝之威,陕甘三边的百姓们也大都是深受其害,而乞颜身为鄂尔多斯部落的首领,也正是罪魁祸首,臣请求陛下以车裂之刑诛此贼寇!唯有这般做法,才可以让天下人明白一个道理,犯我强明者,虽远必诛!”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太和殿内所有人都是心中一惊,只觉得赵俊臣是疯了,乞颜本人更是忍不住身体一颤。 很快的,周尚景也站了出来,却是一副老成谋国的模样,缓声反对道:“陛下圣明!老臣认为,赵阁臣的说法过于激进了,鄂尔多斯部落多年以来屡次冒犯天威,自然是应该敲打一番,但雷霆之后,当有雨露,这才是圣君之道! 如今战事已歇,鄂尔多斯部落也已经四分五裂、再也无力生出事端,乞颜亦是表态臣服,陛下不妨是效仿前朝之例,赐给乞颜一个爵位,以嘉奖他的恭顺,再赐给他一处田宅,把他看管于京城之中不可轻离,这样既是可以展现陛下的宽容仁慈,对于河套地区的今后稳固也有好处!” 身为臣子,应该如何向皇帝提醒他的错误?赵俊臣与周尚景的这般做法,可谓是教科书一般了。 并不需要直接提醒,这么做只会让皇帝感到难堪,不妨是提出两个完全不同的建议,第一个建议可以沿着皇帝的错误思路进行扩展与延伸,让皇帝自己察觉到这般思路的错误之处,第二个建议则是稳妥老成一些,表面上是反对第一个建议,但实际上则是为了反对皇帝最初的错误思路,也给了皇帝另一个选择,让皇帝有一个台阶可下。 实际上,这也是官场上的惯用手段,每当是下属们想要影响上司的决策之际,就经常是采取类似的手段——比如说,向上司提出三个建议选项,但前两个选项本质上就是相同的内容,至于第三个选项的内容则是异常激进、毫无益处,让人完全无法接受,上司到时候也只能在前两项建议之中选择一个,却还以为自己掌控着最终决定权,但实际上他从一开始就只拥有一个选择罢了。 德庆皇帝如今就是这样,听到赵俊臣的建议之后,不由是心中一惊,只觉得赵俊臣的态度过于强硬与激进了,随后又听到周尚景的建议,又觉得周尚景的建议才是老成谋国之道。 不过,德庆皇帝精于帝王心术,却也很快就看穿了赵俊臣与周尚景的这般做法只是联手做戏、提醒自己不要态度过于强硬罢了,但他们二人的手法巧妙,并没有让德庆皇帝直接驳了德庆皇帝的说法、让德庆皇帝当众难堪,所以德庆皇帝只是轻哼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不过,德庆皇帝的后续态度,却也变得温和了一些。 深深打量了乞颜一眼之后,德庆皇帝不再是继续羞辱于他,只是宣布道:“朕固然有雷霆手段,但也是宽仁之君,你好歹也曾是一方霸主,如今也降了朕,朕自然不会亏待于你,虽然不会放你自由返回河套,但也要保你一生衣食无忧……传朕的旨意,册封乞颜为鄂顺伯,食邑三百,赐予宅邸一座,但今后若是没有朕的允许,不可随意离开京城范围。” 一直是沉默不语的乞颜这个时候苦笑一声,也终于是开口表态,但他依旧没有抬头,只是叩首道:“多谢仁慈的皇帝。” 德庆皇帝则是缓缓提醒道:“你既然是接受了朕的册封,如今就是朕的臣子了,见朕的时候应该自称为臣,也应该称呼朕为陛下。” 乞颜无奈,只好是再次叩首道:“臣多谢陛下!” 见到乞颜的彻底臣服,德庆皇帝的表情间终于是多了一丝满意。 * 与此同时,见到乞颜这样一位曾经的草原霸主在德庆皇帝面前卑颜屈膝,太和殿内的众位使节也皆是心情复杂,既是鄙夷乞颜的惜命与怯弱,也对乞颜的如今境遇心有戚戚。 而就在这个时候,德庆皇帝也终于把注意力转向了其余众位使节、尤其是刚才表现恭顺的建州女真使节钱通的身上。 钱通曾经是明朝的一位知府,德庆皇帝也曾是亲自召见过他,但钱通自从投效了建州女真之后,不仅是穿着建州女真的服饰,还剃发留着猪尾辫,再加上时间相隔多年,钱通当初也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并不值得德庆皇帝刻意留心,所以德庆皇帝这个时候只是看着钱通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钱通的来历。 于是,德庆皇帝认真打量着钱通几眼之后,就开口问道:“你就是后金的使节?你叫什么名字?在后金担任何职?” 听到德庆皇帝的询问之后,钱通再次行了大礼,悲声说道:“罪臣钱通……叩见陛下!” 德庆皇帝听到这般回答之后,顿时是眉头一皱,表情也阴沉了起来,问道:“你叫钱通?你是汉人?” 钱通又是叩首,道:“罪臣正是汉人出身,还曾经在辽东北镇担任知府之位!” 听到钱通的自我介绍,德庆皇帝先是思索了片刻,很快就变得面色阴沉,冷声道:“朕想起来了,你曾是朕登基之后第五年的进士出身,朕当初还夸过你文章有独到之处,又到了十年前,你得到了温观良的举荐,担任了辽东北镇府的知府之位,朕当时曾对你寄望颇深,希望你能协助辽东镇抵御后金的侵扰,但没过几年就收到消息,说你外出巡视的时候遭遇了后金军队的来犯,从此就下落不明了,朕还以为你是以身殉国了,还曾伤感了一段时间,却没想到你不仅没有殉国,还投降了后金!看你现在的样子,显然是受到了后金的重用!哈!朕当真是深感欣慰!” 说到后面,德庆皇帝已经冷笑连连、咬牙切齿。 德庆皇帝虽然是一个卸磨杀驴的惯犯,但他一向都是最厌恶臣子背叛自己。 简而言之,就是“只有我能负臣子,不能让臣子负我”! 如今,见到钱通这样一个叛变臣子就站在自己的面前,还成了建州女真的使节首领,今天这般日子,也让德庆皇帝扫兴至极,自然是心中极恨。 接下来,若是钱通的回答不让德庆皇帝满意的话,德庆皇帝说不定就要忍不住要杀他了,到时候就算是与建州女真彻底反目,德庆皇帝也顾不得了。 很显然,钱通对于德庆皇帝的态度早有预料,这个时候也是早就准备好了应对之策。 只见钱通他听到德庆皇帝的讥讽之后,顿时就满脸羞愤,当场嚎啕大哭了起来。 “臣有罪!臣该死!臣愧对于陛下的信任……但还请陛下听臣解释,然后臣就算死也能瞑目了……” 身为建州女真的使节,钱通的这般表现让所有人都是措手不及。 然后,就像是不久前的赵俊臣一样,钱通也开始讲故事了。 这个故事,也同样是一首忠诚的赞歌! 根据钱通的故事,他当初不慎被后金军队所俘获之后,原本就想着以死明志、决不愿降,但随后又转念一想,既然是要以身殉国,何不死得壮烈一些?所以,钱通就表态要见建州女真的大汗爱新觉罗玄烨,想要趁机痛骂玄烨一番,然后再是痛痛快快的以身殉国,说不定就能名传千古、流芳百世! 然而,当钱通见到了玄烨之后,却发现玄烨颇是敬仰汉族文化,对于明朝与德庆皇帝也有敬畏之心,而建州女真这些年来屡屡侵犯明朝疆土,说到底也是因为建州女真的百姓们吃不饱饭、迫不得已而为之,而且建州女真的制度与明朝并不相同,并不是玄烨一个人说了算,八旗旗主与漠南蒙古各部落的首领都有一定的自主权,玄烨虽然是有心与明朝缓和关系,但许多时候也是身不由己。 察觉到了这般状况之后,钱通却是改变了主意,想要利用玄烨的这般心态,从内部改变建州女真,从今往后不再与明朝为敌,彻底解决明朝的辽东大患,所以钱通就留在了玄烨的身边,这些年来几乎是日夜向玄烨灌输德庆皇帝的英明神武、明朝的强大不可战胜,而玄烨也渐渐被钱通说动了心思,认为建州女真与明朝应该和睦相处,产生了请降于德庆皇帝的想法。 最终,等到了今年明朝大军完胜了蒙古联军的消息传到建州女真,钱通也趁机再次说服,终于是让玄烨下定了决心、请降于德庆皇帝。 所以,钱通他虽然是成变了后金臣子,但他一直都是心在曹营身在汉,这一次建州女真的主动请降,也全是钱通的一力推动,可谓是居功至伟! 讲着故事之际,钱通一口一个请罪、一句一声寻死,但话里话外都是他对于德庆皇帝的忠心耿耿。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好故事。 较之赵俊臣刚才的那个故事,还要更好。 若不是赵俊臣曾经见过钱通在玄烨身边忠心做事、全力效忠的走狗模样,这一刻说不定还真的信了。 与此同时,赵俊臣也终于明白玄烨为何要让钱通担任建州女真的使节了……因为这个人是真的不要脸。 德庆皇帝也是如此,差点就相信了,但终究还是差了一点,依旧是冷着脸盯着钱通没有任何表态,只是不似刚才一般怒气冲冲了。 但接下来,钱通却是送给了德庆皇帝一份大礼! “这一次,罪臣也是主动争取了后金使节的任务,就是想要亲自向陛下请罪、任由陛下处置!陛下您就算是诛了罪臣的全族,罪臣也是绝无二言!不过,今天是陛下的寿辰,还请陛下您在诛杀于臣之前,且容罪臣把自己准备多年的寿礼进献于您!” 说完,钱通就从怀里掏出一块成人巴掌大小的金牌捧在头上,金牌上写着许多文字,有蒙古文、有满文、还有朝鲜文。 德庆皇帝并没有派人接过这面金牌,只是冷声问道:“这是何物?” 钱通答道:“在罪臣觐见陛下之前,后金、漠南蒙古各部、以及朝鲜等国,已经相聚议定、共同推举陛下您为‘昆都伦英明汗’!而这面金牌,就是您作为‘昆都伦英明汗’的证明,乃是后金、漠南蒙古各部以及朝鲜共同出金锻造而成!” 德庆皇帝不由一愣。 由周边各国各部落共同推举为大汗,这种事情在汉人的历代王朝之中也就发生了寥寥几次罢了,每个享有这般殊荣的帝王都是名垂千古了。 德庆皇帝的表情有些纠结,既是想要维持自己的表情冷肃,也忍不住心中有些激动,问道:“这个‘昆都伦英明汗’是什么意思?” 钱通答道:“根据蒙文,就是指‘宽仁、慷慨的王者’的意思。” 宽仁、慷慨…… 听到钱通的回答,赵俊臣眉头一皱,突然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所以,趁着德庆皇帝尚未表态,赵俊臣突然出列道:“陛下,臣认为,这件事颇为不妥!”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41章.德庆寿辰(四). …… …… 这个世界上,真正的傻子毕竟只是少数,某些人的某些决定看似是愚不可及,但实际上还是因为利益考量的角度有所不同,有些人只能看到短期利益、有些人更为重视长期利益、有些人相较于实际利益更重视舆论影响,有些人则是认为政治利益应该为经济利益让步。 德庆皇帝当然不是一个傻子,当他听到了“昆都伦英明汗”的蒙语解释之后,顿时就知道了建州女真、漠南蒙古与朝鲜的真实目的——就是想要打秋风、占便宜罢了。 若是你不能急公好义、仗义疏财,资助大批钱粮给予建州女真等部渡过今年的粮荒,又如何能算是一位宽仁、慷慨的王者? 然而,德庆皇帝身为一个统治者,尤其是一个好大喜功想要留名青史的统治者,他思考问题的角度与臣子百姓们是完全不同的。 相较于实际利益,他更为重视这件事情的政治意义,尤其是自己的后世史书评价。 能够被周边少数民族共同推举为汗,这件事情对于汉人皇帝的历史地位提升实在是太大了,最著名的例子就是唐太宗李世民的“天可汗”称号、以及隋文帝杨坚的“圣人可汗”称号,皆是在史书之中大书特书、重墨描述。 若是德庆皇帝能被建州女真、漠南蒙古语朝鲜共同推举为汗,德庆皇帝在史书工笔之中岂不是就要与隋唐二朝的开国皇帝相并肩了? 一时间,德庆皇帝不由是想入非非、心情激荡,哪怕是明知道这件事情只是建州女真等部的打秋风手段,也难以忍受它的诱惑。 不过,德庆皇帝终究还留有一些理智,却也知道明朝自身的钱粮状况也不过是勉强维持周转罢了,若是赵俊臣的农务改革今年不见有显著成效、再遇到几场天灾人祸的话,只怕是明朝内部也会出现问题,说不定就会出现流民之乱,这也是德庆皇帝无论如何也不能容忍的事情。 这般情况下,德庆皇帝自然是心中犹豫、想法矛盾,既想要咬牙付出一部分实惠、接受建州女真等部的共同推举,又担心明朝自顾不暇、内部会出现问题。 于是,见到赵俊臣突然站出来说话之后,德庆皇帝并未阻止,一方面是想要听一听众位臣子的见解,另一方面也想要争取时间考虑利弊,就点头道:“哦?赵爱卿反对此事?说吧,朕也想听一听你的想法。” 赵俊臣表情严肃的大声说道:“陛下,臣认为,建州女真、漠南蒙古各部、以及朝鲜等共同推举您为昆都伦英明汗,固然是出于‘好心’,但这件事情既是不合天规、也是不符人理!陛下您是天子、是皇帝,乃是天授君权!您的称号又岂能被几个周边部落所决定?皇帝是至高无上的,又岂是‘可汗’的称号可比?举个不恰当的例子,难道我等臣子还能推举陛下您担任内阁首辅不成?” 这个时候、这般场合,赵俊臣自然是不能当众说出“朝廷钱粮不足、无法给建州女真等部提供更多资助”这般自暴其短的言论,也不能当着各国使节的面前大肆宣扬“养虎为患”的意见,索性就直接质疑这件事情的正当性以示反对。 但这般道理,显然是无法说服绝大部分人。 像是程远道这般清流,对于这种宏大叙事一向是极感兴趣,毕竟他只需要张一张嘴巴就可以了,朝廷的钱粮周转并不需要他来操心,若是他能够在这件事情上出一份力,今后的史书工笔说不定也会记上一笔,对他而言自然是有利无弊。 于是,赵俊臣的话声刚落,程远道就站出来反对道:“陛下,老臣认为赵阁臣所言才是真的不妥!朝廷周边各部族共同推举您为昆都伦英明汗,这全是出于他们的一片敬佩之心,也正是一举解决边疆战事的大好机会,又岂能因为一些细枝末节的问题就错过?” 另一边,礼部尚书林维这个时候自然是站在程远道一边,毕竟德庆皇帝一旦是接受了“昆都伦英明汗”的称号,户部今后一段时间就会成为各大衙门的主角,一系列活动也大有油水可捞,也就跟着出列表态道:“陛下,臣也认为,为了百年之计,这般时候应该欣然接受后金、朝鲜、漠南蒙古等部的推举,不可让他们寒心,而且这也是向天下世人宣扬我大明强盛、陛下英明的大好机会。” 接着,那钱通也再次表态,道:“陛下,臣这些年来一直都留在后金,对于周边各部的想法也有些了解,就像是各位大臣所言一般,后金、朝鲜、漠南蒙古各部推举您为昆都伦英明汗全是出于一片忠孝之心,可汗的称号在草原上也是至尊无上,绝不会有任何降尊之意!历史上像是唐太宗、隋文帝等人,也都是欣然接受了可汗的称号,所以这件事情也绝不是站不住脚的孤例。” 程远道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林维则是从一开始就坐歪了屁股,赵俊臣也懒得与他们争辩,只是冷笑看着钱通,道:“这位来自后金的钱使节……你既然是拿唐太宗与隋文帝来举例,那就应该明白,唐太宗的称号乃是‘天可汗’,隋文帝的称号则是‘圣人可汗’,这两个称号的尊贵意义要远大于寻常的可汗称号,又岂是这个‘昆都伦英明汗’可比?若是陛下他接受了这个称号,岂不是表示我大明皇帝要弱于隋唐皇帝一头? 更何况,我若是没记错的话,后金的开国皇帝努尔哈赤,就曾经有过‘昆都伦汗’的称号,与你们推举陛下的‘昆都伦英明汗’仅有两字之差!而努尔哈赤当年曾是数次降于大明,陛下又岂能与他并肩?” 说话之际,赵俊臣的心情竟然有些暗爽。 这些年来,赵俊臣一直都被人用“大义”、“规矩”、“祖法”之类的理由针对,如今赵俊臣也算是学习借用了,发现这种怼人的手段简直不要太好用,任何事情只需要高喊几句冠冕堂皇的口号就站于不败之地了。 动嘴皮子挑毛病果然是天下间最容易的事情。 另一边,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程远道、林维、钱通等人果然是一时语塞、无法反驳。 与此同时,德庆皇帝也终于下定了决心。 让德庆皇帝下定决心的原因,并不只是赵俊臣的说法有道理——当然德庆皇帝本人也确实是因为赵俊臣的说法觉得自己的可汗尊号有些低了——更重要的原因则是绝大多数官员们的沉默不语。 百官们皆是明白朝廷目前的钱粮窘态,让他们平日里的油水都少了许多,这般情况下若是再拿出一部分实惠用以嘉奖建州女真等部,百官们的“日常福利”只怕还要一降再降,说不定还要再发生几次“以俸银换俸米”的事情,百官们平日里喊口号表忠心之际自然是无比积极,但若是只为了德庆皇帝的虚名就牺牲自己的实际利益,那就要敬谢不敏了。 所以,除了赵俊臣、程远道、林维等寥寥几人之外,绝大多数官员这个时候皆是没有表态。 而沉默不语,有时候就是一种表态。 见到百官们的这般态度,德庆皇帝心中有些不喜,但也终于是有了决定,缓缓道:“赵爱卿、程爱卿、林爱卿、还有钱使节的说法各有道理,既然如此的话,这件事情就再议吧。” 所谓“再议”,一方面是朝廷内部再次讨论究竟要不要接受建州女真各部所推举的尊号,另一方面却也是让建州女真与漠南蒙古、朝鲜等部再次进行讨论,要不要给德庆皇帝推举一个更加响亮一些的尊号。 这样一来,这件事情其实还留着一个尾巴,显然是德庆皇帝依然没有死心,若是建州女真等部今后真的拿出了“天可汗”、“圣人可汗”之类的响亮尊号,德庆皇帝只怕是就要从了。 但无论如何,赵俊臣的目标也同样达到了,至少是暂时拖住了德庆皇帝的决定,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 * 因为德庆皇帝至始至终都没有收下钱通捧在头上的那面金牌,钱通见到德庆皇帝拒绝之后,也就直接把金牌收回到怀中,连连的摇头叹息。 但接下来,钱通也没有继续纠缠,反倒是再次拿出一份礼单,再次开口道:“既然陛下您心意已决,罪臣自然是不敢强求,返回后金之后,也会让他们再次商议新的尊号,只希望这个新的尊号到时候能让陛下满意,也不枉罪臣这些年来的奔走相劝…… 不过,后金这一次除了联合各部推举陛下您为昆都伦英明汗之外,还准备了丰厚的进贡礼品献给陛下,分别是百年以上年份的人参两百根、优质貂皮三百张、上好鹿茸五百支、金珠五百颗……三尺高金玉佛像一尊、稀有白虎皮一张……此外,还有一颗成人拳头大小的夜明珠,乃是后金历代相传的国宝,也是趁此机会献于陛下!” 钱通所念的这份礼单,不仅是数量极多,任何一项礼品也都是异常贵重,林林总总加在一起,足以让在场所有官员都是目瞪口呆,就像是后金把自己的国库都搬了出来一般。 任谁也没想到,后金的贡礼竟是这般丰厚贵重! 然而,还不等百官们的震惊稍落,漠南蒙古各部与朝鲜也纷纷献上了自己的贡礼,虽然不似建州女真一般惊人,但也同样是出乎意料的丰厚贵重。 但这绝不是一件好事。 众所周知,汉人王朝一向是自诩为天朝上国,接受周边各国的朝贡之后,往往都要翻倍返还的。 尤其是现在这般情况,德庆皇帝刚刚拒绝了建州女真各部的“恭顺之心”,自然是更加不能小气了。 与此同时,因为刚才那件事情的打岔,德庆皇帝对于钱通这个叛臣的杀心也已经是消失无踪了。 于是,德庆皇帝沉吟片刻后,缓缓道:“尔等各国的忠心与恭敬,朕都已经看到了……今日的大典结束之后,朕会安排礼部、户部、与内承运库共同商议,重赏尔等各国的孝心!” 听到“重赏”二字,钱通就知道自己此行的目标已经成功了大半,当即是领着众位使节再次向德庆皇帝行了大礼叩谢。 另一边,赵俊臣则是面沉似水。 这一次,显然是建州女真棋高一着,今日的种种情况也都在他们的计划之中! 推举德庆皇帝为“昆都伦英明汗”只是第一步,若是不能利用区区一个虚名就捞到最多好处的话,那就再次给德庆皇帝献上大量的进贡礼品,让德庆皇帝抹不开面子,只好是加倍返还,照样是可以捞取极大的好处。 而且,德庆皇帝也知道仅凭内承运库的积蓄返还回馈建州女真等部的进贡必然是要大出血一番,所以就再次拉上了户部衙门,要让国库与內库一同承担这件事情的支出。 但偏偏,这般时候,赵俊臣已经没有立场与机会再次表态反对了! “算你们狠!但事情还没完!” 赵俊臣盯着钱通良久,心中暗暗想到。 赵俊臣从来都是占惯了便宜,也早就把国库钱粮视为是自己的禁脔,这个时候自然是绝对不愿意吃亏的! * 经过了德庆自夸、百官贺寿、以及各国使节觐见之后,这场大典终于是来到了第四个环节,这个是百官们最为关注的环节,那就是德庆皇帝封赏陕甘与河套之战的众位有功官员。 陕甘三边与河套地区的赫赫战功,按理说应该是赵俊臣的功劳最为显赫,不仅是一力主导了陕甘三边全歼蒙古联军的辉煌大胜,后续反攻河套地区的战事也是由赵俊臣奠定了基础。 然而,德庆皇帝封赏之际,却是首先封赏了还在陕甘三边主持大局的梁辅臣,不仅是给梁辅臣册封了“忠毅侯”的世袭爵位,还晋升梁辅臣为内阁次辅,另还有赏赐金银珍宝若干,就好似梁辅臣才是这一系列辉煌大胜的首功之臣。 德庆皇帝的这般做法,显然是想要打压赵俊臣的影响力与崛起势头,所以才会刻意让梁辅臣压制赵俊臣一头。 对于这般情况,赵俊臣也是早有预料,并没有任何情绪激动。 但德庆皇帝也不敢做得太过分,封赏了梁辅臣之后,马上就宣布了封赏赵俊臣的旨意。 随着张德的一声宣旨,赵俊臣在百官瞩目之下,再一次的缓步出列。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42章.心有万一. …… ……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古帝王平定天下,式赖师武臣力;东阁学士、少傅赵俊臣,先平陕甘之侵寇,后定河套之故土,以致海宇安定、大振国威,克承忠勉之风,嘉兹报政,用慰显扬之志,畀以殊荣……特封为新成伯、世袭罔替,另赐予免死金牌一面,钦此!” 随着张德扬声读完了圣旨,太和殿内的百官们顿时是一片哗然,绝大多数人都是面现震惊。 相较于梁辅臣的封赏,赵俊臣的赏赐算不上是多么丰厚,甚至还有些吝啬。 梁辅臣被直接册封为忠毅侯,还晋升为内阁次辅,金银珍宝也赏赐了许多,而赵俊臣只是摘掉了爵位前面的“不世”二字,今后可以把爵位世袭罔替的传承下去,但以赵俊臣的地位与功绩而论,这也算不得是多么优厚的重赏。 不过,这是早有预料的事情,赵俊臣当初被德庆皇帝召回京城的时候,他在陕甘三边的赫赫战功就已经得到了嘉奖与册封,今日的封赏只是针对赵俊臣在朝廷收复河套地区之际的庙算之功罢了;而且赵俊臣的年纪太轻,若是封赏太厚的话很快就会面临赏无可赏的尴尬局面,无论德庆皇帝还是赵俊臣,都会竭力避免这般情况出现。 真正让百官们感到心中震惊的,却是德庆皇帝赐给了赵俊臣一面免死金牌! 其实,德庆皇帝今天要赐给赵俊臣一面免死金牌的小道消息,早就在官场之中悄悄流传开了,但绝大多数官员都不相信德庆皇帝会对赵俊臣这般慷慨、承诺未来,大都是认为这个消息只是谣言。 但这一刻,百官们震惊发现,德庆皇帝竟然还真给了赵俊臣一个长远承诺! 百官们虽然也知道,明朝历史上有许多重臣都被皇帝赐予过免死金牌,但这些重臣的结局大多数都算不上好,但听到这道圣旨之后,百官们看待赵俊臣的目光,依然是悄然间发生了转变! 万一,这面免死金牌当真有用呢? 万一,德庆皇帝是真想要给赵俊臣一个长远承诺呢? 万一,赵俊臣今后将会像是周尚景一般成为三朝老臣、权倾朝野呢? 若是赵俊臣不再有兔死狗烹的远患,朝野各方今后对待赵俊臣的态度,就必须要发生根本性的转变了! 而这种“万一”的想法、这种悄然间的态度转变,也正是赵俊臣所需要的。 就这样,在百官们的震惊目光之中,赵俊臣满是感恩戴德的出列,答谢了德庆皇帝的封赏,又向德庆皇帝表忠心说了许多漂亮话,但他的眼神依然平静,甚至还有些不以为然。 * 封赏了赵俊臣之后,德庆皇帝又陆续嘉奖了许多位陕甘与河套战事的有功之臣。 排在梁辅臣与赵俊臣之后的受封功臣,却是这段时间以来风头最劲的关武元,他也是去年一系列战事的最大受益者。 自从关武元凯旋返京之后,就多次得到了德庆皇帝的召见,德庆皇帝对于关武元的形象气质颇是印象深刻,关武元又一向是善于夸夸其谈、装腔作势,每次说大话、吹法螺的时候总是拍得胸膛啪啪作响,也就轻易蒙骗过了不懂兵事的德庆皇帝,让德庆皇帝愈发认定关武元是一名赤胆忠心的当世名将了,自然是刻意的怀柔笼络,颇是赏赐了关武元许多好处。 见到德庆皇帝的这般态度,百官们也都知道关武元很快就要一飞冲天了,不仅是禁军将领们这段时间以来争相讨好于他,“帝党”官员们也纷纷是与关武元刻意拉近关系,还有传言说兵部尚书王寿与关武元已经在私下里拜了把子、结为了异性兄弟。 时至今日,关武元赫然已经成为了禁军之中的魁首人物,也成功融入了“帝党”的核心圈子,成为了最受德庆皇帝宠信的心腹武将。 这般情况下,德庆皇帝封赏关武元的时候,自然是毫不吝啬,不仅是晋升关武元为京营大都督、负责整个北直隶的防务事宜,还册封关武元为右柱国、武忠伯,爵位已是不逊于赵俊臣了。 事实上,关武元的今日封赏能有如此之厚,主要还是因为赵俊臣前段时间为众位功臣争取好处的时候,至始至终都没有提及过关武元的名字,也就让德庆皇帝愈发是认定关武元与赵俊臣不是一路人了,自然是放心重用。 当关武元出列领旨的时候,也是仰头挺胸、满脸傲气,一副舍我其谁的样子,丝毫不认为自己受之有愧。 但偏偏,关武元的这般架势,还当真是蒙骗过了绝大多数官员,百官们只觉得关武元举手抬足之间充满了霸气与自信,果然是实至名归的一代名将。 对于这般情况,赵俊臣一方面是乐见其成,另一方面却又觉得有些讽刺,心情颇是复杂。 * 封赏了关武元之后,则是轮到了陕西巡抚章晟德。 在陕甘与河套的战事期间,章晟德一直是负责后勤与安民之事,也算是功不可没,但他的过错也有许多——不仅是参与了前任三边总督王铮的绥靖计划,辖区内的天水城还发生了一场民乱——最重要的是,章晟德已经成为了赵俊臣的朋党,也就让德庆皇帝愈发是不喜欢他了。 所以,德庆皇帝认为章晟德只是“功过相抵”,并不需要特意封赏,但因为赵俊臣的据理力争,终究还是给了章晟德一些好处。 这个时候,在德庆皇帝的旨意之下,章晟德被调任为四川巡抚,并没有提升官级品阶,但四川有着“天府之国”的美誉,环境好歹要比陕西优越一些,又有川盐整改的事情容易出政绩,倒也算是一个优渥肥差。 所以,章晟德接受德庆皇帝的封赏之际,表情间满是欢喜之意。 * 章晟德之后,则是固原总兵方振山。 这个人同样是军功不俗,但就像是章晟德一样,他与赵俊臣走得太近了,不论是留在京城中枢担任要职、还是外放到地方执掌实权,德庆皇帝皆是无法放心,索性就给方振山加封了一个正二品“上护军”的勋位,把他调任到辽东担任都督同知之职。 都督同知乃是朝廷的正一品官职,拥有协助地方大员整顿军备之权职。 这项任命,德庆皇帝显然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也得到了赵俊臣的赞同,双方可谓是一拍即合。 所谓政治就是如此,德庆皇帝想要打压赵俊臣,赵俊臣也提防着德庆皇帝,但两人遇到共同目标的时候,依然还会默契的携手合作。 在明朝九边军镇之中,就要以辽东镇耗费钱粮最多,如今已是尾大不掉之势,德庆皇帝任命方振山为辽东都督同知,既是限制了他的手中实权,也可以用以制衡辽东镇总兵何宇,让朝廷今后有机会逐步削减辽东镇的军费与势力。 最近几年,随着建州女真的主动请降,短时间内并不会出现太过于严重的边患,辽东军镇的重要性有所降低,也正是朝廷出手削权的最佳时机。 而且,方振山这个人领兵作战的本领倒是寻常,但他讨好上司、串联同僚、拿捏下属的手段却是一绝,让他负责这件事情也算是人尽其才了。 对于德庆皇帝的封赏与任命,方振山有些不乐意,他自然是不愿意去趟辽东镇的浑水,但因为赵俊臣的劝说与某些承诺,方振山终究还是勉为其难的接受了。 * 再接下来,则是轮到了老将何漳。 在表面上,何漳乃是赵俊臣的军中心腹,也是赵俊臣最为倚重的武将,而且何漳也认为赵俊臣对自己有知遇之恩,平日里对于赵俊臣可谓是马首是瞻。 但赵俊臣却是清楚知道,何漳此人颇有原则,他固然是感念赵俊臣的知遇之恩,但他还是更加忠心于德庆皇帝,真到了某个关键时刻,何漳绝对会站在德庆皇帝的那一边。 所以,赵俊臣就把何漳树立为吸引德庆皇帝注意力的靶子,一直是态度积极的为何漳争取好处,而赵俊臣的这般态度也让德庆皇帝愈发是敌视何漳,无论如何也不同意何漳执掌实权。 最终,迫于德庆皇帝的压力,赵俊臣“百般无奈”之下,只好是做出了“让步”,何漳被安排到了五军都督府、担任后军都督府的右都督,这是一个看似尊贵却无实权的官位,从今往后只怕是再也没有领兵机会了。 不过,因为赵俊臣在这件事情上做出了让步,德庆皇帝的态度也是稍稍软化了一些,同样是在章晟德、方振山等人的任命封赏方面做出了让步。 可以说,章晟德、方振山等人如今还可以拥有一部分实权,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何漳的“牺牲”。 何漳是一位愚忠臣子,向来是信奉着“雷霆雨露皆是皇恩”的道理,虽然是遗憾自己今后不能领兵作战了,但德庆皇帝表面上并没有亏待他,还给了他一个看似尊荣的官位,所以也就坦然接受了德庆皇帝的任命与封赏。 * 再随后,西安知府吴启凡被任命为户部右侍郎,这个人同样是与赵俊臣走得太近,德庆皇帝索性就把他安排到户部任职,户部衙门早已是赵俊臣的后花园,再多一个吴启凡也不会增强赵俊臣的实力。 同样与赵俊臣走得极近的禁军同知张成勋,哪怕是他的军功战绩被关武元抢走了大半,也依然是极为耀眼,无论如何也没有理由压制,所以就被德庆皇帝任命为广西驻守总兵——广西之地极为偏远,环境也是异常疾苦,境内的卫所军队皆是不堪一用,吃空饷与逃兵现象还要远远强于北方的九边军镇,时不时还会遇到土司叛乱,却是一个苦差,但他的官职总算是提升了一级,也拥有了实权与表现机会,今后也许还会更进一步的机会。 除此之外,像是河东巡抚吴敏、河西巡抚张文辉、甘肃镇总兵金虎原、榆林镇总兵王源等人,所有参与了陕甘与河套战事的文武官员,也皆是各有封赏,但他们与赵俊臣的关系并不密切,所建立的功绩也不足以让他们的地位提升太多,也就不必多提。 * 遇到今天这般普天同庆之日,所有人都会跟着沾光不少。 封赏了众位功臣之后,德庆皇帝就再次宣布,朝中所有官员皆是赏赐一个月的俸银,各地府县也都有减免税赋若干,同时是大赦天下,却也让许多臣民收获了实惠。 等到这一切都是结束之后,时间已是巳时。 于是,今天的这场大典,也就进入了最后一个环节——所有官员皆是跟随德庆皇帝摆驾圜丘、进行祭天大典。 而这场祭天大典,也将是今天这场盛典的高潮。 随着德庆皇帝的一声旨意,百官们鱼贯涌出了太和殿,再次汇聚于午门之外。 再等到德庆皇帝的御辇驶出皇宫,百官们也纷纷步行跟在辇车之后,向着圜丘方向而去。 圜丘距离紫禁城并不算远,但百官们一向是养尊处优,这段路程很快就让他们苦不堪言。 身为百官之首,周尚景已经年过七十,尤其是有些坚持不住,还没走几步就已是没了力气,步伐愈发缓慢吃力。 赵俊臣就走在周尚景的身后,发现了周尚景的异常之后,连忙是赶到周尚景的身边、搀住了他的胳膊。 周尚景并没有拒绝赵俊臣的协助出力,只是苦笑摇头道:“老了老了,还没走几步就已经扛不住了……唉!真是怀念当年啊,不论是攀登泰山,还是策马奔驰,都不会觉得累,哪像是如今这般不中用……也该告老还乡、颐养天年了,朝廷之中有俊臣这样的后进,老夫离开的时候也能安心。” 对于周尚景的这般说法,赵俊臣却是完全不信,所以也就没有回应,只是挥手召来一名附近的宦官,吩咐道:“代我去向陛下请旨,请陛下恩准朝中老臣们同样是乘坐车轿而行,否则只怕是他们坚持不住,说不定还会影响到今天的祭天大典。” 这名宦官见到周尚景的吃力模样,自然是不敢怠慢,连忙是向上通报。 另一边,周尚景见到赵俊臣完全没有回应自己,老脸上满是意味深长。 很快的,就见到大太监张德匆匆赶来,也带来了德庆皇帝的旨意,宣布所有年纪六旬以上、或是身患疾病的官员皆是可以乘坐车轿而行。 听到德庆皇帝的这般旨意,许多坚持不住的官员皆是松了一口气,感谢了德庆皇帝的开恩之后,连忙是寻找车轿乘坐,百官队列也顿时是出现了一些混乱。 而张德宣布了旨意之后,却没有立即返回到德庆皇帝的身边,反倒是寻到了赵俊臣这里,说道:“赵阁臣,陛下召你前往御辇之中谈话,似乎是有事情要问。” 赵俊臣不由是心中奇怪,不明白德庆皇帝为何要选在这个时候召见自己,有什么事情难道不能等到祭天大典之后再谈吗? 带着心中疑惑,赵俊臣也告别了周尚景,匆匆赶到了队伍前列、登上了德庆皇帝的御辇。 当赵俊臣进入德庆皇帝御辇的时候,只看到德庆皇帝正在把玩着赵俊臣不久前所进献的“祥瑞”苹果,表情间满是严肃与认真,但隐隐间又有些期待之意。 见到赵俊臣之后,德庆皇帝抬手拒绝了赵俊臣的行礼问安,然后也没有绕圈子,直接问道:“赵爱卿,你进献祥瑞之际所讲的那个故事,可是真的?这世上当真有神仙存在?” 赵俊臣心中一愣,没想到德庆皇帝这般急切召见自己,竟然只是为了自己胡编乱造的那个故事! 赵俊臣所编造的那个故事,可谓是荒诞离奇,赵俊臣原本并不指望德庆皇帝会真的相信。 当然,德庆皇帝表面上一定会表示相信的,毕竟这个故事有助于德庆皇帝提升威望、稳固皇权,唯一的坏处就是赵俊臣会利用这个故事与德庆皇帝绑定在一起,让所有人往后都不敢轻易质疑赵俊臣会有不忠之心。 然而,赵俊臣万万没想到,德庆皇帝不仅是表面上相信了这个荒诞故事,心里面竟然也是半信半疑,所以才会特意召来赵俊臣进行确认。 但赵俊臣转念一想,发现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无论德庆皇帝再是如何的精明多疑,也终究会受到时代与见识的限制,而且赵俊臣所进献的“祥瑞”苹果,也确实是超乎了这个时代人们的想象,除了神仙之说以外,也根本寻不到别的解释。 这般情况下,德庆皇帝固然是不敢全信赵俊臣的故事,但也不敢全然不信。 万一,赵俊臣的故事是真的呢? 万一,神仙赐下了机缘,自己却是全然不信,岂不是白白错过了机会? 万一,这世上真有神仙,那是不是意味着……长生之术也同样存在? 这般“万一”的念头,让德庆皇帝的心情难以自制,所以就忍不住召见了赵俊臣询问。 见到德庆皇帝询问之际的认真模样,赵俊臣就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回答必然会深刻影响到德庆皇帝今后的许多想法与做法,说不定还会影响到朝局走向,念头急转之余,态度也顿时是严肃了起来。 然后,在德庆皇帝的期待目光之下,赵俊臣缓缓给出了答案。 …… 遇到了一些意外状况,虫子前两天一直没有机会回家,今天返回家里已是晚上八点多,匆匆赶出了一章,先更后改。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34章.好像跑偏了. …… …… 赵俊臣大约可以猜到德庆皇帝的心态。 朕的文成武德,已经是这般伟大了……但朕还是春秋鼎盛的年纪,往后余生总要寻些事情做吧? 依然是励精图治、专注政务?倒是也还有些事情可做,譬如是从南京六部收回权柄、加强中央集权;又譬如是削弱藩王们的特权、减轻朝廷负担;再或是继续推进商税整改、川盐开发、农务改革等事,以巩固江山根基……但这些事情大都已经步入正轨、有了眉目,并不需要投入太多精力。 难道说是骄奢淫逸,多收些后宫妃嫔、多吃些珍馐美味,尽享人间之欢愉?倒是有些兴趣,但朕的年纪已经五十有六……不论是肠胃脾肾还是别的身体器官,都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怕是扛不住。 这种情况下,德庆皇帝志得意满之余,心中也涌现出了一种失去目标的茫然感。 历朝历代的封建帝王,不论是如何的英明神武,这般情况下往往都会寄情佛道、结交方士、寻求长生,例子数不胜数。 德庆皇帝自然也不会有例外。 当然,德庆皇帝原本还需要再过一段时间,才会走到这一步,但偏偏赵俊臣进献祥瑞的举动、以及赵俊臣所编造的那个荒诞故事,极大的加速了德庆皇帝的心理变化进程,让德庆皇帝直接就寻到了下一个目标——求仙长生。 想明白了德庆皇帝的心态变化,赵俊臣不由是心中一动。 若是德庆皇帝从今往后开始把注意力转向修道长生的方面,不再是一门心思只想着压制与算计赵俊臣,自然是一件大好事。 当然,这般情况之下,必然会出现一些劳民伤财、动摇国本的事情,但赵俊臣一向是自私自利、不折手段,当然是不大在乎。 而且,赵俊臣也巴不得德庆皇帝多花一些银子,让国库依然是处于勉强维持收支平衡的状态,这样才能保证自己的不可或缺。 更何况,赵俊臣认为自己有把握尽量减少这件事情的坏处,甚至是转弊为利、变祸成福。 想到这里,赵俊臣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不过,德庆皇帝对于赵俊臣的故事,如今依然只是半信半疑,若是赵俊臣这个时候信誓旦旦的保证确有其事,就会着于痕迹、显得态度过于急切,反而会引发德庆皇帝的猜疑。 若是想要让德庆皇帝确信不疑,就必须要使用一些小手段、引导德庆皇帝的思维才行——像是德庆皇帝这般天性多疑之辈,他绝不会完全相信任何人的说法,只会相信自己的“推论”。 于是,听到德庆皇帝的询问之后,赵俊臣心中沉吟之际,也故意没有隐藏自己的迟疑之态。 * 见到赵俊臣的这般表现,德庆皇帝不由是面现不满,质问道:“朕只是问了一个简单问题,你为何要迟疑不定?难不成,这里面还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赵俊臣叹息一声,终于答道:“陛下,臣所讲的那个故事,是真是假就真的重要吗?就像是汉高祖斩杀白蛇、宋太祖出生之际满屋红光一般,不论它是真是假,今后都会记载于史册、流传于后世,所有人都会因为这个故事而明白陛下您的英明神武,这就足够了。” 赵俊臣的避而不谈,德庆皇帝先是轻轻点头表示认同,但很快就愈发表情不耐,再次追问道:“也就是说,这个故事是你编的?” 赵俊臣又是犹豫一下,却是点头承认道:“陛下您就当它是臣瞎编的吧。” 德庆皇帝深深看了赵俊臣一眼,突然冷笑道:“这个故事若是你编造的,那朕可就要治你的欺君之罪了!” 赵俊臣面色一变,表情愈发是迟疑犹豫,说道:“陛下,神仙之说,过于荒诞,您是人间至尊,就应该是专注于朝政,又何必追着这种事情不放、必须要确认真假?” 德庆皇帝冷笑愈重,道:“你是想要刺探朕的心思?朕再问你最后一次,你所说的那个故事,究竟是真是假!……朕要你说真话!” 赵俊臣满脸的无可奈何,垂头答道:“细节之处有些不同,但大体都是真的!” 德庆皇帝的面色一喜,语气也有些急切,追问道:“果然是真的?那朕再问你,那位老神仙的法号为何?仙居何处?他除了赐下几颗仙果给朕之外,可还有别的交代?对了,这几颗仙果是否可以服用?服用之后又有何神效?” 赵俊臣答道:“启禀陛下,那位老神仙曾说过,这几颗仙果只是他的恭贺之礼,并没有特别的神效,只是延年益寿、提神健体罢了。” 德庆皇帝不由是面现失望,但转念之间,却是发现了蹊跷之处。 赵俊臣的回答并不全面,有许多问题依然是避而不谈。 于是,德庆皇帝冷冷注视着赵俊臣,缓缓说道:“看样子,朕对你太过于宽容了!即使是欺君罔上的大罪,在你眼里也只是寻常了?” 在德庆皇帝的逼视之下,赵俊臣抬起衣袖,擦拭了一下额头上不存在的冷汗,终于是再次叹息一声,说出了“真话”:“那位老神仙,他自称是‘南海三圣’何足道,但臣这段时间以来遍寻典籍,却是无论如何也寻不到这位神仙的传说……” 德庆皇帝面现疑惑,又问道:“南海三圣?难道说有三位神仙?” 赵俊臣又解释道:“神仙只有一位,他也曾向臣解释过这个称号的缘由,一方面是因为他的洞府就在南海深处的三圣岛,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认为自己兼得了儒、道、佛三家之长,所以才会自称是‘南海三圣’。” 说到这里,赵俊臣偷偷抬眼,暗暗观察着德庆皇帝的面色。 因为是临时起意的计划,赵俊臣的准备并不充分,故事也是越编越荒诞,德庆皇帝会信吗? 然后,赵俊臣就见到德庆皇帝满脸都是沉思与神往,却丝毫不见有质疑之色。 他竟然真的信了! 德庆皇帝不仅是相信了赵俊臣的胡编乱造,联系到赵俊臣的前后表现,他还认为自己已经看穿了赵俊臣的心思。 “南海三圣、南海三圣,好大的名号,但既然是神仙在世,有这般尊号也是理所当然……”感慨了一句之后,德庆皇帝的目光再次转向了赵俊臣,开口训斥道:“你一直想要瞒着朕,是不是认为朕知晓了这些事情之后,就会荒废国事、一心寻仙,甚至是劳民伤财的耗费巨资、建造大舰,派人出海寻找三圣岛?” 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啊! 德庆皇帝若是愿意耗费财力物力建造巨舰出海,正好是可以让明朝迎头赶上大航海时代! 但表面上,赵俊臣却是口苦良心的劝谏道:“陛下,神仙之说过于飘渺,臣当时所遇到的那位神仙,说不定就只是一个会耍戏法的民间骗子罢了,臣又如何敢详细禀报陛下?而且,朝廷目前的钱粮状况,陛下您也是清楚的,确实没有余力大举造舰出海了!我朝当年也曾派了郑和七下西洋,耗费钱粮无数,却又有何收益?那时候的舰队规模何等之庞大?航行范围何等之广阔?但也没听说有仙岛的消息啊!所以,出海寻仙之事希望渺茫,有大弊而无小利,对朝廷而言确实不是一件好事……” 然而,这般情况下,赵俊臣越是态度鲜明的劝谏反对,德庆皇帝就越是觉得这件事情大有可为,也不再怀疑赵俊臣的故事有假。 德庆皇帝训斥道:“不论他是真神仙还是假骗子,你都应该把事情明明白白的禀报于朕,交由朕来亲自定夺,又岂能擅自隐瞒?究竟要不要派出舰队出海寻仙,也应该由朕来乾坤独断,又岂能由你妄自干涉?更何况,若是一个骗子,又岂能种出这几颗浑然天成的仙果? 哈!朕算是看明白了,你长期任职于户部衙门,心里只懂得钱粮小道,眼睛也只是盯着财政收支,也就全然看不到全局得失,更是完全忽视了长远前景,因小失大!鼠目寸光!” 训斥之际,德庆皇帝并没有解释何为全局得失、又何为长远前景。 当然,不必德庆皇帝解释,赵俊臣也能明白,所谓的长远与全局,就是德庆皇帝的求仙长生之望! 德庆皇帝也明白,求仙长生不仅是虚无缥缈、希望渺茫,也是空耗国力、劳民伤财,但他是皇帝,这天下所有东西都是他的,只要是能为他增加一丝一毫的长生希望,即使是耗费再多的钱粮物资,也是完全值得的。 当然,德庆皇帝并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这般心态,眼见到赵俊臣垂着头听训完全没有反驳,但隐约间依然有些不服之意,德庆皇帝的态度反而是软化了一些。 毕竟,寻到了新的目标之后,德庆皇帝短时间内愈发离不开赵俊臣的赚钱手段了。 “你放心吧,朕确实是有寻仙之心,但朕并不是昏聩之君,也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就劳民伤财、损耗国力,即使是有所行动,也一定会量力而为!而且,朕想要寻仙,也是为了江山社稷……你想想,寻到了神仙之后,若是可以劝说神仙施展仙术造福百姓,咱们君臣今后也能减少许多辛苦……别的不说,只要是神仙愿意赐下一个滋生万物的法子,你今后也不必再担心朝廷遇到粮荒了……” 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德庆皇帝稍稍劝慰了赵俊臣几句,然后就话锋一转,又说道:“所以,还是要想些办法,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派出一些船舰前往南海寻访仙岛……郑和他当年没有寻到仙岛,只怕是因为机缘不到,但如今有神仙现世赠下仙果,又留下了名号与线索,只怕是机缘到了,也未必就会空手而归……当然,这件事情不能传扬出去,否则就会引来群臣的竭力反对,只能是私下来做……” 说到这里,德庆皇帝沉吟了片刻,打量着赵俊臣若有所思。 就像是德庆皇帝所说,寻仙之事绝对不能传扬出去,否则不仅是群臣纷纷反对,若是最后毫无成果的话,也会影响德庆皇帝的史书评价。 这样一来,德庆皇帝想要寻仙,能够担当重任的人选也就不多了,除了赵俊臣之外,也就只剩下那些“帝党”官员、以及内廷的太监们了。 “帝党”官员大都是勋贵与武将出身,并不适合出面负责此事,德庆皇帝原本是想要把这件事交由内廷宦官们负责,但他对于那群太监的办事能力实在是不放心,而且郑和当年七下西洋也完全没有寻到任何有关于仙岛的消息,让德庆皇帝暗暗怀疑太监六根不全、身体不洁,所以才会让神仙避而不见。 如此一来,赵俊臣就是最佳人选了!——最重要的是,若是让赵俊臣负责此事,还可以拉着户部与内帑一同分担出海寻仙的钱粮投入。 但赵俊臣显然是反对寻仙之事的,所以德庆皇帝觉得自己必须要想办法调动赵俊臣的积极性才行。 于是,德庆皇帝沉吟片刻后,又说道:“俊臣,朕认为这件事情交由你来负责最为稳妥,当然,朕也会让内廷全力协助于你……说一句君臣交心之言,朕其实一直都明白你的心思,你总是担心自己年纪太轻、却又权位太高,等到朕百年之后会遭到新皇猜忌……你想过没有,朕若是当真寻到了长生之术,对你而言岂不是好事?有朕在一日,你就无忧一日,朕若是寻到了长生之望,你与你的后人,也就可以富贵永续了……” 德庆皇帝久违的亲切称呼“俊臣”,态度似乎也有些真心,赵俊臣闻言之后也是身体微微一动,好像是转变了心意。 思索片刻之后,赵俊臣抬头缓缓说道:“臣自然也愿意为陛下效力,但朝廷目前的钱粮状况确实不好,臣也只能是量力而行!” 德庆皇帝宽慰一笑,点头道:“朕也是这个意思,自然不会强迫于你!” 就这样,德庆皇帝与赵俊臣达成了一致,两人都认为自己的计划得逞了。 在德庆皇帝看来,如今只要是赵俊臣答应下来就好,今后自然是有办法逼着赵俊臣加快进度,到时候也就由不得赵俊臣拒绝了,还能让国库分担内帑的压力,可谓是占了便宜。 在赵俊臣看来,利用为德庆皇帝寻仙求道的理由,自己今后就能够正大光明的进行远洋贸易了,还能趁机从德庆皇帝的内帑掏出一笔银子资助海运,却是省时省力了许多。 在封建王朝时期,造舰远洋被视为是一件劳民伤财的事情,因为古人们总认为天下财富是恒定不变的,投向造舰远洋的资源越多,投向百姓福祉的资源也就越少……但赵俊臣却是明白,这个世界的财富是流动的、增涨的,造舰远洋不仅可以赚大钱,还可以造福于百姓。 所以,今后不必德庆皇帝刻意的催促施压,赵俊臣也会投入大量资源,绝对能让德庆皇帝满意。 当然,德庆皇帝若是无法察觉到远洋贸易的惊人利润,赵俊臣自然是要敬谢不敏了。 * 在御辇之中,君臣二人讨论了一些造舰远洋、寻访仙道的事情之后,德庆皇帝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又问道:“对了,从去年南巡之前,朕就说要建造一处仿造江南园林风格的行宫别院,这件事也同样是交给你来负责了,目前的进度如何了?” “进展顺利!”赵俊臣马上答道:“臣已经命人从江南地区寻到了最好的石料木材,用以建造行宫的假山池林,又命人寻来了最好的匠人进行雕刻堆砌,很快就会造出一片胜景。” 这一年以来,德庆皇帝一直记挂着自己的新建行宫,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向赵俊臣询问进度。 对于这个新建行宫,赵俊臣并没有投入太多的精力,相较于“出海寻仙”之事,这座新行宫才是真正的劳民伤财,也就一直拖延着,但每次德庆皇帝开口询问的时候,赵俊臣的回答都是“进展顺利”、“成果喜人”,但新建行宫的落成时间却是一拖再拖,十年之后也未必能够见到成果。 一座规模浩大的行宫,建造时间原本就是数以年计,德庆皇帝尚还没有察觉到赵俊臣的拖延之计,听到赵俊臣的回答之后也是满意点头,说道:“朕觉得,为了表明朕的向道之心,这处行宫之内应该再建有一座‘请仙台’,若是今后真有机会寻到仙缘的话,朕也可以用以招待神仙,爱卿你认为如何?” 赵俊臣沉吟片刻后,答道:“想要建成一座足以招待仙人的阁台,规格必须要很高才行,只怕是花费不小。” 德庆皇帝笑道:“朕相信爱卿的手段,自然是有办法解决。” 赵俊臣心中无奈,答道:“既然如此,臣尽力而为。” 德庆皇帝满意点头,又详细解释了自己对于这座“请仙台”的详细要求,每一项要求都要投入数以万计的银子。 赵俊臣一边是连连点头答应,一边是在心中打定主意要拖延下去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德庆皇帝的御辇突然停了下来。 接着,车内的君臣二人就听到大太监张德的禀报声。 “启禀陛下,圜丘到了,百官们已经列好队伍,等待您主持祭天大典。” 听到禀报,德庆皇帝连忙是整理了衣冠,在赵俊臣的伺候下走出了御辇。 而百官们见到德庆皇帝与赵俊臣一同走出御辇之后,不明状况之下不由是再次感到了震惊! 正值祭天大典之际,德庆皇帝与赵俊臣竟然是同车而行,这件事情的政治意味实在是太重要了! 再联想到德庆皇帝赐给赵俊臣一面免死金牌的事情,许多官员顿时是心生遐想。 注意到百官们的目光,德庆皇帝不由是眉头一皱,才发现自己一心只想着寻仙之事,却是不小心释放出了错误的政治信号,不由是心中懊悔。 但这个时候,德庆皇帝想要扭转也没有机会,只能是事后弥补,也就假装没有察觉到百官们的心思,迈步向着天坛而去。 而赵俊臣则是在百官们的注视之中,面无表情的走回到自己的位置。 接下来,祭天大典正式开始,一系列流程并无意外之处,倒也不必多提。 只不过,当德庆皇帝站在天坛之上大声读着祭天文章的时候,赵俊臣却是察觉到了一些异常。 这篇祭天之文的后半部分,用词造句既不华丽也不严谨,明显是德庆皇帝的临场发挥,内容全都是德庆皇帝对于天道的敬畏、对于仙道长生的向往,表示自己今后会多修庙宇、多敬神仙云云。 听着这些内容,赵俊臣轻轻叹息一声,只觉得自己今年进献给德庆皇帝的寿礼、以及那一个临场发挥的荒诞故事,让大明朝的朝野局势走向彻底跑偏了,隐约间有些失控的感觉。 而大明朝今后会走向何方,赵俊臣一时间也是无法想象,只能把握机会尽量为自己争取好处、积蓄力量,然后等待大局生变的那一天。 …… 利用德庆皇帝的寻仙之心发展海事,确实是虫子的既定思路,但被许多朋友提前猜到了,让虫子很有一种挫败感,但想了想还是就这样写下去吧。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44章.又要上班了. …… …… 结束了祭天大典之后,时间已是下午申时,德庆皇帝再次乘上御辇、率领百官返回紫禁城,然后就摆下一场宫宴、与群臣同乐。 值得一提的是,德庆皇帝在宫宴期间,拿出了大量的内帑珍品赐给了朝廷重臣,周尚景被德庆皇帝赐下了一根老参、李贺被德庆皇帝赐下了一块美玉、程远道被德庆皇帝赐下了一块当年苏东坡曾经用过的砚石。 然而,赵俊臣与所有“赵党”官员,却都被德庆皇帝刻意忽视了,没有任何人收到德庆皇帝的赏赐。 德庆皇帝的这般做法,显然是为了刻意疏远赵俊臣,扭转他此前祭天时无意间释放出的错误政治信号,倒也收到了一些效果。 否则的话,当初“赵俊臣是德庆皇帝私生子”的传言,只怕是就要再次兴起了。 等到这一切皆是结束,赵俊臣离开宫中返回赵府之际,时间已是临近晚上戌时。 这一天的各项活动,都是为了彰显德庆皇帝的丰功伟绩、文成武德,德庆皇帝固然是尽兴与风光了,但百官们却都是辛苦不堪。 赵俊臣也是如此,他返回赵府之后,当即就摊在椅子上再也不愿动弹。 见到赵俊臣这般模样,崔倩雪、方茹、张玉儿三女皆是感到心疼,或是端茶送水、或是按肩捶背,生怕赵俊臣会累着。 “唉!身体真是比不上当初了,就在四五个月之前,我还能连夜策马赶到花马池营,没有任何休息就暗中掀起一场兵变、一举夺走了陕甘三边的军政大权,接着又是好些天整日整夜的研究防务、制定战略,也丝毫不觉得疲乏,哪里像是现在,只是站久一些就坚持不住了……” 说到一半,赵俊臣突然停下,却是发现自己的这一番话似乎有些既视感。 哦,对了,他不久前才听过周尚景说了类似的话语,但周尚景的年纪已是七十有余了…… 想到这里,赵俊臣的表情古怪,稍稍沉默片刻之后,就用一种很认真的语气说道:“我必须要认真休养身体了,这样下去可不行。” 方茹的表情又是心疼又是埋怨,一边为赵俊臣按摩肩头,一边说道:“老爷你还好意思说,你的身体这般不堪,就是因为你当初在陕甘三边太过辛苦却又完全不懂休息,所以才留下了病根。” 赵俊臣苦笑摇头,也没有反驳,只是闭着眼睛休养精神。 不过,赵俊臣虽然是信誓旦旦的表示自己一定要注意休养身体,但他闭目养神之际,表情间依然是若有所思,显然是脑子依然没有闲着。 大约一盏茶时间之后,赵俊臣突然睁开双眼,看着方茹与张玉儿二女,缓缓问道:“同济庙如今已是逐渐成了气候,张道全也在你们眼皮子底下办了不少事……你们觉得,这个人能担大任吗?” 见赵俊臣又在制定某些计划,方茹不由是面现无奈,但还是认真考虑了片刻,反问道:“让他担当大任?那就要看是多大的事情了!” 另一边,张玉儿也是点头道:“茹姐姐把同济庙的事情交给我来负责之后,我这段时间也仔细考察了这个张道全,发现这个人有小聪明却无大智慧,坑蒙拐骗蒙蔽愚昧信徒倒是很有一手,也有些急智可以自圆其说,但也仅此而已了。” 赵俊臣又问道:“……若是安排他觐见陛下的话,你们认为他有能力应付陛下吗?” 听到赵俊臣的这一番话,方茹与张玉儿都是一惊。 同济庙一直都是走着底层路线,所发展的信徒大多数都是社会底层,比如说是官府衙役、官宦人家的侍妾仆婢等等,虽然说今后也有利用同济庙逐步渗透官府上层的计划,但直接与德庆皇帝接触?这步子也迈得太大了吧? 见到方茹与张玉儿二女的震惊与疑惑,赵俊臣叹息一声,缓缓讲诉了今天自己进献寿礼之后所引发的一系列连锁效应。 听到赵俊臣的解释,方茹与张玉儿二女愈发是不可思议。 正所谓会者不难、难者不会,她们都知道那几颗“祥瑞”、“仙果”的制造方法,赵俊臣也略微向她们解释过原理,既不算是多么值钱,也不算是多么困难,只是需要一些时间多尝试几次罢了,却没想到就这几颗普普通通的苹果,就把一向是谨慎多疑的德庆皇帝给拐到沟里去了。 说完了今天的事情,赵俊臣又进一步解释了自己的想法,道:“我当时向陛下杜撰了一个名叫‘南海三圣’的神仙,虽然是临时起意,但也经过了仔细考量,用意共有三层! 首先,是想要增强陛下的寻仙访道之心,转移他的注意力,别让他总是盯着我;其次,在神仙的尊号之中加入‘南海’二字,则是为了趁机发展海运,顺便还能从内帑之中捞一笔银子;最后,我又在杜撰神仙尊号之际加入了‘三圣’二字,说这位神仙兼得了儒、道、佛三家之长,就是为了让这个‘南海三圣’与‘同济庙’扯上一些关系!” 张玉儿的心思最为机敏,当即是恍然,钦佩道:“老爷你能在短短时间之内想到这般深远,当真是了不起!老爷你所杜撰的‘南海三圣’,这个称号当真是越想越妙! 这个神仙同时兼得儒、道、佛三家之长,那他既不是佛家菩萨,也不是道家仙人,自然也就脱离了主流宗教之外,佛道两家皆是无法利用此事! 与此同时,‘同济庙’的信仰一向是兼容并蓄、海纳百川,既是拜祭佛家佛陀,也是拜祭道家三清,同时也兼顾着儒家圣人,与‘南海三圣’的描述颇是契合……陛下他一旦是派人暗中寻访‘南海三圣’的踪迹,最终就一定会寻到‘同济庙’那里!” 赵俊臣点了点头,感叹道:“是啊,我就是这个意思!自古以来,佛道两家都有政治野心,一旦是宗教涉政,庙堂局势就会愈发的混乱与复杂,若是让他们发现了德庆皇帝的寻仙长生之心,必然是要纷纷扑上来展现存在感,这种情况想想就让人头疼…… 庙堂局势已经足够复杂了,我也不希望再增加变数,既然德庆皇帝已经有了寻仙之心,那我就必须把这件事情的发展走向,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至少也要减少这件事情的弊端、为自己争取好处!与此同时,同济庙已经成了气候,也该让它发挥更大作用了,正好是趁机推向幕前!” “所以老爷你才要询问张道全能不能担当大任,就是预见到了陛下他今后会对同济庙产生兴趣……”方茹不由是若有所思,但还快就摇头道:“但很可惜,茹儿认为张道全的城府与心智,并不足以应付陛下!陛下他的性子一向是精明多疑,就算是老爷你也未必可以轻易糊弄住他,就更别提张道全了,他见到陛下之后,只怕是当即就要腿软,很快就会露出马脚,到时候不仅是无法蒙蔽陛下,说不定还会暴露咱们与同济庙之间的关系。” 张玉儿也是点头认同道:“是啊,就算是陛下他的心态日渐骄固,但也不是区区张道全之流可以糊弄的,他的口才与急智倒是不错,但骨头太软、胆略不足,并不足以担当这般大任。” 听到方茹与张玉儿的回答,赵俊臣满是遗憾的叹息一声,道:“我原本对于张道全也没有抱着太大指望,只是侥幸一问罢了,还想着他这两年来说不定会成长一些,但如今看来,还是要另想办法……你们再想想,同济庙除了张道全之外,可还有别的什么人才?若是还有别的人才的话,倒是可以替代张道全担当大任。” 张玉儿沉思片刻后,答道:“说起来,张道全也算是一个难得人才了,就不谈他的辩术与急智了,仅凭他能够融合佛道理论、编出一套可以自圆其说的宗教体系,这一点就已是少有人及了,就算是一个神棍,也堪称是神棍之中的奇才…… ‘同济庙’的其他人,只怕是还比不上张道全,他的大弟子马忠还算是可堪造就,只论胆气与城府的话,此人还要远强于张道全,他多年来一直是暗中与张道全的妻子私通,但从来都没有让张道全察觉,反而是被张道全推心置腹、视作道统传人…… 但这个人的才华与辩术,却是远不如张道全,而且他的胆子太大、心思太野,不像是张道全一般容易控制,我们如今抓着他与他师娘私通的把柄,才能够让他俯首帖耳、乖乖听命,但若是我们抛弃了张道全、转而重用于他的话,这个把柄也就难以发挥作用了。” 赵俊臣若有所思,缓缓道:“一个人的天生才华,往往是既定不变的,但一个人的胆略与城府,却经常可以在一夜之间发生质变! 或许,我们可以换一个思路,既然是无法从‘同济庙’之中寻到足以替代张道全的人才,那么我们是否可以设法改造张道全的心性?或许,还可以趁机加强咱们对于张道全的控制力……” 方茹与张玉儿二女皆是深谙于阴谋诡计之道,听到赵俊臣的提点之后,顿时是心中泛起了诸多卑劣计划。 赵俊臣思索良久后,缓缓说道:“总而言之,这件事情要提前布局、逐步而行! 首先,是向张道全传令,让他设法编造出一套有关于‘南海三圣’的神仙传说与教义理论,这也是他最擅长的事情,一定要多花些心思,绝不能出现太明显的破绽! 其次,则是提前让‘同济庙’暗中供奉‘南海三圣’的神像,但暂且不要向外宣传,还要摆出一副秘而不宣的样子,等到德庆皇帝派人到处探访‘南海三圣’的踪迹之后,迟早都会被人发现; 最后,则是要尝试着扭转张道全的心性,给他一些刺激,让他的胆略与城府足以担当大任……” 说到这里,赵俊臣突然抬头看了崔倩雪一眼。 自从赵俊臣与方茹、张玉儿二女谈及正事之后,崔倩雪就一直是百般无赖的摆弄着衣角,她对于这种事情并不感兴趣,更不会记在心里,赵俊臣原本也不打算避着她。 但接下来的谈话,却是涉及到了人性深处的卑劣与阴暗,而崔倩雪一向是性子单纯,赵俊臣并不希望传入她的耳中、污了她的心灵。 所以,赵俊臣突然笑道:“倩雪,我刚才在宫中只顾着应付陛下与同僚,并没有吃好,还想要再吃一碗你上次所做的雪梨羹。”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崔倩雪先是一愣,但很快就面现喜意,道:“你喜欢就好,我再去给你做一碗。” 说完,崔倩雪就起身前往小厨房为赵俊臣熬羹去了。 等到崔倩雪离开之后,赵俊臣与方茹、张玉儿二女就再次开始了谈话与讨论。 很快的,又一个阴谋形成了。 * “同济庙”的事情,还需要一段时间发酵,暂且不必多提。 却说,赵俊臣休息了一天之后,到了大年初三,就再次返回朝廷办公了。 与去年年终相比,赵俊臣肩头上的公务依然繁重,并没有轻松多少。 而赵俊臣所处理的这些公务,归根结底也大都与德庆皇帝的寿辰有关系,其实就是给德庆皇帝擦屁股! 德庆皇帝在寿辰当天,先是慷慨赏赐了百官们一个月的俸银,后又大度减免了各地府县的税赋若干,他表态的时候倒是轻松,但这般慷慨大度毫无疑问是打乱了朝廷财政的计划、增加了国库钱粮的压力,许多计划都必须要重新制定,也需要一系列开源节流的手段才能维持国库开支的周转。 与此同时,德庆皇帝还表示要重赏建州女真、漠南蒙古、以及朝鲜等的恭顺表现,数以倍计的回馈他们的进贡,但因为建州女真等部这一次所进贡的财物珍宝实在是太多,就必须要户部与内帑一同出血,才可以维持大明朝的体面。 前者还好说,只是户部衙门内部的事情,赵俊臣也有一系列的备用计划可以实施,只是压力大一些罢了,但后者就麻烦了,因为涉及到了户部、礼部、以及内承运库三个衙门,想要达成共识就必须要经过一系列的扯皮与争执。 究竟要赏赐回馈建州女真、漠南蒙古、以及朝鲜等部多少东西?户部应该出力多少?内承运库又应该分摊几成?赏赐回馈的财物究竟应该是以钱粮为主、还是以珍宝为主? 对于这些问题,三个衙门各持己见,谁也说服不了谁。 于是,经历了整整一天时间的争吵与激辩之后,这件事情终于是闹到了德庆皇帝的御前。 御书房内,内阁几位阁老、户部尚书李成儒、礼部尚书林维、内承运库总管太监孙忠良等人齐聚一堂,也纷纷表达了各自的见解。 礼部尚书林维最是在乎朝廷的体面,认为朝廷这一次应该尽量大方一些,否则今年的万国来朝之盛事就会变成一场笑谈,也无法维持明朝对于周边各国的影响力。 而户部尚书李成儒在赵俊臣的示意之下,表现就像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坚持认为朝廷绝不能滋长各国这种打秋风、占便宜的恶习,赏赐较之进贡稍高那么两三成也就足够了,而且赏赐之物应该是以华而不实的珍奇为主,钱粮方面则是能少就少。 内承运库总管太监孙忠良一方面是赞成李成儒的部分说法,认为朝廷赏赐各国之际不应该太过慷慨,但另一方面又认为朝廷不可让各国太过寒心,各国如今正在经历粮荒,赏赐之际就应该多拿出一些钱粮来。 说根到底,三人的观点就是缘于屁股所坐的位置不同。 礼部衙门负责与各国接洽,自然是希望朝廷慷慨一些,礼部官员也就跟着有了风光,说不定还能收到各国的回扣。 户部衙门这一次必须要出血,自然是希望朝廷赏赐各国之际不要太过慷慨,而且国库之中只有钱粮,诸般珍奇大都是存于内承运库,若是朝廷赏赐各国之际以各类珍宝为主的话,户部就能少分摊一些,内承运库就要多分摊一些。 也正是因为同样的理由,内承运库的观点与户部既是部分相同,又是部分相反。 见到三大衙门的各执一词、毫不退让,德庆皇帝也不由是有些头疼。 从私心来讲,德庆皇帝显然是赞同内承运库的观点,毕竟内承运库才是德庆皇帝的私财,但德庆皇帝也清楚朝廷的钱粮困境,同样是不希望损己利人、养虎为患。 犹豫之下,德庆皇帝的目光转向了几位阁老,问道:“几位阁臣可有何不同看法?” 随着德庆皇帝的话声落下,还不等周尚景等人表态,赵俊臣就率先站了出来,抢先道:“陛下,各衙门的观点不同,又是涉及到了朝廷形象,这般情况下自然是要由您来乾坤独断,不论陛下您怎么说,臣等都会听旨办事……不过,臣估算了一下,建州女真等部今年的进贡之物,至少是价值三百万两银子以上,但陛下您也知道国库的实际情况,若是让国库拿出太多的钱粮赏赐各国,只怕是许多计划都要受到影响,一些事情也必须要推迟好些年才行!” 说到“许多计划”、“一些事情”的时候,赵俊臣既是含糊其辞、又是加重了语气。 但德庆皇帝却是听明白了赵俊臣的暗示。 若是德庆皇帝强令户部拿出太多钱粮奖赏建州女真等部的话,那么德庆皇帝出海寻仙的计划,就必须要推迟了。 明白了赵俊臣的暗示之后,德庆皇帝的表情顿时是愈发凝重了。 从某方面而言,这也算是德庆皇帝想要寻仙长生的意外收获了。 沉默良久之后,德庆皇帝见到其余几位阁老都没有独到见解,就再次把目光转向赵俊臣,问道:“那么,依赵爱卿的想法,这件事究竟应该如何处理?唉,既不能影响了朝廷的今后计划与钱粮周转,又要维持朝廷的体面与影响,不可让各国感到寒心,实在是左右为难。” 当然,德庆皇帝还有一句话没有说,那就是他的内承运库不能出血太多。 总之,德庆皇帝还是想要面面俱到! 赵俊臣却是笑道:“陛下,这种事情,好办!” …… 另,上一章应该是1043章,但虫子写成了1034章,实在抱歉。 为什么我总是搞错章节数?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45章.多做多错的时候太子总是表现活跃. …… …… 到了第二天,礼部尚书林维表情古怪的拜访了建州女真的使节钱通。 见到钱通之后,林维堆起笑脸,拱手行礼道:“恭喜钱使节!陛下给后金的赏赐已经定下来了,因为后金这一次的恭顺表现,陛下也是格外慷慨,我粗略估算了一下,陛下的赏赐之物,价值相当于后金进贡的两倍之多!” 说完,林维就拿出一份礼单,递给了钱通。 钱通顿时大喜,只觉得后金这一次果然是占了便宜,连忙接过礼单翻看。 但看着礼单里的内容,钱通的表情很快就变得发懵。 礼单长长一大串,有黄金万两、白银十万两、大明宝钞一千万贯、绸缎帛纱各千匹、另还有珍奇奢物不计其数……确实是价值不菲。 但若是抛开那些已经与废纸差不多的大明宝钞,这份礼单内的所有东西加在一起,也只是与建州女真的进贡礼品价值相若罢了,哪里像是林维所说一般有两倍之多? 见到钱通的疑惑表情,林维的表情间闪过了一丝尴尬,但还是强行维持着笑脸,指着礼单最尾处,说道:“钱使节你看这份礼单的最后一项,乃是陛下这次赏赐的重点,皆是宫中的御用贡品,可谓是我大明朝近年来最得意的造物,最能体现我大明的繁华与风貌,也最是价值不菲。” 钱通低头一看,果然在这份礼单的末尾处发现了一行内容。 ——奶胰、香胰、水晶胰各五千盒,药胰一千盒。 钱通当即就想骂人。 胰子?不就是洗手洗脸时所用的皂角吗?这种东西也能算是宫中贡品用来嘉赏诸国? 钱通还在后金的时候,就曾经听说过,胰子是赵俊臣的发明,乃是洗洁身体之际所用,效果要比寻常的皂角强上许多,还有许多皂角所没有的神效,比如说水晶胰就有润滑肌肤之效、奶胰有美白肤色之效、香胰有身体添香之效、药胰则是有强身祛病之效。 据说,赵俊臣当初发明了胰子之后,很快就风靡了大明各地,百姓家中若是没有常备一块胰子,就不敢自称家资充盈;即使是豪门大族也经常拿着自己平常使用的胰子向人炫耀、与人攀比——你日常所用的胰子是售价一两银子的水晶胰?真是一个穷人!那是我家婢女们才会用的!我平常只用价值七八两银子的上等药胰! 这一次出使明朝之后,钱通也曾发现,明朝境内不论官员还是百姓,形象都要比他印象中白净健康得多,身上还大都带着一种天然草木香气,显然就是胰子的效用了。 钱通本人住进京城驿站之后,也同样使用过胰子,确实是效果惊人,还让他好生赞叹了一番,一直想着要多买一些当做特产带回后金。 这样一看,林维硬要说这些胰子代表着大明朝的风茂与昌隆,倒也说得通。 想到这里,钱通心中一动,怒意也降低了许多,问道:“林尚书,却不知这些胰子的价值几何?可是容易贩卖?” 林维马上点头道:“这些胰子的价值当然是极高!哪怕是在民间,一块普普通通的香胰与奶胰,也可以轻松卖出三钱到半两银子的高价,至于水晶胰的价值就更高了,一两银子的天价也是供不应求,乃是那些豪门大族的专用品,还有更为珍贵的药胰,价格往往是高达七八两银子,朝野间的高官巨贾,平日里皆是以自己使用药胰为荣,在老百姓的眼里,若是一个人身上带有药胰的独特香味,就表示这个人的家世非富即贵,必然会引来众人羡慕!可以说,在我大明朝,你平常使用哪种胰子,就代表着你的身份之高低贵贱! 而陛下这次赐给后金的各种胰子,那就更了不得了,全都是宫中御用之物,也皆是陛下与妃嫔们日常所用,用料更为讲究、工艺更为复杂、效果也更为神妙,还经过匠人们的精心雕刻,浮现有各式花纹,有些胰子甚至还被雕刻成为瑞兽与宫殿的模样,就好似精美玉器一般煞是好看,价格较之民间常见的胰子,更是高了十倍百倍不止! 有许多家境充实的百姓,都会想方设法的高价买上一块宫中御用的胰子,平日里也舍不得用它清洁身体,就摆放在正室之内作为装饰,不仅是好看吉祥,还能为房间添香,最是是体面风光!” 顿了顿后,林维又说道:“这一次,陛下他慷慨赐给了后金上万盒胰子,每一盒之中都装着四块各色胰子,全是宫中珍品,价值几何自是不必多说了,这批胰子若是流入民间,必然会有许多巨贾拿出百万两银子的高价争先抢购。” 听到林维的解释,钱通的顿时是心中怒火全消,也长长松了一口气。 这一次,后金进贡给德庆皇帝的礼品这般之重,就是认为明朝拉不下脸,为了维持天朝上国的体面,必然会数以倍计的回馈后金的进贡,到时候后金也就可以大赚一笔。 哪怕是明朝的回馈之物大都只是华而不实的珍宝奢物也不要紧,毕竟明朝与后金已经开通了互市,把这些珍宝奢物变卖之后,照样可以换成银子购买大批实用物资带回后金境内。 所以,听到林维的解释之后,钱通顿时就安心了——既然说胰子的价值很高,又是极为抢手的货物,他只需要转手一卖就能为后金换到大批的粮草物资,也就是多花费一些功夫罢了。 简而言之,后金这一波还是大赚了! 另一边,林维身为礼部尚书,经常与各国使节打交道,自然是清楚各国使节每次进贡之际都会趁机在明朝境内做买卖的事情。 这个时候,只看到钱通的神情变化,林维就已经猜到了钱通的心思。 林维的表情愈发古怪,拱手道:“既然如此,还请钱使节尽快派出人手交接,陛下的赏赐如今就存放在礼部衙门,钱使节你前往宫中一趟、向陛下谢恩之后,就可以去礼部领取赏赐了……本官这次拜访,就是为了通知钱使节一声,但时间已经不早了,本官还要返回礼部衙门处理公务,顺便是恭候钱使节的到访,就不在这里多留了!” 说完,林维就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 钱通自以为讨到好处之后,也是笑眯眯的拱手向林维送别,道:“好说好说!这一次也要多谢林尚书的出力!等到鄙人前往礼部衙门领取赏赐的时候,还会有一份心意送上!” 林维点了点头,当即就要转身离开,但他走到门口处的时候,却又停下了脚步。 然后,林维转身看着钱通,目光隐隐间带着怜惜之意,忍不住提醒道:“有一件事情,本官必须要告知于钱使节……明朝境内的所有胰子生意,与盐铁等物有些类似,皆是由内承运库专供专卖,民间商贾若是想要拥有贩卖胰子的资格,就必须要在户部竞标才行,唯有从户部竞标到了凭证,才能从内承运库领取胰子、进行贩卖……也就是说,钱使节你若是没有户部的手续,是不可以私下贩卖胰子的,这批胰子也只能全部运回后金,不可作为他用。” 听到林维的解释,钱通顿时是愣住了。 另一边,林维见到钱通的表情变化,又连忙补充道:“还有,钱使节刚才表示要送给本官一份心意,这件事情就大可不必了……正常交接就好!正常交接就好!” 说完,林维就匆匆转身离开了,只剩下钱通一人面色渐渐憋红! 没有户部的凭证,就不能随意贩卖胰子?这是什么意思?也就是说,德庆皇帝赏赐给后金的这批胰子,就只能砸在手里了? 难道说我幸幸苦苦、冒着生命危险出使明朝,最终只能捞到一批用来清洁身体的胰子返回后金? 后金正值粮荒之际,饭都吃不饱了,就指望着这次能从明朝捞到一笔好处、换成粮食救急,若只是携着一批无法贩卖的胰子返回后金,又有何用?全民搞卫生吗?胰子也许有用,但绝不是后金的必需之物!后金的当务之急是让军民们吃饱肚子,而不是个人卫生! 想到这里,钱通的脑海里已经浮现出了玄烨看见这批胰子之后的阴沉面色。 “明朝……这般做法!哪里还有天朝上国的体面!” 憋了良久,没有占到任何便宜的钱通终于是骂了这么一句! 但除此之外,钱通也无法改变任何事情。 毕竟,后金虽然没有占到便宜,但明朝表面上确实是极为慷慨,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赏赐给后金之物价值足够贵重,只是这批赏赐之中占大头的胰子不能贩卖罢了! 与此同时,林维因为害怕难堪,匆匆逃离了钱通的房间,但依然是隐约间听到了钱通的怒声发泄,不由是脚步更快了。 “幸好!幸好这位钱使节并不清楚,这批胰子之所以是价格高昂,只是因为数量稀少罢了,但实际成本只有三五千两银子……若是让他知道了这些事情,我这次就真要无法下台了,朝廷体面也要荡然不存……唉!也不知赵阁臣为何要这般吝啬,手段也太绝了!后金的今年进贡这般之多,足见他们的诚意,但赵阁臣竟然是异想天开,打算只用一批胰子作为回礼! 昨天的时候,若不是因为我的据理力争,陛下也想要维持朝廷的体面,总算是让户部与内帑补充了一批与后金的进贡之物价值相若的金银与珍宝……否则的话,后金的进贡就要全部打水漂了,连本钱也拿不回来!” 暗思之际,林维又回想起了赵俊臣昨天的建议! “陛下,您若是不希望建州女真等部占到太多便宜,但又想要维持朝廷的体面,那就多赐给他们一些虚而不实的东西就好了!何为虚而不实?就是无价之物!也就是我大明独有、而后金没有的东西!这样一来,这些东西对于后金而言就是无价,它的具体价值几何,自然就是由咱们说了算! 臣认为,陛下与宫中妃嫔们平时所用的御用胰子,就很合适!自从臣发明了胰子之后,就一向是由内承运库专造专供,这既是我大明独有之物,也是建州女真从来都没有见过的东西,而且它也有些实际效果,很受各方欢迎……而陛下与宫中妃嫔们平时所用的御用胰子,自然是价值更高,就说它一块价值几十两银子也无人可以反驳,但实际上它的成本并不高,只有几十文钱,也很容易制造,咱们不妨就用宫中御用的胰子作为赏赐、交给建州女真等部,就说这批胰子价值好几百万两银子,任谁也挑不出毛病!” 当时,听完了赵俊臣的这一番话,御书房内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只觉得赵俊臣的脸皮太厚。 * 赵俊臣前一世的时候,也曾看过几部网络历史小说,小说里的主角或是涉猎极广的理科男,能够创造发明很多东西;或是博闻强记的文科生,各种诗词歌赋总是信手拈来。 赵俊臣也穿越了,相较之下却是差之远矣,只“发明”了两件东西,一个是香皂,一个是印字苹果,而且还只是提供了大概思路,具体过程全都是由皂匠与果农们负责完成的。 幸好,这两样东西或多或少都发挥了作用,影响了赵俊臣的命运、甚至是改变了大明朝的局势走向。 时至今日,赵俊臣在短时间内已经不打算再“发明”任何东西了,却是把注意力转向了诗词方面。 很可惜,赵俊臣对于明朝之后的诗词了解不多,除了***那几首天生霸气的诗词之外,就只剩下寥寥两三首可用。 就在林维与钱通见面之际,赵俊臣正站在书桌之前,落笔写下了一首自己记忆中的清朝著名诗文。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半清宵,泪雨霖铃终不怨,何是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作心愿。” 好吧,实际上只是半首,因为后半首诗赵俊臣已经记不清楚了,默写之际也就出现了几处偏差,虽然只是寥寥几字的改变,但诗中意境终究是差了一些。 憋了半天,但无论如何也无法把诗句补完,赵俊臣叹息一声,随即把手里的兔毫丢到一边。 就在这个时候,张玉儿推门进入了书房,正打算向赵俊臣说些什么,却是突然间见到了赵俊臣面前的诗文,轻声读了一遍之后,张玉儿不由是融入了诗中。 这是何等凄楚、悲凉的意境? 一时间,张玉儿竟是忘记了自己的本来目的,看着面前的诗句良久,竟是有些痴了。 张玉儿的性格想法,一向是与寻常女子不同,相较于儿女情长、男欢女爱,她更沉溺于那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掀动天下局势、掌控世人命运的感觉——这也是张玉儿喜欢赵俊臣的原因,就是因为赵俊臣这里有太多太多足以扭转朝纲的阴谋诡计了。 但这一刻,看到这首诗文,重点是这首诗文还是赵俊臣所写,张玉儿却是突然发现,自己其实还是拥有一些少女心思的。 在心里默默读诵了好几遍之后,张玉儿抬头看向赵俊臣,她的眸子泛着光、面颊也泛着红,轻声问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这一首诗,是老爷所著?” 赵俊臣有些羞耻,但想了想之后,还是说道:“算是我所写的……但这只是半首,后半首诗的意境还是差了一些,我并不是特别满意。” 张玉儿一双明眸直直盯着赵俊臣,轻声说道:“已经很好了……能写出这首诗文,也足见老爷您的才华与情怀……老爷您为何会著出这首诗?” 询问之际,张玉儿的心中满怀期待,还以为自己会听到赵俊臣讲诉一个感人肺腑的凄美爱情故事、又或是一番让人心花怒放的优美情话。 然而,赵俊臣只是平静的说道:“当然是为了给自己养望、营造一些虚名!顺便是以诗咏志,试一试这般手段能否化解德庆皇帝的戒心。” 张玉儿一愣,问道:“养望?虚名?化解陛下的戒心?” 赵俊臣点头,进一步解释道:“正是如此!就以三国为例,曹操屠城杀民无数,为何还可以得到诸多后人的津津乐道?许多读书人都是迫不及待的想要为曹操翻案、为他歌功颂德?刘备一生保持仁义,自身难保之际也要携着百姓渡江不离不弃,但又为何总有一些特立独行之辈认为刘备伪善?说根到底,就是曹操善于作诗啊!而这些诗文,就是最好的宣传手段! 人们读过了曹操的诗词之后,很容易就会对曹操生出好感,认为诗文可以承道载志,曹操能做出那般大气磅礴且又忧国忧民的诗文,又岂能是个坏人?自然是要想方设法的为曹操寻找理由开脱……反之,刘备固然是一生仁义,但他没有留下任何作品,个人品德又太过完美让人自惭形愧,自然是要引来一些阴暗猜测……所以啊,曹操善于作诗,哪怕是屠城杀人无算,在某些人的心里也是一个坦诚可爱的真小人,刘备不善于这些表面文章,哪怕是善事做了再多,也不免会引来非议,这就是宣传的重要性了! 所以嘛,我就想着自己能不能也写出几首足以传世的诗文,更进一步的扭转自己的士林形象、增加读书人的好感……顺便,多写一些儿女情长的诗文,也会让德庆皇帝认为我胸无大志,说不定还能降低他的戒心……” 张玉儿:“……” 听到赵俊臣的这一番长篇大论,张玉儿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反应,只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才出现一次的少女情怀,就这样被赵俊臣给击碎了。 沉默良久之后,张玉儿轻轻叹息一声,道:“有时候,玉儿也会希望老爷你的心中算计能够稍少一些。” 赵俊臣表情疑惑的看着张玉儿,心中有些奇怪,她一向以来难道不是最喜欢这些算计吗? 张玉儿见到赵俊臣不明所以的模样,却是苦笑摇头,只觉得赵俊臣不解风情。 但张玉儿又看了一眼赵俊臣的“诗作”,心中实在是喜爱,就忍不住问道:“老爷,这首诗送给玉儿可好?” 赵俊臣点了点头,道:“我觉得还不够好,但你若是喜欢就拿去吧。” 张玉儿当即是喜滋滋的收起了赵俊臣的“诗作”,道:“我觉得已经足够好了,尤其是老爷的亲笔所著,就更为难得了。” 亲笔所抄还差不多。 但不待赵俊臣再说什么,张玉儿的表情却是突然间严肃了起来,说道:“老爷,洛阳那边刚刚传来了消息,发生大事了!” 赵俊臣不由是眉头一皱,问道:“洛阳?是与太子有关的事情?” 张玉儿点了点头,进一步解释道:“据传,太子他抵达洛阳调查福王,刚开始一直是毫无进展,但突然间就收集到了许多确凿罪证,而且这些罪证并不仅仅只是关于福王,还涉及到了鲁王、肃王、代王等等多位藩王! 到了现在,整个洛阳已经乱成了一团,太子他强令洛阳官府软禁了福王府的所有人,还打算毕其功于一役,同时对付鲁王、肃王、代王等等藩王!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太子他同时弹劾众位藩王的奏疏,今天晚上就会送抵京城!” 听到张玉儿的禀报,赵俊臣顿时是心中一惊,只觉得不可思议! 太子朱和堉,什么时候变得这般能干了? 只是短短半个多月的时间内,就能够同时掌握到多位藩王的确凿罪证? 这段时间以来,朱和堉确实是成熟了许多,也拥有了一些手段与城府,但也不至于厉害到这般程度吧?哪怕是包拯与狄仁杰在世,查案能力也不过如此了! 与此同时,赵俊臣还隐约间察觉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似乎,太子殿下又一次义无反顾的跳进了别人为他准备的陷阱里! 总而言之,每当是多做多错的时候,这位太子殿下总是表现得特别积极! …… PS:这一章的长标题是为了吐槽自己。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46章.大事与小事. …… …… 当初赵俊臣与朱和堉二人见面密谈之际,赵俊臣就曾向他说过,朝廷这一次调查各地藩王的违法乱政之事,结果注定是雷声大、雨点小! 因为这件事情太过于敏感了,不仅是涉及了“祖制”与“国本”,而且藩王们与地方势力早就盘根错节的结合在了一起,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只能用小火慢炖、温水煮青蛙的方式逐步处理,绝不能大张旗鼓、大动干戈,否则就会逼迫各地藩王联合起来反抗,到时候整个朝廷局势都会动荡不安。 更何况,德庆皇帝这一次的目标也从来都不是一举废除藩王制度,只是想要杀鸡儆猴、敲打警告,废黜几位领头乱政的藩王,趁机从藩王那里收回一部分利益、减轻一部分朝廷负担,仅此而已。 所以,朱和堉出京调查藩王之前、向赵俊臣请教的时候,赵俊臣的建议也很简单,那就是按部就班、循规蹈矩——从最显眼的那几位藩王开始调查,调查完了一位藩王再去调查另一位藩王,陆续会有藩王落实罪名、遭到废黜,朱和堉所面临的阻力也会越来越大,等到朱和堉的查案逐渐是变得寸步难行的时候,德庆皇帝与朝廷中枢也已经达成了目标,这件事情就该结束了。 这般方法看似平庸,但也最是稳妥,成绩不会太耀眼,但也不会引来麻烦。 所谓的“治大国如烹小鲜”,说到底其实就是分化拉拢的手段,拉一批、打一批、警告一批,尽量降低敌对力量与后续影响,仅此而已。 但可惜,朱和堉终究还是没能听劝,又或者是有人误导了他的判断,认为自己这次表现得好一些,可以改变德庆皇帝的换储之心。 赵俊臣更为倾向于后者,认为朱和堉又被人给坑了。 现如今,朱和堉同时寻到了十余位藩王的确凿罪证,打击面实在是太大了,必然会引来全体宗室的人人自危与激烈反弹,也必然会联手反抗,而朱和堉站在风尖浪口之上,就必然会成为藩王们反击之际的首要目标。 到时候,德庆皇帝为了安抚全体宗室的愤怒与惶恐,再加上他本身也有废黜太子的心思,只怕是朱和堉不仅无法立功,反而是多做多错、就要倒霉了。 最重要的是,朱和堉的这般做法,无疑是引来了全体宗室的反感与敌视,还会影响到赵俊臣为他制定的以退为进的计划。 从前的时候,太子朱和堉屡次掉入坑中,赵俊臣总是躲在一旁看笑话,甚至有许多坑就是赵俊臣亲手挖的,还在朱和堉背后狠狠推了一把。 若不是德庆皇帝那时候还在竭力维护朱和堉,赵俊臣早就已经把掉进坑里的朱和堉给活埋了。 但现在,赵俊臣与朱和堉已经化敌为友、结为同盟,就必须要给他擦屁股了。 说起来,这段时间赵俊臣什么事情都没干,就顾着给德庆皇帝与朱和堉这对父子收拾烂摊子了。 想到这里,赵俊臣无奈摇头,缓缓道:“太子他……果然不像是信任肖温阮、赵山才一般信任于我,我明明已经为他安排好了后路,看似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但实际上则是以自保养望为前提的以退为进……但很可惜,他终究还是不敢把自身命运交到我的手上,忍不住还想要做出一些成绩,心存侥幸的垂死挣扎、背水一战……真是不听劝!” 张玉儿试探着问道:“若是太子他总是不听话,咱们放弃他也就是了,何必是一直为他耗费心力?玉儿总觉得这个人成不了事。” 赵俊臣却是再次摇头,道:“就是因为他很难成事,所以我现在才会在他身上押注,若是他离了我之后依然可以成事,我对于他的价值又在哪里?今后又要如何控制他?更何况,如今的重点并不是太子朱和堉,而是即将要走向幕前的七皇子朱和坚……我必须要利用太子他来制衡这个人!” 听到赵俊臣的解释,张玉儿顿时就不说话了,面色隐隐有些发白,眸子里也闪过了一丝恐慌。 她原本就是从七皇子朱和坚那里叛变到赵俊臣这边的,随后还险些死于朱和坚的暗算,最是了解这个人的可怕之处。 事实上,因为七皇子朱和坚的缘故,张玉儿至今也不敢正大光明的走出赵府内宅、抛头露面,一直是假装自己当初已经死于胃疾、香消玉损了。 见到张玉儿的表情变化,赵俊臣站起来走到她的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香肩,用这般动作表示自己的庇护之意,安抚了张玉儿的心中惧意。 张玉儿的心情稍稍平复,又问道:“那么,太子他惹了这般大乱子,咱们如今又该如何做才能助他化解这场危机?一旦是各地宗室联合起来针对于他,这种事情可不是闹着玩的。” 赵俊臣认真思索了片刻,缓缓道:“也未必要助他化解这场危机,但有些计划……可以提前展开了。” 这是一个早有准备的计划,自从太子朱和堉主动与赵俊臣化敌为友之后,赵俊臣就已经暗中准备了。 * 这天晚上,就像是张玉儿的推断一般,太子朱和堉同时弹劾十余位藩王的奏疏送到了京城,奏疏内容可谓是罪证翔实,顿时是引来了渲染大波。 涉案宗室之数量众多、涉及案情之罪行严重,皆是远远超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所有人的想法都像是赵俊臣一样,完全没有料到太子朱和堉这一次竟是表现这般出众,短短半个多月时间就能查到这般多的罪证,但就是不知道这般杰出表现对他自身而言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一时间,京城之中暗流汹涌,各派系的官员纷纷是相聚讨论、打探消息,但因为这件事情涉及到了众多宗室,在德庆皇帝没有发表意见之前,任谁也不敢主动表明态度,皆是观察着风向的变化。 而德庆皇帝收到了朱和堉弹劾众位藩王的奏疏之后,却是罕见的没有做出反应,既没有表态赞赏朱和堉的办事得力、也没有愤怒训斥藩王们的胆大妄为,甚至都没有召集朝廷重臣进行商议,似乎是想要等待众位藩王的反应,又似乎是另有打算。 事实上,德庆皇帝收到朱和堉的奏疏之后,唯一的反应就是宣布取消了随后两天的朝会,群臣们无法亲自观察德庆皇帝的态度,也无法在朝会上公开讨论这件事情,就愈发是私下里议论纷纷了。 而就在京城所有人皆是专注于这件大事的同时,京城之中还发生了一件看似不起眼的小事情。 就在太子朱和堉的奏疏送到京城的第三天,一位名叫宋焕成的京官,乃是朝廷正五品的礼部郎中,在礼部衙门里办公之际突然是当场昏倒了。 见到宋焕成昏倒之后,礼部同僚们皆是大吃一惊,连忙是唤来医生诊断。 而医生的诊断结果,更是让所有人皆是觉得不可置信。 宋焕成,堂堂的朝廷正五品官员,竟是饿昏过去的。 但若是稍稍了解一下宋焕成的为人,对于这种事情也就不会意外了。 明朝的官员俸禄一向极低,官员们为了维持生活与体面,许多时候也只能用某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敛财,否则就连饭都吃不饱。 而宋焕成这个人,却是一位真正的君子,一直是坚持清正之风,从来都不屑于做那种贪污受贿、以权谋私的事情,也从来都不会结党营私。 而且,宋焕成与朝中那些清流也有本质不同,清流们固然是较少贪污受贿,但他们大都是不愁衣食、出身于世家豪族,也从来都不会拒绝利用自身权利为家族牟利,还最是喜欢抱团结党,但宋焕成却是家境一般,也向来都不会以权谋私,与清流们从来都不是一路人。 在这个和光同尘的时代,这样的人物简直是凤毛麟角。 据传,太子朱和堉曾是钦慕于宋焕成的清名,想要接纳宋焕成进入“太.子党”,但宋焕成却是表示“君子不群”,又说“太子你只是未来的皇帝,而焕成为官只会效忠于今日的皇帝,等到太子今后登基,不必刻意招纳,焕成自然就会矢忠不二”; 据传,内阁首傅周尚景与阁老赵俊臣听闻了宋焕成的事迹之后,也先后想要刻意招纳于门下,而宋焕成面对这二人的招纳之际就更为态度鲜明了,直接表示“道不同不相为谋”,一度让周尚景与赵俊臣二人很是下不下台。 在京城官场之中,宋焕成还有一个外号,叫做“宋茅石”,就是说他像是茅房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这种人物,在明朝官场环境之下,自然是生活极为清苦,就更别说宋焕成家里还有一位体弱多病的老母以及一位游手好闲的兄弟了,经常是只能用稀粥咸菜度日,据说宋焕成的发妻平日里还会做些女红活补贴家用。 原本,只靠宋焕成的官俸与他妻子的针线活,倒还勉强可以维持每日衣食,但偏偏……这半年以来,朝廷为了支援陕甘与河套的战事,连续两次的“俸米折银”,所有官员连续半年时间只能收到俸银,却完全领不到俸米,只能从粮铺买粮,但近半年以来民间粮价同样是涨了近一倍之多,所以宋焕成也就愈发是生活清苦了。 这般情况下,宋焕成突然间饿晕过去这种事情奇怪吗? 不奇怪! 这个世道,君子就是要活得比小人辛苦得多,像是宋焕成这种君子中的表率人物,能活到现在都已经算是奇迹了。 但这一件看似不起眼的事情,竟是悄然间流传得越来越广,也引发了许多讨论,还偶尔会听到一些批判朝廷官俸太低的声音。 这一切,就好似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暗中推动一般。 当然,庙堂上的衮衮诸公只顾盯着朝廷大事,比如说是太子朱和堉弹劾众位藩王的事情,自然是不会注意到这种小事情。 所以,也就没人能够及时警觉,这件小事将会引发怎样的后续影响。 …… PS:上一章,虫子尝试着改变了一下的写作风格,但想了想还是先按照既定风格写完这本书再说吧。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47章.布置. …… …… 在京城城南某处不起眼的茶馆之内,赵俊臣的幕僚牛辅德正坐在角落处静静饮茶。 饮茶之际,牛辅德的眉头略微皱着,神情有些不耐烦。 他正在等人,但约定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刻钟左右,与他相约之人依然没有出现。 赵俊臣办事之际,一向是准时高效,牛辅德如今已经成为了赵俊臣的心腹,也逐渐适应了这种风格,也就愈发无法忍受别人的迟到与不守时了。 “龙生九子,还真就是各有不同……但这也相差太远了,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牛辅德摇头喃喃道。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中年汉子走进了茶馆,环顾打量之后,连忙是走到牛辅德的面前坐下,脸上满是讨好笑意,轻声道:“让牛先生久等了,因为我哥的事情,家里面已经乱成了一团,我必须要留在一旁照料,也不好随意抽身离开,所以就耽误了一些时间,还望牛先生见谅一二。” 牛辅德憋了这人一眼,神情间的轻藐没有任何掩饰,缓缓道:“哦?我还以为你趁着手里有些闲钱,又与你的那些狐朋狗友跑去赌博喝酒了,原来是忙着照顾家兄,当真是手足情深啊。” 听到牛辅德的讥讽,这名中年男子不由是表情尴尬,讷讷道:“哪里……怎么会……” 事实上,他确实是刚刚从赌坊离开。 这个中年男子名叫宋龄成,乃是宋焕成的亲胞弟,一向是游手好闲、吃喝嫖赌,极不成器。 很难想象,品行高洁的宋焕成,竟然会有这样一个截然相反的兄弟,但现实就是这般离奇。 这一次,宋焕成之所以是饿晕于礼部衙门,就是因为宋龄成的暗中作祟——屡次以“正当理由”向宋焕成伸手要钱,让宋焕成愈发是囊中羞涩、不敢随意开支;每日早晚两餐都会抢食多吃,让宋焕成一直是处于饥饿状态;又“好心”送给宋焕成一些杏仁与荷叶茶充饥,这两种食物能够提供给人一种虚假的“饱腹感”…… 于是,仅仅三天时间之后,宋焕成就饿晕过去了。 而宋龄成之所以是做出这般的“坑兄”行径,却全是缘于赵俊臣的幕后指使。 宋龄成欠下了一百八十多两银子的赌债,赵俊臣则是表态愿意为他填上这个窟窿,并且还会额外再给他一百两银子的报酬,于是宋龄成为了这笔不到三百两银子,就毫不犹豫的报酬出卖了自己的兄长。 此时,看宋龄成的表现,却是毫无羞愧之意,似乎还觉得自己大赚了。 对于宋龄成这种人,即使是牛辅德自然是不愿意过多接触,也懒得揭穿他的谎言,只是问道:“你家兄长的情况如何了?” 宋龄成也同样是面现不屑,但他的不屑之意却是针对于自己的兄长宋焕成,答道:“身体已经有所好转了,今天早晨还吃了一碗粥、可以自己坐起身了,应该不会有大碍! 嘿,就是心眼还像是原来一般痴傻,礼部衙门的同僚们得知了他的情况以后,就凑出了一百两银子送到家里,结果他醒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让我把这笔银子给还回去,说是人情债最难偿还!唉!已经落到手里的银子,竟然还要送回去,你说他傻不傻?自己都吃不饱饭了,还要把银子往外推,他自己倒是清高了,但也不想想我们这些家人! 再说了,这种假清高又有何用?亏待了自己与家人不说,朝廷也不待见他,至今还只是一个五品闲职,毫无升迁的希望,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在暗地里笑他痴傻……” 说到这里,宋龄成的表情愈发不满,又说道:“我这个哥哥啊,从小就是天生骄子,不论乡试、会试都是第一次都能考中上榜,所有人都说我比不上他,让我一直抬不起头,我家当初家境贫苦,只能供他一个人读书,他读书了我就只能卖苦力,我那时候也不怨他,只是卖力干活、贴补家用,就是指望他出息之后可以光耀门楣、也能提携我一二,结果他却是读书读傻了,只是让他为我介绍一个又清闲又有油水的差事,他却说什么不能假公济私,哪有人像他这样的?嘿,这次为赵阁老办事,还是我这辈子第一次从他身上沾到光……” 很显然,宋龄成针对于宋焕成的怨气,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个时候也是冲着牛辅德大吐苦水,为自己的“坑兄”行径寻找正当理由,就好似他自己才是受害者一般。 听到宋龄成的抱怨,牛辅德一时间竟是无法反驳。 当然,想要反驳宋龄成也很容易,比如宋龄成说自己一辈子都没有从宋焕成身上沾到光,但实际上宋龄成若是没有兄长的提携,就根本不可能生活在京城之中,如今还只是乡野间的一个泥腿子,而且宋龄成这些年来一直是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若不是宋焕成的资助与供养,他早就活不下去了,若不是为了资助与供养宋龄成,宋焕成好歹是朝廷官员的身份,名下田地可以减免大部分税赋,也不至于这般生活贫苦。 但从某方面而言,宋龄成的抱怨也是事实,宋焕成科举为官之后,自然是拥有了让家人富裕生活的“特权”,只需要他放弃一些坚守,与同僚们和光同尘就行了,但他却是坚持原则、主动放弃了这种“特权”,也就让家人都要跟着他一同贫苦生活,从这方面而言,他也许是一个好官,却绝不是一个好家人。 家、国、天下,总是会被世人混为一谈,但实际上这三者在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彼此矛盾的——许多时候,人们若是想要无愧于国,就要有愧于家,若是想要无愧于家,就要有愧于国,这是一个无解命题。 这个世界的并不完美,人们的时有力穷,就在体现于此。 所以,牛辅德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回应宋龄成的抱怨,更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评价宋龄成的兄长宋焕成。 究竟是一个正人君子?还是一个痴傻之辈? 又或者说,这两者本身就是一种人? 沉默之际,牛辅德却是想起了赵俊臣对于宋焕成的评价——“我肯定自己无论如何成不了宋焕成这样的人,所以宋焕成才值得敬佩。” 是的,赵俊臣很敬佩宋焕成,这与赵俊臣亲手设计坑害宋焕成并不矛盾。 事实上,赵俊臣还认为自己是在帮助宋焕成,而牛辅德这一次与宋龄成的私下见面,也是受了赵俊臣的指示,一方面是为了打探宋焕成的近况,另一方面则是为了暗中给予宋焕成一些照拂与补偿。 于是,沉默了片刻之后,牛辅德并没有做出评价,只是从怀中掏出一个银袋子丢给宋龄成,说道:“这是一百五十两银子,其中有一百两银子是你的任务奖励,另外还有五十两银子是用来让你补贴家用的,但千万不要和你兄长说是赵阁老给的……外面有辆马车,里面装载着一批米面肉菜与生活物资,还有几包滋补身体的药物,你也全带回去…… 还有,这段时间不要出去吃喝嫖赌了,待你兄长好一些……若是不出意外的话,你兄长的好日子,很快就要来了!” 听到牛辅德这一番意味深长的话,宋龄成不由是心中一愣。 他原本以为,赵俊臣这次安排他算计兄长宋焕成,乃是出于报复心理。 毕竟,赵俊臣半年前曾是亲自出面招揽宋焕成、却被宋焕成毫不留情的直接扫了颜面的事情,这种事情任谁都会记恨于心。 但如今看到赵俊臣设计饿晕了宋焕成之后,又是给银子又是送东西的表现,却又不像是为了报复。 再想到牛辅德最后那一句话,宋龄成突然是兴奋了起来,连忙问道:“难道说……赵阁老他不计前嫌,打算要提携我家兄长?那太好了!但,就是担心我哥他是一个死脑筋,依然会拒绝赵阁老的善意……但还请牛先生放心,这段时间我一定会竭力说服于他,赵阁老能够看重他,这是八辈子也修不来的福分,一旦是入了赵阁老的门下,锦绣前程就在眼前,绝不会让他再次拒绝了。” 牛辅德却是连连摇头,说道:“若是由你劝告你家兄长回心转意,只怕会适得其反!总而言之,你只需要待他好些就行,其余事情就不要管了,我家赵阁老自有安排,但可以肯定的是……宋焕成这次当众饿晕于礼部衙门,对他的未来而言是一件好事!” 说完,牛辅德就不再理会宋龄成,直接起身离开了,只留下宋龄成一个人坐在原位,表情既是兴奋又是疑惑。 * 却说,牛辅德见过了宋龄成之后,很快就返回了赵府、见到了赵俊臣,禀报了宋焕成的近况。 事实上,牛辅德见到赵俊臣的时候,赵俊臣已经穿上了朝服,正准备进宫觐见德庆皇帝。 得知宋焕成的身体状况已经逐渐恢复之后,赵俊臣稍稍松了一口气。 在赵俊臣的计划之中,宋焕成的饿晕之事只是一个导火线,但赵俊臣并不希望自己的计划会搞垮宋焕成的身体。 “宋焕成的身体并无大碍,这也让我良心稍安,否则的话,我就只好去拜托章德承与温采宁两位神医出面为他诊治了……那样的话,我的意图就太明显了!” 说了这么一句之后,赵俊臣就不再谈及宋焕成,而是向牛辅德再次吩咐道:“你回来得正好,我刚刚收到宫中的传旨,陛下他经过这些天的闭不见人之后,今天总算是有了表态,召集内阁众位辅臣与六部尚书前往御书房商事,应该就是为了太子与藩王们的官司,也不知道他这些天究竟考量了些什么,必须要探探风头……但趁着这次机会,下一步计划可以开始了,就由你亲自出面安排,一定要随时准备好!。” 听到赵俊臣的吩咐,牛辅德的眼神微微一闪,点头道:“学生明白,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随时都可以配合赵阁臣行动!” 赵俊臣笑道:“所以,就要看我的应变手段了。”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48章.各方的表演(一). …… …… 就在赵俊臣与牛辅德结束了谈话、匆匆赶往宫中觐见德庆皇帝的同时,七皇子朱和坚正在若有所思的读着一封密信。 读完了密信内容之后,朱和坚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冷笑。 另一边,太监贾伦的表现很是默契,看到朱和坚的表情变化之后,当即就点燃了一根烛火、捧到朱和坚的面前,朱和坚则是把手里的密信送到烛火之上,又把燃烧的密信随手丢到脚边,静静看着信纸逐渐烧成灰烬。 做完了这一切之后,朱和坚点头笑道:“宗室之中,也并不全都是酒囊饭袋,至少朱和增的这次表现就很不错!他一边是暗中收集各位藩王的罪证送给了三哥,蛊惑三哥同时弹劾众位藩王,另一边又是竭力鼓动福王、让他联合各地宗室共同对抗三哥……呵呵,不过是一个无权继承王位的王长子,却可以左右逢源、两边通吃,把这潭水给彻底搅乱了。” 贾伦思索片刻之后,缓缓评价道:“这个福王长子朱和增……我总觉得他某些方面与七皇子你很相似。” 朱和坚坦然点头道:“他与我的境遇很相近,他是无权继承福王之位,我则是无权继承江山大统,他的心机手段皆是不俗,这些年为福王府做了许多事情,却只能为福王世子做嫁衣,我也一样,当初若不是我暗中配合母妃做了那么多事情,这储君之位也轮不到三哥去坐,但我做了那么多事情,最终也只是为三哥做了嫁衣!与此同时,我们二人也都是饱受轻视,无论我们做了多少事情,福王只会看重嫡世子,母妃也只会偏爱三哥,再加上我与他都是心有不甘、野心勃勃……相似的地方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也正因为如此,他当初代表福王进京觐见父皇的时候,我见到他之后的第一眼,就看出了他与我是一路人,这些年来也一直是暗中联络、秘密合作!咱们的诸项秘密开销,大约有三成是来自于福王府,他私下里动用了这么多的银子,却一直都没有让福王察觉到任何迹象……而他这段时间的表现,更是出乎意料的出色,所有人都被他玩弄于鼓掌之间,当真是不可小觑、不可小觑……” 朱和坚对于朱和增的评价可谓是极高,满脸都是赞叹之意。 但贾伦一向最是了解朱和坚的秉性,却是马上就看出了隐藏在朱和坚这一番盛赞之下的森然杀意。 毫无疑问,朱和增太过于出色的表现,反而是引发了朱和坚的忌惮。 越是发现朱和增各方面都与自己有些相似,朱和坚的杀意就愈是无法压制。 毕竟,对于朱和增而言,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他已经同时获得了太子朱和堉与七皇子朱和坚的双重承诺,今后不论是朱和堉稳固了储君之位顺利继承大统,还是朱和坚成功扳倒了朱和堉进而取而代之,都会全力保荐他继承福王之位。 这样一来,朱和增也就拥有了更多的选择余地,不再是只能寄望于朱和坚,今后既可以选择出卖朱和坚、支持朱和堉;也可以选择出卖朱和堉、支持朱和坚。 这般情况下,任谁也不敢保证朱和增会选择站在哪一边——最重要的是,朱和增的手中也确实掌握着一些对于朱和坚很不利的证据,足以扭转目前的夺嫡局势。 正是因为朱和增与朱和坚二人太相似了,若是易地而处,朱和坚认为自己一定会滋生出更多的野心、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好处,也就愈发无法信任于朱和增了。 更何况,随着朝廷局势的不断变化,朱和坚已经不再像是从前一般依赖朱和增的资金援助,在朱和坚的心目之中,这位福王长子超额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同时也失去了所有的利用价值,自然是可以过河拆桥、兔死狗烹了。 想明白了朱和坚的心思之后,贾伦却是直奔主题,毫无遮掩的直接问道:“要不要除掉他?” 朱和坚也没有隐藏自己的想法,缓缓道:“朱和增乃是三哥手里最为关键的证人,若是朱和增这个时候突然暴毙,太子所收集的许多罪证都会失去根据,这潭水就会搅得更浑,三哥他到时候必然会认为朱和增的暴毙乃是藩王们所为,藩王们则会认为朱和增的突然死亡与太子脱不开关系,两边的矛盾就会更深……而且,朱和增死掉之后,咱们也可以减少一个变数……所以,无论如何,朱和增都不能留。” 贾伦点了点头,道:“这两年以来,咱们也秘密收买了朱和增身边的几个人,其中有一个人还算是朱和增的心腹,想要除掉他并不困难……要不要使用金刚石粉末?” 金刚石粉末这种杀人于无形的毒物,还会让人临死之前饱受病痛折磨,早已经变成了七皇子朱和坚与贾伦这主仆二人最喜欢的害人手段。 这半年以来,朝野间陆续有各式各样的人物死于胃疾出血,全都是朱和坚与贾伦的手笔——毕竟,随着七皇子朱和坚逐步走向幕前,曾经的许多事情都必须要洗白,绝不能留下任何破绽,“杀人灭口”无疑是这种情况下最有效的手段。 另一边,朱和坚稍稍沉吟了片刻,却是摇头道:“这次就不要用金刚石粉末,这种东西虽然好用,但使用次数多了也会让人察觉到迹象,而且它见效太慢了,我不想留着朱和增太长时间……还是想办法让他死于意外就好。” 贾伦的脑子里有太多的害人手段,这个时候也完全不觉得为难,立刻答道:“我会立刻安排下去,半个月内就会见到结果。” 朱和坚满意点头,然后又问道:“对了,这段时间可有收到父皇那边的消息?自从太子弹劾众位藩王的奏疏送到京城之后,父皇他不仅是停了朝会,也完全不愿意见任何人,即使是我这几天想要觐见都被他给拒绝了……也不知道父皇这些天究竟在考虑些什么,总觉得是一个变数!” 说到这里,朱和坚不由是眉头皱起。 贾伦摇头道:“不清楚,咱们这段时间并没有收到太详细的情报!这些天以来,陛下他就连后宫妃嫔也不见,一直是留在御书房过夜……自从李如安进入御书房办差之后,咱们想要从御书房那边收集消息就不大容易了,这个人很有些城府、心机也很敏锐,御书房里所有人都被他盯得很紧,无论是收集情报还是传递消息都变得非常困难……他如今还只是暂管御书房,再等到他正式成为御书房的管事太监之后,咱们想要从御书房收集消息就更困难了。” 朱和坚若有所思,道:“这样看,这个人倒也算是一个人才,必须要尽快确认他的态度与立场,你向内廷传个讯,我这几天会寻机会与李如安见上一面,若是不能收为己用,这种人还是立刻除掉比较好。” 朱和坚的危险之处就在于这里,他的心思手段过于狠毒与果决了——某人有可能会威胁到自己,那就暗中除掉;某人无法收为己用,那就直接杀掉;某人可能会暴露自己的秘密,那还是秘密灭口——总之,任何有可能挡路的人,他都会毫不犹豫的使用最为激烈的手段。 在朱和坚的眼中,这是最有效、最直接的手段。 但贾伦却是很适应朱和坚的做事风格,依然是面无表情的点头答应。 说完了李如安的事情,朱和坚再次陷入了沉思。 在朱和坚的眼中,李如安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李如安的事情也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稍稍投入一些关注也就可以了。 现在的重点,还是德庆皇帝的态度,这才是至关重要的事情! 在朱和坚的预想之中,太子朱和堉同时弹劾众位藩王的事情发生之后,德庆皇帝的态度必然是各打五十大板,一边是借着太子朱和堉所寻到的罪证,严惩众位藩王,另一边也会趁着众位藩王反击太子朱和堉的机会,正式的废黜太子、变换储君,而朱和坚也就可以取而代之、成为真正的储君太子了。 然而,德庆皇帝这些天的表现,却是太过于奇怪,就好似是陷入了莫大的纠结与矛盾之中,迟迟没有表明态度,也就让这件事情增添了一些变数。 “父皇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又为何会有这般奇怪表现……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被我忽略掉了……” 朱和坚喃喃自语道。 * 圣心难测。 自从德庆皇帝收到了太子朱和堉的弹劾奏疏之后,已经有连续四天时间没有召开早朝了,也一直都没有召集众位朝廷重臣议事,还拒绝了所有人的觐见,就这样一直躲在御书房之中,任谁也无法推测他这段时间的想法与心思。 无法猜透心思的德庆皇帝,显然是最难对付的。 当赵俊臣赶到御书房外的时候,发现大部分内阁辅臣与六部尚书都已经到齐了,所有人都是表情严肃,相互聚在一起低声议论着。 见到赵俊臣现身之后,工部尚书陈东祥与户部尚书李成儒二人就匆匆走到了赵俊臣的身边。 这段时间以来,李成儒与赵俊臣的关系已是愈发紧密,对于赵俊臣的诸般指示也是不声不响的积极配合,但他表面上并非是赵俊臣的朋党,依然是太子朱和堉的拥簇,这个时候也是格外紧张。 所以,快步赶到了赵俊臣的面前之后,李成儒就抢先问道:“赵阁老,你说陛下他这次召见咱们,可是为了太子弹劾众位藩王的事情?陛下他……应该会站在太子这一边吧?毕竟,陛下他对于藩王们的不满由来已久,太子他这次固然是闹得大了一些,但毕竟也是为君分忧啊……” 陈东祥则是低声说道:“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为了太子与藩王们的这场官司!我收到一些消息,说是藩王们的奏疏今天已经抵送京城了,但除了陛下本人之外,目前还没有任何人看过这些奏疏的内容,陛下这次召见咱们,应该就是为了这件事情。” 听到陈东祥的说法,赵俊臣不由是有些意外,没想到陈东祥也在内廷之中收买了眼线,而且这个眼线的层级似乎还不低,可以接触到一定的内幕消息。 自从左兰山外放到山西担任巡抚之后,不论资历还是官位,陈东祥都已经成为“赵党”在京城之中的第二号人物,他不似左兰山一般韬光养晦、善于配合,他的野心更大、手段也更为积极主动,却也不知道这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 念头转动之余,赵俊臣向李成儒说道:“陈尚书所言没错,陛下这次召见我等,十有八九就是为了太子与藩王的事情!至于陛下他这次会不会支持太子,就很难说了…… 若是今天之前,我是倾向于陛下他会各打五十大板,一方面是拿着太子他寻到的罪证,废黜掉几位罪行最严重的藩王、趁机削弱宗室势力,另一方面也会利用太子他办事不利的理由、进一步打击太子的威望、甚至是直接更换储君……但陛下他这段时间的表现太过于奇怪了,我现在也不敢轻易做出定论…… 不过,藩王们的奏疏同一时间呈送到陛下面前,这就意味着宗室们已经暗中合作、想要联手向陛下施压,这种手段却是过犹不及了,无疑是冒犯了陛下的天威,以陛下他的性子,反而会激起心中傲气、绝不会轻易向宗室们妥协,也可能会选择力保太子……” 说到这里,赵俊臣不由是轻轻摇头,表示自己的这些看法都只是推测罢了,不敢保证成真。 德庆皇帝无疑是心高气傲的,总认为自己可以轻易掌控一切,这也让他很少会有真正认真的时候,像是周尚景、赵俊臣等人也经常是利用德庆皇帝的这种傲慢心态为自己争取好处,但如今的事情涉及到太子与宗室,德庆皇帝毫无疑问是完全认真了起来,他开始思索一些更为深层的事情,也不似从前一般容易被猜透心思了。 所以,赵俊臣的此时心情也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与凝重。 赵俊臣抬头看去,发现自己并不是孤例,如今不论是一向老谋深算的内阁首辅周尚景,还是“帝党”核心成员兵部尚书王寿,都像是自己一般神情凝重,显然他们也都无法猜透德庆皇帝的心思,也并没有准备好应对之策。 接下来,赵俊臣与陈东祥、李成儒二人又商议了几句,但还不等他们讨论出具体的结论,就见到阁老程远道匆匆赶到了御书房外。 程远道赶到这里之后,内阁众位辅臣与六部众位尚书也就全部到齐了。 很快的,一名青年太监轻轻推门走出了御书房,细声细语的说道:“咱家名叫李如安,从今往后就要留在御书房办差了!众位大人皆是经常出入御书房的朝廷重臣,咱家也必然会与众位大人时常照面,若是咱家今后若是有哪些地方不小心冒犯了各位,希望各位大人能够体谅一二…… 现在,就请众位大人随我进入御书房面圣吧……对了,容咱家多嘴一句,陛下他这些天的心情很不好,还望各位大人觐见的时候千万要小心一些。” 听到李如安的这一番话,众位大臣不由皆是深深打量了他一眼,只觉得这个年轻太监不简单。 尤其是那一句“若是咱家今后若是有哪些地方不小心冒犯了各位,希望各位大人能够体谅一二”,颇有些意味深长,似乎是在暗示众位大臣今后再也不能轻易从御书房内部打探消息了。 另一边,李如安却是没有理会众位大臣的反应,只是率先转身返回了御书房内,至始至终都没有多看赵俊臣一眼。 …… 因为两会的事情,前些天事情很多,今天开始恢复更新。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49章.各方的表演(二). …… …… 赵俊臣与众位大臣鱼贯进入御书房之后,习惯性的偷偷抬眼、想要观察德庆皇帝的面色神情。 然后,赵俊臣骇然发现,德庆皇帝的一双眼睛也正在紧紧盯着自己,面无表情、目光冷锐,还暗含着一丝探究与若有所思。 见到这一幕,赵俊臣顿时心中一惊,连忙是垂下眼帘、不敢再看。 出于心中直觉,赵俊臣认为,德庆皇帝这段时间的奇怪态度,恐怕还与自己有些关系。 德庆皇帝的锐利目光在赵俊臣身上停留了许久,直到众臣行礼问安之后,终于是转移了视线,缓缓说道:“众位爱卿就不必多礼了!朕今天召见你们,就是想要与你们讨论一下……太子他这次弹劾众位藩王乱政违法的事情!” 说到这里,德庆皇帝忍不住轻哼一声,从御案上捡起一本奏疏,递给了身边的大太监张德、示意张德把这本奏疏转交给众位大臣传阅。 众位阁老与六部尚书陆续看过了这份奏疏之后,一个个皆是表情凝重。 奏疏传到赵俊臣手里之后,赵俊臣展开一看,却发现这份奏疏正是太子朱和堉不久前呈交给德庆皇帝的那份弹劾奏疏。 就像是藩王们的那些自辩奏疏一样,这份奏疏同样是直接呈送到德庆皇帝的面前,并没有经过通政司的渠道,众位大臣并没有事先看过,只知道太子朱和堉在这份奏疏之中同时弹劾了十余位藩王,还罗列了大量的翔实罪证,但所有人都没有看过具体内容,他们所收到的大部分消息还是从洛阳方面传到京城的。 现如今,看过了这份奏疏的具体内容之后,众位重臣终于是明白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所有人都知道,太子朱和堉这一次又闹出了很大动静,但依然是低估了他的决心与动作。 简而言之,太子这一次的做法,实在是太过火了! 在这份奏疏之中,朱和堉不仅是弹劾了众位藩王暗中勾结朝廷官员、私自篡改朝廷账册、强行吞并百姓田宅等等“轻罪”,甚至还弹劾了藩王们欺君罔上意图干涉朝政、暗中勾结大明境外势力走私牟利、逾规越矩大不敬等等“重罪”! 但后面的那些罪行,按理说是绝不能搬到台面上的! 这些罪行太重了,必然会引发朝野各方动荡、损害皇室声望,甚至还会影响到德庆皇帝的史书评价。 首先,涉案人员的牵连范围太广了,德庆皇帝原本只想要针对部分藩王,但太子朱和堉的这份奏疏的弹劾范围却是直接覆盖了近半数宗室,还牵扯出了大量的朝廷官员!这样一来,德庆皇帝与朝廷中枢想要妥善处理此事,所面临的阻力也会大幅增加! 其次,明朝一直都把藩王们视为“国本”之一,若是藩王们的罪行太过于严重,朝野官民们就会质疑——他们为何要供养这样一群蠹虫压迫自己?若是大明皇室之中尽是这样的蠹虫,又有何资格让天下供养? 最后,在德庆皇帝的统治之下,藩王们竟是这般的肆无忌惮、为所欲为,那是不是意味着德庆皇帝也有御下不严、威望缺失、纵容无视的责任?史书工笔又会如何评价这件事情? 德庆皇帝当初发现了“八王船行”的诸般罪行之后,虽然是龙颜大怒、暴跳如雷,但依然是强行压下了心中怒火,硬是没有追究那些涉案藩王的罪责,隐忍了好长一段时间之后,一直等到藩王们勾结户部官员篡改朝廷图册的事情曝光之后,才终于是伺机出手、调查藩王们的罪行,就是因为这般缘故! 简而言之,德庆皇帝与朝廷中枢确实是想要严惩部分藩王、趁机减轻宗室带给朝廷的负担,但藩王们明面上的罪行绝不能太过于严重,否则就会得不偿失、因小失大! 这些事情,在太子朱和堉离京查案之前,不论是德庆皇帝还是赵俊臣,都已经明明白白的先后提点过他了,却没想到朱和堉依然是选择把所有事情都公然揭开了! 也怪不得德庆皇帝这段时间突然中止了朝会、也不愿见人,想来也是措手不及,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 看完了这份奏疏之后,赵俊臣的表情就像是在场所有人一般严肃凝重,但更多的则是心中疑惑。 按理说,太子朱和堉这段时间以来已经成熟了不少,至少已经可以分辨清楚一件事情的轻重缓急了,就算是被人鼓动利用了,也绝不应该犯出这样明显的错误!他难道就不清楚这般做法只会让德庆皇帝深感为难、愈发厌恶于他?他若不是明知道这般情况,为何还要一头撞上南墙? 赵俊臣发现自己完全无法理解朱和堉的想法,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出现。 隐约之间,赵俊臣认为,太子朱和堉只怕是瞒着自己另有计划。 * 就在赵俊臣暗暗思索之际,御书房内众位大臣已经陆续看完了太子朱和堉的这份弹劾奏疏。 然后,太子的这份弹劾奏疏也送回到德庆皇帝的手边。 一时间,所有人都是沉默不语,不敢随意说话。 德庆皇帝原本也没指望他们会积极表态,等到所有人皆是看完了这份奏疏之后,就率先缓声说道:“这么多年以来,朕……一直都在耐心等待太子的成长!朕原本认为,太子的性格固然是莽撞了一些,但他的根性是极好的,经过几次摔打与挫折之后,总会有所成长,逐渐的理解人心与世情,也会明白事情的轻重缓急……可是这一次,太子让朕深为失望,只觉得他这些年来竟是一点成长也无,依然是不知变通、不明世事,这般的固执愚笨!就像是一块顽石!” 说话之际,任谁都能听出德庆皇帝一直强行按耐着心中怒火。 但说到这里,德庆皇帝语气之中的怒火也是越来越盛,终于是再也按耐不住,突然抬手把太子朱和堉的弹劾奏疏狠狠丢到地上,怒声咆哮道:“你们看看他写的这份奏疏!竟然说是藩王们串联朝臣、勾结匪患、干涉朝政、逾规不敬……这些罪名就算是真的,但它们能明着说出来吗?难道就没有别的罪名给藩王们定罪了?他把这些罪行搬到台面上,究竟是想要弹劾那些藩王?还是想要给朕难堪?这份奏疏若是传了出去,朕要如何给他收拾烂摊子?史书工笔与朝野官民又要如何看朕?这些事情,他脑子里就不想吗?” 随着德庆皇帝的怒声咆哮,众位大臣愈发是脑袋低垂、沉默不语。 但德庆皇帝的发泄依然没有结束,又从御案上搬起厚厚一摞奏疏,直接丢到众位大臣面前,再次说道:“还有这些……全都是藩王们今天送到朕这里的自辩奏疏!哈!真是巧啊,藩王们平日里镇守各地、天南地北,却几乎是同一时间把奏疏送到了朕的面前,内容也是近乎完全相同,拒不承认太子弹劾他们的罪名,反倒是认为太子刻意打压宗室,想要让朕严惩太子以安抚宗室之心……这是生怕朕看不出来他们已经暗中联合、想要携手向朕施压吗? 太子的这次弹劾固然是拎不清轻重,但也确实是寻到了一些确凿罪证,他们这个时候不仅是没有俯首认罪、求朕从宽,反倒是想要联手施压、逼朕退让!这简直就是谋逆!是谁给了他们胆子与自信?他们就真以为朕不敢重法责众吗?” 众位大臣皆是熟悉德庆皇帝的性子,很明白德庆皇帝这个时候需要发泄心中怒火,在德庆皇帝的心中怒火发泄干净之前,谁要是冒头表态的话,说不定就会引来德庆皇帝的迁怒。 所以,众位大臣只是静静听着德庆皇帝的怒声训斥,尽量的展现自己的敬畏之心,没有任何人主动开口说话。 然而,德庆皇帝见到众位大臣的表现之后,反倒是怒火愈炽,又伸手指着自己眼前的众位阁老与尚书,开始了自己的迁怒:“太子的毫无长进、愚固不变,让朕深感失望!藩王们的贪心妄为、肆无忌惮,亦是让朕深为震怒!但你们……你们难道就是无辜的?别在朕面前摆出一副与己无关的嘴脸! 以你们在庙堂里的人脉与势力,难道就一直不知道藩王们的这些罪行?你们都知道!从一开始就知道!但你们何曾想过站出来阻止、为朕分忧!你们心里面只是记挂着自己的那点好处,生怕会给自己带来麻烦,也就任由那些藩王们为所欲为!甚至还有人与藩王们直接勾结在一起为己牟利! 这些事情,别以为朕不知道!到了现在,太子他把事情都揭了出来,屎桶打翻了,你们又想要缩到幕后看热闹了?朕告诉你们,绝无可能!这个烂摊子,你们若是不能为朕收拾干净,朕也不会顾念旧情,若是让朕亲自下场收拾这个烂摊子,朕会连你们一同收拾了!” 听到德庆皇帝的这一番话,众位大臣又是心中一惊。 他们突然发现,德庆皇帝此时的震怒表现……似乎只是半真半假? 至少,德庆皇帝并没有因为心中震怒冲昏头脑,也没有丢下自己所擅长的帝王心术,他的这一番话看似是毫无意义的迁怒,但实际上则是把自己的压力转移到众位重臣身上! 按理说,太子与藩王们的这场官司,固然是性质严重,但说根到底只是朱家的家务事,而且还极为敏感,即是牵扯到了储君继位,也涉及到了宗室祖法,御书房内的众位大臣皆是不方便参与太多,最多也就是遵照德庆皇帝的旨意办事罢了。 但德庆皇帝这一番话的暗示却是很明显——趁着事情还没有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让众位大臣主动与自己共同出力摆平这件事情,否则的话,德庆皇帝就会独自出手、深究藩王们的所有罪行,到了那个时候,必然是要牵连越来越广,庙堂里的各位权臣与各大派系都会受到波及。 德庆皇帝的这一番怒声发泄,并不仅仅是为了逼迫众位权臣主动进场,其实也透漏了许多信息。 譬如说,德庆皇帝评价太子朱和堉的时候,态度就很是矛盾,一方面是认为朱和堉这些年来毫无长进、让自己深为失望,暗示自己对于朱和堉的耐心已经消磨殆尽,换储废立之事似乎已是势在必行了,但同时又表示自己曾经对朱和堉寄望很高,又刻意强调朱和堉的本性极好——若是德庆皇帝对于太子朱和堉当真是已经厌恶至极,按理说是不可能出现这些表述的。 又譬如说,德庆皇帝评价藩王们的时候,却是用词极重,甚至就连“谋逆”、“重法责众”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考虑到这些因素,德庆皇帝的态度似乎也就很明显了。 针对太子朱和堉与藩王们的这些官司,德庆皇帝显然是站在太子朱和堉这一边! 与此同时,德庆皇帝又想要利用这件事情废黜朱和堉的储君之位,把风头正劲的七皇子朱和坚正式扶上太子之位,但德庆皇帝对于朱和堉依然是还保留着曾经的父子情谊,并不希望朱和堉的下场太过悲惨! 德庆皇帝的这些暗示并不复杂,御书房内的众位大臣皆是老谋深算的人精,自然是听得明白! 听明白了德庆皇帝的言下之意以后,众臣心中暗惊之余,不由是相互对视了一眼。 终于,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之下,周尚景缓步站出来表态了。 这个时候,若是要寻一个人代表众位臣子表态,周尚景自然是当仁不让的人选。 然而,出于意料的情况再次发生了。 德庆皇帝这次召见众位重臣,按理说就是为了相互商议、达成共识,齐心协力的摆平这件事情,但德庆皇帝见到周尚景出列意欲发言之后,竟是完全不给周尚景说话的机会,直接摆手打断道:“朕的态度,已经向你们说明白了!到了后天,朕将会重开朝会,这件事情到时候也会与百官公开商议,你们回去之后,也都要认真考虑一下自己到时候应该怎么做!现在,朕也不想听你们再说那些有的没的,都退安吧!” 说完,德庆皇帝很是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似乎是不想再看众人,依然是余怒未消。 见到德庆皇帝的这般表现,众位大臣不由是面面相觑。 今天的御书房之内,似乎至始至终都是德庆皇帝的独角戏,众位权臣刚开始是不愿意主动表态,随后则是想要表态也没有机会,竟是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的机会! 难道,德庆皇帝这次召见他们,就只是为了发泄怒火、训斥所有人一顿? 德庆皇帝的这一通训斥,固然是暗示了自己的态度,但又为何没有更进一步与众位权臣达成共识?只是让众位权臣自行领悟、各自发挥?就这样不清不楚、不明不白,若是众位臣子的领悟各有不同、朝会重开之后也是表态各异,岂不是就要引发更多的混乱? 对于德庆皇帝的这般奇怪态度,众位大臣愈发是心中疑惑,只觉得德庆皇帝今天的种种表现似乎是另有深意,乃是为了今后的某个计划进行铺垫,并不似表面上一般只是纯粹发泄怒火! 一时间,所有人都是摸不着头脑,但他们见到德庆皇帝这个时候依然是冷着脸,却也不敢质疑,只好是乖乖告退离开。 赵俊臣这个时候也同样是猜不透德庆皇帝的真实想法,只觉得这种情况下的德庆皇帝简直是前所未有的难应付,一边是跟着众位大臣离开御书房,一边是心中翻涌着各种念头、不断推测德庆皇帝的真正想法。 然而,就在赵俊臣快要走到御书房门口的时候,德庆皇帝突然间再次开口,毫无语气波动的说道:“赵俊臣,你暂且留下,朕还有事要问你!” 顿时,赵俊臣心中又是一惊,却又有些暗暗松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众位阁老与尚书的目光也纷纷转向赵俊臣,所有人都是目光复杂,周尚景的眼神尤其是意味深长。 德庆皇帝这个时候留下赵俊臣谈话,就必然会透漏更多的信息,这里面固然是蕴含着许多风险,但这般情况也要强于完全无法猜透德庆皇帝的心思。 很快的,众位内阁辅臣与六部尚书已是纷纷离开了御书房,然后就见到德庆皇帝抬手一挥,御书房内的几位太监也是纷纷离开。 一时间,御书房内只剩下了德庆皇帝与赵俊臣二人。 很显然,德庆皇帝接下来与赵俊臣的这场谈话,不仅是极为紧要,也是极为机密,不想透漏出任何消息。 就像是赵俊臣刚刚进入御书房的时候一般,德庆皇帝的目光在赵俊臣的身上停留了许久,眼神之中饱含着探究之意。 赵俊臣则是垂首不语,等待着德庆皇帝主动开口。 良久之后,德庆皇帝终于是缓缓开口,问道:“记得太子他这次离京调查各地藩王之前,曾是前往你的府里、与你密谈了一整天时间!朕想要知道,太子那一天与你都谈了些什么?” 赵俊臣犹豫了一下,答道:“启禀陛下,太子曾经对臣多有误解、与臣的关系一向不睦,他那一天主动拜访于臣,臣当时也是深感惊讶!太子他见到臣之后,就主动与臣化解了曾经的矛盾与误解,臣自然是受宠若惊、不敢不回应…… 随后,太子他又说自己成为储君之后这些年来可谓是处处碰壁、成绩寥寥,希望臣今后可以配合他做出一些建树,臣自然也是连忙答应!再然后,太子他又说自己这次负责调查各地藩王,有些心中没底,向臣讨教想法,臣也是给了一些建议…… 但还望陛下明鉴,臣当时是向太子殿下的建议,是说这件事情一定要按部就班、循规蹈矩,只是针对一部分罪行最为严重的藩王即可,绝不可闹得太大,否则就很难收场,绝没有建议过太子他搞出太大动静!当时太子殿下也是答应得好好的,谁曾想他如今依然是大动干戈,竟是同时弹劾了十余位藩王,所列罪行又是这般严重,臣收到消息之后也是大吃一惊,完全不明白太子殿下的想法!” 赵俊臣的这一番话,固然是没有任何作假,但也隐瞒了一部分真相。 至少,赵俊臣就没有说出自己为朱和堉所制定的那个以退为进、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夺嫡计划。 德庆皇帝听到赵俊臣的解释之后,却没有任何相信之意。 只见他再次从御案上拿起一份奏疏,轻轻抛到赵俊臣的脚下,问道:“这么说,太子他这份密疏之中的表态,并不是你出的主意了?” 见到自己脚下的这份奏疏、听到德庆皇帝的这般表态,赵俊臣又是心中一惊。 很显然,太子朱和堉呈送给德庆皇帝的奏疏共有两份,除了一份弹劾众位藩王的奏疏之外,竟然还有一份密疏! 然而,所有人都被那一本弹劾密疏吸引了注意力,再加上御书房这段时间的保密工作做得极好,这份密疏也就无人得知了。 很显然,太子朱和堉与德庆皇帝二人这段时间以来的奇怪表现,皆是与这份密疏有着密切关系。 犹豫了一下,赵俊臣弯腰拾起了这份密疏、翻开细读。 然后,赵俊臣的表情不由是变幻不定。 太子朱和堉为何是明知事不可为依然是一头撞上南墙?德庆皇帝的态度又为何是这般的暧昧不清?他们二人的真正目标究竟为何? 就像是赵俊臣的推测一般,读完了这份密疏之后,他终于是明白了这件事情的各种奇怪之处。 “太子他果然是成长了……没想到他竟然拥有这般魄力与勇气!……他这次的表现看似是鲁莽无谋、毫无长进,但实际上则是另有计划……包括我、包括德庆皇帝,所有人都小觑了他的变化,也就被他算计了一次!……这般成长速度,当真是超乎预料了!” 读完了这份密疏之后,这就是赵俊臣心中的唯一想法。 …… ps:事情没完没了,有种撂挑子的冲动!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50章.各方的表演(完). …… …… “……儿臣愚钝无能,不明世事、不谙人心,任太子至今已有八载,却毫无建树、屡次犯错,扪心自问也仅有持身端正、忠心守孝值得一提,余下皆是不足为道,深辜父皇之器重,每当思及于此,总是傀作难安……” “……时至今日,儿臣虽有明悟,奈何已是朝中树敌无数、自身威望尽失,为时已晚、悔之莫及!儿臣左思右想,自认德不配位,经由再三考量,不敢让父皇两难、亦不敢扰乱社稷,应是主动退位……” “……然,历朝之储君废立,必是有正当理由,或为失德、或为不孝,然儿臣向来谨守本分,从未有失德与不孝之举,若是强行退位,恐会引来朝野之非议,于父皇之天威也有损害,亦不可行,须是另寻缘由,方可有废立之事……” “……儿臣深知,父皇不满于宗室之糜烂久矣,故而才安排儿臣调查此事,但宗室之弊深积百年,诸藩亦是妄自尊大久矣,若只是敲山震虎、点到为止,恐是治标不治本,众藩只会蛰伏一时,今后必是固态复萌,父皇之心患、朝廷之弊政依是不变……” “……但若是惩治宗室太重,亦是多有不妥之处,不仅损伤国本、朝野动荡,亦会影响父皇之史书评价……轻重皆不可行,令人左右为难……” “……是故,儿臣已是下定决心,以自身为弃子,趁今日之机以重典惩治违法藩王之罪责,当是不计后果、矫枉过正,彻查藩王宗室之罪行、引天下宗室之仇怨!待到各地宗室牵连愈广,必将是人心惶惶、敬畏天威,亦将是铭记教训、再不敢似往日般肆无忌惮……” “……尔后,待到各地宗室怨气最重、恨不能将儿臣食肉寝皮之际,父皇也可趁机出手、拨乱反正,只需赦免部分宗室之罪行、恢复少数藩王之尊位,以怀柔之手段安抚人心,即可收获天下宗室之感恩戴德、亦可平息朝野之动荡……” “……事至终末,藩王与宗室之罪行皆得严惩,少数赦免者今后数十年内必是收敛行径、不敢再犯,朝廷供养之压力亦可缓解,所查抄之不义钱粮也可造福于民,此乃善政也,可谓其一;父皇寻机拨乱反正之后,不仅是稳定朝野、尽收人望,亦可提升史书工笔之评价,被誉仁恕之君、名垂千古,可谓其二;儿臣德不配位,早该退隐,彼时已是与全体宗室为敌,百官亦是受到波及,事后必然有人弹劾儿臣欺压宗室、擅生事端,父皇也可趁机废黜儿臣,另寻合适皇子继承储君重担,进一步平息宗室与百官怨气之余,亦可保证大明江山之传承与稳固,此乃其三……” “……彻查藩王罪责之事,于江山之稳固、于百姓之福祉、于父皇之天威,皆有大益,可谓一举三得,仅需牺牲儿臣一人而已,然儿臣早已不适合留任于储位,亦是顺水推舟,是故才有今日之举动…… “……儿臣担心父皇顾念于父子情谊,多有犹豫、错过时机,故而先行后奏……既是儿臣之最后任性,亦是儿臣之最大孝心,还望父皇能再一次宽恕儿臣,若是办成此事,总算是能为父皇有所分忧,也算是为社稷有所建树,心中再无怨悔……” * 读完了朱和堉的密疏内容,赵俊臣的心情既是凝重、也是赞叹。 朱和堉这一次所施展的手段,虽然不能说是扭转乾坤,但也堪称是漂亮至极了! 现如今,随着德庆皇帝已经开始默许七皇子朱和坚公开招纳朋党、涉足前朝政务,再加上老朱家一脉相承的固执性子,朱和堉被废黜的事情已是再无可能改变,可谓是板上钉钉。 但因为这份密疏,这件事情的性质却是悄然间发生了改变! 原本,朱和堉失去储君之位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他的能力不足、树敌太多、屡屡闯祸,如今更是众叛亲离、威望大损,已经不再是一个合格的储君人选,但如今随着朱和堉在这份密疏之中的主动请求废黜,情况就变成了朱和堉是为了朝廷大局的稳定、为了德庆皇帝的史书声誉,自愿牺牲了自己! 多么崇高的理由!多么感人的孝心! 同样是遭到废黜,这里面的差别可就大了。 若是前者,德庆皇帝今后就算是不满意新任的储君朱和坚、再次生出了换储心思,也绝不会重新考虑朱和堉的,但变成后者的话,今后一旦是朱和坚犯了错,德庆皇帝肯定就会回想起朱和堉的好处。 更何况,在这份密疏之中,朱和堉的字里行间里无不是透漏着自己的成长与孝心,也无不是暗示自己依然是储君太子的最佳人选,只是成熟稍晚了一些。 所以,也难怪德庆皇帝这段时间的态度会是这般奇怪了,就算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废黜朱和堉、扶持朱和坚上位,但只要是心中尚存一丝父子亲情,看过了这样一份奏疏之后,也必然是要忍不住心生犹豫吧?说不定还会生出一种愧疚情绪,只觉得是自己欠了一些耐心、亏待了朱和堉。 或许,朱和堉的这般“以退为进”的做法,是受到了赵俊臣当初的启发。 朱和堉离京之前,赵俊臣针对未来的夺嫡局势,曾为他量身制定了一个计划,这个计划本质上也是“以退为进”的手段,就是让朱和堉在提升自身庙堂声望的前提下、不留任何话柄的主动离开储君之位,然后静静等待朱和坚登上储位之后犯下错误,再是伺机东山再起。 而朱和堉的今日表现,依然还在赵俊臣的当初计划框架之内,只不过赵俊臣的“以退为进”是针对庙堂百官,而朱和堉的“以退为进”却是针对德庆皇帝,两者结合之后无疑是效果更佳,却也让他为自己争取了一份先机! 按照赵俊臣最初的那份计划,朱和堉今后若是想要东山再起,就只能是寄望于赵俊臣的全力协助——不仅是要寄望于赵俊臣到时候会全力逼迫朱和坚犯下大错,还要寄望于赵俊臣到时候会明确带头支持他重登储位——但有了这份奏疏之后,今后一旦是德庆皇帝不再满意于朱和坚的表现,也不必需要赵俊臣的全力支持,德庆皇帝就会主动想到朱和堉。 朱和堉的这般做法,除了没有与赵俊臣事先商议之外,赵俊臣也挑不出多少毛病,但他却是挽回了与赵俊臣合作之际的部分劣势,也重新掌控了自己的部分命运。 想到这里,赵俊臣心中对于朱和堉的看法,也再一次发生了悄然转变。 说根到底,赵俊臣如今愿意支持朱和堉,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因为朱和堉在目前阶段必须要依赖自己、会受到自己的控制与影响,而赵俊臣也可以趁机引导庙堂局势走向……但若是朱和堉不再受到自己的影响与控制呢?这般情况下,自己究竟还有没有继续支持他的必要? 想到这里,赵俊臣不由是陷入了深思。 但下一刻,赵俊臣已经压下了心中的诸般念头,不再多想。 这种事情的利弊与发展,并不是短时间内就可以理清的,目前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应付德庆皇帝。 看完了朱和堉的密疏之后,赵俊臣大致已经猜到了德庆皇帝的目前想法。 很显然,德庆皇帝并不打算错过这次机会,想要依照太子朱和堉的计划行事。 毕竟,根据太子朱和堉的计划,对于德庆皇帝最为有利,但与此同时,德庆皇帝见到朱和堉的孝心与成长之后,也不免有些心软,并不希望朱和堉遭遇废黜之后的下场过于不堪,在宗人府的囚禁与监管之中惨淡一生,所以就有些左右为难。 也正是因为这般左右为难的心态,德庆皇帝收到朱和堉的奏疏之后一直是迟迟没有任何表态,就是想要寻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可以一定程度上保护被废黜之后的朱和堉。 现如今,德庆皇帝显然是寻到了办法,所以才有了今天的种种怪异表现。 此前,德庆皇帝召见众位朝廷重臣之际,只是让众位重臣观阅了朱和堉与众位藩王相互间的弹劾奏疏,却没有明确表达自己的态度,就是为了避免众臣达成统一态度,让他今后处理朱和堉的事情留下一些余地。 * 诸般思索之际,赵俊臣的沉默时间不由是稍长了一些。 见到赵俊臣一直是若有所思、沉默不语,德庆皇帝顿时是面色一沉,冷哼道:“太子的这份密疏,究竟是不是缘于你的授意?朕问你话呢,你为何沉默不答?难道是心虚了?” 听到德庆皇帝的追问,赵俊臣终于是回过神来,连忙解释道:“还望陛下明鉴!这份密疏里的内容与臣绝没有任何干系!臣事前完全不知道太子殿下会有这般表态!陛下,您也明白,太子他与臣的关系固然是有所缓和,但这般重要的事情,太子殿下他是绝不会一味听信臣的意见的……太子对臣的信任、以及臣对太子殿下的影响,都远远没到达到这个份上!随着肖太师与赵山才的先后病逝,太子殿下他做出这般重要的决定,只会是他自己的决心已下,绝不会是受到任何人的影响!” 赵俊臣的这番表态,倒是极为少见的没有任何虚假,可谓是一字不假。 德庆皇帝的深沉目光紧紧盯着赵俊臣的表情变化良久,似乎是相信了赵俊臣的解释,又似乎是全然不信,却也不再深究,只是再次问道:“那么……对于太子这份密疏之中的说法,你可有何看法?” 赵俊臣再次垂头,快声答道:“太子的这份密疏,不仅是关系到了朝廷的宗室之政,更还涉及到了储君废立之大事,臣……臣不敢有任何任何看法,一切皆由陛下乾坤独断,臣只需按照陛下旨意做事就是。” 这一次,德庆皇帝轻轻点头表示满意,面无表情的说道:“你能有这般觉悟,自然是最好不过!朕这次把你单独留在御书房谈话,也正是有事情要吩咐于你!” 然后,德庆皇帝用一种不容拒绝的语气,道:“太子他这次自请废黜的事情,朕不打算拒绝,但这件事情若是想成,到时候就必须要有一位有足够份量的朝廷重臣带头站出来弹劾太子他迫害宗室、引领庙堂的舆论走向,这件事情……朕打算交由你来负责!” 虽然是心中已经提前有了猜测,但听到德庆皇帝的旨意之后,赵俊臣依然是不由得表情一苦。 这个德庆皇帝,还真是不给人留下任何机会。 显然,德庆皇帝固然是感动于朱和堉的孝心,但他天性多疑,依然是忍不住怀疑朱和堉的这般表态乃是出于赵俊臣的主意,是一出演给他看的苦情戏,所以他就逼迫赵俊臣主动站出来领头弹劾朱和堉,这无疑是逼迫赵俊臣斩断了他与朱和堉之间逐渐修复的关系,也中断了赵俊臣今后利用朱和堉参与夺嫡之争的手段。 与此同时,赵俊臣与朱和堉化敌为友的事情已经逐渐广为人知,赵俊臣这个时候站出来带头弹劾朱和堉迫害宗室之事,在世人的眼中无疑是一种背叛盟友、反复无常的表现,这也可以打压赵俊臣这段时间以来已经逐渐扭转的朝野声誉。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原因,也是因为赵俊臣是这件事情的唯一人选!就像是德庆皇帝所说,弹劾太子压迫宗室的事情可谓是关系重大,领头表态之人必须要是一个庙堂之中举足轻重的重臣才行,而如今的庙堂局势之下,拥这般资格的重臣唯有三人,分别是周尚景、梁辅臣、以及赵俊臣,但以周尚景的老谋深算与威望资历,肯定是不愿意滩这潭浑水,德庆皇帝也不能逼迫于他,梁辅臣则是德庆皇帝最为信任的近臣,德庆皇帝则是不愿意让他沾惹这些麻烦,所以德庆皇帝的选择也就只剩下赵俊臣了。 说根到底,还是因为赵俊臣的权势威望依然不足,尚还没有拒绝德庆皇帝的资格,哪怕是明知道眼前是一个大坑,但若是德庆皇帝逼迫他跳下去的话,他也只能捏着鼻子跳下去! 想到这里,赵俊臣的表情却是愈发恭顺了,缓缓道:“既然是陛下的旨意,臣自然是责无旁贷!等到朝会重开之后,臣一定会主动站出来、率先弹劾太子他在处理宗室之事方面的错处!” 德庆皇帝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这里面的尺寸,你要仔细考虑一下,太子他这次处理宗室的事情,固然是有些矫枉过正了,但他的初心是好的,他的孝心朕也看得见,绝不能让他到时候太过于难堪。” 赵俊臣再次说道:“臣明白分寸,陛下放心就是!” 见到赵俊臣还算识趣,德庆皇帝再次满意点头,又稍稍抚慰了赵俊臣几句,然后就表示赵俊臣可以离开御书房了。 然而,听到德庆皇帝的表示之后,赵俊臣却依然是站在原地不动,道:“陛下,臣这里还有事情要禀报。” 德庆皇帝眉头微微一皱,似乎有些无奈,但他沉默片刻后,还是说道:“哦?你还有何事?说吧。” 德庆皇帝与赵俊臣都明白,妥协是政治的重要组成部分!赵俊臣的权势资历固然是及不上周尚景,所以他并没有直接拒绝德庆皇帝旨意的资格,但赵俊臣依然是庙堂里仅次于周尚景的权臣,在朝堂之中也有不可或缺之处,所以他虽然是不能拒绝德庆皇帝的要求,但他已经有资格与德庆皇帝讨价还价、趁机为自己争取一部分好处了。 如今,赵俊臣表示还有事情要说,显然就是为了这般目的。 …… 虫子的性格不似赵俊臣一般有城府善隐忍,因为某些不能描述的原因,最终还是忍无可忍与上面撕破了面皮,现在已经被调换了工作岗位……有种前途未卜的感觉,但不后悔。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51章.相同的招数. …… …… 在德庆皇帝的注视下,赵俊臣肃容道:“陛下,请恕臣精力有限、身体不佳,如今只是参与内阁议政、监管户部财政,就已经占去了臣的绝大部分心力,除此之外更还要为陛下督建新的园林行宫,实在是无力顾及更多事情了。”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德庆皇帝首先是不由的心中一愣。 赵俊臣不仅是没有趁机索要更多的好处与权力,反而是主动请求限权?这算是什么条件? 但转念一想,德庆皇帝很快就“猜到”了赵俊臣的“真实想法”。 自从赵俊臣拿着几颗印字苹果作为“祥瑞”进献给德庆皇帝之后,德庆皇帝就冒出了出海寻仙的强烈想法——就像是此前许多事情一样,德庆皇帝依然是把这件事情交给了赵俊臣负责。 对于德庆皇帝的这道旨意,赵俊臣当初依然是答应了下来,但表面上的态度却是不情不愿,就好似吃了一个大亏似得。 毕竟,按照明朝时期的普遍看法,造舰出海是一件劳民伤财、损伤国力的恶政,赵俊臣一旦是负责了这件事情,不仅是户部就要与内帑分摊各项支出,今后一旦是引发了朝野争议,也会不可避免的背黑锅、担责任。 这个时候,赵俊臣的暗示也很明显——让他带头出面弹劾太子朱和堉可以,但出海寻仙的事情他就不愿意接手了。 想明白了赵俊臣的暗示之后,德庆皇帝不由是心中暗怒! 经过了寿辰那天的无限风光之后,德庆皇帝对于文治武功之类的帝王政绩就已经不太上心了,但对于出海寻仙、问道长生之类的事情却是愈发的内心炽热,若不是这几天发生了太子朱和堉与各地宗室的相互弹劾之事,德庆皇帝只怕是已经传旨工部建造巨舰了,谁曾想还不等德庆皇帝做出实际动作,赵俊臣就想要撂挑子不干,这自然是让德庆皇帝大为扫兴、心头生怒。 若是赵俊臣这个时候的讨价还价手段是伸手要钱要权,德庆皇帝说不定还会稍稍考虑一下,但对于这件事情,德庆皇帝却是绝无可能答应的。 于是,德庆皇帝原本还算温煦的表情,顿时就再次阴沉了下来,冷哼道:“赵俊臣,你这是在向朕讨价还价不成?别以为朕不知道你的小心思,你还是不甘心为朕负责出海寻仙的事情!告诉你,这件事也同样容不得你来拒绝! 别忘了,太子他会与各地宗室闹出今天的乱子,最初的由头就是你手下的户部官员与藩王们暗中勾结、私自纂改土地图册!朕一直都没有追究你在这件事情上的责任,就已经是格外开恩了!如今让你带头出面弹劾太子平息乱象,也是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你不仅是没有感念皇恩,反倒是认为自己受了委屈、拿这件事情要挟与朕讨价还价?……你的胆子,还真是越来越大了!难道你真以为朕不敢治你的罪不成?” 见到德庆皇帝的反应激烈,赵俊臣不仅没有惶恐,眼中反倒是闪过了一丝笑意。 当然,赵俊臣表面上依然是表现出了足够的恭顺与敬畏。 造舰出海之事的利益与意义究竟有多大,赵俊臣自然是心知肚明,也早就已经眼红了许久,自然是不会把这件事情让给别人负责。 说根到底,赵俊臣这个时候的表态,依然是一种“以退为进”的手段。 在这个世界上,当你拥有不可或缺之处的时候,“以退为进”往往会是一个很好用的招数。 见到德庆皇帝的愤怒表现之后,赵俊臣就明白自己的手段奏效了,德庆皇帝在这件事情上同样是离不开自己。 朱和堉对于朝廷与德庆皇帝而言,显然不是不可或缺的,所以他使用“以退为进”的手段之后,效果只是保全自身声望、顺便让德庆皇帝稍稍心软而已,但赵俊臣则是截然不同,足以让德庆皇帝临时乱了阵脚。 所以,别看德庆皇帝如今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最终必然会做出让步。 果然,德庆皇帝怒声训斥了赵俊臣几句之后,见到赵俊臣只是垂头不语,既没有当面反驳自己、也没有马上服软示弱,就这样静默许久,他的心中怒意愈盛,但语气却是稍稍软化了一些,又说道:“对于出海寻仙之事,朕的寄望甚高,把这件事情交由你负责,乃是朕最为信任于你的缘故,你又岂能忍心辜负朕的期望?当然,朕也知道,你近段时间的身体情况不算好,身上的朝务也很繁重,但这件事情并不需要你事无巨细的负责,你只需要留在京城主持大局即可,这又能为你增加多少担子?” 见到德庆皇帝开始苦口婆心,赵俊臣则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终于是抬头道:“若是如此的话,臣这里还有几个请求,还望陛下您一定要准许。” 德庆皇帝问道:“是什么请求?” 赵俊臣一边思索一边说道:“首先,臣希望出海寻仙之事可以尽量的低调行事,绝不能闹得人尽皆知,否则必然会引来朝野非议,若是那样的话,臣只怕是就要在朝野非议之中应顾不暇,也就没有精力做实事了……依臣的的意思,这件事情咱们只做不说就好。” 对于赵俊臣而言,他希望造舰出海的事情可以尽量低调进行,担心朝野非议只是一方面,主要还是不希望朝野各方势力见到甜头之后从自己这里分一杯羹。 德庆皇帝并没有猜到赵俊臣的小心思,却是直接点头道:“朝廷的禁海之政未变,这件事情自然是低调进行为好。” 赵俊臣接着说道:“其次,依照太子殿下的设想,各地藩王的势力这一次必然会是受到重创,他们用以敛财的‘八王船行’也肯定会被朝廷查封,据臣所知,这‘八王船行’一向是暗中经营着走私生意,拥有二十余艘可以远洋的大舰,也拥有数百名经验丰富的船手,臣希望陛下可以把‘八王船行’的船舰与水手尽数交给臣来处理。” 德庆皇帝依然是直接点头答应道:“这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有了这些船舰与水手,不仅是可以减少许多初期投入,出海寻仙的进度也可以加快许多,朕准了。” 赵俊臣又说道:“最后,就像是陛下所说,臣就算是负责出海寻仙之事,也只能留在京城中枢主持大局,不可能是事无巨细、处处皆管,最好是遣派一位可以信任、也有足够能力的官员,长期留于东南临海港口,负责出海寻仙的具体事宜……臣以为,大学士霍正源就是最为合适的人选!” 关于这件事情,赵俊臣早就与霍正源沟通过了,霍正源的能力与心智也足以担当这般重任,眼下正好有理由把霍正源安排过去,德庆皇帝也不会心生怀疑。 德庆皇帝沉吟片刻之后,问道:“霍正源的心思缜密,也与你关系紧密,倒是一个合适人选……但若是出海寻仙之事不宜宣扬的话,你认为要用何般理由把他安排过去比较合适?” 赵俊臣心中早有腹案,但还是表现出一副认真思索的模样,片刻后答道:“朝廷目前已经开始逐步从南京六部收权了,闽浙各地也渐渐出现一些乱象,就给霍正源安排一个镇抚钦差的名义,表面上是让他稳定地方,实际上则是让他负责造舰出海之事,到时候只需要随意寻个地方不稳的理由,就能让霍正源一直留在东南,每年回京述职一次就可以,也不会引人怀疑。” 德庆皇帝再次思索片刻后,点头道:“倒也算是周详,就按你的想法来办吧。” 见德庆皇帝再次答应了自己的提议,并没有推断到自己的真实计划,赵俊臣的表情依然平静,但他的心情却是忍不住有些激动。 这段时间以来,德庆皇帝一直都盯着赵俊臣在陕甘三边的势力扩张,也一直都在竭尽所能的打压赵俊臣在陕甘三边的影响力,却不知道赵俊臣在明朝东南疆域的布置更多! 目前的朝廷东南方向,南直隶巡抚是赵俊臣的盟友、前阁老黄有容,台湾郑家不出意外的话也很快就会与赵俊臣达成结盟,徽浙商人一向是以赵俊臣马首是瞻,广东总兵则是赵俊臣的军中心腹张成勋,又有“联合船行”暗中渗透长江与京杭运河沿岸的地方官府……可以说,赵俊臣在明朝东南疆域的势力早已是逐渐成型了,但这些势力一直都无法统合起来,相互间缺乏配合与照应,自然也就不成气候了。 但若是让霍正源拥有了朝廷钦差的身份、代表朝廷中枢长期巡视东南各地,不仅是可以负责造舰、出海、走私等等事宜,还可以把赵俊臣布置于东南疆域的各方势力逐渐统合起来,只需要几年时间,赵俊臣在东南各地的影响力就可以追上陕甘三边了! 平息了内心的激动情绪之后,赵俊臣表面上依旧是还有些不情不愿,说道:“既然如此,臣不敢辜负陛下圣望,定然是竭尽所能、尽快为陛下安排舰队出海寻仙,但这件事情终究是希望渺茫,臣不敢保证什么,若是数年之后一无所获,还望陛下勿要怪罪、另择贤能。” 见到赵俊臣终于是不再提出要求,德庆皇帝也暗暗松了一口气,点头道:“朕并不是不明事理的昏君,自然不会强求……不过,仙人既然是赐下了祥瑞仙果,只要是我等君臣心诚意真,持之以恒的搜寻仙道,定然会有所收获才是。” 听到德庆皇帝的这般说法,赵俊臣暗暗无奈摇头,明白德庆皇帝已经在寻仙长生的事情上钻牛角尖了,自己今后安排舰队出海之后,只怕是还要时不时的寻些海外珍奇之物糊弄德庆皇帝才行。 * 离开了御书房之后,赵俊臣思索了片刻,并没有前往文渊阁与众位阁老一同处理朝务,而是离开了紫禁城、打算直接返回赵府。 顺便,赵俊臣还派人去联系了大学士霍正源与户部尚书李成儒二人,邀请他们前往赵府密议,今天发生在御书房的事情与他们或多或少都有关系,必须与他们事先沟通一下。 尤其是户部尚书李成儒,他表面上依然是忠心于太子朱和堉,这段时间以来愿意配合赵俊臣行事也全是因为朱和堉的缘故,如今赵俊臣因为德庆皇帝的逼迫,很快就要在朝会上领头弹劾朱和堉欺压宗室的罪行,朱和堉也即将会因为赵俊臣的弹劾而被废黜…… 这种情况下,赵俊臣就必须要与李成儒摊牌了,让李成儒尽快做出选择——他今后究竟是要追随朱和堉一条道走到黑、还是名正言顺的彻底投靠赵俊臣。 在返回赵府的路上,赵俊臣一直在暗暗思索着自己见到李成儒之后应该采用怎样的谈话策略,毕竟李成儒如今乃是户部明面上的最高长官,赵俊臣想要继续控制户部的话无论如何也绕不开他,所以也不想因为自己接下来要弹劾朱和堉的事情而与李成儒彻底翻脸,若是能够趁机让李成儒彻底的改换门庭,自然是最好不过。 就这样,暗暗思索之间,时间流逝极快,等赵俊臣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的坐轿已经抵达赵府的正门之前了。 “少爷!我回来了!” 当赵俊臣步下坐轿之后,就听到了一道极为熟悉的声音。 惊讶之间,赵俊臣抬头一看,马上就见到许庆彦的模样。 许庆彦这次往返台湾与京城之间,只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却要比赵俊臣预想中少得多,再看许庆彦晒得黝黑的皮肤,就知道许庆彦一定是走了海路。 与此同时,只看许庆彦此时得意洋洋、急于邀功的表情,赵俊臣就知道许庆彦这次的台湾之行很有收获。 于是,赵俊臣也是欣慰笑着点头道:“回来就好!”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52章.万事如意李成儒. …… …… 与此同时,户部衙门之中。 李成儒坐在自己的办公房间里,却完全没有心思处理自己面前已经堆积如山的户部公务,他的表情间充满了纠结与矛盾,似乎正在考虑某些至关紧要的事情。 德庆皇帝今天召集众位阁老与尚书,讨论太子朱和堉与众位藩王之间相互弹劾的官司,考虑到朱和堉的目前处境,这件事情毫无疑问会影响到今后的储君废立。 李成儒作为朝廷高层之中唯一一位朱和堉的铁杆拥趸,这个时候自然是充满了紧张与担忧。 至少,理论上李成儒应该是处于这般状态之中。 然而,出于某种奇怪的心理,李成儒的紧张与担忧仅是流于表面,反倒是一种患得患失的情绪占据了他的心头。 而且,李成儒心中的患得患失,也并不是针对于朱和堉的未来废立前景,而是针对于赵俊臣与他自己的往后关系。 若是接下来朱和堉被废黜了储君之位,那么……赵俊臣与朱和堉之间的结盟关系,自然也就无从谈起了! 这样一来,李成儒作为一个朱和堉的拥趸,今后应该如何与赵俊臣继续合作?又应该用何种身份与赵俊臣继续相处? 也正是缘于这种奇怪心理,眼见到德庆皇帝单独把赵俊臣留在御书房内谈话之后,李成儒并没有留在御书房外面等待赵俊臣、急切向赵俊臣打探消息,反而是直接返回了户部衙门,就好似躲避着什么一般。 返回户部衙门之后,李成儒不由是思索了很多很多,也开始回顾自己这些年的仕途。 从前时候,李成儒作为一名清流官员,性格上难免是有些不合群的清高,所以他的仕途一直是磕磕绊绊、并不顺利,从来都没有担任过任何一个衙门的最高长官、也从来都没有担任过任何一地的封疆大吏,一向是在别人手下做事,这也就让李成儒的性格稍软,一直都不够强硬果断。 等他好不容易熬够了资历、攒足了清誉,被德庆皇帝任命为户部尚书,正准备放手大干一场,却很快就被当时还是户部侍郎的赵俊臣给架空了。 李成儒事后回顾那段经历,却发现德庆皇帝也许从来都没有重视过他,那时候之所以是把他任命为户部尚书,其实就是因为他的性格较为软弱、无力节制赵俊臣的缘故,在德庆皇帝眼里他只是赵俊臣的踏脚石罢了! 所以,随着赵俊臣的迅速崛起,李成儒也很快就黯然退出了官场。 但自从李成儒在赵俊臣的支持下,返回庙堂再一次担任户部尚书之后,这段时间的仕途经历可谓是截然不同,说是一帆风顺、事事如意也毫不为过! 赵俊臣早已经规范好了户部衙门的运作、以及朝廷钱粮的周转,李成儒担任户部尚书之后只需要萧规曹随,完全不必耗费多少心力,就可以源源不断的收获政绩! 而且赵俊臣这一次也很尊重李成儒,虽然还是在暗中牢牢掌控着朝廷财政大权,但也没有完全架空他,所以李成儒在户部衙门之中依然是拥有一定实权,没有任何人敢小觑于他,朝廷各大衙门想要从户部索要更多经费,就必须要看他的眼色,这自然是大幅提升了李成儒的庙堂地位! 不久之前,在赵俊臣的指示之下,李成儒更是借助一桩“漕船走私案”,成功扳倒了当朝首辅沈常茂,一时间可谓是风头无二,今后说不定还能借着这件事情留名史册——身为一名清流官员,这简直就是人生巅峰了!每当是回想起来,李成儒都会产生一种无法描述的强烈快感。 名望、政绩、实利……这都是绝大多数官员求而不得之物,但对于这段时间的李成儒而言,这一切却是唾手可得! 简而言之,李成儒重返庙堂之后的这段时间,可谓是他进入仕途三十年以来最为舒坦顺心的日子了。 李成儒自然明白,自己这段时间的顺心如意,皆是源于赵俊臣的支持!若是没有赵俊臣,他就是一个除了自身声誉之外一无是处的赋闲清流罢了! 想到这里,李成儒的目光又不由是转向了自己手边的一封书信。 这是一封家书,今天早些时候刚刚从老家江西送到了李成儒这里。 家书的内容很简单,除了简单的报平安之外,还特意说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李成儒那个不成器的大儿子李子立,如今已经被“联合船行”招聘为江西境内的二掌柜,年薪高达六百两银子,今后将会负责“联合船行”在江西境内的所有公关事务, 在此之前,李成儒的最大心病,就是他那个不成器的大儿子李子立,整日里游手好闲呼朋唤友,就是不务正业,李成儒也曾把李子立安排到国子监读书,结果李子立很快就因为考场作弊事发被国子监赶了出去,还连累了李成儒的清誉受损,从那以后李成儒就彻底放弃了李子立,把他打发回到江西老家眼不见为净,开始专心培养二儿子李子徳。 但李子立返回江西老家之后,却依然是毫不安分,整日与一群同样是出身于官宦人家的二世祖到处厮混,动不动就写信向李成儒伸手索要银子,若是李成儒给银子少了,他就会偷偷变卖祖产,所以也就成了李成儒的最大心病,每当想起来都会头痛不已。 却没想到,自己这个不学无术的大儿子,竟然成了那个日进斗金、影响力日渐庞大的“联合船行”在江西境内的二掌柜,从今往后也就有了正业,六百两银子的年俸也足够他挥霍了,从今往后李成儒也不必担心他挥霍败家,却也少了一桩心病。 李成儒自然也明白,“联合船行”之所以雇佣李子立,也完全是因为赵俊臣的缘故! 刚开始的时候,李成儒还担心一向是不务正业的李子立进入“联合船行”之后会给人拖后腿,但当他看到李子立在“联合船行”的任务是“公关”之后,却又放心了许多——李子立在江西境内结交了大量的狐朋狗友,全都是各级官员与各地豪族的公子哥,人缘还算不错,“联合船行”显然是想要通过李子立打通一条“衙内路线”,这种事情交给李子立去做,倒也算是人尽其才了。 李成儒的目光在手边家书上稍稍停留了片刻后,很快又想起了自己曾经在无意间所听到的一场谈话。 那场谈话发生在年关之前,谈话双方分别是大学士霍正源与户部侍郎刘长安,两人的谈话内容颇是俗气,就是讨论他们这一年从赵俊臣那里所领到的分红。 赵俊臣所创办的各项产业,不论是“联合船行”、“聚宝商行”、还是“悦容坊”,都会拉着众位“赵党”官员一同参股,年关之际也会给所有参股官员发放分红。 或许是因为李成儒这段时间与“赵党”之间的合作还算愉快的缘故,霍正源与刘长安的这场谈话并没有刻意避开他。 当然,霍正源作为“赵党”的首席智囊,一向是深谋远虑、善于布局,让李成儒听到了这场谈话,也可能是他的刻意为之。 总而言之,哪怕李成儒一向是自诩清高不喜钱财,但当他听到两人的分红数字之后,依然是忍不住的目瞪口呆。 再然后,李成儒忍不住幻想了一下,若是他彻底投靠赵俊臣、成为“赵党”一份子的话,以他的地位身份又能参股多少、领到分红几何……那是一个让李成儒忍不住怦然心动的数字。 * 思绪百转之间,李成儒愈发是患得患失,忍不住在心中暗暗祷告道:“还望老天保佑太子殿下,一定要让他顺利渡过这次难关,千万不能丢失储君之位……否则,我今后又该如何与赵阁老合作做事?” 暗暗祈祷之余,李成儒却又忍不住冒出了另一个念头——既然自己这段时间与赵俊臣之间还算是相处融洽,若是朱和堉被废黜之事不可避免的话,自己趁机改换门庭、彻底投入赵俊臣的门下,不仅可以保住眼下的一切好处,今后还可以得到“赵党”官员的福利分红,岂不是更好?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就被李成儒强行压了下去,并且还因为自己会产生这般念头而羞愧不已。 “无论如何,我都不能丢掉自己的志向与底线!我自幼饱读圣贤书,一向是以大义为己任、以清流身份为傲,又岂能被区区名利所腐化? 赵俊臣纵然有千万般好处,对我也算是态度尊敬、待遇优厚,文武功绩足以记载史册,陛下寿辰之际还被赐下一面免死金牌,听说他的朝野风评也在逐渐扭转……但我绝不能背叛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纵然有千万般不好,性格固执了一些,也有些不通人情,眼下的庙堂局势也对他极为不利……但、但他本性极佳,只要是顺利登上大位,就肯定是一代圣主!我一向是志向高洁,自然是要忠于太子……,” 自责之余,李成儒开始罗列各种理由想要坚定自己的立场,却又发现自己的立场愈发动摇了! “人性本堕啊,即使是我也沉溺于这种腐化手段了……”表情变幻良久之后,李成儒苦笑摇头,轻声喃喃自语道:“无论如何,我当初就与赵俊臣已经说好了,我只是忠于太子殿下,这段时间与他合作也只是因为他与太子殿下达成结盟而已!这般立场绝不能变!太子殿下若是遭到废黜,那就另说,但如今太子殿下尚未失去储君之位,我不仅不能改换门庭,更还要设法督促赵俊臣竭尽全力的辅佐太子殿下……” 就在李成儒喃喃自语之际,突然有人敲响房门,然后在门外禀报道:“尚书大人,赵阁老派人送来了名帖,邀您尽快前往赵府一趟相见,说是有重要事情要谈。” 听到禀报之后,李成儒下意识的立刻站起身来,快声回应道:“赵阁老邀我相见?告诉赵阁老的信使,说我马上就去!” 刚才还在反复坚定内心立场的李成儒,这一刻并没有发现,当他提到赵俊臣的时候,态度神情要比他念及太子朱和堉的时候恭敬得多。 * 世间的诱惑有多种,缘于人性,有名、有利、有色,每个人都有不同弱点……它们的可怕之处在于,轻松收获的快感、顺风顺水的舒畅、轻松与沉重的强烈反差,只要尝过一次,就会让人们不知不觉间深陷其中,食髓知味、欲罢不能……赵俊臣一向是深谙此道。 事实上,从李成儒当初决定要配合赵俊臣做事的时候,许多事情就已经决定了结局。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53章.有觉悟!. …… …… 三个月前,渭水大捷的消息传到京城,一时间朝野震动、各方势力或喜或忧,即使是一向处变不惊的周尚景也惊讶了好一阵子。 当时,唯有霍正源的表现异常平静,只是突然寻了一个风水不好、屋舍老旧的理由,决定要搬家换府,把整个霍家都迁到了一处与赵府相距不远的巷子里。 新迁的霍府面积较小,环境也不似从前那般幽静雅致,但只需要步行一炷香时间就可以抵达赵府——从那时候开始,两家族人平日里的走动与联系也就愈发频繁紧密了。 毫无疑问,霍正源乃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他从来都不会大张旗鼓的为赵俊臣摇旗呐喊、冲锋陷阵,也从来都没有主动踊跃的表达忠心、大拍马屁;他的存在感很低,总是隐于幕后,甚至会有不知底细的人错认为他只是“赵党”的边缘人物,党争之际也很少会受到波及……但霍正源经常会借着某些看似不经意间的“小动作”,向赵俊臣证明自己的立场与作用。 赵俊臣一向喜欢聪明人,也就愈发重用于他了。 这一次,收到了赵俊臣的传讯之后,正是因为两家府邸相距较近的缘故,霍正源也较之李成儒更早一步抵达赵府。 就在李成儒匆匆赶向赵府之际,霍正源的脸上挂着僵硬笑容、端坐于赵府正堂之中,正与赵俊臣一起……听许庆彦吹牛皮。 * 在霍正源无奈目光的注视下,许庆彦站在赵府正堂的中间,手舞足蹈、眉飞色舞、口沫横飞、滔滔不绝,大声叙述着自己这段时间的“辉煌”经历。 “少爷、还有霍大学士,你们两位可不知道,郑家多年以来割据一方,族人一个个都是眼高于顶、傲得没边了,我从登岛之初,就屡受轻慢,还碰到过好几次下马威,但我乃是代表少爷与他们洽谈,一举一动都意味着少爷的脸面,又岂能退缩示弱? 每次遇到挑衅,我都是针锋相对、寸步不让!若要口舌争辩,我总能让他们哑口无言,若要比武争锋,小林他也是未逢敌手,连续挫败了郑家后辈的好几次挑衅之后,他们也终于不敢小觑,让我们拜见了郑家老爷子郑芝龙! 郑家老爷子能闯下偌大家业,到底是眼界大为不同,他从第一眼见到我和小林二人,就看出了我们的与众不同,再加上我的据理力争,他不仅是当场就拍板同意了咱们与郑家的今后合作之事,还当众认了我和小林二人为干侄孙,那叫一个态度亲近……” 许庆彦每当是大吹法螺之际,总是要忍不住得意忘形,这一番牛皮更是破绽百出,以霍正源的眼光见识,自然是一眼拆穿、全然不信。 别的不说,郑家多年以来在海上称王称霸,实力雄厚割据一方,郑芝龙更是一只老谋深算不逊于周尚景的千年狐狸,又岂是区区许庆彦与莫小林二人可以轻易折服的? 不过,看在赵俊臣的面子上,霍正源这个时候不仅不能拆穿,还必须要安静倾听、努力维持着脸上笑容,时不时的点头表示赞许、配合许庆彦的谈性,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另一边,与许庆彦一同返回京城的莫小林,这个时候则是表情尴尬、欲言又止,显然也认为许庆彦的吹嘘过份了。 霍正源忍不住用眼角余光观察了一下赵俊臣的反应,却发现赵俊臣的表情平静,并没有任何责备之色,也完全没有任何打断之意,只是任由许庆彦胡闹。 “早就听说,许庆彦乃是一个不学无术之辈,但他与赵阁臣是总角之交,多年来一直都跟在赵阁臣的身边,他的父亲对于赵阁臣亦是多有恩情,所以赵阁臣也向来最是信任亲近于他…… 但如今看来,赵阁臣待他的态度何止是信任亲近?简直就是刻意纵容了……唉!我早就觉得,以赵阁臣的身份地位、睿智眼光,却偏偏是宠信这样一个痞子,实在是大不应该、有失身份,今后说不定就会酿出隐患、成为赵阁臣身边的破绽……必须要寻个机会向赵阁臣劝诫几句才行……” 而就在霍正源暗暗思考之际,许庆彦长篇大论的自我吹嘘终于是告一段落。 见到许庆彦终于住口,霍正源与莫小林皆是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只觉得屋子里的尴尬气氛顿时间消散了不少。 另一边,赵俊臣的手指轻敲桌面,沉吟片刻后,抬眼看着许庆彦缓声问道:“也就是说,郑家那边确实已经同意与我们合作了?” 许庆彦洋洋洒洒讲了一大堆,抛开那些自吹自擂的夸大其辞,这是赵俊臣唯一能够得出的确切结论。 许庆彦连连点头,表情愈发得意轻浮,道:“由我亲自出马,这场合作自然是谈成了!随后只需要少爷你派人去与郑家磋商一些细节问题,事情就彻底妥当了!” 赵俊臣点头赞许道:“其实,我安排你们二人去与郑家进行接触,原本并没有抱着太多期望,只是想要初步接触、打个前站罢了,未曾想你们竟是直接促成了这场合作,可谓是意外之喜!有了郑家的协助,我的许多计划都可以加快进度了……庆彦、小林,你们这一次做得很好,当真是大功一件!今天晚上,我会亲自为你们庆功。” 受到赵俊臣的赞许,莫小林连忙欠身表示谦逊,许庆彦则是愈发的得意洋洋。 就在许庆彦愈发得意之际,赵俊臣深深打量了许庆彦一眼,眼神颇是有些意味深长。 然后,赵俊臣端起了手边尚未动过的茶盏,站起身递给了许庆彦,又补充道:“你刚才讲了那么长时间的故事,现在必然是口干舌燥,先喝几口茶,润一润嗓子,也趁机整理一下思绪……然后,你需要把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向我与霍大学士重新讲诉一遍……这一次,既不要夸大其辞、也不要错漏任何细节,我希望听到最真实的情报!”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许庆彦脸上的得意表情顿时一滞,然后就变成了尴尬与讪笑。 赵俊臣并没有理会许庆彦的尴尬,慢悠悠的继续说道:“我这个人,一向是贪心不足、得寸进尺,这场合作若是还没有谈成也还罢了,但如今已是谈成了,我就会忍不住还想要更进一步,希望咱们可以在合作之中占据主动、掌控大局,更不想反过来被郑家所利用! 所以,在正式合作之前,咱们必须要切实掌握郑家的详细近况,绝不能出现太多的误判……庆彦,你这段时间与郑家多有接触,你所拥有的第一手情报,对咱们的下一阶段谈判、以及未来布局皆是意义重大!刚才,我看你这一趟奔波万里,确实是非常幸苦,也就没有阻止你的夸耀兴致,但现在你的牛皮也吹足了、谈性也尽兴了,是时候言归正传了!” 听到赵俊臣的话语中并没有任何讥讽与责备之意,语气却是非常认真,盯着自己的眼神也是意味深长,许庆彦的表情渐渐认真了起来,甚至还略有些紧张。 大口饮尽茶水之后,许庆彦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平静,然后就用与一种与此前截然不同的严肃语气,把他与莫小林这段时间在郑家的所有经历见闻,再次向赵俊臣与霍正源二人讲诉了一遍。 这一次,许庆彦讲诉之际完全没有任何吹嘘成分,可谓是详尽客观,没有任何避重就轻,也没有隐瞒自己跌落大海的丢人经历,甚至是完全屏蔽了自己的主观情绪,内容详尽且又琐碎,从郑家上下的只言片语,再到台湾境内的物价水平,从郑家核心成员们所表现出来的各异秉性,再到郑家府邸的装饰风格,竟是无一不缺。 有许多描述看似是毫无意义,却又能从侧面推测出一些更为核心的东西。 显然,许庆彦这段时间确实是用心了,把他的所见所闻尽数记在了心里,如今表诉之际也算是有条理,似乎是提前就考虑过向赵俊臣汇报的事情。 许庆彦的这般转变,不仅是让霍正源心中满是惊讶,即使是赵俊臣于他多年相处,也极少见过许庆彦出现这般认真态度,不由是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 其实,对于霍正源的心中顾虑,赵俊臣也早就认真考虑过了。 近年以来,各种因缘际会之下,赵俊臣的权势扩张实在是太快了,不仅是超乎了赵俊臣本人的预想,身边人的成长也已是逐渐无法跟上脚步,许多时候就连一向精明强干的方茹,在处理某些事务的时候也会深感力不从心——这也是方茹愿意逐渐放权给张玉儿的原因之一。 这种情况下,就更别说是一向轻浮散漫、不学无术的许庆彦了。 然而,许庆彦乃是赵俊臣的长随与心腹,了解赵俊臣的绝大多数机密计划,许多时候还会负责跑腿联络的事情,绝不能就这么一直无能轻狂下去。 随着赵俊臣的权势扩张愈发迅速,他在德庆皇帝、周尚景心目中的威胁愈发不容忽视,所面对的压力与威胁也越来越强,像是许庆彦这样的性格与能力,自然会成为赵俊臣身边的破绽与隐患,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人利用。 许庆彦的忠心固然是极为难得,但忠心却并不能代表一切,若是许庆彦迟迟未见成长,让他继续留在赵俊臣身边就未必是一件好事了。 当然,赵俊臣还是顾念旧情的,也一直都在设法培养许庆彦。 赵俊臣从来都不是多话之人,但他每次制定计划、做出布置之际,却总会不厌其烦的向许庆彦解释自己的深层考虑,也经常会向许庆彦分析朝野局势变动,正是为了开拓许庆彦的眼界、加强许庆彦的手段。 而且,赵俊臣也反复给了许庆彦许多次机会进行锻炼、证明自己。 最初,赵俊臣让许庆彦负责管理“同济庙”,但许庆彦的眼光手段、心中觉悟、思虑周详皆是远远不足,不仅拖累了赵俊臣的各项计划进度,还一度让“同济庙”有了失控的迹象,所以才迫使方茹接手。 随后,赵俊臣又把联系与收服关武元的任务交由许庆彦负责,但许庆彦依然是没能很好的完成任务——直到赵俊臣趁着陕甘战事的机会亲自出手驯服关武元之前,关武元一直都存在着阳奉阴违、左右摇摆的迹象。 再随后,赵俊臣再次把暗中绑架与看押梁辅臣的任务交给了许庆彦,许庆彦这一次的表现倒是有些进步,但依然是出现了严重纰漏,若不是赵俊臣早有准备、亲自出手收拾了烂摊子,他的所有努力也会功亏一篑、反噬自身。 简而言之,赵俊臣一直都在教导许庆彦,也一直都在给许庆彦机会,但许庆彦一直以来的表现总是不如人意,赵俊臣每当是要把一件任务交给许庆彦负责的时候,就必须要同时考虑到许庆彦把事情搞砸的可能性,还需要耗费更多心血制定另一个计划、随时准备给许庆彦擦屁股。 这一次,赵俊臣安排许庆彦前往台湾与郑家暗中接触,依然是存着让许庆彦借机证明自己价值的想法……甚至,随着庙堂局势的剧烈变化,赵俊臣愈发不能容忍自己身边留有明显破绽,这也许会是许庆彦最后一次机会。 若是许庆彦这一次依然无法证明自己,那么赵俊臣也只好是让他离开京城、返回老家,今后只需要赡养父母、享受富贵,安心当一个富家翁即可;就算是许庆彦到时候死活都不愿意离开赵俊臣身边,今后也只能当一个纯粹的跑腿与跟班,却再也无法接触赵俊臣的核心机密了。 这也是赵俊臣刚才注视许庆彦的眼神充满了意味深长的原因。 幸好,许庆彦这次的表现总体还算是合格,也及时发现了赵俊臣的考校之心,迅速扭转了自己的轻狂心态,向赵俊臣证明了自己的成长与觉悟。 其实,许庆彦这一次能够促成赵俊臣与郑家之间的合作,并不能说明什么,毕竟郑家那边也有自己的利益考量,赵俊臣如今更是庙堂之中仅次于周尚景的权臣,只要是郑家想要借助赵俊臣扩张自己的利益,这场合作自然是一拍即合。 赵俊臣真正认为许庆彦有所成长的地方,却还是缘于许庆彦与郑家进行接触之初,虽然是因为不慎落海的事情而丢尽颜面、可谓是出师不利,却依然可以临机应变,及时选择最有效的策略调整,不惜是忍辱负重扮演小丑、把所有风光皆是交给莫小林,这些都足以证明许庆彦的觉悟。 而此时,许庆彦的详尽讲诉,也证明了他这段时间的用心与认真,以及他在观察力与头脑方面的长进。 * “说起来,评书人行会的大体框架如今已经搭建完毕了,这个机构既是可以操作民心舆论,也可以收集情报消息,作用完全不逊于‘同济庙’,性质与许庆彦的秉性也相符……许庆彦这段时间确实是成长了不少,今后把这个机构交给他倒也可以安心一些了……” 这般念头在赵俊臣的脑中只是一闪而过,但很快赵俊臣已是收敛了不相关的心思,开始认真倾听许庆彦的讲诉。 等到许庆彦再次讲诉完毕之后,赵俊臣的脸上也多了一丝笑容,点头道:“很好,这些事情足以说明你的用心与努力!见到你终于有了真正的觉悟,我很欣慰……今后也可以放心给你加些担子了,许老夫子把你托付于我,就是想让你出人头地、光耀门楣,我总是让你跑腿也不好。”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许庆彦的表情呆愣住了,一时间竟是有些手足无措。 这还是赵俊臣近年来第一次对他表达了认可态度,对于许庆彦而言自然是意义非凡——说根到底,许庆彦这段时间以来的诸般努力,包括他刚才的信口开河、自我吹嘘,其实就是为了赢得赵俊臣的一次认可而已。 但很快的,许庆彦已是收敛了表情间的异常,恢复了一贯以来的洋洋自得模样,就好似他前一刻所表现出来的那些变化都只是错觉一般。 见到许庆彦的这般模样,赵俊臣不由是失笑摇头,然后就转头向霍正源看去,却见到霍正源此时满是思索之色,再也不见刚开始时候的不以为然,显然是从许庆彦的这一番讲诉之中收获了不少有用的情报。 赵俊臣稍稍等了片刻,见到霍正源不再沉思之后,说道:“霍大学士,我今天请你来见,正是为了郑家的事情。如今,我已经说服了陛下,有很大把握让你成为朝廷东南各省的常驻钦差、或者是新设一个专职巡抚……等你到了那边之后,不仅是要接手当初‘八王船行’的庞大船队与走私生意,与郑家方面的合作也是重中之重。如今郑家已经同意了与我们合作,但具体的合作细节,就需要你到时候亲自与他们磋商了。”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霍正源不由是心中一惊,赵俊臣早就和他说过这方面的计划,但他原本并不认为这项计划可以很快推行,毕竟要说服德庆皇帝同意在东南各省新设一位常驻钦差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却没想到赵俊臣这般快就创造好了所有条件。 与此同时,霍正源心中更多的则是激动,他很清楚赵俊臣的官方走私计划究竟是多么的庞大惊人、意义深远,而他则将是这项计划的具体负责人,今后必将是获益无穷。 于是,霍正源连忙点头道:“还请赵阁臣放心,我一定会尽心尽力,不敢有任何怠慢!事实上,我这段时间已经暗中招募了两位精通海事的幕僚,还有三个曾经参与过远洋走私生意的汉子,也翻阅了不少相关资料,如今又从许小哥这里听到了郑家的初步资料,今后赴任做事之际倒也可以从容不少。” 另一边,许庆彦补充道:“这次郑家不仅是安排快船直接把我送到天津,也派人随我进京想要与少爷见面,此人名叫郑明,乃是郑家后辈之中的翘楚,谈判期间也正是他力主与咱们合作的,我安排他与少爷见面之后,还可以安排他再与霍大学士碰上一面,以霍大学士的眼光,自然能从他那里收获更多的海事情报与郑家根底。” 霍正源冲着许庆彦点了点头,看向许庆彦的目光也多了一丝变化,笑道:“这当然是最好不过。” 然后,赵俊臣与霍正源又谈论了一些具体细节,许庆彦也偶尔会根据自己这段时间的见闻说些意见。 而就在三人越谈越深的时候,赵府下人前来禀报,说是户部尚书李成儒终于来了。 * 当李成儒进入赵府正堂之际,赵俊臣与霍正源、许庆彦二人已经结束了刚才的话题,闭口不提赵俊臣与郑家合作的事情,也完全不谈赵俊臣的官方走私计划,只是谈论一些微不足道的朝野闲事。 毕竟,这些事情目前在“赵党”核心圈子之中也只有极少数人知晓大概,而李成儒如今尚未正式投靠赵俊臣,更算不上是赵俊臣的心腹,自然是要刻意瞒着他。 不过,因为太子朱和堉即将要被废黜的事情,李成儒这个时候也是心事重重,并没有发现赵俊臣等人的异常。 对于李成儒而言,这是至关重要抉择时刻,自己究竟是应该继续保持忠于太子的立场?或者是趁机返回清流、与清流们一同转投七皇子朱和坚?又或者是索性改换门庭、彻底投靠赵俊臣? 李成儒一路赶来赵府期间,就在反复思考这个问题。 此时,当李成儒抬眼见到赵俊臣之后,看着赵俊臣镇定自若的神情、回想着自己从赵俊臣这里所收获的诸般好处,他的想法又更为深入了一层——若是要彻底投靠赵俊臣,自己又要如何寻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以维持自己过往的清高形象,表示自己彻底投靠赵俊臣只是为了公义、而非私心? 思绪百转之际,李成儒表面上倒还保持着镇定,率先向着赵俊臣拱手行礼,道:“见过赵阁臣!听闻赵阁臣传唤,下官就急忙赶来了,却不知赵阁臣召唤下官所为何事?可是……因为太子殿下的事情?” 赵俊臣深深打量了李成儒一眼之后,却是长叹一声,抬手一指客位,说道:“确实是因为太子殿下的事情,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必须要咱们从长计议,李尚书还是先坐下说话吧。” 李成儒表情凝重,缓缓落座在霍正源的对面,然后就摆出一副倾听赵俊臣解释的样子。 见到李成儒的这般模样,霍正源的表情间有讥笑之色一闪而过, 很显然,李成儒自从见到赵俊臣之后,就刻意压制了自己的急切与犹豫,表现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就好似与平时没有任何变化。 但以霍正源的眼光,依然是看出了李成儒的异常之处。 从前时候,李成儒一直仗着自己的资历老、清誉高,还曾是赵俊臣的顶头上司,总是喜欢表现得特立独行一些,会刻意在一些细节方面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也就是俗称的摆架子——比如说,他从前与赵俊臣见面之际,从来都是不等赵俊臣说出“请坐”二字,就会自行坐下,就好似他完全不受赵俊臣的操控一般。 但这一次,李成儒自从见到赵俊臣之后就一直是谨守官场礼节,一直等到赵俊臣让他落座之后,他才有所行动,这般变化虽然是看似微不足道,却也表明了李成儒的敬畏之心,显然是他对于赵俊臣的态度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最重要的是,李成儒一向是自诩忠于太子朱和堉,但如今正是关系到太子朱和堉废立的关键时刻,李成儒见到赵俊臣之后不仅没有急着询问相关消息,反倒是先行向赵俊臣行礼问安、表达了自己对于赵俊臣传唤的重视,然后才是遮遮掩掩的询问了一下太子朱和堉的事情……这无疑是证明李成儒对于自己的未来道路已经有了心中倾向。 暗思之际,霍正源不知道赵俊臣有没有察觉到这些细节,就想要向赵俊臣暗示几句,但转头看向赵俊臣之后,却发现赵俊臣已经开始了话题。 只见赵俊臣再次深深叹息一声,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隐隐间还有些力不从心的愧疚与自责,缓声道:“因为太子殿下与诸位藩王的这场官司闹得太大,陛下可谓是雷霆大怒……也不瞒李尚书,陛下他把我独留在御书房谈话期间,已经表明了要正式废黜太子殿下的决心!圣心难违啊,虽然我认为太子殿下他并没有做错,与陛下也是据理力争,但最终依然是无法扭转圣意……” 李成儒虽然是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听到了赵俊臣的解释之后,依然是忍不住面色苍白,喃喃道:“陛下他……当真是下定决心要废黜太子殿下了?局势竟是这般恶劣?一点挽回的机会都没有?” 赵俊臣遗憾摇头道:“我尽力了,但终究是无力回天!太子殿下被废黜之事,如今已是板上钉钉,再无机会扭转……而且,根据陛下的安排,废黜太子之事非同小可,必须要有一位有分量的大臣率先站出来表态、当众弹劾太子殿下、引导朝廷舆论的走向,陛下已经把这件任务交给了我,我依然是无法违抗陛下的意志,只能是被迫接受了……所以,我如今不仅是无法为太子殿下挽回局势,反而还会成为太子殿下被废除的直接原因,还望李尚书可以理解。” 李成儒的表情愈发苍白,目光也是闪烁不停,良久没有说话,却也不知他这个时候究竟在想些什么。 见到李成儒沉默良久不语,赵俊臣只好是直奔主题,又说道:“说起来,李尚书当初愿意与我合作做事,乃是因为我当时与太子殿下达成了结盟,咱们的目标一致、利益相同,合作之际自然是没有障碍!但如今,太子殿下即将要被废黜,我与太子殿下的结盟也就难以维系了,而李尚书你一向是对太子殿下忠心耿耿,却不知今后打算何去何从?” 顿了顿后,见李成儒依旧沉默不语,赵俊臣又说道:“这段时间以来,我与李尚书可谓是合作愉快、配合无间,也很希望咱们之间的合作可以持续下来……甚至,这种合作还可以更进一步、更为密切! 当然,若是李尚书你认为太子被废黜之后,咱们之间的合作已是再无必要,那我自然也不敢强求!我只希望李尚书能够明白,我对于李尚书是抱有很大期望与诚意的!出于大局考虑,朝廷的稳定运转离不开户部,而户部的稳定运转,也离不开你我二人的协力合作啊!”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霍正源暗暗有些焦急。 在霍正源看来,李成儒明显已经倾向于彻底投靠赵俊臣了,这个时候只需要说些好听话、给李成儒一个台阶就可以达成目标了,但赵俊臣的最后一句话,却隐隐有些威胁的意思,暗示李成儒若是不愿意投靠赵俊臣的话,他今后就无法坐稳户部尚书的位置,这种威胁说不定就会刺激到一向自诩清高的李成儒,产生截然相反的效果。 然而,李成儒接下来的反应,却是让霍正源不由是目瞪口呆,对于清流的秉性也有了更为深入的了解。 简而言之,无论做什么事情,清流都要给自己立个牌坊! 在赵俊臣的殷切注视之下,沉默良久的李成儒终于开口说话了。 “赵阁臣完全不必自责!不论是太子殿下他即将要被废黜,还是赵阁臣必须要领头弹劾太子殿下,这些事情确实是圣心难违!但依我的想法,这般情况未必就是坏事! 陛下既然是让赵阁臣率先站出来弹劾太子殿下、引导朝廷舆论走向,那么赵阁臣弹劾太子殿下的时候,大可以避重就轻、避实就虚,让太子殿下被废黜的时候罪名就不至于太过严重! 到时候,太子殿下他就算是被废黜了,他的声誉依旧不损,朝野官民也会为太子殿下鸣不平,认为太子殿下并没有任何过错就被废黜实在是大不应该!与此同时,咱们也可以暗中造势,宣扬太子殿下的诸般功绩,让世人明白太子殿下的好处! 这样一来,只要是今后新的储君犯了错,咱们就可以协助太子殿下东山再起!毕竟太子殿下他被废黜的时候并没有失德,也没有任何太过严重的罪名,他这次打压藩王势力也全是为了朝廷大局,今后必然有重新登上储君之位的机会! 所以,只要是赵阁臣你今后愿意协助太子殿下东山再起,那下官也愿意继续与赵阁臣合作,甘愿唯以赵阁臣马首是瞻!” 表态之际,李成儒的表情间满是觉悟,就好似他为了太子朱和堉可以做任何事。 听到李成儒的这番表态,赵俊臣的眼睛不由是逐渐睁大,盯着李成儒的目光之中也充满了震惊与不可思议。 另一边,霍正源明显可以看到,李成儒的眼珠在讲话之际不断转动,很显然这番措辞只是临时构想出来的。 事实上,这一番话的核心内容,也只是“唯以赵阁臣马首是瞻”这几字而已,其余内容都只是借口罢了,即使是赵俊臣今后不愿意协助朱和堉东山再起,李成儒也绝不会再提旧事。 所以,听到了李成儒的说法,霍正源的眼中再次闪过了一丝讥讽。 “这些清流……真是虚伪!哪怕是投敌之际,都可以给自己寻到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哈!明明就是舍不得赵阁臣的好处、想要彻底投入赵阁臣的门下,却偏偏要表现出一副自己全是为了太子朱和堉、所以才会转投赵阁臣的模样,当真是可笑至极!” 暗思之际,霍正源转头向着赵俊臣看去,想要看一看赵俊臣的反应。 然后,霍正源就发现——向来是城府深沉的赵俊臣,如今竟是有些失态,表情明显带着一丝僵硬、目光中满是不可思议,就好似李成儒刚才揭穿了某个天大的秘密。 事实上,李成儒的这一番话,皆是出于临时编撰,只是想要为自己寻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让自己可以“问心无愧”抛弃太子朱和堉、彻底投向赵俊臣罢了。 然而,机缘巧合之下,这个临时编撰的借口,却已是非常接近赵俊臣的真实计划了。 赵俊臣也是完全没有想到,李成儒竟是突然间猜出了自己的后续计划,心中暗暗震惊之余,也就不由是有些失态。 而赵俊臣的这般失态模样,落在霍正源这个绝顶聪明之人的眼里,自然是察觉到了更多的东西。 “难道说……李成儒刚才的说法,其实就是赵大人的真实计划?” 霍正源看了看赵俊臣,又看了看李成儒,心中同样是暗暗震惊。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54章.思索. …… …… 以退为进、卷土重来,在保住自身清誉的前提下离开储君之位,被正式废黜之前想办法争取到朝野各界的同情与支持,然后就是静静等候将来七皇子朱和坚犯下错误,趁势谋求东山再起、重登储位…… 这原本是赵俊臣为朱和堉所设计的未来道路,如今却是突然被一向表现平庸的李成儒给讲出来了! 经过了最开始的措不及防之后,赵俊臣很快就收敛了自己的神态异常,再次恢复了一贯以来的镇定与平静。 然而,赵俊臣的内心情绪依然是波涛起伏,充满了警惕之意。 他向来是多疑多虑多思,经常会与空气斗智斗勇,碰到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要认真琢磨许久,也从来都不敢把任何状况视为是单纯的巧合与意外。 而且,赵俊臣并不像是霍正源那般善于察言观色,只需要看一眼对方的行为细节、表情变化,就可以推断出很多东西。 这种本事,其实很需要天分,也很容易翻车受骗,所以赵俊臣极少会使用“察言观色”的手段,以作为自己判断某件事情的基准。 这个时候,赵俊臣也无法像是霍正源那般笃定李成儒的说法只是临时编撰的借口罢了,反而是暗暗怀疑——李成儒是不是已经察觉到了某些蛛丝马迹、猜到了自己的未来计划,所以想要趁机试探自己? 总而言之,为了谨慎起见,赵俊臣认为自己这个时候有必要探一探李成儒的底细。 相较于霍正源的“察言观色”,赵俊臣也有自己的判断方法,同样可以测出一个人的想法与底细,那就是“听其言而观其行”。 这种方法看似与“察言观色”很相近,但实际上则是截然不同的方式。 * 有了决定之后,赵俊臣刻意摆出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态,似乎是他并不赞同李成儒的提议,却又不愿意当面驳斥。 另一边,见到赵俊臣这般态度,李成儒深感意外之余,不由是内心有些慌乱。 他原本还以为赵俊臣一定会同意自己的提议,让自己有个台阶可下,然后他就可以顺势的彻底投靠赵俊臣了! 但若是赵俊臣当场拒绝了自己的提议,明确表态他今后不愿意再与太子朱和堉产生任何干系,更不愿意出手协助朱和堉东山再起,那自己岂不是就要陷入尴尬两难了?改换门庭的事情也要横生波折…… 赵阁臣啊赵阁臣!我李成儒今天可是下定了好大的决心、真心实意的想要投靠于你啊!刚才说什么要你“今后协助太子朱和堉东山再起”之类的事情,就只是顺口一提罢了,你也顺嘴答应一声就行,哪怕是你今后遗忘了这个约定,我也绝对不会再提旧事啊! 心中大声倾诉之际,李成儒的心中也充满了悔恨,认为自己就不应该多此一举的矫情立牌坊、投效赵俊臣之前非要给自己寻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早知这样,刚才就应该直接答应赵俊臣的招揽。 心情波动之下,李成儒也难以维系自己原本还算是镇定的表情,盯着赵俊臣的眼神满是紧张。 而赵俊臣沉默良久之后,终于是缓缓开口道:“李尚书的这个想法,只怕是机会渺茫啊!目前的庙堂局势已经非常明朗了,太子殿下被废黜之后,继任储君之位的人必然是七皇子朱和坚! 这位皇子一向是行事谨慎,如今不仅是赢得了清流们的拥护,也深得陛下的宠信,前段时间还顺势吞并了当初的‘沈党’势力,当真是占尽了好处,手段之高明也可见一斑…… 待他登上储君之位以后,地位之稳固要远胜于今日太子殿下,哪怕是偶尔犯下小错,也难以动摇根基! 所以,咱们今后若是想要扳倒他、让太子殿下东山再起,何其之难?这般做法,不仅是要与新储君为敌、也会让陛下难堪啊! 呵呵,这般做法,无疑是同时得罪了现在的皇帝与未来的皇帝,简直就是取死之道,一旦是计划没有成功,那就是万劫不复之地,妻儿族人也要深受牵连……李尚书你可是已经考虑清楚了这般后果?” 万劫不复、妻儿族人……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李成儒不由是面色微微苍白。 他刚才只顾着给自己寻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却完全没有考虑过这项提议的可行性与严重后果。 赵俊臣表情冷肃的盯着李成儒的神态变化,又说道:“哪怕咱们只是顺口一提,并没有采取实际行动,但只要是你这一番话不慎传了出去,咱们依然会成为陛下与七皇子的眼中钉、肉中刺!所以,还望李尚书……务必要慎言慎行啊!” 李成儒的面色愈发苍白,近乎不见血色,也终于明白了自己刚才心急之下有失考量、说了绝对不该说的话,提出了一个非常愚蠢的建议。 但李成儒并不知道,他的这个看似非常愚蠢的建议,其实就已经非常接近于赵俊臣的真实计划了。 “全是下官鬼迷心窍、失智失言,还望赵阁臣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刚才那些话就当是下官从未说过,今后绝对不敢再提……” 赵俊臣似笑非笑,问道:“那么,李尚书也不指望本阁今后协助太子殿下东山再起了?” 说话间,赵俊臣的自称已经悄然间从“我”变成了“本阁”,暗含咄咄逼人之意。 李成儒的脸色愈发是阴晴不定,但很快就有了抉择,叹息道:“大局已定、大势难改,若是储君废立之事已经无法扭转,咱们也只能顺应天命了。” 好一个“顺应天命”!李成儒还真是随时随地都能给自己树个牌坊,这已经成为他的行事本能了! 不过,看到李成儒的诸般反应之后,赵俊臣也终于可以确定,李成儒刚才的提议并不是猜出了自己的后续计划、想要试探自己,而只是临时起意、误打误撞罢了。 很显然,李成儒从头到尾都没有认真考虑过自己提议的成功概率与失败后果,当他发现自己的临时起意的想法将会产生严重后果之后,马上就轻易放弃了立场,也完全没有深入讨论的想法——若是他蓄意想要试探赵俊臣的话,就绝不应该是这样的表现。 相较于霍正源,赵俊臣无疑是晚了一步才看穿了事情真相,但他所得出的结论,也要比霍正源更为可靠。 “察言观色”的手段固然是可以迅速得出某些结论,但也存有误判或者被骗的可能性,而赵俊臣“听其言而观其行”的方法,则是向对方抛出一系统不同情况下的选择题、逼迫对方做出抉择,然后再根据对方的不同选择来判断对方的真实意图,无疑是要稳妥得多。 确定了李成儒的真实想法之后,赵俊臣就知道自己多虑了,但他并没有急着结束这个话题,反倒是再次问道:“李尚书可以明悟大势,自然是最好不过!并不是我想要抛弃太子殿下、背盟弃义,实在是势不可违啊……不过,我倒是想要知道,李尚书你向来谨慎本分,为何会突然冒出我今后会支持太子殿下东山再起的想法?” 李成儒见赵俊臣不再是追究自己刚才的胡言乱语,不由是心中长吁了一口气,暗暗祈祷自己今天的言论不会传播出去,当他再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却是不由一愣,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作答。 总不能说他的那些提议都只是临时编撰的借口吧? 但李成儒终究不是一个无可救药的蠢货,认眉?刻后,倒也逐渐把握住了自己刚才提议之际的想法脉络。 稍稍犹豫了一下之后,李成儒答道:“下官刚才会产生这般想法,是因为目前的局势之下,太子殿下要被废黜的事情已是再无可能改变,若是赵阁臣还打算继续支持太子殿下的话,就只能是谋求东山再起、卷土重来! 也唯有让太子殿下被废黜之际依然保住了自己的清誉,朝野各方在咱们的造势之下依然感念太子殿下的恩德不会遗忘,再等到新任的储君上位之后犯下严重错误被咱们抓到把柄,太子殿下就能拥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对于太子殿下而言,这也是目前情况下仅有的可行之策!” 听到李成儒的解释,赵俊臣微微一愣,然后就陷入了沉思。 * 也许,李成儒能够误打误撞的猜出赵俊臣为朱和堉所设计的未来道路,也并不只是纯粹的巧合。 就像是李成儒所解释的那样,若是赵俊臣还想要继续扶持朱和堉的话、利用朱和堉来制衡朱和坚的话,这种手段正是他唯一的可用之策。 从这个角度来看,只要是看穿了赵俊臣对于朱和堉与朱和坚二人的真实看法,赵俊臣的想法与计划其实并不难猜! 至少,七皇子朱和坚就很清楚赵俊臣对于自己的警惕与敌视,也大约可以猜到赵俊臣想要利用朱和堉制衡自己的想法,周尚景自然也很清楚这一点,德庆皇帝也迟早都会看明白……所以他们今后皆是有可能猜到赵俊臣的具体计划……说不定现在就已经猜到了。 赵俊臣发现,自己也是百密一疏了,一直都没有从这个角度考虑过问题,却还以为自己的计划没有任何破绽、可以瞒过绝大多数人,而自己也就可以隐于幕后操纵储位更迭,但如今看来,却是自己的想法太过于想当然了。 只要是赵俊臣还想要扶持朱和堉重登储君之位,他就迟早要站在台前,绝不可能一直隐于幕后操作一切! 而且,他的计划也迟早会被朝野各界的明眼人所猜到,更不会一帆风顺的推行下去。 虽然说,赵俊臣的这项计划很大程度上乃是阳谋,并不担心被人阻挠破坏,而且赵俊臣推行计划之际只要没有旗帜鲜明的跳出来表态支持前废太子,也没人可以挑出毛病,但被人看穿布置之后,也定然是要横生许多波折,各方各面的压力也会极大。 所以,赵俊臣就忍不住开始考虑另一个问题——虽然他支持朱和堉的立场很大程度上只是为了制衡朱和坚,但若是付出太大、风险太高的话,这一切都值得吗? 其实,在御书房与德庆皇帝谈话的时候,赵俊臣发现朱和堉的成长速度已经远远超出预想、而且还瞒着自己另有布置之后,就已经开始考虑这个问题了。 这个问题关系到赵俊臣今后的战略方向,并不是短时间就可以考虑清楚的,如今也显然不是仔细的好机会。 所以,赵俊臣下一刻就已经收敛了心思,再次把注意力转向了李成儒,道:“原来如此!只可惜李尚书的这个想法风险太大、成功机会也小,否则本阁还真可以尝试一下!但既然李尚书也明白大势难违,咱们也只能是被迫放弃太子殿下了!咱们这些人身为臣子,也最好是尽量少参与储君废立之事,还是多考虑一下自己的事情比较好……譬如说,就像是我刚才所提到的那件事情,李尚书与本阁之间的合作,是否可以更为长久、也更为密切!” 见到赵俊臣再次表态招揽自己之后,李成儒自然是不敢再次的矫情多次,而且他刚才的失言之语,很大程度上已是相当于被赵俊臣抓住了把柄,一旦赵俊臣把他的提议传扬出去,就会让李成儒引起七皇子朱和坚的敌意,所以李成儒也就愈发不敢反抗赵俊臣了。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李成儒连忙是表态道:“下官这段时间与赵阁臣合作,也是深感荣幸与舒畅,今后自然是愿意继续配合赵阁臣、唯以赵阁臣马首是瞻,一同为朝廷尽心做事!” 这般表态,却不再是普通的合作,而是明确要投入赵俊臣的门下了。 对此,赵俊臣并不觉得意外,点头笑道:“李尚书能有这般觉悟,自然是最好不过!等到下次朝会百官齐聚之际,我就会把那些与我关系紧密的同僚们正式介绍给李尚书,大家从今往后就是自己人了,相互间也可以多多配合!” 想到自己很快就要与“赵党”的那些贪官奸臣们同流合污了,李成儒一时间心情复杂,但想到自己加入“赵党”之后的诸多好处,隐隐间又有些期盼之意,说道:“能与同僚们多多配合当然是好事,赵阁臣今后有什么需要下官配合的地方,下官一定尽力而为。” * 接下来,赵俊臣又与李成儒、霍正源二人交流了一些庙堂局势的看法,却也无需多提。 但在他们三人谈话之际,霍正源却总是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就把话题引导向储君废立之事,显然是猜出了什么。 赵俊臣很喜欢像是霍正源这种聪明人,但聪明人也有聪明人的坏处,只要是稍稍有些不慎,就会被他们看穿根底——就像是现在,李成儒一直都没有察觉到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霍正源只是看到赵俊臣的神情稍变,就已经脑补了太多的东西。 不过,赵俊臣之所以看重霍正源,就是因为霍正源不仅很聪明,也很低调谨慎、明白自己的本份,赵俊臣并不打算让霍正源深入参与储君废立之事,认为霍正源今后只要能负责好海运之事就好,所以他对于霍正源的屡次试探也是避而不谈。 而霍正源反复试探了几次之后,很快就明白了赵俊臣的想法,也就不再多提了,只是心中暗暗做出决定,认为自己今后绝不能与七皇子朱和坚走得太近——以霍正源对于赵俊臣的了解,他认为朱和坚就算是顺利坐上了储君之位,这个位置只怕也不会安稳。 大约谈了小半个时辰之后,眼看到赵俊臣面现乏意,就一同告辞离开了,赵俊臣自然也没有强留。 等到李成儒与霍正源二人离开之后,赵俊臣又转头看向一直候立在旁边的许庆彦与莫小林二人,说道:“庆彦、小林,你们二人这些天在南北之间往返万里,如今必然是幸苦了。现在就先去休息吧,再过一两个时辰就要吃晚饭了,我会吩咐厨房准备丰盛一些,为你们二人庆功,也顺便为你们安排一下今后的前程。”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想到了什么,向许庆彦补充道:“对了,你说郑家的人如今已是随你抵达京城、随时等着见我……今后几天将会发生许多事情,我只怕是顾不上见他,你先让他去见一下霍大学士,合作方面的具体细节也由他们两人负责商定,若是出现了霍大学士无法决定的事情再通报于我!等到所有合作细节皆是商议完毕之后再让他来见我,我如今恐怕是无心顾及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莫小林不由是面现喜意,赵俊臣曾经答应过要给他一个军中前程,如今显然是要实现诺言了。 另一边,许庆彦却是面现忧色,他一向最为了解赵俊臣的作风,明白赵俊臣从来都不是放权省心之人,与郑家合作的海运计划在赵俊臣的未来规划之中更是重中之重,按理说赵俊臣就算是不会亲自出面与郑家之人谈判合作细节,也应该是从头到尾事无巨细的掌控全局,却绝不应该直接把所有事情丢给霍正源! 能让赵俊臣说出自己“无心顾及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就表示赵俊臣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认真考虑,而且是已经逐渐有些力不从心了。 想到这里,许庆彦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但心中想要独当一面、为赵俊臣分忧的想法,却是愈发强烈了。 * 当许庆彦与莫小林二人也离开房间之后,赵府正堂之中也就只剩下赵俊臣一人。 赵俊臣也终于有机会开姤?子朱和堉即将要被废黜的事情。 毫无疑问,这件事情乃是如今的当务之急,影响极为深远,庙堂格局也会随之变动,赵俊臣也是身处于漩涡最中心无法脱身,他接下来的做法也将会深刻影响到自己与许多人的命运。 尤其是因为李成儒的无意间提议,让赵俊臣发现自己所面临的局势愈发复杂了。 自己究竟要不要保持支持朱和堉的立场? 朱和堉的迅速成长超乎预期,今后会不会有失控的风险? 德庆皇帝逼迫自己领头表态弹劾朱和堉,这件事情又应该要如何具体运作? 若是太子朱和堉被废黜之后,自己依然是打算扶持他重登储位的话,期间又应该如何应对各方各面的压力? 每一项问题、每一个可能性,都需要赵俊臣认眼?不容疏忽。 * 而就在赵俊臣认眿?些事情的同时,却并不知道——有两位野心勃勃的野心家,正在暗中碰面。 最近这几天,因为太子朱和堉与诸位藩王的官司,德庆皇帝一直都没有离开御书房,如今已是荣升御书房管事太监的李如安,也被迫在御书房内连续值班三天之后。 到了今天,德庆皇帝在御书房内召见了群臣之后,终于是返回后宫之中休息了,而李如安也随之得到了休息的机会。 而李如安刚刚返回到自己的房间,就突然收到消息,称是司礼监掌印吴信泉在紫禁城以西的禾欣楼摆下了一桌酒席,邀他相聚共饮。 吴信泉乃是内廷之首,李如安当然是不敢怠慢,也顾不上休息,连忙去赴宴了。 但当他抵达禾欣楼之后,却是见到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物。 这个人物,分明是即将就要成为新任储君的七皇子朱和坚!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55章.谍中谍中谍. …… …… 李如安如今已是内廷之中备受瞩目的后起之秀——作为御书房管事太监,他几乎每天都能有面圣机会,偶尔间的只言片语说不定就会影响到德庆皇帝的决定——可谓是举足轻重。 而吴信泉身为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固然是内廷魁首、权高位重,但他陪伴圣驾的机会并不算多,近年来因为屡次办事不利的缘故也逐渐失了圣宠,选择与李如安拉近关系也是题中应有之义。 所以,李如安最初还以为,今天这场酒宴只是吴信泉想要搞好双方关系的一种寻常手段罢了,并不觉得意外。 然而,当李如安赶到禾心楼的顶层之后,却发现吴信泉身为宴会主人,此时竟是小心翼翼的陪坐于次席,神态间满是谦卑恭敬、谨慎小心。 而坐在宴席首位之人——赫然就是即将要成为新任太子的七皇子朱和坚! 一时间,李如安内心震惊之余,既是紧张戒备,也是暗暗兴奋。 李如安很清楚——眼前这位看似温和儒雅的七皇子朱和坚,实际上拥有着截然相反的心性,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而李如安之所以能够看穿朱和坚的本性,自然是缘于赵俊臣的提醒。 自从李如安携着陕甘大捷的赫赫军功返回京城之后,马上就成为了内廷之中最是炙手可热的人物,受到了各方各面的密切关注,赵俊臣担心会有人察觉到他们两人之间的蛛丝马迹,这段时间也就刻意减少了双方接触。 在赵俊臣的设想之中,李如安已经成为了一枚至关紧要的棋子,应该留在更为关键的时刻、发挥更为关键的作用,绝不能轻易暴露,一切都要从长计议、慎之又慎。 哪怕是前几天德庆皇帝躲在御书房里谁也不见,一时间朝野各界人心惶惶,赵俊臣也完全没有想过要提前使用这枚棋子的意思。 事实上,近一个月以来,赵俊臣与李如安只是暗中联系了一次,就是为了提醒李如安一定要警惕七皇子朱和坚——表示此人“城府极深、杀心极重、于人于己皆是不留余地”。 李如安很清楚赵俊臣是一个何等可怕的人物,而朱和坚会被赵俊臣这般忌惮,就显然也是一个同等程度的可怕人物。 尤其是这段时间以来,李如安逐渐了解到内廷高层的现状之后,也就愈发理解赵俊臣为何会这般忌惮朱和坚了。 简而言之,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内廷高层们对于朱和坚的态度,早已是达成了默契、形成了鲜明两派! 一派是以内书房刘清、司礼监吴信泉等人为首,他们已经彻底投向了朱和坚、成为了朱和坚的忠诚犬马,竭尽全力的支持朱和坚上位;另一派则是以御马监徐盛、东西二厂的孔镇与吴忻彦等人为首,这些人虽然没有明确表明立场,但也默许了朱和坚逐步渗透与控制内廷的做法,偶尔还会暗中出力协助。 时至今日,无声无息之间,原本是德庆皇帝掌中禁脔的内廷各大衙门,却已是变成了朱和坚的后花园。 仅看这一点,就足以证明朱和坚的心机手段,但在赵俊臣的评价之中,朱和坚的可怕之处却不是他的心计手段,而是他的狠辣与决绝! 所以,李如安见到朱和坚的突然出现之后,自然是心中充满戒备,生怕自己会被朱和坚看出破绽,又或是受其所害。 但与此同时,李如安也一直都在期待着这场见面。 李如安很清楚,以朱和坚对于内廷的渗透力度,以及自己今时今日的地位与影响力,他一定会想方设法把自己收为己用,绝不会容忍自己态度游离,这段时间又发生了太子朱和堉与藩王们的官司,朱和坚也必然是急切想要从自己这里打探德庆皇帝的近期动向。 事实上,朱和坚能忍到今天才与李如安见面,就已是出乎意料的有耐心了。 与此同时,赵俊臣虽然是向李如安警告了朱和坚的可怕之处,也明知道朱和坚今后一定会设法招揽李如安为己用,却也没有表示反对,显然也存着顺水推舟的想法,希望李如安可以为他刺探一些朱和坚的情报消息。 而李如安本人,也是一个野心勃勃、不甘寂寞之辈,当然也想要利用朱和坚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好处,甚至是趁机挣脱赵俊臣的掌控。 对于李如安而言,今天这场酒宴固然是宴无好宴,但也同样是一次机会! 所以,见到朱和坚的出现之后,李如安心中暗暗戒备之余,却还隐隐有些兴奋之意。 * 但表面上,李如安则是摆出一副大惊失色、诚惶诚恐的模样,快步小跑到朱和坚的身旁,行大礼道:“小人拜见七皇子殿下,未曾想到七皇子突然驾临,小人不仅是姗姗来迟,且又身穿便服、形象散漫,失了规矩,还请七皇子殿下降罪!” 在外人面前,七皇子朱和坚的形象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谦雅,当即是起身抬手、阻止了李如安的参拜,笑道:“李内臣肩负着御书房之重任,自然是身不由己,迟到片刻也是正常,咱们乃是宫外相见,也皆是身穿便服,就不必遵守那些繁文缛节了,大家随意一些就好!” 说话间,朱和坚已经把李如安引到自己身边落座,愈发是态度亲切,又说道:“其实,今天是我偶然间收到消息,说是吴内臣要在禾心楼宴请李内臣相聚共饮,想着自己也正好是无所事事,所以就决定索性做一次不速之客、趁机与李内臣多多亲近了! 对于李内臣,我可是敬仰许久了,不论是前段时间陕甘大捷的赫赫战功,还是这些日子管理御书房的井井有条,无不说明李内臣乃是内廷之中首屈一指的大才!所以,我也是有心结交,还望李内臣不要怪我来得唐突才是!” 不论吴信泉与李如安二人在内廷之中是如何的地位显赫,但他们毕竟是宦官身份,按理说是绝对没有资格与朱和坚同席而坐的,如今可以陪坐于一旁,显然是朱和堉刻意示恩的缘故。 见到朱和坚的这般表态,李如安不由是有些受宠若惊,哪怕是明知道这一切都只是朱和坚的伪装,却也是忍不住心中一暖、暗生好感。 任何人都拥有“尊严需求”,对于那些权高位重、却又六根不全的内廷高层太监而言,对于这一点尤其是异常敏感。而朱和坚的这般表现,自然是挠中了吴信泉、李如安等人的痒处。 别的不说,就看朱和坚称呼吴信泉、李如安二人为“吴内臣”、“李内臣”,这份尊重就让他们异常满足。 事实上,在明朝时期,高层宦官是有资格自称为“臣”的,平日里各地镇守太监平日里给皇帝上呈奏疏之际往往也是以“臣”自居,皇帝心情好的时候也会称呼高层宦官为“内臣”、“厂臣”; 但到了德庆时期,因为德庆皇帝的皇恩太寡、皇威太重,屡次的清洗整顿早已让内廷众人吓破了胆,平日里也不敢有任何逾越,面圣之际所有内廷高层宦官为了表示谦卑皆是以“小人”自称,德庆皇帝也总是直接以姓名称呼他们,“内臣”的称谓却是极少有机会听到了。 仅看这一点,内廷高层众位大太监会全体选择支持朱和坚,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相较于动辄就要清洗整顿内廷的德庆皇帝、又或者是天然敌视宦官干政的朱和堉,朱和坚对于内廷而言无疑是最好的未来选择。 李如安如今也算是内廷高层之人,却也是愈发理解这些大太监的心中想法了。 心绪百转之际,李如安表面上则是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颤声道:“太子殿下谬赞了,小人何德何能,能得到您这般看重……” 似乎是因为心情激动的缘故,李如安竟是直接称呼朱和坚为“太子殿下”了,看似是失了规矩,但实际上则是暗示了态度,表示他心中早就把朱和坚视为是下任储君的唯一人选了。 但朱和坚依旧是一副谨守本分的模样,闻言后反倒是表情稍沉,皱眉道:“还望李内臣慎言,如今的朝廷储君依旧是我家三哥,而我还只是一个未得册封的寻常皇子罢了!我不管庙堂局势如何变动、又有着怎样的流言蜚语,但只要是三哥他依旧在位一日,我等就不能有任何逾越!” 另一边,吴信泉则是连忙陪笑打圆场,道:“还望七皇子殿下不要怪罪李如安的失言,他只是不小心说出了真心话罢了!更何况,陛下他的心思早已经不是秘密了,再加上七皇子殿下对待我们这些可怜人一向是恩厚……说一句大不敬的话,我等可是早就期盼这一天了!” 朱和坚叹息一声,却也不再坚持,只是表情间满是怅然。 然而,朱和坚的眼神深处,则是闪过了一丝满意。 李如安与吴信泉对视一眼之后,竟是有些默契,马上就转移了话题,李如安开始恭维朱和坚的宅心仁厚与清誉满朝,吴信泉也是随声附和,拍马讨好的技巧却也要比李如安更为自然高明许多。 就这样,酒席间的气氛再次活络了起来,朱和坚也是顺坡下驴,不再是冷脸相待,依然是一副毫无皇子架子的随和模样,与二人有说有笑、有来有往。 但渐渐的,在吴信泉的刻意引导之下,三人间的话题开始转向了李如安,恭贺李如安升迁为御书房管事太监之余,也趁机打探御书房的最近动向。 只见吴信泉笑眯眯的说道:“如安负责御书房不过是短短十余天,但已是成效斐然!御书房近年来屡禁不绝的消息外泄之事,竟是短时间内就彻底根绝了!曾有两个小太监稍是冒出了一些外泄消息的迹象,就被如安给揪了出来,一时间人人自律,御书房在如安的管制之下,可谓是气象一新啊! 咱家可是听说了,这段时间以来,陛下因为太子与藩王们的官司心情不佳、留在御书房里谁也不见,外朝的权臣们急切想要从御书房那里打探消息,谁曾想御书房这一次竟是守口如瓶、严守机密,一丝一毫的消息都没有外泄,可是把他们给急坏了!” 朱和坚也是笑着点头,道:“我也听说,父皇他对于李内臣的表现很是满意。” 李如安连忙表示谦逊,但心中则是有些冷笑。 这段时间以来,因为御书房没有丝毫消息外泄,被急坏的人恐怕不止是外朝的几位权臣,李如安眼前这两位只怕还要心情更为急切。 然后,就如李如安的意料一般,吴信泉话锋一转,却是问道:“如安,七皇子殿下与咱家全都是陛下最为信任之人,御书房的事情固然是要瞒着外朝那些臣子,却是不必瞒着七皇子殿下与咱家…… 近些日子以来,七皇子殿下与咱家眼看着陛下心情不好,却又不明白陛下他究竟想着什么,心里也是着急,唯有明白了陛下的心思,七皇子殿下他才能更好的为陛下尽孝,咱家也才可以更好的为陛下尽忠,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如安,你就稍稍透漏一下,这段时间以来,陛下他在御书房究竟做了些什么?又说了些什么?” 朱和坚再次的面现不快,斥责道:“吴内臣,我等身为臣子,又岂能窥探父皇的动向?更何况,李内臣身为御书房管事太监,对于御书房内所发生的事情就必须要守口如瓶,你这样岂不是让他为难?” 吴信泉则是笑眯眯的说道:“对于外臣自然是要守口如瓶,但依我看,如安对于七皇子殿下的态度,必然是有所不同的……对不对?” 说话间,吴信泉依旧是笑眯眯的盯着李如安,但目光中则是充满了审视与冰冷。 另一边,朱和坚不再坚持立场,只是端起了茶盏静静饮茶,但他的眼角余光也在暗暗打量着李如安的反应。 见到朱和坚与吴信泉这两人的一唱一和,李如安就知道自己必须要面临抉择了。 一旦是向他们泄露了御书房的消息,就等于是一份投名状、被他们抓住了把柄,正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有了今天的第一次泄密,就会有今后的无数次泄密,自己也会彻底变成朱和坚埋在御书房的眼线,只怕是从今往后就要身不由己。 这里面固然是蕴含着极大的风险,上一任御书房管事太监张秀,乃是德庆皇帝身边的随侍大太监张德的徒弟,但依然是因为泄密的事情被活活杖毙了。 但好处则是,李如安趁着这次机会可以逐渐成为朱和坚的心腹,在德庆皇帝、赵俊臣、朱和坚三人之间左右逢源,这里面的平衡极难掌控,但若是运作得当的话,也能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好处, 更何况,若是赵俊臣对朱和坚的描述没错的话,以朱和坚的狠辣心性,一旦是李如安拒绝了投效于他,只怕是今天就要丧命于返回宫中的路上了。 所以,对于李如安而言,其实从一开始就没什么好犹豫的。 于是,李如安只是稍稍犹豫一下,就老老实实的把御书房近期发生的所有事情尽数说了出来。 听完了李如安的讲诉之后,朱和坚的面色稍沉。 或许是因为李如安已经向自己缴纳了投名状的缘故,朱和坚的神态也悄然间有了转变,不似刚才那般亲切随和,反倒是明显多了一些威严与冷肃。 “你是说,三哥他呈送于父皇的奏疏,共有一明一暗两封,世人只知道明面上弹劾众位藩王的那一封奏疏,而父皇则是因为看过另一封密疏之后,才出现了这段时间的奇怪态度?” 随着朱和坚的态度变化,李如安的态度也愈发拘禁起来,点头道:“正是如此!但太子他的第二封奏疏之中究竟写着什么,除了陛下之外,却是无人知晓其中内容……” 话到一半,李如安似乎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不过,陛下今天召见了众位重臣之后,却又单独留下赵俊臣密谈许久,当时陛下屏退了御书房所有人,同样是没人知道这场谈话的内容……但这场谈话结束之后,我返回御书房伺候陛下的时候,却发现太子殿下的那份密疏已经变了位置,所以……除了陛下之外,或许赵俊臣也同样看过了这份密疏!” 朱和坚眉头一皱,直接问道:“那份密疏如今在何处?你可有机会接触到它?” 出于直觉,朱和坚认为太子朱和堉的这份密疏,今后必将会成为自己的隐患,却是忍不住想要冒险一试。 李如安连忙摇头,道:“那份密疏已经被陛下亲自锁进了御书房的密匣之中,我虽然也有机会接触那个密匣,但若是没有钥匙的话,只怕是没有机会翻看那份密疏。” 朱和坚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追问道:“那么……若是你有了密匣钥匙呢?” 闻言之后,李如安顿时是大惊失色。 事实上,不仅是李如安,就连一旁的吴信泉也是表情惶惶、面色苍白。 他们都没想到,朱和坚竟是这般大胆! 而朱和坚只是继续盯着李如安,等待着李如安的回答。 最终,李如安咬着牙轻轻点头。 见到李如安的这般表态,朱和坚突然间收敛了表情间的冷肃与威严,再次变成了刚开始的温和亲切,脸上的笑容更是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笑道:“既然如此,这件事情就拜托你了……三天之内,我就会设法复制一把密匣钥匙交给你!” 朱和坚早就知道德庆皇帝有一个密匣,里面都是极为重要的机密奏疏,这些机密奏疏有任何一份泄露出去都会震动朝野,而密匣钥匙则是由德庆皇帝随身携带,旁人根本没有机会接触。 但恰好,后宫之中目前最受宠信的淑妃张佳敏,却是朱和坚的人,等到德庆皇帝在张佳敏那里过夜之际,想要暗中拿到一份钥匙模型,并不是一件难事。 想要这里,朱和坚的目光之中闪烁着精芒,意味深长的补充道:“李内臣,父皇他虽然精力尚且充沛,但终究是年纪不小了,但你我二人的年纪相近,相处时间还会很长很长,而且我这个人也不似三哥那般仇视内廷干政…… 依我一贯以来的想法,内廷宦官的权势依附于皇帝,可谓是皇帝们的忠诚臂膀,较之外朝大臣们也要更加可靠! 我刚才也说过了,李内臣你乃是内廷之中首屈一指的人才,所以……只要是李内臣保证忠心,你的前途也远不止御书房管事太监这么简单。” 另一边,吴信泉满是敬畏的看了朱和坚一眼,但很快就收敛了神态异常,也笑着说道:“说起来,如安你乃是御马监出身,而我则是司礼监掌印,咱们两家一向是多有冲突,但这些冲突终究只是内部矛盾,如今咱们皆是为七皇子殿下做事,今后也会有很多合作机会,只要我依然还是内廷之首,就少不了如安你的好处。” 听到朱和坚的暗示、以及吴信泉的保证,李如安也逐渐恢复了平静,甚至还有些蠢蠢欲动。 与此同时,他心中的天枰,也悄然间倾向了朱和坚。 李如安很清楚,他身为一名内廷宦官,今后的权势与成就必须要依附于他人的支持。 或者像是明熹宗时期的大太监魏忠贤那般,依仗着皇帝的信任,足以权倾朝野、只手遮天;又或者像是隆庆年间的大太监冯保那般,与内阁首辅张居正结为政治盟友,两人一内一外控制朝野、专擅政务。 原本,李如安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下一个冯保,他固然是想要左右逢源、趁机摆脱赵俊臣的控制,但他并不打算背叛赵俊臣,依旧是希望与赵俊臣保持合作关系,也希望赵俊臣能够成为下一个张居正。 但如今看来,相较于赵俊臣,朱和坚能够给他的好处,似乎还要更多一些。 所以,相较于成为下一个冯保,成为下一个魏忠贤似乎也不错? 对于李如安而言,这才是真正的命运抉择,颇是有些犹豫不决。 而就在李如安内心矛盾之际,朱和坚与吴信泉二人也再次转移了话题,就像是寻常宴席一般,相互闲谈一些朝野趣闻,就好似刚才所发生的那些谈话都只是微不足道的插曲。 李如安心中有事,却是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随声附和。 在朱和坚与吴信泉二人看来,李如安的这般表现只是因为他即将要窃取德庆皇帝的机密奏疏,所以有些紧张罢了,倒也没有心生怀疑。 大约一炷香时间之后,眼看着天色已暗,紫禁城即将要关闭宫门,李如安与吴信泉二人必须要尽快赶回宫中,随着朱和坚的表态离开,这场酒宴也就趁势结束了。 却说,酒宴结束之后,李如安与吴信泉二人随着朱和坚鱼贯下楼离开,然后就见到一名神色阴沉的太监及时迎了上来,正是朱和坚的随侍太监贾伦,他已经为朱和坚准备好了坐轿。 而就在李如安与吴信泉二人恭送朱和坚之际,朱和坚似乎是临时想到了什么,突然停下了脚步,向李如安问道:“李内臣,你前段时间前往陕甘三边监军,可谓是亲自参与了赵阁臣的赫赫战功……你对于此人有何看法?还有,你与赵阁臣在陕甘三边共事多日,可有建立一些交情?” 这个时候,李如安也正在想着赵俊臣的事情,猛然间听到朱和坚的这般询问之后,不由是心中一惊。 但幸好,当初李如安担任御书房管事太监之初,德庆皇帝也曾向他询问过相同的问题,所以李如安心中早就准备好了答案,很快就收敛了心中惊慌情绪,答道:“依小人的看法,赵阁臣的能力手段皆是不凡,心中既有建功立业的野心,也有全视大局的稳重老成,可谓是一代人杰!在他执掌陕甘军政期间,态度也是极为强硬,与他在京城中枢所展现的温和形象截然不同,我当时虽然身为监军,却也完全不敢与他争锋…… 在那段时间,赵阁臣倒也是有心想要与我搞好关系,但我身为内廷中人,显然是不适合与外臣产生太多接触,再加上赵阁臣的作风太过强势,我身为朝廷监军竟是显得可有可无,关系也就愈发疏远了,并没有太多交情。” 这一番话,正是李如安当初回应德庆皇帝的答案,德庆皇帝当时听到这般回答之后也很是满意。 然而,朱和坚则是有着截然不同的反应,意味深长的说道:“如今你不再是陕甘监军,却成为了御书房管事太监,地位更为紧要了!又因为陕甘三边的共事经历,想必赵俊臣今后还会进一步拉拢于你……我倒是认为,你这一次完全不必急着拒绝于他,趁机与他攀些交情也不错,若是能够争取到赵俊臣的信任,那就更好不过了!” 听到朱和坚的这般说法,李如安顿时是心中恍然。 原来,朱和坚与赵俊臣皆是存着同样的心思,同样是想要利用李如安来刺探对方的情报与动向。 不过,这般情况,倒是有利于李如安今后的左右逢源。 从今往后,李如安不仅是赵俊臣埋伏在德庆皇帝与朱和坚身边的眼线,同样是朱和坚暗藏在德庆皇帝与赵俊臣身边的探子……若是德庆皇帝今后有意的话,李如安当然也愿意向德庆皇帝提供赵俊臣与朱和坚的消息。 一时间,李如安竟是产生了一种自己可以凭借一己之力搅动庙堂局势的感觉。 于是,李如安稍稍犹豫了一下之后,很快就点头答应道:“既然是七皇子殿下的吩咐,我自然是要全力照办,与赵俊臣建立交情之后,若是赵俊臣那边有了任何动向,我一定会立刻禀报于您。” 朱和坚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你能明白这些,自然是最好不过,我喜欢聪明人。” 说完,朱和坚就转身离开了。 在朱和坚离开之后,他身边的太监贾伦却是多停留了片刻,只见他认真打量了李如安一眼之后,就缓缓说道:“李内臣,咱家名叫贾伦,乃是七皇子殿下身边的随侍太监,七皇子殿下的身份太过敏感,也备受朝野瞩目,今后必须要避嫌,只怕是无法与你频繁接触!所以,双方的联系与沟通之事,今后将是由我负责,还望多多指教!” 听到贾伦的说法,李如安不由一愣,也同样是认真打量着贾伦。 注意到贾伦的冰冷目光之后,李如安的眼神微微一缩,但表面上则是笑容不变,道:“还请多多赐教。” * 大约一刻钟时间之后,朱和坚已是返回了七皇子府。 进入书房之中,朱和坚沉思了片刻,突然抬头笑道:“这个李如安……很有意思!贾伦,你可要小心了。” 贾伦目光一闪,反问道:“难道这个人不可信?” 朱和坚摇了摇头,道:“或许可信,或许不可信,但我从来都不会寄望于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只是,从他的身上,我看到了完全无法压抑的勃勃野心,虽然他自认为隐藏得很好……你今后必须要格外努力一些,否则只怕是压不住他。” 贾伦沉默片刻后,点头道:“明白了。” 另一边,李如安也已经返回到自己的宫中住处,脑子里不断回想着今天酒宴之上的前后经过。 见到贾伦的出现之后,李如安心中原本已是逐渐倾向于朱和坚的天枰,又悄然间恢复了平衡。 李如安原本以为,他投靠了朱和坚之后,是有机会成为第二个魏忠贤的,至少要比与赵俊臣合作之后成为第二个冯保的机会更大。 但见到贾伦之后,李如安突然发现,若是朱和坚登基之后,内廷之中当真是出现了第二个魏忠贤,只怕也是自幼跟在朱和坚身边的贾伦机会更大,而他今后也只能给贾伦打下手罢了。 “这样看来,七皇子的提议固然诱人,但也不能太快做出抉择,依旧是要左右逢源,今天的事情也依然是要想办法告知于赵俊臣……若是没有这个贾伦就好了……” 暗思之际,李如安喃喃自语道。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56章.扶持. ...... ...... 当初,李如安穷困潦倒、考场失意,还险些被市井流氓所害,乃是赵俊臣出手搭救了他; 然后,李如安发现自己的命根受损、陷入前所未有的绝望之际,也是赵俊臣引导他寻到了全新的人生目标; 接着,李如安能够顺利进入内廷当差、迅速受到内廷高层的关注,同样是出于赵俊臣的一手安排; 时至今日,李如安能够搭上陕甘大捷的东风、顺利坐上御书房管事太监的位置,依然是缘于赵俊臣的暗中推动! 可以说,李如安的今日一切,都是赵俊臣给的! 甚至,从某方面而言,李如安如今所展现的人格与秉性,就是赵俊臣亲手塑造成型的! 理所当然的,赵俊臣早就看穿了这个人的野心勃勃与不甘受控,也很容易就可以猜透李如安心中的所思所想。 对于赵俊臣而言,李如安的这种性格,可谓是双刃剑。 好的方面是,唯有像是李如安这般有野心、够狠辣的心性,才能够在内廷之中迅速崛起,也能够迅速发挥作用、协助赵俊臣做事;但坏的方面则是,你必须要随时留意他的脑后反骨,防备他有可能的失控与反水。 所以,赵俊臣早就在李如安的身边,安插了好几个眼线——近*以来,赵俊臣利用各种方法与渠道,陆续安排了大量阉人进入内廷,也收买了许多内廷底层宦官作为耳目,而李如安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这样一来,李如安的一举一动,皆是逃不过赵俊臣的眼睛。 事实上,李如安抵达禾心楼赴宴之后没过多久,赵俊臣就已经收到了详细消息。 而且,赵俊臣手底下的各个情报机构,如今已是颇具规模了,做事也很有效率,经过一番针对性的探查之后,也很快就发现了七皇子朱和坚也曾经现身于禾心楼与李如安密谈的迹象。 收到这些情报的时候,赵俊臣正在赵府之中摆宴,为许庆彦与莫小林二人的台湾之行庆功,也顺便为他们二人安排今后的前程与任务。 * 这场庆功宴很简单,只有十几道家常菜,也只有赵俊臣、许庆彦、莫小林三人入席,可谓是轻松随意。 “小林,这段时间以来,你的心中想法可有变化,还是想要在军中搏出一番功业?” 赵俊臣亲手为莫小林的碗里夹入一块鱼肉之后,看似不经意的问道。 时至今日,赵俊臣的军中根基已是越来越稳固,军中影响力也是越来越大,再把莫小林安排进入军中发展已是意义不大了。 从自身角度来讲,赵俊臣其实是希望莫小林留在自己身边做事的,这个人的性格、能力、忠心等方面皆是有可取之处,留在赵俊臣身边也能发挥更多作用。 不过,莫小林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却依然是态度坚定,也顾不得下筷入食,当即是起身答道:“赵阁老,小人还是想要在战场上用真刀实枪拼出一个前程,小人乃是军户出身,自幼就因为相貌太秀气的缘故让人轻视,小人早已经在心中发过誓,今后一定要在军中证明自己,做一个镇守边疆、领军作战的大将军!” 赵俊臣略有遗憾的点了点头,但也并不打算强求,毕竟赵俊臣早就答应过莫小林了,要为他在军队中安排一份前程——赵俊臣从来都不是一言九鼎之辈,只要是利益足够大,赵俊臣毁约之际就绝不会有任何犹豫,但对于这种小事情,赵俊臣还是要遵守约定、展现自己诚信一面的。 于是,赵俊臣只是笑着压了压手,说道:“今日乃是家宴,你不必紧张,我也不会强求你改变志向,还是坐下说话吧,随意就好,咱们边吃边谈。” 说完,赵俊臣先是下筷吃了一根青菜,就再次说道:“若是你真想要继续留在军中的话,我这里有三个选择给你,首先是陕甘三边,我在那里留下了大量的旧部,很容易就可以给你安排一个百户的军职,只要你今后立下军功,进一步升为千户也不困难,而且朝廷刚刚收复河套地区,今后几*只怕是不会太平,你也会有很多立功机会! 不过,这里面也有风险,你当初作为我的替身杀入战场,很多人都是亲眼目睹了你在战场上三进三出的英姿,只怕是印象深刻,你若是进入陕甘边军的话,说不定就会被人给认出来,到时候也许就会造成一场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你必须要进一步改变容貌才行。” 莫小林思索片刻后,摇头道:“若是这样的话,小人就绝对不能前往陕甘了,小人从来都不在意自己的相貌,但小人的前程绝不能威胁到赵阁臣您的大局,哪怕只是些许危险,小人也不敢冒险尝试。” 赵俊臣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一番话,原本就是为了试探莫小林的忠心与大局观念。 然后,赵俊臣继续说道:“至于第二个选择,则是前往辽东!前任的固原总兵方振山,如今已是升任为辽东都督同知,相当于朝廷安排在辽东地区的常驻钦差,倒也算是权高位重了!但他乃是孤身赴任、身边缺少臂助,你若是愿意奔赴辽东协助他的话,必然会受到重用,以方振山的手段,至少能给你安排一个守备之位! 不过,对于朝廷而言,辽东镇早已是尾大不掉,颇有些拥兵养寇以自重的意思,陛下任命方振山成为辽东都督同知,就是为了制衡辽东总兵何宇,再加上建州女真目前已是称臣纳贡,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发生战事,所以你去了辽东之后,最近这些*应该**上战场的机会,反倒是要帮着方振山与辽东总兵何宇明争暗斗。” 这一次,莫小林依然摇头,道:“小人去了辽东镇,固然是很快就能登上高位,但小人只善于战场拼杀,并不懂得争权夺势的事情,到时候不仅是自己不自在,说不定还会拖累方都督。” 赵俊臣再次点头,又说道:“至于最后一个选择,那就是前往广西!广西驻守总兵张成勋也是我的人,那里常有土司作乱,倒也不缺战场立功的机会,而且那边临海也近,且又靠近安南国......你也知道,我今后会有出海计划,我朝疆土以南的那些小国,皆在我的目标之内!你若是去了广西的话,也随时都可以加入到我的下一步计划之中!不过,广西的环境颇为恶劣,地广人稀、恶民遍布、毒水漳气,你乃是禁军出身、久居直隶境内,只怕是很难适应。” 这一次,赵俊臣并**明确表示莫小林去了广西之后会有怎样的前程,反倒是重点描述了广西的恶劣环节,莫小林却**太多犹豫,只是稍稍沉吟片刻后就说道:“小人愿去广西!” 赵俊臣眼中闪过了一丝激赏,点头道:“既然如此,我明天会交给你一封手书,也会为你安排好一艘船舰,你休息几天之后,就可以赶往广西投奔张成勋! 不过,这个张成勋一向是眼里不揉沙子,当初关武元身为他的顶头上司也从来都不被他放在眼里,有一次若不是我拦着,他恐怕都要当众殴打关武元了,所以你去了他那边,就只能依靠自己的真才实学让他重用你,我并不能保证你的前程。” 莫小林的表情竟是有些兴奋,道:“若是这样的话,我反倒觉得自己会与这位张总兵相处得很好。” 赵俊臣不由失笑,道:“你倒是自信。” 其实,赵俊臣目前对于宣府军镇的控制力最强,想要安排莫小林进入宣府镇担任高位并不是一件难事,但正因为赵俊臣对于宣府军镇的控制力已经足够强了,也就**把宣府军镇列入到选项之中,甚至是刻意向莫小林隐瞒了此处。 说完了莫小林的事情之后,赵俊臣转头看向许庆彦,正打算讲一下自己对于许庆彦的未来安排。 然后,赵俊臣就看到许庆彦满是专注的吃着一颗红烧狮子头,细嚼慢咽、认真品尝,满嘴都是油水。 见到这一幕,赵俊臣不由是轻轻摇头,然后又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嘴角闪过了一丝笑意,问道:“倩雪她最近迷上了厨艺,这一桌子菜肴皆是她亲手准备的!不过,倩雪她只擅长那些口味清淡的菜品,像是红烧狮子头这种口味较重的菜品,应该是旁人协助她完成的......怪不得你会这般喜欢。”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许庆彦顿时是动作一僵,然后满是讪笑的放下了筷子。 赵俊臣却不打算放过他,追问道:“你回府之后,可是已经去厨房那边见过楚嘉怡了?” 许庆彦的表情愈发僵硬,扭头道:“我、我就是想要提前去厨房那边寻些食物填肚,只是凑巧碰到,正好向夫人请安。” 赵俊臣笑了笑之后,倒也不再纠缠,只是说道:“男儿在世,就应当有些作为,绝不能只想着偷奸耍滑、儿女情长!你呀,难道就不想知道我为你安排的前程?” 许庆彦犹豫了一下,说道:“我还是想跟在少爷身边,赵大力他就是个大老粗,当个护卫倒是绰绰有余,但哪里能做好一个长随......少爷我跟你说,想要当好一个长随,这里面的门门道道实在是太多了,迎来送往、捧场插话、察言观色,这些事情可全都是学问......” 赵俊臣摇头失笑,道:“你这家伙,还真把当跟班这种事情作为人生志向了,还专门搞出一套学问出来,真不知道你究竟是聪明还是愚笨......放心吧,你还会跟在我身边,赵大力他也确实是没你机灵,只不过你今后不仅要跟着我,评书人行会也会交由你来全权负责,这个组织有多重要、又能发挥多大的作用,你最是清楚不过,这一次一定要好好干,别再搞砸了。” 评书人行会最初组建之际,许庆彦也曾有过参与,当然是明白赵俊臣对于这个组织的寄予厚望,而且他本人对于评书人行会的运转模式也是很有兴趣——编造故事、夸大其辞、引导舆论、吹牛捧贬——这些事情简直就是为许庆彦量身打造的,可以充分发挥他的天赋。 “全权负责?方茹她们不会插手?也不会指手画脚的挑毛病?”许庆彦追问道。 赵俊臣点头道:“评书人行会的框架已经搭建起来了,运转收支也不需要你来操心,你今后只需要完成我交代的任务就好,我只会安排几个幕僚协助你......茹儿眼下身体有孕,已经不似从前一般爱管事了。” “行!那我这次一定不让少爷失望!”得到了赵俊臣的保证之后,许庆彦的表情间也多了一些兴奋,终于是迈出了独当一面的第一步。 赵俊臣犹豫了一下,并**叮嘱许庆彦更多,一方面是因为莫小林还在一旁,评书人行会的事情并不能让他知道太多,另一方面则是不想打击许庆彦的积极性,掌控一个大型组织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有许多事情唯有让许庆彦亲自碰壁之后才能学习到。 不过,评书人行会接下来很快就会有一个大动作,将会是许庆彦所接受的第一项考验,赵俊臣也会在暗中盯着,防止事情脱离控制。 * 为许庆彦与莫小林二人安排好了前程与任务之后,宴席上的气氛就突然变得冷清了下来。 赵俊臣心中有事,闲下来之后就会忍不住开始再次思索太子朱和堉的事情,莫小林一向是寡言少语,这个时候也不会主动挑起话题,而许庆彦也开始认真考虑评书人行会的事情,不希望自己再次搞砸。 但这种平静并**维持多久,很快就被打破了。 随着脚步声响起,一名赵府管事迅速走入房间,并**理会一旁的许庆彦与莫小林二人,只是递给了赵俊臣一张纸条。 赵俊臣接过纸条后看了一眼,顿时是表情严肃。 “突然遇到一点事情,必须要提前离席,你们无需理会我,继续用餐就好。” 说完,赵俊臣就直接起身离开了,迅速赶向了小书房的方向。 许庆彦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莫小林,担心留下莫小林一个人会尴尬,终究是**相伴离开。 当赵俊臣进入书房之后,发现方茹与张玉儿二女已经等待多时了,表情皆是有些紧张与严肃。 渗透宫廷的计划,乃是赵俊臣诸多计划之中最为机密、最为核心的计划之一,所以就**让他的那些幕僚们参与其中,一向是由内宅几人负责,如今也只能与方茹、张玉儿二女商议对策。 赵俊臣进入房间后,并**绕圈子,而是****,立刻问道:“朱和坚暗中见了李如安?” 张玉儿也是立刻点头,快声答道:“是的,就在城西禾心楼,是由司礼监掌印太监吴信泉负责前桥搭线,并且是全程参与!咱们一直紧盯着这几人,所以很快就收到了消息!只不过,他们三人在禾心楼究竟谈了些什么内容,却是无法打探到。” 赵俊臣坐到书桌后面,冷声道:“哦?这么说,吴信泉已经摆明立场要投靠朱和坚了?我看御马监、东西二厂一直都**太多动静,还以为他也会静观其变,没想到这般快就站队了。” 张玉儿冷笑道:“在内廷之中,御马监一向是负责军务,必须要依靠军队才能发挥作用,东西二厂一向是负责侦缉,也必须要依靠锦衣卫才能做事,但德庆皇帝对于军务与锦衣卫一向是紧抓在手,他们就算是想要投靠朱和坚,也绝不敢轻易表态,否则很容易就会被德庆皇帝察觉到迹象,但司礼监就不一样了,所有人员皆是内廷宦官,站队之际也不需要太多顾忌。” 另一边,方茹则是担忧道:“眼下的重点,还是李如安的事情!七皇子朱和坚的手段高明、善于蛊惑,若是李如安因为朱和坚的蛊惑而背叛了老爷、把老爷的情报全盘泄露出去,只怕是就要坏了大事。” 赵俊臣问道:“宫中与七皇子府可有异常动向?” 方茹答道:“并**任何异常动向,七皇子府依然是外松内紧,无法打探太多消息,宫中如今已是宫禁时间,关闭了所有宫门,也**任何动静。” 闻言之后,赵俊臣愈发冷静,说道:“朱和坚会设法收买李如安为己用,这是早有预料的事情,我相信李如安是一个聪明人,并不会立刻就彻底投向朱和坚,他只会左右逢源、趁机为自己争取好处! 更何况,就算是李如安向朱和坚泄露了我的情报又能如何?我一直都防备着他,从来都**让他接触过我的核心计划,最多也就是让朱和坚知道我一直在暗中渗透内廷罢了,但那又如何?朱和坚敢向德庆皇帝揭发我吗?他绝对不敢!那样只会暴露他同样也在渗透内廷的事实!” 顿了顿后,赵俊臣的声音也变得冰冷,又说道:“不过,为了以防*一,该做得事情还是要做!若是等到明天宫门开启之后,李如安**向我坦白他与朱和坚暗中接触的事情,那就代表他已经铁心想要背叛于我了!若是这样的话,这个人就留不得了。” 说到这里,赵俊臣表情间闪过了一丝惋惜,毕竟他为了扶持李如安上位也耗费了不少心思。 赵俊臣总是认为朱和坚的心性过于狠辣、做事不留余地,但实际上赵俊臣经过了陕甘战事的历练之后,手段之果决也是不逞多让了。 张玉儿闻言之后,当即是点头道:“平日里给李如安送饭的小宦官就是咱们的人,他的宫中住所也称不上是防御周密,想让他死很容易,但必须要事先考虑一下,应该把这件事栽赃到谁的头上比较好。” 方茹自从怀孕之后,就不像是从前一般性格坚定了,如今依然是忧心仲仲,道:“但无论如何,我总觉得这个李如安野心太大、不受控制,迟早是一个隐患!老爷你把这种人扶持起来,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赵俊臣已经恢复了平静,也体恤方茹怀孕期间的情绪波动,并**因为方茹**自己而感到不快,反倒是安抚道:“有野心的人未必有能力,但有能力的人往往都有野心,像是左兰山、霍正源那般又有能力又无野心的良助,实在是太难寻了!若不是李如安有着勃勃野心,进入内廷之后就一直是不折手段的往上爬,他也无法走到今日这一步!那样的话,他就算是对我忠心耿耿,也无法提供太多助力!世间之事,总是这般有利有弊! 但茹儿你也不必担心,我目前还需要李如安的野心,这些野心可以驱使他在内廷之中爬得更高、走得更远,所以有许多时候,我也会刻意纵容他一些,但等到他爬到了足够高的位置、可以发挥更多的作用、需要他为我忠心做事的时候,我自然会亲手掐灭他心头的那点野心,容不得他反抗!” 说到后面,赵俊臣的语气充满了不容置疑。 李如安乃是赵俊臣亲手塑造出来的,他很清楚如何才能让李如安屈服。 若是李如安到时候不愿意屈服,赵俊臣也很轻易就可以毁掉他! * 很快,时间已是第二天清晨。 这一天,朝会依旧还**召开,李如安起床之后只是稍稍梳洗,就赶去了御书房值班了。 只不过,在离开之前,李如安把一封密信放进了房间中的一处暗格里,当他离开房间锁门之际,所用的门锁也与平日里有些不同。 这就是李如安与赵俊臣的联系手段,若是李如安想要紧急联系赵俊臣的话,就会离开房间一段时间,锁门之际会使用不同样式的门锁,等到李如安走远之后,自然会有人进入房间从暗格之中拿走李如安的情报,而李如安则是至始至终都不会知道自己的联系人究竟是谁。 另一边,也许是因为前一天思虑过多的缘故,赵俊臣直到辰时三刻才起床,起床之后依然是神态疲乏、哈欠连连,只觉得精力不济。 不过,还不等赵俊臣洗脸清醒,就见到许庆彦前来禀报,说是李如安从宫中传来了一封密信。 赵俊臣顿时是精神一震,迅速接过了李如安的密信翻看。 读完了密信之后,赵俊臣冷哼道:“这个李如安,真是聪明过头了!”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57章.晾. …… …… 这封密信之中,李如安的态度很是忠心老实,“详实”交代了他昨天与朱和坚秘密相见的前后经过。 实际上,李如安确实是坦白了几乎所有事情,不论是朱和坚的招揽与许诺,还是吴信泉的牵线与配合,甚至还包括了朱和坚希望他能与赵俊臣交好、趁机刺探消息的事情,无一有缺,密密麻麻写满了整整五张信纸。 不过,李如安也隐瞒了最为关键的一点——也就是朱和坚强行要求他窃取御书房密匣的事情——他担心赵俊臣会利用这件事情大做文章、坑害朱和坚,而他自己说不定就要沦为牺牲品。 然而,赵俊臣看完了李如安的密信之后,却是轻易就看透了李如安的小心思。 这封密信之中,占用篇幅最多的内容,就是朱和坚与吴信泉二人向李如安承诺的诸般好处,字里行间处处皆在暗示自己今日地位的重要性。 所以,李如安的言下之意就很明白了——我如今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无关紧要、任你拿捏的小人物了,朱和坚为了招揽我可是下了血本、诚意十足,那你赵俊臣的诚意呢? 简而言之,密信里的内容看似是忠心诚恳,但实际上则是暗含着讨价还价、趁机要挟的意思。 也许,按照李如安的想法,赵俊臣看过了这封密信之后,必然是心急如焚,为了维系李如安对自己的忠心,必然是要给予李如安更多的利益好处、更高的合作地位,然后李如安就可以趁机挣脱赵俊臣的控制、逐步变成与赵俊臣地位平等的政治盟友——他依旧还没有熄灭想要成为下一个冯保的野心。 这也是赵俊臣表示李如安“聪明过头”的原因。 懂得利用机会与环境、为自己争取利益与地位,这固然是聪明人的表现,但若是眼睛里只是看到了机会,却又忘记了自己的实力与位置,利令智昏、忘乎所以,那就是“聪明过头”了! * 另一边,见到赵俊臣的冷笑之后,许庆彦连忙问道:“少爷,李如安他怎么聪明过头了?难道他提了什么过份的事情?” 赵俊臣笑了笑,随手把李如安的密信交给许庆彦,说道:“这封密信暂且先存放起来,也许今后还会有用处……李如安确实是性子谨慎,写信的时候故意改变了字迹,但他的学识终究只是名落孙山的程度,字迹间的许多细节依然可以证明这封信乃是出于他的手笔。” 等许庆彦收起了密信之后,赵俊臣终于是解释道:“要说他提了什么过份的事情……就是他觉得自己现在值钱了,想要向我索要更多的地位与好处罢了!若是站在他的立场来看,确实是不算过份。” 许庆彦一向都是只进不出的貔貅性子,听到赵俊臣的解释之后,立刻怒斥道:“这个李如安还真敢张口啊!又要好处又要地位,也不怕撑死自己!别说他如今的一切都是少爷给的,就凭他区区一个满身尿臊味的没根货,也敢与少爷讨价还价?他还能要多大的好处与地位?难道还想要与少爷平起平坐不成?他也配?” 骂完之后,许庆彦再次问道:“少爷,你不会真答应他吧?” 赵俊臣摇了摇头,道:“当然不会,今后我也许会给他一些好处与地位,但只能是我主动给,他不能主动要!若是我这次给了他,凭他的性子只会想要得寸进尺、贪心更甚!” 许庆彦又问道:“那少爷你要如何给他回信?” 赵俊臣又是一笑,反问道:“回信?为何要回信?不回信,就这样晾着他!” “晾着他?” 赵俊臣点了点头,悠悠道:“对,就是晾着他,唯有晾一晾他,才能让他发热的脑子清醒下来,从而认清自己的位置!告诉内廷那边咱们的眼线,这段时间多盯着李如安一些。” 许庆彦有些不明白,但还是点了点头,就准备去传达赵俊臣的指示。 若是从前,赵俊臣与许庆彦的谈话也就到此为止了,但如今赵俊臣已经打算让许庆彦独当一面了,自然是要趁机多教给许庆彦一些东西。 所以,赵俊臣伸手拦下了许庆彦,问道:“你猜猜,若是我就这样晾着李如安,他会有怎样的反应?” 许庆彦一愣,犹豫答道:“会着急?” “着急之后呢?” “害怕彷徨?胡思乱想?疑神疑鬼?” 赵俊臣一拍双掌,欣慰点头道:“正是如此!识人之术是一门大学问,想要推测一个人遇到某些事情之后会有怎样的反应,不能只看这个人表面所展现的性格,更要看透这个人的根性!以李如安与朱和坚为例子,他们看起来都是野心勃勃之辈,但想要推测他们的行为模式,却不能只看到他们野心勃勃这一点,这些野心只是表象罢了,更要看穿他们的野心缘于何处!你再来说说,李如安的野心缘于何处?朱和坚的野心又缘于何处?” 许庆彦从未考虑过这些,但也知道赵俊臣是在教导自己,自然是认真思索。 但良久之后,许庆彦还是摇头,道:“想不出来,少爷你还是明说吧!” 赵俊臣笑着摇头,解释道:“李如安崛起之前,固然是有一个举人的名号,但我朝因为土地兼并、冗官冗士、科举频开等等因素,举人早就不似百年前那般值钱了,而他更是那些落榜举子之中最为穷困潦倒的一批,在咱们遇见他的时候,可谓是穷途末路、人见人欺,还险些受人所害,这些经历都让他心中毫无安全感可言! 而他如今所表现出的野心,也正是缘自于这种不安感,也许就连自己也没有察觉到,他竭尽全力的往上爬、想要拥有高多的利益、想要争取更高的地位,全是为了让自己多一些安全感、缓解自己心中的不安罢了! 所以,一旦是发生了脱离掌控、意料之外的事情,且又不能及时收到切实消息,他心中必然会再次的充满了不安,然后就会像你所推测的那样,变得胡思乱想、疑神疑鬼,思考问题的角度也会变得悲观,不断的自己吓唬自己,当他到了这一步之后,他就会忘记自己曾经的野心,再次放低自己的期望,进而是彻底恢复冷静! 当然,这里面的尺度也需要把控好,要知道人一旦是恐怖到极致之后就会变得盲目,这种盲目与勇气很相似,这个时候他也许就会狗急跳墙,所以我们必须要赶在他发展到这一步之前,稍稍安抚一下他……” 评论李如安的野心之际,赵俊臣的神态略显不屑与随意,但随后说到朱和坚的时候,赵俊臣的表情则是稍稍凝重了一些。 “但朱和坚则是不同,他的野心源自于三部分,首先是他深谙帝王之术的自信,其次是他身为皇子视他人如草芥的傲慢,最后则是他与太子朱和堉相处之际总是备受各界冷落的不甘心……所以,他的野心也就充满了攻击性,若是遇到了同样的情况,咱们可以晾着李如安,因为我很清楚李如安心底深处的不安感会让他主动屈服,但绝不能用这种方法对付朱和坚,因为他遇到这种情况后,必然会出现极为激烈的反应。” 顿了顿后,赵俊臣的表情也恢复了平淡,总结道:“所以,你今后想要判断一个人的心性、推测一个人的行动,绝不能只看这个人的性格表象,更要深入分析这个人的性格形成原因,有些人看似是拥有相同的性格特征,但这些性格特征的内核则是截然不同,他们思考问题的方式、遇事之后的反应,皆是会截然不同。 有些人看似是勇敢,但实际上则是无知盲目;有些人看似是懦弱,但实际上则是不争与谨慎……再举个你更为熟悉的例子,茹儿怀孕之前与张玉儿的性格表现也很相似,皆是精明强势,但实际上她们乃是截然不同的人! 评书人行会已经交由你来全权负责了,这个组织很快都会扩张到我朝全境,你到时候也会接触到各式各样的下属,必须要拥有准确的识人之术才行,尤其是那些要被你委以重任的人,必须要看清楚他们的根底,然后才能根据他们的不同根底安排不同的任务,否则很容易就会坏事。” 听完了赵俊臣的讲课,许庆彦不由是陷入了深思。 * 这一天,因为赵俊臣的一堂课,许庆彦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显然是把赵俊臣的话听进了心里。 而就在许庆彦在思索之中逐渐成长的同时,李如安也正如赵俊臣的预料一般,很快就陷入了急躁与疑神疑鬼的情绪之中。 德庆皇帝今天并没有驾临御书房,所以李如安也就提前结束了值班,下午申时就已经返回了自己的住所。 返回房间之后,李如安当即是关上了房门,快步走到房间的暗格处查探。 根据李如安的了解,赵俊臣一向是做事极有效率,可谓是雷厉风行,他原本以为自己经过三个多时辰重返房间之后,一定会见到赵俊臣的回信。 然而,李如安打开暗格之后,却是没有见到任何回信。 难道是赵俊臣被某些事情拖延了,又或者是因为决定重大的缘故有些犹豫不决,所以才没有及时回信? 这般想着,李如安担心自己留在房间里会让联系人不敢送信,又故意是再次离开房间,直到宫禁之时才再次返回房间,但等他再次查探暗格之后,依然是没有见到回信。 接下来,李如安一整夜都没有睡安稳,原本以为第二天会收到回信,也再次是故意离开房间一整天,但当他第二天晚上回到房间查探暗格之后,依然没有收到回信。 过了今晚,朝议就要重开了!按理说赵俊臣无论如何都应该给他回信! 于是,李如安急了! …… ……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58章.密匣奏疏. …… …… 客观而言,德庆皇帝虽然是骄奢淫逸、好大喜功、冷漠寡恩,但实际上也算是一个很勤勉的皇帝。 自他登基以来,除了几次南巡期间,每天早朝基本就没有中断过,也至少会留在御书房一个时辰批阅奏疏,所有朝廷重要政务都会亲自过问。 虽然,赵俊臣认为德庆皇帝的“勤勉”本质上只是抓权不放——他若是稍稍显出一点放权懈怠的迹象,只怕是整个庙堂早就变成周尚景的一言堂了——但依旧不能否认他确实是一个勤于政务的皇帝。 但这一次,因为太子朱和堉与藩王们的官司,德庆皇帝已经有近十天没有召开朝会了,却还是近十年以来的头一次。 或许,德庆皇帝也很清楚,在目前的庙堂局势之下,只要他正式召开朝会,就意味着朱和堉的废黜之事正式进入倒计时,再也没有挽回余地。 德庆皇帝与朱和堉之间固然是有许多观念冲突,他甚至还会嫉妒朱和堉的朝野清誉,但毕竟曾经对朱和堉寄以厚望、倾注了许多心血、也有些父子之情,这个时候难免是有些于心不忍。 然而,破,我几乎每天都能见到德庆皇帝,我也与七皇子有联系,我可以向他们告发赵俊臣的野心……” 李如安喃喃自语着不惜一死相搏的决心,但他的面色却依旧是毫无血色。 这些话,也就是给自己壮壮胆罢了。 他嘴上说着大不了投靠七皇子,但实际上像是他这种严重缺失安全感的人,必须要身处于可以预知的环境之中才可以从容不迫,除非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否则就绝不会冒险行事! 投靠朱和坚固然是一种选择,但也代表着未知与危险,李如安的性格缺陷让他愈是到了这种时候,就愈是难以下定决心。 更何况,李如安还有些怀疑赵俊臣如今故意无视自己的做法,乃是一种考验忠心的手段,也就愈发不敢轻易做出重要决定了。 所以说,赵俊臣早就看透了李如安这个人!他的一切都是赵俊臣给的,他的性格与想法亦是深受赵俊臣的影响,他的野心与自信也是缘于他很清楚自己拥有赵俊臣作为靠山,一旦是遇到他无法解决的问题,只需要交给赵俊臣就好,再是如何困难的局面赵俊臣也能帮他化解……若是离开了赵俊臣,他的野心与自信也就变成了无根浮萍,根本经不起任何考验。 眼下,察觉到赵俊臣有可能会抛弃他,李如安原本已是逐渐发胀的野心也就瞬间清醒了许多,进而也就认清了现实——从来都不是赵俊臣需要他的协助,而是他离不开赵俊臣的扶持! 自从进入内廷之后,李如安所走的每一步都是出于赵俊臣的指点与铺路,离开了赵俊臣之后,他甚至一时间都无法分辨自己的未来之路在何方! 想到这里,李如安狠狠一咬牙,终于是做出了决心! “不行!绝不能让赵俊臣就这样随意抛弃我!我对他还有用处!我能向他通报御书房的消息……对了!御书房密匣!七皇子想要让我窃取御书房密匣里的密疏!赵俊臣一定会对这件事情感兴趣!我前几天故意瞒了他,他也许是从哪里收到了消息,知道我瞒了消息,所以才会怀疑我的立场,我现在就把这件事情告诉他!” 说到这里,李如安迅速行动了起来,从房间里寻了笔墨纸张开始给赵俊臣写第二封密信。 这一次,李如安不仅是坦白了朱和坚要他偷窥御书房密匣的的事情,也再次向赵俊臣强调了自己的作用与重要性,表示他今后会有许多机会协助赵俊臣,却再也不见了趁机要挟的意思。 然后,李如安把密信再次放进房间暗格,又一次喃喃自语道:“赵俊臣啊赵俊臣……我已经坦白了一切,也主动做了让步……你、你绝不能再逼我了……” 然而,李如安话音未落,房间内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李如安表情稍变,连忙是关闭了暗格,又花了片刻时间整理了情绪表情之后,终于是转身去打开了房门。 房门之外,却是一个出乎意料的人物——朱和坚的随侍太监贾伦! 见到贾伦的出现之后,李如安心中有些意外,但很快就猜到了他的来意。 贾伦深深看了李如安一眼之后,也不等李如安说话,就主动迈步进入了房间,随意坐在了房间内的圆桌旁边、打量着房间环境。 另一边,见到贾伦这般自顾自的模样,李如安心中有些不满,但还是连忙关上了房门。 贾伦的目光再次返回到李如安的身上,突然开口问道:“你很紧张?” 李如安打开房门之前,已经刻意整理了情绪与表情,但依然是留有一些痕迹,却是被贾伦一眼就看了出来。 李如安转身盯着贾伦,心中因为贾伦的敏锐观察力而闪过了一丝忌惮。 他很讨厌贾伦,自从第一眼见到贾伦之后就,觉得这个人处处不顺眼。 贾伦与那些年纪已经较老的内廷高层宦官不同,他的岁数较之李如安还要更为年轻几岁,又是自幼就跟在朱和坚身边的亲信——所以,李如安就算是下定决心投靠朱和坚,但只要是贾伦还留在朱和坚身边一日,他就永远没有出头之日、也永远都没有实现野心的机会,还不如继续跟着赵俊臣有前途! 若不是因为贾伦的存在,李如安想要投靠朱和坚就绝不会像是今日这般心存顾忌! 甚至,李如安还认为,若不是因为贾伦的存在,自己如今也不会仅仅只是因为赵俊臣没有理会自己就惊慌失措。 “这个人若是不存在就好了!我的选择余地也会大的多!”李如安忍不住再次想到。 但表面上,李如安并没有显露自己的恶意,说道:“紧张?我为何要紧张?只不过是有些意外你会突然出现罢了!” 贾伦再次深深打量了李如安一眼,点头道:“没有紧张就好,你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很重要、也很危险,绝不能是惊慌失措,否则就会被人察觉到迹象…… 当然,若是你被人发现了窃窥密匣的事情,也必须要一个人担着,七皇子殿下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与这件事情有关,吴信泉也会站在七皇子殿下那一边作证,你到时候不会有任何证据,以七皇子的朝野风评,到时候也不会有任何人相信你,只会死得更惨…… 所以,千万不要紧张,尽量自然一些,你身为御书房管事太监,想要无声无息的偷窥一眼密匣里的奏疏并不困难,只要不出事,对大家都是好事……对你更是一件好事,想要赢得七皇子殿下的信任并不容易,这是你的机会。” 李如安沉默片刻后,说道:“不必你来提醒,我自然明白深浅!若是万一被人抓了现行,我会把脏水泼给赵俊臣,然后当场自杀!反正到时候横竖都要死!” 贾伦不由有些意外,因为他发现李如安所说的这一番话竟然不似谎话,态度很是坚决。 前些天,朱和坚提醒贾伦一定要小心李如安,认为贾伦今后未必能压住此人,贾伦当时也就把李如安记在了心里,但并不是特别重视,因为贾伦也很了解朱和坚,明白朱和坚的那一番话很大程度上只是为了敲打自己、让自己保持危机感——朱和坚希望自己与自己的身边人能够一直保持着紧迫感与危机感,这是他们的舒适区。 但因为李如安这个时候的决绝表态,贾伦不由是对李如安刮目相看了,认为李如安是一个不留余地的狠人物,心中也是愈发重视于他。 然而,贾伦并不知道,李如安这个时候已经给赵俊臣留下了密信、坦白了他会为朱和坚窃窥御书房密匣的事情。 所以,李如安的这般表态确实不是假话,若是他窃窥御书房密匣的时候被人抓了现行,他一定会把脏水泼给赵俊臣,而赵俊臣到时候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也是别无选择,只能拿出李如安的密信为自己作证! 最终,朱和坚指使李如安窃窥御书房密匣的事情会败露,赵俊臣暗中渗透内廷的事情也会败露——李如安将会拉着这两个自以为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为自己陪葬! 心中愈发重视李如安之余,贾伦的态度反倒是稍稍客气了一些,总是阴鸷深沉的表情间也多了一丝认同,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把钥匙放在桌子上,说道:“今天的朝会一定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正是你行动的大好机会!七皇子他希望能在下午之前收到你的确切情报。” 这把钥匙,显然就是御书房密匣钥匙的复制品了。 李如安没想到,朱和坚竟然真的能在这般短时间之内搞到德庆皇帝随身携带的钥匙模型。 事实上,就像是李如安有事情瞒着贾伦一般,贾伦也没有把所有事情告知于李如安,同样是藏着一些底牌! 贾伦之所以是建议李如安立刻行动,不仅仅是因为今天的朝会持续时间会很长、德庆皇帝短时间内并不会驾临御书房,更是因为今天轮班巡守御书房的那几名御前侍卫之中,有一人已经被七皇子朱和坚暗中收买了,将会暗中配合李如安行动。 当李如安进入御书房窃窥密匣奏疏的时候,这名御前侍卫将会设法转移其它御前侍卫的注意力!若是李如安行动不慎被人抓住现行,这名御前侍卫也会第一时间击杀李如安,绝不会留给李如安任何说话的机会! 以朱和坚的谨慎与心机,当然不会孤掷一注的押宝于李如安,让李如安窃窥御书房密匣的同时,他心中已经同时准备好了至少三个后续计划。 贾伦放下钥匙之后,很快就离开了房间。 而李如安盯着桌子上的钥匙,表情变幻良久之后,终于是狠狠一咬牙,把钥匙装进怀里,转身离开房间向着御书房而去。 当李如安赶到御书房之后,就见到御书房内这个时候只有两名小太监正在扫除,御书房外则有一队御前侍卫巡守各处。 李如安巡视片刻后,很快就是面色一寒,训斥道:“张晓骁、徐丁可,你们是如何扫除御书房的?陛下随时都会驾临,为何地上还有浮尘?我一刻钟之前来到御书房巡视的时候,就见到你们在打扫,怎么这般长时间还没有打扫干净?这般懈怠又岂能留在御书房做事?” 李如安如今已经在御书房内初步建立威信,随着他的开口训斥,两名小太监顿时是诚惶诚恐的请罪,同时也深深感到委屈,他们认为自己已经打扫得很干净了。 李如安心里一直有些怨恨赵俊臣、朱和坚等人随意操纵自己的命运,毫无尊重可言,但实际上他面对地位低于自己的小人物的时候,态度也是毫无不同。 这个时候,李如安也丝毫没有因为两名小太监的请罪而心软,又说道:“这次念在你们是初犯,我不会你们赶出御书房了,但也不能轻易放过你们……现在,你们先去内监那边领罚,每人挨上十鞭子张张记性!挨过鞭子之后继续来御书房扫除!若是再让我见到你们懈怠于事,就不会是挨鞭子这么简单了!” 就这样,几句话的功夫,李如安支开了两名小太监,一时间御书房内只剩下了李如安一人。 不过,御书房外依然还有御前侍卫,因为御书房的房门依然敞开的缘故,李如安若是这个时候窃窥密匣里的奏疏,很容易就会被人发现。 而就在李如安认真考虑着自己应该如何避开这些御前侍卫眼睛的时候,就见到御书房外的侍卫们逐渐聚在一起,相互间偷偷讨论着什么。 或许是因为德庆皇帝不在御书房的缘故,这些侍卫并不似寻常时候那般丝毫不敢逾越规矩,态度有些散漫。 隐隐间,李如安似乎听到了“听说北镇抚司那边正在扩招人手”之类的讨论,好似是有人收到了小道消息,引起了所有人的兴趣。 在明朝,锦衣卫分为两部分,一部分负责宫内的御前伴驾与皇帝仪仗,听命于亲军都尉府,另一部分则是负责宫外的侦缉刑狱之事,听命于南、北镇抚司——这些宫内侍卫也同样是锦衣卫出身,但他们并不似宫外的那些锦衣卫一般油水十足,这般小道消息自然是引起了所有人的关注。 李如安只把这一切视为巧合,认为是一个大好机会,连忙是走到德庆皇帝的御案后面,用钥匙打开了御案下面的密匣,然后就装作一副整理御案的模样,实际上则是偷偷翻阅密匣里的几份奏疏。 很快的,李如安已经寻到了太子朱和堉的那封密疏,因为时间紧迫的缘故,也顾不上推测这封密疏内容所代表的意义,只是一目十行、速读了一遍,把大致内容记在了心里。 做完这一切之后,李如安见到无人发现自己的异常,不由是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正想要重新锁上密匣,李如安突然抬头一看,却见到御书房外侍卫们的相聚讨论还没有结束,不由是心中一动。 李如安很清楚,御书房密匣之中的这些奏疏,每一份都是极为机密紧要,任何一份奏疏的内容传到外面都将会震动朝野。 在德庆皇帝的眼中,这些奏疏的内容或是不利于朝野稳定、或是可以作为底牌等待合适时机再拿出来,所以就一直藏在密匣之中刻意压着消息。 所以,李如安眼见到还有时间,就忍不住想要多看几份密匣里的奏疏,让自己也多些底牌。 于是,李如安怀着忐忑心情,又从密匣之中拿出另一份奏疏迅速翻看。 结果,李如安只是翻看了另一份奏疏的第一页,就忍不住手上一抖、表情稍变! 只见这份奏疏之上,赫然写着——“……臣李纯臣叩请陛下,经由臣亲身查探之后,已然是寻到切实证据,弹劾户部尚书赵俊臣为陛下督建行宫期间,屡次徇私舞弊、欺上瞒下,不仅是刻意拖延行宫建造进度,且还大肆挪用与贪墨行宫的专造银款,行宫所用木料、石料等等皆是以次充好……” * 而就在李如安在御书房里偷看密匣里的奏疏之际,紫禁城的另一边,太和殿的朝会也逐渐进入了高潮。 今天的这场朝会,主题就是两个字——“弹劾”!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59章.拱火. …… …… 德庆皇帝驾临太和殿的时候,表情极为肃穆。 今天的这场朝会,关系到储君废立与藩王之政,关系到未来百年的国运,关系到中枢与地方的稳定,德庆皇帝自然是严阵以待。 事实上,对于今日朝会的重要性,不仅是德庆皇帝深切明白,百官们也大都是心知肚明。 前几天,德庆皇帝在御书房内召见众位阁老与六部尚书之后的那些训话,早就传遍了朝野——有这么多人共同参与的事情,自然是不会有任何保密的可能性。 时至今日,百官们皆是明白,今日朝会的唯一议题,就是太子朱和堉与各位藩王相互弹劾的事情。 朝会已经停了近十天时间,也积压了许多重要政务,但这些政务相较于太子与藩王们的事情,就显得无关紧要了,只能是继续拖延。 然而,某些老谋深算之辈,却能够敏锐察觉到机会,敢于反其道而行之! 这个人,自然就是指内阁首辅周尚景了! * 随着太监张德的一声“有事早奏”,周尚景当即是迈步出列,缓声道:“陛下,老臣有事要奏!” 见到周尚景的表态,德庆皇帝刚开始还以为,周尚景是想要率先针对太子朱和堉与藩王们的官司发表意见,不由是心中稍感欣慰,认为周尚景不愧是当朝首辅、三朝老臣,虽然是与自己明争暗斗了几十年,但到了关键时刻还是要依靠这个老家伙承担责任、做出表率。 于是,德庆皇帝点头道:“周首辅请讲吧。” 德庆皇帝刻意用了一个“请”字,态度很客气,但周尚景随后的话,却是让德庆皇帝面色一变。 只见周尚景表情肃穆的说道:“启禀陛下,前任山西巡抚李勋目前已是被押送至京城之中等候发落,至今已有五日!与此同时,前任三边总督王铮同样是待罪月余,一直都没有落实罪名、受到惩处……这两人当初相互勾结、私下里向蒙古人绥靖求和,可谓是大罪难恕,还望陛下早日圣裁,向天下宣示这两人的罪行、追查相关人等的责任,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随着周尚景的话声落下,众位“周党”官员纷纷出列赞同。 顿时间,德庆皇帝不由是面色一沉。 赵俊臣站在百官队列的前方,暗暗瞥了周尚景一眼,心中也是暗道了一声“老狐狸”。 这般表态,既是落井下石、也是添油拱火! 但下一刻,赵俊臣同样是迈步出列、表态支持周尚景的说法,扬声道:“陛下,臣附议!王铮与李勋等人的罪行已经拖延了太长时间,朝廷也是时候惩处他们了!” “赵党”官员们见到赵俊臣的这般态度之后,自然也是纷纷站了出来、表达了相同的态度。 “陛下,王铮与李勋等人的罪行性质极为恶劣,再是如何重惩也不为过,就这样一直拖延着也不是办法,还望陛下早做决断!” “陛下明鉴,王铮与李勋等人勾结蒙古、绥靖求和之事,可谓是关系重大、牵连甚广,除了这两人身为主犯罪不容赦之外,相关从犯也必须要尽数查找出来、一同惩治!” “陛下,臣认为王铮等人的罪行早已确定,根本就无需细审、也完全没必要拖延时间,还望陛下乾坤独断!” 一时间,随着“周党”与“赵党”极为罕见的联合表态,太和殿内充斥着要求德庆皇帝严惩王铮、李勋等人的声音,就好似这件事才是朝廷目前最为紧要的事情。 * 若论见机行事、顺水推舟的手段,周尚景当真是无人可比。 在这方面,赵俊臣的经验、敏锐、眼光高度皆是有所不如,差了不止一筹。 很显然,周尚景今天早朝上的突然表态,就是想要利用这次机会,稍稍打压一下近段时间以来愈发膨胀的“帝党”势力。 因为陕甘三边的几场大捷、以及朝廷收复河套地区的丰功伟绩,朝廷各大派系之中收益最大的派系,无疑就是“赵党”与“帝党”这两派了。 赵俊臣乃是首功之臣,趁机提拔了大量亲信、招揽了许多朋党,还让“赵党”的触角延伸到了军队之中,固然是收获颇丰! 但若是相较于“帝党”的总体收获,却还要稍逊一筹! “帝党”成员一直是集中于禁军与厂卫之中,朝廷打仗的时候必须要依仗他们,战后论功行赏之际也无论如何都绕不开他们。 所以,随着河套战事的尘埃落定,“帝党”可谓是收获极丰——梁辅臣一跃成为了内阁次辅,兵部尚书王寿的入阁呼声也是日渐高涨,大量“帝党”成员趁机占据了重要职位,朝野声望也是大幅提升。 这种情况若是进一步发展下去,只怕是“皇权”就要彻底压过“臣权”了! 而周尚景身为“臣权”的代表人物,自然是不乐意见到这般情况,必须要有所作为。 周尚景所选择的突破口,则是前任三边总督王铮! 王铮当初联合陕甘与山西的督抚们私下里向蒙古人绥靖求和,这般罪行再是如何重惩也不为过,德庆皇帝本人对于他的罪行也是恨之入骨。 然而,王铮曾经是德庆皇帝的亲信、“帝党”核心成员,又因为“帝党”成员大多是出身于勋贵大族的缘故,相互间联姻、结亲、合作的现象极为普遍,想要让“帝党”成员与王铮彻底撇清干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也绝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完成的任务。 所以,德庆皇帝也不敢过早出手惩治王铮,否则就会打击到“帝党”如今正值火旺的声势、影响到相关“帝党”官员的前程,就一直是强忍怒意、刻意拖延着。 这段时间以来,德庆皇帝屡次是当众表态要重惩王铮,但又屡次是用各种理由把这件事压了下去,还曾有一次原本已经颁布了定罪惩治的圣旨,但又临时改变主意收了回去。 对于德庆皇帝而言,必须要等到这件事情的影响逐步淡化、“帝党”与王铮之间也是彻底做了切割之后,才是他定罪与惩治王铮的最佳时机。 面对德庆皇帝的刻意拖延,周尚景一直都没有据理力争,所有人都以为周尚景早已是放弃了这次机会,谁曾想周尚景只是在等待合适时机罢了。 到了今天,周尚景终于是寻到了最佳时机,他选在这个时候突然发难,就是想要逼迫德庆皇帝表态,提前出手、严惩王铮! 今天这场朝会,重点是讨论太子朱和堉与各地藩王之间的相互弹劾,德庆皇帝的态度也很明确,就是要让太子与藩王们两败俱伤、皆是受到严惩,然后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替换储君、打压藩王势力了。 现如今,周尚景则是抢先一步,率先提及了王铮的定罪与惩处之事——这样一来,因为两件事情的先后顺序,德庆皇帝对于王铮的定罪与惩处,就变成了今天朝会下一项议题的风向标! 若是德庆皇帝对于王铮的定罪与惩处过轻,接下来针对太子朱和堉与各地藩王的诸般罪行,也只能是从轻发落,毕竟他们的地位更为高贵、罪行也更轻一些,于情于理都不应该受到严惩,储君废立与打压宗室的目标亦是无法完成。 但若是德庆皇帝选择提前出手严惩王铮的话,又因为“帝党”与王铮之间目前还没有完全撇清关系的缘故,一旦是王铮受到严惩,周尚景今后就可以顺势牵连、打击“帝党”日渐膨胀的声势。 最重要的是,德庆皇帝目前正在暗中推动兵部尚书王寿进入内阁辅政的事情,一旦是让王寿顺利进入内阁,“帝党”就会同时拥有两名内阁辅臣,德庆皇帝干涉内阁的力度也会进一步增强。 王寿身为兵部尚书,固然是因为朝廷前段时间的赫赫战功沾光不少,但他也有短板,他与王铮二人乃是远亲兼好友,两家拥有很多合作产业,王寿长子的正室妻子还是王铮的侄女,牵连不可谓不深。 这段时间以来,王寿一直都忙着与王铮撇清关系,不仅是强行赶走了儿媳、吞并了王铮家族的股份,还想要把王铮本人从族谱之中除名,闹出了好大一阵动静,但成效尚未显现,若是德庆皇帝现在就定罪重惩王铮的话,王寿入阁辅政的事情也必然会受到影响! 所以,周尚景的这般表态,看似只是针对一个已经失势的王铮,但实际上关系到庙堂之中的“皇权”与“臣权”之争,同样是影响不容小觑。 周尚景的计划并没有提前告知赵俊臣,赵俊臣这个时候难免是有些后知后觉,但他很快就看明白了这一点,自然是积极表态支持。 一旦是“皇权”彻底压过“臣权”,赵俊臣与周尚景的今后日子都不会好过,这个时候必须要合作行事,也顾不得德庆皇帝会不高兴了。 * 德庆皇帝当然是不高兴! 他精擅于帝王心术,立刻就察觉到了周尚景的心思,见到“周党”与“赵党”的联手发难之后,心中颇是震怒不已,但也是深感左右为难! 周尚景所选择的时机实在是太好,德庆皇帝当然是不愿意让周尚景如愿以偿,但他发现自己并没有更多的选择! 毕竟,对于德庆皇帝而言,储君废立的事情乃是早有定计,关系到江山传承!趁机打压宗室势力则是可以大幅减轻朝廷负担,同样是关系到明朝未来国运!而且这两件事情也必须要赵俊臣与周尚景的积极配合。 相较于这两件事情,“皇权”与“臣权”的一时胜负、兵部尚书王寿稍稍拖延一段时间入阁,都只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于是,德庆皇帝眼神阴鸷的盯了周尚景与赵俊臣一眼之后,咬着牙缓缓说道:“众位爱卿所言有理,王铮与李勋等人的罪行与谋叛无异,自当是要严惩不贷,前些日子朕顾忌着前线士气、百姓民心,才是稍稍拖延了一段时间,但今日确实是应该做出决断了!……传朕的旨意,王铮与李勋二人罪大恶极,杀无赦!传旨之后即刻执刑,无需等到秋后!三族之内,家产尽数查抄,族人充入贱籍!九族之内,则罢去所有官职功名,朝廷永不录用!” 随着德庆皇帝的传旨,百官们自然是纷纷赞扬德庆皇帝圣明仁慈。 另一边,周尚景与赵俊臣二人已经达到了目的,也是不再纠缠。 对于周尚景而言,王铮的定罪与惩处只是一个打击“帝党”的由头罢了,后续还会有很多手段,但目前还不是发挥的时候; 对于赵俊臣而言,他曾经答应过李勋、要暗中庇护李勋的族人,但赵俊臣如今早已是把李勋的族人平安护送到了台湾,也成功与郑家搭上了线,自然就不会再为李勋求情饶命。 不过,趁着百官们一同颂赞德庆皇帝的机会,赵俊臣偷偷抬头打量了一眼德庆皇帝的神态变化,发现德庆皇帝的脸上已是布上了一层寒霜。 然后,赵俊臣又转头看了一眼周尚景,发现周尚景这个时候依然是面色平静,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做法已经激怒了德庆皇帝。 “因为太子与藩王们的事情,德庆皇帝原本就已是心情极差了!如今又被周尚景趁机算计了一次,只怕是就要愈发怒不可遏了! 而德庆皇帝的这般情绪,毫无疑问是会影响到他后续的判断与决定……以周尚景的老谋深算,不可能没有预料到这一点! 也就是说,周尚景的今日表态,是存心想要激怒德庆皇帝,绝不仅仅是只为了重新平衡‘皇权’与‘臣权’那般简单,也许是另有目标……” 想到这里,赵俊臣也是悄然间做了决定,认为自己必须要慎之又慎,站队表态的时机也要延后一些,以防是受到周尚景的利用。 在此之前,赵俊臣刻意配合了周尚景的行动,也算是合作愉快,但周尚景若是想要利用赵俊臣的话,是绝不会手下留情的! 而就在赵俊臣暗思之际,周尚景已是再次出列,依然是用一种缓慢平静的语气,道:“陛下,老臣还有事情要奏!”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60章.走钢丝. …… …… “哦?周首辅今天又有禀奏,倒是少见……还有什么事,说吧!” 被周尚景算计了一次之后,德庆皇帝此时的语气还算平静,但他的面色则是愈发阴沉,眼神凶戾、充满了警告之意。 “朕刚才顾念大局,已经刻意忍了你一次,但你若是再敢得寸进尺,就别怪朕不客气翻脸了!”——德庆皇帝虽然没有明说,但他此时的眼神就是这个意思。 只可惜,周尚景一直垂着头,谨守着自己身为臣子应有的恭敬态度,并没看到德庆皇帝的眼神警告。 不过,周尚景与德庆皇帝明争暗斗了这么多年,以他的经验与智慧,自然是明白德庆皇帝的底线在哪里,也深谙见好就收的道理——理应如此。 所以,周尚景这次很是识趣,终于是谈起了今天这场朝会的正题。 “陛下,据老臣所知,自从太子殿下出京调查各藩乱纪之事至今,与各地宗室屡有冲突,相互间弹劾不断,前些日子还强令洛阳官府软禁了福王府上下,中枢与地方皆是人心惶惶,长此以往只怕是就要朝纲大乱,还望陛下早做圣断,以正视听、以定人心!” 德庆皇帝的表情稍缓,点头问道:“周首辅的所言有理,这件事情确实是不能再拖延了……只不过,朕看过太子与藩王们相互弹劾的奏疏之后,认为他们所言各有道理,一时间也难以决断!周首辅你是老臣了,却不知你认为这件事情究竟孰是孰非?又该如何处置?” 周尚景的表情很是犹豫:“这个……此事涉及到了储君与宗室之间的矛盾,老臣不敢妄言。” 德庆皇帝缓缓道:“既然是说‘不敢妄言’,就代表你心中已经有想法了?说吧,咱们君臣相处多年,以你今时今日的资历与地位,又何须瞻前顾后。” 听到德庆皇帝的催促,周尚景终于是摆出了一副下定决心的模样:“老臣认为,陛下您的想法完全没错,太子殿下与各地藩王这段时间的相互弹劾皆有道理!太子弹劾藩王们违纪乱政、欺压百姓的事情是真的,藩王们弹劾太子他打压宗室、罗织罪名也并非是假,所以,双方皆有大过错!也皆是应该受到严惩、以儆效尤!” 随着周尚景的话声落下,满朝百官顿时是一片哗然。 对于百官们而言,太子朱和堉与各地藩王这段时间以来的相互弹劾,无疑是一个非常严肃的站队选择的问题,必须要慎之又慎、押宝获胜一方。 但与赵俊臣不同,百官们并不清楚德庆皇帝的真实心思,也猜不到德庆皇帝的立场偏向——德庆皇帝想要更换储君的心思早已是路人皆知,但他对于藩王们的不满也同样是一个公开的秘密。 尤其是德庆皇帝前几天在御书房召见众位重臣议事的时候,态度就很是矛盾,一会儿是斥责太子朱和堉扰乱政局,一会儿是大骂藩王们无视朝纲,完全看不出他的真实想法。 这般情况下,百官们皆是态度谨慎,不敢轻易表态站队——否则,若是表态错误的话,不仅会引来德庆皇帝的心中不喜,还会彻底得罪太子与宗室的其中一方,只怕是后患无穷,到时候断送仕途都算是轻的。 今天上朝的时候,许多自诩精明的官员都已是暗暗打定了主意,只会发表一些模凌两可的意见,两边都不得罪。 谁曾想,周尚景却是再一次的反其道而行之,不仅是没有左右逢源、两边不得罪,反倒是公开表示太子与藩王双方皆有过错、也皆是该罚。 在百官眼中,周尚景的这般做法无疑是同时得罪了太子与藩王两方,这场官司最终不论是哪一方获胜,都会记恨周尚景,周尚景固然是权倾朝野的权臣,但事后只怕也会迎来一些麻烦。 哪怕是周尚景的那些心腹朋党,也完全没有想到周尚景会有这般表态,一时间皆是有些无措。 但百官们震惊于周尚景的“鲁莽”表现之时,赵俊臣的心中却是有些钦佩。 赵俊臣很清楚,周尚景的这般表态,完全迎合了德庆皇帝此时的真实想法,那就是同时惩治太子与藩王双方,趁机达成更换储君与打压宗室的双重目标! 所以,德庆皇帝当初在御书房召见各位重臣谈及这件事情的时候,才会是那般的态度矛盾,就是希望各位阁老与尚书们自行理解、各自选边,让一部分大臣选择支持宗室攻讦太子、另一部分大臣则是选择支持太子攻讦宗室,然后德庆皇帝就可以顺水推舟、一箭双雕了。 而德庆皇帝的这般心思,满朝上下却也只有赵俊臣与周尚景二人猜到了。 但赵俊臣之所以是可以猜到德庆皇帝的这般心思,完全是因为德庆皇帝希望赵俊臣配合行事,所以主动泄露了一些根底,但周尚景能够推断出德庆皇帝的真实心思,则是完全凭借着他对于德庆皇帝与庙堂局势的深刻理解,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 不过,赵俊臣暗暗钦佩周尚景的眼光老辣之余,却又隐隐觉得这件事情有哪里不对,结合周尚景此前故意算计与激怒德庆皇帝的做法,赵俊臣只觉得周尚景如今并不只是刻意迎合德庆皇帝这般简单。 * 另一边,德庆皇帝听到周尚景的表态之后,心情很是复杂,暗暗感到满意之余,心中暗怒也是愈发滋长。 这是因为,德庆皇帝发现周尚景再一次猜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而且,德庆皇帝同样明白,周尚景如今之所以是选择迎合自己的心思,完全是因为他刚才算计了自己一次,所以想要凭借这次表态修补他们君臣之间的关系。 实际上,这也是周尚景对付德庆皇帝的惯用手法,每当是他暗中算计了德庆皇帝一次之后,都会及时展现出自己的不可或缺、老成谋国的一面,协助德庆皇帝办成另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 也正是因为如此,德庆皇帝对于周尚景的感观很是复杂,一方面是认为周尚景不可或缺、有些事情必须是要交给周尚景负责才能安心,另一方面则是忍不住心中生恨,无论如何都看周尚景不顺眼。 这种“打一棒子给一甜枣”的手段,明明应该是皇帝敲打臣子的方法,而不是臣子对付皇帝的策略,周尚景用这般手段对付德庆皇帝,对于德庆皇帝而言简直就是一种无言的羞辱。 只不过,周尚景从前采用这般手段对付德庆皇帝的时候,总是很隐晦,并不似今天一般毫无遮掩,百官们或许是没有察觉到任何迹象,但以德庆皇帝的帝王心术,这个时候自然是一眼看穿。 强行压下了心中的复杂情绪,德庆皇帝再次问道:“周首辅倒是敢言,竟是认为太子与藩王双方皆是应该受到惩处……那么,你认为他们双方应该如何惩处才是妥当?” 德庆皇帝的语气依然平静,周尚景也依旧垂头,但以周尚景对于德庆皇帝的了解,也大致可以猜到德庆皇帝的此时心态——他当然明白自己这个时候选择刻意迎合德庆皇帝、只会让德庆皇帝觉得自己受了羞辱,心中怒意已经快到极限了。 若是平常时候,德庆皇帝或许还会选择隐忍、以大局为重,但德庆皇帝这些天以来因为太子与藩王的这场官司,原本就是心情极差,刚才还被周尚景趁机算计了一把,此时又察觉到了周尚景的心机算计,只怕是就要控制不住做出一些冲动决定了。 周尚景很清楚,自己如今的做法就是走钢丝,稍有不慎就会让德庆皇帝彻底撕破脸皮掀桌子,到时候谁也承受不住,但他有必须这样做的理由。 于是,听到德庆皇帝的询问之后,周尚景再次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陛下,老臣看过太子与藩王相互间的弹劾奏疏之后,却发现在太子殿下的弹劾之中,就要以福王的罪名最为严重,罪证亦是最为齐全! 与此同时,各地宗室弹劾太子殿下的奏疏,也大都是追随福王发声,显然福王他如今已经成为众位藩王之首,与各地宗室之间也有串联迹象,这显然是严重违反了朝廷纲纪! 所以,无论如何,陛下您都必须要严惩福王一脉,绝不能轻饶! 然后,再从福王身上查出与他相互串联的那些宗室,也都是严惩不贷,杀鸡儆猴、以儆效尤!” 听到周尚景的这般建议,德庆皇帝轻轻点头,认为周尚景的这般说法与自己的想法大致相符。 然后,就见周尚景继续说道:“但各地宗室乃是我朝国本,不可随意动摇,若是牵涉太广也不能手段过于强硬!而且,如今各地宗室纷纷反弹,除了福王暗中串联的原因之外,也是因为太子殿下的手段过于激烈,与各地宗室之间早已是矛盾深种,各地宗室皆是认为太子刻意欺压他们,对于太子的调查审断也皆是不服…… 所以,若是要继续调查福王与各地宗室,就不能再让太子殿下负责了,臣认为陛下您应该传旨训斥太子殿下,并且把太子殿下召回京城,以是稍稍安抚宗室之心!但与此同时,还要另选一位所有人都能接受的人选,继续调查各地宗室的乱纪之事! 老臣认为,七皇子殿下的声誉好、能服众,从前一直是抽身事外没有利益关系,如今身体也已经康复,正是最佳人选!” 随着周尚景的话声落下,德庆皇帝不由是面色微变,百官也再次是一片哗然!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61章.失控. …… …… 德庆皇帝想要扶持七皇子朱和坚继任储君之位的事情,早就是公开的秘密了,但终究还没有成为既成事实,尘埃落定之前总会存在变数。 所以,朱和坚若是想要无惊无险的顺利上位,就必须要做到以下两点。 其一,是必须留在京城中枢、陪在德庆皇帝的身边,既是巩固圣眷、也是遇到意外情况之后可以迅速做出反应; 其二,是一定要维持自身形象、减少政敌,秉持少做少错、不做不错的原则,尽量降低上位阻力; 以目前的庙堂局势,朱和坚只要做到这两点,自然就会顺利上位、成为最终的受益者。 而如今,周尚景只是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却也许会同时破坏这两点——不仅是让七皇子朱和坚远离了京城中枢与德庆皇帝,还会让朱和坚陷入多做多错多得罪人的泥潭之中。 与此同时,周尚景还让此前一直远离庙堂中枢的太子朱和堉提前返回了京城…… 这些因素结合到了一起,储君更替的事情也许就要横生枝节了。 所以,也难怪百官们听到周尚景的表态之后会是一阵哗然了。 与此同时,百官们也是纷纷猜测——周尚景的这般提议,显然是存着刻意打压朱和坚的上位的心思,也暗中拉了朱和堉一把,难道说……周尚景这是要明目张胆的插手储君之争了? 而且,周尚景所选择的支持对象,还是如今已是岌岌可危的朱和堉? 这显然是一个更为巨大的变数!简直就是平地惊雷! * 这段时间以来,因为德庆皇帝的默许与纵容,朱和坚的庙堂势力可谓是一飞冲突,不仅是赢得了绝大多数清流官员的支持,还有数量众多的政治投机者纷纷投效,又趁机吞并了前内阁首辅沈常茂的绝大部分势力与党羽,像是内阁辅臣程远道、少傅张诚、礼部尚书林维、都察院右都御史吕纯孝等等朝中重臣,如今皆已是成为他的拥簇,形成了一股极为惊人的官场势力! 时至今日,各方势力都认为朱和坚上位的事情已是大势所趋,所以就把这股势力称之为“新太.子党”。 若是抛开实权、仅论声势的话,“新太.子党”已是丝毫不逊于周、赵二党! 此时,随着周尚景的话声落下,“新太.子党”的官员们皆是嗅到了危险气味,顿时是一改此前的沉默寡言,所有人都是神情激愤,也不等德庆皇帝表态,就纷纷出列表示反对。 “陛下,老臣认为,周首辅的建言很是不妥!七皇子殿下虽然是声誉卓著、各方信服,但他目前终究只是皇子之身,依照我朝祖训,皇子不可干政,并不适合担当这般重任。” 周尚景的积威太重,寻常官员根本没胆子抢先出头与他当面对质,而程远道身为内阁辅臣,这个时候自然是有责任率先站出来表明态度。 随着程远道的领头,林维、张诚、吕纯孝等人也是纷纷附和。 张诚的态度很是激烈,大声道:“陛下,无规矩不成方圆,祖训在先,万不可开此先河啊!” 吕纯孝则是摆事实讲道理,扬声道:“陛下明鉴,七皇子固然是品性高洁、聪慧睿智,但终究是经验不足,即使是抛开皇子的敏感身份,也不能突然就这般毫无预兆的让他担负重任!” 随后,礼部尚书林维更是一脸的大义凌然:“启禀陛下,老臣认为周首辅所言大谬,有误国之嫌!老臣以死直谏,还望陛下惩他妖言惑众之罪!” 周尚景的提议很是唐突,并没有与“周党”众人提前协商,“周党”官员这个时候难免是反应慢了半拍,并没有及时支援,随着“新太.子党”众官员的纷纷表态反对,太和殿内到处都是反对声浪,一时间竟是让周尚景的声势落于下风。 这十余年来,周尚景可谓是权倾朝野、风光无二,这种情况已经很少见到了。 德庆皇帝原本也恼怒周尚景的发言,毕竟他为了扶持朱和坚上位已经铺垫了近半年时间,眼看就要功成,却没想到周尚景选在这个时候突然跳出来唱对台戏,让德庆皇帝愈发是怒火中烧。 然而,见到“新太.子党”的踊跃表现之后,德庆皇帝也不由是心中一愣,却是猛然间发现——不知不觉之间,七皇子朱和坚的庙堂势力已是如此惊人了。 “若是没有今天的事情,朕只怕还看不出来,老七的前朝影响已是这般巨大了,他还没有成为新太子,就能让这般多的朝廷重臣为他效力,若是待他成为了真正的储君,只怕是权势还要进一步增长,也许能一举压倒周、赵二人也说不定……虽然是有机缘巧合的因素,但这般手段也是不同凡响了……但在朕的面前,他却是从未展现过这般手段与野心……” 暗思之际,德庆皇帝的心情愈发复杂,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是喜是忧。 不过,就像是程远道、张诚等人一样,德庆皇帝也不希望让朱和坚负责调查宗室的事情,这显然是一个烂臭的泥潭,而朱和坚则是德庆皇帝所看好的皇位继承人,绝不应该涉足其中。 所以,德庆皇帝很快就再次把注意力转移到周尚景的身上,目光中蕴含着怒火不减,紧紧盯着周尚景的表情变化,想要看明白周尚景的真实想法。 实际上,德庆皇帝与周尚景二人虽然是明争暗斗了多年,但相互间也存在着许多默契,其中最重要的一条默契就是——德庆皇帝不会轻易动用武力针对周尚景,周尚景也不会轻易出手干涉皇权更替之事。 这些年以来,正是因为这般默契的存在,周尚景从来都没有针对储君更替之事发表过任何意见。 在德庆皇帝看来,周尚景的这般做法显然是越线了。 只不过,让德庆皇帝感到奇怪的是,像是周尚景这样一个老狐狸,为何会突然间做出这般失智之事?他难道已经不打算平平安安的告老还乡了吗? 于是,随着“新太.子党”的反对声浪稍稍停歇,德庆皇帝缓缓说道:“众位爱卿所言有理!周首辅的建言确实是有些荒唐,不论是从各方面来看,七皇子显然不是负责调查宗室之事的适合人选!……周首辅,你提出这般建议之前,难道就没有想过利害?还是说,你已经老糊涂了?” 德庆皇帝的这一番话,主要是为了试探周尚景的真实想法,但他刚才屡屡被周尚景撩拨怒火,说话间也有些夹枪带棒,隐隐还有反击之意。 接下来,若是周尚景不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那么德庆皇帝说不定就要以周尚景已经“老糊涂”为理由,重新考虑内阁首辅的人选了。 此时,面对“新太.子党”众人的纷纷反对,以及德庆皇帝的讽刺与反击,周尚景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缓缓说道:“陛下,老臣也知道自己的建言有些不妥,七皇子的身份敏感,且又经验不足,并非是调查宗室的完美人选……然而,除了七皇子之外,老臣也确实想不出更合适的人选负责此事了!” 说完,周尚景缓缓抬头,表情似笑非笑,看向那一众刚才还在争先反对自己的“新太.子党”官员,说道:“自洪武二十二年以来,原本负责宗亲事务的宗人府已是虚设,所有宗人府事务皆是转由礼部负责……林尚书,你乃是礼部魁首,朝廷若是想要调查各地宗室的罪行嫌疑,正在你的职责之内,要不这件事就交由你来全权负责可好?” 说话间,周尚景的目光定在了礼部尚书林维的身上。 刚才还在慷慨激昂、“以死直谏”,说要严惩周尚景“妖言误国”之罪的林维,顿时是吓了一跳。 任谁都能看明白,调查宗室的事情就是一个出力不讨好、后患无穷的泥坑,林维身为“新太.子党”的核心成员,固然是不愿意让七皇子朱和坚涉足其中,他自己更是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 于是,林维连忙摇头道:“下官才疏学浅、威望不足,又如何可以担当这般重任!更何况,礼部只是负责掌管宗室名册、撰写帝王谱系,记录宗室成员子女的嫡庶生卒、嗣职袭位、丧葬谥号等事,并且向陛下转陈宗室的陈诉请求罢了,并没有定罪宗亲的权责,又如何能够担负此事?万不可行!万不可行!” 听到林维的托词,周尚景并没有穷追猛打,只是轻轻点头后,又把目光转向了都察院、刑部、以及大理寺的几位长官,问道:“如今根据太子殿下的调查,许多宗室的罪行都在三法司的权职范围之内,要不就把调查宗室的事情交由都察院、大理寺、以及刑部三大衙门的某位重臣负责,如何?” 随着周尚景的询问,六扇门的几位长官也都是面色发白,连忙是敬谢不敏、表态拒绝。 其中,都察院左都御史杜白与刑部尚书张伯崇皆是周尚景的亲信,这个时候大致也猜出了周尚景的一些想法,皆是先后出列表态,配合周尚景行事。 杜白率先说道:“周首辅此言不妥,都察院众人曾经与太子殿下交往紧密,若是由都察院负责接手此事,各地宗室只怕是还会不服!” 都察院右都御史吕纯孝稍稍犹豫片刻后,也是说道:“陛下,杜大人所言有理,这件事情都察院并不适合出面,也无力妥善处置。” 另一边,张伯崇则是说道:“陛下明鉴,刑部虽然说是与大理寺、都察院共称为三法司,但权责却是有些不同,刑部主要是负责刑罚政令、审核刑名,且是‘大事上之,小事则行’,现如今各地宗室的罪名尚有争议,刑部并不适合接手此事!” 一向中立的大理寺寺卿方世文犹豫了一下之后,更是说了一句公道话:“陛下,臣认为,外臣并不适合负责调查各地宗室之罪行,难免是畏手畏脚、瞻前顾后,这件事情终究还是交由宗室或者外戚之人负责,较为妥当!” 见到礼部与三法司官员的陆续表态之后,周尚景再次轻轻点头,向德庆皇帝说道:“陛下,如今就是这般情况,礼部与三法司皆是不敢、也不方便接手此事,太子殿下又被各地宗室所排斥,至于东西二厂与锦衣卫,则是与各地宗室颇有干系,似乎也不是最佳的选择……这样一来,合适人选也就不多了,老臣思来想去,最终还是觉得,由七皇子殿下负责接手此事,虽然不是最完美的人选,但也是目前的最佳选择了,所以老臣才会举荐七皇子殿下接手此事,还望陛下明鉴。” 听到周尚景的解释之后,德庆皇帝不由是再次陷入了沉默。 与此同时,见到各位朝臣的反应之后,德庆皇帝被周尚景撩拨起来的心中怒火也是愈发强烈了,只觉得这些臣子简直是毫无担当,完全不懂得为自己分忧,顺便还破坏了德庆皇帝反击周尚景的计划。 尤其是礼部尚书林维、都察院右都御史吕纯孝的表现,更是让德庆皇帝深为失望——他们明明是七皇子朱和坚的支持者,按理说这个时候就应该勇敢站出来为朱和坚顶雷,但他们事到临头依然是只想着明哲保身,完全没想过自己的做法会不会危害到他们身后的朱和坚,这般见识与担当简直是一无是处! 德庆皇帝只觉得,今天这场朝会简直就是万般不顺,随着周尚景的屡次搅局,局势走向已经彻底偏离了他的最初预想。 不过,德庆皇帝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朱和坚接手调查宗室的事情,否则他的储位更替计划必然会横生枝节。 所以,德庆皇帝强忍着心中不快,稍稍思索片刻后,突然把目光转向了一直沉默不语的赵俊臣,想要从赵俊臣这里打破僵局。 于是,德庆皇帝开口问道:“赵爱卿,你为何是一言不发?这可与你的过往行事不符,说说你的看法吧。” 说实话,今天这场早朝的局势发展,不仅是彻底脱离了德庆皇帝的掌控,也彻底脱离了赵俊臣的预想。 从刚才开始,赵俊臣就一直是心中急转,思索着周尚景今天这般异常表现得真实目标,他可不认为周尚景屡次的刻意挑衅与激怒德庆皇帝只是无的放矢,但周尚景的真实想法实在是藏得太深,赵俊臣这一次哪怕是绞尽脑汁也无法猜出真相。 听到德庆皇帝的点名,赵俊臣不由是苦笑出列,还没有看清局势发展之前,他实在是不愿意发表态度,生怕会受到算计。 所以,赵俊臣出列之后先是沉吟片刻,然后就摆出一副“就事论事”的态度:“陛下,臣认为周首辅与各位同僚所言皆有道理,臣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不妨,咱们把七皇子殿下请到太和殿,听听他自己的意思?”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62章.周尚景的真正计划. …… …… 听到赵俊臣的建议,德庆皇帝下意识的想要直接拒绝。 按照德庆皇帝的想法,朱和坚乃是未来储君,必须要明哲保身、一尘不染,根本不应该让他参与到这场讨论之中。 这种时候特意召见朱和坚询问意见,只会让朱和坚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他若是同意了周尚景的提议,无疑是自讨苦吃、后患无穷;他若是拒绝了周尚景的提议,也必然会影响到朝野评价,被认为是推诿责任、缺乏担当。 然而,德庆皇帝正打算开口拒绝,却是突然间想起了“新太子党”刚才的浩大声势,不由是心中一动。 德庆皇帝是一个很贪心的皇帝,所以他对于储君的要求,也就充满了矛盾。 在德庆皇帝的心目之中,一个完美的储君应该是这样的——既是世人称善、百官信服,但也不能声誉太高、盖过自己的风头;既是要植党营势、拥有稳定朝野的能力,但也不能权势太大、威胁到自己的地位;既是要雄心勃勃、敢于担当,但又必须要懂得韬光养晦、谨守本分…… 朱和坚从前面对德庆皇帝的时候能够游刃有余,只是因为他还没有真正坐上储君太子的位置,德庆皇帝对他的要求并不高,他只需要证明自己拥有一定的忠孝品德与政治智慧,就足以让德庆皇帝满意了。 但时至今日,朱和坚已是准太子了,他在德庆皇帝的心中定位也就悄然间发生了变化,必须要满足德庆皇帝各种各样、相互矛盾的要求,一不小心就会触犯德庆皇帝的忌讳。 比如这一次,朱和坚经营庙堂势力的事情,明明是得到了德庆皇帝的默许,但德庆皇帝见到朱和坚的庙堂势力发展超乎预想之后,就会出于本能的生出不安与猜忌,怀疑种子也是迅速的发芽生长,忍不住就想要试探一下朱和坚的真实秉性、看他有没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正是缘于这般心思,德庆皇帝拒绝的话刚到嘴边,却是鬼使神差的改变了主意,缓缓道:“既然如此,传朕的旨意,召见七皇子朱和坚赶来太和殿答话。” * 德庆皇帝传旨之后,百官们并没有安静等待朱和坚的出现,依然是为了周尚景的提议而争论不休,整个太和殿还是乱作一团。 “新太子党”的众位官员已经察觉到,朱和坚一旦是现身太和殿之后,就会陷入进退维谷的尴尬境地,他们希望能赶在朱和坚出现之前彻底否决掉周尚景的提议,所以就依然是高举着“祖训”大旗,纷纷向德庆皇帝禀奏,表示朱和坚的皇子身份绝不适合担当重任。 而“周党”的众位官员这个时候也纷纷反应了过来,陆续开始站出来声援周尚景的提议,他们认为明朝祖制只是说“皇子不可干政”,但宗室事务与朝廷政务完全是两码事,朱和坚完全有资格负责调查各地宗室的罪行。 就这样,“新太子党”与“周党”之间,展开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正面争锋,双方皆是态度坚决、寸步不让 从某方面而言,这场争锋宣示着“新太子党”的正式登场,颇有一鸣惊人之势,与“周党”相互争锋之间,竟是丝毫不落下风。 甚至可以说,从今往后,庙堂之中已是形成了“周党”、“赵党”以及“新太子党”三足鼎立的基本局面。 只不过,“新太子党”的成立时间毕竟太短,看似是声势浩大,却远远不及“周党”众人的配合默契,而且程远道、林维、吕纯孝等人的眼光手段,也颇是不及“周党”的李和、宋启文、张伯崇等人,两党争锋之际看似是势均力敌,但很快就被“周党”的老狐狸们操控了话题走向。 “周党”的几位重臣同样是无法猜出周尚景的真实计划,却也看明白了周尚景想要打压朱和坚的想法,他们对于周尚景的政治智慧一向极为信服,认为周尚景的这般做法必然是有其深意,如今并没有太多犹豫,纷纷是暗中配合行事。 于是,在“周党”几位核心人物的刻意引导之下,秉承着周尚景打压朱和坚的指示,这场争论的核心话题却是逐渐从“朱和坚究竟有没有资格担当重任”,变成了“朱和坚究竟有没有能力担当重任”。 但偏偏,还有许多“新太.子党”官员一心只想着要压制“周党”,竟是主动跳入坑中,纷纷表示朱和坚的经验不足、能力尚未得到检验,若是由他负责宗室之事,很可能会彻底搞砸,也许还不如太子朱和堉……被算计了也毫无自觉。 这场争论若是持续下去,只怕是“朱和坚能力不足”的观点很快就要变成百官共识了。 幸好,就在“新太子党”彻底毁掉朱和坚的能力评价之前,随着一声“七皇子朱和坚觐见”,朱和坚总算是及时赶到了太和殿之内。 * 实际上,朱和坚很清楚今天这场朝会的重要性,一直都在密切关注,他收到德庆皇帝的圣旨之前,就已经掌握了大致情况,收到圣旨之后也迅速赶到了太和殿,没有耽搁任何时间。 但朱和坚赶到宫中之后,还想要继续观察一下局势变化,就一直躲在太和殿外、探听着“新太子党”与“周党”的争辩。 只奈何,因为“新太子党”的表现太过拙劣,朱和坚很快就听不下去了,差点被气炸,只好是被迫提前现身——若是真让百官们认定他的能力还及不上朱和堉,他今后就算是顺利上位成为新太子,也很难在庙堂之中站稳脚跟了。 迈步进入太和殿之后,朱和坚首先是深深看了周尚景一眼,目光深处既有恼怒也有疑惑,他不明白周尚景为何会毫无征兆的刻意针对自己; 随后,朱和坚又稍稍转头,认真观察了赵俊臣一眼,眼中暗藏着一丝忌惮,显然是有些担心赵俊臣接下来的立场态度。 但至始至终,朱和坚都没有去看“新太子党”众人一眼——这些人的诸般拙劣表现,实在是让朱和坚失望至极,看似是声势不小,但至始至终都被“周党”牵着鼻子走,全是些酒囊饭袋! “我今后若是想要在庙堂之中站稳脚跟,就必须要尽快搜寻一些真正的人才为己用!这些清流与前‘沈党’官员,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从前就一直被周尚景、赵俊臣他们玩弄于鼓掌之间,今后也只能利用以摇旗呐喊、助长声势,绝不能担当重任!” 暗思之际,朱和坚心中满是怨毒情绪,但他的表情神态却是一如既往的儒雅温和,快步走到德庆皇帝的御阶之下,参拜道:“儿臣向父皇问安,拜见父皇。” 德庆皇帝已是沉默良久,见到朱和坚行礼问安之后,终于是缓缓开口,问道:“老七,今天早朝上所发生的事情,你可是已经知道了?” 朱和坚叹息一声,点头道:“儿臣领旨赶来宫中的路上,就已经从传旨天使那里询问了相关消息,也大致明白了目前情况。” 德庆皇帝深深打量了朱和坚一眼,再次问道:“周首辅提议由你接替太子、负责调查各地宗室的诸般罪责,你对此有何想法?” 朱和坚显然是心中早有对策,没有任何犹豫的直接说道:“只要能为父皇分忧,儿臣愿意做任何事情,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若是父皇您认为儿臣负责此事是一件为君分忧的好事,儿臣自然是责无旁贷;但若是父皇您认为儿臣接手此事有违祖训,儿臣自然是要主动避嫌、不敢逾越!” 听到朱和坚的这一番话,百官皆是心中暗赞,认为朱和坚的话术很是高超。 通过这一番话,朱和坚不仅是让自己避开了进退维谷的两难境地,还顺便展现了自己的忠孝之心。 与此同时,朱和坚也把决定权交给了德庆皇帝,他认定了自己乃是德庆皇帝寄以厚望的未来储君,所以德庆皇帝绝不会让他身陷到烂臭泥潭之中! 果然,听到朱和坚的这般表态,德庆皇帝表情欣慰的轻轻点头,显然是很满意朱和坚的回答。 “你倒是明白忠孝二字,也懂得体谅朕的难处,从来都不让朕为难!若是百官们都像你这般,何愁江山不稳?若是一个朝廷重臣完全不在乎皇恩天威,只懂得处处算计、与朕作对,又留他有何用?”说话间,德庆皇帝瞥了周尚景一眼,显然是意有所指。 顿了顿后,德庆皇帝的目光再次转向朱和坚,继续称赞道:“也难怪今天早朝上,百官们皆是对你交口称赞,他们的态度立场各有不同,彼此之间也是争论不休,但所有人都认为你品行高洁、立场公正、足以服众,各种赞誉之言不绝于耳……呵呵,太子他从前朝野声誉最高的时候,只怕也及不上你!” 德庆皇帝的这一番话表面上似乎只是为了敲打周尚景,但朱和坚听到耳中之后却是不由的心中一紧,立刻答道:“《道德经》有云,‘不争而善胜,不言而善应,不召而自来,坦然而善谋’;又有云‘天之道,利而不害;人之道,为而不争’;这些都是先圣老子的警世名言,正所谓‘不争天下莫能与之争’,儿臣也是深以为然!故而儿臣一向是独善其身、与人无争,自然也就无人为敌了。” 朱和坚确实是学问极佳,立刻搬出了《道德经》的字句,以暗示自己从来都没有任何野心。 这一番话的言下之意,就是说百官们之所以是异口同声的称颂他,只是因为他与所有人都没有利益冲突罢了,这也就是所谓的“不争而善胜”;与此同时,因为朱和坚已经是准太子了,自然会有大量政治投机者主动拥护,这也就是所谓的“不召而自来”、“利而不害”。 简而言之,朱和坚就是暗示自己从来都没有刻意的邀名养望,也从来都没有瞒着德庆皇帝结党营私。 这一番话依然很漂亮,德庆皇帝再次满意点头。 德庆皇帝特意传唤朱和坚问话,原本就只是为了试探朱和坚究竟有没有隐藏野心,并不是真想要让朱和坚接手宗室的烂摊子,朱和坚如今的几次回答让德庆皇帝很是满意,此前的猜忌之心也就消散了许多,就打算中止这个话题,寻个理由否决掉周尚景的建议。 然而,还不等德庆皇帝表明态度,今天早朝上异常活跃的周尚景却是再次站了出来,再次把话题转了回去,沉声道:“陛下,七皇子殿下的忠孝之心、勇于担当、聪慧睿智,皆是百官楷模,让老臣深感敬佩! 但目前的情况已经很明显了,百官与厂卫皆是不适合出面,七皇子殿下已是唯一人选,而且他本人也毫无拒绝之意,迫切想要为陛下分忧,可谓是一拍即合。 老臣还望陛下能够当机立断、雷厉风行,任命七皇子成为朝廷钦差、专查各地宗室之罪行!陛下明鉴,宗室犯案的事情必须要尽快解决,否则只会影响愈发恶劣,绝不能再有拖延了!” 听到周尚景的再次发言,德庆皇帝与朱和坚皆是面色再变。 与此同时,赵俊臣站在周尚景的身后,则是险些笑出声来。 朱和坚确实是话术高超,顺利糊弄了德庆皇帝,但他想要在周尚景的面前玩弄话术,就显然是关公门前耍大刀了——赵俊臣就从来都不敢使用话术手段对付周尚景——这个老家伙不仅是当代文坛大家、党争经验丰富,而且他的思维敏捷也根本不像是一个就快要耄耋之年的老人。 此时,朱和坚就吃了苦头,他的诸般表态明明只是明哲保身的取巧之言,却立刻被周尚景曲解了原意,变成了“毫无拒绝之意”、“迫切想要为陛下分忧”,顿时就让朱和坚再次坐蜡了。 这样一来,即使是以朱和坚的急智敏锐,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做出最佳反应。 另一边,德庆皇帝原本已是逐渐平息的心中怒火,也是再次高涨了起来,只觉得周尚景已经疯了,竟是处处与自己作对,难道周尚景就真不怕自己掀翻桌子之后不得善终? 只是,周尚景的表态依然是滴水不漏,德庆皇帝一时间也寻不到发火的理由,只好是强忍怒火、另寻对策! * 目前的情况很明显,满朝百官如今没有任何人敢于接手宗室的烂摊子,生怕自己会惹上一身腥臊,皆是避之不及! 这般情况下,朱和坚似乎已经成了唯一的合适人选,德庆皇帝就算是想要反对周尚景的提议,也必须要另寻一个替代方案才行。 于是,德庆皇帝狠狠瞪了周尚景一眼之后,就把目光就转向了庙堂里的几位重臣,想要逼迫某位重臣站出来、接手宗室的事情,代替朱和坚抗下这个吃力不讨好的这个黑锅。 有资格担当这般重任的大臣,除了周尚景刚才所提到的礼部与三法司的长官之外,其实还有几位内阁辅臣。 下意识的,德庆皇帝的目光首先停在了赵俊臣的身上——让赵俊臣背黑锅已经成了德庆皇帝的心中本能。 但很快的,德庆皇帝就轻轻摇头,认为赵俊臣不是合适的人选,因为赵俊臣曾经与太子朱和堉结盟,由他负责调查各地宗室,只怕是各地宗室还会不服反弹,而且朝廷钱粮还需要赵俊臣出面维持运转,脱不开身。 然后,德庆皇帝的目光停在了阁老李和身上,想要把这面黑锅交给“周党”的第二号人物,也算是报复周尚景今天处处让自己作对的事情。 只不过,德庆皇帝还是有些迟疑,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皇帝固然是可以逼迫臣子背黑锅、担责任,但臣子也有对付皇帝的手段,那就是装病!而且,越是年纪老迈、地位显赫的臣子,就越是善用这般手段! 李和的岁数也不小了,还是一个老资格的阁老,若是德庆皇帝逼迫他接手宗室的事情,他很可能反手就会“大病不起”,德庆皇帝到时候还真拿他没办法,最多也只能削他的官职,但宗室的事情也会一直拖延下去无法解决——周尚景至少有一句话没说错,调查各地宗室罪行的事情确实是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接下来,德庆皇帝又把目光转向程远道、吕纯孝、林维等人,同样是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这些人皆是“新太子党”的核心人物,官位也足够高,强令他们接手调查宗室的事情,倒也不担心他们用“装病”这一招对付德庆皇帝,毕竟他们若是逃了,就必须要让朱和坚顶上去,到时候他们在“新太子党”也就再无立足之地了。 只可惜,这些人的能力不足,德庆皇帝实在不放心让他们担当重任。 就这样,德庆皇帝的目光转了一圈之后,却迟迟寻不到合适人选,不由是心中暗暗恼恨,认为满朝百官皆是不忠不孝、不堪大用,这种时候一个也指望不上。 而就在德庆皇帝为了合适人选而左右为难的事情,朱和坚也是偷偷转头,给“新太子党”的几位核心人物打眼色,示意他们主动站出来承担责任。 只要他们主动站出来毛遂自荐,哪怕是能力不足被德庆皇帝拒绝,朱和坚身上的压力也会减轻大半! 只可惜,任谁都知道调查宗室的事情是一个烂泥滩,今后必然是要背黑锅、担责任,程远道一向惜身,从来都不会主动担责任;吕纯孝如今还挂念着太子朱和堉的好处,支持朱和坚的立场并不坚定;林维更是一个自私自利之辈,更不会主动背黑锅…… 于是,这几位有资格背黑锅的“新太子党”官员皆是鼻观口、口观心,没有任何要主动站出来的意思,就好似根本没有注意到朱和坚的眼色。 见到这一幕,朱和坚心里更是暗恨这些人无用,也愈发是下定决心,今后必须要寻找一些真正的人才为己用。 而就在这个时候,百官队列的中间位置,突然有人出列道:“陛下!微臣依然认为,七皇子殿下的身份不适合担当重任,此乃祖宗之法,不可违背!但既然是如今百官之中无人愿意担当重任、调查各地宗室之事,若是陛下您不嫌弃微臣的位卑人轻,微臣愿意毛遂自荐、为君分忧!” 听到这一番话,百官皆是愕然,纷纷向着说话之人看去,却发现说话之人乃是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王佑伦! 见到王佑伦的主动请缨,满朝百官皆是觉得不可思议,完全没想到从来都是不显山不露水的王佑伦会主动站出来,但德庆皇帝与七皇子朱和坚二人却是心中大喜、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王佑伦的出现,无疑是一举打破了周尚景所造成的僵局。 然后,德庆皇帝与七皇子朱和坚皆是迅速在心里暗暗回忆着王佑伦此人的仕途经历。 说起来,王佑伦乃是现任太子太师王保仁的得意门生,德庆皇帝前段时间把王保仁召回京城,就是为了让他辅佐朱和坚,从政治立场来看,王佑伦与朱和坚的利益一致,只是因为隔着王保仁这一层,所以王佑伦还不能算是朱和坚的嫡系势力。 当年王保仁与周尚景党争落败之后,被贬到南京担任南京吏部尚书,然后周尚景就迫不及待的出手清洗了王保仁留在京城中枢的所有朋党,却唯有这个王佑伦能够扛着周尚景的屡次打压而屹立不倒,反倒是一步步的升到都察院右副督察御史的正三品官位,足以说明这个人的手段高超、能力不凡! 由这样一个人负责接手调查宗室的事情,德庆皇帝倒也能够安心。 另一边,朱和坚心中暗喜之余,也是暗暗下定决心,认为王佑伦愿意主动出面为自己顶雷,显然是忠心耿耿,他的过往经历也足以证明能力,这般人物正是朱和坚想要寻到的真正人才,今后必须要重用,甚至是引为臂助! 事实上,自从朱和坚的上位迹象愈发明显之后,王佑伦就屡次向朱和坚主动示好,但朱和坚担心王保仁的反应,不敢明目张胆的挖墙脚,态度一直是若即若离,如今看到王佑伦的表现之后,朱和坚发现自己当初就不应该顾忌太多、冷落王佑伦,却是险些错过了一个人才。 就这样,大约是因为周尚景此前逼得太紧,德庆皇帝与朱和坚二人如今只觉得王佑伦越看越顺眼。 而就在德庆皇帝与朱和坚各有所思之际,周尚景见到王佑伦的表态之后,目光中闪烁着莫名的意味,却是再次表态反对道:“陛下,王大人愿意主动请缨,固然是勇气可嘉,但他终究只是右副督查御史,而都察院的副督察御史一向是无定员,如今足有十一位之多,地位与声望并不显赫,宗室之事又是如此重要,由他负责只怕是压不住阵脚,也不能服众!老臣还是认为,调查宗室之事还是交由七皇子负责最为妥当!” 德庆皇帝看了看周尚景,又看了看王佑伦,嘴角挂起了一丝笑意,道:“王御史愿意为朕分忧,朕心甚慰!周首辅认为王御史的官阶与声望不足,并不能担当重任,倒是提醒朕了,说起来……王佑伦的资历与能力皆是足够,如今也证明了自己愿意为君分忧的耿耿忠心,是时候提拔一下了! 传朕旨意,王佑伦忠心勤勉、勇于担当,堪为百官表率,兹以升任都察院左都御史!择日出京赶往洛阳,接替太子审断福王乱政违纪之案! 另,都察院左都御史杜白、右督查御史吕纯孝二人平庸无能、惯于推诿,当罚之以儆效尤,杜白罚俸一年、改任都察院右都御史,吕纯孝罚俸半年、降为都察院右副督察御史!钦此!” 颁布了圣旨之后,德庆皇帝只觉得自己的做法很是高明,不仅是寻到了合适人选负责调查各地宗室的罪行,还顺便敲打了今天早朝上一直是逃避责任、推诿退缩的百官,最重要的是——王佑伦乃是周尚景多年以来一直想要对付的“政敌”,德庆皇帝趁机提拔重用了王佑伦之后,还顺带惩治了“周党”的核心人物之一杜白,也就报复了周尚景今天朝会上屡次与自己作对的事情——可谓是一箭三雕! 再等到王佑伦迅速领旨谢恩、杜白与吕纯孝二人也是苦着脸领罚之后,德庆皇帝心中痛快,只觉得出了一口恶气,笑着向周尚景问道:“如此一来,王佑伦已是成为正二品的督查御史、三法司魁首之一,周首辅认为他是否有资格调查宗室之事了?” 周尚景似乎是没想到德庆皇帝会是这般果断,竟是毫无犹豫的越级提拔了王佑伦,不由是面色沉凝,垂头缓缓道:“有陛下的乾纲独断,老臣自然是无话可说。” 再到周尚景的哑口无言,德庆皇帝更是心中舒坦,再次宣旨道:“既然如此,再传朕的旨意,任命都察院左都御史王佑伦为朝廷钦差,最迟明日启程赶往洛阳,接替太子调查福王的乱政违纪之事,各地官府皆是要全力配合,尽快查实各地宗室之罪行,不可有任何耽搁,钦此!” 听到德庆皇帝的盖棺定论,王佑伦一脸的赤胆忠心,再次出列领命,而周尚景则是继续低着头返回了百官队列,再也是一言不发。 从表面上来看,周尚景似乎是计划落空了,想要打压七皇子朱和坚不成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是让他的朝中政敌王佑伦讨到了便宜。 所以,见到周尚景的沉默不语之后,绝大多数人都认为周尚景失算受挫了。 然而,所有人都没有看到,周尚景低垂的老脸上,竟是闪过了一丝得计之色。 * 实际上,很少有人知道,当年王保仁党争失败被贬到南京之后,王佑伦很快就转投到周尚景的门下,早已经变成了周尚景的朋党! 只不过,周尚景早就猜到,王保仁迟早会返回京城与自己再次争锋,所以就刻意隐瞒了此事,让王佑伦表面上依旧是效忠于王保仁,实际上则是周尚景布置的一步闲棋,等到王保仁返回京城中枢之后,,王佑伦就会成为周尚景埋伏在王保仁身边的眼线! 这也是王佑伦这些年来屡屡受到周尚景的“打压”、却依然是平步青云的真正原因! 再等到朱和坚成为了准储君之后,周尚景受到了赵俊臣的提醒,也逐渐察觉到了一些迹象,发现朱和坚的性格过于阴毒、似乎并不是继承皇位的合适人选,但也只是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并没有寻到实证,所以周尚景就安排王佑伦借着王保仁的关系接近朱和坚、打探朱和坚的根底,只可惜朱和坚的性格极为谨慎,对于王佑伦的主动示好一直是不冷不热。 于是,在这般情况下,才有了今天早朝上这一幕! 周尚景之所以是屡次的刻意激怒德庆皇帝,又之所以是明目张胆的打压朱和坚,就是要让他们心生冲动、别无选择,最终不仅是德庆皇帝会破格提拔王佑伦担当重任,朱和坚也会感激王佑伦的挺身而出,再加上王佑伦如今已是举足轻重的都察院长官,朱和坚今后必然会重用王佑伦、引为心腹! 到了那个时候,周尚景就能够明白看出朱和坚的真实秉性了! 其实,周尚景的计划虽然是成功了,但也并不是毫无代价,他今天的这般举动必然会引来朱和坚的敌视,也打破了他与德庆皇帝之间自己不干涉皇位更替的默契,可谓是同时得罪了现任皇帝与未来储君,今后必然出现极大的隐患。 周尚景原本也有更合适的手段达成这般目标,完全没有必要犯险出头——但周尚景的年岁太大了,这段时间已是愈发的精力不济,这种时候也只好是冒险走捷径了。 “只希望王佑伦能够趁着这次机会,迅速取得朱和坚的信任、尽快查实朱和坚的真实秉性……若是朱和坚真像是赵俊臣所暗示的那般城府深沉、阴毒狠辣,老夫就必须要赶在自己彻底撑不住之前解决这个隐患……唉!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几年……” 周尚景站在百官队列之前,感受着自己身体与头脑的疲乏不济,心中暗暗想道。 * 确定了调查宗室之事的最终人选之后,这场朝会终于是恢复了正常流程。 德庆皇帝与百官们又花了半个多时辰商议了一些细节与后续计划之后,终于是宣布早朝结束了。 今天的这场早朝,因为周尚景的屡次搅局,局势发展已是彻底超出了德庆皇帝的预计。 按照德庆皇帝的预想,今天这场早朝上就应该首先是彻底落实福王的罪名,然后再通过福王的罪证揪出所有得相关宗室,最终再让赵俊臣出面弹劾朱和堉,从而造成各地藩王与太子朱和堉两败俱伤的局面。 但如今因为周尚景的搅局,各地宗室的罪行还需要进一步调查,太子朱和堉也只是不痛不痒的被训斥了几句然后召回京城,原本应该出面弹劾朱和堉的赵俊臣至始至终都没有多少说话的机会。 这般落差可谓是极大,若不是德庆皇帝自认为他最后成功反击了周尚景一把,这个时候只怕是已经气炸了。 却说,早朝结束之后,德庆皇帝率先离开了太和殿,他离开的时候表情不阴不晴,显然是后续还另有打算。 等到德庆皇帝离开了太和殿之后,就像是周尚景所预料的那般,七皇子朱和坚迅速走到了王佑伦的身前,各种示好迅速拉近了关系,显然是已经下定决心要把王佑伦引为心腹了。 然而,还不等朱和坚与王佑伦二人多谈几句,大太监张德就再次出现在太和殿内,传唤王佑伦前往御书房单独觐见德庆皇帝,似乎是德庆皇帝对于王佑伦另有叮嘱。 见到这般情况之下,周尚景的表情依然是波澜不惊,但他的老眼之中却是再次闪过了一丝满意,在“周党”官员的拥簇下缓缓离开了太和殿。 另一边,今天早朝上绝大多数时候都只是看戏的赵俊臣,先后观察了德庆皇帝、周尚景、朱和坚等人的表现之后,却是突然间发现了一件事情。 周尚景主动在朝会上冲锋陷阵已是很少见的情况,周尚景主动冲锋陷阵之后却依然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情况更是很难想象! 而且,周尚景今天屡次激怒德庆皇帝,其实也很没必要,完全不像是周尚景一贯以来春风化雨、顺水推舟的风格。 最重要的是,周尚景今天的诸般异常表现,最终似乎是成全了他的政敌王佑伦? 想到这里,赵俊臣见到几位赵党官员已经来到自己身边,突然问道:“这个王佑伦一向是不显山不露水,我从前也一直有些忽视他,对他并不了解,你们谁能向我说一下他的事情?” …… 近万字大章!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63章.各有所谋(一). …… ……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几位“赵党”官员也没有多想,只以为是王佑伦今天的表现引起了赵俊臣的好奇。 “赵党”在三法司的影响力一向很低,都察院里更是没有多少人——这三个衙门乃是“新太子党”与“周党”的地盘,只有一个都察院左佥都御史顾全还算是有些地位。 此时,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赵党”众人纷纷把目光转向了顾全——王佑伦确实是一个极为低调的人,“赵党”众人对于王佑伦的情况同样是少有了解,这个时候只能指望顾全的情报。 顾全与王佑伦乃是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僚,对于这个人的情况倒也有些了解,很快就向赵俊臣讲诉了他所知道的消息。 “哦?也就是说,这个王佑伦多年以来一直都饱受周尚景的打压,却还可以屹立不倒,甚至是平步青云、仕途顺畅?这样一个人物,我从前竟是很少注意过他,当真是好生奇怪!” 听到顾全的讲解之后,赵俊臣若有所思,喃喃自语道。 顾全又说道:“其实也不奇怪,这个王佑伦不仅是行事低调,而且做事极为谨慎,除非是有万全的把握,否则他从来都不会表态站队,但一旦是他有了决定,往往就是十拿九稳、大局已定!所以这个人在任都察院期间虽然是很少有所建树,但也从来都没有栽过跟头,再加上他乃是王保仁当年留在京城中枢的朋党独苗,陛下一直是有意无意的保着他,所以才让他有了今天的地位。” 顿了顿后,顾全也是面现奇怪,又说道:“也正因为如此,我今天见到他主动站出来揽下了调查宗室的事情,才会是异常惊讶!宗室的事情就是一潭浑水,所有人都无法看清后续的发展与变动,以他过往的性格来看,一向是少有魄力,很难想象他会主动站出来请缨!” 赵俊臣却是笑道:“你这么说就错了!调查宗室的差事,看似是棘手难办、后患无穷,很有可能会得罪太多人,最终沦为陛下平息众怒的替罪羔羊……但那也是寻常情况下的结果!但如今的情况却是有所不同,王佑伦借着今天的事情,今后只怕是很快就会成为庙堂里不可小觑的大人物了!” 见到“赵党”多数官员依然是面现不解,一旁的霍正源则是进一步解释道:“周首辅这一次把陛下与七皇子逼得太紧,王佑伦的毛遂自荐帮他们解了围,可谓是雪中送炭,如今不仅是陛下已经把王佑伦树立为百官楷模,七皇子也会感念他的出手解围,所以他只要能顺着陛下的心意办妥此事,陛下与七皇子今后自然会设法保着他、帮他挡下反扑! 更何况,在陛下的眼中,各地宗室的纷纷反弹乃是太子的过错,所以太子依然是替罪羔羊的最佳人选,事后根本轮不到王佑伦来背黑锅! 对于王佑伦而言,主动揽下调查宗室的差事,不仅是可以建立功绩,还可以同时收获陛下与七皇子的好感,这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今后必然是前途无量! 嘿嘿,这个王佑伦的眼光算计、时机把握,当真是厉害,我也是见到陛下嘉奖他的时候才察觉到这一点。而且,此人敢选在这个时候与周尚景作对,魄力也是极为难得!” 说完,霍正源面现叹服之色,他本人最缺的就是魄力了。 听到赵俊臣与霍正源二人的点醒之后,“赵党”众人也是纷纷恍然,他们原以为王佑伦为自己揽下了一个大麻烦,但如今却发现王佑伦才是今天早朝上的最大受益者,皆是心中愈发重视此人。 另一边,听到霍正源的进一步讲解,赵俊臣不由是点头赞赏。 不过,相较于霍正源的理解,赵俊臣的想法还要更进一步。 在赵俊臣看来,霍正源应该是高看了王佑伦。 近两年时间以来,庙堂局势多次变动,仅是内阁辅臣与六部尚书就换了好几位,若是王佑伦当真是拥有超越霍正源的眼光算计、时机把握,更还拥有霍正源所缺乏的魄力勇气,在这般乱局之下应该早就冒头了,根本不至于忍到今天。 赵俊臣认为,王佑伦能有今天的这般表现,也许是背后另有高人指点,所以早有准备,甚至是有持无恐! 目前的庙堂之中,拥有这般长远目光与布局能力的高人可没几位,也就是德庆皇帝、七皇子朱和坚、内阁首辅周尚景、太子太师王保仁、以及赵俊臣本人罢了。 首先可以排除是德庆皇帝与七皇子朱和坚,他们今天明显是被周尚景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其次也不可能是太子太师王保仁,因为王保仁目前还在坐镇南京稳定局势,并不能及时收到消息做出反馈、可谓是鞭长莫及;当然更不可能是与王佑伦毫无关系的赵俊臣本人了。 想到这里,赵俊臣心中隐约间有了一些猜测,但也只是猜测罢了,并不敢确定。 而就在赵俊臣暗思之际,他已经在“赵党”众人的拥簇之下离开了太和殿范围。 接下来,众人就要分别前往各自衙门办公了。 赵俊臣告别了众位“赵党”官员之后,却又单独留下了霍正源,说道:“周首辅久未出手,一旦出手果然是不同凡响!今天就因为他的缘故,不仅是陛下的布置被彻底搅乱了,也破坏了我的计划! 我原本是想要在今天早朝上彻底敲定你坐镇东南各省、全权负责海运的事情,如今看来还需要再等几天,但你也不懈怠,趁着这几天时间也要多做准备……对了,你与郑家的谈判进行得如何了?” 霍正源低声说道:“一切进展顺利,郑家那边对于这场合作也算是有些诚意,表示会全力协助咱们的海运计划,不仅是提供精良海图、帮忙训练水手,转卖部分大舰等等,甚至还愿意与咱们共享南洋各国的人脉与消息!这样一来,咱们的海运计划实行之初必然是可以提升许多进度…… 只不过,他们的要求也很高,不仅是要瓜分四成利润、要咱们协助他们与内陆的走私生意,还想要在江浙沿海建造几家新船厂,让咱们每年都要向他们廉价提供大量用以造船的优质木材与器具!对了,他们还希望咱们能从内陆帮他们招揽移民充实台湾……还有,那个郑家的使者反复要求与您亲自见面谈话。” 赵俊臣沉吟片刻后,答道:“可以答应他们在江浙沿海建造船厂的要求,也可以为他们廉价提供木材与器具,但他们的造船工匠必须要从内陆招揽,帮咱们训练一批造船人才;帮他们招揽移民的事情,也可以答应,只是必须要限制匠人的比例; 但他们想要分走四成利润,实在是太高了,我的底线是最多两成半,而且是仅限金银珠宝,粮食要全部运到内陆各省; 此外,咱们如今也是要做走私生意,不可能全力协助他们的走私生意,你向郑家的人说一下,咱们可以全权代理他们在内陆的走私货物,交给他们较高利润,也可以帮他们从内陆低价采购各类物资,但他们完全没必要派人插手……至于郑家人想见我的事情,等这些事情谈完再说吧!” 顿了顿后,赵俊臣想到了什么,又说道:“还有,郑家的造船技术其实也只是一般,我已经让工部那边寻到了郑和当年下西洋时候的造舰图纸,你可以复制给郑家一份,但也要向郑家多提一个条件,那就是让郑家设法帮咱们招揽一部分西洋的造舰与航海人才,若是有制造枪炮的人才则更好。” 霍正源犹豫了一下,问道:“我看郑家那边还算是有诚意,这些条件其实对咱们的帮助更大,咱们是不是压价太狠了?” 赵俊臣笑道:“据我所知,郑家虽然是自称南洋与东洋的海上霸主,但他们近年来也面临着西洋舰队的挑战,仅凭一岛之力已经很难坚持了,你看郑家向咱们索要的东西,又要人、又要钱、又要物资,这就是他们已经后继乏力的证明!这种时候,不仅仅是咱们求着他们,他们也同样求着咱们,你大可以放心压价!” 霍正源并不了解南洋局势,听到赵俊臣的解释之后不由恍然,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 告别了霍正源之后,赵俊臣没有耽搁任何时间,很快就赶到了内阁办公地点文华阁。 赵俊臣急切赶到文华殿,主要是想要试探一下周尚景,看他究竟有着怎样的计划。 然而,赶到文华殿之后,赵俊臣却发现周尚景今天并没有来到文华殿处理朝务,却是下了早朝后就返回周府休息了。 听到这般消息之后,赵俊臣无奈摇头,但也并不意外,周尚景近年来的身体状况可谓是肉眼可见的每况愈下,只是要是每天早朝的持续时间稍长些,他的身体就会坚持不住,提前返回府邸休息。 想到这里,赵俊臣也大约可以理解,周尚景近段时间以来屡次迫切出手的真实原因了——有许多事情,周尚景肯定是想要赶在自己正式退场之前盖棺定论,这些事情有公有私,既有大明江山的未来延续,也有周家富贵的百年传承,还有臣权与皇权的相互平衡。 “大概是我当初的暗示发挥了作用,无论于公于私,周尚景都不会容忍一个阴毒寡恩的皇子继承大统,所以他这段时间才会是这般活跃!这倒是一件好事,有了周尚景的抢风头,德庆皇帝今后一段时间应该不会太过针对于我了,我的许多布局也可以稍微激进大胆一些了……” 看着周尚景在文华阁里平日里所坐的空位,赵俊臣暗暗想道。 再然后,赵俊臣与另外几位阁老处理了一些公务之后,也借口自己身体情况不佳,提前离开了文华阁。 对于赵俊臣的提前离开,内阁众人皆是有些不满,但也是见怪不怪了,赵俊臣自从返回京城之后,就一直通过各种方式向人们暗示自己的身体状况不佳,好似已经成为一个病痨鬼,迟到早退已是常态。 离开了文华阁之后,赵俊臣就直接返回了赵府。 一路上,赵俊臣依旧是思索着今天早朝上的事情,他针对今天这场早朝,原本已是准备好了许多应对方案,可谓是耗尽了心思,连续好几晚都是辗转反侧无法入眠,但如今因为周尚景的搅局,这些布置与手段皆是落空,诸多心血投入也是打了水漂,有许多事情必须要重新考虑。 对于这般情况,赵俊臣并不会抱怨什么,这世上从来都不是只有他一个聪明人,这盘棋也从来都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落子,意外情况总是难免,多做准备浪费心血,也总好过措手不及被人算计。 等赵俊臣返回赵府之后,很快就进入了小书房之中,正想要召来张玉儿安排一些事情,但张玉儿已是前后脚的进入到书房之中,显然是收到了赵俊臣提前回府的消息,也有事情要向赵俊臣禀报。 赵俊臣显然也看出了这一点,所以就先行迅速的说出了自己的安排,道:“玉儿,你安排一下,通知咱们的各个情报机构,今后要重点搜索新任左督查御史王佑伦的相关情报,尤其是要重点关注他与周阁老之间有没有私下联络……” 等到张玉儿点头答应之后,赵俊臣又问道:“你这边可是有什么事情?” 张玉儿再次点头,道:“有好几件事情,首先是内廷那边,李如安传来了一封密信!”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64章.各方布置(二). …… …… 伸手接过李如安的密信,赵俊臣拆开之后首先是随意扫了一眼,态度并不在意。 他早就看出了李如安野心勃勃的表象下,隐藏着严重缺乏安全感与自信心的本质,晾了李如安几天之后,李如安必然会主动联系服软,这是早有预料的事情,赵俊臣并不意外。 扫了一眼密信里的大致内容之后,开头也正如赵俊臣的预想一般,再也不见当初的讨价还价与趁机要挟,反倒是态度谦卑、言辞谨慎,处处强调着自己的作用与忠心,充满了顺服之意。 “看样子,经过这次的敲打之后,李如安已经看明白了自己的正确定位,今后一段时间也可以暂时压抑野心……不过,他目前还有用处,倒也不能把他逼得太狠,以防他狗急跳墙,稍稍敲打之后也应该给他一个甜枣、让他安心了……” 暗思之际,赵俊臣又看到这封密信的后半部分内容,突然间表情严肃了起来——李如安在这里向赵俊臣坦白了全部真相,也就是七皇子朱和坚要求他暗中窥探德庆皇帝御书房密匣的事情。 见到赵俊臣的表情发生变化,张玉儿连忙问道:“老爷,怎么了?李如安的这封密信有什么问题?” 赵俊臣抬手把密信交给了张玉儿让她自己去看,口中则是说道:“这个朱和坚,当真是好生大胆,我可没有他这般的魄力与胆量。” 张玉儿看了密信内容之后,也是表情大变,急声说道:“何止是大胆?简直就是胆大妄为!老爷,这可不是一件小事,陛下的御书房密匣里隐藏着太多的朝廷机密,这些机密皆是陛下的手中底牌,任是何人窥探了御书房密匣,都会严重触犯陛下的逆鳞,到时候可就是山摇地动了! 李如安窥探密匣的时候一旦是被人发现,必然是要严刑拷打,到时候不仅是七皇子要被陛下废黜软禁,说不定还要从李如安身上牵连到咱们,那可就是大难临头了!只怕是锦衣卫与禁军立刻就会出动!” 说到后面,张玉儿的俏脸上已是逐渐苍白。 事实就是如此,赵俊臣、周尚景、朱和坚等人对付德庆皇帝的时候,固然是可以玩弄心计手段,许多时候也可以占些便宜,但任谁都不敢触犯德庆皇帝的逆鳞,一旦是德庆皇帝掀翻桌子之后,所有人联合起来也是毫无还手之力。 赵俊臣伸手拍了拍张玉儿的削肩,宽慰道:“倒也不必担心了,根据时间来估算,李如安如今应该是已经成功偷窥了御书房密匣里的奏疏,若是事情败露被人抓了现行,德庆皇帝在早朝上就应该收到消息了,如今宫中局势依然平静,显然是李如安并没有败露……更何况,以朱和坚的性格,犯险之际必然是留着后手,若是我预料没错的话,今天驻守御书房的锦衣卫之中必然是有他的人,一旦是李如安被抓住了现行,肯定是一句话也来不及说就会被杀死!” 不得不说,赵俊臣确实是很了解朱和坚的秉性,竟是瞬间就猜到了朱和坚的大概布置。 听到赵俊臣的宽慰之后,张玉儿也是心中稍安。 而且,张玉儿与赵俊臣的思维方式很相似,经过了最初的惊慌之后,她马上就开始思索另一件事情——应该如何利用目前的情况,为赵俊臣争取最大的利益? 这个时候,就需要考虑许多细节问题。 譬如说,究竟要不要牺牲掉李如安,向德庆皇帝告发朱和坚的胆大妄为?若是要牺牲掉李如安,又如何应该保全自己? 又譬如说,究竟要不要把太子朱和堉的真实密疏内容告知于朱和坚?若是要编造一些错误内容告诉朱和坚,又应该是如何编造才能把朱和坚误导向赵俊臣所期望的方向? 再譬如说,以李如安的性格,他窥探了太子朱和堉的密疏内容之后,说不定还会窥探更多的密匣密疏,这样一来李如安手里就拥有了更多的底牌,应该如何让李如安老老实实的交出这些底牌?李如安交出这些底牌之后又应该如何回报他的贡献? 这些问题,皆是极为重要,说不定就会影响到庙堂的最终走势,必须要慎重考虑才行。 暗思之际,张玉儿抬头就想要与赵俊臣商议,却见到赵俊臣的表情间满是沉思之色。 张玉儿知道,自己能够考虑到的事情,赵俊臣必然也可以考虑到,如今赵俊臣必然是正在思考着同样的问题。 所以,张玉儿也就没有开口打断赵俊臣的思索,只是默默的自行思索,顺便是等待赵俊臣的决定。 良久之后,赵俊臣的思考终于是告一段落,缓缓说道:“有了李如安的这封密信,咱们想要扳倒朱和坚倒是很有把握,但必须要牺牲掉李如安,同时还要避免德庆皇帝从李如安的身上发现咱们渗透内廷的事情,却是很难操作,而且李如安今后还有用处…… 所以,对于朱和坚这一次的胆大妄为,咱们如今还是冷眼旁观最为妥当,朱和坚固然是一个威胁,但也不能为了扳倒他而让自己身陷险地……至于这封密信,咱们暂且留着,今后也许另有用处。” 张玉儿点头同意,说道:“这封密信就是一颗大炮仗,咱们想要引爆的话随时都可以,完全没有要急于一时!留着这封密信的话,咱们手里就掌握了朱和坚与李如安二人的天大把柄,必要时候可以拿出来威胁他们,用处更大!” 顿了顿后,张玉儿继续说道:“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太子朱和堉的那封密疏!究竟要不要向朱和坚泄露那封密疏里的真实内容?还是说要趁机编造一些虚假内容误导朱和坚? 老爷,这件事情必须要尽快决定,李如安目前还在御书房内轮值,但等他离开了御书房之后,朱和坚很快就会与他联系、索要太子密疏里的内容,咱们必须要赶在朱和坚与李如安进行联系之前做出决定!” 赵俊臣这一次则是表情有些犹豫。 若是利用这次机会误导朱和坚的判断,固然是能为赵俊臣争取最大的利益,但朱和坚也是一个精明之辈,受到误导之后他也许会无意间让赵俊臣占到许多便宜,但也只是一些利益好处罢了,很难让他主动跳入有危险的陷阱之中。 相较于一些利益好处,赵俊臣更倾向于利用这件事情,为朱和坚今后的最终败亡,埋下一个伏笔。 不得不说,赵俊臣会做出这般决定,其实也是受了周尚景的影响。 前段时间,周尚景明明已经成功利用赵俊臣的崛起、很大程度上化解了德庆皇帝的敌视与忌惮,这般情况若是持续下去,周尚景将会有很大概率能从德庆皇帝的手下全身而退、得到善终! 然而,当周尚景收到赵俊臣的暗示、察觉到朱和坚的真实性格之后,依然是义无反顾的返回了庙堂的漩涡中心,屡次出手试探朱和坚的真实秉性、暗中压制朱和坚的上位,哪怕是再次引起了德庆皇帝的敌意与忌惮也是在所不惜! 周尚景的这般做法,固然是也有私心存在,毕竟以朱和坚的性格来看,等他继承大统之后,周尚景的家族富贵延续与朝廷政治遗产,都会受到威胁,但不可否认的是,周尚景的这般选择依然是很有担当、令人敬佩。 至少赵俊臣就很敬佩周尚景的这般选择。 也正是出于这般钦佩心理,赵俊臣认为自己也应该做些什么,不能只让周尚景顶在最前面。 为了达成这个目标,暂且放弃一些看似唾手可得的利益好处,也是必要的。 想到这里,赵俊臣轻轻摇头,说道:“我思来想去,还是把太子密疏的真实内容尽数泄露给朱和坚为好……我很期待朱和坚获知了这些内容之后的反应!以他的性格来看,眼里是容不得任何隐患的,咱们只要是盯紧一些,说不定就会有意外之喜!” 张玉儿原本是倾向于编造一些虚假内容误导朱和坚的判断,此时听到赵俊臣的表态之后,不由是稍稍一愣,问道:“意外之喜?老爷,玉儿不明白。” 赵俊臣表情莫名,轻声道:“陛下他为了储君废立之事,已经布局了半年有余,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朱和坚已经走上前台,很快就会成为新储君,朱和堉也是人心尽失,很快就会被废黜,这是无法扭转的大势,就算是陛下也无法改变! 然而,因为这封密疏的出现,却是让储君废立之后的局势走向,出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若是没有这封密信,陛下对于太子朱和堉就会彻底死心,朱和坚登上储位之后就算是做错了一些事情,陛下也会多些容忍与耐心,但有了这封密信之后,陛下已是深切感受到了朱和堉的迅速成长与忠孝之心,不仅是心中生出愧疚之意,还会记挂着朱和堉的好处,今后对于朱和坚的表现也就会少些容忍与耐心,一旦是朱和坚有了大错,陛下心中就会产生让朱和堉重新上位的心思……也就是说,朱和堉因为这封密信,已是有了东山再起的可能!” 说到这里,赵俊臣面现冷笑,抬头问道:“玉儿,以你对于朱和坚的了解,你认为他发现了这般状况之后,会有何种反应?” 张玉儿神情也是一冷,没有任何犹豫的迅速回答道:“就像是老爷所说,朱和堉的眼里容不下任何隐患,一向都是斩草除根的性子!他一旦是发现朱和堉还有东山再起的可能,必然会……想办法害死朱和堉!” 赵俊臣点头道:“正是如此!所以,我就要让朱和坚知晓这封密疏的真实内容,逼他出手谋害朱和堉!而我们则是躲在一旁紧紧盯着,想办法抓到他的罪证!到时候,咱们根本没必要自身犯险,就可以顺利扳倒朱和坚,让他再无翻盘之力! 而且,这般做法还有另一个好处,那就是让陛下与朱和堉二人对朱和坚彻底死心,防止他的死灰复燃!说实话,陛下倒还罢了,朱和堉至今也仍然是把朱和坚视为是手足兄弟,实在是让我与他合作之际束手束脚!若是操作得当,朱和堉还会感念咱们的救命之恩! 这项计划的唯一隐患,就是必须要让朱和堉身陷险境,咱们若是出手稍迟一步,他说不定就会被朱和坚害死……但任何计划都需要冒险,咱们到时候尽力而为之余,也只能祈祷朱和堉命硬一些了!” 说话间,赵俊臣的表情很是淡定,毕竟身陷险境的人不是他自己。 张玉儿这个时候更是表情兴奋。 对于张玉儿而言,朱和坚的存在可谓是一柄悬在头上的利剑,随时都会威胁到她的性命。 尤其是她当初险些被朱和坚毒害而亡,只能是假死脱身,至今也只能隐姓埋名、躲在赵府内宅不敢抛头露面,可谓是极为憋屈,如今眼见到赵俊臣有了除掉朱和坚的计划,自然是大喜过望。 见到张玉儿的表情变化,赵俊臣也是面色郑重的承诺道:“你放心吧,我绝不会让你一直躲在府中内宅,迟早有一天,你会正大光明的成为赵家一员,我也会安排你亲自去见朱和坚,让你亲口告诉他,你一直都还活着,而且还亲手搬到了他,到时候朱和坚的表情一定会非常有趣!” 对于张玉儿而言,这几句话较之世上任何情话都要动听,一双眸子落在赵俊臣的身上,愈发是闪闪发亮。 但还不等张玉儿多说些什么,赵俊臣就把话题转了回去,继续说道:“如今还有一件事情,那就是李如安向我坦白了朱和坚的秘密,必须要想办法嘉奖于他,也算是敲打之后再给他一颗甜枣、让他安心。除此之外,他也许还掌握着更多御书房密匣奏疏的内容,这些密匣里的每一份密疏都是关系重大,咱们必须要想办法让他交出来……” 张玉儿懊恼的看了赵俊臣一眼,但也同样是言归正传,却是蹙眉道:“但咱们应该如何嘉奖他?他毕竟是御书房的管事太监,咱们除非是立刻把他捧上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位置,否则很难让他感恩戴德。” 赵俊臣思索片刻后,突然笑道:“实的好处不行,就给他一些虚假的希望好了!玉儿,你来执笔,给他写一封回信。” 说完,赵俊臣就口诉了密信内容,让张玉儿代笔写了出来——与李如安暗中联络之际,赵俊臣自然是不能暴露自己的笔迹。 期间,赵俊臣还刻意让人寻来了一篇文章作为借鉴,却是张居正当年所著的《司礼监秉笔太监冯公预作寿藏记》。 代笔为赵俊臣写完了这封密信之后,张玉儿已是明白了赵俊臣的想法,顿时是赞道:“只希望李如安的学问不要太差,能够明白老爷的信中深意,若是他看明白了这些深意,必然是要受宠若惊了。” 接下来,赵俊臣命人把这封密信尽快送往宫中。 这一切皆是昨晚之后,赵俊臣又问道:“你刚才说有好几个消息,却不知除了李如安的密信之外,还有什么。” 张玉儿再次答道:“首先是陕甘那边的消息,梁辅臣联合厂卫们已经开始出手整顿陕甘官场,想要清除老爷你留下的影响力,虽然有老爷的提前布置,但咱们依然是损失惨重,许多对老爷马首是瞻的文武官员皆是受到牵连,但还没有具体的名单。” 赵俊臣表情凝重,示意张玉儿继续说下去。 张玉儿继续说道:“还有就是,关于同济庙的计划已经布置完毕,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这一次,赵俊臣的表情则是意味深长。 * 时至今日,明眼人都能看出庙堂局势即将要发生大变。 所以,如今也不仅仅是赵俊臣在暗中布局,各方势力皆是有所动作。 就在赵俊臣开始布置下一步计划的时候,周尚景的府邸之中,周尚景回府之后稍稍歇息了一段时间,然后就命人召来了他的长孙周素海。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65章.各有所谋(三). …… …… 当周素海进入周府书房之际,就见到周尚景正在给一篇文章做批注,苍老的面庞上满是慈和与认真之色。 周素海稍稍看了一眼这篇文章的字迹,表情间顿时有嫉妒之色一闪而过。 他一眼就看出了,这篇文章的字迹出自于周素文。 周素海仅是周尚景的长孙,周素文则是周尚景的嫡孙! 自古以来,嫡长之争总是豪门大族之中无法避开的主题,所以周素海与周素文这两兄弟也隐隐有些较劲的意思。 或者说,是周素海单方面想要与周素文较劲。 周尚景并不是一个清官,但周家却是书香门第,一向是门风严谨、家教极严,很是重视嫡庶之别,再加上周尚景与他的发妻颇是恩爱,又是知天命之年才有了嫡孙周素文,所以他对于周素文的偏爱从来都没有任何遮掩,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就比如现在,周尚景会刻意抽出时间与精力、认真批改周素文的文章,这是周素海从来都没有的待遇。 不过,周素文本人也确实争气,不仅是风度翩翩、形象极佳,而且还是誉满京城的才子,去年殿试期间更是力压赵山才成为新科状元,这一年以来在翰林院任职期间也赢得了众位翰林的交口称赞,认为他的锦绣文章已是不逊于当年的周尚景,可谓是周家年轻一代的魁首人物! 其实,周素海原本的境遇也不算差,虽然不像是周素文那般才华横溢、气度折人,但他颇是善于接人待物,深谙进退之道,仅是而立之年就在周尚景的扶持下成为了苏州知府,若是不出意外的话,他今后还很有机会更进一步,成为封疆大吏、内阁辅臣也不是不可能,成就未必就会低于周素文。 只可惜,周素海的所有前途,如今已是毁于一旦! 前年的秋季时分,八王船行仅仅是为了一己私利就勾结倭寇进犯苏州地界,造成了极大的官民损失,周素海身为苏州知府自然是难逃罪责,而周尚景则是出于各种公私考虑,就设法压下了此事,想要瞒天过海、粉饰太平。 只可惜,德庆皇帝依然是收到了消息,于是就有了去年的那场南巡,并且在南巡期间当众揭露了周尚景的欺君之罪,想要趁机一举扳倒周尚景,但周尚景随后就了掀开了宗室与倭寇相互勾结的真相,德庆皇帝顾忌于大局,最终只好是大事化小、宁事息人。 不过,在那场风波之中,周家依然是受了很大影响,不仅是周尚景一度失去了内阁首辅之位,周素海也是仕途受挫,去年返回京城述职之后就一直赋闲至今,别说是更进一步了,就连原本的官位也没能保住。 这样一来,周素海与周素文的家族地位差距,以及周尚景本人的亲疏偏向,也就愈发明显了。 最近这几个月以来,坊间针对这般情况,更是出现了一些流言蜚语,说是周尚景如今已经彻底放弃了周素海,周素海也极为不满周尚景的疏远,祖孙二人早已是貌合神离。 事实上,这般传言并非是毫无根据,周尚景确实是已经有许久没有单独召见周素海谈话了,明显存着冷落之意,今天这场见面还是他们祖孙二人近一个月时间以来的首次独处。 也正因为如此,周素海的心中也确实是存有怨气,所以他如今见到周尚景亲自为周素文批改文章之后,不由是面现嫉妒之色,差点丢掉了平日里的城府。 不过,周素海终究是不敢冒犯周尚景,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神态,进入书房之后就垂手站在一旁,不敢打扰周尚景为周素文批改文章。 大约半柱香时间之后,周尚景终于是批改好了周素文的文章,满意的轻轻点头之后,也终于是抬头看向了周素海。 周尚景的眼神深邃,认真打量了周素海几眼,见周素海的表现还算沉稳之后,再次是轻轻点头。 随后,周尚景突然开口问道:“素海,你可知老夫今日找你单独见面,是为了何事?” 周素海迟疑了一下,反问道:“孙儿不知,还望祖父明示,是家事还是国事?” 周尚景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又问道:“说起来,最近朝野之间颇多传闻,有许多都是关于咱们周家的,更是与咱们祖孙二人有关……你可有听说过?” 周素海心中一惊,但还是老实回答道:“孙儿听到了一些,这些传闻颇是荒诞,说是祖父您已经放弃了孙儿,孙儿对于祖父也是心存不满……” 说到这里,周素海又急声解释道:“还请祖父明鉴,孙儿深知自己若是没有祖父您的话,也不会有自己的过往成就,心中只有孝心与感激,无论如何也不敢对祖父心存不满!” “你也不必有太多顾忌,我这段时间确实是刻意冷落了你,你心里不高兴也是应该的,大可以直接表现出来……”意味深长的说了这一句话之后,周尚景不等周素海多想,又问道:“对了,你返回京城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吏部那边还没有为你安排新差事?” “吏部并没有传来任何消息,自孙儿返回京城述职之后,就已是赋闲至今,吏部好似已经彻底遗忘了孙儿,一直都没有新的安排。” 答话之际,周素海只觉得心中委屈,任谁都知道吏部就像是周尚景的后花园一般,若是周尚景想要给周素海安排一个新官职,也只是一句话的事情,但吏部至今也是迟迟没有任何反应,显然是缘于周尚景的态度,所以才会让周素海赋闲至今。 周尚景的这般询问,却是明知故问了。 周尚景就好似完全没有察觉到周素海的埋怨与委屈,只是叹息道:“你也不要怪吏部,咱们身为臣子必须要维护陛下的颜面,陛下去年那场南巡就是为了揭开苏州闹倭寇的事情,虽然最后被老夫挡了回去,但你我祖孙二人终究是存在过错,必须要受些责罚、让陛下心里舒坦一些,若是吏部太急切为你安排新官职,陛下面子上不好看,只怕是又要找麻烦。” 听到周尚景的这般解释,周素海心中更委屈了,他已经听说了消息,周尚景在今天朝会上屡次与德庆皇帝作对,险些让德庆皇帝当众发怒失态,却又哪里顾及过德庆皇帝的面子与心情。 就好似猜到了周素海的心中想法,周尚景再次问道:“说起来,今天早朝上的事情,你可是知道了?” 周素海点头答道:“孙儿也听到了一些消息,听说是祖父您在早朝上屡屡表态,险些让七皇子骑虎难下,陛下当时也很不高兴……” 说到这里,周素海犹豫了一下,忍不住又说道:“祖父您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直接违抗陛下的圣意了,如今咱们周家的局势还算不错,好不容易化解了陛下的忌惮与敌视,祖父您这样再次与陛下为难,只怕是很快就会重新引起陛下的心中记恨,所以孙儿收到消息之后,就一直在思索祖父您的深意,但至今依然是无法理解。” 周尚景满是皱褶的老脸突然一笑,竟是有些欣慰:“你没办法理解老夫的深意,这却是一件好事……有些事情,你越是不知情,今后对咱们周家也就越有帮助;你若是知晓了情况,反倒是要坏事!” 周尚景的这般态度,让周素海愈发是心中疑惑,但他稍稍沉默片刻后,却还是表态道:“既然祖父您这样说,那孙儿也就不敢再打探了,今后也不会再想此事。” 周尚景又是一笑,道:“你确实懂事,若是素文在这里的话,必然是要追根问底的,他的心气太傲了,总是希望了解一切、掌控一切,不似你一般懂得进退与节制,这就未必是一件好事了……所以,有些事情我也只能交给你!” 听到周尚景的这般说法,周素海不由是心中一喜,还以为是周尚景要向自己交付重任, 谁曾想,周尚景的下一句话,就让他如坠冰窟。 “接下来,你就回到住处收拾一下,然后带着妻儿离开周府……今后尽量别联系,也尽量别回来……老夫会寻个理由,把你这一脉从周家族谱除名!从今天开始,周家再也不是你的依仗,你就要全靠自己了!“ 周尚景说话之际表情平静,但周素文则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滞了好久之后,才大声说道:“祖父,您为何要这般对待孙儿!难道就因为那些谣言?孙儿对您、对家族一向是从无二心啊!就算是您偏心素文,就算是这段时间受到冷待,但孙儿也从来都不敢抱怨什么,您不能这样对待孙儿!我不是嫡孙,但我依然是您的血脉啊……” 说到后面,周素文已是表情失控,再也不见平日里的城府。 周尚景再次的深深打量了周素文一眼,苍老的面庞上闪过了一丝不忍,也少见的有些犹豫。 最终,周尚景叹息一声,还是解释道:“老夫让你离开周家,并不是因为那些谣言……事实上,那些谣言原本就是老夫刻意传出去的!老夫这么说,你可明白了?” 周素海闻言不由一愣,表情逐渐由悲痛化为震惊,然后又从震惊变成了担忧,急声问道:“祖父,您这样做……可是咱们周家遇到了什么麻烦?” 周素海是一个聪明人,周尚景只是稍一解释,他就已经猜出了许多事情,明白周尚景把他赶出周家乃是一种以防万一的保护手段,不仅是保护他本人,也是为了保护周家的血脉延续。 “老夫如今也说不准,只是心中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但未必就会成真……只是人老了,魄力不如当年,总是瞻前顾后,想要多留一些后路!目前的情况还算不错,老夫依然掌握着局势走向,只是以防万一的手段罢了。 还是刚才那句话,你今后什么都不要打探,也什么都不要多想,但唯有一点要谨记,若是今后两年时间内周家失势,你必须要第一个站出来,率先向朝廷弹劾老夫!……具体的弹劾罪名,你随便寻几个就是,若是事情到了最坏的事情,老夫估计也不会在乎身上的罪名轻重了……” 眼见到周素海还想要多说些什么,周尚景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平静,摆手道:“老夫心意已决!” 最终,周素海沉默良久之后,却是跪下连连叩首,然后抹着泪的离开了房间,只留下周尚景一个坐在书房之中,表情依然是平静从容,只是轻声自语道:“老夫聊发少年狂……呵!老夫哪里还有年少时候的自信与魄力啊……”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66章.各有所谋(四). …… …… 喃喃自语了几句之后,周尚景再次陷入了沉默,他的双目微闭,就好似逐渐睡着了,又好似正在等待着什么。 又过了大约一刻钟之后,周府管事周全出现在书房门外,隔着房门禀报道:“老爷,吏部尚书宋启文宋大人求见。” 周尚景缓缓睁开双眼,叹息一声道:“领他来书房见我吧。” 周尚景显然是早就料到了宋启文的求见,一直都在等着他。 毕竟,周尚景今天早朝上的诸般表态可谓是毫无预兆,事先并没有与“周党”众位核心人物商议,“周党”众人当时固然是出于一贯以来的信任纷纷选择支持周尚景,但“周党”是一个极为庞大的利益集团,周尚景身为“周党”领袖,归根到底也只是“周党”的利益代言人,他突然要把“周党”引向另一条路,如今就必须要给“周党”众人一个解释。 尤其是今天朝会上的情况,更是极为特别,周尚景同时与德庆皇帝、准储君朱和坚作对,这般后果就算是势大如“周党”也不能等闲视之,必须要明白周尚景这般做法的原因。 所以,宋启文下了早朝之后没多久,就赶来了周府求见周尚景,正是为了代表“周党”众人询问周尚景的真实意图。 片刻之后,宋启文已经来到了周府书房之中,行礼问安道:“弟子启文,见过恩师。” 听到宋启文的这一句话,周尚景顿时是不由一笑。 宋启文参加科举那一届,周尚景乃是出题官,所以他确实可以算作是周尚景的学生,但自从宋启文担任吏部尚书之后,周尚景想要让他独当一面,就再也不让他以“恩师”二字称呼自己了,于是宋启文就一直称呼周尚景为“首辅大人”。 如今宋启文再次称呼周尚景为“恩师”,大约有两层含义,其一是他如今是以私人身份与周尚景见面,并没有任何质问之意;其二是无论周尚景的真实想法为何,他都会站在周尚景这一边。 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周尚景的心情既是欣慰、也是无奈。 宋启文的忠心耿耿是好事,所以周尚景才会放心把吏部交付给他,但宋启文太拘泥于周尚景的恩情与威望,不免是缺乏了一些个人见解与魄力觉悟,这就让周尚景无法安心的把“周党”托付给他了。 其实,宋启文这个时候若是可以直截了当的提出质问,甚至是正大光明的质疑周尚景今天早朝上的举动损害了“周党”的整体利益,周尚景反倒是会更为高兴。 周尚景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必须要考虑接班人的事情,如果说周素海与周素文两兄弟是他所选中的家族接班人,那宋启文就是他的政治遗产继承人第一顺位,无论是年纪、资历、威望、能力,宋启文都是“周党”下一代的佼佼者——从某方面而言,在周尚景的眼中,宋启文的重要性还要更在周素海与周素文两兄弟之上。 只可惜,或许是周尚景多年以来的个人光环太强了,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宋启文的成长,让宋启文一直是缺乏独当一面的觉悟。 周尚景这些年来一直都让宋启文留在吏部尚书的位置上,就是想让宋启文培养自己的威望与人脉,等他告老致仕之后就可以顺利完成权力交接,但宋启文总是无法摆脱他对周尚景的依赖性,可谓是亦步亦趋,他可以完美执行周尚景的想法,却很少会有自己的想法。 想到这里,周尚景心中暗暗叹息一声,心中不期然间闪过了赵俊臣的样子。 相较于宋启文,赵俊臣则是截然相反的样子,他的想法太多、魄力太强,很容易就会失控——在周尚景看来,以赵俊臣的性子,今后必然是要留名青史的,但未必是“流芳千古”,也可能是“遗臭万年” 很快的,周尚景已经不再多想,表面上也没有显露任何异常情绪,只是问道:“是李和、张伯崇、杜白他们让你来见我的?为了今天早朝上的事情?” 宋启文连忙答道:“还望恩师明鉴,弟子等人并无任何质疑质问之意,只是我等实在是想不明白恩师您今天早朝上所做所为的深意,担心会误判了恩师的意图、帮了倒忙,所以才想要请教恩师,今后也好配合恩师行事。” 顿了顿后,宋启文终究是按耐不住,又说道:“如今任谁都知道,七皇子朱和坚即将就要成为新储君,您出手刻意打压于他,不仅是今天得罪了陛下,从长远来看也是极为不利……所以弟子等人实在是不能明白恩师您的意图。 弟子认为,当初太子朱和堉屡屡与咱们作对,恩师您最多也就是暗中惩戒一二,却从没有直接与他对立,如今这位七皇子态度要比太子温和得多,咱们实在是没必要与他为敌…… 尤其是陛下他今天早朝上趁机惩治了杜白,让杜白从左都御史变成右都御史,虽然官阶未变,但明面上还是低了王佑伦半头,让他对于都察院的控制力受到了很大影响,而陛下的这般做法明显是存着警告之意……所以,众位同僚皆是有些担心,若是咱们今后还是要与七皇子明面为敌,只怕是要损失更重。” 见宋启文终于是忍不住提出了质疑,周尚景反倒是有些高兴。 然后,周尚景缓缓说道:“其实,老夫今天与七皇子为难,并不是临时起意,已是提前准备了半年时间之久!” 宋启文闻言之后不由一惊。 半年之前,德庆皇帝刚刚产生了储君废立的心思,七皇子朱和坚也不过是刚刚受到重视,周尚景从那个时候就已经想要对付朱和坚了? 有些事情,周尚景并不会告诉周素海,但宋启文乃是他的政治遗产继承人,却必须要知晓真相。 所以,周尚景见到宋启文面现疑惑之后,就耐心答道:“早在几年之前,老夫就隐约觉得,庙堂之中除了明面上的那几个派系之外,还暗中另有一股势力想要影响朝堂局势,这股势力并不强大,却很聪明,一直都没能让老夫抓住尾巴,而且是深谙时机把握、四两拨千斤的手段,每次出手都是恰到好处,只是最紧要的地方稍稍用了一些力气,就影响了许多事情。” 然后,周尚景的表情愈发是意味深长,又说道:“然后,老夫仔细观察,倒也发现了一些规律,这股暗中势力有一些内廷背景,而且它的目标很明显,那就是太子朱和堉,一直都在暗中给他使绊子,太子近年来总是一事无成、多做多错,除了他本人的眼光能力有缺陷之外,很大程度上也与这股势力暗中作祟有关系。” “竟然还有此事?”宋启文不由是瞠目结舌。 周尚景点了点头,又说道:“原本,老夫还以为这一切只是自己心性多疑的错觉,但再等到前任太子太师何明在赴任路上惨遭所谓山贼灭门、他的得意弟子赵山才投靠太子之后也同样是死得不明不白之后,老夫也终于确认,这股势力确实存在! 嘿!何明的手段智慧与老夫旗鼓相当,若是太子得到了他的辅佐,必然是地位稳如泰山!那个赵山才也得到了何明的真传,辅佐太子之后不过是数月时间,就显著扭转了太子的恶劣局势,但他们就这样突然死了,难道是巧合不成?……所以,这股势力的目标很明显,那就是为了储君之位! 你刚才说,当初太子朱和堉对老夫颇有敌意,但老夫一直都没有出手对付他,那不仅是因为老夫自信他登基之后容易掌控,也是想要从朱和堉的身上查出这股势力的根脚。” 宋启文又是一惊,连忙问道:“老师您是说,这股势力与七皇子有关系?” 周尚景悠悠道:“老夫原本也没怀疑过他,他当初实在是太干净了,但半年之前,老夫受到了赵俊臣的提醒,说是何明与赵山才师徒二人的死都与七皇子朱和坚有关系,然后老夫才寻到了确切目标……细细想来,七皇子与太子表面上一向是关系亲近,太子也很信任于他,曾是采纳了他的许多建议,那些建议皆是看似很好,但最终的结果却是适得其反!” 宋启文皱眉道:“会不会是赵俊臣在挑拨离间?这个人一向是惯用阴谋手段。” “赵俊臣当然是存着挑拨离间的心思,但他所说未必就是假的!老夫也会亲自调查!”说到这里,周尚景的表情渐渐凝重了起来:“有了明确目标之后,老夫的调查进展也快了许多,但越是调查,就越是心惊……” 说完,周尚景就从书案上拿出一本册子递给了宋启文。 宋启文接过册子一看,却见到这本册子上密密麻麻写着许多名字,名字后面标注着他们的出身来历。 这些人的来历各有不同,有些是朝廷小吏、有些是民间商贾、有些是勋贵子弟,还有些是内廷宦官,但无一例外每个名字上面都画了个叉。 宋启文无疑是一个聪明人,立刻抬头问道:“他们……都死了?” 周尚景点了点头,道:“这些人都被老夫怀疑与那股势力有关系,因为他们或多或少都参与了当初给太子朱和堉下绊子的那些事情,但自从七皇子的上位迹象逐渐明显之后,老夫正打算进一步调查他们,他们就陆续死掉了,有些是死于急病,有些是死于意外……其中,最紧要的人乃是京城里的一名叫做毕甘的富商,他与泾国公陈佑有些关系,许多与那股势力有关系的人都会从他那里拿银子,老夫眼见到与这股势力有关系的人陆续死掉之后,为了保护他还刻意让顺天府寻了一个理由把他抓到牢里,但他当天晚上就死于自缢了!” 宋启文也同样是表情凝重,微微眯着双眼,说道:“七皇子的逐渐上位,与这些人的陆续死掉发生在同一时期,太巧了……难道说,是七皇子他眼看到大势已成,所以就在杀人灭口,想要洗干净自己的底子、消除自己的破绽?” 周尚景摇了摇头,道:“也许是、也许不是,老夫依然不能寻到实证,但假若确实如此的话,七皇子的心思缜密、狠辣无情,当真是令人心惊!” 顿了顿后,周尚景又说道:“老夫虽是无法寻到实证,但这半年以来,也一直都在暗中试探于他! 当太子与赵俊臣结盟之后,老夫就暗中造势,鼓动那些清流们背叛太子、转投于他,想要借此来试探他对太子的真实态度,最终他很快就半推半就的把所有投靠于他的清流收入门下,从那以后,清流们不仅是再也没有鼓吹过太子,反倒是开始有了诋毁的趋势,这未必不是他的意思; 把当他与沈常茂结盟之后,老夫就扳倒了沈常茂,想要看他对待盟友的态度,结果他不仅是立刻抛弃了沈常茂,更还釜底抽薪一举吞并了‘沈党’势力; 到了今天,我刻意出手对付他,同样是想要试探他的担当,是不是真像传闻中那样完璧无瑕、全无私心,结果也很明显了,而且还能看出他明显是想要让自己的朋党代替自己背黑锅……” 宋启文喃喃道:“无情无义、城府深沉、沉溺权术、趋利避害、贪慕虚名,若只是如此的话,那也只表示七皇子并不似世间传言的那般品行高洁,但自古以来绝大多数皇帝都是这般样子,最多也就是另一个当今陛下罢了……然而,若是他真与那股暗中势力有关,就表示他更还是一个阴毒狠辣、偏激绝情之辈,若是那样的话……” 周尚景点了点头,道:“若是那样的话,等到他继承大统之后,咱们这些臣子就要重温太祖当年的情景了……嘿嘿,太祖立国之后,有多少大臣上早朝之前都要给自己提前准备好棺材?有多少人死的不明不白还牵连了九族?当今陛下固然是有各种各样的缺点,但他至少懂得大局为重,也重视史书名声,不到万不得已就绝不会用激烈手段,但若是老夫的推断不假的话,这位七皇子殿下如今越是表现隐忍,他继承大统之后就越是肆无忌惮,到了那个时候,别说周党无法保全,你我等人的家族传承只怕是都要有危险!” 宋启文终于是明白了周尚景的真实想法,问道:“这个消息,要我告诉李阁老他们吗?” “暂且不必有太多人知道,你只要帮我安抚他们就好。”周尚景摇头道:“但老夫这里还有下一步计划,需要你来配合!”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67章.各有所谋(五). …… …… 就在周尚景与宋启文密谋着要如何对付朱和坚的时间,朱和坚也正在暗自考虑着一件事情,那就是他要不要立刻出手对付周尚景。 对朱和坚而言,重点并不是“要不要”对付周尚景,而是要不要“立刻”对付周尚景——前者根本是无需考虑的事情。 无论赵俊臣还是周尚景,皆是深谙人心之变化,已经大致看明白了朱和坚的真实本性。 就像是周尚景的评价一般,像是朱和坚这种性格极端之辈,未得势的时候愈是刻意隐忍、压抑欲望,等到得势之后就愈是肆无忌惮、为所欲为,容不下任何的反对声音,也看不得任何异己势力。 在朱和坚的眼中,德庆皇帝明明是天下至尊,手握兵权与厂卫,实力占着绝对优势,就应该是天下顺从、一言九鼎! 但偏偏,德庆皇帝总是考虑着要如何平衡庙堂里的各方势力,也时常会因为全盘考量而做出让步,还多次被人利用他重视史书评价的弱点,屡屡受到周尚景、赵俊臣等人的算计,这般表现实在是过于软弱! 朱和坚认为,若是将来自己继承了大统,什么“周党”、“赵党”,皆是不应该存在!像是周尚景、赵俊臣这样敢与皇帝阳奉阴违的权臣,更是一个都不能留!——百官们乃是代天子牧民,仅是帝王之政策的执行者,以他的心术手段,百官们只需要谨遵圣命、查漏补缺,就足以让江山稳固。 所以,朱和坚早就设想好了,自己继位之后,必然是要一步步的削弱庙堂朋党、利用各种手段打压朝中权臣,彻底确立自己生杀予夺的皇帝地位。 只不过,朱和坚原本是认为,对付周尚景乃是他继承大统之后才需要考虑的事情,但经过了今天早朝上的变故,朱和坚明显感受到了周尚景的敌意与针对,他很清楚周尚景的老谋深算、权术高绝,而且周尚景最是善于连环计,他的计划总是一环套一环,让人逐步迈入死地而不自知,若是朱和坚的预想没错的话,今天早朝上所发生的事情只是周尚景打压自己的第一步罢了,今后必然还有隐藏着后续杀招! 这种情况自然是让朱和坚感到压力山大,甚至是如坐针毡! 朱和坚并不清楚周尚景为何会对自己产生敌意,也许是周尚景察觉到了什么,也许是赵俊臣向周尚景透露了一些什么,又或者是周尚景出于各种考虑决定支持朱和堉继承大统……但这些事情都已经不重要了,朱和坚如今只想着自己应该如何应对这般局面。 究竟是想办法化解周尚景的敌意?还是要设法一举扳倒周尚景、根除隐患? 相较而言,朱和坚更加倾向于后者,这种倾向不仅仅是缘于他的极端性格,也是因为朱和坚顾忌着德庆皇帝的反应! 毕竟,周尚景一直都是德庆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今天早朝上周尚景更是明显违背了德庆皇帝的圣意,若是朱和坚想要化解周尚景的心中敌意,就必须要设法与周尚景交好、甚至还要给予周尚景一些不可能实现的承诺,这般消息一旦是传到德庆皇帝的耳中,德庆皇帝必然是要很不高兴,说不定还会怀疑朱和坚暗中勾结周尚景所谋甚大,到时候朱和坚可就要麻烦了。 对于朱和坚而言,相较于化解周尚景的敌意,无疑还是德庆皇帝的态度更为重要,这才是他今后能够顺利上位的根本。 * “但……究竟要如何才能扳倒周尚景?这只老狐狸的权势、权术、根基,较之赵俊臣还要明显更胜一筹,就算是父皇多年以来也一直都拿他没办法……而且,周尚景若是决心想要针对于我,以他的手段必然是计划一环套一环、攻势一波接一波,我必须要赶在他图穷匕见之前把他扳倒才行,所以扳倒周尚景的计划必须要迅速见效,这就更为困难了……” 朱和坚喃喃自语着,表情间满是凝重,隐隐间还有一丝怨气。 这丝怨气并不是针对周尚景,反倒是针对德庆皇帝更多一些,他认为周尚景如今之所以是势大难阻,全是缘于德庆皇帝多年以来的软弱可欺。 若是他坐在德庆皇帝的位置上,根本不可能让任何一名大臣这般猖狂。 此时的七皇子府书房之中,除了朱和坚坐在书桌后面陷入沉思之外,他的近侍太监贾伦也站在一旁伺候。 听到朱和坚的喃喃自语,再看到朱和坚表情间的沉凝与为难,贾伦沉默片刻后忍不住冷声说了一句:“咱们手里还留着一批金刚石粉末。” 朱和坚转头瞪了贾伦一眼,似乎是责怪贾伦打断了自己的思路,同样是声音冰冷的说道:“这种毒害手段,对付赵山才、张玉儿那种无人关心的小人物还行,就算是暴露了手法也无关紧要,但周尚景是何人?别说周府一向是难以渗透,就算是咱们顺利收买了周府的仆从婢女,又岂知被收买之人会不会就是周尚景的故意为之?更何况,周尚景的日常饮食必然是受到了严密监护,一旦是事情出了纰漏,任谁也承担不住后果……” 说到后面,朱和坚的话语突然一顿,表情也突然变得阴鸷,似乎是又临时想到了什么。 沉默片刻后,朱和坚竟是面现温雅笑意,声音柔和的说道:“金刚石粉末用以杀人可谓是毫无痕迹,确实是有大用处!但不能用在周尚景在周府的日常饮食之中,这般做法的风险实在太大了,极有可能会被发现……然而,周尚景又不是每天只在周府之中进餐!说起来,内阁辅臣们每日在宫中文华阁处理朝务,内廷那边也会负责茶水糕点吧?而且,若是朝务较多的话,内阁辅臣们偶尔还会在文华阁吃些午食?” 贾伦顿时就明白了朱和坚的想法。 想要在周府之中收买相关人员用金刚石粉末毒害周尚景,确实是成功概率不高,而且是风险极大,一旦是事情暴露那就是山摇地动的局面,但内廷早已经被朱和坚渗透得千疮百孔,想要通过内廷每天给阁老们准备茶点食物的渠道用金刚石粉末毒害周尚景,却是很有把握,不担心被人察觉,也不担心事情发生变故之后无法控制。 “内阁的办公地点就在宫中,他们平日里所用的茶点食物,确实是由内廷御膳房负责!”贾伦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皱眉道:“利用宫中的渠道毒害周尚景,固然是较为稳妥……只是,金刚石粉末杀人之际固然是无声无息,发作之际的症状就像是严重胃疾一般并不会引人怀疑,但它必须要长期服用才能够发挥作用! 根据咱们从前毒害赵山才、张玉儿的经验来看,大约是需要近三个月时间,周尚景的身体老迈,大概会缩短一些时间,但近段时间以来,周尚景因为年岁渐老的缘故,只要是早朝持续时间稍长一些,就必然是要提前返回府邸休息,前往文华阁办公的时间越来越少,留在文华阁服用茶点食物的机会也是越来越小…… 所以,咱们若是利用宫中的渠道下毒谋害周尚景,时间也要更为漫长许多,说不定要持续半年时间才能发挥作用,必然是无法迅速发挥作用!” 听到贾伦的提醒,朱和坚稍稍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很快做出决定,道:“周尚景这只老狗的权术心机太过厉害,他的敌意让我如坐针毡,无论如何都要彻底拔除掉这个隐患!这个手段既然是见效较慢,那就双管齐下好了!我从庙堂上想办法试着扳倒他,但同时也要安排宫中可以信任的人给他的茶点饮食之中掺入金刚石粉末,若是今后我在庙堂上的手段没法发挥作用,也能耐心等待金刚石粉末发挥作用,总好过他半年之后依然留在庙堂上处处与我为敌!” 见朱和坚心意已决,贾伦当即点头道:“我明白了,立刻就去安排。” 朱和坚则是皱着眉头继续说道:“如今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在于储君之位,只要是我顺利坐上储位,无论周尚景如何与我为敌,我都不会怕他,但如今我依然是名不正言不顺,也就有可能会让周尚景寻到机会破坏我的好事!今天这场朝会明明是一个大好机会可以正式废黜太子,却还是被周尚景给搅黄了!不过,周尚景他再次得罪了父皇,却也不能算是全身而退……我若是想要迅速扳倒他,只怕还是要从父皇身上找办法,只要是能鼓动父皇他下定决心,周尚景之流依然是不足为惧!” 或许是认为周尚景再也抗不到半年之后,朱和坚心情稍稍轻松之余,思路也逐渐开阔了许多,再次联想到了一些事情,又说道:“说起来,如今调查宗室的任务已经交到了王佑伦的手上,他与周尚景一向是势不两立,或许是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搅动局势! 多年以来,各地宗室肆无忌惮的为非作恶、乱政违纪,但地方官员却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还与这些宗室相互勾结瓜分好处……而这些地方官员之中,有许多都是周尚景的门人,又正好都察院如今就在我的手中,若是可以趁机造势,让朝野都认为周尚景与各地宗室相互勾结、暗中庇护……” 说到后面,朱和坚的双眼微眯,目光中满是冰冷的思索之色,却是一瞬间已经想好了许多后续的阴毒计划。 想明白了大概路线之后,朱和坚抬头向贾伦问道:“宫中那边可有传来消息?父皇与王佑伦在御书房内的谈话是否已经结束了?” 也是凑巧,朱和坚刚刚问完,书房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贾伦走到书房外面与人交谈几句之后,就返回书房向朱和坚禀报道:“七皇子,刚刚收到消息,陛下与王佑伦在御书房的谈话已经结束了,而且陛下如今也离开了御书房返回了后宫。” 朱和坚点头道:“很好,你立刻赶去都察院,代我邀请王佑伦今晚去鲁味轩见面!邀请了王佑伦之后,你再赶去宫中一趟、见一见李如安,看他有没有成功窥探到太子那封密疏的内容,若是他已经窃取到了太子那封密疏的内容,就立刻赶回来禀报于我!顺便……” 说到后面,朱和坚的话声稍稍一顿,看向贾伦的目光满是深沉。 贾伦自然是明白朱和坚的意思,立刻点头道:“顺便,我会带一包金刚石粉末交给宫中的可信之人。” 再然后,贾伦就转身离开了。 等到贾伦离开之后,朱和坚就半依在书房座椅上,再次陷入了沉思。 想要扳倒周尚景,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必须要提前设想好所有的计划细节,绝不能有任何纰漏。 甚至,朱和坚认为自己如今只有两个计划依然是不够稳妥,必须要设想更多的计划,从更多方面进行布局。 “今天周尚景刻意针对我的事情,显然是没有事先与‘周党’众人商议,他们同样是措手不及,而且还因为父皇的反击大幅损伤了都察院的影响力,必然是会有人心中不服,或许可以分化一番……” “赵俊臣与周尚景之间也有矛盾,而且我手里还握着赵俊臣的一个惊天把柄,或许也可以利用一番,只是这个把柄我原本是想要留在今后再用,若是提前用它逼迫赵俊臣对付周尚景,是不是太可惜了,而且也会引起赵俊臣的进一步警惕……” “说起来,赵俊臣知道我的根底,也是一个变数,并不比周尚景容易对付多少……” “权臣……国之蠹虫,果然是全不能留!” 沉思之间,朱和坚喃喃自语道。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68章.各有所谋(六). …… …… 这一天的御书房内,德庆皇帝不仅是单独召见王佑伦谈话,期间还刻意驱走了御书房所有宦官,显然是所谋不小、另有所图。 所以,李如安身为御书房管事太监,也没有完整听到德庆皇帝与王佑伦的谈话。 很显然,德庆皇帝所刻意隐瞒的那部分谈话内容,才是真正重要的东西。 若是平常时候,李如安这个时候虽然是表面平静,但心中必然是极为好奇,甚至还会设法偷听到只言片语。 对于李如安而言,他若是掌握了更多的御书房机密,就拥有更多的底牌,今后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可以逆天改命、收获巨利。 但今天这个时候,李如安表面上依然是还算平静,但心中则是毫无好奇之意,只是觉得心神不宁、杂念涌动。 不久之前,他成功窥探了德庆皇帝的御书房密匣,先后偷看了好几封密匣里的密疏。 所以,李如安此时的心情颇是杂乱,既是有些惊喜,也是暗生敬畏,更还有些后悔与急切。 惊喜是因为他一口气收获了好几张足以震动朝野的底牌,拥有了这些底牌之后,李如安一时间甚至还产生了某种错觉,认为自己若是操作得当的话,完全可以凭借一己之力撬动朝野局势,对于自己今后的前途发展也是充满乐观。 敬畏则是因为德庆皇帝的可怕! 李如安曾以为,德庆皇帝的权术心机要较之周尚景、赵俊臣等人稍逊一筹,只是因为他坐在龙椅之上,所以才能够占据优势,如果他不是皇帝的话,就必然不是朝中几位权臣的对手。 但看过了密匣里的那些密疏之后,李如安才猛然间发现,德庆皇帝要远比想象中更为可怕,他的隐忍性格更不是常人能及——哪怕是完全不动用军队与厂卫的前提下,德庆皇帝也早就拥有了必胜把握,只是因为时机未到、又或是因为全盘考量,所以才一直引而不发、坐以待旦。 从某方面而言,德庆皇帝偶尔会被周尚景、赵俊臣等人算计几次,也只是因为德庆皇帝胜劵在握、有持无恐之下的疏忽大意罢了。 至于后悔与急切,则是因为他今天早些时候留给赵俊臣的那封密信。 在这封密信之中,李如安向赵俊臣坦白了他受到朱和坚的指使、被迫窃窥御书房密匣的事情,他当时写下这封密信的原因很简单,就是被赵俊臣晾了太长时间,所以疑神疑鬼、心中惶恐,急切想要再次赢回赵俊臣的信任,同时也存着自己窥探密匣的事情败露之后,要拉着赵俊臣与朱和坚二人同归于尽的心思。 但如今,李如安成功窥探了密匣里的几封密疏之后,自觉手里拥有了更多的底牌,不由是胆气大壮,不会再只是因为赵俊臣的刻意冷落而患得患失,于是就开始心生悔意,认为自己不应该向赵俊臣坦白真相。 若是赵俊臣并不知晓此事,他今后就可以毫无顾忌的利用这些底牌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但若是赵俊臣已经知晓了此事,就必然会向他索要那些密匣密疏的内容,到时候李如安的利益也必然是会大幅受损。 所以,李如安今天在御书房轮值期间,就一直在暗暗的心中祈祷,希望赵俊臣的信使还没有从他的房间中取走密信,这样的话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也急切盼望着德庆皇帝尽快离开御书房,然后他就可以赶回房间查看情况。 只可惜,德庆皇帝与王佑伦的这场谈话足足是持续了大半个时辰,再等到德庆皇帝终于是离开御书房摆驾返回后宫之际,时间已是午时。 结束了御书房的轮值之后,李如安连午饭也赶不上吃,急冲冲的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之中,迅速打开暗格查看,然后就见到暗格之中确实是放着一封密信,但这封密信并不是他此前所留下的那一封,显然是赵俊臣的回信。 赵俊臣一旦是做出决定之后,做事效率依然是雷厉风行,让李如安根本没有反悔的机会。 “至少……赵俊臣终于是肯回应我了,我不必再担心他使用激烈手段、彻底抛弃我……因为时间紧迫的缘故,我今天只是大致阅览了密匣里的五封密疏,而且我手里还留着密匣钥匙,今后迟早能把密匣里的那些密疏全部看完……就算是赵俊臣向我索要这些密疏的内容,我也可以私下里隐藏一部分,没必要全部透露给他,否则我只怕是连汤也喝不上。” 暗暗自语之间,李如安自我安慰着。 然后,李如安迅速拆开赵俊臣的密信查看。 这封密信之中,赵俊臣的反应并没有出乎李如安的预料,一方面是表示他对于李如安的信任从未有过变化,一直都把李如安看作心腹,并没有追究李如安当初的隐瞒与要挟,对于李如安的坦白真相更是表示了欣慰之意…… 但另一方面,赵俊臣也没有任何的遮遮掩掩,直接询问李如安有没有偷看到更多的密匣密疏内容,要求李如安把他所看到的全部内容尽数告知。 密信里的这些内容,李如安皆是早已有所猜测,心中虽然遗憾,但并不觉得意外。 只不过,这封密信的最后部分,赵俊臣还刻意夸了李如安一句,称赞李如安“忠勉”,还表示要与李如安“尔惟盐梅”——这两个词顿时是引起了李如安的注意力。 李如安自从是净身入宫之后,就一直把当年权倾天下的大太监冯保视为是自己的人生楷模,也一直都希望他与赵俊臣之间的关系就能像是当年的冯保与张居正一般结为政治盟友,一内一外、共掌朝局! 所以,李如安对于冯保当年的诸般事迹也就颇有留意,见到这两个词之后顿时就联想到许多。 出于一篇文章——《司礼监秉笔太监冯公预作寿藏记》,这是张居正当年写给冯保的颂词,内容颇有刻意讨好之意,而“”这个词也正是引用自这篇文章! 至于“尔惟盐梅”,更是当年明神宗送给冯保的一枚象牙图章上所刻文字。 所以,赵俊臣的这句话的深意就值得深思了,似乎是暗示着什么。 想到这里,李如安不由是表情一动:“难道说,赵俊臣终于是想明白了?认为他与我之间能够像是当年的张居正与冯保一般共立庙堂?还是说,他这样说只是口惠而不实,想要暂时稳住我?” 出于心中理智,以及对赵俊臣的了解,李如安认为还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但依然是忍不住有些激动,甚至还隐隐有些受宠若惊之意! 在李如安看来,今天赵俊臣若是愿意抛弃宦官不可干政的偏见给予自己暗示,那他今后就有机会让赵俊臣做出实际承诺,最终把这件事情坐实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想到这里,李如安沉思片刻后,连忙是寻来纸笔开始给赵俊臣写回信。 落笔之前,李如安稍稍沉思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给赵俊臣稍是透露一些密匣密疏的内容。 李如安今天总计偷看到了五封密疏,除了太子的那封密疏之外还另有四封完全不相干的密疏,这四封密疏的内容涉及方面极多,与赵俊臣有关的密疏也有一封,乃是一名叫做李纯臣的臣子弹劾赵俊臣为德庆皇帝督造行宫之际贪墨作假的事情。 最终,李如安决定把这封密疏联同太子那封密疏告知于赵俊臣。 根据李如安的推测,赵俊臣应该已经知道了太子朱和堉的那封密疏内容,告知于赵俊臣并没有任何影响,还能够争取赵俊臣的信任,乃是题中应有之义。 至于把李纯臣弹劾赵俊臣的密疏告知于赵俊臣,则是因为李如安看到赵俊臣的密信之后,心中不由是对赵俊臣产生了更多期望,不希望赵俊臣会因此而垮台,还能卖给赵俊臣一个人情,进一步证明自己的价值。 至于另外三封密疏,李如安自然是要藏在心里,想要利用这些内容为自己谋利。 定计之后,李如安很快就写好了密信,密信之中也再次向赵俊臣保证了自己的“忠心”。 等到这一切皆是完毕之后,李如安刚刚收拾好笔墨,就听到房间里传来敲门声。 李如安表情一动,迅速收拾好所有痕迹之后推门查看,却见是贾伦站在门外。 就像是上次一样,贾伦依然是没有任何客气的直接迈步走入房间,等到李如安关上房门后直接问道:“得手了吗?” …… 出了点意外情况,耽误了时间,所以今天只有半章,见谅!但明天会补完相关情节,应该是一个大章节。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69章.各有所谋(七). …… …… 李如安初次见到贾伦的时候,心里就下意识涌现出了一股无法抑制的忌惮与厌恶之意,就连表面上的客套也无法做到。 于是,李如安每次与贾伦相见的时候,索性就把自己伪装成沉默寡言、不动声色的模样,再加上贾伦本人也是阴沉毒辣的性格,所以这两人每次相见总是气氛冰冷。 此时,听到贾伦的询问之后,李如安也没有任何的绕圈子,直接答道:“自然是得手了。” 贾伦点了点头,脸上并没有任何幸喜之色,只是再次问道:“太子的那封密疏之中,究竟讲了些什么?你所有内容详细说给我听,我会向七皇子殿下转述。” 李如安却是摇了摇头,道:“口头上说不清楚,还是由我把内容写出来,由你转交给七皇子殿下吧。” 说完,李如安不等贾伦表态,就再次取出了笔墨纸砚,准备给七皇子朱和坚写信。 对于李如安而言,后路总是越多越好,如今赵俊臣对于宦官干政的看法似乎是有所松动,李如安也对赵俊臣多了一些期望,但他并不会毫无保留的押宝赵俊臣,毕竟赵俊臣今后也许会反悔失言、也许会垮台失势,所以李如安也不会轻易放弃朱和坚这条线。 也正是缘于这种考虑,李如安才会坚持要以写信的方式与朱和坚进行联系,而不是让贾伦负责转达话语——若是让贾伦控制了他与朱和坚之间的消息传递与想法交流,今后很容易就会受制于人,若是贾伦今后心生恶念的话,这种情况下很容易就可以误导朱和坚对于李如安的看法。 但后世的《红楼梦》之中,有一句话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另一边,见到李如安的这般表态,贾伦依然是不置可否,就好似完全没有看出李如安的小心思,只是静静站在一旁、看着李如安的表现。 然而,等到这一切皆是准备就绪之后,李如安正打算落笔写信,贾伦却是盯着砚台上的墨液未干,明显是不久前才被人使用过,突然开口问道:“砚台上的墨汁已经提前磨好了,如今只是稍有干燥……你刚才用笔墨写过别的东西?” 随着贾伦的突然询问,李如安执笔的手不由是轻轻一抖,将一滴墨水洒在了纸张上,原本洁白干净的纸张之上顿时就被染黑了一小片。 砚台上的残留墨液,自然是因为李如安刚刚给赵俊臣写了一封密信的缘故,如今被贾伦看出了破绽,身为双面间谍的李如安难免是有些惊乱。 不过,李如安终究是有些城府,很快就收敛了异常表现,不动声色的把染墨的纸张揉成一团、随手丢到一旁,声音平静的说道:“今天为你们做了一件大事,我这个人却是胆子不大,返回屋中之后依然是心中慌乱,所以此前一直都在练习书法、静心宁神。” 贾伦点了点头,轻声道:“咱家也听说过你的事迹,虽然不是内书房的正统出身,但你的学识才华却是极为不凡,要远远高于寻常的宫中太监,必然是书法也有过人之处! 却不知,咱家趁着你写信的机会,能不能在一旁观摩一下你的书法笔迹?七皇子总是说咱家的学识太差,也好趁机向你学习一二。” 贾伦这一番话说得好听,但实际上则是向李如安索要他刚才“练习书法”的证据,显然是心里已经有了怀疑,怀疑李如安还与朱和坚以外的某个势力暗中联系。 但李如安哪里会有证据给他?这种时候自然是断然拒绝。 “不行!” “为何不行?只是一些练习书法的字帖临摹罢了,又有何见不得人的?” 见到贾伦的纠缠不休,李如安的声音变得冰冷,表情间充满了无愧于心的坦然与不耐,轻哼道:“一个人在心烦意乱的情况下,练习书法之际往往会落笔写下一些无法向外人述说的心里话,唯有这般直抒胸臆才可以缓解内心情绪,而我也是这般情况! 这些心里话未必就有害处,只是涉及到了人心之本恶与不堪,也不是旁人应该知道的,你的这个要求,却是有些过份了!” 听到李如安的这般解释,贾伦向来是面无表情的脸上,竟是表现出了一些歉意,点头道:“原来如此,是我唐突了,李兄弟千万不要见怪!” 然后,贾伦不经意间转移了话题,又说道:“对了,陛下的御书房密匣之中有许多份密疏,你这次偷看了太子的那密疏之余,有没有趁机偷看过别的密疏内容?若是有的话,就趁着这次机会一同告知于七皇子殿下,这些消息对于七皇子殿下而言也许另有用处。” 李如安直接摇头,道:“我说过的,我胆子小,偷窥密匣的时候生怕会被人发现,偷看了太子的那份密疏之后也不敢冒犯耽搁时间,就迅速处理了所有痕迹、重新锁上了密匣,并没有看过别的密疏内容……对于我这种人而言,许多事情越少知道就越好。” “原来如此,确实是很谨慎的做法,对于咱们这些内廷可怜人而言,谨守本份就是最聪明的活法。” 说完,贾伦就后退一步默默旁观,不再干涉李如安给朱和坚写信的事情,只是他盯着李如安的眼神就好似刀子一般,让李如安浑身都不自在。 朱和坚乃是玩弄阴谋权术的大家,贾伦自幼跟在朱和坚的身边也受到了不少言传身教……李如安的那些小手段、小心思,在贾伦眼中并不高明,颇是有些班门弄斧的意思。 李如安也知道自己不小心让贾伦发现了破绽,但他心存侥幸,认为贾伦只是心存怀疑的话未必就会有实际动作,所以就一直强行镇定着,好不容易才压下了心中情绪、逐渐写完了书信。 因为赵俊臣的指示,李如安写信之际毫无隐瞒,把太子朱和堉的密疏内容尽数写入信中,然后把书信封好交给了贾伦。 等到贾伦伸手接过密信之后,李如安又从怀里掏出了密匣的备份钥匙同样交给贾伦,说道:“这把钥匙你也拿回去吧,若是让它一直留在我手里,我今后只怕是睡不好觉。” 李如安的这般表态,显然是为了强调自己的谨慎与胆弱,希望以此来降低贾伦的疑心。 但实际上,李如安早就利用一块面团留下了密匣钥匙的模型,今后很轻松就可以再配一把。 另一边,贾伦似乎也很赞赏李如安的这般本份表现,一贯阴冷的表情也多了一丝和善,伸手接过了李如安递来的钥匙,道:“这把钥匙交回来也好,但今后你也许还会再用上它,你要心中做好准备。” 说完,贾伦就转身离开了。 李如安跟在贾伦身后,等到贾伦离开房间之后就默默闭上了房门。 但就在房门闭合之际,无论是房间里的李如安、还是房间外的贾伦,两人的表情皆是迅速阴冷了下去。 * 却说,贾伦离开房间之后,李如安就愈发是心神难安、坐立不定。 贾伦明显已是有了疑心,李如安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把这个情况告诉赵俊臣。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刚刚才向赵俊臣证明了立场与忠心、与他缓和了关系,谁曾想自己只是稍有不慎,就让贾伦寻到了破绽,如今还必须要设法化解七皇子的疑心……简直是糟透了! 贾伦发现了破绽之后,就算是无法确定我有二心,也必然会把今天的事情告知于七皇子……依照赵俊臣的说法,七皇子一向是斩草除根的决绝性子,所以我若是想要化解他的疑心,动作就必须要快! 眼下这般情况,求助于赵俊臣的保护也未必是一个好选择! 自从经过了陕甘战场之后,我可谓是亲眼见证了他的性情变化,如今的赵俊臣说是杀伐果决、翻脸无情也不为过,若是他收到消息之后,认为我已经变成了他的一个破绽,说不定还会抢在七皇子之前对我动手……” 喃喃自语之间,李如安不由是面色苍白。 他偷看了好几份御书房密匣里的密疏内容之后,原本已是雄心壮志、想要大展宏图,只可惜这种状态只维持了一个上午,就再次变成了从前疑神疑鬼、惶恐不安的模样。 说根到底,老虎就是老虎,兔子就是兔子。 而且,以李如安的手段心机,让他在赵俊臣与朱和坚这两个阴谋家之间左右逢源、当一个合格的双面间谍,也实在是太为难他了。 就这样左思右想之后,李如安发现仅凭他一个人的智慧已经很难处理这般局面了,必须要寻到一位智者为他参谋一二。 于是,李如安突然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刘冶。 当初的陕甘战事期间,天水城内突然爆发了一场民乱,而刘冶也因为平日里在民间有些声望的缘故,受到乱民们的裹挟、成为了乱民首领。 然而,刘冶却是有些见识,成为乱民首领之后不仅没有领着天水百姓继续作乱,反而是主动出手遏制了混乱、维护了民间秩序,再等到李如安奉令赶去天水城平息民乱之后,他更是主动出降请罪,然后则是态度积极的戴罪立功,不仅是协助李如安顺利剿灭了天水城内的另外几股乱民势力、还帮着李如安迅速平复了天水城的各种乱象。 在此期间,刘冶所表现出来的精明与手段,让李如安深为看重,再加上李如安当时考虑到自己的孤立无援、身边缺少幕僚辅佐,于是就刻意用了一些心思,冒着风险先后向赵俊臣与德庆皇帝二人求情,重点描述了刘冶当初参与天水民乱之际的迫不得已,以及他后来待罪立功之际的卓越表现。 最终,因为李如安的力保,刘冶身为乱民首领不仅没有受到朝廷的重惩,等到德庆皇帝封赏功臣之际,竟还捞到了一个正九品官职,成为了苑马寺的监正,拥有了领取朝廷俸禄的资格! 对于刘冶的智慧手段,李如安还是有些信任的,而且他能有今日的境遇,也全是因为李如安当初的力保,所以这个人对于李如安也有些忠心与感激。 这样一来,当李如安想要寻人商议对策的时候,刘冶也就成了最好的人选。 想到这里,李如安不敢有任何耽搁,迅速离开了房间,出宫去寻了。 * 而就在李如安赶往宫外寻找刘冶的时候,贾伦也已经返回了七皇子府,把李如安的密信交给了朱和坚。 贾伦懂得事情的轻重缓急,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向朱和坚提及李如安今天的异常表现,只是静静等着朱和坚看完了李如安的密信内容。 而李如安看过了这封密信之后,则顿时是面色一沉,没有丝毫犹豫的迅速起身,说道:“立刻进宫,我要去见父皇!”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请假一天。_1149 近两天家里事情比较多,虫子每天码字都很仓促,前面那两章不仅字数少,码字的时候脑子都是昏昏沉沉的,说实话质量也不尽人意。 到了今天,好不容易忙完了所有事情,原本是想要在码字前小憩一下清醒头脑,结果睁开眼已经晚上十点了,尝试着赶在凌晨前写一点,但写出来的东西实在太差,没脸发出来。 所以,今天请假一天,明天恢复正常更新,见谅。 《摄政大明》请假一天。 《摄政大明》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70章.各有所谋(完). …… …… 李如安的记性很不错,虽然因为时间仓促的缘故,他偷看密匣密疏的时候只是迅速阅览了一遍,并没有留心其中的措辞、暗示等细节,但依然记住了全部的大概内容,也把这些内容尽数写在信上告诉了朱和坚。 以朱和坚的聪慧,自然是能猜出德庆皇帝当初读了太子朱和堉的那封密疏之后,究竟是出现了怎样的心理变化。 简而言之,德庆皇帝当时必然是认为太子朱和堉的忠孝之心感天动地,也会认为朱和堉终于是成长为了他所期望的样子,但德庆皇帝的储君废立计划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般情况下只好是忍痛继续推进废黜之事,心中却已是有了愧疚之意。 这也就意味着,哪怕是太子朱和堉今后遭到废黜,未来也会有东山再起的可能!哪怕是朱和坚顺利登上了储君之位,他的地位也不会是稳如泰山,容错率大幅降低! 所以,朱和坚看过了李如安的密信内容之后,顿时是神色大变,也瞬间就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难怪德庆皇帝这段时间以来的态度会是这般奇怪!难怪德庆皇帝最近几天一直都没有召开朝会!难怪德庆皇帝最近这些日子并没有继续出手打击朱和堉的声誉!……也难怪今天早朝上,德庆皇帝并没有竭尽全力的维护朱和坚! 尤其是今天早朝上的事情,朱和坚原本还以为自己当时的表现与应对很是恰当得体,虽然不能说是立场坚定、积极主动,但也体现了自己的忠孝、担当、以及安分守己,任谁也挑不出毛病。 然而,一个人的表现优劣并不仅仅要看他本身,更还需要与他人进行比较,相较于朱和堉甘愿牺牲自己的储君之位来为德庆皇帝分忧解难的表现,朱和堉今天早朝上的表现就显得过于圆滑与狡黠了。 所以,也难怪德庆皇帝今天早朝上见到朱和坚的表态之后,他的表情也只是满意而已,却没有任何高兴与欣慰之意,却原来是因为有朱和堉的珠玉在前,相较之下朱和坚的这般表现也只是勉强及格罢了,甚至还有可能让朱和坚在德庆皇帝的心中丢分了! 朱和坚原本正在认真思索着自己应该如何对付周尚景的事情,但他看完了李如安的密信内容之后,却再也顾不得周尚景的事情了。 目前的情况下,尽快挽回自己在德庆皇帝心中的丢分表现才是当务之急,相较于德庆皇帝的态度动摇,周尚景的敌意也只是等而次之的事情了。 于是,朱和坚没有任何犹豫,立刻表态要进宫觐见德庆皇帝。 * 见到朱和坚的这般表现,贾伦稍稍犹豫了一下,认为朱和坚眼下另有要事、不容分心,所以就依然没有讲出李如安今天的异常表现,打算等到朱和坚见过了德庆皇帝之后再说。 就这样,朱和坚匆匆离开了七皇子府、乘轿赶去了宫中。 朱和坚抵达宫中之后,很快就收到消息,说是德庆皇帝如今正在皇贵妃万氏的寝宫。 听到这个消息,朱和坚又是心中一沉。 皇贵妃万氏乃是朱和堉与朱和坚的生母,但她对于自己这两个儿子的亲疏态度,却是截然不同。 皇贵妃万氏当年诞下朱和堉之后,很快就母凭子贵、被晋封为贵妃之位,所以万氏一直都认为朱和堉的诞生乃是老天爷给她的恩赐,从一开始就对朱和堉倾注了极大的期望与偏爱。 但朱和坚则是截然不同,因为万氏诞下朱和堉之后没过多久就再次怀上了朱和坚,尚没有恢复身体元气,分娩之际不仅是异常痛苦,更还是险象环生,所以万氏从一开始就不大喜欢朱和坚——虽然朱和坚其实与她的性格更为相近。 也正是因为这般缘故,当德庆皇帝出现了储君废立的心思之后,万氏就一直是极力反对——哪怕接替朱和堉储君之位的七皇子也同样是她的亲生儿子——万氏态度最为激烈的时候,甚至还使出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一度被德庆皇帝训斥为“泼妇”。 这样一来,万氏也就在后宫之中渐渐丢失了圣宠,德庆皇帝近半年以来已经极少前往万氏的寝宫过夜,一直是避而不见、能躲就躲,反倒是让李佳敏、赵颖儿等女冒出了头。 如今德庆皇帝主动去了皇贵妃万氏的寝宫,这件事本身就意味着德庆皇帝的心中态度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朱和坚却是一个做大事的人,当他察觉到了这一点之后,心情愈发急切之余,头脑反而是愈发冷静了下来。 稍稍思索片刻后,朱和坚并没有立刻进入万贵妃的寝宫与德庆皇帝见面,反倒是默默的候在了寝宫外面。 与此同时,朱和坚又让贾伦暗中联系了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吴信泉、传去了一个口信。 就这样,朱和坚在寝宫外面大约等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之后,司礼监的人突然向德庆皇帝禀报,说是陕甘三边的官场整顿之事已经有了第一阶段的成果。 近半年以来,因为陕甘战事的辉煌胜利,赵俊臣在陕甘三边的军政影响力已是如日中天,这般情况一直都让德庆皇帝很不舒服,所以河套战事结束之后德庆皇帝就立刻派遣了大批厂卫赶去陕甘三边、联合梁辅臣一同整肃陕甘官场,想要一举扫清赵俊臣在当地的影响力。 所以,这件事情可谓是德庆皇帝近期以来心中最为重视的几件事情之一。 但这件事情本身并不是特别急迫、也不需要德庆皇帝立刻做出决定,司礼监原本是打算等到第二天再向德庆皇帝禀报,这个时候突然变了主意提前禀报于德庆皇帝,显然就是出于朱和坚的示意。 德庆皇帝这一天来到皇贵妃万氏的寝宫之后,就一直都在宽慰万氏,设法与万氏缓和关系,只可惜万氏心中一直都记挂着朱和堉的事情,话里话外的意思依然是希望德庆皇帝改变圣意、继续支持朱和堉当太子。 而就在德庆皇帝渐渐感到不耐烦的时候,却是突然收到了司礼监的禀报,再加上德庆皇帝本身也确实是极为重视这件事,所以就趁机动身离开了皇贵妃万氏的寝宫。 * 当德庆皇帝离开皇贵妃万氏的寝宫之际,时间已是傍晚酉时,却是一眼就看到了顶着初春寒风苦等在寝宫之外的朱和坚。 朱和坚原本就身体不好,如今在初春寒风之下苦等了近一个时辰,形象颇是可怜,面色满是苍白。 见到这般情况,德庆皇帝心中一惊,连忙可道:“老七你站在这里干什么?一直都在等朕?等了多长时间?为何不进入你母妃的寝宫觐见于朕?” 朱和坚的脸颊都被冻僵了,勉强笑道:“儿臣只是稍等了片刻,不碍事的。” 德庆皇帝见到朱和坚这般模样,哪里会相信朱和坚的说法,转目盯着朱和坚身后的贾伦,可道:“七皇子站在这里多久了?” 贾伦则是面现迟疑,最终还是“受迫”于德庆皇帝的威严“不敢说谎”,轻声答道:“七皇子殿下已经候在这里有一个多时辰了。” 德庆皇帝眉头一皱,看向朱和坚再次可道:“你为何宁愿苦等在这里,也不愿派人向朕通报求见?” 朱和坚沉默片刻后,却是苦笑道:“近半年时间以来,父皇您与母妃多有不睦,如今儿臣见到父皇您主动来见母妃,显然是为了修复关系,儿臣心里高兴之余,自然是不敢现身打扰,而且……母妃他原本就不太喜欢儿臣,近半年以来因为储君废立之事,更是态度冷漠,经常会责骂儿臣没良心……所以儿臣这个时候去见母妃,只会让所有人都觉得尴尬。” 听到朱和坚的解释之后,德庆皇帝不由是叹息一声。 他早就知道皇贵妃万氏极为偏心朱和堉,但德庆皇帝原本并不觉得这般情况有任何不对的地方,毕竟朱和堉乃是储君的身份,受到偏爱也是理所当然的,谁曾想朱和坚眼看就要接替朱和堉成为新储君了,万氏的态度不仅没有发生改变,反倒是愈发偏激了。 在德庆皇帝看来,朱和坚完全是被自己硬生生的推到今日这般位置的,朱和坚与朱和堉一向是手足和睦的表率,原本也不想要夺走自己兄长的储君之位,所以朱和坚如今与朱和堉之间的感情有了疏远,与万贵妃之间的关系也是愈发恶化,也全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所以,当德庆皇帝看到朱和坚如今宁愿在寒风之中苦等良久,也不敢与万贵妃见面的可怜模样,再想到朱和坚在这般情况下依然是每天清晨都会坚持进宫向父皇母妃请安的孝顺表现,德庆皇帝不由是心生恻隐,只觉得自己不仅亏欠了朱和堉,也亏欠了朱和坚。 想到这里,德庆皇帝就命人迅速取来了一件狐皮大氅、亲手给朱和坚披到身上,然后拍了拍朱和坚的肩膀,叹息道:“朕不是一个好父亲,总是做事太急,对你们也有亏欠,你……受委屈了。” 朱和坚连忙答道:“只要能为父皇分忧,儿臣不管经历怎样的事情都不会觉得委屈。” 德庆皇帝摇了摇头,道:“你赶来宫中见朕必然是有事,朕也正好要去御书房处理朝务,你就一同跟着吧,有什么事情去御书房再谈吧。” 说完,德庆皇帝就命人准备了两架辇车,带着朱和坚一同去了御书房。 抵达了御书房之后,德庆皇帝先是看过了陕甘三边送来的奏疏,很快就面现微笑、轻轻点头,对于梁辅臣与厂卫们整肃陕甘官场的成果很是满意。 然后,德庆皇帝再次把目光转向了朱和坚,可道:“说吧,你赶着来见朕,究竟有何事?” 朱和坚立刻答道:“启禀父皇,儿臣还是为了今天早朝上的事情!早朝结束之后,儿臣返回府里思来想去,却渐渐是觉得周首辅所言有些道理,朝廷调查各地宗室的违纪乱政之事,最好还是交由皇室成员出面负责,而这个人选,也确实是以儿臣最为合适! 若是让外臣们负责这件事,不仅是缚手缚脚,而且也难以让各方心服口服……父皇您如今把这件事情交给了王佑伦,还刻意把王佑伦越级提拔为左都御史,但他的威望资历终究是有些不足,未必能妥善办好此事…… 所以,儿臣认真思索之后,还是觉得自己不能躲在后面,应该当仁不让、主动承担责任,哪怕只是担当钦差副使帮着王大人坐镇也好,还望父皇明鉴!” 听到朱和坚的说法,德庆皇帝顿时是面现笑意,表情间颇是有些欣慰之意。 朱和坚的此前猜测并没有错,德庆皇帝对于朱和坚在今天早朝上的表态并不是特别满意,而朱和坚这个时候的积极态度、再加上他刚才刻意表现出来的可怜模样作为铺垫,也终于是挽回了德庆皇帝心中的失分表现。 然后,德庆皇帝再次摇头——他当然不会让朱和坚涉足于宗室的泥潭——笑道:“有些责任固然是需要你来承担,但也有些责任你必须要躲得远远的,至少在你彻底站稳脚跟之前,有些事情最好是碰也别碰!周尚景的那些话固然有道理,但也是为你挖了一个坑,朕好不容易才把这个坑填平,你又何必要自己再次挖坑主动跳进去?” 朱和坚眼中闪过一丝喜色,知道自己的假意作态已是计成,又见到德庆皇帝提到了周尚景为自己挖坑的事情,不由是心中一动,趁机说道:“儿臣也看出来了,周首辅今天早朝上是刻意想要打压儿臣,但儿臣却是想不明白,儿臣与周首辅一向是无仇无怨,他为何会怎样做?……更何况,在儿臣的印象之中,周首辅还算是懂得进退与本份的老臣,从来都不会插手皇家的事情,他今天的表现实在是让儿臣有些意外。” 朱和坚这一番话,显然是在给德庆皇帝上眼药,暗示周尚景想要插手储君废立之事,已经僭越了臣子本份,德庆皇帝也自然是听出来了,但德庆皇帝并不觉得朱和坚的这般说法有任何不对之处。 对于周尚景今天的僭越行为,德庆皇帝心里也很不高兴! 于是,德庆皇帝表情微冷,缓缓说道:“朕也看不明白周尚景的心思,他只怕已经老糊涂了,全然忘记了自己的本份……朕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老七你放心好了,朕今天单独召见王佑伦的时候,已经向他交代了一些事情,就是为了报复周尚景今天得僭越之举……呵,周尚景想要用宗室的事情刁难朕,那朕也可以用宗室的事情让他跌一个跟头!周尚景盘踞朝野的时间太长了,也是时候彻底改变一下庙堂局势了!” 听到德庆皇帝的这般表态,朱和坚如何听不出来德庆皇帝的意思?显然德庆皇帝与他想到一起了,都打算把宗室的罪行牵连到周尚景身上。 于是,朱和坚顿时是心中大喜,但表面上则只是说道:“父皇圣明!” * 接下来,朱和坚与德庆皇帝又闲谈了几句,眼看到自己的目标已经达到,天色也是渐暗,很快就知趣的告退离开了。 离开宫中之后,朱和坚乘轿返回七皇子府,心里却依然记挂着太子朱和堉的那封密疏,依然是视为隐患。 “三哥被废黜之后……只怕是不能留……”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71章.人才?. …… …… 朱和坚坐在轿子内思索着朱和堉的事情,而贾伦则是跟在轿子旁边,估摸着朱和坚如今已经把当务之急的事情皆已是处理得差不多了,需要认真思索的事情也已经有了大致结论,于是就靠近到轿子窗户旁边,轻声说道:“七皇子殿下,今天还有另一件事情,咱家觉得应该让你知道。” 朱和坚听到贾伦的语气严肃,顿时是眉头一皱,问道:“何事?” “是关于李如安的事情,咱家怀疑他也许与别的势力有联系。” 然后,贾伦就把他今天在李如安那里所看到的各种异常状况,向朱和坚详细解释了一遍。 听完了贾伦的讲诉,朱和坚的表情愈发冰冷。 他是一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也从来都不能容忍任何隐患,贾伦对于李如安的怀疑并没有真凭实据,只是一些通过细枝末节的观察而产生的猜测罢了,但这颗怀疑种子一旦是埋到了朱和坚心里之后,几乎是一瞬间就成长为了参天大树。 尤其是李如安如今乃是御书房管事太监,这个位置太紧要了,朱和坚必须要牢牢控制在手中,绝不能落在一个心怀叵测、立场存疑的人手里。 就更别说是李如安受到朱和坚的指使偷看御书房密匣的事情,这个秘密一旦被李如安泄露给他人,那就是一场滔天大祸! 朱和坚沉吟片刻后,问道:“自从李如安成为了御书房管事太监之后,他的一举一动都被咱们的人紧紧盯着,尤其是最近这几天时间,因为他要偷窥御书房密匣的事情,这种监视也就更为严密了……难道就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贾伦摇了摇头,道:“正因为咱们已经提前调查过李如安,也一直派人暗中监视,从来都没有发现任何破绽,所以才放心让他去偷窥御书房密匣,若不是他今天的表现实在异常,我原本也不会怀疑他。” 顿了顿后,贾伦声音稍冷,问道:“虽然他未必真就是两面三刀,但他的位置太过紧要,也已经知晓了不少咱们的机密,就这样留着他实在不妥,将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坏了大事?要不要……提前除掉这个隐患?也正好把御书房管事太监换成咱们真正的心腹。” 李如安一向是杀伐果断、心狠手辣?贾伦原本以为李如安一定会同意自己的建议。 实际上,不仅是李如安总是看贾伦不顺眼?贾伦也是看李如安处处不顺眼?这两个人就是天生的冤家对头,如今有机会一举除掉李如安?贾伦自然是不会错过机会。 然而,或许是因为心中敌意影响了贾伦的判断?让贾伦忽略了许多事情?也猜错了朱和坚的心思。 朱和坚一眼就看出了贾伦的小心思,用一种训斥语气说道:“贾伦,我从前说李如安今后也许会威胁你的位置、你未必能压得住他,乃是想要督促你保持上进与警惕之心?并不是让你与李如安暗斗相互使绊子!我知道你不喜欢李如安?但也不要让你的心中敌意影响了理智,否则迟早会坏我大事的人将不是李如安,而是你!” 贾伦心中一惊,也发现了自己的态度有些不正常,立刻就垂首道:“咱家明白了?今后不会再犯……但咱家在李如安那里所发现的种种异常皆是千真万确,咱家在这种事情上是绝不敢欺瞒七皇子殿下的。” 朱和坚点了点头?语气稍缓道:“我也相信你不会骗我,只是恼怒你被压根无所谓的事情影响了判断……依照你所观察到的情况?李如安身上确实是有些可疑之处,但咱们并不能出手除掉他……至少现在不能。” 顿了顿后?朱和坚进一步解释道:“暂且不谈李如安如今已是父皇身边人?父皇也较为满意他?自从他担任御书房管事太监之后,近年来屡禁不绝的御书房消息外泄之事很快就出现了改变,这般情况下咱们若是出手除掉他,必然会引起父皇的疑心,让父皇下旨严查,到时候就是一场更大的麻烦……你记住,杀人灭迹这种手段并非在任何时候都是万全之策,必须要保证无声无息、没有后患的前提下才能使用!” 然后,朱和坚声音愈发冰冷,又说道:“更何况,既然是咱们的人一直都在监视着李如安、却一直都没有发现任何破绽,这般情况下只有两种可能,要不就是咱们误会了李如安、他并没有两面三刀,今天使用笔墨确实是在练字罢了,要不就是李如安暗中联系的那股势力很是谨慎聪明,做事效率也是极高,完全瞒住了咱们的眼线…… 若是前者的话,咱们除掉李如安就没有任何好处,只是损害自身利益,若是后者的话,李如安只怕是早已经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了幕后主使之人,咱们除掉他并没有太大的意义,只会让那个幕后主使之人心生警觉,而咱们断了李如安的这条线索之后,却很难在寻出幕后主使之人的身份了!” 听到这些解释,贾伦不由是面现愧色——以他的心机智慧,早就应该想到这些事情,他刚才提议除掉李如安显然是被心中情绪蒙蔽了双眼——于是,贾伦经过了片刻间的反省与思索之后,很快就想到了正确答案,道:“我会叮嘱宫中的眼线,让他们进一步加强对李如安的监视,然后也会通知司礼监的吴信泉他们,让他们今后为七皇子做事的时候尽量避开李如安,顺便还会让他们想办法试探一下李如安的真实立场,若有发现的话,就立刻禀报于七皇子。” “这就对了……”朱和坚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表情再次沉凝,又道:“不过,李如安身上的疑点终究是让人不安,若是能想办法彻底控制住他就好了……” 说话间,朱和坚再次陷入了思索之中。 而就在朱和坚暗中思索之际,他的坐轿很快就已经抵达了七皇子府。 然而,朱和坚正打算下轿回府,却听到七皇子府的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喧闹,顿时是眉头再次皱起,问道:“怎么回事?” 贾伦赶去询问了情况之后,却是表情稍显奇怪的返回到了七皇子坐轿的旁边,解释道:“有一个京城小吏嚷嚷着想要求见七皇子殿下,但他的官阶只是正九品罢了,压根没资格与七皇子相见,所以侍卫们就拦住了他……不过,他说他有机密情报要告诉七皇子殿下,与宫中一个姓李的年轻大太监有关系。” 姓李的年轻大太监,这般描述顿时就让朱和坚想到了李如安,不由是心中产生了一些兴趣,又问道:“他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当差?” “他自称名叫刘冶,乃是苑马寺的监正,也就是平日里负责管理马夫为陛下养马的官员……这种人为何会有李如安的消息?” “刘冶、刘冶……原来是这个人!若是他的话,也许还当真是知道一些消息!”朱和坚的记性极佳,平日里也很留心庙堂里的各种消息,很快就想到了这个人的来历,顿时道:“把他领到小客堂来见我,我马上要去见王佑伦,并没有多少时间留给他,让他长话短说。” 很快的,朱和坚已经来到了七皇子府的小客堂之中,贾伦也领着刘冶进入到了房间。 这个时候,还没人能够预见到,朱和坚与刘冶的这场见面究竟意味着什么。 * “微臣刘冶,叩见七皇子殿下,七皇子千岁!” 在明朝时期,官员们哪怕是相互间的身份官阶存在高低,但也不会动辄就行大礼进行跪拜,平常时候弯身作揖就好。 然而,刘冶却是有个特点,每次见到身份较高的官员之后,他都会直接行大礼跪拜,而且他参拜之际总是格外认真,把脑袋埋在地上、屁股则是高高翘起,看起来颇是滑稽。 与此同时,被他行大礼叩拜的人,也会自然而然的产生一种满足感,认为刘冶的表现很是滑稽之余,却也会认为刘冶的态度很是恭敬,是那种可以被自己随意操纵之人,不由是心中放松了警惕。 刘冶如今依然是以这般滑稽模样跪拜着朱和坚,朱和坚心中诧异之余,也立刻给刘冶打上了一个“软骨头”的标签,面无表情的说道:“你就是当初的天水城乱民首领刘冶?抬起头来!” 听到朱和坚的吩咐之后,刘冶抬头看向朱和坚,但他依旧跪在地上、屁股依旧翘着,形象也就更加滑稽了。 朱和坚认真打量了刘冶一眼,不由是暗暗摇头,想不明白刘冶明明是样貌不俗、气质儒雅,却偏偏要这样作贱自己。 “站起来说话吧,你这般作态我看着也别扭。” 随着朱和坚的这一句话,刘冶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却依然是态度谦卑的垂手低头站着。 朱和坚又问道:“你说你有消息,与宫中姓李的年轻大太监有关系,究竟是指何人?又是什么消息?” 刘冶提前得到贾伦的叮嘱,明白朱和坚的时间不多,自己必须要长话短说,所以这个时候也没有任何绕圈子,直接答道:“启禀七皇子殿下,微臣所说之人,乃是如今的御书房管事太监李如安!微臣当初被迫参与了天水城的那场民乱,虽然是受到乱民裹挟,事后也有一些戴罪立功的表现,但若是没有李内臣的力保与举荐,微臣也难以逃脱朝廷责罚,就更别说是领取朝廷俸禄了,所以微臣颇是感念李内臣的恩德,李内臣也看重微臣有一些小聪明,平日里经常会向微臣征询意见,让微臣作为参谋!” 说到这里,刘冶迅速抬头看了朱和坚与贾伦一眼之后,又继续说道:“原本微臣感念李内臣的恩德,平时也愿意帮他出出主意,但今天下午申时之际,李内臣再次寻到微臣商议事情,但这次所议之事却是非同小可,微臣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件事情应该告诉七皇子殿下比较妥当,否则迟早都会生出乱子。” “下午申时……”朱和坚双眼微眯,顿时是联想到了许多事情。 算一算时间,下午申时正是贾伦从李如安的房间离开之后不久,显然是贾伦刚刚离开之后,李如安就去找刘冶商议事情了。 而李如安与刘冶所议之事,十有八九是与贾伦所发现的那些破绽有关系。 朱和坚不由是兴趣大增,问道:“他与你商议了什么事?为何你认为必须要让我知道?” 刘冶低头继续答道:“李如安说,他、他暗中在为七皇子殿下做事,但如今任谁都知道七皇子您就是未来的储君,也是将来的皇帝,他为你做事也是理所当然,而且当今陛下年岁已高,李如安与七皇子您的岁数相近,唯有投靠七皇子才能立足长久。 只不过……按照他的说法,七皇子身边有一个同样是宦官出身的小人,名叫贾伦,他担心自己做得越多、就越会受到贾伦的妒恨与算计,贾伦乃是七皇子身边的亲近人,他认为自己十有八九争不过,所以就与微臣商议,想要取代贾伦的地位,成为七皇子身边最亲近的内臣,而且他显然已是打定了主意,颇是考虑了许多计划…… 这件事情与七皇子您的身边人有关系,李如安也许会妄生事端,说不定就会在未来某个时刻影响到七皇子,所以微臣认为有必要告诉七皇子,让您防范着李如安一些。” 说完,刘冶就把李如安今天与他见面的事情“一五一十”、“详细全面”的告诉了朱和坚,颇是描述了许多条针对于贾伦的毒计,皆是李如安自己所想到的。 与此同时,刘冶还不经意间提到,李如安思索这些毒计的时候,曾把这些毒计归纳总结、写在纸上,与刘冶商议的时候也是拿着这张写满毒计的纸张一条一条的进行分析。 刘冶的这一番话,自然全都是编的。 今天李如安去见刘冶之后,就大致向刘冶讲诉了自己的目前处境,当然李如安并没有向刘冶明确说出任何的关键消息,只是说自己如今正在暗中在为七皇子做事,七皇子的秉性并不似传闻中那般温和儒雅,反倒是一个心狠手辣之辈,而他则是做事不慎、也许会引起七皇子的怀疑,以七皇子的性格一旦是有了疑心之后他今后必然是下场不妙,所以就向刘冶询问对策。 听到李如安的这般描述之后,刘冶却是立刻寻到了机会——让他自己可以趁机接触七皇子朱和坚、趁机赢取朱和坚的信任、从此平步青云的机会! 是的,刘冶是一个本性钻营之辈,并不似李如安所想得那般忠心与感恩,他平日里时常与李如安进行接触,只是因为李如安是他所能接触到的地位最高之人!他平日里时常会把李如安的恩德挂在嘴边,也只是因为他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告诉官场同僚们自己有着不容小觑的后台! 甚至,从他当初被乱民们裹挟着成为了乱民首领之后,他就已经设想好了要如何出卖这些乱民、为自己谋一个进身之阶!所以,当初李如安进入天水城平乱之后,他才会积极的配合做事,也顺利攀上了李如安这条线! 而今天,他又打算借着李如安这条线攀上七皇子朱和坚! 当然,刘冶也不会轻易放弃李如安,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他依然是为李如安设想了一些对策! 既然朱和坚怀疑李如安另有所图,那就让朱和坚明白看到李如安所图的是什么好了! 既然朱和坚认为李如安难以控制,那就让朱和坚认为自己可以控制李如安就好了!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72章.一拍即合. …… …… “原来如此。” 听到刘冶的禀报之后,朱和坚似笑非笑的转头看了贾伦一眼,贾伦则是面无表情、眼神阴鸷。 朱和坚当然不会轻信刘冶的片面之言,但刘冶的说法确实是合理的解释了许多事情,比如说李如安为何会选在那个时间动笔写东西、为何被贾伦看出破绽之后就表现得异常紧张,又为何死活不愿意让贾伦去看他所写的内容…… 所以,朱和坚心中对李如安的怀疑也就稍稍减轻了些许——但也只是些许而已。 朱和坚依然不能排除这一切解释都是为了蒙蔽自己的可能性。 但无论如何,刘冶的计划已经算是成功了,就像是刘冶所推测的那般,朱和坚所担心的事情并不是李如安想要做些什么,而只是李如安的不确定性。 其实,所谓“猜疑”二字,最可怕的地方并不是那个“疑”字,而在于那个“猜”字! 所谓“猜”,就是胡思乱想,也就是自己吓唬自己。 就以朱和坚怀疑李如安为例,他因为不确定李如安究竟是否有暗中联络其它势力,又寻不到任何的真凭实据,就只能把事情往尽可能坏的方向去猜测与推断,但人类的想象力是无穷的,于是朱和坚越是猜测就越会忌惮,越是忌惮就越会恐惧,最终就必然会彻底失去冷静与耐心,使用一切手段来掐灭所有可能会发生的坏事,到时候李如安再是如何为自己辩解也没用了,因为朱和坚那时候的脑子里已经充满了自己所猜想的可怕情况,再也听不进任何东西。 所以,刘冶就主动表演了一场“告密”,让朱和坚能够明明白白的看到李如安究竟在图谋何物,这般情况下就算是朱和坚并未全信,但也能有效的限制朱和坚的想象空间,让事情不至于发展到朱和坚再也容不下李如安的地步。 而且,朱和坚也确实并不介意自己的追随者们相互竞争,甚至是乐见其成。 至于李如安今后也许会妄自生事、失去控制的情况,只要能在李如安身边安插一个眼线就能解决,而眼前的刘冶也正好是一个合适人选。 事实上,刘冶也正是推测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所以才把自己送到了朱和坚的面前。 有了这场告密表演,朱和坚十有八九会让刘冶暗中监视李如安,然后他就算是搭上了朱和坚这条线、顺利投入七皇子的门下了! * 就像是刘冶所设想的那般,朱和坚从贾伦身上收回目光之后,就把注意力转向了刘冶,因为刘冶的表现已经成功引起了他的兴趣。 然后,朱和坚首先是轻轻摇头,道:“我看你从进入这个房间开始,就一直是以‘微臣’自称,我见你正讲到关键处,也就没有及时纠正……但你要切记,我眼下还不是储君太子,你的这般自称一旦是传出去了,就必然会引起一场麻烦,到时候我也许不会有事情,但你必然是要被朝廷问罪的。” 刘冶连忙保证道:“在微、下官眼中,殿下您早就已经是半君半臣的当朝储君了,一时间心有所想、口有所言,竟是失了规矩,还望殿下见谅!而且,关于今天这场谈话的事情,下官一定是缄口不言,绝不敢向他人提及。” “你很好、也很是忠心,你主动把这些消息通报于我,显然是一个识时务、知进退之辈,而且我看你说话的时候条理清晰、态度沉稳,观察力也是不俗,算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像你这样一个人才,前些年为何会沦落到天水城去做一个私塾先生?” 听到朱和坚的询问,刘冶苦笑道:“下官的科举之路一直是磕磕绊绊,屡次的名落孙山,就算是自诩有些本事与小聪明,但没有功名傍身,也根本没有机会施展,自然是蹉跎半生。” 刘冶这句话倒是出于真心,他向来都有野心,认为自己不应该是一个籍籍无名之辈,只是一直都没有寻到机会罢了。 而如今,机会却是来了。 朱和坚也是摇头叹息,道:“这一条科举之路,虽然是为朝廷提供了许多良才,但也同样把许多有才华却不精八股的人才堵在了门外,我每当是想到这般情况,也是心痛不已。 今天既然是让我见到了你,自然也不会让你再蹉跎下去……你如今是苑马寺的九品监正,平日里负责管理那些马夫,对吧?这几乎是我朝官职的最低一级了,以你的能力心智,实在是大材小用,我也不能让你继续受委屈,再过几天我会向苑马寺的寺卿曲大人打个招呼,让他着重提拔一下你,等你的官阶稍高之后,我也会寻机会把你调任到更为重要的位置,也算是回报你今天的忠心表现。” 朱和坚只是向刘冶承诺了好处,但并没有明确表态让刘冶为他继续监视李如安,因为朱和坚已经看出了刘冶乃是一个聪明人,完全不必自己主动开口提点,他自然就会知道他今后应该如何做。 果然,听到朱和坚的承诺之后,刘冶立刻是主动保证道:“多谢殿下的提拔与看重,下官今后一定会尽心尽力为殿下做事,一旦是李如安那里有了新的消息,必然是及时禀报于殿下!” 朱和坚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就不再多说什么,依照朱和坚的想法,这场谈话已经结束了,刘冶也应该知趣的主动告辞了。 然而,见到朱和坚不再说话之后,刘冶却并没有主动开口告辞,反倒是面现迟疑,似乎还有话要说。 见到刘冶这般模样,朱和坚心中有些不耐,语气也稍稍冷淡了一些,问道:“你还有何事?” 刘冶犹豫了片刻后,却是摆出一副下定决心的模样,再次禀报道:“下官还有一件事,想要请求七皇子殿下帮忙。” 似乎也知道自己的这般做法有些得寸进尺,刘冶的表情有些慌张,快速继续说道:“七皇子殿下您也知道,当初的那场天水城民乱,下官被乱民裹挟着成为了乱民首领,但下官成为乱民首领之后,并没有像其它几股乱民那样到处烧杀劫掠,反而是约束了手下人的行径,主动保护了天水城的百姓、维护了势力范围内的秩序,再等到李总管赶去天水城平乱之后,下官也帮着李总管剿灭了另外几股乱民、恢复了天水城的平定,所以朝廷事后也赦免了下官与下官手下那批乱民的罪行,下官更还被朝廷册封为了官员,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朱和坚见刘冶只是说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不由是愈发不耐,皱眉道:“所以呢?” 刘冶继续说道:“然而,下官虽然是因祸得福成为了朝廷官员,但当初跟随下官的那批乱民,如今却大多是穷困潦倒、生活很不如意,他们虽然是被朝廷赦免了罪行,但毕竟是曾经亲身参与了那场民乱,而且他们协助官府剿灭另外几股乱民势力的时候,大都是亲手杀了人,所以就颇是受到天水城官府的猜忌,也不被天水城的商贾乡绅所接受,一个个皆是生活没有着落,想要给人当长工养家都做不到……” 说到这里,刘冶的表情间满是凄苦与悲痛。 然而,这一番话却再次引起了朱和坚的兴趣,让他迅速收敛了心中的不耐烦,问道:“这些人来到京城投靠你了?” 刘冶苦着脸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如此,他们在天水城活不下去,又听说下官已经成了朝廷官员,就纷纷赶来京城投靠于我,如今已经来了三十七人,今后只怕还会越来越多,想要下官帮着他们谋一条活路,但下官只是区区一个正九品官员,偶尔为一两个人谋个差事还好,但又哪里能帮得了这么多人?但他们当初在天水城鼎力支持下官,下官也不能随意抛弃他们,心中颇是为难……下官也曾向李总管寻求帮助,只可惜李总管从来都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下官被迫无奈,如今只好是厚着脸皮请求殿下相助了!” 听到刘冶的这一番话,朱和坚不由是若有所思。 朱和坚曾经也在暗中培植过一个秘密组织,名为“嘲风”。 根据传说,龙生有九子,但这九子皆不成龙,而“嘲风”则是龙的第三子,平生好险又好望,这就与朱和坚的经历很相似,朱和坚身为德庆皇帝的血脉却没有继承皇位的资格,所以他为了实现野心就必须要深谋远虑、冒险一搏。 “嘲风”的内部既有负责赚钱的商贾、也有负责干脏活的死士,还有一些负责收集消息的眼线,虽然规模不大,但也算是功能齐全。 然而,就在半年之前,朱和坚突然发现到了一些迹象,似乎是有人已经察觉到了“嘲风”的存在,正在暗中进行调查。 这般发现,自然是让朱和坚异常紧张,那时候正是朱和坚上位的关键时期,朱和坚绝不能容忍“嘲风”的存在被人发现,再加上朱和坚想要在上位之前彻底洗干净自己的底子,抹除掉自己过往的所有罪证,而“嘲风”曾经为他做了太多见不得光的事情,也知晓了太多的秘密,很容易就会暴露朱和坚的野心,所以朱和坚就当机立断,亲自出手把“嘲风”给摧毁掉了,暗中害死了所有的相关大员。 也正因为如此,朱和坚目前固然是在庙堂上权势不小,他所组建的“新太子党”已经能与“周党”、“赵党”相争锋了,但“新太子党”毕竟只是一个朝廷官员的利益集合体,也只能在庙堂之中发挥作用,所以朱和坚手中也就缺了一个独属于自己的在野势力,能为他继续做一些脏活湿活。 只可惜,朱和坚想要重组“嘲风”的时候,他已经开始逐步走向台前,受到了万众瞩目,这般情况下他重组“嘲风”的小动作很容易就会被人发现,所以就一直拖延着。 这样一来,朱和坚做事之际经常会感到不方便。 而如今,刘冶的这一番话,却是让朱和坚寻到了机会。 一群不被社会所接受的穷途末路之人,这就表示他们很容易就可以收买为己用…… 这些人大都是有过手持兵刃与敌厮杀的经历,这就表示他们皆是性格果敢之辈…… 能从天水城一路赶到京城之中,这就表示他们皆是身体精壮…… 所有人都是天水城出身,而天水城距离京城足有千里之遥,又刚刚经历了一场大乱,就连官府民籍都被烧毁了许多,这就表示朝廷很难调查他们的背景来历…… 这些人皆是曾经当过乱民,若是他们做了某些见不得光的事情被人发现痕迹,也很容易就可以混淆朝廷的调查方向,进而是争取到时间消除证据…… 最重要的是,这些人即来即用,完全没必要让朱和坚临时的到处寻找合适人选,也不会被人发现。 朱和坚若是想要重组“嘲风”的话,这批人简直就是量身打造的最佳人选。 想到这里,朱和坚微微一笑,向刘冶说道:“你倒是有些善心,我当然也会帮你,这批人我会帮你为他们安排生计的!” “多谢殿下!” 说话之际,刘冶表情还算是镇定,但心中已然是狂喜不已,他知道自己再次赌对了,朱和坚果然是想要暗中培养一个只属于自己的势力,目前正缺人手,也正需要这批乱民出身的汉子! 刘冶倒是不清楚“嘲风”的事情,他只是觉得,像是朱和坚这样的大人物,怎么可能不在暗中蓄养死士? 这样一来,他也就达成了此行的最大目的,顺利投入了朱和坚的门下,他为朱和坚寻罗了一批死士之后,还很有可能会成为朱和坚的心腹,从今往后必然是要平步青云、前途无量了!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73章.投效. …… …… 接下来,朱和坚对待刘冶的态度果然是温和亲近了许多,与刘冶稍多交谈了几句,还主动询可了刘冶的家庭情况。 “哦?刘先生的家中还有一位独子?不知他如今是在家里读书?还是在外面哪里做事?以刘先生的智慧,想必此子必然也是天赋不凡的少年英才,必须要好好培养一下,否则就耽误了。” 不知不觉之间,朱和坚已经称呼刘冶为“先生”了,似乎两人间的关系更近了一层。 然而,听到朱和坚的这般询可,刘冶则是面色微变,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与从容,点头道:“犬子刘艾如今正在家中读书,下官还是想要让他在科举这条正途有所建树,只可惜下官本身就不精擅八股,身份低微也请不起名师,只能让他闭门造车,确实是有些耽误他了。” 朱和坚叹息一声后,却又笑眯眯的说道:“说起来,我府里倒是有几位大儒,身边也正好缺一个伴当,刘先生不妨就让刘艾来我府里做事如何?平日里也能随我一同向大儒们讨教学可,必然是可以精进不少,同时还能领一份工钱补贴家用,岂不是两全其美?” 刘冶脸上满是惊喜之色,点头道:“若是如此,自然是最好不过!下官代犬子拜谢七皇子的大恩大德……从今往后,下官的家族未来就拜托殿下您的照顾了!” 说到后面,刘冶再次行礼叩拜,语气也是意有所指。 聪明人之间谈事情,总是心照不宣、无需点破。 就这样,朱和坚与刘冶二人在三言两语之间,就已经谈成了许多会影响深远的事情。 再接下来,看到朱和坚谈性已尽之后,刘冶这一次表现得很是知趣,立刻就告辞离开了。 朱和坚好似已经当真把刘冶视为“先生”了,竟是亲自站起身来,目送着刘冶离开。 然而,等到刘冶的背影渐渐远去之后,朱和坚脸上的温和笑容却是渐渐冷了下来。 另一边,沉默良久的贾伦终于是按耐不住,可道:“殿下,你真相信他所说的一切?” 朱和坚轻哼一声,道:“这个人很有心计、也很有野心,我看他远要比李如安厉害得多,这种人所说的话我当然不会全然相信,但我看他今天的言行与表态,皆是为了投效于我,还接连送了我几份大礼……官场上这种投机者很多,但像他这般聪明的却是没几个,而我目前手底下也正好缺少可堪一用的人才,倒是可以先行观察一下他。” 顿了顿后,朱和坚又吩咐道:“到了明天,你亲自去他那里一趟,把他所说的那批乱民出身的人手尽快安排好,若是他们的背景没有差错的话,咱们就让这批人手加入‘嘲风’,到时候重建‘嘲风’的进度也很加快许多……这段时间以来,我只能依靠内廷与朝廷朋党做事,手里没有独属于自己的工具,实在是不方便。” 贾伦犹豫了一下,又可道:“暂且不提他为李如安所辩解的那些话,殿下您真打算使用他所说的那些人手重建‘嘲风’?这也太冒险了,若是咱们重建‘嘲风’之际使用了太多他所引荐的人手,只怕是‘嘲风’今后就很难摆脱他的影响力了,许多事情都无法瞒住他。” 朱和坚笑道:“只是一群平民出身的莽夫罢了,最多也就是为咱们打探一下情报、做一些脏活湿活,他们只会成为‘嘲风’的底层人员,我当然不会让他们涉及核心的事情,甚至不会让他们知晓我的存在,这件事从明面上讲,我只是发善心给一群失去生计的百姓谋个生路罢了,任谁都挑不出过错…… 更何况,这批人当初在天水城造反之后,不想着自己当首领,偏偏是强行把刘冶推上了领头的位置,随后还一心一意的听从刘冶的命令,由此可知这批人皆是没有太多主见,很容易就可以控制,这也是我想要收下这批人手的主要原因……刘冶当初可以轻易控制他们,我当然也能让他们轻易摆脱刘冶的控制…… 而且,这批人今后做事之际若是出了纰漏,也正好把黑锅丢到刘冶身上,刘冶从前是他们的首领、亲手把他们带到了京城、曾经还一同参与过天水城的民乱,到时候朝廷顺着这条线调查下去,任谁都会认为刘冶居心叵测、反心犹在,而我手里捏着刘冶的独子,也有办法逼迫刘冶就范认罪,彻底摘清自己的关系,只要操作得当,咱们就可以安如磐石,再也不必像是前段时间那样担心‘嘲风’被人发现,做事也可以大胆一些。” 贾伦点了点头,说道:“若是殿下已有定论,咱家明天就再去见一见刘冶。” * 接下来,眼见到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去,朱和坚也就不再耽误时间,换了一身便服之后就再次离开七皇子府、赶去“鲁味轩”去见新任都察院左都御史王佑伦了。 朱和坚这一次约见王佑伦,原本是有两个目的,其一是为了说服王佑伦今后调查宗室罪行的时候顺势牵扯上周尚景,其二是想要收服王佑伦、让王佑伦正式投效于自己。 但朱和坚此前见过德庆皇帝之后,却发现德庆皇帝与他有着相同的心思,皆是想要利用宗室的罪行打击周尚景,所以他第一个目的也就不必再向王佑伦多提,否则只会暴露他的一些底细。 虽然如此,但朱和坚依然是很重视这次与王佑伦的见面,因为他确实是迫切想要把王佑伦收为己用。 对于王佑伦所表现出来的担当与能力,朱和坚皆是极为看重,认为王佑伦今后足以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 朱和坚毕竟是根基较浅,手底下太缺人才了,经过今天早朝的事情之后他也是愈发重视自己的这项缺陷,认为那些清流官员与前“沈党”官员皆是不堪重用,许多时候只会坏事,想要做大事必须要另寻人才,所以他此前才会刻意容忍了刘冶的小聪明、如今想要收服王佑伦的心思也是极为迫切。 却说,当朱和坚赶到了“鲁味轩”之后,就发现王佑伦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显然也同样重视这场见面。 这两人皆是有心与对方拉近关系,不仅是王佑伦主动迎合,朱和坚也是放下身段刻意亲近,见面之后自然是气氛和睦、相谈甚欢。 王佑伦的岁数尚不到不惑之年,但他气度沉稳、谈吐大方,形象也是极佳,对于朝野间的许多事情都有自己的独到见解,不愧是太子太师王保仁当年最得意的学生,同时还在暗中得到了周尚景的看重,显然是一个真正的人才,只是因为他从前做事太低调的缘故,一直都不被各方所重视。 这样一来,经过一番交谈之后,朱和坚想要把王佑伦收为己用的想法也就愈发强烈了。 当这场见面的气氛愈发融洽之后,朱和坚眼见到时机差不多了,就主动开口说出了招揽之意。 “我与王大人可谓是一见如故……从今往后,咱们二人也应该多多联系、在庙堂之上也应该是同进同退才是。” 表态之际,朱和坚拉着王佑伦的双手,表情很是诚恳,若是不知晓他的真实底细的话,只怕是会被他立刻折服、愿意为他肝脑涂地。 另一边,王佑伦听到朱和坚的主动招揽之后,也是面现心动之色,但更多的则是犹豫。 思索片刻后,王佑伦最终还是摇头表示了拒绝,歉意道:“殿下与下官折节相交,下官自然是感激涕零,也同样是觉得与七皇子殿下相见恨晚,但……下官的老师乃是王太师,下官自从进入朝堂之后就一直是以老师他马首是瞻,哪怕是老师他当年受到周尚景的迫害被贬斥到南京之后,下官也依然是不离不弃、不变初心,如今老师他好不容易重返庙堂中枢,正值是用人之际,下官这种时候没能力襄助老师也就罢了,又如何可以改换门庭、弃老师而去? 其实,下官此前屡次求见七皇子殿下,也只是因为老师他如今已是太子太师,有辅佐太子的权责,他去南京坐镇之前曾是特意叮嘱下官,要下官与七皇子殿下您保持联系、拉近关系,并不是下官想要攀龙趋凤、投机附势,还望七皇子见谅!” 说到后面,王佑伦的表情已是逐渐坚定了起来。 不得不说,王佑伦在这方面的段位要比刘冶更高一筹,这两人出于各种原因皆是想要投入朱和坚的门下,但刘冶为了攀附朱和坚,又是送情报又是送人,最后还把自己的独子送给了朱和坚作为质子,好不容易才受到朱和坚的收纳,而且朱和坚收纳他之后还存着让他今后当替罪羊的想法,而王佑伦却是摆出一副欲拒还迎的模样,反而是让朱和坚高看了他一眼,只觉得王佑伦今天不会轻易背弃王保仁,今后就不会轻易背弃自己,果然是可以委以重任的难得人才。 当然,这也与王佑伦与刘冶得地位全然不同有关系,刘冶根本没有与朱和坚讨价还价的资格,只能把全部身家押上才能引起朱和坚的注意力。 另一边,听到王佑伦的表态之后,朱和坚果然是面现钦佩,再次劝道:“你也知道王太师他身为太子太师就是为了辅佐太子,而朝廷的目前局势之下,我很快就会登上储位,咱们原本就是一家人,你投效于我又哪里有改换门庭之说?” 王佑伦再次犹豫了一下,终于是松了口风,道:“若是老师他同意的话,下官自然是不敢拒绝殿下的好意!” 朱和坚大喜过望,道:“我今晚就给太子太师写信,相信他一定会同意的!” * 而就在朱和坚认为自己今天收获不小之际,赵俊臣在这一天晚上也同样有了动作,开始暗中推进了自己的某项计划。 …… PS:最近几天只有小章节,下周二会加快更新速度。 另,刘冶的原型是宋江。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74章.神棍重生. …… …… 这一天,晚上戌时三刻,同济庙主持张道全带着一身酒味、醉醺醺的返回了自己的住宅。 京城的居民分布,向来有“东富西贵,南贫北贱”的说法,位于京城城西的居民大多是庙堂中枢的高官与勋贵,这里的房子不仅价格昂贵,还经常会出现有银子也买不到的情况。 而张道全的这处住宅,就位于京城城西,并且面积也不算小,足有三进三出,看起来很是排场。 只看这一点,就知道这一年多时间以来,张道全在京城之中是何等的风生水起了。 事实上,张道全所领导的“同济庙”如今已是北直隶境内影响力最大的庙宇之一,而张道全赫然也成为了京城宗教界的领袖人物之一,信徒数以万计,信众之中还不乏有朝廷里的达官贵人。 张道全能拥有今天这一切,当然是离不开赵俊臣的扶持。 这一年多时间以来,赵俊臣不仅是向他暗中提供了大量的银子,还教会了他好几招足以瞒天过海的神棍骗术,更还帮他摆平了道录司、僧录司的关系,否则就凭他所创出来的那一套不伦不类的教义,早就应该被官府抓起来了。 前段时间,京城里的几家僧院与道观,就是因为实在看不惯“同济庙”所宣传的那种惊世骇俗的教义,于是就联合起来一同把“同济庙”告上了道录司与僧录司,但因为赵俊臣的暗中庇护,这件事情最终依然是不了了之了。 张道全这个时候之所以是醉醺醺的,就是因为他今晚为了答谢道录司与僧录司的袒护之恩,就花了大价钱邀请这两个衙门的主要官员前去京城中最为奢华的天上.人间喝花酒,还给所有人都备下了一份厚礼。 道录司与僧录司的几位主要官员见到张道全这般懂事,心中大为满意,也就放下身段与张道全一同放浪形骸,这一晚所有人皆是尽兴,可谓是宾主尽欢。 这场花酒期间,道录司的左正一谭恩趁着酒劲正浓,还无意间向张道全透露了一件八卦秘闻,说是京城之中有一位豪商的受宠小妾乃是南城白云观的信徒,平日里经常前往白云观烧香拜神,一来二去就与白云观的一位小道人看对了眼,进而有了私通之事,这件事情最终还是被那位豪商给发现了?一怒之下险些拆了白云观?最终还是道录司出面请来了一位礼部侍郎求情说合,才险险的保下了白云观、把事情压了下去。 事实上?道录司也因为这件事情抓住了白云观的把柄?所以才有底气驳回了以白云观为首的道家势力对“同济庙”的告状。 人类对于这种八卦消息的热情总是共通的,谭恩趁着醉意讲出了这个秘闻之后?顿时就引发了所有人的兴趣,众人纷纷加入了讨论之中?还当场编了不少笑话?对于那位头戴绿帽的豪商又是嘲笑又是讥讽,态度极为轻藐。 不过,僧录司的右善世徐志成却是颇有见识,嘲笑这位豪商之余?还断言这个豪商的家业也很快就会衰败下去。 毕竟?连身边一个小妾都管不好,又如何能管好诺大的商行?商行的掌柜、伙计、合作伙伴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又将会如何看待他?若是掌柜、伙计、合作伙伴皆是暗地里看不起他,他就算有些能力又能做出什么成绩? 听到这般评价,所有人都是深以为然。 最终,因为有了这段八卦秘闻作为酒桌上的谈资?众人之间的交情竟也密切了许多。 * 抛开这些细节不谈,就说张道全醉醺醺的返回到自己的住宅之际?脑子里回想着酒桌上的那段谈资,不由是情绪高涨、暗暗兴奋。 “嘿嘿?没想到啊没想到,白云观数百年的传承?堂堂的京城第一大观?竟然也会闹出这种丑闻…… 道录司的谭恩应该不是平白无故的把这件事情讲给我听?显然也想要借我之手给白云观添堵使绊子,大概是因为白云观每天日进斗金的香火钱分给他的那一份给少了? 无论如何,我都必须要把这件事情给传扬出去,最好是闹得世人皆知,必然能大大的打击白云观的声誉,还能从白云观那里抢走不少信徒!嘿嘿,白云观一向是自诩为道家正统,从来都看不起我这种野路子,但那又如何?今后有你们向我低头求饶的时候! 说起来,那位豪商还真是惨,我也听说过他的名字,乃是京城中首屈一指的巨贾,但有钱无权也只能哑巴吃黄连了,被戴了绿帽子也不敢多吱一声,当真是憋屈的很,有了这件事情,所有人都看不起他,也都会编排他,他就算有再多钱又如何威风得起来?说不定就像是徐大人所说,也许他经过这件事情之后就要家业衰败了…… 恩,等到这个人今后意气消沉之际,我就寻机会接近于他,趁机把他收为信众,这可是一位大金主,至少能为‘同济庙’增加上千两银子的香火……” 不得不说,张道全确实是一个聪明人,更是一个天才神棍,只是听了一段八卦秘闻罢了,就很快构想出了许多扩张“同济庙”影响力的计划。 就这样,半醉半醒之间,张道全的脑子里冒着各种各样的念头,很快就已经走到了自己的卧室门前,然后推门而入。 随手脱掉外衣,张道全也没有观察房间里的情况,掀开被子就想要上床入睡。 但他刚刚弯下身子准备躺下,就赫然见到了床上不堪入目的一幕! 他的妻子何氏、以及他的大弟子马忠,竟是赤身裸体、肢体纠缠的躺在床上相拥而眠,显然是刚刚才经历了一场盘肠大战! 也许是太过激烈、消耗了太多体力的缘故,这对狗男女此时完全没有发现张道全的出现,依然还在沉沉睡着,就好似被人下了蒙汗药一般,又好似正在无声嘲笑着张道全头上的那顶绿帽。 一时间,张道全如遭雷击,原本醉醺醺的脑袋也瞬间清醒了许多。 他先是茫然的瞪大眼睛盯着床上的场景,然后又僵硬的转头看了看屋里的情况——他此前处于醉酒状态,一直都没有发现屋中的异常,但如今才发现,自己的卧室内到处散落着这两人的衣裤,他发妻何氏的亵衣甚至还被丢在了屋子里所供奉的一尊神像上,这足以说明这对狗男女办事的时候有多么的迫不及待! 最初的时候,张道全依然是处于头脑发懵状态,他的理智已经告知了他眼前这一切究竟意味着什么,但他的情绪却是迟迟没有回应,就好似刻意躲了起来。 就这样头脑空白了好久之后,张道全才想起了自己这个时候应该愤怒! 他万万没想到,他刚刚还在酒席上与酒友们一同嘲笑别人那顶绿油油的帽子,转眼间自己的头上就戴了一顶更绿的帽子! 而且,给他戴帽子的不是别人,还是他寄以厚望、信任备至的大弟子马忠! 这种遭到至亲至近之人背叛的情况,带给张道全的痛苦与愤怒,已经完全无法用语言来描述。 然后,张道全又回想起了今天酒席上的那段谈资,众人的讥讽目标就好似已经变成了自己……他的眼睛里满是血丝,紧紧盯着眼前这对依然还在酣睡的狗男女,一时间怒从心中起、恶自胆边生,他的呼吸逐渐变得粗重,不知不觉间已是操起了桌子上的茶壶、高高扬了起来…… 喝了太多酒、且还是丧失理智的情况下,张道全并没有察觉到那些不对劲的地方——为何何氏与马忠会睡得这般死沉,以至于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出现?他们明知道张道全今天晚上随时都会回来,为何还要选在这个时间私通?张宅的房间明明还有很多,他们私通之际又为何会冒险选择张道全的卧室? 张道全并没有考虑到这些,他如今只是想着自己绝对不能忍受这般羞辱与背叛!他只想着自己绝不能让这件事情传扬出去名声扫地!他只想着要杀死这对狗男女泄恨! 于是,张道全再无犹豫,狠狠把水壶砸在了马忠的头上! 碰的一声,水壶立刻就碎成了好几片,但张道全依然还不解气,又拿起水壶碎裂之后的瓷片向着马忠与何氏的身上扎去,一下又一下,壮若疯狂、血液洒满了他的全身也犹不知觉。 蹊跷的是,张道全闹出了这般动静,马忠与何氏被他又是砸又是刺,很快就已是遍体鳞伤,却依然是没有任何清醒的迹象,只是在昏迷之中断断续续的痛苦呻吟着。 然而,眼看着马忠与何氏就要被张道全彻底杀死,一道充满惶恐的喊叫声,却是突然打断了这一切! “杀人了!杀人了!张老爷杀人了!” 听到这般喊叫,原本正在用手中瓷器碎片不断奋力刺向何氏与马忠的张道全,顿时是身体一僵、表情大变! 当他转头看去,才发现自己刚才醉酒进屋之际,压根就没有关上房门,有一名张宅下人此时正在又滚又爬的向着远方跑去! 见到这一幕,张道全又看了一眼已是重伤濒死的何氏与马忠,终于是明白了自己刚才究竟做了些什么,不由是身体一软摊在地上,口中喃喃道:“完蛋了……” 也不知道,张道全所谓的“完蛋”究竟是指他杀人的事情被发现了,还是他戴绿帽的事情再也无法隐瞒。 * 事实上,张道全并没有完蛋。 今天这一切,从头到尾都是赵俊臣的布局。 何氏与马忠二人至始至终都在昏睡不醒,是因为他们被赵俊臣派人下了迷药;这两人实际上也没有胆子在张道全的卧室私通,乃是被药昏之后又被赵俊臣的人搬到了张道全的卧室之中……甚至,就连张道全泄愤杀人之际会被下人撞破行迹,也全是因为赵俊臣的刻意安排。 而赵俊臣的这般做法,是想要彻底改变张道全的城府予性格。 因为赵俊臣进献祥瑞的事情,德庆皇帝如今已是产生了访仙问道、谋求长生的心思,对于“南海三圣”的存在也是深信不疑,这对于赵俊臣而言显然是一个机会,所以就想要把“南海三圣”与“同济庙”联系在一起,利用张道全的神棍天赋来蒙蔽德庆皇帝、影响德庆皇帝的判断。 但这般做法的前提,是张道全的性格必须要发生改变,他的城府还需要更深一些,他的胆子也需要更壮一些,绝不能见到德庆皇帝之后就立刻腿软了,连话也说不清楚,否则就必然会露出破绽。 于是,赵俊臣才会刻意安排了今天这件事情,就是想要从根本上扭转张道全的性格城府。 这样一来,张道全杀人的事情自然也就没有被官府发现,那名下人早就得到了叮嘱,他发现张道全杀人的事情之后并没有跑去报官,而是迅速去通知了“同济庙”的主持李木禾,李木禾则是赵俊臣的心腹,“同济庙”平日里的渗透与情报之事皆是由他负责,而张道全只是负责“同济庙”的传教与日常事务。 事实上,就算这名仆从跑去报官了也不怕,因为张道全并没有杀人,他只是伤人而已。 * “这个张道全,还真是一个软脚虾!我给他创造了最好的条件,结果他狂怒之下就连两个昏死之人也杀不了……哈,厨房明明有刀,柴房里还有锤子,他竟然只懂得用茶壶砸人,然后又拿着还没有巴掌大小的茶壶碎片扎人……真不知道他当时是怎么想的!幸亏马忠当时正处于昏睡不醒的状态,否则张道全如今只怕是已经被他反杀了!” 这一晚,时间已是凌晨,赵俊臣暗中赶到了张道全的住宅,询问了具体情况之后不由是轻轻摇头,只觉得哭笑不得。 实际上,赵俊臣如今身为朝中权臣之一,受到的关注并不比朱和坚少,他这个时候暗中跑来这里处理张道全的事情也需要承担一定的风险,说不定就会被人发现,但赵俊臣考虑到这件事情的后续影响极为重要,所以还是亲自赶来了。 另一边,许庆彦窃笑道:“也许就因为他是一个软脚虾,所以何氏才会忍不住与马忠私通!那马忠看样子可比张道全壮多了。” 赵俊臣瞪了许庆彦一眼,说道:“没时间与你打趣这种事情……那三人的情况如何了?” 许庆彦答道:“张道全已经被咱们关进了柴房里控制了起来,马忠与何氏的问题不大,只是被茶壶砸了一两下,身体被瓷片刺了十几下,但张道全所用的瓷片太小,伤口也就半指深,并没有伤到内脏,其中何氏的问题比较严重一些,她被扎中了脖子,但也没有伤到血管与气管。” 赵俊臣若有所思,然后点头道:“把张道全叫过来吧,我亲自与他谈谈,希望他经过这件事情之后性格能够有所改变……其实,经历了这种事情,他的性格必然是要发生改变的,只希望是往好的方向发展,而不是变得更为懦弱。” 说到后面,赵俊臣轻轻摇头,却也没有太多信心。 听到赵俊臣的吩咐,另一旁的赵大力点了点头就离开了,很快就拎着张道全来到了赵俊臣的面前。 张道全抬头一看,就见到赵俊臣正坐在张宅客堂的主位上,态度颇是自然,就好似他才是这间屋子的主人,此时正在用一种喜怒莫测的目光盯着自己,看不出任何态度。 “赵大人!救救我!救救我!我失手杀人了!我不是故意得!我不想吃官司!赵大人你一定要救救我!” 见到赵俊臣之后,张道全连忙开口哀求道。 看到张道全这般表现,赵俊臣不由是眉头一皱。 似乎,经过了这般变故之后,张道全的性格不仅没有变得更为勇敢果断,反倒是一副被吓破胆子的样子,出现了更为懦弱的趋势。 “必须要给他再下一点猛药了!” 赵俊臣暗暗想道。 若是耻辱、背叛、痛苦这些情绪都还不足以让张道全的性格发生质变,那赵俊臣只好是再让张道全深切感受到另一种情绪。 这种情绪,名为绝望! …… 昨天就想更新这一章,但一直无法通过审核,应该是本章情节之中含有敏感词的缘故。 反复修改了几次,但依然不能通过审核,最终虫子只好把所有涉及到张道全戴绿帽的细节描写尽数删掉,还删减了一些张道全杀死奸夫的细节,总算是顺利更新了。 真不容易。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75章.人心. …… …… “救你?为何要救你?” 反问之际,赵俊臣的表情间满是冷漠与疏远,就好似他与张道全之间全然没有任何关系一般。 张道全万万没想到,赵俊臣竟然会这样回应自己,不由是愈发的慌乱失措,连声道:“赵、赵阁老,小人对您一向都是忠心耿耿啊!自从小人进京之后,对于您的各项吩咐从来都是全力以赴,不敢有任何推诿与懈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说到这里,见到赵俊臣的冷漠态度没有任何变化,张道全又急声说道:“阁老明鉴!小人如今固然是遭了难,但说到底也只是失手杀了一对奸夫**罢了,以您今时今日的地位,想要摆平这种事情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若是您这次能够拉小人一把,小人必然是感激涕零、忠心愈坚,从今往后也会更加用心做事,这对您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啊……总而言之,我、我还有用处,您可不能就这样抛弃我!” 讲到后面,张道全强迫自己尽量冷静下来,也勉强恢复了几分平日里的伶俐口才,开始组织语言向赵俊臣分析利弊、尝试说服了。 听到张道全的表态,赵俊臣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似乎对于张道全的表态完全不屑一顾,但心里终究是多了些许满意,认为张道全还算是有些可取之处,这个时候并没有彻底失了方寸,也没有彻底辜负自己的良苦用心。 不过,仅仅只是这么一点进步的话,还远远不足以担当重任,也远远没有达到赵俊臣的期望。 所以,赵俊臣决定继续向张道全施加压力,直到突破张道全的心理承受极限。 唯有如此,张道全的心性才有可能出现大破大立的变化。 于是,赵俊臣冷笑一声之后,语气冰冷的再次反问道:“忠心耿耿?哈!忠心耿耿!若是每个人都像你这般忠心耿耿的话,那我岂不是一个有眼无珠、众叛亲离的孤家寡人了?” 说完,随着赵俊臣的一个眼神示意,“同济庙”的主持李木禾立刻掏出一本册子丢到了张道全的脚下。 张道全看着自己眼前的这本册子,一时间有些愕然,显然是不知道这本册子里究竟有何内容,也不明白李木禾又为何要在这个时候拿出这本册子给他看。 另一边,李木禾则是缓缓说道:“今晚收到消息之后,为了防止消息外泄,我就立刻派人控制了马忠的住所,而这本册子……就是从马忠的住所中的一处暗格里搜到的。” 张道全听到李木禾的解释之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由是面色再变,胆怯的偷窥了一眼赵俊臣的表情变化之后,终于是用颤抖的手捡起这本册子翻看。 很快的,张道全满是苍白的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迅速消退了。 这本册子既然是从马忠的住所之中搜到的,自然是出于马忠的手笔,而就在今晚亲眼见到马忠与妻子通奸之前,张道全对于马忠一向都是信任备至的,甚至还把马忠视为是自己的衣钵传人,许多事情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刻意瞒着马忠。 所以,不论是平日里私下挪动赵俊臣暗中资助同济庙的银子,还是偶尔受到赵俊臣敲打之后所发出的埋怨言论,又或者是瞒着赵俊臣私下里与别的朝堂势力进行联系的小动作,这些事情马忠皆是一清二楚,也皆是详细的记录在这本册子上了。 马忠私下里记录这些事情的意图很明显,就是想要有朝一日等到时机成熟之后把这本册子献给赵俊臣、一举扳倒张道全取而代之! 简而言之,马忠就是一个卖主求荣、忘恩负义的卑劣小人!他不仅想要占有张道全的妻室,更还想要占有张道全的一切,并且已经蓄谋很久了。 所以,看到这本册子的内容之后,张道全的内心愈发惶恐之余,对于马忠的恨意也就更为强烈了,只觉得自己当初瞎了眼,竟然会信任这样一个喂不熟的白眼狼! 与此同时,张道全也总算知道赵俊臣对他态度冷漠的原因了。 对他而言,如今的当务之急已经不是自己身上的人命官司,而是再次赢回赵俊臣的信任。 否则,就算是官府不会追究他的杀人之罪,赵俊臣也绝不会放过他的不忠不义之嫌。 相较而言,后者要比前者严重多了。 于是,张道全立刻跪在赵俊臣的面前连连叩首,用颤抖的声音解释道:“赵阁老,这些事情、这些事情小人都可以解释…… 小人当初之所以是与周尚景的人暗中联系,绝不是想要背叛赵阁老,只是想要借助‘周党’的权势扩张‘同济庙’的影响,进而更好的为赵阁老您做事,顺便想要在‘周党’之中发展几位信徒而已!而且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缘于马忠的鼓动,当小人发现‘周党’高层难以渗透之后,就立马断了联系,也至始至终都没有泄露赵阁老您与‘同济庙’的关系…… 还有,小人偶尔会说些无心的昏话,但绝不是心存反意,也不似这本册子里所写的那般严重,只是几句不足为道的牢骚罢了,赵阁老您可一定要信我,马忠这个人天生反骨,他这本册子里的内容皆是夸大其辞,就是为了挑拨离间……” 赵俊臣当然知道,张道全的这些解释并没有多少虚假,因为赵俊臣对张道全的监视一直都很严密,也知道张道全近年来确实没有表现出任何反意,他拿出这本册子只是为了进一步逼迫张道全罢了。 所以,赵俊臣听到张道全的解释之后,语气依然冷淡,说道:“不论马忠有没有夸大其辞、挑拨离间,但哪怕这本册子里的内容只有三分是真……我就不应该继续留着你,更别说是要救你了。” 眼见到自己的这几句话就要把张道全彻底打落深渊,张道全也是浑身颤抖就要濒临心理承受极限,赵俊臣却又话锋一转,缓缓道:“你要我救你,却全然不知强者自救的道理!世人皆是认为‘强者运强’,把一些成功之人的命运扭转全然归咎于运气,却完全看不出这四个字的真实含义!强者为何运强?是因为所有人都看好那些强者,也愿意出力协助那些强者,今后就可以收获丰厚回报,所谓‘强者运强’本质上就是‘强者多助’,有了各方的帮助,自然就拥有了强运…… 我看你刚才似乎并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只是一味的强调你那可笑的忠心耿耿,所以我现在再问你最后一遍……我为何要救你,而不是救马忠?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马忠对我而言更有价值,他的心机更强,似乎也要比你更为忠心。” 听到这里,张道全终于回过味来,满脸震惊道:“马忠?马忠他不是已经被我给杀了……他、他还活着?” 赵俊臣直接点头,道:“是的,马忠还活着,所以说你太过无能,这种情况下都没能杀掉他,别看他遍体鳞伤、浑身是血,但所有伤口都不深,也就出血多了些,连重伤都不算,若是你真杀了他,我反而还会高看你一眼,所以你也不必担心自己会吃人命官司…… 但你必须要认真思考一下,你如今要如何再次向我证明你的价值、你的忠心!否则,到了明天,‘同济庙’的大主持就不再是你,而是马忠! 至于你,你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又有不忠之嫌,将会无声无息的消失在这个世上,绝不会有任何人感到奇怪,更不会引起任何波澜……呵呵,你刚才有一句话倒是说得不错,以我今时今日的地位,摆平这种事情只是一句话的功夫。” 说话间,赵俊臣的表情看似是漫不经心,但他的眼神则是紧紧盯着张道全的神态变化。 赵俊臣的话已经说到这一步,若是张道全还是无法明白赵俊臣的深意,也无法按照赵俊臣的设想进一步成长的话,那么赵俊臣就只能是彻底抛弃他了。 另一边,张道全似乎也听明白了赵俊臣的话中余地,连忙说道:“小人还可以继续为赵阁老您控制‘同济庙’,继续发展信徒作为眼线,不论是收集消息、还是渗透朝野、又或是聚敛钱财,小人都可以做到……” 不等张道全说完,赵俊臣已是再次抬手打断,冷声道:“这些事情,马忠也可以做到!‘同济庙’如今已是步入正轨,哪怕没有马忠,像是李木禾他们也同样可以做到,你并不是不可或缺!” 张道全先是一愣,然后又连忙说道:“但小人的传教手段要比马忠强得多,马忠虽然有心机,但他的才干远远不及小人,也不似小人一般熟悉各派教义,‘同济庙’能发展到今日这一步,除了赵阁老您的暗中支持之外,也离不开小人的传教手段……赵阁老你若是继续用我,‘同济庙’的发展绝对要比交给马忠强得多……” 赵俊臣依然是不屑一顾,说道:“你的传教手段确实是不错,但说根到底也只是蛊惑一些民间底层的愚夫愚妇罢了,难道还有能耐去蛊惑那些朝廷大员不成?对我而言并没有太大的作用。” 张道全不由语塞,表情也是愈发灰败,他发现自己完全寻不到任何一个能够让赵俊臣回心转意的理由,已是彻底陷入了穷途末路的绝境。 就这样,房间里的气氛突然陷入沉默,赵俊臣静静等了一盏茶的时间,见到张道全的神态逐渐陷入绝望,却是再也无力为自己争取,不由是暗暗叹息一声,认为自己改造张道全的计划大概率已经失败,今后只能彻底放弃张道全了,利用张道全来蛊惑德庆皇帝的计划也只能是暂时搁置再议了。 这般情况下,赵俊臣的心情自然是极为失望,但也并没有太多的意外,人性之变化原本就是这个世上最难掌控的事情,想要稍施手段就彻底改变一个人的心性并不困难,但想要控制一个人的心性改变方向却是难之又难,很大程度上只能看天意了。 想到这里,赵俊臣摇头轻叹,道:“既然如此,念在你曾经的苦劳,我也不是一个不念旧情的人,可还有什么遗嘱想说?” 听到赵俊臣的这一句话,张道全的身体不由又是一震。 张道全想到自己即将要死不瞑目之际,他痛恨至极的逆徒马忠却要夺走他的一切,心底深处的不甘与愤恨竟是逐渐压制了原先的恐慌与无助,表情也逐渐有些扭曲。 然后,张道全似乎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表情再次变得阴晴不定,但很快就变成了一种近乎扭曲的决绝,突然抬头说道:“赵阁老,事到如今,小人也是无话可说,只希望您在处置小人之前,能让小人与那马忠再见一面!小人自问对他一向不薄,所以想要问问他为何要处心积虑的背叛小人……今后也能当一个明白鬼。” 赵俊臣见到张道全的这般表情变化,突然心中一动,脸上闪过了一丝莫名的笑意,点头道:“当然,你好歹也为我做了许多事情,我也是一个念旧情的人,就让你再与马忠见一面又如何?” 说完,赵俊臣向着赵大力打了一个眼色,然后就让赵大力领着张道全去见马忠了。 等到赵大力领着张道全离开之后,许庆彦忍不住问道:“少爷,你就真打算要放弃这个张道全了?然后把‘同济庙’交给那个马忠?我觉得,马忠今天可以处心积虑的背叛张道全,今后说不定也会在关键时候给咱们的背后插刀子,恐怕还不如张道全用起来安心顺手。” 在许庆彦看来,自从德庆皇帝开始产生了寻仙访道的心思之后,赵俊臣就愈发重视张道全在传教立道与蛊惑信徒方面的才能了,这种能力看似只是旁门左道,却也可以在合适时机发挥关键作用,想要另寻一个足以替代张道全的人才也确实不容易,而且张道全比较容易控制,虽然说暗地里难免有些小动作,但总体还是忠心的。 相较而言,马忠的心机太深难以控制,还是一个天生反骨的白眼狼,他背叛师父、通奸师娘的举动更是让许庆彦心生鄙夷,相关方面的才干也远远不如张道全,不足以协助赵俊臣推动下一步的计划。 所以,眼见到赵俊臣就要抛弃张道全,许庆彦忍不住有些疑惑,只觉得赵俊臣放弃太快了,还应该再尝试一下。 赵俊臣端起茶盏轻饮一口,表情间带着一丝莫名的意味,悠悠道:“再看看,说不定……张道全还会有意料之外的表现。” 就好似是为了印证赵俊臣的推测,就在赵俊臣的话声刚刚落下,不远处马忠所在的厢房突然响起了一阵低呼,然后又听到张道全的一阵畅然笑声,似乎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很快的,赵大力匆匆返回客堂,表情间带着一丝惊骇,快声禀报道:“赵阁老,小人领着张道全去见马忠之后,张道全见到马忠之后竟是一句话也没有,直接扑了上去就掐住了马忠的脖子,想要一口气掐死马忠,没想到他看似瘦弱竟然有那般大的力气,完全不像是此前的软脚虾,小人一时间竟是无法拦住。” 赵俊臣并不意外,只是问道:“然后呢?你拦住他了没?” 赵大力摇了摇头,道:“小人正打算把他拉开,又突然想起赵阁老您的计划以及刚才的眼色暗示,所以除了刚开始下意识的拦了他一下之后,就没有再理会他了……现在马忠已经被张道全给活活掐死了。” 赵俊臣再次点头,并没有理会马忠的死活——像是马忠这种人,哪怕没有张道全的出手,赵俊臣今后也不会重用,只会视为隐患,迟早也会找机会除掉——相较而言,赵俊臣这个时候只关心张道全的心性变化。 张道全掐死马忠的做法,究竟是一种泄愤之举?还是另有考虑?这很关键。 于是,赵俊臣又问道:“张道全呢?” 赵大力又答道:“他掐死马忠之后,先是大笑几声,接着就突然恢复了平静,然后就向小人索要了纸笔,说是要写一份自己杀人的伏罪状,还要把这份伏罪状交给赵阁老保管……他还说,既然赵阁老开始怀疑他的忠心,那这份伏罪状就是他今后忠诚不渝的保证,他现在还留在马忠的房间写那份伏罪状呢。” 看来,张道全终于是明白了向赵俊臣证明自己忠心的办法,他的心性也向着赵俊臣所期望的方向发生改变。 有了张道全今天的这般表现,赵俊臣也就不担心他今后见到德庆皇帝之后还不等说话就先腿软了。 于是,赵俊臣沉吟片刻后,点头道:“既然如此,等他写完伏罪状之后,就把他再次领来见我。” 然后,赵俊臣转头向李木禾吩咐道:“从明天开始,‘同济庙’内暗中供奉南海三圣的事情,就可以悄然向部分信徒泄露出去了……还有,今后要进一步盯紧张道全,他从前确实很容易控制,但今后……心性变化之下,就难说了。” 说到这里,赵俊臣的表情有些复杂。 赵俊臣从前并不担心张道全的忠心,因为他根本没有背叛赵俊臣的城府与勇气,但他的心性却也因此而不足以担当大任,但经过了今晚的事情,张道全的心性已是发生扭转,可以期待他今后担当更重要的任务,但与此同时却也就意味着张道全拥有了背叛赵俊臣的城府与勇气,这绝不是一份伏罪状就可以保证万全的。 世上之事,总是这样难以两全。 …… 新年快乐!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76章.所谓“信任”. …… …… 当赵俊臣再次见到张道全的时候,张道全的神态举止似乎并没有出现太显著的变化,依然是面色苍白,依然是态度谦卑,表情间还给人一种神经质的感觉,既像是惊弓之鸟,又像是神神叨叨,只是进一步恢复了平日里的伶俐口齿。 实际上,张道全再次见到赵俊臣之后,就直接把手里的伏罪状交给了一旁的许庆彦保管,然后就再也没有谈及他与马忠的事情,就好似这件事情从未发生过一般。 随后,张道全开始滔滔不绝的向赵俊臣讲诉着他对于“同济庙”的未来规划设想,似乎是想要进一步向赵俊臣展现自己的能力与价值,又似乎是陷入了某种奇怪的臆想之中。 “赵阁老,我刚才认真考虑过了,您说得完全正确,‘同济庙’如今看似是发展势头不错,但实际上已经陷入了瓶颈,只能与佛道两家争夺一些民间底层的信众,但佛教两家毕竟是根深蒂固,虔诚信徒众多,民间底层之中还有可能抛弃佛道两家改信‘同济庙’的信徒数量如今已是越来越少,今后再想要进一步扩张‘同济庙’的影响力,只怕是就要事倍功半…… 小人认为,‘同济庙’会出现这样的瓶颈,就是因为从前一直都不敢在朝野上层发展信徒的缘故,这样一来不仅是让‘同济庙’的后续发展越来越困难,众神的教义也是迟迟不能传扬于世,更还无法为阁老您提供更多助力…… 而‘同济庙’从前不敢在朝野上层发展信徒,只是因为根基不稳必须要低调行事,小人亦是魄力不足、一直不敢放开手脚,但今天听到阁老您的提点之后,小人已是大彻大悟,认为‘同济庙’如今已是根基稳固,完全可以做出更多成绩,也是时候逐步在朝野上层发展信徒了,等到‘同济庙’在朝野上层有所建树之后,不仅能迅速扩张影响,进一步带动底层信徒的改信,阁老您也能得到更多助益,‘同济庙’所供奉的众神也必然会大为欢喜……” 听着张道全的滔滔不绝,赵俊臣不由是有些奇怪。 今后要改变“同济庙”发展路线的事情,原本就是赵俊臣的既定思路,没想到张道全也会出现相同的想法,而且还颇有自告奋勇、亲自出手的意思。 要知道,张道全毕竟只是一个出身于边远地区的神棍,他在京城之中历练了一年有余的时间之后,也就是到了最近这段时间,才好不容易克服了对于朝廷官员的天然畏惧,不至于一见到朝廷官员就会忍不住腿软献媚,对于“同济庙”在庙堂中上层发展信徒的事情,张道全从前也一直都是尽量推诿逃避的,相较于他如今的积极表现可谓是截然不同。 刚开始的时候,赵俊臣还以为,张道全的这般变化只是因为他受到敲打之后急于证明自己价值的缘故,但赵俊臣仔细观察了张道全片刻之后,却发现张道全讲诉这些事情的时候表情很是认真,隐约间还带着一丝热切。 这样的表现,就更为奇怪了。 在今天之前,张道全一直都只是把“同济庙”视为是自己敛财与提升地位的一种手段,他从前与赵俊臣谈论“同济庙”的时候,重点从来都是“同济庙”扩张影响之后将会收获怎样的实际好处,却从来都不会把“同济庙”所供奉的各路神仙挂在嘴上、放在心上。他向信徒们宣扬教义的时候,也一直都很清楚自己只是在欺骗蛊惑,毕竟“同济庙”的那些荒诞教义原本就是张道全自己胡编乱造出来的,他本人当然是全然不信。 但如今的张道全,则是三句话不离“同济庙”的众神,就好似他对于“同济庙”的那些荒诞教义已是深信不疑、变成了一个真正的虔诚信徒一般。 赵俊臣一时间有些拿捏不准,暗暗思索道:“看他的神智还算清醒,头脑也还算是冷静,但这样的表现……难道是他今天所承受的刺激太深,所以就开始逃避现实,把自己的心神寄托于神巫之道了?反复的重复谎言、欺骗信徒之后,最终把自己也骗进去了?” 从初心上来讲,赵俊臣在今天所安排的一切,只是希望张道全经历一场大变之后,能够提升他的觉悟、城府与胆气,今后应付德庆皇帝的时候也不会轻易露出马脚,刚才收到消息得知张道全亲手掐死马忠之后,赵俊臣还以为张道全总算是大破大立了。 却没想到,张道全竟然会变成了这样一副神神叨叨的模样。 若是张道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只是学会了逃避现实、把心神寄托于神道的话……这样的结果,似乎也不是特别坏。 毕竟,很多时候,想要骗过别人,就首先要骗过自己,若是就连张道全自己也相信了“同济庙”的教义,那今后再让他出面蛊惑德庆皇帝说不定还会收效更佳。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就是张道全发生了这样的改变之后,依然还保留了他曾经的传教与蛊惑的天赋,也依然还可以受到控制。 只要是张道全还能受到控制、也还能完成赵俊臣所交代的任务,赵俊臣并不介意他究竟有没有出现精神方面的问题。 于是,沉吟片刻后,赵俊臣试探道:“前段时间,我让‘同济庙’建造秘殿、暗中供奉一位尊号是南海三圣的神仙,这件事情你还记得吧?” 张道全连连点头,道:“小人当然记得,而且阁老您还让小人尽快编撰关于这位南海三圣的相关教义与神迹传说,小人如今都已经编撰好了。” 说完,张道全又开始滔滔不绝的向赵俊臣讲诉起了他编造出来的关于南海三圣的相关神迹传说,似乎是借鉴了民间《西游记》之中菩提老祖的形象,又融合了南方沿海地区的妈祖相关神话,总而言之就是把南海三圣描述成了一个神通广大的隐世神仙,他本人虽然声名不显,但许多著名的民间神仙都是他的徒弟,总体而言还算是逻辑自洽,并没有明显破绽,相关故事也很是引人入胜。 看起来,张道全的传教天赋并没有因为他的精神异常而下降,反倒是有了一种怪异的说服力。 他讲诉这些事情的时候,表情间隐约间所流露的狂热与尊崇,就好似南海三圣这位神仙就是真实存在的一般,但与此同时他的神智依然清醒,也依然还能够清晰记得这一切故事都是他自己不久前亲自编撰出来的……总而言之,这是一种很奇怪的状态。 暗暗观察着张道全的神态反应之余,赵俊臣也认真倾听着张道全的讲诉,等到张道全讲诉完毕之后,也很是满意的点头表示认可。 然后,赵俊臣再次说道:“你想要把‘同济庙’的影响力扩张到朝野上层,我很是认同,‘同济庙’也是时候更进一步了!我当初让你暗中供奉南海三圣这位神仙,又临时编撰相关的神话传说与教义内容,就是因为庙堂上层如今有很多人都认为有这样一位神仙存在,却又不知道这位神仙的详细情况,等到‘同济庙’暗中供奉南海三圣的事情流传出去之后,就可以作为‘同济庙’在庙堂上层扩张影响力的突破口……再过几天,我会想办法把一位大人物引去同济庙,到时候就看你的表现了!”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张道全却不似从前一般面现胆怯退意,反而是有些兴奋的问道:“是哪位大人物?” 赵俊臣思索片刻后,答道:“内廷的御马监掌印太监徐盛!” 赵俊臣当然不会让张道全与德庆皇帝直接见面,趁着“同济庙”暗中供奉南海三圣的消息逐渐发酵传到德庆皇帝的耳中之前,赵俊臣必须要另外安排一个大人物与张道全见面,既是进一步确认张道全的传教能力是否让人安心,也是让张道全提前练手适应。 思来想去,赵俊臣认为这位大人物的人选,应该就以御马监掌印太监徐盛最为合适。 毕竟,御马监所控制的情报衙门西厂当初就是赵俊臣出手重建的,如今也依然残留着赵俊臣的影响力,而且徐盛最重视的心腹李如安也是赵俊臣的人,赵俊臣可以轻易让他留意到“同济庙”的事情,一旦是事情发生了纰漏,赵俊臣也有把握收拾烂摊子。 与此同时,德庆皇帝自从产生了寻仙访道的心思之后,就派人到处寻找南海三圣的存在痕迹,若是让徐盛寻到了南海三圣的存在痕迹,御马监无疑就是立下大功,也就可以进一步制衡七皇子朱和坚所暗中控制的司礼监。 另一边,张道全则是连连点头,满脸惊喜道:“竟然是御马监的大太监?那确实是一位大人物,还请阁老放心,内廷里的太监一向是最敬鬼神,又有阁老您的暗中安排,小人一定会尽快让他对‘同济庙’的教义深信不疑!” 赵俊臣再次叮嘱道:“记住,切不可从一开始就向他透露‘同济庙’暗中供奉南海三圣的事情,要逐步向他透露真相。” 接下来,赵俊臣又向张道全叮嘱了一些细节事情,眼看到时间已是子时,夜色也是伸手不见五指,想到自己第二天还要上朝点卯,就不再停留迅速离开了。 不过,赵俊臣离开之际,身边只带着许庆彦,至于赵大力与李木禾二人则是继续留在张道全的宅院,负责处理今天晚上诸般事情的手尾。 * 返回赵府的路上,赵俊臣低调的乘坐在一辆看似很普通的马车之上,依然是暗暗思索着张道全的事情。 他如今并不在意张道全是否出现了精神方面的问题,但必须要认真考虑另一件事情——若是张道全今后当真是蛊惑了德庆皇帝,让德庆皇帝对于“同济庙”的教义深信不疑,到时候张道全本人也就有了影响德庆皇帝决策的能力——这样一来,赵俊臣又应该用何种手段继续控制张道全为自己所用? 这般情况下,只有控制手段是不够的,还必须要让张道全一定程度上“信赖”赵俊臣。 事实上,在赵俊臣的眼里,所谓的“信赖”,本质上就是一种控制手段。 尤其是今天晚上所发生的种种事情,因为赵俊臣的屡屡逼迫,很大程度上已经破坏了赵俊臣与张道全之间曾经的信赖关系,别看张道全如今看似是依然对赵俊臣马首是瞻,但他的真实想法究竟为何,却是谁也不知道。 “想要构建信赖关系,不外乎是五种手段,首先是‘感情基础’,人们总是会下意识的信赖身边有感情基础的人,比如父母、妻女、至交好友,我对于方茹、许庆彦他们的信赖就是缘于这里,但这种手段并不适合张道全,我与他并无交情,从前一直都是相互利用的关系,而且他经过了今晚的事情之后,是否还会信任‘感情’这两字还是另说; 其次,是‘形象认同’,人们也会下意识的信赖那些形象高洁、德高望重的人物,这种手段也不合适于我……但也不一定必须是这种正面形象,假若张道全当真是逃避现实变成了一个虔诚信徒,那我若是也同样表现出对于‘同济庙’教义的逐渐认同,扮演一个信徒形象,也许有助于构建信赖关系……恩,若是计划顺利的话,等到德庆皇帝改信南海三圣之后,我也必然是要随之改信的,倒是可以顺水推舟…… 其三,则是‘表现一致’,大多数人都会下意识的信赖那些立场、态度始终如一的人物,绝不会信赖那些立场反复无常、态度变来变去的墙头草,这点倒是很合适于我,可以利用一下…… 其四是‘利益相近’,若是拥有相同利益的话,人们也容易构建信赖关系,这一点也可以利用…… 最后,则是‘相互制衡’,若是双方都拿着对方的把柄,相互间投鼠忌器之下,也可以建立一定程度的信任关系,这点到时最为合适目前的状况,但张道全交到我手里的把柄,还远远不够份量…… 总而言之,等到张道全今后有了影响德庆皇帝决策的能力之后,直到他的利用价值彻底耗尽之前,我对于他的要挟与控制手段就不能太显眼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就不能摆在明面,这种信赖关系是必须要构建的,也必须要提前布局……” 就这样,暗思之际,赵俊臣的脑中已是逐渐有了定计。 * 在庙堂里与人勾心斗角之际,也讲究一个“学而不思则罔”,赵俊臣也一向都很善于总结自己在表态与决策之间的得失。 像是赵俊臣这个时候所思索的“信赖五要素”,就是他从实践中总结出来的。 许多人并不似赵俊臣这般能够明确总结出相关规律,但他们依然会在实际操作中不自觉的使用这些规律。 比如说,福王长子朱和增就是如此。 朱和增这段时间以来与七皇子朱和坚暗中联手给太子朱和堉挖坑,就是因为朱和增认为自己与朱和坚之间拥有一定程度的相互信赖关系。 而这种相互信赖的关系,主要是构建在两点之上,其一是“利益一致”,因为朱和坚与朱和增二人都迫切想要改变自己的尴尬地位,其二是“相互制衡”,因为朱和坚与朱和增二人手里都握着对方的把柄,那就是双方这些年来暗中联络之际的那些秘密书信! 也正因为如此,朱和增才会放心的为朱和坚做事,哪怕是承担了一定程度的风险也是在所不惜。 然而,朱和增却不知道,七皇子朱和坚的心性之狠辣偏激,要远远超乎他的想象,消除隐患、过河拆桥之际绝不会有任何犹豫! 所以,就在赵俊臣暗中与张道全见面的这一天晚上,远在洛阳的福王府内,发生了一场暗杀。 那位野心勃勃的福王长子朱和增,就在这天晚上无声无息的死去了。 然而,就算是幕后主使七皇子朱和坚本人,也低估了这件事情所产生的严重影响。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77章.疑云. …… …… 在嘉庆年间,明朝的衮衮诸公终于是逐渐意识到了一个严峻现实,那就是——朝廷恩养藩王的开支过于巨大,国库已经难堪重负——于是就出台了著名的《宗藩条例》。 《宗藩条例》的内容总计有六十七条,其核心内容有三,其一是严格控制藩王们的妻妾人数;其二是提升藩王子弟的赐爵标准;其三,则是对藩王们的开支进行财政核算,削减大笔无用开支,减少原定的俸禄数额。 从那以后,藩王们从袭爵、赐田、再到日常开支,皆是受到了严格监管,曾是短暂压制了藩宗们的挥霍无度,也曾一定程度上减轻了朝廷供养藩王的负担,释放了一定的民力。 然而,政策固然是有了,但执行就是另一回事了。 事实上,自嘉庆皇帝颁布了《宗藩条理》以后,效果仅是持续了很短一段时间,后继的诸位明朝皇帝很快就把《宗藩条理》抛在脑后、视若无物,为自己的儿孙赐爵封地之际依然是格外的出手大方,生怕他们那些脑满肠肥、不学无术的子孙会受到委屈。 以万历皇帝的四弟潞王朱翊镠为例,封藩之际所赏赐的土地面积竟是高达万倾之多,随后又通过“奏讨景王遗业”的手段将名下田产扩张到了四万倾之巨,近乎是占尽了湖广的全部良田; 再等到福王朱常洵封藩之际,万历皇帝更是大笔一挥,直接赐下良田四万倾,最终还是福王自己害怕成为众矢之的,主动请旨减半; 又到了天启年间,天启皇帝在湖广、陕西等地分别赐予惠王、瑞王、桂王庄田各三万顷,但地方官实在是已经刮不出这么多土地,于是天启皇帝就强令摊派给四川、山西、河南等地。 再加上藩王们每年的禄米、禄银也皆是天文数字,他们的土地兼并、走私偷税等等行径更是极大的损害了朝廷的整体利益,可以说明朝为了供养这些蛀虫,早就已是不堪重负了。 这一现象,直到这个世界的崇祯皇帝上位之后,才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改善,朝廷的钱粮压力、百姓的严苛重担,也才稍稍缓解了一二。 再等到如今的德庆皇帝继承大统之后,更是花费了不少心思削减藩王们的恩养支出,多年以来也算是卓有成效。 在暗地里,包括赵俊臣在内,朝廷的官员与勋贵们皆是会怨怼德庆皇帝的吝啬自私,也时常会因为德庆皇帝的刻薄寡恩而惶惶不安。 但客观来讲,在治国方面,德庆皇帝的吝啬自私、刻薄寡恩,固然是让忠臣寒心,但总体而言却还是利大于弊的。 举例来讲,正因为德庆皇帝的吝啬薄情,所以他从来都不会顾念宗室血脉的情谊,每当是他的兄弟与儿侄们封藩之际,德庆皇帝总是表现得极为小气,就别说像是万历、天启等皇帝那般动辄就赏赐良田万倾了,哪怕只是赏赐两三千顷田地,都能让他肉痛不已,这无疑是很大程度上减缓了朝廷恩养宗室的压力增涨。 与此同时,也正是因为德庆皇帝的刻薄寡恩,时常会出手敲打与削弱各地的藩宗势力,自从德庆皇帝登基之后,被囚禁在中都凤阳的宗室子弟足足是增涨了两倍有余,几乎每年都会有皇亲贵胄因为一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过错而遭到废黜囚禁,家产也被尽数查抄充公,每年封爵的宗室子弟数量则是减少了三成有余,进而是很大程度上减轻了朝廷的相关负担。 德庆皇帝不仅是这般对待宗室与藩王的,对待庙堂里那些权臣贪官之际,德庆皇帝的手段还要更为强硬,像是温观良、黄有容、沈常茂等等,都曾是显赫一时的权臣,但他们在失势倒台之际,却也都是脱了好几层皮,把自己大半家财献给德庆皇帝之后,才得以平平安安的告老还乡。 当然,德庆皇帝的这些做法,并非是出于公心,而只是为了充实内帑、为己敛财罢了,但客观上确实是发挥了正面作用。 可以说,德庆皇帝固然是好大喜功、贪得无厌,有着各种各样的缺点,但只凭他对待宗室与权臣的狠辣无情,就足以让他的功绩在明朝历代皇帝之中排名相当靠前了。 站在赵俊臣的立场来看,德庆皇帝的刻薄寡恩、翻脸无情,固然是他的悬顶之剑,但若是摊上了万历、天启这样的皇帝,赵俊臣就算是拥有通天手段,只怕也无力改善朝廷财政,政绩也不会像是今天这般不可或缺。 * 这般背景之下,也就难怪太子朱和堉这一次出手调查福王府的罪行之后,就立刻在宗室之中引发一场轩然大波了。 在此之前,德庆皇帝对付各地藩宗之际,一向是采取温水煮青蛙的手段,总是打击极少数、保全大多数,先挑软柿子、再啃硬骨头,用切香肠战术一点一点的削弱藩王与宗室们的势力与影响,各地的藩王与宗室心生敬畏之余,却也无可奈何。 但这一次,太子朱和堉却是打击范围太广,而且他所针对的目标乃是福王、郑王等等影响力巨大、具有风向标性质的重要藩王,各地藩宗被德庆皇帝打压多年之后,见到这一幕只以为是德庆皇帝想要赶尽杀绝,自然是竭力反抗、不惜是联手向德庆皇帝施压。 而处在风尖浪口、风暴中心的福王府,这段时间以来就更加是惶惶不可终日了,自从太子朱和堉强令锦衣卫封锁了福王府以来,所有人都是惊恐万状,生怕是下一刻就会有锦衣卫冲进来把他们尽数抓捕入狱,然后再根据他们是否姓朱,或是囚于凤阳,或是贬为贱籍。 就在这般人人自危之际,这一天的清晨时分,福王府发生了一件大事——福王长子朱和增,被发现惨死在寝室内! 朱和增应该是在睡梦之中死去的,死的时候表情狰狞、七窍流血、皮肤泛紫,大概率是被人毒死的。 但毒死朱和增的凶手是何人?又出于何般原因毒死朱和增?如今的福王府外有锦衣卫封锁、内有护院婢仆巡视的情况下,凶手又是使用了怎样的手段毒死了朱和增? 这一切全都是谜。 毫无疑问,相较于养尊处优的福王朱慈佟,又或者是不学无术的福王世子朱和均,精明强干的福王长子朱和增才是福王府这段时间以来的顶梁柱、主心骨。 朱和增的死亡,自然是进一步催动了福王府的恐慌气氛,不仅是福王朱慈佟彻底陷入了慌张失措的境地,混乱了许久才想起来让人报官,福王世子朱和均见到兄长朱和增的死状之后,更是被彻底吓坏了,躲在自己的房间里不敢出来,喝水进食都需要派人先行试毒,可以说所有人都是乱作一团。 当朱和增被毒死的消息传报给洛阳官府之后,福王府的乱象很快就扩散到了整个洛阳城。 如今正是太子朱和堉与以福王为代表的藩宗势力进行角力的关键时刻,这般敏感情况下,掌握着大量情报的关键证人朱和增竟是突然间离奇死亡了,这件事情必然是要震动朝野,相关各方皆是摘脱不了责任。 洛阳知府郑以诚立刻宣布封锁城门、四处搜捕任何可疑人员——不论这般做法是否会有效果,郑以诚这个时候都必须要做点什么才能证明自己没有吃闲饭; 厂卫们则是立刻控制了福王府的所有人员、挨个严审,因为朱和增被毒死之际福王府正处于他们的控制之下,事后说不定就要背黑锅,所以锦衣卫们审讯之际也就顾不得留手了,福王府内时不时就能听到严刑逼供之际的惨叫; 与此同时,正在洛阳城内的所有大人物,包括太子朱和堉、河南巡抚张博真、洛阳知府郑以诚等等,更是纷纷的迅速赶到福王府内,亲自坐镇问案。 * “王爷,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王长子怎么就中毒身亡了?据下官所知,他这段时间一直都留在福王府内没有外出,究竟会是何人下手毒害他?您心里可有任何端倪?” 河南巡抚张博真乃是首辅周尚景的门生,“周党”之人大都是出身翰林,形象颇佳、谈吐不俗,张博真也不例外,举手抬足之间充满了文人的儒雅气息,他这个时候向福王朱慈佟询问之际,态度间依然是谦卑恭敬,丝毫没有因为福王一脉如今的岌岌可危而落井下石。 但实际上,张博真看似从容不迫的表面下,心中却是充斥着牢骚与埋怨。 自从太子朱和堉抵达洛阳、着手调查福王之后,张博真眼看到一场风暴就要来临,就立刻寻理由离开了洛阳城,表示要去南阳巡察半年前的那场旱灾的赈济进展,这场巡察足足是持续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在巡察期间,张博真可谓是把爱民如子的优良品德发挥到了极致,亲身走访了每一座受灾村庄,有些村庄还走访了不止一次,就这样一直赖在南阳境内,一直等到朝廷中枢传来消息,说是要换一位钦差大臣替代太子朱和堉之后,张博真才不情不愿的再次返回洛阳准备迎接。 谁曾想,他前一天才刚刚返回洛阳,第二天就发生了福王长子毒杀案,只觉得老天不公,自己运气太差。 另一边,听到张博真的询问之后,福王朱慈佟面无表情的看了太子朱和堉一眼,咬牙道:“锦衣卫经过初步调查之后,认为增儿的中毒时间应该是昨晚子时左右,那个时候并没有任何人出入增儿的房间,而且锦衣卫还在增儿的书桌上发现了还残有鹤顶红的瓶子,所以增儿他也许是服毒自杀……哼!以本王来看,增儿就是被人给逼死的!” 说到后面,朱慈佟已经有些咬牙切齿的意思了,再加上朱慈佟身宽体胖的庞大身材,这个时候还真有一些不怒自威的意思。 很显然,福王朱慈佟的这一番话,是在暗示太子朱和堉逼死了朱和增! 毕竟,在朱和增死亡之前,曾是频繁受到太子朱和堉的提审与逼问,这般情况下朱和增若是不堪重负的话,服毒自杀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 但实际上,福王朱慈佟其实很清楚,朱和增十有八九并不是死于服毒自杀,大概率就是被人给投毒害死的,因为朱慈佟曾在死前一天与福王朱慈佟进行了一场详谈,在那场谈话之中,朱和增曾是信誓旦旦的表示他绝不会出卖福王一脉,无论太子朱和堉如何逼迫,他都会守口如瓶,那时候朱和增的神态间满是坚定与自信,完全看不出丝毫要服毒自杀的迹象。 不过,如今正是太子朱和堉与藩宗势力进行角力的关键时刻,也是福王府一脉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在这般情况下,利用朱和增之死来博取朝野同情、制造官民舆论、趁势向太子朱和堉倒打一耙、进而让福王一脉顺利渡过这场危机,才是福王眼中的头等大事。 至于调查真凶、抓获凶手、为自己那位精明能干的长子报仇,相对而言也就不那么重要了,完全可以忽视。 所以,对于福王来说,如今必须要一口咬死朱和增的死亡原因乃是服毒自杀,并且把朱和增的服毒自杀与太子朱和堉的审问扯上关系。 随着朱慈佟的话声落下,张博真与郑以诚二人相互间暗暗对视一眼之后,就皆是不敢接话了,只是用眼角余光偷瞄着朱和堉的反应。 如今福王一脉的罪行尚未盖棺定论,若是让世人皆是认为太子朱和堉逼死了福王长子朱和增,那么朱和堉的声誉必然是要毁于一旦。 另一边,朱和堉则是表情严肃、皱眉沉思,眼神中还带着几分阴沉。 朱和堉心中同样清楚,朱和增是绝无可能自杀的,因为看似对福王府忠心耿耿的朱和增,其实早就已经暗中投向了朱和堉,承诺愿意在关键时候站出来大义灭亲、向朝廷揭穿福王等藩宗的诸般罪行,而朱和堉也曾是向朱和增保证过,事后会力保他继承福王的位置。 这段时间以来,朱和堉频繁以调查审问的借口与朱和增单独见面,也从来都不是为了逼迫朱和增招供,而只是与朱和增一起商议今后的对策罢了。 这般情况下,朱和增怎么可能自杀? 听到福王朱慈佟暗示之间的险恶用心之后,朱和堉面无表情的抬头紧紧盯着朱慈佟,眼神中充满了怀疑与审视。 是的,朱和堉这个时候反倒是怀疑朱和增的突然死亡与福王朱慈佟有关系。 若是福王朱慈佟从某处收到情报,得知了朱和增已经出卖他的消息,这般情况下自然是有杀人灭口的动机! 最重要的是,朱和堉这次一口气向朝廷弹劾了好几位藩王,就是因为他手里掌握着朱和增这位关键证人,但如今因为朱和增的突然死亡,朱和堉弹劾众位藩王的罪证之中缺少了最关键的一环,也顿时就坐蜡了! 这样一来,朱和堉无疑是被逼到了死角。 这般情况若是持续下去,他今后的一切布局都会毁于一旦,再无翻身的可能! 所以,朱和堉这个时候绝不能束手待毙,必须要有所动作! 哪怕是破釜沉舟!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78章.局势诡谲. …… …… 眼看福王朱慈佟就要把朱和增之死的责任全部推到自己身上,暗示朱和增就是被朱和堉给逼死的,朱和堉只是稍稍思索了一瞬,就已是迅速下定决心,再也不留情面,展开了态度强硬的反击。 “王爷此言大谬!这世上之事,皆是离不开‘情’、‘理’二字,增弟之死若是服毒自杀,事前必然会有所迹象,也大概率会留下遗书或遗言,但如今我们并没有找到增弟的任何遗书遗言,锦衣卫正在审问福王府的相关人等,却也没听说增弟死前曾表现出任何异常,这般情况下若是硬要说增弟他死于服毒自杀,于情不符、于理不合,未免是有强词夺理、混肴黑白之嫌!” 另一边,听到朱和堉的这般说法,福王朱慈佟不由是面色微变。 发现了朱和增中毒而死的事情之后,朱慈佟慌乱了许久才终于是稍稍恢复平静,把朱和增之死的事情与太子朱和堉扯上关系也是他的临时起意,并没有事先安排“证据”进行佐证,如今听到朱和堉的反驳,一时间却也是哑口无言。 先是否定了朱和增自杀的可能性之后,朱和堉的目光炯炯,反击态度也是愈发强硬,又说道:“依我来看,增弟之死毫无预兆,充满了蹊跷,十有八九是死于有人投毒,这是一场毒杀案!值此敏感时刻,说不定就是有人想要杀人灭口、隐瞒真相! 这段时间以来,福王府一直都受到厂卫封锁监视,凶手极有可能就在福王府内!而且,有能力无声无息的投毒杀害增弟之人,必然是福王府内有分量、能做主的大人物,所以,我认为如今必须要加大审问力度,绝不能因位尊而避讳,福王府所有人都必须要接受厂卫的审问与调查,唯有如此才能查明真相!” 朱和堉这一番话显然也是在含沙射影了,又是“杀人灭口”、又是“有分量、能做主的大人物”,可以说是把矛头直接指向了福王本人。 听到朱和堉的这一番话,福王顿时是勃然大怒,质问道:“太子殿下,你这一番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还要让厂卫审问本王不成?” 朱和堉的表情似乎是严肃冷漠,又似乎是淡定从容,直接答道:“增弟乃是福王您的爱子,这些年来也是鞍前马后为福王府办了不少事,不能让他白白冤死,为了尽快破案找出凶手、为增弟申冤报仇,福王您自然是应该屈尊配合厂卫调查!若是福王您阻碍调查、不愿意配合的话,那些不明真相的人……只怕就是要怀疑福王您做贼心虚了!” 朱和堉的这一番话显然更重了,福王朱慈佟万万没想到,他好歹也是朱和堉的长辈,朱和堉这个时候竟是一点情面也不留,顿时是愈发的恼羞成怒,直接站起身说道:“本王好歹也是朝廷藩王,更还是你的族叔!你竟然敢这样羞辱本王,孝义二字全然不顾!本王这就去写奏疏,向陛下弹劾于你!” 朱和堉依然是表情不变,缓缓道:“福王您这段时间弹劾于我的次数难道还少了?我早就习惯了,也从未拦着,若是您还想要再弹劾一次,那就弹劾好了,又何必拿这种事情吓唬我?” 听着福王朱慈佟与太子朱和堉的激烈争执,已是彻底撕破了面皮,河南巡抚张博真与洛阳知府郑以诚二人皆是被吓得胆战心惊,一时间就连大气也不敢出,更别说是插话劝解了。 朱慈佟瞪着朱和堉,表情愈发难看,咬牙切齿的说道:“好!好!好!早听说太子殿下温良仁孝、宽厚谦让,如今一看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本王就在王府内候着,反正也出不去,太子殿下随时都可以命令厂卫审问本王,有本事再让他们对本王大刑伺候好了!” 说完,福王就再也不愿与众人讨论朱和增之死的真相,就这样气冲冲的离开了。 眼见到福王直接甩手离开,张博真与郑以诚二人皆是表情尴尬,但朱和堉依然是态度冷静,完全没有理会福王的离开,只是继续向在场众人说道:“诸位,我的态度很明确,值此敏感时刻,增弟更是关键人物,他被毒杀之事牵连甚广,必须要严审严查,绝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有嫌疑的人,不论这个人的地位有多尊贵,厂卫们也绝不能留有情面! 所以,从这一刻开始,我会亲自坐镇福王府,与厂卫们一同查案审问,厂卫们只管大胆查案,一切有我撑腰!与此同时,洛阳官府也必须要全力配合这场调查,绝不能有任何懈怠!” 朱和堉的这一番话,可谓是掷地有声、不留余地。 听到朱和堉的吩咐,房间内的几位厂卫头目不敢怠慢,皆是沉声领命,而张博真与郑以诚二人则是答应得有些勉强——太子朱和堉与藩宗势力的这场角力如今还看不到胜负倾向,他们二人实在是不愿意得罪福王府太狠,但因为朱和堉完全没有给他们留下余地,他们也只好是表态听命了。 见到众人皆是领命之后,朱和堉不再多说,只是表情严肃的站起身来,同样是快步离开了房间,却是直接向着福王府的西侧走去。 福王府的西侧是由十余处小院落和两座小花园构成,并且与朱和增的死亡现场很接近,原本是福王府旁系子弟的住所,但如今已经被厂卫们征用了,被用来调查案件、审问嫌疑人员。 朱和堉却是说到做到,直接去了那边坐镇、为厂卫们撑腰了。 有了朱和堉的撑腰,再加上厂卫们如今也是急切想要立功或者摘脱责任,接下来说不定还真敢审问福王本人。 另一边,眼见到朱和堉的离开,张博真与郑以诚二人则是再次对视一眼之后,也相继离开了房间。 走出房间之后,眼看到附近无人,郑以诚立刻是迫不及待的低声问道:“巡抚大人,您认为,这次福王长子之死究竟是服毒自尽还是被人投毒?” 张博真表情肃穆的轻轻摇头,道:“这位福王长子多年来一直都是负责出面为福王府处理各类大小事宜,咱们都与他有过接触,自然是清楚此人的秉性,绝对是一个心机隐忍、性格坚毅之辈,若说他只是因为受到了几次审问就扛不住自杀了……你信吗?而且就像是太子殿下所言,王长子若是自杀的话,又岂能没有留下任何遗言,事前也不见任何迹象?” 郑以诚小心翼翼的再次问道:“您是说……王长子就是被人暗中投毒杀死的?” 张博真却是直接摇头,道:“我只是说王长子自杀可能性比较小,这种事情在证据确凿之前,咱们哪敢盖棺定论?” 郑以诚了然点头,明白张博真的这种说法只是不敢担责任罢了,但实际上张博真的心里已是认定了朱和增之死乃是被人投毒暗害。 于是,郑以诚同样是以一种模棱两可的语气,又问道:“依您看来,若王长子当真是被人投毒暗害……当然,下官只是说万一的情况……那凶手又是何方之人?” 这一次,张博真却是沉吟着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领着郑以诚走出了福王府。 等他们走到福王府大门之外,张博真才终于开口道:“若万一是王长子受人投毒暗害的话,无论是何人幕后主使,他的目的无疑是为了把这潭浑水进一步搅浑,让太子与藩宗的这场较量进一步局面复杂化!也许是为了杀人灭口,又也许是故意让世人认为这件事是杀人灭口……” 郑以诚听完这一番话以后,也是若有所思。 “也许是为了杀人灭口,又也许是故意让世人认为这件事是杀人灭口”——这句话很绕口,但郑以诚很快就明白了张博真的暗示。 所谓“也许是为了杀人灭口”,乃是暗指毒杀朱和增的幕后主使是福王本人,毕竟在这场太子朱和堉与藩宗势力的较量之中,朱和增乃是关键证人,一旦是朱和增有了松口举证的迹象,福王朱慈佟为了保全福王一脉、赢得全局胜利,狠心杀子也是极有可能的——在豪门大族之中,为了利益的父子反目、手足相杀,从来都不是什么新鲜事。 至于“又也许是为了故意让世人认为这件事情是杀人灭口”这句话,则是暗指毒杀朱和增的幕后主使乃是太子朱和堉!毕竟,若是朱和堉迟迟都无法收集到藩宗们的确凿罪证,他在这场与藩宗势力的较量之中,就必然会以惨败收场,这个时候故意暗杀关键证人朱和增,朱和堉事后就可以把局势搅乱,把脏水泼到福王身上,表示福王毒杀朱和增乃是为了杀人灭口,所以自己并没有诬告福王等人云云。 简而言之,身为太子朱和堉与藩宗势力这场较量的边缘人,张博真并无法接触到最核心的机密,所以也就不知道朱和增已经在暗中决定要站出来揭发福王等藩宗势力罪行的事情,这个时候也就把福王朱慈佟与太子朱和堉二人同样是列为嫌疑人。 也正是因为这般想法,所以张博真刚才一直都表现得忌讳莫深,不敢轻易表明任何态度。 郑以诚是一个聪明人,显然是听明白了张博真的话中深意。 实际上,郑以诚也同样是倾向于张博真的这般判断,认为太子朱和堉与福王朱慈佟都是这场毒杀案的嫌疑人,他们都有毒杀朱和增的动机,也都有这样的能力。 不过,再想到福王朱慈佟与太子朱和堉此前的种种表现,郑以诚却又隐隐间感觉,这件事情只怕并不是这般简单,幕后主使之人也许另有其人,这个人不仅是隐藏更深,而且用心也要更为险恶,暗中把局势引向进一步的混乱,让福王朱慈佟与太子朱和堉两败俱伤,在这场乱局之中,所有人都只是受到利用的棋子罢了,身不由己的受到幕后之人的遥控。 当然,这种感觉只是一种隐约间的直觉,郑以诚并不敢确定,也更不敢直接否定张博真的判断,所以他只是稍稍沉吟片刻之后,就连忙说道:“张巡抚目光如炬,下官佩服!听了巡抚大人的教诲,下官总算不似刚才一般糊涂了。” 张博真意味深长的看着郑以诚,又说道:“但无论如何,对你我而言,这是一场神仙打架,咱们是根本没资格参与其中的,就算是想要在这场风波之中保全自身、不被无辜牵连,只怕也需要各自靠山出力!所以,如今的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把这件事情通报于京城里的那些大人物,让朝廷中枢的衮衮诸公们做决定吧!” 张博真的这一番话,依然是意有所指。 张博真乃是首辅周尚景的门人,他出任河南巡抚之后,就一直都在设法招纳朋党心腹,为了“周党”的权势扩张而不懈努力着,若是他能把大半河南官员收入“周党”之中,这般功劳足以让他今后成为“周党”的核心人物,到时候不说是入阁辅政,但在“周党”的支持之下担任六部尚书也是很有机会的。 与此同时,洛阳知府郑以诚曾经是前任首辅沈常茂的门人,但如今随着沈常茂的倒台,郑以诚已经失去了最重要的靠山,一旦是出了事情,朝廷中枢也不会有任何大人物愿意为他撑腰。 如今因为福王长子朱和增被毒杀的事情,洛阳上下所有官员都是人心惶惶,说不定就要受到牵连,甚至还有可能背黑锅,这般情况下郑以诚自然是孤立无援、前途渺茫。 所以,张博真这一番话,就是在提点郑以诚,暗示他投靠自己、攀上“周党”这颗大树,得到了“周党”的庇护之后,郑以诚今后自然是安然无忧。 郑以诚眼神闪烁了片刻之后,却也是顺水推舟,立刻道:“只可惜下官在京城之中并无靠山,如今只觉得无依无靠、心中惶惶,却不似巡抚大人您一般乃是周首辅的心腹,哪怕是惊风骇浪之下,也可以稳坐钓鱼台巍然不动……却还望巡抚大人您念在与下官同僚一场的份上,向周首辅汇报情况之际能够稍稍提一句下官的景仰之心,只要是下官能够逃过今日这场劫难,今后必然会对巡抚大人惟命是从!” 听到郑以诚的表态投效,张博真满意的点了点头。 尤其是听到郑以诚表态投效自己,而不是直接投效于首辅周尚景,更是认为郑以诚很是识趣。 毕竟,“周党”已经屹立庙堂多年,可谓是根深蒂固、等级森严,却不似“赵党”一般因为根基太浅的缘故总是良莠不齐、兼收并蓄,“周党”的嫡系成员皆是翰林院出身,也皆是受到了周尚景的暗中考察与亲手提拔,有许多人甚至还是周尚景的学生,也唯有这些“周党”的嫡系成员才有资格直接投效首辅周尚景,而郑以诚并非是翰林出身,曾经还是“沈党”一员,所以他绝无可能成为“周党”嫡系,也没有资格直接投靠周尚景,只能投靠张博真、成为“周党”的外围成员。 于是,张博真笑着答应道:“既然郑大人有这份心,本官自然会向首辅大人为你美言几句,你放心就是!” 说完,张博真已是走到了自己的坐轿前,告别了郑以诚之后,就迅速乘轿赶回自己的衙门了。 值此敏感时刻,福王长子朱和增的突然死亡,可谓关系重大,张博真必须要尽快把情况汇报于首辅周尚景,请求周尚景决定今后的对策。 另一边,郑以诚恭送张博真离开之后,则是站在原地稍稍思索了片刻,然后迅速赶到自己的坐轿前。 在那里,他的长随郑家伦正在垂手恭候着。 郑家伦乃是郑以诚的远房族侄,也曾读过几年书,但科举之路一直没有成就,于是就跟在郑以诚身边作为长随,因为这层血缘关系一直都受到郑以诚的信任与看重,许多紧要事情都会交由郑家伦负责,一些机密也不会瞒着郑家伦。 见到郑家伦之后,郑以诚立刻问道:“我前日密会的那两位人物,如今是否还留在洛阳?” 郑家伦立刻答道:“他们如今还留在城西的桑家酒楼暂住,因为您还没有给他们明确答复,所以他们并没有离开,一直都在耐心等待。” 郑以诚立刻弯身进入轿内,吩咐道:“立刻去桑家酒楼,我要去见他们。” 郑家伦稍稍一愣,因为郑以诚此前一直都对桑家酒楼的那两位神秘人物敬而远之,如今却是迫不及待的想要与那两人见面,似乎是发生了根本的态度改变。 郑家伦并不清楚郑以诚想法改变的真正原因,但他自然不敢违背郑以诚的吩咐,连忙吩咐轿夫们向着城西方向而去。 * 另一边,福王府内,在太子朱和堉亲自坐镇之后,厂卫们审问福王府相关人等的时候愈发是不敢怠慢、态度积极。 根据调查,朱和增死于昨晚子时左右,死亡原因是鹤顶红的投毒,因为鹤顶红是一种迅速发作的毒物,所以厂卫们开始调查凶手之后,就把所有昨晚子时左右有机会进入朱和增房间投毒的人物尽数控制了起来,每一个人都受到了严格审问,若有任何一点细节交代不清楚,就是一场大刑伺候,丝毫没有顾及他们福王府的背景。 朱和堉亲自坐镇之后,为了尽快调查真相,对于厂卫们这种有牵连无辜之嫌的做法也是视而不见,就这样冷着脸静静旁观着厂卫们的审问,偶尔还会亲口询问一些细节。 然而,哪怕是这样的大范围严格审问,却依然是见不到这场毒杀案的丝毫进展,所有受到审问的嫌疑人皆是无法给出任何线索。 这般情况下,朱和堉不由是眉头越皱越紧,心底深处也就出现了一丝紧迫与急躁之意。 “若是无法从这些福王府的管事与婢仆身上查出线索,那我也就再无选择,只能是亲自审问福王与福王世子他们了!这样一来,必然是要引起轩然大波,但无论如何,赶在新钦差赶到洛阳之前,必须要查明这场毒杀案的真凶!否则,局势就要彻底脱离掌控了!” 而就在朱和堉暗暗思索之际,厂卫们已经开始提审另一位涉案嫌疑人。 此人名叫赵磊,乃是福王府内的一位看似不起眼的管事,原本此人并不在嫌疑人之列,厂卫们也没有刻意审问他的意思。 但就在不久之前,厂卫们在提审朱和增的一名贴身婢女的时候,却是得到了意外线索,说是这个赵磊看似只是一名不起眼的福王府管事,但实际上则是与朱和增本人关系匪浅,经常会与朱和增私下联络,所以厂卫们就立刻控制了赵磊、进行审问。 却说,赵磊被厂卫们押进审问房间之后,却是一眼就见到了太子朱和堉亲自坐镇于此。 然而,见到朱和堉亲自坐镇之后,赵磊不仅没有面现敬畏与恐慌,原本还是迟疑犹豫的表情顿时是变成了欢喜与轻松之意,就好似见到了救星!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小人这里有紧要情报!小人表面上与王长子关系疏远,但实际上早就已经成为了王长子的亲信,只是王长子出于某些考量,刻意瞒下了这层关系,让小人隐藏在暗中协助于他,但实际上小人乃是王长子在福王府内最为信任的人!小人这里有一份关键情报,必须要亲手呈交于您!” 就好似连珠炮一般,赵磊向着太子朱和堉快声喊道。 听到赵磊的呼喊,朱和堉顿时是眼睛一亮,迅速站起身问道:“你的话当真?是何关键情报?” 赵磊是一个快嘴皮,却是摇头答道:“小人也不知道具体内容,但自从太子殿下您抵达洛阳调查福王府之后,王长子他就会时不时把一些书册与信件交由小人秘密保管,但小人只是负责保管,却从来都没有翻看过!王长子他曾说过,若是他今后有了意外,就由小人把这些书册与信件尽数交给太子殿下过目,但必须要亲手交给太子殿下,绝不能经手他人!小人刚才还在犹豫要不要把这些东西通过厂卫交给太子殿下,但如今既然是太子殿下就在这里,自然是最好不过! 这些书册与信件,前后加起来足有二十余份,如今都已经被小人锁在箱子里,并且是埋在自己房间里衣柜处的地底下,太子殿下若是想要知道内容,就立刻安排人手挖出来就是!” 赵磊所提供的线索,可谓是关键至极,房间内不论是太子朱和堉还是厂卫众番子,一时间都是大感振奋。 所有人都有预感,朱和增交给赵磊秘密保管的那些书册与信件,必然是如今的破局关键! 然而,也许是所有人只顾着兴奋了,又或是赵磊的积极表现降低了他身上的嫌疑,也就没有人注意到,赵磊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神间的不断闪烁。 也许,赵磊还隐瞒了某些关键信息。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79章.幕后之人. …… …… 得到了赵磊所提供的情报之后,太子朱和堉不由是大为振奋,没有耽搁任何时间,当即是亲自率人赶到了赵磊的房间。 然后,在赵磊的提示之下,厂卫的番子们搬开了房间角落处的衣柜、挖开地面,大概向下挖了两尺深度之后,就见到一只小箱子,再搬出小箱子打开之后,就见到里面装满了书册与信件。 箱子内的最显眼处,摆放着一封书信,信封上写着“太子殿下亲启”六字。 朱和堉亲手拆开信件,细细审读,很快就面现喜色。 原来,福王长子朱和增虽然是已经决定要站出来大义灭亲、揭发作证,但出于各种考虑,这段时间以来依然是选择隐而不发、装作一副继续效忠于福王的样子,以此来争取时间搜集更多证据、顺便是降低福王等人的戒心,打算等到关键时刻再站出来给予藩宗势力致命一击。 然而,这般做法固然是好处颇大,但对于朱和增本人而言,却也有着极大风险,一旦是朱和增在此期间被人发现了底细,必然会迎来福王等人不折手段的报复。 所以,在这封书信之中,朱和增表示他早就想到自己今后有可能会被“某些幕后黑手”所害死,所以也就提前把自己手中所掌握的证据整理起来,秘密交给自己的心腹赵磊负责保管,一旦是他当真出现了意外,就由赵磊把这些证据转交给太子朱和堉。 这些证据不仅是数量极多,而且覆盖范围很全面,有福王府账册的副本、有福王府库房的部分目录、有八王船行与福王府之间大笔银子的往来记录,更还有朱和增本人这些年来与各地藩宗势力进行联系的信件,甚至还有一份涉及相关案件、掌握相关证据的人员名单,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看到这里,朱和堉也是心中大喜,但很快就再次的表情严肃了起来。 这是因为,朱和增所收集的这些证据,终究是比不上朱和增本人亲自站出来作证有说服力,那些账册与记录大都只是副本,那些往来书信也只能代表朱和增本人的一面之词,福王等藩宗势力今后还有很多可以推诿扯皮的地方。 但无论如何,有了这些证据在手,朱和堉立刻是扭转了此前的劣势,不必再担心朱和增身死之后,自己就失去了最为关键的一环证据,他当初对于藩宗势力的弹劾依然是有的放矢,任谁也不能说他诬告,反倒是涉案的各地藩宗必然是要阵脚大乱。 想到此处,朱和堉又亲手翻阅了箱子里的所有书册与信件,神态间也多了一丝放松,然后就把目光转向了赵磊,问道:“增弟他交给你的所有证据,就全在这只箱子里了?” 赵磊连忙点头,道:“小人深受王长子的大恩大德,对于王长子一向是忠心耿耿,王长子所交代的事情,小人自然是不敢怠慢,他安排小人转交给太子殿下的所有东西,如今已是全部都在这里了。” 说到后面,赵磊稍稍低头垂下眼帘,再次掩饰了他眼神间的闪烁不定。 但朱和堉并没有怀疑赵磊说谎,毕竟赵磊如今为他立下大功,态度也一直是积极配合,在朱和堉看来,赵磊在这般情况下完全没有必要说谎。 最重要的是,见到朱和增所收集的这些证据之后,朱和堉的心中已是充满了对于朱和增的敬佩与惋惜,甚至还掺有一丝愧疚,认为朱和增实在是一位公忠体国、有情有义的好宗室。 在朱和堉看来,若不是朱和增心思缜密、布置周全,提前准备好了这批证据,如今随着朱和增的中毒身亡,自己已是在这场与藩宗势力的较量之中落入下风!而且,若是朱和堉没有说服朱和增站出来大义灭亲举证福王等藩宗,朱和增如今也不会落得中毒身亡的下场;朱和增明知道自己有生命危险的情况下,却依然是全心全意为朱和堉考虑,提前布置好了一切,这份心思更是让人感动。 而赵磊作为朱和增最为信任的心腹,朱和堉也就把一部分自己对于朱和增的感情,下意识的投射到赵磊身上,对于赵磊颇是有些好感。 也正因为如此,朱和堉并没有发现,这件事情至始至终都有一些蹊跷之处。 比如说,赵磊每当是回答朱和堉提问之际,时不时就会眼神闪烁,颇有一些含糊其辞之处,在他的表态之中,箱子里的那些证据只是“王长子安排小人转交给太子殿下的所有东西”,而不是“王长子交给小人的所有东西”,这实际上是两种截然不同表述。 又比如说,朱和增既然是已经在暗中收集到了这么多的证据,这段时间以来又是时常与太子朱和堉碰面,又为何不把这些证据直接交给朱和堉,反倒是秘密交给心腹赵磊负责保管,直到自己被害死之后才让赵磊负责转交? 再比如说,朱和增写给朱和堉的书信之中,说他已经预料到自己今后有可能受人所害,但朱和增从来都没有明确提及会出手谋害他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至始至终都只是用“幕后黑手”四字来代指,似乎是暗示有可能出手谋害于他的人并不仅仅只是福王等藩宗,说不定还会另有其人。 只可惜,因为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朱和堉的心情大起大落之下,并没有及时察觉到这些蹊跷之处,这也就为今后的大变局埋下了伏笔。 这个时候,朱和堉的心情既是轻松、也是沉重,轻松是因为他寻到了大量证据,沉重则是因为他遗憾朱和增的死亡。 这般情况下,朱和堉不由是叹息道:“有了这些证据,所有犯案的藩宗必然是难逃朝廷律法的责罚,再是如何的推诿狡辩,也必然是要受到重惩!只可惜增弟他明明是一片公心,不惜是站出来大义灭亲,却还是在最关键的时候受人所害,增弟他乃是宗室之中不可多得的人才,既有公心也有能力,如今若不是因为增弟的周全布置,我只怕就要被藩宗们倒打一耙了……唉!若是增弟未死的话,我一定会竭尽全力的举荐他继承福王之位,不仅是报答增弟的恩义,对于朝廷百姓也是一桩好事……实在是太可惜了!” 说到这里,朱和堉的目光再次转向赵磊,眼神愈发是温和友善,又道:“你如今向我转交了这批证据,可谓是立下大功!增弟他并没有信错人,你做得很好!你放心吧,增弟他绝不会白死,我一定会抓到幕后真凶为增弟报仇! 至于你,京城那边一直有风声传来,说是父皇他打算安排一位新的钦差大臣接替于我,也许我很快就会返回京城中枢,你到时候也随我一同返回京城,一方面是作为证人向朝廷证明这些证据的来历,另一方面也让我为你设法谋一份前程!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增弟想要举证藩宗、大义灭亲的事情再也瞒不住,你身为增弟的亲信只怕是也在洛阳呆不住了。” 听到朱和堉的这一番话之后,赵磊顿时是眼眶一红,也不知是因为朱和堉保证要为朱和增报仇,还是因为朱和堉保证要为自己谋一份前程,连忙是跪伏于地,泣声道:“小人多谢太子殿下的提携,还望太子殿下您一定要寻到真凶、为王长子主持公道!” 朱和堉只觉得赵磊身为朱和增的亲信,果然也是一个忠心耿耿的忠仆,一时间也愈发是感慨万千,对赵磊的观感也是更佳。 * 接下来,虽然赵磊表示他已经把所有证据都交给了太子朱和堉,但太子朱和堉领着厂卫番子们离开这间房间之际,出于谨慎依然是仔细搜查了一番,却并没有寻到更多收获。 最终,朱和堉等人很快就带着装满证据的小箱子离开了房间,而赵磊也跟在朱和堉的身边一同离开。 离开房间之际,赵磊却是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房间角落处被挖开的地面,表情间闪过了一丝放松之色。 或许是灯下黑的缘故,厂卫番子搜查房间的时候,并没有再次搜查那处已经挖出了大量证据的地面。 但实际上,那处已经挖出了大量证据的地面,并不仅仅只是埋藏着朱和增要交给朱和堉的证据,若是厂卫们更加仔细一些,继续往深处再挖两尺,还会发现十几封由油布包裹的密信。 而这些密信,全都是这些年来朱和增与七皇子秘密往来的书信! 这些密信一旦是曝光出去,就足以让朝野官民们发现七皇子朱和坚隐藏在暗中的狼子野心! 前段时间,朱和增把这些密信也同样交给了赵磊秘密保管! 只不过,朱和增并不准备把这些密信交给朱和堉,因为朱和增认为朱和堉的心机手段皆是略有不足,并不能很好的利用这些密信打击朱和坚,所以就让赵磊把小箱子里的证据交给太子朱和堉之后,趁机得到太子朱和堉的信任、跟随太子朱和堉一同返回京城,然后再把这些密信交给朝廷中枢的大人物。 根据朱和增的说法,京城中枢有资格被称作“大人物”的人,不外乎就是德庆皇帝、首辅周尚景、阁臣赵俊臣,这三人交给谁都行,让赵磊到时候视情况而定! 离开房间之前,赵磊再次看了一眼埋藏着那些密信的房间角落,心中暗暗想道:“如今太子殿下已经完全信任于我,对我的监视应该不会太过严密,今后几天我要寻机会返回这里,把那些包裹着油布的密信取出来,然后再跟随太子殿下返回京城,亲手把它们交给京城里的那些大人物,一定要完成王长子的交代!” 暗思之际,赵磊的脑中不由是回想起了一个月前的那天晚上,王长子朱和增与他秘密见面的场景。 那天晚上,朱和增突然秘密召来赵磊见面,把包裹着油布的十余封密信交给了赵磊保管。 当时,朱和增的表情极为严肃,甚至还有些阴冷。 然后,朱和增就说了一番让赵磊心底发冷的话语。 “赵磊,你是我最为信任的心腹,所以我也不瞒你,我已经决定要趁着太子他抵达洛阳调查福王罪行的机会,主动站出来揭发福王等藩宗的罪行,而我之所以要这样做,背后则是出于京城中那位七皇子的鼓动,七皇子向我承诺,只要是我能左右逢源、搅乱局势,让太子与藩宗势力两败俱伤,他登上储位之后就会全力保举我继承福王之位,与此同时,一旦是我站出来大义灭亲,太子他也会支持我继承王位!这是我继承王位的最佳机会! 接下来这段时间,乃是决定我未来命运的关键时期!若是计划成功,我就可以顺利继承福王之位,说不定还能以藩王的身份参知朝廷政事,但若是计划失败,许多人必然是无法容忍我继续活下去,十有八九是要身死命陨!我已是下定决心,大好机会不容错过,定然是要出手一搏!哪怕是付出再大的代价也是在所不惜!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有些事情必须要提前布置,若是我最后计划失败了,我也绝不会束手就擒,哪怕是受人谋害殒命,也绝不能让那些谋害我的人好过! 今后有可能谋害于我的人,不仅是福王等藩宗想要杀人灭口,我也同样是知晓了七皇子太多的秘密,若是七皇子他眼见到大势已成、我也没有更多利用价值之后,说不定也会为了洗白自己、隐藏真相、设法谋害于我!此人心性阴毒、手段狠辣,我不得不防! 所以,这些书信乃是这些年来我与七皇子暗中联络的证据,如今就交由你秘密保管,一旦是我今后出现意外,你就把那些藩宗的罪证全部交给太子,再把这些书信交给京城里那些有能力与七皇子为敌的大人物! 嘿!若是我今后当真是被人害死,我下了地府之后也没能力去查幕后真凶究竟是何人,到了那个时候,我要让那些有嫌疑谋害于我的人,尽皆是为我陪葬!” 《摄政大明》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手打吧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手打吧! 喜欢摄政大明请大家收藏:()摄政大明手打吧更新速度最快。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80章.多方博弈. …… …… 这个世界上,从来都不会缺少野心家、阴谋家。 所以,有资格执棋落子布局的人,也从来都不会只有一人。 或是迫于无奈、或是心甘情愿,成为野心家与阴谋家们手中棋子的人,则是数量更多。 这段时间以来,各派势力皆是密切关注着洛阳官场的动向,为了各自的利益与意图,皆是小动作不断。 太子朱和堉与藩宗势力的这场较量,明面上的博弈双方只是太子朱和堉与福王朱慈佟二人罢了。 但实际上,躲在幕后的玩家还有很多。 河南巡抚张博真的身后,是首辅周尚景; 福王长子朱和增的身后,是七皇子朱和坚; 负责具体调查做事的厂卫,身后则是站着德庆皇帝; 哪怕是已经死于非命、看似为七皇子朱和坚效力的朱和增本人,其实也有自己的算计。 这其中,最为关键的人物,无疑就是福王长子朱和增,哪怕是中毒身亡之后,他依然是不可忽视的幕后推动局势之人。 朱和增身亡之前,一直是左右逢源,同时为福王朱慈佟、太子朱和堉、七皇子朱和坚三方效力。 就像是后世的俄罗斯套娃一般,朱和增表面上是福王朱慈佟的孝子,实际上则是暗中联合太子朱和堉、随时准备着要站出来大义灭亲,而促使朱和增做出这般决定之人,则是躲在幕后推动一切的七皇子朱和坚。 当然,朱和增最终还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而朱和增这次中毒身亡的幕后真凶,也正是七皇子朱和坚。 在朱和坚看来,害死朱和增的好处有很多,不仅是可以再次给予太子朱和堉致命一击,还可以掩盖自己幕后主使、狼子野心的真相。 而且,朱和坚成为准太子之后,已经不再需要朱和增的暗中资助,太子朱和堉与藩宗势力的矛盾也已经变得无法缓和,所以就认为朱和增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 但对于朱和坚而言,这一步棋,无疑是失算了。 他终究还是小觑了朱和增,这个看似是甘愿成为他手中棋子的人! 他只把朱和增视为棋子,却不知朱和增一直都把自己视为棋手,也有自己的布局与棋子! 朱和坚当初选择与朱和增暗中联手,是因为朱和坚认为他们二人的性格、境遇、诉求都很相近,但出于心底深处根深蒂固的傲慢,却又会下意识的认为朱和增的性格心机、手段作风虽然与自己相似,却又皆是要比自己逊色几分,所以他们二人暗中联手之后,朱和增就必然只能依附于自己、无法反抗。 也正是出于这种根深蒂固的傲慢,朱和坚毫无犹豫的害死了朱和增。 可怜朱和增,其实也能算是一个枭雄人物,但还不等他走上台前、施展手脚,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于非命了。 然而,朱和坚早就应该想到,朱和增的心机手段、性格作风既然是与他相似,那他们二人也必然会信奉相同的处世原则! 譬如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自私;譬如说“大丈夫不为鼎食当为鼎烹”的决绝;又譬如说“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的冷漠;再譬如说“宁可杀错不可绝不放过”的绝情…… 所以,朱和增预料到自己今后有可能会受人所害之后,也就提前布置好了后手,又因为朱和增自私无情的性格,所以他并不会认真考虑害死自己的幕后真凶究竟是何人,他只会让所有想要害死他的人一同为他陪葬,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这般做法是否会牵连无辜! 朱和增的手里也有自己的棋子,正是福王府的管事赵磊。 从某方面而言,太子朱和堉今后的行动方向,也会受到朱和增的影响。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当赵磊这颗棋子落入棋盘之后,无疑是立刻就成为了至关重要的一环。 任谁也无法想到,赵磊这样一个不起眼的福王府管事,将会在未来一段时间内,直接决定庙堂局势的走向。 赵磊所掌握的那些密信,究竟是否能成功送到京城里那几位大人物的手中?若是成功送达的话,又应该是交给德庆皇帝、赵俊臣、还是周尚景? 每一个选项,都代表着一个截然不同的结局。 毫不夸张的说,不论是太子朱和堉、各地藩宗、七皇子朱和坚、乃至于德庆皇帝、赵俊臣、周尚景等人,他们今后一段时间的命运走向,或多或少都会受到赵磊的影响。 这些举足轻重、以天下为棋盘的大人物,如今却交由一个微不足道的棋子决定命运,不得不说,这是一种很有趣的情况。 * 这段时间以来,洛阳城的局势不可谓不复杂、不热闹,赵俊臣同样作为一名野心家、阴谋家,又岂能冷眼旁观、稳坐钓鱼台? 实际上,自从赵俊臣收到消息、发现太子朱和堉出乎意料的大肆弹劾各地藩宗之后,就立刻向洛阳派去了自己的使者,哪怕是不能掌控局势,也必须要及时掌握第一线的确凿消息。 却说,就在太子朱和堉寻到了关键证据之际,洛阳知府郑以诚也乘轿赶到了洛阳城西的桑家酒楼。 在轿子里,郑以诚为了隐瞒行踪、低调行事,特意换上了一身便服,抵达桑家酒楼之后,就匆匆进入了顶层的包间,与两位神秘人物相见。 这两位神秘人物,皆是读书人打扮,年纪相差悬殊,一人是老年儒生,一人是年轻书生,老儒生看起来睿智沧桑、经验丰富,年轻书生也是精明干练、举止稳重。 这两人看似皆为白身,但郑以诚见到他们之后却是不敢怠慢,竟是主动拱手问好道:“李先生、肖先生,两位这几日在这里可还住的惯?” 老者儒生笑着拱手还礼,道:“据老夫所知,这桑家酒楼乃是洛阳城内最为奢华的酒店,郑知府您花了大价钱招待我们二人在这里入住,平日里皆是华居美食,哪里还有什么住不惯,只觉得是受宠若惊了。” 另一边,那名年轻书生则是说道:“不过,依晚生来看,这桑家酒楼虽然奢华,但距离洛阳知府衙门距离太远,颇有些联络不便……若是距离近些,这三天时间以来,也不至于总是无法与郑知府相见。” 听到这名年轻书生的说法,郑以诚不由是表情尴尬。 他安排这两人入住桑家酒楼,一方面是因为这两人的背景深厚,郑以诚完全不敢得罪,所以就只能好吃好喝伺候着,但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躲着这两人、避免频繁见面,因为这两人所图之事实在是非同小可,郑以诚也不敢轻易答应。 但如此,因为福王长子朱和增的中毒身亡,一场官场风暴即将来临,洛阳官场可谓是人人自危,虽然河南巡抚张博真承诺会向首辅周尚景为郑以诚美言几句,但郑以诚却是看得明白,他在周尚景眼中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周尚景未必会专门花心思出手保他,而且就算是顺利加入“周党”也只能当一个前途不大的外围人物。 于是,郑以诚为了在这场风暴之中保全自身,也为了更为广阔的前途,说不得也只能是把希望寄托于这两人身上了。 准确的说,是寄托于这两人身后的那位大人物的身上。 这个大人物,自然是内阁辅臣赵俊臣了。 而郑以诚眼前这一老一少两名书生,则是赵俊臣府中的核心幕僚,分别是李传文、肖文轩。 就在郑以诚表情尴尬之际,李传文则是转头向肖文轩训斥道:“文轩,郑知府热情招待咱们,你不领情就已是没道理了,又岂能开口抱怨?听你的说法,就好似郑知府刻意躲着咱们一般,但你好生想想,今天洛阳城突然戒严,官府到处搜捕可疑之人,必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而郑知府身为洛阳城的父母官,这个时候自然是公务繁忙,但值此忙乱之际,郑知府依然是抽出时间刻意与你我相见,岂不正是说明郑知府的诚意十足?” 训完了肖文轩,李传文则是躬身向郑以诚告罪道:“年轻人缺乏历练不知进退,冒犯了郑知府,还望郑知府千万见谅!” 另一边,肖文轩也跟着李传文一同躬身致歉,表情间满是羞愧之意。 见到眼前这两人的一唱一和,郑以诚不由是愈发尴尬,心中暗暗想道:“这两人不愧是赵阁臣府中的重要幕僚,当真是好手段,一唱一和之间就已是拿捏住我了!前几天,他们突然求见于我,想要让我投入赵阁臣的门下,而且听他们的意思,等我投入赵阁臣门下之后,立刻就要为赵阁臣完成几件重要任务…… 但我一直没有拿定主意,也一直拖着没有回应,今天若不是因为王长子中毒身亡的事情,我也不会着急与他们见面……原本是打算与他们见面之后,用欲拒还迎的手段自抬身价,让他们多许诺一些好处,然后我再投入赵阁臣的门下,却没想到他们早已经看穿了一切,直接暗示我乃是因为洛阳城的今日乱象才与他们见面,这样一来,我就变成了有求于人的一方,却难以讨价还价了……” 心思百转之间,郑以诚则是迅速摆正了心态、拿定了主意,突然是向着李传文与肖文轩二人躬身还礼,语气谦和的说道:“两位先生身为赵阁臣府中的重要幕僚,必然都是有大才之辈,鄙人今天求见二位,其实是有事情向两位请教的,还望两位先生不吝赐教!” …… …… 《摄政大明》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手打吧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手打吧! 喜欢摄政大明请大家收藏:()摄政大明手打吧更新速度最快。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81章.拆屋别砸梁. …… …… 见到郑以诚终于是识趣服软,李传文眼中闪过了一丝满意。 正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赵俊臣如今还不是宰相首辅,但李传文在赵俊臣的府中地位也不是寻常门房可比,他乃是赵俊臣的幕僚之首,不论是赵府上下、还是“赵党”众官,平日里见到他都要尊称一声“先生”。 近半年多以来,在赵俊臣府内的众多幕僚之中,做事干练、正值壮年、且还有军事经验的牛辅德,已是愈发受到赵俊臣的重用,而且牛辅德还曾与赵俊臣一同奔赴陕甘三边的战场前线,期间还为赵俊臣做了许多不能言说的机密事宜,可谓是彻底证明了自己的忠心与能力。 但即便如此,李传文身为赵府幕僚魁首的地位依然是不可动摇。 这不仅是因为李传文的资历极高、门徒众多,乃是绍兴师爷之中祖师爷级别的人物,也是因为李传文这段时间以来的功劳、苦劳,丝毫不逊于牛辅德。 自从赵俊臣创建了“联合船行”之后,影响极为深远,不仅是京杭运河与长江沿岸的各地官府私下收入锐减,而且赵俊臣还趁机掌握了沿岸官府大量的官商勾结罪证。 也正是在这般情况之下,李传文开始到处奔走,行迹遍布了京杭运河与长江沿岸的所有府县,一手拿着银子一手持着罪证,陆续掌控了三十余处府县的实际控制权,就算是无法收服那些有后台、有背景的知府、知县等官员,但也顺利收服了各地的实力派吏役、乡绅——李传文身为一名经验丰富的师爷,早就看透了地方官府的本质,相较于那些时常变换官位的朝廷流官,这些吏役、乡绅才是地方衙门的实际掌控者。 这样一来,只是短短不到一年时间,赵俊臣在地方衙门的势力影响已是不容小觑,许多地方官吏表面上与赵俊臣毫无关系,但私下里已经对赵俊臣唯命是从了。 李传文的这份功劳,自然是丝毫不逊色于牛辅德,所以他在赵府的众多幕僚之中,依然是毫无疑问的魁首人物。 拥有了这样的经历与地位之后,李传文自然不会把郑以诚放在眼里,再加上郑以诚这几天刻意晾着他、耽误了许多事情,心中颇是不满,所以才与肖文轩二人一唱一和、趁机敲打郑以诚。 不过,郑以诚终究是洛阳知府、朝廷中层官员,眼下更还有些用处,所以李传文也不会对他敲打太狠,眼见到郑以诚稍稍表现出服软之意后,当即是见好就收。 听到郑以诚的求教之后,李传文立刻表现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惊讶道:“哦?究竟是何事?以郑知府的睿智竟然也会感到为难?赐教不敢讲,但我也还算是有些见识经验,多少能为郑知府参谋一二。” 郑以诚叹息一声,没有任何隐瞒,把福王长子中毒身亡的事情向李传文详细讲诉了一遍。 讲完之后,郑以诚再次请教道:“李先生,依您看来,王长子他究竟是不是受人所害?若是受人所害,又是何人害他?最重要的是,太子殿下他已是一口咬定,说这是一场毒杀案,还强令洛阳官府配合厂卫调查真凶,本官究竟要如何查案才好?怎样的查案结果才能让各方满意? 唉!如今虽是洛阳官府配合厂卫查案,以厂卫为主、以洛阳官府为辅,但厂卫乃是陛下的嫡系心腹,一旦是查案没有结果、又或是结果不能让各方满意,厂卫们必然是不会背黑锅的,太子他也不会背锅,到头来还是要我们洛阳官府当替罪羊,那时候我身为洛阳知府,也必然是首当其冲,不仅是仕途到头,说不定还要承担所有责任锒铛入狱…… 再有,这件案子虽然说是与洛阳官府毫无关系,但终究是发现在洛阳城内,一旦是朝廷追究洛阳官府的责任,又该是如何自保? 唉,自从王长子中毒身亡之后,我就一直想着这些事情,只觉得心乱如麻、前途渺茫,完全没有任何头绪,所以也只好是厚着脸皮来向李先生求教了,若是李先生您这次能救我,我今后必然是竭力报答!” 听完了郑以诚的讲诉,李传文与肖文轩二人皆是面现惊容,没想到洛阳城的局面已经复杂到了这般地步,正在太子朱和堉与藩宗势力进行较量的紧要时刻,最关键的证人朱和增竟然被毒死了,然后太子朱和堉与福王朱慈佟也再次开始了互咬,皆是暗示朱和增的身亡与对方脱不开关系……说是一团乱麻也不为过。 李传文与肖文轩身为局外人,自然也不清楚目前最机密的情报,也无法判断出未来的局势走向,只是与河南巡抚张博真的想法相似,认为朱和增大概率是被人毒杀,但无法判断真凶究竟是何人。 李传文却也明白,郑以诚表面上是向自己求教对策,但实际上则是为了请求自己身后的赵俊臣出手搭救。 然而,若是寻常时候,这种事情李传文也就顺口答应了,但如今的局面太过复杂诡谲,有着太多的未知因素,李传文也不敢向郑以诚担保任何事情,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低头思索片刻后,李传文抬头看向郑以诚,表情严肃的说道:“事到如今,可谓是局势诡谲,老夫身在局外,却也看不清太多东西,这样一来也无法向郑知府承诺些什么,不过……在郑知府看来,洛阳城内目前掌控局面之人是谁?” 郑以诚毫无犹豫的答道:“自然还是太子殿下,他不仅是储君,还是陛下任命的钦差,有临机决断之权,虽说朝廷中枢那边传来风声,说是很快就会有新的钦差大臣赶来洛阳替代太子殿下,但在新钦差抵达之前,洛阳城一切还是太子殿下说了算……相较而言,福王已经被太子殿下软禁,巡抚张大人则是一心想着抽身事外,下官更是人轻言微,所以太子殿下如今虽然一身非议,但依然控制着洛阳城的局面!” 李传文点头道:“正是如此,而且福王长子的毒杀案,如今也是太子殿下主持调查,若说如今有谁掌握着最全面的情报、最能决定今后的局势发展、甚至是有能力在这般乱局之中庇护郑知府,无疑还是太子殿下……所以,郑知府若是想要安然无忧,不应该来找我,应该去找太子殿下才对。” 李传文这些话虽然有道理,但郑以诚却是面现犹豫。 身为朝廷中层官员,郑以诚虽然不清楚朝廷中枢的核心机密,却也明白太子朱和堉的储君之位如今已是岌岌可危,还与藩宗势力陷入了你死我活的争斗之中,愈发是四面楚歌、前途不妙,这般情况下太子朱和堉已是自身难保,如今控制洛阳局势也只是因为钦差身份,未必还有能力庇护郑以诚,而且郑以诚一旦是太过靠近太子朱和堉,就必然会引来更多人的敌视,等到朱和堉将来垮台之后还会受到牵连。 更何况,太子朱和堉本身也不是那种平易近人之辈,还一向是铁面无私,未必会全力庇护郑以诚。 见到郑以诚面现犹豫,李传文立刻就想明白了郑以诚的心中顾虑,心中暗暗叹息,只觉得如今就连郑以诚这般朝廷中下层官员都不看好太子朱和堉了,朱和堉的未来前进当真是极为不妙,也难怪太子朱和堉这次调查藩宗之际会选择破釜沉舟。 暗思之际,李传文又说道:“若是郑知府认为自己不适合寻求太子殿下庇护,却也不能刻意避着太子殿下,毕竟就像我刚才所说,咱们如今情报不足,无法判断未来局势,唯有从太子殿下那里才能得到最新最全的消息……这样吧,老夫身为赵阁臣的幕僚,在太子殿下眼里应该也算是稍有份量,若是郑知府想要看明白未来局势、却又不愿意与太子殿下走得太近,不妨是把老夫引见给太子殿下,由老夫从太子殿下那里打探消息,如何?” 顿了顿后,李传文加重了语气,又说道:“不过,老夫的身份敏感,虽然是为郑知府打探消息,但在旁人看来,老夫的一举一动皆是代表着赵阁臣的态度,眼下的洛阳局势也是极为敏感,若是老夫正大光明的与太子殿下接触,就会被某些人认为是赵阁臣与太子殿下进行联系,甚至会认为赵阁臣意图插手藩宗之事,到时候必然要引起一场轩然大波……所以,郑知府把老夫引见于太子殿下之际,必须要尽量避免引起他人注意,为了以防万一,老夫与太子殿下见面之际,可以伪装成郑知府的仆从。” 听到李传文的这般说法,郑以诚不由是恍然大悟——怪不得李传文与肖文轩二人会选在这个敏感时机与自己秘密接触,还想要把自己招入“赵党”之中,原来他们并不是看重自己的能力与官位,只是想要通过自己来与太子朱和堉进行暗中接触。 “也难怪自己只是晾了他们两三天,就引来了他们的极大怨气,还一唱一和的暗中敲打于我,原来他们是想要通过我作为中间人与太子殿下秘密相见,我这几天晾着他们,自然是耽误了他们许多事情……” 想明白了这些,郑以诚认为自己被利用了,而且利用价值还不高,不由是心情复杂,但他稍稍犹豫片刻,很快就点头答应道:“既然如此,我接下来就以配合查案的名义,再次求见太子殿下,然后再寻借口让太子殿下挥退身边的厂卫,接着再把李先生与肖先生二位引见给太子殿下,只是就要委屈两位装扮成我的身边随从了……恩,为了方便联系做事,两位从今天开始就搬到洛阳府衙门入住吧。” 见郑以诚这般识趣,李传文也高看了他一眼,再加上自己的目标已经达成,心中对于郑以诚的怨气也稍稍消减了一些,认为郑以诚也还算是一个人才,把他引入“赵党”未必不是一件好事,笑着点头:“既然如此,一切就劳烦郑知府安排了!” * 实际上,李传文这次秘密与太子朱和坚进行接触,乃是赵俊臣所交代的临时任务,事先并没有充分准备。 随着“联合船行”逐渐步入正轨,赵俊臣在京杭运河与长江沿岸的影响力也已是大致成型,所以赵俊臣已经把注意力放在了整合晋商、陕商的方面,准备仿照“联合船行”的成功案例,把黄河沿岸与北方边疆的贸易也纳入到自己的控制之中。 近半年以来,李传文就一直都忙着这件事情,依然是到处奔走,一边考察实地情况、一边是设法收服各地的官吏乡绅,只是活动范围从京杭运河与长江沿岸变成了黄河沿岸与北方边疆。 前几天,李传文带着肖文轩正在实地考察开封府的商贸情况与地方势力,却突然收到赵俊臣的一封密信,要求李传文立刻奔赴洛阳,一方面是尽量收集太子朱和堉与藩宗势力这场较量的第一手情报,另一方面也是让李传文辅佐太子朱和堉,避免太子朱和堉搞砸太多事情。 按照赵俊臣的信中原话——“太子今后即使要被废黜,也必须要留下东山再起的一线生机,若是太子他看不明白局势、执意要拆房子,那至少不能让他顺手把房梁也给砸了”。 李传文身为赵俊臣的核心幕僚,也稍稍知道一些赵俊臣的未来计划,明白太子朱和堉乃是赵俊臣未来计划之中的关键一环,太子朱和堉大肆弹劾藩宗的做法无疑是与赵俊臣的未来计划南辕北辙,不由是大为震惊,迅速奔赴到了洛阳城内。 然而,抵达洛阳城之后,李传文却很快是陷入了两难。 按照赵俊臣的吩咐,李传文抵达洛阳之后,就应该尽快与太子朱和堉进行接触,一方面是辅佐太子朱和堉出谋划策、赢得这场与藩宗势力的较量,另一方面也是规劝太子朱和堉不要乱搞、避免扩大混乱局面。 然而,李传文与肖文轩二人身为赵俊臣的幕僚,自然是不能正大光明的求见太子朱和堉,因为朱和堉身边遍布着厂卫番子,这些人皆是德庆皇帝的耳目,所以只能通过洛阳城内一位有分量的官员进行安排,而郑以诚身为洛阳知府就是最佳人选。 与此同时,在今后一段时间内,李传文与肖文轩为了辅佐太子朱和堉,必然是要频繁与太子朱和堉进行接触,而郑以诚作为最重要的中间人,必须要保证可靠,所以李传文才会想要把郑以诚招纳入“赵党”之中。 只可惜,郑以诚出于各种考虑,竟是晾了李传文与肖文轩二人好几天,一直到今天才让李传文与肖文轩达成目的。 但这个时候,太子朱和堉与藩宗势力的这场较量已经发生了极大变化,局势也变得愈发复杂,李传文与肖文轩二人是否还能发挥作用,他们本身也是信心不足。 不过,李传文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尽力一试,得到了郑以诚的承诺之后,当即就催促郑以诚行动。 郑以诚有心投入“赵党”以自保,这个时候也是表现积极,很快就安排马车领着李传文与肖文轩二人向着福王府方向赶去。 等李传文与肖文轩二人进入马车之后,郑以诚依然是表现得很识趣,知道李传文与肖文轩必然有机密事情要商议,又为了避免更多人注意到李传文与肖文轩二人的存在,所以就没有一同坐入马车,而是单独乘轿走在前面。 坐在马车之中,李传文掀开车帘向外查看,却见到洛阳城内依然是戒严状态,官府衙役还在挨家挨户的搜查可疑人员,百姓们皆是人心惶惶,官吏们皆是无头苍蝇,显然所有人对于朱和增的这场毒杀案依然是没有任何头绪。 见到这一幕,李传文愈发是表情严肃,只觉得自己就算是能与太子朱和堉见面,太子朱和堉也愿意接受自己的辅佐与规劝,但也未必能够处理如今的复杂局势,不由是忧心忡忡。 另一边,肖文轩也同样是心情忐忑,忍不住问道:“夫子,您说咱们见到太子殿下之后,太子殿下他会接受咱们的辅佐与规劝吗?我听说,这位太子殿下一向都是不听劝的。” 李传文也没有太多信心,犹豫道:“应该会,毕竟太子殿下与赵阁臣已经联手,咱们也能算是他的自己人,更何况……自从赵山才过世之后,太子身边一直都没有多少合格幕僚,当初至少还有一些清流为他出谋划策,但如今清流们已经与他划清界限,太子身边再也没有人能与他商议对策,只能一个人拿主意,这般情况下他至少不会冷脸赶走咱们。” 肖文轩叹息道:“不过,如今这般复杂局面,就算是太子他听得进去咱们的建议,但如今的局面太过复杂,就像是一团乱麻……咱们未必有能力发挥作用啊!” 李传文沉默片刻之后,突然反问道:“赵阁臣给咱们送来的那封密信,你也亲眼看过了,按照赵阁臣的说法,太子可以拆屋,但绝不能砸梁……那在你看来,何为拆屋?又何为砸梁?屋子代表着什么?房梁又代表着什么?”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82章.言传身教. …… …… 询问之际,李传文看向肖文轩的目光之中满是期许之意。 在赵俊臣的众位幕僚之中,李传文的地位最高、牛辅德则是最受重用,但若论潜力最大,则无疑是肖文轩。 原因无他,就是因为肖文轩的功名最高,乃是一位举人——若是放在明朝前中期,拥有举人功名的读书人,都已经可以直接担任朝廷的下层官吏了——在赵俊臣的手底下,拥有举人功名的幕僚,也只是寥寥几人。 李传文自从辅佐赵俊臣之后,也曾与赵俊臣探讨过科举制度的优劣,发现赵俊臣明明是状元出身,对于科举制度却是充满了不屑一顾之意,对于八股文章的盛行更是深痛恶绝,认为这种东西对于治国牧民皆是毫无用处,反而是禁锢了读书人的思想,说是浪费生命也不为过。 不过,赵俊臣厌恶科举制度的同时,对于那些考取功名的读书人,却是极为重视——当然,赵俊臣的这种重视,相较于德庆皇帝、周尚景等人,则是有着截然不同的区别。 去年的那场会试,朝廷各派皆是注意到,赵俊臣趁机把许多杏榜有名的进士纳入门下,这些进士投入赵俊臣的门下之后,也均是受到了很好的仕途安排,这般情况也被很多人视为是赵俊臣野心勃勃的佐证。 但很少有人留意到,赵俊臣同时也趁机吸纳了大量的落榜举人,数量足是前者的三倍有余。 事实上,对于这个时代的读书人,赵俊臣并不会重视他的书法是否工整、文章是否锦绣、八股是否精通——虽然这些东西才是读书人考取更高功名的必要条件——在赵俊臣的眼里,进士的能力未必就要强于举人、举人的能力也未必就会强于秀才,能在科举之中取得成就,只是代表这名读书人拥有更强的读写能力、学习能力、以及做事之际的专注力,这些东西只能算是读书人的基础素质,但赵俊臣真正看重的东西,也正是这些看似不足一提的基础素质。 毕竟,在这个时代,拥有基础读写能力的人也只是极少数罢了。 赵俊臣认为,拥有这些基础素质之后,读书人只要是思想还没有彻底僵化,就更有机会掌握那些真正有用的知识,也就更有机会成为真正可堪一用的人才——这才是赵俊臣重视那些考取功名的读书人的真正原因。 对于赵俊臣的这般看法,李传文也是部分赞同的,因为他本人的功名也不算高。 而事实也证明,赵俊臣的这般看法确实不能算错。 就以“联合船行”为例,如今就在“联合船行”的活动范围之内,各地府县皆是驻有一名赵俊臣的心腹——大多是赵俊臣所招纳的落榜书生——负责协调与监督之事,也正是因为这些人的存在,赵俊臣才能把“联合船行”这个庞然大物牢牢控制在手里。 再比如说,赵俊臣目前正在把数以万计的陕甘难民转移到宣府军镇的辖区,这件事情不可谓不复杂,具体操办之际同样是需要大批人才——这些人也大都是出自于赵俊臣去年所招纳的落榜书生。 就这样,方方面面、各行各业,赵俊臣所招纳的这些落榜书生,如今大多已是成为了赵俊臣各项计划的一环,也正是因为他们的协助与支持,赵俊臣的权势影响才能在短短一年时间里突飞猛进。 否则,赵俊臣就算是心里构想了再多的计划,也必然会受困于人才的不足,无法施展拳脚。 据李传文所知,朝廷今年很快就要举办新一届的乡试了,而赵俊臣尝过了去年会试之后招纳大批落榜举人为己用的甜头之后,如今已然是盯上了那些今年乡试之后的落榜秀才了。 而肖文轩身上所具备的潜力,也正是因为赵俊臣这种截然不同的想法——肖文轩的举人功名足以证明他的学习能力与做事专注力,但他的思想并没有因为那些八股文章而僵化,反倒是充斥着叛道离经的念头,而且还很愿意学习新的东西,无疑是完美符合了赵俊臣心中对于“人才”的判断标准。 也正是因为如此,赵俊臣对于肖文轩极为看重,这一年时间以来一直都让肖文轩跟着李传文东奔西走,在耳濡目染之间学习吸收李传文的知识与经验,正是为了今后重用肖文轩。 李传文自然是看出了这一点,再加上李传文也同样很满意肖文轩的聪慧与品行,已经把肖文轩视为衣钵传人,所以他从来都不会放过任何一次对肖文轩言传身教的机会。 * 此时,听到李传文的询问之后,肖文轩陷入了沉思之中。 事实上,肖文轩看过赵俊臣的书信之后,就已经思考过这个问题,所以他如今只是在组织语言罢了,并没有思索太长时间,很快就回答道:“依晚辈看来,一座房子之中,最重要的东西就是房梁,只要房梁不倒,屋子就算是再怎么砸也不会彻底塌陷,赵阁臣说太子殿下‘拆屋别砸梁’,‘屋子’就代表着太子殿下的储君之位,所谓‘拆屋’,则是代表着太子殿下如今正在进一步破坏自己的储位稳固,也就是他与藩宗激化矛盾的行为! 这般做法无疑是引起了全体藩宗的敌视,让他进一步陷入了四面楚歌、孤立无援的境地,他原本就与朝廷各位权臣的关系不好,前段时间又受到清流的背弃,如今再与藩宗势力为敌,可以说是处处树敌、不知所谓!这样一来,他今后遭到废黜之际,只怕是再也没人愿意为他说话了,所有人都只会落井下石!” 李传文轻轻点头,示意肖文轩继续说下去。 在赵俊臣的那句话之中,“拆屋”二字很好理解,但那个“梁”字才是真正的重点! 受到鼓励之后,肖文轩反倒是面现迟疑之色,又说道:“至于最重要的房梁……在晚辈看来,应该是暗指太子殿下的声誉!毕竟,太子殿下他当初能够坐稳储君之位,就是因为他的声誉极佳,而如今他的储位出现动摇,唯一可以依仗的东西也同样是他的声誉,毕竟太子殿下这些年来一直是严格律己、嫉恶如仇,身上挑不出任何恶迹,哪怕是清流们如今已是纷纷背弃于他,但除了他与赵阁臣联手合作的事情之外,却也挑不出他任何的毛病,所以太子殿下的声誉依然是没有受到太多的影响! 赵阁臣的密信之中,还曾有一句话,说是太子殿下‘今后就算是要被废黜,也必须要留下东山再起的一线生机’,这似乎是暗示了他对于太子殿下的未来安排,而太子殿下今后若是想要东山再起,就必须要保证太子殿下的声誉依然是洁白无瑕! 所以,赵阁臣的‘拆屋别砸梁’这句话,就是说太子殿下哪怕要得罪所有人,也不能让他做出会毁掉自身声誉的事情……” 说到这里,肖文轩关注着李传文的表情变化,却见到李传文轻轻摇头、表情间有些失望,连忙是换了一种语气,满是恭敬的说道:“晚辈的浅见多有不足,还望先生指点。” 李传文轻轻点头,然后则是再次询问了一个看似毫无关联的问题,道:“近一年以来,你一直都跟着老夫东奔西走,把赵阁臣的势力影响扩张到各地府县……那你有没有发现,老夫每当是抵达一处府县之后,相较于那处府县的父母官,老夫往往是更为关注该地的缙绅大族?” 肖文轩答道:“自然是注意到了,晚辈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各府县的父母官都只是朝廷的流官,大都是只能留任三五年,然后或是受到提拔、或是受到贬斥、再或是平级调任,很快就会离开,若是咱们只是收买那些府县的父母官,暂且不说他们大多数都已经有了靠山,未必会全心全意的投靠赵阁臣,就算是他们心甘情愿的投靠赵阁臣,赵阁臣在该地的影响力也只是维持三五年罢了……反倒是那些缙绅大族,长期根植于当地,官府平时所用的吏役也都是他们的人,不仅是影响力更为深远,也更为长久,也唯有联合这些缙绅大族,赵阁臣的影响力才能真正的渗透进去。” 李传文再次点头,却再次问了一个看似毫无关联的问题:“老夫记得,你是邯郸人,你的老师是当地大儒唐泽成,此人出身于邯郸的缙绅大族,邯郸境内的读书人若是细论起来,有三分之一都能算是他的弟子徒孙,对吧?而且,这位唐大儒平日里颇有善举,譬如每当是官府张贴官文的时候,他都会安排自己的徒子徒孙现身说法,为那些不识字的老百姓详细解释官文里的内容,对吧?” 肖文轩似乎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的答道:“正是如此……而且,唐老师家资颇丰,在邯郸拥有良田八千余亩,佃户数百名。” 见肖文轩似乎开窍了,李传文笑了笑,又道:“而你在家乡的时候,作为一名读书人,自然是备受尊重,若是附近的老百姓有什么不懂的事情,也经常向你求教,对吧? 然而,你终究只是一名寻常书生罢了,若是老百姓向你询问的事情涉及了朝廷政策、官员风评,哪怕是邯郸与京城相距不远,却依然是消息传递不便,你本身也不比寻常百姓知晓更多,但相较于那些寻常老百姓,你依然能够知晓更多消息,乃是因为你在读书的时候认识了老师、同窗、好友,而你的老师、同窗、好友也有他们的老师、同窗、好友,这样一来,相互交流之际,自然也就能知晓很多寻常百姓并不知道的消息,比如说朝廷政策是好是坏、又比如某位朝廷官员是清是贪,最后你也会把这些消息传递给普通百姓,对不对?” 肖文轩的表情逐渐严肃了起来,再次点头,补充道:“在民间,说话最有份量的人,除了读书人之外,还有那些乡绅大族,百姓们都是向他们询问消息……但大多数时候,两者都是一回事。” 李传文抚掌道:“这些事情,看似很寻常,但实际上这里面蕴含了朝野之间最为深刻的利益关系! 那就是,各地大儒皆是出身于乡绅大族,与朝廷的关系最为紧密,相互间也是称兄道弟,掌握着最初的消息传递,更还有解释之权,他们会把自己所掌握的消息告知于自己的徒子徒孙,他的徒子徒孙们则是把消息散播于寻常百姓,至于寻常百姓,不仅是大多数目不识丁,而且一辈子都没有机会离开家乡,平日里所接触之人也只是与自己境遇相似之人,他们只是被动接受乡绅大儒们向他们灌输的消息,并且是深信不疑!” 听到李传文说到这里,肖文轩的表情更为严肃了,就好似看到了屠夫正在宰杀牛羊。 李传文则是表情带着冷漠,继续说道:“所以,绝大多数时候,一件事情的真相并不重要,那些乡绅大族如何解释这件事情才是最为重要!与此同时,朝廷的政策若是不能取得乡绅大族的认同,就绝对无法执行下去;一个官员若是不为乡绅大族所喜,也必然是要声誉狼藉、万夫所指! 这是什么?这就是民心所向啊!任何一名官员,若是看不透这个道理,他绝对是无法有大成就的! 嘿,太子殿下当初声誉极佳,为何?就因为清流们支持他,而清流们都是大儒,他们的族人好友都是缙绅,所以就掌握了消息的传播与解释!你刚才说太子殿下受到清流的背弃之后,声誉并未受到太大影响,那只是因为这件事情的影响还没有彻底发酵罢了,再过半年时间、等清流们与各地缙绅大族统一口径之后,你再看看太子殿下的声誉,绝对是另一回事了! 不仅是太子殿下,就以赵阁臣为例,他当初为何会被世人认定是贪官弄臣?还不是因为赵阁臣当时把控着户部、却又不愿意向缙绅们让利?时至今日,赵阁臣的声誉为何扭转?不仅仅是因前段时间陛下整肃士林的时候,赵阁臣出手暗助,也是因为‘联合船行’建立之后兼顾了各地缙绅的利益!再以内阁首辅周尚景为例,你看他贪污比赵阁臣少了?还是结党比赵阁臣弱了?但他的民间声誉为何一直不差?还不是因为周尚景对于缙绅的影响力丝毫不逊于清流? 总而言之,你刚才说,太子殿下必须要保住自己的声誉,否则就会失去今后东山再起的一线生机,这般说法并不能是错,但并没有看透事情的本质,而本质则是……藩宗势力太过庞大,遍布朝廷疆土的南北,还与各地缙绅大族也是联系紧密,但太子殿下与藩宗势力为敌之际,必须要拿捏好分寸,他可以给予藩宗势力沉重一击,但绝不能牵连到那些缙绅大族!” 肖文轩沉思片刻后,接口道:“所以,太子殿下得罪了藩宗势力无所谓,我朝有祖制、藩宗不可干政;太子殿下与各位权臣的关系不睦也无所谓,权臣们都是很实际的人,只要是太子殿下今后不与他们为敌,他们也不会再与太子殿下为难;太子殿下受到清流背弃更无所谓,只要是太子殿下交好于各地缙绅,各地缙绅就会反过来影响清流们的态度!这些事情,就好似房子的门窗家具,砸了也就砸了,房子依然还可以住人! 唯有各地的缙绅大族,如今绝对不能得罪,否则太子殿下的声誉就会彻底糜烂,哪怕他做得再好,读书人与百姓们也会视他为敌寇……与此同时,那些出身于缙绅大族的朝廷官员,也会彻底敌视太子殿下,因为是利益受损,今后也就再无关系缓和的余地! 反之,若是趁机结交各地的缙绅大族,如今反而是太子殿下的一次机会!藩宗们占据着各地最为富饶的田地,若是太子殿下击败藩宗势力之后,能把藩宗的土地稍稍分润于各地缙绅一二,太子殿下的声誉就会更上一层楼!然后,各地缙绅的支持,也会影响到朝廷官员的态度,到了那个时候,太子殿下既有极高威望、也有庞大拥趸,想要东山再起绝不是一件难事!” 见肖文轩终于是明白了这个道理,李传文欣慰的点了点头,道:“你领悟得很快,孺子可教。” 然后,李传文的表情也同样严肃了起来,又补充道:“不过,你有一点说错了,并不是太子殿下把藩宗的土地稍稍分润于各地缙绅,而是赵阁臣与太子殿下一同把藩宗的土地分润于各地缙绅…… 切记!咱们是赵阁臣的幕僚,虽说赵阁臣与太子殿下暂时联手,咱们也要暂时为太子殿下出谋划策,但无论何时何地,也绝不能忘记赵阁臣的利益…… 所以,我刚才所讲的这些道理,咱们见到太子殿下之后也不必完全点透,否则的话,太子殿下他能否接受这个观点不说,就算是他接受了这个观点,也未必愿意让赵阁臣参与其中。” 当肖文轩点头表示受教之后,李传文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又说道:“说到赵阁臣,我记得赵阁臣当初与老夫讨论时局之际,曾说过这么一句话,可谓是金科玉律,‘皇权不下乡,缙绅之权无异于乡间皇权,皇权也只是扩大的缙绅之权’,嘿,当初听到这句话之后,老夫当即是吓得浑身一颤,只觉得赵阁臣大不敬了……但事后细细回想起来,却又觉得这句话颇有道理……所以,若是要确保太子殿下今后可以东山再起,咱们还不能忘了陛下,也必须要分给他一份才行。” 话到中间,李传文的表情怪异,险些把德庆皇帝称之为“最大的那位缙绅”。 实际上,德庆皇帝那种斤斤计较的守财奴作风,还真有些乡间缙绅的样子。 而就在这个时候,两人所乘坐的马车逐渐停了下来。 却是福王府到了!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83章.密信. …… …… 借以协助查案的名义,郑以诚很快就受到了太子朱和堉的接见。 其实,朱和堉这个时候正忙着整理朱和增所留下的那一箱子证据,并没有太多的闲余时间,原本也不打算浪费时间与郑以诚见面。 然而,郑以诚主动表态想要积极配合朱和堉做事,这般态度对于目前已是孤家寡人的朱和堉而言,却无疑是一件意外之喜。 毕竟,郑以诚乃是洛阳府的父母官,若是有了他的全力协助,许多事情都可以事半功倍。 更何况,郑以诚从前对待朱和堉的态度一向是敬而远之,如今则是主动表态配合,这般变化可谓是来之不易,不啻于千金马骨。 所以,朱和堉不仅是百忙之中刻意抽出时间与郑以诚见面,相见之后也是态度亲近,又发现郑以诚想要与自己秘密谈话之后,他只是稍稍犹豫一下,就挥手屏退了身边的厂卫。 朱和堉身边的这些厂卫,大多是德庆皇帝与七皇子所安插的耳目,他们离开房间之际,虽然也会好奇朱和堉与郑以诚的谈话内容,但他们受限于人手不足,眼下还要专注于调查福王长子朱和增的毒杀案,这个时候也就无暇顾及更多事情了。 最终,等到房间内再无他人之后,郑以诚也是开门见山,直接就把李传文与肖文轩二人引见给了太子朱和堉。 另一边,听到郑以诚的介绍之后,朱和堉不由是表情微变。 朱和堉很清楚,他这次大肆弹劾藩宗的做法,已经很大程度上干扰了赵俊臣的未来计划,虽然他也有自己的原因与想法,但这种做法无疑会引发赵俊臣的强烈不满。 所以,朱和堉见到赵俊臣的使者来访之后,难免是心中发虚。 以赵俊臣今时今日的地位权势,以朱和堉今时今日的艰难处境,朱和堉还真承受不起赵俊臣与他翻脸的代价。 不过,李传文与肖文轩二人并没有任何要兴师问罪的意思,行礼问安之际依然是态度谦卑,只是向朱和堉转交了赵俊臣的一封密信。 这封密信,乃是昨天傍晚时候才刚刚送抵洛阳的,即使是李传文与肖文轩二人也没有看过其中内容。 估算一下时间,赵俊臣写这封信的时候,已经从德庆皇帝那里看过了朱和堉的那封密疏,也已经猜到了朱和堉的真实想法,但当时德庆皇帝还没有重新召开朝会,也还没有任命王佑伦作为新的钦差大臣、奔赴洛阳接替太子朱和堉,所以密信里的消息也就存有一定的滞后性。 朱和堉不敢怠慢,连忙是表情严肃的拆开信件、仔细阅读。 但很快,朱和堉原本是紧张肃穆的表情已是逐渐缓和,隐约间还显露出了一丝轻松与欣喜之意。 很显然,赵俊臣已经在密信之中告诉朱和堉,他的计划确实是发挥了积极效果,德庆皇帝很是感动朱和堉的牺牲,对待朱和堉的态度也发生了一定的改变。 当然,赵俊臣的这封密信足是写满了四张纸,这些内容显然不会是全部消息,赵俊臣必然还在密信之中叮嘱了朱和堉许多事情。 详细读过了密信里的所有内容之后,朱和堉就把密信折起来收入怀中,接下来则是摆出一张笑脸,对待李传文与肖文轩的态度也是格外温和亲近。 “我早就听说,赵阁臣的手下人才济济,而两位先生乃是赵阁臣府中的核心幕僚,也必然是胸怀大才,赵阁臣如今安排两位先生赶到洛阳协助于我,我亦是深为感激,今后必将是引为臂助,还望两位先生能够不吝赐教!” 恩……关于赵阁臣的这封密信,我已经认真看过了,赵阁臣的看法可谓是高瞻远瞩,我也是深以为然、受益颇深,却不知两位先生有何高见?” 说话间,朱和堉的表情间满是认同与钦佩,但他并没有转述这封密信的详尽内容,只是言辞含糊的向李传文与肖文轩二人询问意见。 说完,朱和堉还刻意起身向李传文与肖文轩二人拱手行礼,就好似他已经完全信任了李传文与肖文轩二人,也完全不认为这二人的此时出现,或许还暗含着赵俊臣的监视之意。 见到朱和堉的这般姿态,李传文与肖文轩二人不由皆是受宠若惊,还认为他们这次出马辅佐太子朱和堉之事,或许要比想象之中容易得多。 也正是因为如此,李传文稍稍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实话实说,道:“启禀太子殿下,赵阁臣的这封密信乃是昨天傍晚时候才送到了洛阳城,因为没有赵阁臣的授意,我等也不敢私自拆开密信查看,也就全然不知这封密信里的内容,对于赵阁臣的深意也是雾里看花,如今只是遵循赵阁臣的安排,出面协助太子殿下您做事罢了……所以,尚未知晓详细情况之前,我等也不敢随意表明见解。” 李传文的言下之意,就是希望朱和堉能向他们转述一下赵俊臣这封密信的详细内容,然后他们才可以根据赵俊臣的思路发挥作用。 然而,当朱和堉发现李传文等人并不清楚这封密信的详细内容之后,眼神中却是闪过了一丝轻松之意。 接着,朱和堉则是话锋一转,缓缓点头道:“这封密信之中,确实有许多机密消息不能让太多人知晓,也难怪赵阁臣他会刻意瞒着几位……不过,有些消息还是可以讲的,那就是朝廷他很快就会安排一位新的钦差大臣赶来洛阳城接替于我,等到这位新的钦差抵达洛阳之后,我就再也无权主持大局了,所以赵阁臣提醒我,一定要赶在新钦差抵达洛阳之前,收拾好所有事情的首尾,不能留下任何会在将来造成恶劣影响的破绽与把柄……我如今已是四面树敌,不能再让人寻到任何的攻讦理由了!” 说到后面,朱和堉也是自嘲一笑。 但接下来,朱和堉再次的话锋一转,又说道:“然而,洛阳局势变化太快,赵阁臣写这封密信的时候,显然是无法知晓福王长子朱和增受人投毒暗害的事情,这显然是一个极大的变数,既是一个威胁,却也是一个扭转乾坤的机会……只要利用好这件事情,就足以让藩宗乱政违纪的罪行盖棺定论,到了那个时候,藩宗势力就会受到严重挫败,再也无力报复于我,而我则会成为大力清除朝廷积弊的功臣,朝野风评也会再次回升,如今四面楚歌的艰难境地,也可以大为缓解!……所以,这般良机,实在是不容错过,我还是决定放手一搏,却还希望两位先生以及郑知府能够全力助我成事!” 说完,朱和堉再次起身,竟是没有顾及自己的尊贵身份,向着面前几人深深躬身行礼。 见到朱和堉的这般姿态,不论是李传文、肖文轩、还是郑以诚,皆是愈发感到受宠若惊,连忙是起身回礼。 不过,李传文见到朱和堉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之后,固然是有些感动,但心中却又隐隐觉得不妥,总觉得朱和堉应该是刻意隐瞒了一些事情。 譬如说,赵俊臣那封密信之中的某些关键信息。 想到这里,李传文忍不住提出质疑,问道:“太子殿下的这般想法,固然是极好的,但想要顺利实现只怕是很不容易,藩宗势力可谓是根深蒂固,如今更是携手与太子殿下为敌,而且朝廷一旦是任命了新钦差之后,新钦差必然是快马加鞭、星夜兼程,很快就会抵达洛阳,留给咱们的时间并不多,在这般短的时间内,咱们又如何才能一举为藩宗势力的罪行盖棺定论?只怕是机会渺茫啊……太子殿下,依老夫的看法,咱们这个时候还是一静不如一动,就按照赵阁臣的想法,尽力收拾您这段时间在洛阳城内做事的诸般首尾,不要给人留下把柄就好……” 然而,朱和堉这个时候则是再次展现出了自己的固执一面,并没有理会李传文的劝诫,反倒是胸有成竹的摆手打断了李传文的话语,沉声道:“若是没有把握,我自然也不会冒险行事! 然而,我这里有一个关键消息,两位先生与郑知府还不知道,那就是……福王长子朱和增受害之前看似是站在藩宗那一边,但实际上早已是暗中决定要大义灭亲,原本是想要等到关键时候站出来举证藩宗们的罪行,可惜还不等他发挥作用,就已经受人毒害了! 不过,他事前已经预料到了自己会有生命危险,所以就提前准备好了他所掌握的全部证据,如今这些证据已经落于我的手中,我粗略看过一遍,不仅是包含了‘八王船行’与福王府內库的账册副本,更还包括了他本人多年来与各地藩宗的联络书信!有了这些证据,只要操作得当,想要给藩宗们的罪行盖棺定论并不是毫无可能的事情!” 朱和堉的身边如今只有一群立场存疑的厂卫,确实是缺少可靠的幕僚与帮手,有些事情只能依靠自己一人,难免是有些力不从心。 所以,他这个时候并没有太多犹豫,直接就把自己最关键的底牌透露给了李传文等人,就是希望李传文等人能够协助他把朱和增所留下的这些证据全部梳理一遍,让这些证据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另一边,李传文、肖文轩、郑以诚三人听到朱和堉的解释之后,不由皆是一惊,没想到朱和堉手里还真有扭转乾坤的底牌。 眼见到李传文等人满是不可思议的表情,朱和堉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直接把三人领到自己的房间,让他们亲眼见到朱和增所留下的那一箱子账册与书信。 亲眼见到这些证据之后,李传文等人终于相信了朱和堉的说法,认为朱和堉确实有可能赶在新钦差抵达洛阳之前,一举赢得这场与藩宗势力的较量。 再加上,李传文与肖文轩二人并没有得到赵俊臣的明确指示,拥有一定自主行事的权力,所以他们二人轻声商议片刻之后,最终还是在朱和堉殷切盼望的目光之下,决定按照朱和堉的想法做事,也就是赶在新钦差抵达洛阳之前,利用朱和增所留下的这些证据,彻底定下藩宗势力的罪行,让藩宗势力再也无力翻盘与抵抗! * “我等原本就是受到赵阁臣的授意,赶来洛阳辅佐太子殿下做事,如今既然是太子殿下胸有成竹,我等自然是全力相助!” 做出决定之后,李传文与肖文轩、郑以诚三人一同向朱和堉拱手做出保证。 其中,肖文轩一直把李传文视为老师,自然是唯李传文马首是瞻,李传文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但郑以诚则是脑子有些晕乎乎的,不知道自己明明是打算投靠赵俊臣,为何就突然要为太子朱和堉做事了,但如今他已经没有后退的余地,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而朱和堉见到李传文的承诺之后,也顿时是大喜过望,再次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态度,连连向李传文等人表示感谢、做出事后回报的承诺。 接下来,因为时间紧迫的关系,谁也不知道朝廷的新钦差会在何时抵达洛阳接手所有事情,朱和堉与李传文等人并没有耽搁任何时间,立刻就行动了起来,开始整理朱和增所留下的这些账册副本与书信。 在整整一箱子证据之中,哪些证据可以直接发挥作用?哪些证据还不够完善容易被倒打一耙,还需要进一步寻找佐证?哪些证据因为牵连太广的缘故不能轻易公示于众?哪些证据关系重大能够给予藩宗势力沉痛一击,必须要重点留意? 根据不同情况,众人把这些证据进行了分门别类的归纳,已是大抵摸清了这些证据的具体情况。对于未来的局势发展也有了大概的评估。 李传文拥有极强的工笔能力与诉讼经验,肖文轩则是学识极佳、思维敏捷,郑以诚身为洛阳知府,不仅是政治眼光不俗,对于洛阳本地的情况也是知根知底,朱和堉有了他们三人的协助之后,整理与梳理这些证据的进度自然是大为加快。 当然,这些进展只是最初步的成果,后续还有许多事情等待他们完成。 事实上,若不是因为有李传文等人的协助,朱和堉想要独力完成这些事情,至少需要三五天时间,还必然会出现许多疏漏。 等到这一切事情暂且告一段落,时间已是晚上亥时,窗外夜色沉沉、弯月悬挂,众人也皆是有些心神疲乏。 眼见到李传文等人的疲态,朱和堉则是精神振奋,也再次发挥了自己礼贤下士的一面,亲自安排人手为李传文等人准备夜宵,再等到众人一同食用夜宵之际,朱和堉更是刻意放下身段与众人同桌而餐、拉近关系,还不断夸赞众人的能力与作用。 这样一来,李传文等人虽然是心神疲乏,却也极为受用,哪怕原本有些不情不愿的郑以诚,这个时候也不由是消除了一部分抗拒心理。 最终,众人吃完夜宵之后,李传文与肖文轩二人就跟着郑以诚一同离开了福王府,相约明天清晨时候再次相聚商议下一步的计划,朱和堉也是亲自相送,就好似他已经把李传文等人视为心腹了。 * 却说,当李传文、肖文轩二人随着郑以诚返回了洛阳知府衙门,然后就相互告别回房休息了。 然而,当李传文返回自己的房间之后,表情则是再次严肃了起来,仔细观察房间周围无人监视之后,就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件拆开查看。 原来,昨天傍晚的时候,赵俊臣的信使送到洛阳城的密信并不是一封,而是两封! 第一封密信,自然也就是转交给太子朱和堉的那一封,李传文并没有权限查看。 而第二封密信的存在,不仅是太子朱和堉不知情,就连肖文轩也不知情,乃是赵俊臣的信使暗中交给李传文一个人的,按照那位信使的说法,这封密信的内容只允许李传文一人查看,而且必须要等到李传文与太子朱和堉见面之后才可以拆开查看。 这件事情,显然是涉及到了赵俊臣的机密计划,所以李传文也一直是守口如瓶,完全没有泄露迹象,如今等到房间里只有自己一人的时候,才迫不及待的拆开信件翻看。 然而,李传文虽然是早就猜到,这封密信必然是涉及到了赵俊臣的某些最为机密的计划,他本人这些年来也算是见惯了大风大浪,但当他看过这封密信的内容之后,依然是表情大变,眼神不住波动着,面色也有些苍白。 “怪不得他要让我见过太子殿下之后才能查看这封密信的内容……原来,这就是赵阁臣的真实想法!赵阁臣的用心之深、设计之恨……当真是让人……难以评价……”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84章.驯化之术. …… …… 若是按照后世的常用词汇来评价的话,李传文乃是一个“职业素养极佳”的幕僚与师爷,总是尽心尽力的完成赵俊臣所交代的任务,屏弃一切杂念与立场,也从来都不会随意评论自家幕主的功过是非。 这般情况下,能让李传文忍不住说出赵俊臣“用心之深、设计之恨,当真是让人难以评价”这般描述,本身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简而言之,李传文看过了赵俊臣的密信之后,即使是以他这样职业素养极佳的幕僚,也很是难以认同赵俊臣这一次的计划。 赵俊臣这一次的计划与想法,其实很简单,用一句话来概括的话,那就是“彻底驯化太子朱和堉”! 赵俊臣当初选择与朱和堉结盟联手,很重要一部分原因就在于,朱和堉当时身边缺少可靠的幕僚与智者,清流们也与他渐行渐远——也就是说,在那个时候,没有人能为朱和堉出谋划策,也没有人能向朱和堉施加影响力、干涉朱和堉的判断。 这当然是赵俊臣趁虚而入的大好机会! 在赵俊臣想来,只要自己把握良机、操作得当,就会成为朱和堉今后唯一可以依靠的智者与参谋,他的意见将会很大程度上决定朱和堉的想法与判断——简而言之,朱和堉将会成为赵俊臣的傀儡! 别看朱和堉一向是性格固执,只要他心中拿定主意之后,就总是摆出一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架势,但其实朱和堉也不是一味固执,他的固执只是表现于——每当他心中拿定主意之后,就总是难以及时转变念头,然后才会一头撞上南墙。 实际上,在朱和堉做出决定之前,他也是很乐于“从善如流”的,只要能赶在朱和堉心中拿定主意之前,抢先把自己的想法成功灌输于他,那么朱和堉就会成为你最坚定的支持者与执行者。 从某方面而言,若是抛开朱和堉脑子里那些忠信仁义之类的务虚思想,甚至可以认为他毫无个人主见! 关于这一点,只看朱和堉当初对于肖温阮、赵山才等人的强烈依赖就明白了,若是朱和堉当真是一味的固执,他就根本不会听从肖温阮、赵山才、以及七皇子朱和坚等人的各种建议,但实际上朱和堉很是看重他们的意见,也会坚定执行他们的意见,就是因为这些人往往能赶在朱和堉心中拿定主意之前,抢先说服朱和堉接受他们的建议。 而赵俊臣当初选择与朱和堉联手结盟,也正是想要扮演这样的角色,由他为朱和堉出谋划策、指明方向,朱和堉则是为他冲锋陷阵、吸引火力——这就叫合作无间。 也正是因为这般考虑,当赵俊臣发现朱和堉在洛阳调查藩宗罪行期间,竟是无视了自己当初的劝诫,不仅没有按部就班、公事公办,反而是罗列了诸多重罪、大肆弹劾众位藩宗之后,赵俊臣的心里就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 朱和堉竟然也会自己拿主意了? 这怎么能行?! 一旦是朱和堉今后习惯了独自思索、制定计划,赵俊臣还如何能把自己的想法灌输给他? 若是赵俊臣不能把自己的想法灌输给朱和堉,进而让朱和堉成为自己想法的执行者与支持者,那么赵俊臣选择与朱和堉联手合作还有何意义? 其实,朱和堉这次的擅自行动,从结果而言无疑是极为成功的,也产生了很积极的正面效果,他这段时间大肆弹劾藩宗的做法,就是想要让自己扮演恶人角色,然后再让德庆皇帝出面安抚藩宗、扮演好人角色! 到了最后,不仅能让藩宗势力受到重创、减轻朝廷负担,还能让德庆皇帝收获人望,这般牺牲自己成全德庆皇帝的做法,无疑是让德庆皇帝极为满意,德庆皇帝对他的看法也因此而大为改善。 若是朱和堉的这次尝试失败了,赵俊臣只会乐见其成,也会积极主动的出手、为朱和堉收拾烂摊子。 但很可惜,朱和堉这一次的擅自行动,竟是收获了巨大的成功,赵俊臣反倒是心中产生了危机感,生怕朱和堉会尝到独自思索的甜头,逐渐变成习惯、最终形成了个人主见。 所以,在赵俊臣的眼里,朱和堉这种独自思考、擅自行事的错误习惯,必须要及时纠正、彻底掐灭! 只有从善如流的朱和堉,才是好的朱和堉! 这也是赵俊臣急忙安排李传文与肖文轩二人赶来洛阳城“辅佐”朱和堉的真正原因! 赵俊臣写给朱和堉的那封密信之中,依然是秉持着曾经的谨慎立场,反复劝诫朱和堉,接下来这段时间一定要少做少错、见好就收,德庆皇帝如今已经扭转了对于朱和堉的看法,但储君废立之事已是箭在弦上、无法改变,这般情况下朱和堉已经成功实现了目标,完全没必须去做更多的事情,只需要静静等候东山再起的时机就好了,若是再次闹出大动静,只会产生更多变数,对于朱和堉本人而言也未必有利。 然后,就在赵俊臣交给李传文的第二封密信之中,赵俊臣首先就把自己对朱和堉的劝诫内容尽数告诉了李传文,然后就向李传文详细解释了自己的真实计划,那就是——如果太子朱和堉愿意听从赵俊臣的劝诫,那也就罢了,李传文也要尽心尽力的辅佐于他,但若是太子朱和堉这一次依然是选择违背赵俊臣的劝诫、想要擅自行动,那么李传文就必须要暗中使绊子,全力破坏朱和堉的计划,要让朱和堉狠狠栽个跟头、尝尽苦头! “若是太子擅自行动,则无需考虑他所制定的计划成功机会究竟是大是小、亦无需考虑这项计划于国于民究竟有害或是有利,必须要彻底破坏、让他自食其果。” 这就是赵俊臣写在密信之中的原话。 在这封密信的最后,赵俊臣还特意给李传文讲诉了古时养象之人的养象之术,那就是趁着小象尚未成年的时候,把它绑在木桩之上,小象不愿受到束缚,自然是全力挣脱,但彼时小象的力量尚弱,根本无法拔动木桩,反复尝试多次之后也就放弃了,再等到小象逐渐变成大象之后,力量已是极大,可以轻易拔起木桩挣脱束缚,但自幼养成的思维惯性,却会让它认为自己永远也无法拔动木桩,所以就连尝试也不会尝试了,当养象人把它绑在木桩附近,它也会安分守己的呆在原地。 赵俊臣刻意向李传文讲诉这个故事,用意自然是不言而喻。 许多时候,人类未必就能比大象更聪明,也未必就会比大象更坚定,关于这一点,赵俊臣与李传文二人皆是心知肚明。 只要是朱和堉今后尝试独自思索、擅自行动之后总是遭遇失败,而且每次失败之后都会尝到苦果,那么人类趋利避害的生物本能,就会让朱和堉在潜意识里对于独自思索这种事情产生恐惧,进而是促使他在无意识间放弃独自思索,最终他也就只能选择依赖赵俊臣的建议了。 事实上,朱和堉前段时间擅自行动所收获的成功,在赵俊臣的眼里也只是暂时的,因为他已经成功引发了七皇子朱和坚的忌惮与杀心,迟早都会自食其果,赵俊臣也已经制定好了计划,打算等到七皇子朱和坚忍不住出手之际,趁机好好教育一下朱和堉。 总而言之,对于“驯化朱和堉”这件事情,赵俊臣很有耐心,态度也极为坚定。 * “怪不得这封密信必须要等我见过太子殿下之后才能拆看,原来是为了防止太子他从我身上看出破绽…… 这般计划的用心之深、设计之毒,即使是老夫多年来见惯了大风大浪,执行之际也难免会心中不安,若是事先知晓了这项计划,与太子交涉之际也难以保持平静,太子殿下这段时间以来成长了很多,说不定就会让他看出些什么…… 还有,肖文轩年纪太轻、城府不足,所以这个计划也同样不能让他知晓……嘿!赵阁臣还真是把所有因素都算计进去了……” 读完了赵俊臣的密信之中,李传文稍稍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举起火烛把这封密信点燃烧毁。 看着这封密信逐渐烧成灰烬,火光闪烁之下,李传文的表情也显得阴暗不定,忍不住的喃喃自语。 “不过……赵阁臣竟是想要驯化一位储君、一个未来的皇帝,当真是千年未有之大不敬……尤其是这位太子殿下还是出了名的固执坚定……当真是好大的气魄……但想一想赵阁臣平日里的那些只言片语,就明白他对于皇权并没有多少发自内心的敬畏……他能想出这般计划,倒也并不奇怪…… 只不过,太子殿下今天与老夫相见之际,可谓是礼贤下士,他的想法也确实很有机会成功,老夫原本已经决定要尽力助他成事……但如今看了赵阁臣的这封密信……实在是让人左右为难……” 喃喃自语之间,李传文走到自己的房间床头缓缓坐下,就这样沉默了良久。 按理说,以李传文的职业素养,这个时候就应该抛弃一切杂念,全心全意为赵俊臣做事才对,但赵俊臣的这项计划对于这个时代的读书人而言,实在是惊世骇俗,赵俊臣有胆子驯化一位储君,但李传文却没有这样的胆魄,必须要下定极大的决心才行。 就这样,在床头静坐了一刻钟时间之后,李传文的年纪也不小了,终于是扛不住心神疲惫,逐渐躺到了床上,眼帘也逐渐闭上,终于是睡下了。 “罢了罢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是老夫进入师爷这一行当之后就一直遵循的原则,如今既然是为赵阁臣做事,就只能全心全意促成他的计划了……” “更何况,赵阁臣的这项计划无声无息,未必就会让人察觉,若是老夫当真能协助赵阁臣驯化一位储君,对家族后人也有大益处,就当是老死之前的放手一搏吧……” “太子殿下,对不住了……” 临睡之际,这样的诸般念头在李传文的脑海中不断闪过。 只不过,做出这般决定,对于李传文而言并不轻松。 所以,这天晚上,李传文一直都没能睡安稳。 * 这一天晚上,不仅是李传文没有睡安稳,河南巡抚张博真也同样没有睡安稳。 实际上,张博真原本已经睡下了,却又突然被府中仆从唤醒,称是京城那边送来了一封密信。 这段时间,风云变幻之下,在京城与洛阳之间,密信往来当真是不少。 听到仆从的禀报之后,张博真立刻就清醒了过来。 这个时候已是深夜亥时三刻,洛阳城的城门也早已经关闭了,按理说就算是信使赶到洛阳城外,也根本无法把信件送入城内,这般情况下还能把密信送到张博真的面前,只能说明这封密信的来历非同小可,密信内容也是极为紧急。 于是,张博真不敢怠慢,连忙起床洗脸稍稍清醒一下,然后就表情慎重的拆开密信查看。 张博真拆开密信之后,立刻就发现了密信上的一处暗记,不由是表情更为凝重。 既然是密信,自然是不会留名,相互通信之际大多是依靠暗记来确认身份。 张博真看过暗记之后,立刻就明白这封密信的主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了。 其实也并不能算是出乎意料,写这封密信的人,正是他的朝中靠山,当朝首辅周尚景!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85.最好的破坏手段. …… …… 第二天,李传文与肖文轩二人早早就赶到了福王府,再次觐见太子朱和堉。 值得一提的是,洛阳知府郑以诚今天则是寻了一个理由躲开了,并没有与李传文、肖文轩二人一同拜见朱和堉。 虽然说,朱和堉昨天礼贤下士的表现确实是让郑以诚心中颇为感动,但考虑到未来仕途的利弊,他依然不想与朱和堉靠得太近。 不过,郑以诚如今也算是半个赵俊臣的人,眼见到赵俊臣似乎是铁了心要协助朱和堉做事,他自然也不会轻易背叛,所以郑以诚把李传文与肖文轩二人送出洛阳知府衙门的时候,还刻意让他们二人为自己给太子朱和堉送去一个口信,表示他一定会守口如瓶,绝不向任何人泄露朱和堉的计划,今天留在洛阳知府衙门也只是为了帮助朱和堉收集消息,朱和堉今后若是想要借助洛阳官府的力量,他也绝不推辞。 总而言之,郑以诚这个人虽然官阶不算高,但也绝对是一个官场老狐狸了,这个时候依然是谁也不得罪,任谁都能看出他在左右逢源,却任谁也挑不出他的毛病。 对于郑以诚这种蛇鼠两端的表现,李传文与肖文轩二人心中有些不屑,但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郑以诚把他们引见给太子朱和堉之后,他们今后不需要郑以诚就可以随意与朱和堉相见,所以郑以诚的作用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也正如李传文与肖文轩的设想一般,当他们这一次赶到福王府求见太子朱和堉之后,虽然没有郑以诚的相伴,但朱和堉依然是立刻接见了他们,求贤若渴的态度可谓是一望而知。 当朱和堉得知郑以诚依然是寻理由退出了自己的计划之后,不由是面现失望,但他只是稍稍叹息一声,然后就很快振作起来,再次把李传文与肖文轩二人引到自己在福王府的书房之中。 经过昨天的大致梳理证据之后,他们今天将会共同协商,制定一个初步的计划,然后就利用手中这些证据再次向藩宗们发起进攻。 却说,李传文与肖文轩二人进入书房之后,却发现一名神态精明的中年宦官正留在这里,负责看守福王长子朱和增所留下的那一箱子证据。 其实,昨天朱和堉引着李传文等人来到这里梳理证据的时候,就已经见过这名中年宦官了,这名中年宦官当时也同样是负责留在此处看守这些证据,很显然他就是太子朱和堉的心腹了,否则朱和堉也不会把这般重要的任务交给此人。 昨天因为发生的事情太多,李传文也就没有多想,更没有仔细观察这名中年宦官,但此时李传文留心观察了此人几眼之后,却立刻就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原来,这名中年宦官的身上,竟然是穿着藩王府宦官的服饰,而不是太子东宫的宦官服饰。 在明朝中后期,宦官数量高达数十万,不仅是宫中有宦官负责伺候皇帝与妃嫔,太子东宫之中有宦官负责伺候储君与太子妃,藩宗府内也同样有宦官负责伺候众位王爷与勋贵,更还有大量宦官镇守各地负责监视地方,权势足以与地方官府相抗衡。 出身于不同地方的宦官,身上的宦官服饰也有细微差别,必须要留心观察才能发现不同。 也正因为如此,李传文昨天没有留心观察,原本还以为这名中年宦官乃是朱和堉的身边太监,出身于太子东宫,但如今才发现这名中年宦官竟然是福王府的人! 太子朱和堉与以福王为首的藩宗们,如今已是陷入了不死不休的争斗之中,对于太子朱和堉而言,他手里最大的底牌就是朱和增所留下的这批证据了,可谓是至关重要、不容有失,这般情况下朱和堉竟然还让一名福王府出身的宦官负责看守这批证据?李传文一时间只觉得不可思议。 “太子殿下,却不知这位福王府的内臣是何人?昨天已经见过一面了,却还不知道他的姓名来历,老夫一时间竟是不知道应该如何称呼于他。” 犹豫了一下,李传文还是隐晦的提出了质疑。 另一边,肖文轩也随之发现了不妥之处,立刻就皱起了眉头,投向这名中年宦官的眼神之中满是质疑。 太子朱和堉也立刻就察觉到了李传文与肖文轩二人的想法,当即是宽慰一笑,解释道:“这位内臣名叫赵磊,他确实是福王府的管事太监,但也是福王长子朱和增的心腹,一向是忠心耿耿、做事稳妥!增弟他当初暗中准备好了这些证据之后,就把它们交给了赵磊负责保管,昨天也正是因为他的转交,我才能掌握这些证据, 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让他负责看守这些证据,毕竟,他若是存有二心,这些证据就根本不可能交到我的手上,可以说……他也是我目前最信任的人之一了!” 说到后面,朱和堉的表情间忍不住闪过了一丝落寞。 听到朱和堉的解释之后,李传文也终于安心,但他看向朱和堉的眼神之中,却也多了一丝怜悯。 朱和堉如今确实是堪称众叛亲离、无人可用,作为堂堂的今朝储君,他身边最受信任的人,竟然只是一名出身于福王府的管事太监,这般惨况当真是让人可悲可叹。 但从某方面而言,这般情况也是朱和堉的自作自受,他对自己要求极高,对身边人也同样是要求极高,却根本没有考虑过普通人能否承受这般严苛要求。 内廷众监、两厂一卫,明明就应该是他最为依仗的力量,这股力量也是极为强大,但他一向是天然反感内廷干政,从前对待内廷与厂卫的态度也是极为严苛,让内廷与厂卫皆是对他充满忌惮与敌意,就连太子东宫的宦官们对待他的态度也是畏大于敬,到了最后就只能依靠那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清流们,再等到清流们也纷纷弃他而去之后,朱和堉环顾四周却突然发现自己变成了孤家寡人。 时至今日,朱和堉率领一批厂卫赶来洛阳城调查福王的罪行,但他从前已经彻底得罪了宦官势力,如今也只能是又防又用、不敢信任,很是担心厂卫们会对他背后插刀……若是他当初对待宦官与厂卫的态度稍稍宽容一些,如今也不至于身边无人可用。 “以太子殿下的这般情况,今后就算是东山再起、重拾储位,但他还有可能与内廷势力重归于好吗? 只怕是极难啊,太子殿下对于内廷势力的提防乃是源自本能,内廷势力对于太子殿下的忌惮也是根深蒂固,今后就算是太子殿下进一步成熟了、选择主动与内廷势力交好,但双方心里的疙瘩也很难彻底解开……唉,这位太子殿下的心智成熟,实在是来得太晚,有些事情一旦是最初做错了选择,事后就很难是弥补如初了…… 内廷乃是皇权的重要组成部分,若是太子殿下与内廷势力一直都是相互提防,就算是他今后顺利登上皇位,缺少了内廷势力的鼎力支持,也很难像是当今陛下一般威慑群臣,只怕是会成为一个相对弱势的皇帝…… 恩,老夫也大概明白,赵阁臣他为何会选择支持这位太子殿下了……原来如此!” 想到这里,李传文的内心深处,对于赵俊臣就更添几分敬畏,但与此同时,他对于赵俊臣的未来前景,也更多了几分看好。 正是出于这样的心态变化,李传文很快就收敛了心中对于朱和堉的怜悯,也收敛了心中的那一丝犹豫,决心要坚定按照赵俊臣的计划行事。 而就在李传文心绪变幻之际,朱和堉也向赵磊介绍了李传文与肖文轩二人的身份,直接表示他们二人乃是赵俊臣的心腹,并没有任何隐瞒之意,语气也是极为温和。 很显然,朱和堉对待赵磊的态度完全不同于别的那些宦官。 另一边,得知李传文与肖文轩二人乃是赵俊臣派来的使者之后,赵磊突然想起朱和增的当初吩咐,不由是心中一动。 “王长子当初吩咐于我,让我一定要亲手把七皇子朱和坚狼子野心的证据交给京城中枢的某位大人物手里,或是当今陛下、或是首辅周尚景、又或是阁老赵俊臣……我原本还有些心中为难,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接触这些大人物,但如今既然是见到了赵俊臣的幕僚,倒是可以趁机与他们搞好关系,今后想要与赵俊臣相见也就容易一些……虽然我未必就会把那些证据交给赵俊臣,但提前做好准备也不会有错……” 想到这里,赵磊也是态度亲热的向李传文与肖文轩二人行礼问好,然后则是积极主动的为众人端茶倒水,表现颇为殷勤。 见到赵磊的这般知趣表现,朱和堉不由是满意点头。 朱和堉对待赵磊的友善态度,并不仅是因为赵磊刚刚立下大功,向朱和堉转交了关键证据,朱和堉潜意识里把自己对于福王长子朱和增的感激之情投射在了赵磊身上,也是因为朱和堉逐渐成熟之后,也发现了自己无力节制内廷的未来隐患,所以就想要从赵磊开始扭转劣势。 到目前来看,朱和堉对于赵磊的表现很是满意,认为赵磊虽是一个宦官,但也算是忠心可靠,值得一用。 不过,对于朱和堉而言,目前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利用手里的这些证据一举压制藩宗势力,所以他这次依然没有耽误时间,很快就与李传文、肖文轩二人展开了讨论,一同商议后续的行动计划。 对于李传文与肖文轩二人,朱和堉暂时还是信任的,这不仅是因为朱和堉如今身边确实是无人可用,也是因为李传文与肖文轩二人昨天的表现确实是迷惑了他,让朱和堉误以为李传文与肖文轩二人并没有收到赵俊臣的明确指示,如今只能接受自己的安排。 实际上,李传文与肖文轩二人今天的表现,依然没有让朱和堉失望,尤其是李传文身为绍兴师爷这一行当祖师爷级别的人物,诉讼与办案经验可谓是无比丰富,对于朝廷底层的现状也是异常了解,三人只是讨论了半个时辰的时间,朱和堉就已经在李传文与肖文轩二人的出谋划策之下,寻到了今后的重点突破方向。 然而,朱和堉却不知道,李传文如今已是改变了立场、领到了新的任务,他的主要目标已经不再是辅佐朱和堉收拾首尾,而是要暗中给朱和堉下绊子、让朱和堉的计划遭受失败,最终还要让朱和堉自尝苦果。 李传文进入师爷这一行当至今已有三十余年,往下辅佐过县丞、主薄这样的芝麻小官,往上辅佐过总督、巡抚这样的封疆大吏,他亲眼见证过无数次宦海变幻,也亲自参与过无数次官场攻伐,临老成为赵俊臣的幕僚之后,更是开阔了眼界……所以,他实在是暗中使绊子、搞破坏的手段了! 一个看似很好的计划,应该如何彻底破坏还让人挑不出毛病,最终只能让这项计划的制定者与推动者自食其果? 最简单也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把事态扩大化! 什么?你要反腐抓贪官?好啊,那就让官场所有人皆是受到调查,哪怕只是贪墨了一两银子也要重惩严办,最终就让所有官员皆是人人自危、无心公务,最终自然也就会影响民生,百姓们也会怨声载道。 什么?你要宣扬儒教?好啊,那就刻意把这件事情摆在最重要的位置上,让所有官员皆是耗费大量的时间与精力学习儒教精神,挤压正常的办公时间,造成大量的政务积压,最终也就彻底打乱了官府的正常运转! 什么?你要整顿文坛风气?好啊,大好事,文字狱听说过没?牵强附会、强行理解这种事情懂不懂?鸡蛋里挑骨头更是人类本能!最终也就把大量的无辜文人也卷入其中,造成整个儒林的混乱,然后你的名声也就彻底臭了! 古今中外,类似的例子,可谓数不胜数。 这个方法,极为简单有效,以至于李传文根本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就在心中想要好了具体计划。 定好对策之后,李传文抬头看了朱和堉一眼,只见到朱和堉此时依然是精神振奋,显然是信心十足,想要大干一场。 “太子殿下,对不住了!” 然后,李传文的内心深处,再次生出了与昨晚完全相同的感慨。 但这一次,李传文已经不再犹豫。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86章.虎狼相聚. …… …… 藩宗们这些年来所犯下的诸般罪行,可谓是数不胜数、触目惊心。 其中,最严重的那几项罪行,一旦是揭发出来,足以在朝野之间引发一场地震。 譬如说,藩宗们所控制的“八王船行”就曾经勾结倭寇侵犯苏州、残害了大量百姓,又譬如说,藩宗们还曾与户部官员相互勾结、暗中篡改朝廷的土地黄册……等等等等。 然而,这几项罪行,实在是太过于严重了,一旦是揭发于世,不仅是德庆皇帝的脸面不好看,说不定还会牵连到赵俊臣、周尚景等权臣,甚至有可能会动摇明朝江山的国本。 所以,就连太子朱和堉这种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也明白,这些罪行不仅不能揭开,还必须要帮着遮掩隐瞒,否则就会捅掉马蜂窝,然后就是把所有人都蛰得满头包——哪怕朝廷高层众人对于这些事情早已是心知肚明,但心知肚明是一回事,实际揭露又是另一回事了。 所以,朱和堉与李传文、肖文轩二人经过初步商议之后,最终还是把给藩宗定罪的突破口,放在了“非法兼并土地”、“僭越逾规”“偷税瞒报”、“干涉地方政务”、“贩卖人口”这几项上。 这几项罪行不大不小,既能够一举重创藩宗势力、也不会引起太多的朝野混乱、更还容易收集实证佐证,又不会引起朝廷各方势力的反弹,可谓是最佳之选。 定下了大概方向之后,李传文沉吟片刻后,就再次建议道:“太子殿下,王长子朱和增所留下的那批证据,最关键的部分还是他这些年来与各地藩宗以及八王船行的沟通书信,这些书信皆是有着各地藩宗重要人物的笔迹,做不得假,更还能证明福王一脉所犯下的诸般罪行,皆是与各地藩宗暗中勾结、一同行事! 所以,我们如今只需要给福王一脉定下罪行,然后就可以通过这些书信,把相关罪行牵连扩大到其余众藩宗的身上!所以,目前的重点还在于如何给福王府定罪!” 见到朱和堉点头表示认同之后,李传文又说道:“与此同时,王长子所留下的那些证据之中,虽然也有福王府与八王船行的账册副本,也皆是账目详细、数字翔实,乃是咱们今后给福王府定罪的关键所在,但它们终究只是副本罢了,并不是正本,只能当做佐证,并不能拿来作为主要证据,若是咱们想要增加胜算,就必须要想办法增加这些账册副本的说服力与真实性才行!” 而就在朱和堉皱眉沉思之际,李传文却是把目光转向了肖文轩,示意肖文轩这个时候应该提出一些建议。 此时,注意到李传文的目光示意,肖文轩只是稍稍思索片刻,就迅速拿出了主意,快声说道:“依我看,咱们如今既然是已经与福王他们翻脸了,那也不怕得罪他们更狠,完全没必要给他们留面子,不妨是翻脸更彻底一些! 目前,趁着这场王长子朱和增的毒杀案,太子殿下已经安排厂卫们控制了整个福王府,自福王以下的王府众人,皆是受到了一定程度的软禁与监控,既然如此,咱们就借以查明毒杀案为由头,一方面是趁机审问福王府的众位重要人物,另一方面则是大肆搜查福王府的库房与账目,明面上是调查毒杀案,实则是暗中搜寻福王一脉的罪行证据,咱们有王长子所留下的账册副本,完全可以按图索骥、重点查实,必然是可以迅速见到成果!” 听到这般建议,朱和堉满是震惊的抬头看向肖文轩,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竟会是这般的胆大妄为。 要知道,福王本人毕竟是姓朱,乃是太祖的血脉,即使是朱和堉也要称呼他一声族叔、必须要保持最基本的尊敬,在尚未真正给福王定罪之前,朱和堉也一直都不敢做得太过分,但肖文轩的这个建议,简直就是换个名目的抄家搜捕、严刑逼供,说是直接打脸福王也不过分。 朱和堉对于“规矩”、“尊卑”、“礼体”这些字眼一向都是极为看重,所以他事先完全没有往这个方向想过。 在此之前,朱和堉对于肖文轩一直有些忽视,他更看重老成持重、经验丰富的李传文,只把肖文轩视为是李传文的聪慧弟子罢了,事实上这两天以来肖文轩也确实是一直在给李传文打下手,表现很是低调,却没想到这一次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开口就要把事情做绝。 另一边,李传文看向肖文轩的目光之中,则是闪过了一丝满意。 肖文轩看似谦逊低调的性格之中,一向是暗藏着许多叛道离经的激进念头,并不会受到各种条条框框的约束,这也是赵俊臣、李传文二人看重他的重要原因之一。 这个时候,李传文已经决心要把事端扩大化、让朱和堉狠狠栽个跟头,所以才会示意肖文轩提出建议,因为李传文很清楚,以肖文轩的激进性子,他的建议必然是不同凡响,一旦朱和堉让肖文轩引导了思路,就必然会扩大事端。 与此同时,肖文轩并不知晓李传文的想法,他如今乃是真心为太子朱和堉出谋划策,受限于经验与性格,他也完全不清楚自己的这般建议将会引起怎样的后果,如今见到李传文的满意目光,只以为是李传文的激励。 又见到朱和堉表情间的震惊与犹豫之后,肖文轩则是再接再厉,继续劝道:“太子殿下,如今时间紧迫,新钦差随时都会抵达洛阳,到时候咱们再想做什么也都来不及了,小人的建议固然是有些激进,但也是目前见效最快的法子! 更何况,咱们皆是心中清楚,福王一脉确实是犯下了诸多罪行,只要咱们下定决心搜查福王府、审问相关人等,就一定能查到成果!只是碍于规矩,当福王的罪行足以盖棺定论之前,咱们不敢提前出手搜查审问罢了! 但以小人的想法,既然咱们皆是确信福王必然是犯有重罪,也确信咱们一定能查出成果,又何必去顾忌那些规矩?究竟是先定罪还是先搜证,只是顺序不同而已,对于结果并无影响,只要咱们能够查到确凿罪证,让福王他们辨无可辩,事后任谁也不能指摘咱们。” 另一边,李传文也点头道:“文轩的想法固然是有些激进,但也是可行之策,咱们如今的首要之务就是赶在新钦差赶来洛阳之前给福王一脉定罪,只要能实现这个目标,别的事情并不是那么重要……虽是犯险一试,但成功机会不小,更何况太子殿下您这次选择与藩宗为敌,本身就是一次犯险,如今又何必再有顾忌?” 就正如赵俊臣的评价那样,朱和堉在心中拿定主意之后,固然是很难及时转变想法,但在他心中做出决定之前,却是较为容易被说服的。 此时,在李传文与肖文轩的劝说之下,朱和堉反复思索良久之后,终于是咬牙道:“好!就按照文轩的想法来办!咱们接下来就以调查增弟毒杀案的名义,彻底软禁福王众人,搜查福王府、审问相关人员,一定要彻底坐实福王一脉的罪行!” 见到朱和堉被说服,李传文眼中再次闪过一丝笑意。 但若是想要把事态扩大到无法收拾的地步,仅是让朱和堉执行肖文轩的建议,还远远不够,这件事情就算是闹大了,也只能让朱和堉的行事作风受到一些争议罢了,还不足以让朱和堉栽跟头、吃苦头。 所以,李传文稍稍思索片刻,就打算再提出另一项建议。 然而,还不等李传文开口说话,房间外就传来一位厂卫的禀报声:“启禀太子殿下,河南巡抚张博真大人求见,说是他有重要事情要向您禀报。” 听到禀报,朱和堉不由是皱起了眉头,自语道:“张博真?他一向对于我与藩宗的这场争斗避之不及,如今又为何主动出面了?” 李传文也不清楚张博真的来意,这个时候自然是没有建议,只是请示问道:“太子殿下,要不要我与文轩二人避一避?” 朱和堉稍稍沉吟之后,摇头道:“张博真乃是周尚景的得意门生,一向是极为精明,他必然是清楚你们二人这几天与我频繁相见的消息,这个时候你们刻意避着他,只会让他心中好奇、想方设法的调查你们的身份来历,还不如就趁着今天这次机会让你们与他见上一面,就说你们乃是我在太子东宫的幕僚宾客,也省得他乱猜乱查。” 说完,朱和堉就起身领着李传文与肖文轩二人,向着福王府的前堂方向而去。 * 很快的,朱和堉等人已经来到了福王府前堂,见到了等候于此的河南巡抚张博真。 而张博真见到朱和堉之后,也立刻是态度恭敬的行礼问安,神态之间竟是隐含着亲近之意,完全不同于此前的敬而远之。 朱和堉也察觉到了张博真的态度不同以往,命人给张博真奉茶之后,就开门见山的问道:“没想到张巡抚一大早就赶来福王府见我,必然是有什么急事吧?” 张博真依然是态度亲近,点头道:“太子殿下睿智,下官这次前来拜见,是因为从朝廷中枢那边收到了一个紧急消息,这个消息与太子殿下很有关系,所以就刻意赶来禀报太子殿下。” 朱和堉不敢怠慢,立刻问道:“哦?是何紧急消息?” 张博真的表情有些凝重,缓缓道:“还望太子殿下知晓,朝廷那边在两天之前已经做出决定,晋升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王佑伦为左都御史,并任命他为新的钦差大臣,负责接替太子殿下、全权调查藩宗们的乱政之罪,若是估算一下时间的话,这位王大人最多再有三五天时间,就会赶到洛阳境内。” 听到张博真的解释之后,朱和堉的表情也立刻严肃了起来。 虽然早就听到风声,说是朝廷会安排一位新钦差接替自己,但朱和堉还是没想到事情会这般快,留给他的时间也要比想象中更为紧迫。 想到这里,朱和堉也就更加坚定了执行肖文轩建议的决心。 就像是李传文所说,肖文轩的建议确实是目前见效最快的法子。 不过,与此同时,朱和堉也有些心中好奇,张博真为何会突发善心、及时向自己提供消息。 一时间想不明白张博真的立场,朱和堉下意识向着自己身后的李传文投去了目光。 李传文稍稍思索片刻,就弯身低头附在朱和堉的耳边,轻声说出了他的心中猜测:“太子殿下,这位张巡抚既然是周首辅的门人,他能这般迅速收到消息,消息来源必然是那位周首辅,他向咱们通报消息,也十有八九是出自周首辅的授意…… 然而,新钦差抵达洛阳是为了接替您的权责,相互间乃是天然对立的关系,而周首辅提前向咱们透露消息,自然就是为了与那位新钦差作对……若是老夫预料不差的话,这位新钦差只怕是与周首辅的关系不睦,又或者说,这位新钦差身上所担负的责任,对周首辅不利!” 听到李传文的提醒之后,朱和堉的目光一闪,很快就想明白了许多事情。 然后,朱和堉再次开口向张博真问道:“这位新钦差大臣,我从前竟是一直都没有留意过,也不知道他的背景经历,但张巡抚乃是官场老人了,必然对他有些了解,却不知能否向我介绍一下?” 听到朱和堉的提问,张博真就知道朱和堉如今已经猜到了自己的立场,但他依然是态度大方,只是深深打量了李传文一眼之后,就向朱和堉详细解释了王佑伦的背景经历,包括王佑伦当初是周尚景朝中政敌王保仁的得意门生,这些年来也是屡屡受到周尚景的“打压”等等,皆是坦言说了出来。 “原来如此,没想到这位新的钦差大臣与周首辅之间的关系,竟然是恶劣到这般地步…… 唉,周首辅进入内阁辅政已有三十余年,可谓是影响极大,门生故旧遍布于朝野的各方各面!与此同时,我朝的藩宗势力更是根深蒂固,与各地的官府、搢绅皆是关系极深!这样一来,双方的势力影响皆是这般庞大,这些年来就算是不想要发生接触也是绝无可能! 这般情况下,一旦是这位新钦差今后调查藩宗之际,一不小心把藩宗们的诸般罪行与周首辅扯上关系,也是很有可能的事情!到了那个时候,就算是以周首辅的位高权重、足智多谋,只怕也会难以应付……张巡抚,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不得不说,朱和堉确实是成长了许多,只是受到了李传文的些许提点,就已经独自推断出了许多事情。 这一次,张博真的表情间终于是闪过了一丝尴尬,但他依然是坦然点头承认,道:“下官得知了新钦差的人选之后,心里确实存有这般顾虑…… 原本,对于藩宗之事,下官身为外臣,只需要听命行事就好,并不适合主动参与,但如今下官则是担心,这位新钦差的立场不似太子殿下一般公正,所以就希望太子殿下能赶在这位新钦差抵达洛阳之前,抢先对藩宗们的罪行定好调子,等到新钦差抵达洛阳之后,也只能按着太子殿下您所定下的基调走了……下官大胆猜测,这也同样是太子殿下您的想法吧?” 朱和堉沉吟片刻,却是毫无预兆的发出了邀请,道:“既然你我的目标相同,张巡抚何不助我一臂之力?” 张博真这一次完全没有曾经的逃避态度,立刻就起身行礼道:“能为太子殿下效力,下官自然是全力以赴。” 就这样,经过了初步试探之后,只是三言两语之间,朱和堉就把河南巡抚张博真拉到了自己这一边,相互间结为暂时的盟友关系。 事情发生得太快,李传文这一次根本来不及发表任何意见,眼睁睁看着张博真就这样轻易的加入了太子朱和堉的阵营,心中大为震惊之余,看向太子朱和堉的目光也多了一丝忌惮与复杂。 “太子殿下突然把张博真拉进来,只怕是除了时间紧迫的关系之外,也是想要利用张博真身后的周尚景,与老夫身后的赵阁臣相互制衡,可谓是驱虎吞狼之计,而他则是在两股势力的相互制衡之际坐收渔翁之利,也不必担心自己会被某股势力暗中出卖…… 太子殿下能在这么短时间之内就做出这般决定,他这段时间以来的成长速度,却是要远远超乎想象,老夫此前也是低估他了,赵阁臣想要彻底驯化他,难度也要比想象中更大得多…… 不过,据老夫所知,赵阁臣与周首辅之间虽然多有明争暗斗,但相互间的默契合作也有许多次……而如今这般情况,赵阁臣与周首辅的目标并不冲突,未尝没有再次合作的可能,太子殿下想要驱虎吞狼、相互制衡,难道就不怕自己被虎狼分食吗?太子殿下固然是成长迅速,但还远远没有成长到足以利用赵阁臣与周首辅的地步吧?” 想到这里,李传文意味深长的看了张博真一眼。 张博真也注意到了李传文的目光,当即是冲着李传文善意一笑,问道:“请问这位老先生是……?” “老夫李传文,乃是东宫宾客,还请张巡抚今后多多指教。” 听到李传文的自我介绍,张博真目光一闪,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也笑道:“原来如此,希望本官今后能与李老先生合作愉快。” …… …… 《摄政大明》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手打吧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手打吧! 喜欢摄政大明请大家收藏:()摄政大明手打吧更新速度最快。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87章.喧宾夺主. …… …… 经过周尚景三十余年的苦心经营,“周党”的底蕴、人脉、消息渠道,又何止是“根深蒂固”四字足以形容?简直就可以称之为“触目惊心”! 所以,张博真虽然并不能算是“周党”最核心的人物,但他所能接触到的消息,无论机密性还是深度广度,都远非是寻常朝廷官员能比。 这样一来,张博真决定要协助太子朱和堉做事之后,立刻就再次献上了一份大礼。 “说起来,以下官来看,太子殿下若是想要给藩宗定罪,除了走私偷税之外,最好的突破方向不外乎就是非法兼并土地、干涉地方政务、勾结地方官员这三条了!” 听到张博真的侃侃而谈,太子朱和堉连连点头,这也是他此前与李传文、肖文轩二人商议之后所得出的结论。 张博真微微一笑之后,又继续说道:“然而,无论是非法兼并土地、还是干涉地方政务、又或是勾结地方官员,藩宗们犯下这些罪行,原因不过是以下这三项,其一是为了把他们名下的各处田产连在一起方便管理;其二是欺压百姓、强迫以劣田换优田;其三是为了向朝廷隐瞒他们真实的田地规模;与此同时,每当是遇到天灾之际,他们还会强迫地方衙门放弃普通百姓、优先维护他们的田地产出…… 所以,若是想要落实藩宗们的罪行,重点并不在于河南,甚至不在于洛阳的福王府,而是在于湖广! 湖广乃是我朝土地最为肥沃的地方,有天下粮仓之称,各位重要藩王的封地虽然各有不同,但朝廷封赏给他们的田地,却大多是集中于湖广境内!可以说,湖广之地汇聚着我朝藩宗近半田产,各位藩宗的诸般罪行,也在湖广境内最为普遍!” 这一次,听到张博真的说法之后,朱和堉则是忍不住紧皱眉头。 距离朝廷新任命的钦差大臣王佑伦抵达洛阳,最多也就只有三五天时间,在这般短时间之内,又如何赶得及去湖广境内收集证据? 想到这里,朱和堉不由是心情焦切。 另一边,张博真却是突然不说话了,只是摆出一副智珠在握的神态,静候着太子朱和堉主动开口向他请教对策。 很显然,张博真心中早就有了对策,但他依然是故意给朱和堉设下一个难题,就是想要等到朱和堉苦思对策无果之后,再站出来为朱和堉答疑解惑,趁机加强自己在太子朱和堉心目中的份量。 在古时,这也算是文人们争取上位者重视的惯用手段了。 李传文敏锐的发现了张博真的意图,当然是不会退让,否则他很快就会在朱和堉的心中失去位置了。 于是,李传文立刻说道:“太子殿下,关于这一点,老夫也有考虑,张巡抚拜见于您的时候,老夫就正想要说这件事! 其实,依老夫来看,这般情况未尝不是一个争取时间的好借口,咱们执行了文轩此前所提到的那个建议之后,就立刻离开洛阳前往湖广、进一步搜集实证! 这样一来,等到朝廷任命的那位新钦差大臣抵达洛阳之后,就无法见到太子殿下,也就无法交接权职,在他追上太子殿下之前,太子殿下您依然还可以利用钦差身份调查藩宗之事,咱们的时间也能宽裕得多! 因为咱们目前还没有收到圣旨,朝廷要换一位新钦差的事情目前也只是风闻罢了,太子殿下前往湖广收集证据乃是职责所在,任谁都无法限制太子殿下的行动,也任谁都挑不出毛病!新钦差无法及时与太子殿下相见交接权职,那是他自己行程太慢,怪不得任何人!” 听到李传文的建议,朱和堉顿时是眼睛一亮。 对啊,虽然他无法违背圣意,与新钦差相见之后就必须要交接权职,但他可以躲啊! 虽然他早就听到风声说朝廷要换一位新钦差,虽然他今天已经从张博真口中收到了确凿消息,但他今后若是硬要说自己完全不知道消息,只是无意间与新钦差错开了行程,所以才会迟迟不能交接权职,那又有谁能奈他何? 朱和堉这段时间一直滞留在洛阳境内,完全是因为福王长子朱和增的缘故,但实际上他这次作为钦差的任务乃是调查各地多位藩宗的乱政之嫌,并不需要停留于洛阳一地,如今朱和增已死。却在死前留下了所有证据,这样一来朱和堉也就没有任何滞留洛阳的理由了。 想到这里,朱和堉看向李传文的目光之中满是激赏,连连点头道:“李老先生所言有理,一语惊醒梦中人!确实,我完全可以假装不知道新钦差的事情、迅速结束福王府的事情、提前离开洛阳,只要行踪够快,等到这位新钦差追上我的时候,我已经可以做完所有事情了!” 另一边,张博真眼见到自己的计划落空,不由再次看了李传文一眼,目光中多了一丝警惕。 然后,张博真也不再藏着捏着,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李老先生所言,也正是下官想要提出的建议之一,但与此同时,下官这里还有一份薄礼奉上,可以帮助太子殿下抵达湖广之后大幅缩减行程、精力、与时间。” 说完,张博真从怀中掏出厚厚一本册子,起身送到了朱和堉的面前。 朱和堉又是一愣,低头翻看了几眼之后,顿时是表情大变,然后就把这本册子交给了身后的李传文。 李传文也同样是连忙翻看,却见这本册子之中记载着密密麻麻的各类资料,包括了各位藩王在湖广境内的田产分布、藩宗们多年以来在湖广境内所制造的各次民怨、以及湖广各级官员与藩宗们的关系等等,可谓是十分详细。 尤其是在这份册子的最后面,更还有一份名单,里面全都是曾经向官府状告藩王罪行的湖广百姓,只是各地官府皆是碍于藩宗的地位,就把这些案子全部压了下去。 可以说,只要是这份册子没有作假,再加上朱和增死前所留下的那些证据,足以减少朱和堉七八成的麻烦,前往湖广之后几乎不需要太过详细的调查,就可以寻到大量足以盖棺定论的证据。 不过,李传文却也在这份册子之中敏锐的发现了一个现象,那就是——在这份册子中,所有与藩宗相互勾结欺压百姓的地方官员,竟然没有任何一人出身于“周党”,甚至也没有任何一人乃是湖广境内的现任官员,所有相关案件全都是多年以前的陈年旧案! 也就是说,等到朝廷给藩宗定罪之后,一旦是想要追究地方官员的责任,就必然会形成相互扯皮推诿的现象,最后十有八九只能寻一些已经失势下台、又或是没有背景后台的官员当替罪羊。 “原来如此,这就是周首辅的算计!怪不得张博真会这般积极主动的协助太子殿下与藩宗势力为敌,原来如此! 藩宗们祸乱湖广已有两百余年时间,一旦是把所有陈年旧案皆是翻出来,朝廷想要理清现状的难度何止是增加十倍?所引起的混乱与民怨也必然是大为增涨!而且户部衙门一向是周尚景的禁脔,只要是周尚景对湖广境内地方官员的任期时间稍做一些手脚,就足以让追责地方之事变成一团乱麻! 这样一来,等到朝廷惩处了藩宗之后,就算是想要继续追究地方官员的责任,面对一团乱麻也只能是束手无策,事情发展到了最后,周尚景不仅能保全‘周党’与自身,还可以保全所有涉及相关案件的现任官员,他的官场影响力也会再次提升,尤其是湖广境内的地方官员,受到这般恩惠之后,只怕整个湖广地区今后都要对周尚景惟命是从了! 好算计!当真是好算计!无论是周首辅、还是赵阁臣,他们都有同样的本事,那就是总能够化危为机,每当是朝野局势发生变动,他们总是可以寻到机会,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好处……也难怪朝廷目前就以他们二人的权势最盛…… 相较而言,赵阁臣的野心更大一些,所以他还分心插手兵权、交好于商贾、三教九流皆有渗透,摊子铺得更大,但周首辅只是专注于经营相权,但他的眼光则要更为长远一些,往往能收获常人预计之外的好处……” 暗思之际,李传文心中不由是感慨万千。 不过,李传文并没有揭穿张博真以及张博真身后周尚景的想法,只是不动声色的把这本册子交还给了太子朱和堉。 另一边,朱和堉也许是没有察觉到这些事情,又或者是假意没有察觉到这些事情,只是表情略显激动的问道:“张巡抚,这些资料与情报,你是从何处收集到的?又是何时收集到的?” 张博真笑道:“自从太子殿下来到洛阳调查福王之后,下官就去了河南境内最南边的南阳府,一呆就是一个多月,表面上是为了体察民情、巡视赈灾情况,但实际上则是因为南阳距离湖广最近、留在那里方便与湖广官员联系罢了! 下官进入仕途二十余年,在官场之中有些人脉,其中也有许多好友目前正在湖广任职,也就是下官滞留南阳的那段时间,多次与湖广境内的地方官员进行联系,然后才收集到了这些资料与情报……太子殿下,你该不会是以为下官前段时间滞留南阳,只是为了避开你与福王之间的这场冲突吧?” 听到张博真的解释,朱和堉的表情不由是有些尴尬。 实际上,自从太子朱和堉抵达洛阳着手调查福王之后,眼看着一场官场风暴就要降临之际,张博真身为河南巡抚竟是突然间寻理由离开了洛阳城,表示要去南阳巡视半年前的那场旱灾的赈济进展,这场巡视足足持续了一个月有余!那段时间之中,张博真可谓是把爱民如子的优良品德发挥到了极致,反复巡视了每一座受灾村庄,就这样一直赖在南阳境内、迟迟不愿意返回洛阳,太子朱和堉当然是把张博真的这种行为视为是一种躲避,也很是不屑于张博真的这般表现。 但如今,朱和堉才发现,张博真竟是另有深意,自己完全误会了他,心中尴尬之余,对于张博真的印象也是大为改观。 其实,朱和堉至始至终都没有误会张博真,张博真前段时间一直滞留南阳,确实是为了刻意躲开太子与福王之间的这场争斗,但他作为“周党”之中的后起之秀,从来都不缺少政治智慧,所以张博真很清楚有些事情是躲不开的,在自己必须要做出选择之前,就必须要提前做好一切准备。 更何况,对于这件事情,张博真也早就收到了周尚景的一些指示。 于是,张博真滞留南阳期间,一边是与湖广官员暗中联络,秘密收集藩宗们多年来在湖广境内所犯下的罪行,同时准备好了一份弹劾藩宗的奏疏,另一边则是密切关注洛阳府的动向,紧盯着太子朱和堉的一举一动,同样也准备好了一份弹劾太子朱和堉的奏疏。 这样一来,无论是太子与藩宗的这场较量谁胜谁负,他张博真都能立于不败之地! 时至今日,在周尚景的进一步授意之下,张博真的提前准备果然是派上了用场。 这个时候,张博真自然不会提及,自己其实还准备好了太子朱和堉这段时间以来肆意妄为、欺压宗室、祸乱地方的相关罪证与弹劾奏疏。 * 就这样,收到了张博真的这份大礼之后,太子朱和堉对他态度更佳,还把张博真邀请到了书房,让张博真亲眼看到了朱和增死前所留下的那批证据。 值得一提的是,负责看守这些证据的福王府管事太监赵磊,当他得知张博真乃是周尚景的心腹门生之后,对待张博真的态度极为殷勤,就像是他对待李传文、肖文轩二人一般。 另一边,见到福王长子朱和增所留下的那批证据之后,张博真也是大为震惊,才发现太子朱和堉也有自己的底牌,但事前竟是一点迹象也没有泄露,不由是对朱和堉高看了一眼,只觉得这位太子殿下的城府要比传闻之中深了许多。 朱和堉有心要把张博真彻底拉进自己的阵营,不仅是让张博真看了朱和增所留下的那批证据,更还向张博真透漏了他接下来的计划——也就是借以调查朱和增毒杀案的名义,彻底软禁福王府众人,趁机搜查福王府的库房账簿、审问相关人员,彻底落实福王一脉的罪行。 听到朱和堉这般胆大妄为的计划,张博真不由是面色微白,完全不见此前的从容优雅,但他稍稍犹豫了一下,竟也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毕竟,对“周党”而言,太子朱和堉的这般举动并没有任何害处,反而还能进一步让德庆皇帝分心、无暇打压周尚景。 就这样,几人相聚商议了大半个时辰之后,张博真就起身告辞了,告辞之前表示他今后会竭力配合太子朱和堉做事。 很显然,张博真的立场与洛阳知府郑以诚有些类似,他们因为各种缘故,皆是会出力协助太子朱和堉,但也不想让世人认为他们与太子朱和堉走得太近。 对此,朱和堉也是心知肚明,所以也没有挽留张博真。 只不过,就在张博真告辞之际,李传文却是突然表示他要亲自送一送张博真。 听到李传文的这般表态,太子朱和堉稍稍沉默了片刻,但最终还是表情如常的笑着答应了。 * 却说,李传文送着张博真离开福王府的路上,两人之间的相互试探,可谓是频频不断,几乎每一句话都是带着机锋。 “其实,李老先生的盛名,本官也是如雷贯耳了,据本官所知,李老先生乃是绍兴师爷这一行当祖师爷级别的人物,曾为多位朝廷高官担任幕僚,我有一位好友,赴任之际还专门派人去绍兴邀请李老先生出山辅佐,但事后才得知李老先生已经被朝廷中枢的某位大人物邀请出山了,我那位好友当时还深以为憾……只不过,听消息说,邀请李老先生的大人物乃是赵俊臣赵阁老,没想到李老先生如今竟在太子东宫担任宾客……恩,也许是本官所收集的消息有误吧……” 张博真的这一番话,看似是带着奉承夸赞之意,但实际上则是暗藏威胁。 毕竟,赵俊臣只是一个外臣,他的心腹幕僚如今跟在太子朱和堉身边,难免有越权干涉藩宗之嫌。 李传文则是笑着点头,但也没有回应张博真的威胁,只是说道:“老夫可受不得张巡抚的这般夸赞,幕僚做得再好也终究只是幕僚罢了,最多也就是查漏补缺、出谋划策,却是远远不如庙堂中众位大人物的眼光与魄力…… 对了,张巡抚送给太子殿下的那些情报与资料,说是从湖广官员那里索要到的,却不知究竟是那几位官员?等老夫随同太子殿下前往湖广之后,也能多多借用他们的力量,事后追责之际,也要尽量避免误伤了他们才好!” 李传文虽然没有回应张博真的威胁,却是同样威胁了张博真,暗示他已经看出了“周党”的计划与意图,他如今跟在太子朱和堉的身边,自然也就有机会破坏“周党”的计划与意图。 可谓是争锋相对。 张博真目光一闪,然后说着说出了几位官员的名字,接着则是意味深长的补充道:“确实,咱们自然应该多多交流、紧密合作,以防是伤了自己人,让他人坐收渔翁之利!” 李传文也是笑道:“理应如此。”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福王府的大门外。 眼看着张博真就要离开,李传文的表情则是再次严肃了起来,轻声问道:“张巡抚与现今的这位福王殿下曾有多次接触,对他的秉性也应该有些了解吧?” 张博真点了点头,道:“略有了解。” “那么,张巡抚如今也知晓太子殿下的后续计划了,你说……这位福王殿下,可是一位束手待毙之辈?” 张博真断然摇头,道:“这位福王殿下,早就习惯了肆意妄为,绝不会坐以待毙!” 李传文叹息一声,道:“太子殿下身边,如今只有六十余名厂卫听候吩咐,想要一举控制诺大的福王府,只怕是力有不逮,一旦是发生冲突,反而还会落入下风啊。” 张博真稍稍犹豫了一下,咬牙道:“我会调集一队军户,留在福王府附近,随时等候听命……太子殿下随时都可以调用!不过,必须要留下书面记录,表示这队军户乃是太子殿下以钦差身份调用的。” “如此一来,自然是最好不过!” * 这一天,下午申时,福王府内爆发了一场骚乱,这场骚乱持续了大半个时辰,期间死了三名厂卫、以及十一名福王府的护卫仆从,直到洛阳城守军的加入才得以平息,再次震惊了整个洛阳城。 但对于太子朱和堉而言,这种事情已经顾不得了。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88章.心头之患. …… …… 王佑伦,庙堂之中近期以来最受瞩目的风云人物,他原本是前阁老、现任太子太师王保仁的得意门生,现如今则是转投于准太子、七皇子朱和坚的门下,仅是寥寥几次接触之后,就已经成为了朱和坚心目中最为依仗的心腹干将。 与此同时,趁着这次太子朱和堉与藩宗势力的争端,因为王佑伦毛遂自荐的举动,他同时还受到了德庆皇帝的看重,把他视为是一个有担当、有能力的忠心臣子。 但在暗中,王佑伦实际上早已是投靠了内阁首辅周尚景,乃是周尚景暗中布下的一枚重要棋子,王佑伦这段时间以来的所有行为,不论是主动请缨调查藩宗罪行,还是变换门庭转投七皇子朱和坚,事实上皆是出于周尚景的授意。 同时受到德庆皇帝、七皇子朱和坚、以及内阁首辅周尚景三人或明或暗的支持,王佑伦可谓是前途不可限量! 然而,王佑伦这几天赶来洛阳的路上,表面上看似是风光无二、镇定自若,但实际上则是忧心忡忡、迟疑不定。 这是因为,当他被任命为钦差大臣之后,就立刻被德庆皇帝单独召见谈话——德庆皇帝召见了王佑伦之后,竟是要求王佑伦在调查藩宗罪行期间,一定要把藩宗们的罪行与“周党”势力扯上关系,矛头直指当朝首辅周尚景。 德庆皇帝的这般吩咐,对于早已经被周尚景彻底折服、把自己视为是周尚景心腹的王佑伦而言,自然是左右为难。 随后,王佑伦当然是暗中向周尚景请示意见,但周尚景的回应则是含糊其辞,只是让王佑伦依照德庆皇帝的旨意做事就好,他自有计划应付德庆皇帝的算计,事后也不会让王佑伦承担责任。 周尚景的这般态度,似乎是成竹在胸、智珠在握,但他的答案实在是太过于模糊了,所以王佑伦依然是忍不住心中惴惴。 毕竟,就像是太子朱和堉的看法一般,“周党”与藩宗的势力皆是极为庞大,双方平日里进行活动之际必然会发生接触,有意无意之间的合作协作绝对是多次发生、有迹可查,在这般情况下,想要把藩宗们的罪行与“周党”扯上关系实在是太容易了! 王佑伦对于自己的能力还是有些信心的,他认为自己若是按照德庆皇帝的吩咐全力以赴的话,“周党”以及周尚景本人今后必然会迎来一场天大的劫难,而且他也完全想象不到周尚景究竟有何应对之策,能够完全躲过这场劫难。 怀着这样的复杂心情,王佑伦迅速抵达了洛阳境内——为了避免暴露自己的真实底细,这一路上他完全不敢耽搁时间,可谓是快马加鞭、星夜兼程。 当王佑伦进入洛阳境内之后,很快就遇到了正候在洛阳驿站迎接他的众位洛阳官员。 在迎接队伍之中,为首之人自然是河南巡抚张博真,而洛阳知府郑以诚就跟在张博真的身后不远处。 见到迎接众人之后,王佑伦先是认真观察了一眼,顿时就表情严肃了起来。 这是因为,在这支迎接队伍之中,竟是缺少了两位最为关键的人物——分别是太子朱和堉、以及福王朱慈佟! 太子朱和堉与福王朱慈佟这二人固然是地位尊荣,若是寻常时间,也根本没必要屈尊现身迎接王佑伦,但王佑伦如今乃是钦差身份,代表着德庆皇帝与朝廷中枢,但朱和堉与朱慈佟二人却依旧是没有现身迎接,这般情况完全可以追究他们大不敬的罪行了! 想到这里,王佑伦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只觉得他这次的任务恐怕是不会一帆风顺。 然而,王佑伦依旧是严重低估了事情的复杂程度! 就在王佑伦心中暗思之际,以张博真为首的一众洛阳官员已是纷纷赶到王佑伦的面前,对着王佑伦手上的圣旨行礼问安之后,就见到张博真表情急切的说道:“钦差大人,您总算是来了!洛阳城目前的局势极为复杂,下官只觉得力不从心,也完全不敢做主,如今您终于赶至,也终于有人可以主持大局了!” 听到张博真的诉苦,王佑伦表情也变得愈发严肃,当即是问道:“究竟发生了何事?竟然就连张巡抚也会束手无策?” 张博真苦着脸解释道:“就在六天之前,福王长子朱和增突然中毒身亡,凶手至今也未能查明;又到了四天前的下午申时,太子殿下突然以调查王长子毒杀案真凶为理由,派人封锁了整个福王府,自福王以下所有人皆是受到软禁,大肆搜查审问! 然而,福王殿下当即是表示不堪受辱,号令福王府所有侍卫与仆从进行反抗,还与太子殿下麾下的厂卫们发生了刀兵冲突,最终死了三名厂卫、以及十一位福王府的侍卫与仆从,直到太子殿下传令调集了洛阳城守军镇压,这场骚乱才得以制止! 经此一事之后,太子殿下也就趁机掌握了福王府的库房与账薄,还趁机审问了福王府内大量的高层人物,期间不乏有严刑拷打之举,最终依然是没能查明王长子毒杀案的真凶,却‘意外’寻到了福王府这些年来非法兼并土地、走私偷税瞒报、干涉地方政务、贩卖人口欺压百姓的诸多证据,更还寻到了一部分僭越逾规的宫中禁品,可谓是证据确凿! 再加上,福王他引发骚动、行刺钦差、杀害厂卫的行径皆是辨无可辩,,所以福王以及福王府众人目前已经被太子殿下彻底拘禁了起来,完全是寻常犯人的待遇。 唉,事情发展到这般地步,当真是非同小可,如今不仅是洛阳城内人心惶惶,消息传到朝廷中枢之后,只怕还会引起庙堂震动!这样的大事,下官当然是不敢作主,只能是束手无策、静候钦差大人您来主持大局了!” 张博真并不知道王佑伦其实与他一样、也是内阁首辅周尚景的心腹,。所以他此刻虽是态度谦卑,但完全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也完全没有向王佑伦透露实情的意思。 另一边,听到张博真的禀报之后,王佑伦顿时是面色大变,只觉得事态发展已经远远超出了自己的预想,也彻底脱离了掌控,一时间竟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 就这样慌神片刻之后,王佑伦终于是发现了事情的关键之处,再次追问道:“太子殿下呢?太子殿下如今在何处?” 张博真摇头一叹,继续说道:“下官正要禀报,太子殿下他连夜搜查证据、审问相关人员之后,就表示福王一脉的罪证已是可以盖棺定论,所以他也就没必要继续留在洛阳,于是就在两天之前的清晨卯时三刻,率领着麾下厂卫们离开了洛阳城,向着湖广方向而去,说是要去湖广地区进一步收集各位藩宗的罪证…… 太子殿下不仅是当朝储君,更还是朝廷钦差的身份,下官如何敢留?但未曾想,太子殿下刚刚离开洛阳城不到一天时间,下官就突然收到消息,才知道朝廷又要安排一位新钦差接替太子殿下的权责! 下官自然是不敢怠慢,当即就派出快马去追太子殿下,只可惜太子殿下显然是存着暗访查证的心思,离开洛阳城之后就隐藏了行迹,下官派去的人马也完全无法寻到太子殿下,更别说是向太子殿下禀报朝廷安排新钦差的事情了!” 说到这里,张博真满脸都是苦楚与无奈,就好似这件事情当真与他毫无关系。 另一边,王佑伦则是表情稍冷,他也是官场老油条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又如何猜不到太子朱和堉之所以是急匆匆的离开,就是为了躲避自己、不愿意交接权责? 然而,这般情况下,王佑伦虽然是心知肚明,却也挑不出毛病。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王佑伦也别指望自己能追上太子朱和堉了,他目前的首要之务,就是留在洛阳城、为太子朱和堉收拾烂摊子! 这一刻,王佑伦只觉得自己被算计了。 “既然如此,留在这里多说也无用,咱们立刻进入洛阳城,本钦差必须要尽快与福王见面,问清楚事情的详细经过,然后才能向朝廷禀报消息。” 冷声说完,王佑伦就立刻返回了坐轿,命令轿夫尽快赶去洛阳城。 但与此同时,王佑伦心中也大概可以猜到,德庆皇帝的计划,大概率是很难实现了。 接下来,太子朱和堉只怕是还会陆续引发混乱,而他也必须要继续为太子朱和堉收拾烂摊子,这些事情就足以耗掉他所有的时间精力了! * 花开数朵,各表一枝。 就在王佑伦进入洛阳城的同时,京城中枢之内,也依然是暗流汹涌。 而这一次处于漩涡中心之人,则是看似地位已经逐渐稳固的赵俊臣! 这一天,赵俊臣下了早朝之后,并没有前往文渊阁处理朝廷公务,而是提前返回了赵府,与一位神秘人见面。 这位神秘人,来历也是非同小可,乃是台湾郑家的后起之秀、安南伯郑芝龙的第三嫡孙郑明! 这段时间以来,在赵俊臣的吩咐之下,大学士霍正源与郑明二人一直在秘密磋商双方的合作事宜。 到了昨天,终于是商议出了双方皆是可以接受的成果,可谓是各有所得。 简而言之,就是郑家会全力协助咱们的海运计划,包括但不限于提供精良海图、协助训练水手,低价转卖部分远洋大舰、共享南洋各国的人脉与消息、提供护航支持等等;此外,赵俊臣还会全权代理郑家运往内陆的走私货物,利润三七分成;最后,郑家还会为赵俊臣尽力招揽西洋各国的相关各类人才; 与此同时,当赵俊臣展开他的远洋计划之后,郑家也要拿走两成利润;而且赵俊臣还需要为郑家疏通官场关系,让他们在江浙沿海各处建造几家新船厂,更还要向他们廉价提供大量的木材与各类器具、支持郑家造船厂的运转;最后则是要协助郑家招募大量移民充实台湾; 对于这个结果,赵俊臣还是较为满意的,与郑家的这场合作也就彻底定了下来。 若是不出意外的话,这场合作的持续时间会很长,也必将是影响深远。 谈妥了合作条件之后,郑明就再次通过霍正源提出要与赵俊臣见面的请求,而赵俊臣眼见到合作已经达成,自然是不会再次的避而不见,也就答应了下来。 见面的时间就定在了这一天的早朝结束之后,地点则是就定在赵府之中。 却说,当赵俊臣返回赵府之后,很快就在小书房里秘密接见了郑明,而霍正源与许庆彦二人则是坐在一旁陪同。 双方见面之后,赵俊臣先是认真打量了郑明几眼,然后则是满意点头。 作为郑家的后起之秀、顺位靠前的接班人选,郑明显然是一个聪慧精明、颇有城府的年轻人,在赵俊臣的注视之下并没有任何拘禁之态,只是表情如常的行礼问安,态度既不谄媚讨好,也不妄自尊大,让人颇有好感。 既然是决心要与郑家长久合作,那么赵俊臣自然是希望郑家之人越是精明能干就越好。 安排郑明入座奉茶之后,赵俊臣很快就与郑明展开了交谈。 刚开始的时候,这场交谈并没有任何出奇之处,气氛也算是和睦,先是郑明向赵俊臣转交了安南伯郑芝龙的密信与礼物,并且表达了郑家对于赵俊臣的钦佩之意,赵俊臣看过郑芝龙的密信之后,当即是写了回信交给郑明负责转交,然后也表达了自己对于郑芝龙的敬仰之意,还命人从赵府库房之中挑选了一件价值更为贵重的珍品作为回礼。 再接下来,双方分别表达了合作诚意、畅想了这场合作的美好场景、又约定了今后的协商手段,一切皆是正常。 赵俊臣原本还以为,这场谈话会就这样平淡无奇的结束。 “有一件事情,本阁在这里必须要再次强调一下,本阁与郑家之间的走私利润分成,只限于金银财物之类,但所有的粮食走私生意皆不会参与分成,必须要全部运往内陆!这一点,还望郑公子谨记心中,务必要转告于安南伯知晓,省得咱们双方今后会在这件事情上引发纠纷。 与此同时,我也希望郑家船队今后能多往内陆运粮,若是寻常的财物珍宝,我们负责为郑家售卖之后将会分走三成利润,但若是售卖粮食的话,我们不仅是有多少就要多少,而且只会拿走半成利润,所以郑家今后只要想办法往内陆运粮,利润就绝对可以保证!” 谈话进行到了最后,赵俊臣再次向郑明强调了他目前心中最为紧要的几件事情之一。 听到赵俊臣的强调,郑明表情严肃的点头答应,然后则是忍不住问道:“内陆各省的粮荒,竟已是严重到这般地步了?就连赵阁臣也会这般忧虑?” 赵俊臣沉着脸轻轻点头,眼神阴霾。 前几年时间,随着小冰河时期的迟迟而至,朝廷各地的天灾现象已是愈发频繁,粮食周转也是愈发紧张,民间粮价已经逐渐濒临百姓们的接受极限,即使是赵俊臣也逐渐感到力不从心。 到了今年,赵俊臣这几天更是陆续收到各地消息,说是北直隶、河南、湖北、山西等地,数月以来几乎没有见到任何一场降雪! 正所谓“瑞雪兆丰年”,民间更有“冬天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的谚语,但今年大量地区没有迎来降雪,就算是后续不会遇到旱灾、洪灾、蝗灾、战乱之类的麻烦事,今年秋收之际的粮食田产只怕也是很不好看。 而且,随着小冰河时期的自然现象愈发明显,各地的粮食减产只怕是还要更为严重。 为了压制民间粮价的上涨幅度、保证民间百姓最基本的情绪安稳,天知道赵俊臣这段时间付出了多少努力。 所以,如何收集更多的粮食,已经成为赵俊臣目前心中最为紧要的事情之一。 事实上,赵俊臣如今已经不再考虑如何喂饱明朝所有百姓了,只要是今后几年没有让百姓们大规模的饿死于荒野,赵俊臣就能给自己的功绩打一个及格分。 另一边,见到赵俊臣的表情之后,郑明也愈发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叹息道:“赵阁臣如今负责监管户部,若是朝廷粮食出了大问题,只怕是就要承担所有责任……再考虑到目前民间关于赵阁臣的诸般流言蜚语,也难怪赵阁臣会格外紧张了。” 顿了顿后,郑明则是善意的补充道:“但赵阁臣大可以放心,若是您今后万一出了事情——当然,只是以防万一罢了——我们郑家作为您的可靠盟友,台湾永远都是您最可靠的退路!” 赵俊臣听到此言,不由是眉头一皱,就好似是完全不知道郑明所说的事情,反问道:“流言蜚语?与本阁有关?却不知郑公子所说的流言蜚语究竟是什么内容?本阁为何全然不知?” …… ……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笔趣阁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89章.谣言恶毒. …… …… 听到赵俊臣态度僵硬的反问,郑明稍稍静默片刻,表情有些尴尬,似乎也知道自己不应该主动提起这个话题,勉强笑道:“以赵阁臣的消息灵通,若是也不知道这般情况,那大概就是晚辈听错了吧……还望赵阁臣千万不要误会,晚辈至始至终都只是想要表达诚意罢了。” “郑家所谓的诚意,就是认为本阁的前景莫测,所以要在台湾为本阁留一条后路吗?你这些话,应该出于安南伯授意的吧?” 说话间,赵俊臣的态度不置可否,表情让人看不出喜怒。 事实上,后路当然是越多越好,所以赵俊臣并不会直接拒绝郑明这个别有用心的“好意”——万一今后真的用上呢? 但赵俊臣也不会示弱,意味深长的看了郑明一眼之后,却是突然笑了起来,同样是摆出一副投桃报李的诚意态度,淡淡道:“对于郑家的诚意,本阁深表感激,而本阁当然也有诚意……若是郑家之人今后挡不住西洋海盗的压力、无法守住台湾一岛,那么本阁这里也同样会是郑家最好的退路,必然能保证郑家族人的衣食无忧。”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回应,郑明愈发是表情尴尬了。 他的表态,原本是为了在今后合作之中占据一定的心理优势,却万万没想到赵俊臣虽然久居于京城之中、与台湾相隔万里,竟也对郑家的目前困境了若指掌,并且是反将一军。 这样一来,郑明不仅没有达到目的,反倒是枉作小人了。 郑明终究年轻,城府还未成熟,只觉得坐立不安,又与赵俊臣谈了几句闲话之后,眼看到几项主要议题皆已经谈妥,就匆匆起身告辞了,让这场谈话颇有些虎头蛇尾的意思。 另一边,赵俊臣似乎是为了表达不满,并没有亲自起身相送。 * 却说,当郑明离开房间之后,赵俊臣的表情突然阴沉,轻哼一声道:“距离郑明抵达京城至今,不过是半月时间有余,郑家在京城之中也没什么消息渠道,但竟然就连他也听说了相关流言,看来这个谣言虽是内容荒诞,但也是越传越广、越演越烈了!” 此前与郑明谈话之际,赵俊臣虽然表现出一副对于相关流言毫不知情的样子,但实际上以他目前收集消息的能力,又岂会当真不知?只是故意不愿意承认这个流言的存在罢了。 原来,近一个月时间以来,京城的市井街头之间,竟是流传起了一则与赵俊臣有关的荒诞谣言——说赵俊臣乃是当年宋朝皇帝的后人,有尊贵的皇室血统,而赵俊臣如今的佞臣作派也只是卧薪尝胆罢了,实际上赵俊臣胸中颇有大志,一心想要复辟宋朝江山云云…… 这样的谣言,实在是过于荒诞,所以赵俊臣原本并不在意,毕竟这世界上经不住推敲的流言蜚语实在是数不胜数,但它们很快就会淹没在更多的荒诞流言之中,任谁也不会注意。 然而,这一次也不知是因为何般缘故,这个荒诞谣言不仅是没有逐渐消失,反而是愈演愈烈、越传越广了。 很显然,必然是有人隐在幕后搞事、暗中推动谣言的传播! 另一边,见到赵俊臣的表情不快,许庆彦与霍正源二人皆是陪着小心。 许庆彦开口宽慰道:“少爷不必担心,终究只是谣言罢了!我还专门去寻府里有学问的师爷请教了一下,咱们现在距离宋朝灭亡已经有四五百年时间了,只要是脑子正常的人,就不会幻想着复辟宋朝的事情,宋朝皇室的后人更是早已经不知所踪,如果只是因为少爷姓赵,就要被视为宋朝皇室后人,这理由也太牵强了! 总而言之,这个谣言实在是荒诞不经,也只有一些愚夫愚妇会相信,但真正有见识的人听到这个谣言之后,只会一笑置之、抛在脑后,绝不会因为这个谣言就真的怀疑少爷。” 赵俊臣侧目看了许庆彦一眼,然后轻轻摇头,竟是完全不赞同。 另一边,霍正源身为“赵党”智胆,眼光见识自然是与许庆彦完全不同,所以他此刻同样是表情忧虑。 稍稍犹豫一下之后,霍正源终于是开口向许庆彦解释道:“庆彦,事情却并非像你所想的那般简单!这道谣言固然是经不起推敲,任何一个有学问有见识的人都不会相信,但它的歹毒与可怕之处在于,它会引导人们的思路,让某些自认为聪慧之辈,下意识的考虑另一个问题、一个他们曾经从未考虑过的问题,那就是……若是赵阁臣当真是包藏祸心的话,他究竟有没有能力犯上作乱? 尤其是咱们现今的这位陛下,一向是性子多疑,相关谣言一旦是传到他的耳中,他就一定会认真考虑这个问题,到时候……事情就难办了!” 说话间,霍正源小心翼翼的观察了赵俊臣一眼,却见赵俊臣此刻依然是面无表情。 霍正源的这一番话,可谓是有感而发,作为一个聪慧之辈,当他听到谣言之后,思路历程大概是这样的——“什么?竟然有人造谣赵阁臣是宋朝皇室后人?还想要复辟宋朝江山?当真是荒唐!别说赵阁臣大概率是与宋朝皇室无关,也绝无可能幻想着复辟宋朝,就算是他当真是包藏祸心,他又有能力付诸于实际行动吗?额,好像……还真有?” 那时候,霍正源思及此处,当即就被自己的想法吓出了一身冷汗。 一个人若是想要叛乱谋逆,所需的基础条件不外乎就是财力、兵力、以及影响力罢了! 而赵俊臣的目前情况,自然是不缺财力,在陕甘兵镇之中也有一定势力,而且他的朝野声誉也在逐渐扭转……简而言之,赵俊臣虽然根基尚浅,但他若是真想要叛乱谋逆的话,哪怕是成功机会极低,但也确实已经具备了叛乱谋逆的基础条件。 这样一来,事情的性质就彻底变了! 对于德庆皇帝这样一位天性多疑的人而言,一位臣子究竟有没有谋逆想法并不重要,他有没有谋逆的实力才是关键所在,哪怕是一名臣子再是如何忠心耿耿,但只要他拥有了叛乱谋反的实力,就足以让德庆皇帝坐立不安、视若仇寇! 在此之前,德庆皇帝虽是暗中多次出手打压赵俊臣的势力发展,但更多是出于庙堂派系制衡的考虑,也只是忌惮赵俊臣变成另一个更为年轻的周尚景罢了,却从未考虑过赵俊臣会有叛乱的可能性。 而这道谣言一旦是传入德庆皇帝的耳中、引导了德庆皇帝的思路,让德庆皇帝开始考虑“赵俊臣究竟有没有能力叛乱”这个问题的话,哪怕是赵俊臣从来都没有过叛乱谋逆的想法,但只要是让德庆皇帝察觉到赵俊臣确实已经具备了叛乱谋逆的基础条件,赵俊臣今后的处境就会恶劣千倍百倍,随时都会死得不明不白! 这也是赵俊臣如临大敌、霍正源暗暗忧心的真正原因! 此时,赵俊臣自然是察觉到了霍正源目光之中的试探之意。 霍正源经过思索之后,认为赵俊臣已经具备了叛乱犯上的基础条件,但他还是想要听一听赵俊臣自己的看法。 不过,赵俊臣显然不打算回应霍正源的试探。 霍正源虽然还算是忠心,但还没有彻底绑在赵俊臣的船上,所以赵俊臣的许多机密计划也还要刻意瞒着他。 实际上,赵俊臣心里很清楚,他何止是具备了叛变作乱的基础条件?一旦是他的各项计划进展顺利的话,只需要再等五六年时间,再加上一个合适的时机,他甚至能有三五成把握叛乱成功! 当然,赵俊臣并不是已经下定决心要做些什么,只不过他早就看透了德庆皇帝的秉性,一直都在未雨绸缪罢了。 简而言之,若是德庆皇帝认为你已经具备了谋逆作乱的实力,那你就最好是真的具备了谋逆作乱的实力,唯有这样才能争取一线生机,否则就必然是死无葬身之地! 想到这里,赵俊臣只觉得事情陷入了死循环,他为了防止德庆皇帝的过河拆桥,就必须要积蓄实力以求自保,但他一旦是实力过大,就会进一步加深德庆皇帝的忌惮与敌意……简直无解。 轻轻叹息一声,赵俊臣假装没有注意到霍正源的试探目光,只是向许庆彦问道:“幕后推动谣言传播的势力究竟是何方?查出来了吗?” 此时,许庆彦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当然是不敢怠慢,迅速答道:“大致已经查出来了,传播谣言的源头,乃是建州女真! 年关之际,建州女真的使者队伍抵达京城为陛下贺寿,趁机散播了这道谣言!时至今日,建州女真的使者队伍虽然已经离开了京城,但还在暗中留下了几名奸细,皆是这些年来叛逃建州女真的汉人,更还留下了一笔不菲钱财,也正是因为这些汉人叛徒的暗中使坏,收买了大量市井闲汉散播谣言,谣言才会愈演愈烈、越传越广!” 听到许庆彦的解释,赵俊臣忍不住又是一声冷哼,咬牙道:“原来是建州女真!果然是不安好心!” 自从赵俊臣与那位玄烨见面谈判之后,就相互把对方视为未来大敌,赵俊臣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都在想方设法为建州女真挖坑,但很显然这位建州女真大汗也没有闲着,同样是小动作频频。 没有任何犹豫,赵俊臣当机立断的吩咐道:“既然已经查到了源头,就不能任由他们继续使坏!庆彦,这件事就由你亲手操办,我给你两天时间,彻底铲除建州女真所留下的全部奸细,一个不留!还有,所有被收买传播谣言的市井闲汉,也全部丢到牢里让他们受到教训,总而言之,务必要以雷霆手段、一举根除谣言源头!” 许庆彦当即是点头答应,道:“少爷放心,既然已经掌握了大致情况,我完全不需要两天时间,今天晚上就能把所有建州女真奸细埋进土里喂虫子!” 赵俊臣沉吟片刻后,又问道:“这道谣言如今已是愈演愈烈,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仅是铲除源头已经不够了……庆彦,你说一说,有什么办法可以迅速平息这个谣言的传播?” 这段时间以来,赵俊臣已经把“评书人行会”交给了许庆彦,这个机构不仅能为赵俊臣收集消息情报,还可以为赵俊臣引导舆论,许庆彦如今也算是担负重任了。 也正因为如此,赵俊臣如今虽是如临大敌,但依然不放过任何一次考验历练许庆彦的机会,并没有立刻拿出自己的想法,而是向许庆彦询问意见。 更何况,这件事情原本就在许庆彦的职责范围之内,从某方面而言,许庆彦坐视这道谣言传播到今天这般地步,就已是有失职之嫌了,如今也必须要将功补过。 许庆彦也清楚赵俊臣的想法,表情认真的沉思片刻之后,抬头答道:“流言蜚语乃是人之本能,也唯有谣言才能平息谣言!若是想要平息一道谣言、让人们不再关注,那最好的办法就是用一堆更为荒诞的谣言彻底淹没它!” …… 状态不佳,今天只有半章。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90章.霍正源南下. …… …… 赵俊臣点了点头,依然是表情不见喜怒,只是示意许庆彦继续说下去。 在赵俊臣的目光注视之下,许庆彦这一次则是信心满满、侃侃而谈! “人心总是喜欢猎奇,只要是出现了更为夸张的谣言,人们就会自动忽略掉那些夸张程度不够的谣言;与此同时,人心也总是会对屡屡出现的事情习以为常,一件事情若是频繁发生,哪怕这种事情再是如何奇怪,人们也会视而不见! 所以,咱们如今也可以通过咱们的渠道制造谣言、传播谣言,并且把谣言的涉及范围扩大,让满朝文武权臣皆是牵涉其中……关武元不是自称武圣人关羽的后人吗?那关羽可是一心忠于汉室,咱们就说他继承了祖先遗志,一心想要复辟汉朝; 再比如说锦衣卫指挥使洪锦……历史上有没有姓洪的皇帝?没有?那也没关系,咱们就说他为了隐藏来历所以改名换姓了,同样说他是宋朝皇室后人,也同样是卧薪藏胆想要复辟宋朝…… 对了,还有周首辅……历史上也没有姓周的皇帝?但我记得听评书说有一位神仙太白金星就是姓周,对吧?那咱们就说他的嫡孙周素文是太白金星转世,出生之际满室红光异象频现,曾有算命先生说他注定要成为当世至尊…… 还有阁老李和,唐朝皇帝都姓李对吧?咱们就说他是李唐后人,那自然也是雄心勃勃、胸怀大志了……当然不能忘了司礼监大太监吴信泉,历史上总有吴姓皇帝吧?是女真人?那更好了,就说他是建州女真的奸细,自阉入宫啊,那就更是卧薪藏胆了……” 说到这里,许庆彦嘿嘿一笑,满脸都是小人得意的神态,继续说道:“这样一来,各种夸张的谣言一再出现,朝野官民只会是目不暇接,听到新谣言之后就会忘记旧谣言,也根本不会刻意留意其中某个谣言了! 而且,这般做法还有另一个好处,那就是这些谣言广泛牵扯到了‘周党’、内廷、厂卫、禁军等等势力,他们听到这些谣言之后就会像少爷一般忧心忡忡,自然是不敢利用这些谣言生事,更还要帮着遮掩隐瞒,绝不敢让这些谣言传入陛下耳中,这样一来,陛下也就不会受到这些谣言的误导,少爷的忧虑自然也就不复存在!” 讲诉之际,许庆彦固然是口齿伶俐,却也不能算是条理清晰、逻辑通顺,甚至还有一些常识错误,但他所讲诉的这个办法,显然是可行之策,说不定还会效果极佳。 一旁的霍正源听到这里,也不由是对许庆彦刮目相看了,只觉得许庆彦完全颠覆了自己曾经对他不学无术的印象。 另一边,静静听完了许庆彦的讲述之后,赵俊臣终于是满意点头,面带微笑道:“很好,你在这方面果然很有天分,不枉我把‘评书人行会’交给你,确实是没有用错你……既然你已经想明白了,后续的事情就全权交由你来负责,希望你能在最短时间内把谣言彻底平息下去,我就不操心细节了,只会询问结果。” 后世有一句话——“这世上没有无用的垃圾,只有放错位置的资源”,这句话放在用人之道上面也合适。 别看许庆彦性格轻浮、厚颜无耻,但也正因为他总是习惯于夸大其辞,也总是习惯于用小人视角看待世界,更是做事不设底线,所以他在制造舆论、造谣生事、推波助澜、挑拨离间等等方面,却绝对是一把好手。 从这方面而言,许庆彦也算是“不学有术”。 此时,许庆彦见赵俊臣让自己放手去做,这还是他第一次承担重任,不由是面现兴奋,连连点头道:“少爷放心,我绝对办成此事,咱们的‘评书人行会’如今已是初具规模,对于编故事与讲故事这种事情最是擅长不过了!” 赵俊臣想了想,又忍不住叮嘱道:“切记,传播谣言之际一定要尽量隐蔽,绝不能让各方察觉到咱们的推波助澜……还有,你也不能一心只顾着这件事情,别忘了还有百官俸禄的事情需要你暗中助推造势。” 许庆彦再次点头保证,道:“少爷无需担心,造势的事情目前正在稳步推进,绝对耽误不了。” 赵俊臣笑了笑,道:“既然如此,你也不必留在这里耽搁时间,这就去做事吧。” * 当许庆彦兴冲冲的离开房间之后,赵俊臣终于把目光转向了霍正源。 赵俊臣与许庆彦刚才的谈话内容,刻意向霍正源透露了一些机密,这既是为了表明自己对霍正源的信任,也是为了进一步增强霍正源的信心。 果然,当许庆彦离开房间之后,霍正源稍稍迟疑一下,却还是忍不住问道:“赵阁臣,下官刚才听您与庆彦的谈话,说是要为百官俸禄的事情助推造势……难道说,前段时间礼部郎中宋焕成饿晕于礼部衙门的事情,与您有关系?” 前些日子,朝野之中颇有清誉的礼部郎中宋焕成,堂堂的朝廷正五品官员,竟是当众饿晕于礼部衙门,这件事情很快就在朝野间引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也正是从那时候开始,朝野间的舆论风向就有些不大对劲了,很多人都认为朝廷官员之中贪官太多,原因就在于朝廷俸禄太低,迫使官员们为了生活不得不贪,寥寥少数像是宋焕成这般坚守底线的清官,却是穷困潦倒、生活艰难,最终竟是让坏人享福、好人遭难,这般情况显然是需要改变,而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提升官员俸禄,实行“高薪养廉”之策。 类似的呼声,在朝野之间不断响起,如今已是初步具备规模。 面对这般呼声,不仅是有许多百姓受到误导表态支持,百官们作为利益相关方,更是帮着鼓吹造势,只觉得他们多年以来饱受委屈,付出太多却是收获太少——什么?你说百官们还有许多见不得光的敛财手段?别傻了,贪墨受贿那是个人本事,俸禄则是他们明面上应得之物,一码归一码,完全两回事! 原本,霍正源对于这般呼声也只是乐见其成,只以为是正常现象,但如今才知道这一切都是赵俊臣的暗中推动。 听到霍正源的询问,赵俊臣也是笑着点头,道:“随着东南各省的商税整改、川盐的初步开发,朝廷的财政周转已经逐渐宽裕,虽然粮食供应很紧张,但已是逐渐有了余银! 再等到太子殿下调查藩宗的事情做出一些成效,朝廷供养藩宗的压力也会大幅减轻,还有辽东军镇今后几年将会逐步降低军费……嘿,藩宗与辽东二事,向来都是朝廷最大的支出; 与此同时,西北各省的商税整改也正在逐步推进,再加上朝廷中枢很快就要从南京六部收权……这些开源节流的手段加在一起,完全可以预见,朝廷很快就不必为银子的事情而烦恼了!” 说话间,赵俊臣明明是在谈论一些于国于民大为有利的好事,但他的笑容竟是逐渐收敛,反倒是面现忧色。 顿了顿后,赵俊臣继续说道:“这些事情固然都很好,却不利于我的地位稳固,一旦是朝廷财政彻底改善,我也就可有可无了,被卸磨杀驴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所以,我必须要重新为朝廷寻到一些全新的开支项目,仅是咱们的远洋计划还远远不够,再加上河套地区的维稳支出依然是稍有不足,所以我就想要了为官员加俸的手段,这样既能保证朝廷财政继续紧张、让我继续是不可或缺,也还可以收获百官的感激,何乐而不为?” 听到赵俊臣的解释之后,霍正源不由是面现钦佩,连连点头道:“阁臣深谋远虑,这般计划当真是极妙,更还是一箭多雕的明谋,下官钦佩!” 赞叹之际,霍正源此前的心中忧虑也是大为缓解,只觉得赵俊臣拥有这般的深谋远虑,今后必然不会轻易垮台,自己也可以安心追随,完全没必要忌人忧天。 见到霍正源的表情变化,赵俊臣就知道自己的目标达到了,于是话锋一转,又谈到了正题,道:“今天早朝上,陛下已经下旨,任命你为‘东南巡阅使’,这个职位乃是新设,权责也有些不清不楚……陛下他终究还是暗地里防着咱们一手,不敢给予咱们太大的权柄……但咱们在东南各省也有许多帮手,足以助你完成远洋计划了。” 霍正源点头表示赞同,道:“还请赵阁臣放心,下官奔赴东南之后,就立刻着手安排,咱们很快就能接手‘八王船行’的船队,再加上郑家的全力协助,远洋计划很快就可以收获成果,完全不需要等待太久时间。” 赵俊臣叹息一声,道:“是啊,咱们的远洋计划必须要尽快发挥作用,最好是能赶在今年入秋之前,就能寻到足够数量的粮食运到内陆,我如今可是全指望着你呢……当然,你明面上的任务,乃是仿照当年郑和下西洋之事,趁机为陛下寻访仙迹,表面上的工作也不能落下、让人挑毛病。” 说完,赵俊臣打开手边一处匣子递给了霍正源,霍正源接过匣子一看,就见到匣子里面摆放着厚厚一摞银票。 这些银票的面额,皆是五千两之巨,所有银票加起来足有三百万之多,霍正源本身也算是见惯世面了,但这一刻猛地见到这般惊人的银票数量,依然是忍不住呼吸加促。 赵俊臣则是表情不变,继续说道:“咱们的远洋计划太过于庞大,朝廷也只会给予部分支持,而且还是户部与内帑一同承担,周转之际颇是耗费时间,所以这笔银子你先拿着,作为初期投入,后续我还会通过各种渠道继续给你支持,无论是财力、人力、又或是物资,我皆会竭尽所能,只希望你能尽心做事,尽快拿出成果。” 见赵俊臣竟是拿出私银资助远洋计划,又听到赵俊臣语重心长的叮嘱,霍正源愈发是感受到了赵俊臣的重视与紧迫之意,当即是再次保证道:“赵阁臣这般重视与信任下官,下官也是无以为报,今天返回府中就会收拾行囊,最迟明天就离开京城赶往东南各省做事,绝不会耽搁时间拖赵阁臣的后腿! ……对了,下官听说,赵阁臣手下有很多善于理财的幕僚,但下官手底下却是缺少相关人才,能否是请赵阁臣忍痛割爱,安排几位善于理财的幕僚协助下官做事?否则的话,这般庞大的银子数量,下官只怕是难以管好。” 霍正源是一个聪明人,如今也不需要赵俊臣发话,就主动表态要让赵俊臣安排幕僚监督,可谓是极为识趣。 赵俊臣这个时候自然不会拒绝,当即就向霍正源推荐了几位心腹幕僚,霍正源也当即表示自己一定会重用他们。 “你明天就要离开京城吗?”议定了这件事之后,赵俊臣思索了一下,然后遗憾摇头道:“你能这般尽心做事,当然是大好事,但若是明天就要出发的话,我恐怕是无法为你送行了。” 这一次,霍正源却是很清楚赵俊臣无法为自己送行的原因,问道:“可是章神医的那家医学院已经落成了?” 赵俊臣点头,道:“这件事情耗费了我不少心血,也同样重要,等到明天医学院正式招生运转,我必须要亲自出面主持开幕才行!” …… 这几天稍稍整理了一下前期的伏笔,还真是埋下了好多,接下来会逐步填坑,这本书一直是采取着好几条故事线同时推进的写法,必须要时不时整理思路。 明天恢复更新大章。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91章.杏林风波. …… #送888现金红包#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热门神作,抽888现金红包! …… 赵俊臣资助神医章德承所创办的医学院,这一天正式招生授课了。 在这个时代,这件事情不仅是具有轰动性,还很有争议性,既有赞成者大肆鼓吹,也有反对者大肆抨击。 毕竟,这家医学院的创办、以及它今后的运转模式,皆是有赵俊臣的亲自参与,自然是不同凡响,简直是一举颠覆了数千年以来的医术传承传统。 数千年以来,中华医术一直是以师徒单对单、手把手的教授形式进行传承,哪怕是一位医术高超、声誉卓著的杏林名医,大多数人一生之中也只会收徒三五人,其中有资格被称作衣钵传人、得到真传的“儿徒”,更是仅有一两人。 而且,不仅是拥有真本事的医生们收徒数量极少,学徒们拜师之后学艺效率也是极低,进入师门的前几年还要饱受欺压与剥削,大量时间都被浪费在毫无意义的打杂跑腿、服侍师父等等事情上面,不仅无法学到真本领,平日待遇也几乎与家仆无异。 就这样,授徒的医生们经过多年考察、直到确定这名学徒已经被完全驯服之后,才会稍稍传授一些极为粗浅的知识,但对于自己压箱底的医术手段却依然是不肯轻授,往往还要考察更多年的时间,一直等到这名学徒完全符合自己心意之后,才肯传授一些真本领,至于他们的看家本领,更是要等到老死之前、弥留之际,才会不情不愿的传授出去。 这般情况下,自然是有许多学医之人无法忍受师父的欺压,也没耐心苦熬几十年才能学到真实本领,只是稍稍学了一些粗浅手段就逃走了,也就让民间涌现了大量庸医,可谓是害人不浅。 说根到底,在这个时代,专业知识是具有稀缺性的,知识传授就变成了师徒之间的一种控制手段,性质也就彻底变了。 如此一来,不仅是医生的数量规模迟迟无法扩大,质量也是参差不齐,百姓们一旦生病之后,不仅是难以寻医、无力支付诊费,就算是好不容易请来医生诊治病人,但这名医生的真实水平究竟如何、是救人良医还是害人庸医,也要看老天爷的脸色了。 再加上,这个时代的畛域之见极重,所有人皆是敝帚自珍,极少会有人愿意拿出真本事相互交流共进,也造成了整个时代的医学水平迟迟不能提升,更还有许多珍贵药方与医疗手段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断了传承! 而赵俊臣联合神医章德承创办这家医学院之际,就是为了规避这些弊端,想要给中华医学开辟一条新的发展道路,造福于百姓之余,赵俊臣本人当然也可以收获声望。 所以,这家医学院的教学模式,也就与这个时代的普遍情况截然不同。 首先,这家医学院不再是只招收少数学徒,而是大规模招收学生,任何一名年轻人只要是有心学医,只需要经过初步考核没有犯罪记录,就可以顺利成为医学院的学生; 其二,这家医学院也摒弃了曾经手把手、单对单的教学手段,医学院的教授们会根据自己所擅长的学科不同,分别开设不同的课程,每堂课程都会同时教授三十名以上的学生; 其三,学生们进入医学院之后,也不再需要浪费数年光阴打杂跑腿、服侍老师,而是直接学习医术知识,若是学生无力支付学费,也完全可以暂时拖欠,等到该名学生顺利毕业、行医赚钱之后,再把他曾经欠下的学费逐步补交,利息也在可接受范围之内; 其四,为了保证学生们的医术水平,每批学生毕业之际都要接受学院考核,唯有学术有成的学生才能允许毕业,医学院也会向他颁发一身特别定制的服饰作为证明; 其五,这家医学院还完全摈弃了曾经的畛域之见,内部设立了一处医书馆,天下任何一名医生只要是身上没有不良记录,都可以随意进入医书馆内查阅医书,若是有人能够为医书馆内补充任何一条没有记录在册的有效药方与诊治手法,更还会得到医学院的丰厚回馈,这种回馈不仅是包括金银,还可以在医书馆外的石碑上留下姓名; 最后,这家医学院也不仅仅只是一处传授医术的学府,更还要成为天下医生进行学术交流的平台,不仅是每个月都会邀请几位杏林名医当众交流医术,而且任何一名医生若是遇到了自己束手无策的疑难杂症,都可以随时访问医学院,与医学院的教授们进行交流;与此同时,医学院内还设立了一个“深造班”,面向于那些已经拥有一定诊治经验与医术水平的医生,就是为了进一步加强他们的行医水平。 简而言之,就是赵俊臣所熟悉的后世医学院那一套模式。 可以说,这般模式之下,这家医学院的成立不仅能很大程度上改善民间缺少医生、寻诊困难的情况,更还会提升这个时代医生们的平均水平,就算是整个中华医学也会受益匪浅。 在这个时代,这样的一家医学院,就好似一只大象闯进了猪圈,不仅是瞬间就踏坏了猪圈围栏,更还把猪圈里的猪群惊得四处乱窜,它的章程与运转模式一经公布,就震惊了整个杏林! 最开始的时候,各地的杏林名医普遍是秉持着敌视与反对态度,这不仅是因为人们一时间难以接受新鲜事物的缘故,更还是因为这家医学院的成立严重损害了他们的利益,在这家医学院创立之前,他们完全可以随意压榨学徒,但等到这家医学院创立之后,恐怕就不会有多少人愿意忍受他们的压榨了,更别说这家医学院大规模培训出合格医生之后,还会与他们争抢生意,这简直是断人生路! 所以,这段时间以来,各地杏林的抗议声音颇有不少,更还有几十名“杏林圣手”联合起来到大理寺状告这家医学院,宣称医学院使用卑鄙手段骗走了他们的学徒; 然后,各地的杏林医生也在到处鼓动百姓,宣称医学院的这种教学模式简直就是粗制滥造,根本无法培育出优秀的医生,只会耽误百姓病情、谋害百姓性命…… 那些日子,医学院的创立可谓是引起了整个杏林的公愤,更还有不少朝廷官员与民间大儒出于各种考虑,与整个杏林站在一起表示反对,一时间就连赵俊臣也感到了一定的压力。 但也只是如此罢了,杏林医生们看似是地位不低,但又如何敌得过赵俊臣这样一位当朝权臣? 于是,一出好戏很快就开演了。 首先,是那些向大理寺状告医学院的“杏林圣手”们,很快就因为“诬告罪”反被官府抓进了大牢,至今也没有放出来; 然后,就是各地反对态度最为激烈的医生们,也纷纷惹上了麻烦,在有心人的组织之下,曾经与他们闹过矛盾的病人家属们皆是被动员了起来,或是把他们告上了官府、或是直接砸了他们的医馆,让他们自顾不暇; 再然后,几位立场摇摆不定的当世名医,则是陆续被赵俊臣利用各种手段邀请到医学院授课,并且还向世人公布了他们的丰厚待遇,引得许多杏林名医皆是眼红不已,也就分化了杏林的反抗力量; 最后,那些原本与杏林站在同一阵营的官员大儒们,则是直接收到了赵俊臣的一封书信,书信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两句话——“与我为敌否?遗臭万年否?” 就这样,再加上赵俊臣当时赢得了陕甘之战,一时间风头无二,又趁着前段时间那场文祸也结交了许多民间大儒,民间舆论也逐渐偏向于赵俊臣,所以杏林医生的这场抵抗很快就平息了下去,再也掀不起任何风浪! 时至今日,摆在所有杏林医生面前的道路唯有两条,或是依附于医学院,又或是等着被医学院淘汰! 反抗无效的情况下,大约有三分之一的各地名医很快就认清现实、选择了前者,他们或是向医学院的医书馆捐献了医书,或是把自家子弟送入了医学院学习,又或是直接跑到医学院毛遂自荐担任教授之职,就好似他们曾经的抵抗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对于赵俊臣本人而言,杏林的这场抵抗并不是什么大事,不仅是早有预料、也早有布置,而且杏林医生的抵抗力量也是极为微弱分散,根本没必要耗费赵俊臣的任何心思——实际上,赵俊臣也并没有亲自出手处理杏林医生们的抵抗,负责这件事情的人至始至终都是张玉儿,赵俊臣只是事后询问了一句结果罢了。 在赵俊臣的眼里,相较于杏林医生们的“激烈抵抗”,这家医学院的创建本身才是一件真正具有挑战性的事情! 这段时间以来,不仅是购地盖房、招收师生、收集医书、购买大量各类药材之类的繁琐事宜需要赵俊臣逐一过问,而且这家医学院的运转章程也需要赵俊臣亲手制定,不论是学校纪律、师生考核、课程安排、教学手段等等,皆是离不开赵俊臣的心血投入——章德承与温采宁二人固然是当世首屈一指的名医,但他们完全不了解后世医学院的运转情况,这个时候也只能稍稍为赵俊臣提供一些建议罢了——也正因为如此,章德承与温采宁二人如今对赵俊臣可谓是钦佩至极,也完全是对赵俊臣马首是瞻了。 最重要的是,赵俊臣对这家医学院抱有极大的期望,甚至还希望这家医学院能够成为中华现代医学的开端与象征! 据赵俊臣所知,西方古医学原本要比东方古医学落后很多,最为主要的医治手段就是“百试不爽”放血疗法,但最终西方古医学却是率先完成了理论构建、蜕变成了现代医学,而起因就是西方率先开启了合法的尸体解剖,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东方医学逐渐变成了落后于时代的产物。 所以,赵俊臣也希望这家医学院能够拥有合法解剖尸体的资格。 而这件事情,才是真正的困难。 考虑到这件事情的风险与后果,赵俊臣也曾犹豫了许久,只觉得自己一旦是推行此事的话,就必然是收获与风险不成正比,可谓是得不偿失,但出于穿越者的历史责任感,赵俊臣还是咬着牙去做了。 当然,赵俊臣的这个决定,也同样是有权术方面的考量。 * 赵俊臣为医学院投入了这么多的心血,自然是无比重视。 这一天,早朝结束之后,赵俊臣依然是没有前往文轩阁处理公务,而是乘坐马车赶到了京城以南,那里正是医学院的建址,打算亲自主持医学院的开幕仪式。 不过,在前往医学院的路上,赵俊臣则是眉头紧皱、沉思不已。 “我想要让医学院合法解剖尸体,这件事情显然是违背了中华民族这个时期的基本伦理观念,稍有操作不慎,就会受到所有朝野官民的敌视与口诛笔伐,从某方面而言,这件事的风险甚至还要大于我当初前往陕甘三边迎战蒙古联军! 这些天以来,我看似是稳坐钓鱼台,每天点卯上朝、按时回府,但实际上他一直都在暗中推行此事,数次觐见德庆皇帝、又或是与周尚景秘密相见,想要设法说服他们支持自己的这个提议。 德庆皇帝与周尚景二人固然都是聪明人,但他们受限于时代,也完全无法看出这件事情的重要性,最开始的时候只觉得我已经疯了,完全不肯同意,还曾严厉训斥于我…… 但最终,因为我的反复说服、摆事实讲道理,他们还是部分同意了这项提议……也就是——朝廷绝不会正大光明的允许医学院解剖尸体,但刑部每年的死刑犯若是被杀之后没有家属认领,那么朝廷也可以默许医学院领走尸体进行秘密解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会追究调查。 很显然,这种‘默许’是无法得到保证的,一旦是他们今后与我翻脸,把医学院解剖尸体的事情揭露于世,不仅是医学院很快就会声名狼藉,我本人也必然是要迎来一场大麻烦。 从某方面而言,德庆皇帝与周尚景愿意默许此事,就是想要利用这件事情拿捏住我的把柄,作为他们今后与我翻脸之际的最大底牌之一。 但实际上,这也是我的刻意为之,我这段时间风头太盛,颇有些无法控制的势头,把这个把柄交给了德庆皇帝与周尚景也正是时候,以此来换取他们的暂时安心,让自己拥有更长的发展时间。 只要再给自己几年时间发展,等他们今后当真是要拿这件事情找我麻烦的时候,我也完全有能力操控舆论、死不认账,任谁也拿我没办法! 只不过,今天早朝上,德庆皇帝与周尚景二人的态度,却是极为奇怪,颇是引人思量……” …… 突然断网,更新迟了几分钟,见谅! ……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笔趣阁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92章.试探机会. …… …… 赵俊臣当初决定要创办医学院之后,为了尽快壮大医学院的声势、让世人进一步重视医学院的作用,就曾向德庆皇帝与首辅周尚景提出请求,希望他们二人能在医学院正式成立之际公开表明支持态度,其实也无需他们拿出实际好处,只要题字送匾就行。 说是狐假虎威也好、说是名人效应也罢,但若是医学院建成之后,大门上方的匾额乃是德庆皇帝或者首辅周尚景的亲笔题字,不仅会受到更多关注、或明或暗的麻烦也会大幅减少。 对于赵俊臣的这个请求,德庆皇帝与周尚景二人当时倒是痛快答应了,毕竟他们也清楚医学院的成立必将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他们趁机参一脚也能提升自己的风评。 然而,到了今天,医学院即将要正式招生教学了,早朝上赵俊臣还特意提了一句这件事情,但德庆皇帝与周尚景二人竟是完全没有任何表示,就好似他们已经忘记了当初的承诺。 “难道说,因为解剖尸体的事情,把他们给吓着了?不应该啊,就算是他们今后想要揭发这件事情,时间必然是数年以后,也必然会把所有罪过全部推到我一人身上,但医学院的创建依然是于国于民大为有利,乃是近年来极为少见的善举,以他们一向是贪慕名声的性格,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放过这一次人前显圣、收买民心的机会,更不会把所有出风头的机会交给我一个人……但他们今天竟是毫无表示,这究竟是为何缘故?” 想到这里,赵俊臣皱眉苦思良久,却突然间联想到一个极为可怕的可能,不由是面色大变:“难道说,他们并不想要等到数年时间以后再向世人揭发医学院解剖尸体的事情,而是想要第一时间就向世人揭露此事?所以,他们很清楚医学院很快就会声名狼藉,所以才刻意与医学院的成立撇清关系? 但若是他们打算第一时间就向世人揭露此事,那是不是就意味着……他们想要提前与我翻脸、向我动手?也不应该啊,事前毫无迹象……但不得不防!看样子,医学院解剖尸体的计划必须要暂时延后了,还有……” 想到这里,赵俊臣表情严肃的向轿外轻喊了一声:“赵大力何在?” 赵大力迅速奔到轿子旁边,答道:“阁臣,小人在!” 赵俊臣迅速吩咐道:“你不必跟着我了,立刻返回府中向玉儿夫人禀报,让她即刻调查宫中、周府、禁军、锦衣卫等等势力近段时间以来的相关动向,若是一旦发现异常情况,就立刻禀报于我!” 听赵俊臣的语气极为严肃,赵大力不敢怠慢,连忙答应一声之后就迅速离开了。 官场之上,权力攻讦可谓是刀光剑影、凶险万分,赵俊臣也必须要随时保持警惕心理,可谓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每当是遇到了意外状况,就必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如今也是如此,虽然赵俊臣并不认为德庆皇帝与周尚景会立刻对自己动手,但只要是事情稍有苗头,未雨绸缪总是不会有错,哪怕是事后发现这一切都只是虚惊一场、忌人忧天,也总好过猝不及防之下的束手就擒、任人宰割。 赵俊臣总是算计太多、思虑太细,这般习惯自然是有诸多好处,但也意味着他经常会与空气斗智斗勇,时不时的自己吓唬自己。 这一次,也并不例外。 * 当赵俊臣思绪百转、忧心忡忡的赶到医学院的位置,下轿后印入眼帘的一幕,当即就让他的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原来,得知赵俊臣来临的消息之后,医学院的众人纷纷出面迎接。 迎接赵俊臣的众人,可谓是来历各有不同,既有章德承、温采宁等杏林圣手,大多是医学院的院长教授,也有朝廷的各级官员,更还有许多民间的巨贾与大儒,他们皆是为了庆贺医学院的成立而来,而众人之中的为首者,却正是七皇子朱和坚! 医学院的建立乃是一件当世少见的善举,朱和坚对于这种事情自然是不会错过,再加上朱和坚毕竟还只是准太子,如今并没有上朝议事的资格,所以也就要比赵俊臣先到一步。 “朱和坚乃是准储君,很快就会上位,德庆皇帝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都在竭力避免让他卷入任何争议之中,所以德庆皇帝若是想要第一时间揭露医学院解剖人体的事情,这个时候就绝不会允许朱和坚出面参与医学院的成立仪式……所以,如今既然是朱和坚出面了,就表示我此前又一次大惊小怪、忌人忧天了?但若是这样的话,德庆皇帝与周尚景二人今天迟迟没有对医学院的成立表明态度,又究竟是为何缘故?” 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之余,赵俊臣的脑中依旧是思绪百转,但他表面上则是满脸的从容笑意,下轿之后快步向着七皇子朱和坚等人迎了上去。 “哎呀,没想到七皇子殿下竟是亲自出面捧场,当真是蓬荜生辉、荣幸之至!” 走到七皇子面前,双方相互行礼问安之后,赵俊臣连声表示自己的兴奋与愉悦之意,态度间满是亲热。 朱和坚的态度则是要比赵俊臣更为热情,竟是主动执起赵俊臣的双手,笑道:“医学院的成立,无疑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善举,这般盛事我又岂能错过? 就更别说,当初若没有章神医的圣手诊治,我如今只怕还是一个病秧子,这些年来若没有温御医的用心维持,我说不定就要半路夭折,这两位神医对我皆有大恩,如今又分别是医学院的院首与副院首,对我而言医学院的事情就是自己的事情,自然是早早就赶来帮忙了。” 说话间,朱和坚先是转头冲着章德承与温采宁二人点头示意,然后又笑道:“可以想象,这家医学院成立之后,必将是造福无数百姓,赵阁臣能出资建立这家医学院,也必将会再次留名青史,这般魄力与眼光,不愧是我朝的柱石之臣…… 依我来看,若是我朝仿效唐朝之例建一座凌烟阁,也像是唐太宗那般描绘几十位文武功臣画像挂于其中,以赵阁臣的今日功绩,不仅是会毫无争议的位列其中,更还会名列前茅,与蓝玉、王明阳、于谦等等前朝名臣并肩!若是再考虑到赵阁臣的年纪与未来成就,能够名列榜首也说不定啊!” 朱和坚的这一番话,可谓是意味深长,颇有向赵俊臣许诺未来之意。 这就是政治,虽然赵俊臣与朱和坚二人皆是忌惮对方的野心与手段,相互间也时常会下绊子,但只要是为了实现自身目标,他们也会毫无心理负担的再次联手、亲密无间。 前几天,朱和坚利用御书房管事太监李如安偷窥了德庆皇帝的御书房密匣,也得知了太子朱和堉呈给德庆皇帝的那封密疏里的内容,所以他很清楚德庆皇帝目前已经转变了对朱和堉的看法,朱和堉被废黜之后未必就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而赵俊臣如今与朱和堉结盟联手的事情也就成了朱和坚的心头大患,所以朱和坚很是希望赵俊臣能够抛弃朱和堉、投向自己,为了达成这个目标他当然是愿意多说些漂亮话。 反正……也只是一些虚话而已,对于朱和坚这种人物而言,说话与做事两者并没有因果关系,“言而有信”、“说到做到”这些词汇在他眼里也从来都不是褒义。 随着朱和坚称赞赵俊臣的话声落下,在场众人纷纷是随声附和,一同称赞赵俊臣创建医学院的善举,其中真心赞颂者有之,但只怕是溜须拍马之辈更多。 赵俊臣的目光微微一闪,却是笑道:“七皇子殿下过誉了,本阁原本也没想过太多,只是觉得章神医的一身医术应该发扬光大,所以才会突生想法、想要建立一家传承医学的学馆,谁知道后续想法越来越多,事情也就越闹越大,更还有温神医这样不逊于章神医的杏林圣手加入,最终也就有了如今规模的医学院成立……说根到底,只是误打误撞罢了,七皇子的赞誉实在是不敢当、不敢当!” 见赵俊臣完全没有接自己的话茬,只是随口应和,朱和坚看似秀气的双目微微一眯,但很快就笑容如常,又说道:“只可惜,这件事情我还是知道得太晚,否则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赵阁臣独自出力,但我这次也不是空手而来,正所谓久病成良医,我前些年身体总是不好,府内也就收集了大量的医书与珍贵药材,如今已是身体好转,这些医书与药材也大概用不上了,趁着今天的机会,我将会把它们全部捐献给医学院,以尽自己的一份微薄之力!” 听到朱和坚的这般表态,在场众人也纷纷是赞颂朱和坚的善举,任谁都知道朱和坚很快就会上位成为新储君,所以每个人都不肯放弃这次拍马屁的机会,一时间可谓是颂声如潮,声势也要比刚才赞颂赵俊臣的时候更大一些。 * 另一边,赵俊臣听到朱和坚的说法之后,却是不由心中一动。 在赵俊臣看来,朱和坚最后这一番话,捐献医书与药材为自己提升风评只是目的之一,他更主要是为了趁机向众人表明自己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再也用不上这些医书与药材了,所以他今后正式成为储君之后,地位也会极为稳固,并不会因为身体缘故而产生变数。 而这一番话,却是无意间提醒了赵俊臣。 当初,章德承为朱和坚诊治身体,认为朱和坚的症状很像是传说中的“特禀体质”,而这个“特禀体质”,根据赵俊臣的理解,就是后世所常见的过敏症! 很显然,朱和坚前些年一直都利用自己的过敏症状控制自身“病情”,时而好转时而恶化,就这样一直滞留在京城中枢,也让他可以保留争夺储位的希望。 这般情况下,朱和坚的“过敏原”究竟是何物,显然是一个极为关键的情报! 后世医学表明,人体最为常见的“过敏原”,分别是花粉、牛奶、鸡蛋清,虾蟹,贝类、坚果类、菌菇类、以及芒果与菠萝这两种在这个时代较为少见的水果。 除此之外,蜜蜂叮咬也是很常见的过敏原因。 其中,朱和坚大概率不是对花粉、菌菇类、鸡蛋清、芒果、菠萝这几项过敏,因为朱和坚这些年来时常会陪同德庆皇帝与萧贵妃二人逛御花园,若是他对花粉过敏的话,必然是要刻意避开任何花卉;与此同时,也不可能是对芒果与菠萝过敏,这两种水果在这个时代并不常见,而且是根据季节供应,若是朱和坚对这两种水果过敏的话,他也就无法随意操控自己的病情;最后,赵俊臣此前也曾刻意让人到御膳房打探消息,得知了朱和坚的饮食习惯。知道他从来都不会避讳鸡蛋与菌菇等物。 这样一来,剩下的选项也就是牛奶、虾蟹,贝类、坚果类、以及蜜蜂叮咬。 而今天,朱和坚亲自现身医学院的成立仪式,随后还要与赵俊臣一同聚餐,却正好是赵俊臣的试探机会,让赵俊臣趁机寻出朱和坚究竟是对何物过敏! 医学院乃是赵俊臣一手建立,可谓是赵俊臣的地盘,所以赵俊臣也可以趁机安排许多事情。 比如说,赵俊臣完全可以借口宣传医学,接下来招待众人之际,不再是奉上茶水与糕点,而是奉上牛奶与坚果,毕竟牛奶与坚果皆是营养丰富,乃是食疗手段的重要构成部分,完全说得过去,事后与众人同餐之际,菜肴之中也多准备一些虾蟹与贝类,然后仔细观察朱和坚的饮食选择; 若是这些方法依然不够,那赵俊臣还可以安排一场意外,假意宣称有马蜂闯入房间,继续观察朱和坚的当时反应。 经过这些安排之后,只要朱和坚的“过敏原”并不是那种极为罕见的东西,赵俊臣或许就能探明他的底细了。 然后,赵俊臣的手里无疑就会再次增添一张王牌! 想到这里,赵俊臣的心中算计着各种恶毒主意,但他看待朱和坚的目光竟是愈发善意温和了。 另一边,朱和坚注意到赵俊臣的表情变化之后,却还以为赵俊臣正在考虑自己此前的承诺,也同样是对赵俊臣回报以善意微笑,两人间的气氛也愈发是和睦了。 * 接下来,赵俊臣与朱和坚的谈话暂时告一段落,又与迎接自己的众人稍稍应付了几句之后,就与众人一同进入了医学院内。 根据安排,医学院的成立仪式将会在今天巳时三刻开始,如今时间尚早,还有许多重要嘉宾没有到场,所以众人还需要返回医学院内等候一段时间,才能正式召开仪式。 这家医学院乃是赵俊臣的重金投入,自然是占地极大,足有三百余亩,构建也是极为排场,虽然没有花园、池塘、假山等物,但所有道路皆是鹅卵石铺成,所有房间也都是宽敞明亮,学舍、食堂、教室、仓库一应俱全,更还有一处占地二十余亩的大广场,用以召集全体师生训话。 此时,为了准备接下来的医学院成立仪式,医学院内所有人皆是脚步匆匆、异常繁忙,积极准备着各类相应任务。 为了招待各路来宾,医学院的大广场内,则是搭建了十余处凉棚、摆放着百余张圆桌,众位宾客皆是在此等候着仪式开始。 却说,赵俊臣领着各路宾客来到广场等候仪式开始之际,趁着众人纷纷落座之际,却是突然拉住了神医章德承,在他耳边轻声吩咐了几句。 时至今日,因为医学院的建立,章德承对于赵俊臣已是心悦诚服,曾经有许多事情章德承是绝不愿意配合赵俊臣的,但如今已是悄然间转变了态度。 此时,听到赵俊臣的吩咐之后,章德承只是稍稍犹豫了一下,眼角余光看了七皇子朱和坚一眼,就很快答应了下来。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93章.摘桃子. …… …… 接下来,在赵俊臣的安排之下,章德承果然是安排人手为宾客们奉上了奶茶与坚果,替代了此前的茶水与糕点。 在众位宾客的疑惑眼神之中,章德承则是迅速登场做出解释,表示医学院的建立不仅是为了传承医学、光大医学,也同样是为了宣扬医学理念、让人们重视自己的身体健康,然后又解释了食疗手段的重要性,以及牛奶与坚果二物又是如何的营养丰富,趁着今天招待宾客之际把茶水与糕点换成牛奶与坚果,就是为了宣扬医学院的健康理念云云…… 到了最后,章德承还说了一句注定将会广泛流传的名言——“相较于这家医学院能够培育出多少杏林名医,老夫更希望天下医者皆是没有任何病人可治,愿世人皆是无灾无病、身体安康”。 随着章德承的话声落下,众位宾客顿时是掌声如潮。 当然了,这些台词大部分都是赵俊臣现编现教的,毕竟就以章德承的纯粹性格而言,未必能这般迅速就做到“理论联系实际”。 章德承并不善于说谎,解释之际也是语气僵硬、表情怪异,但不得不说章德承的风评与声誉实在是太好了,众位宾客虽然认为医学院拿着牛奶与坚果招待自己的行为很是奇怪,但当他们听了章德承的解释之后,也就完全不再多想,只是纷纷赞颂章德承的菩萨心肠,不愧是“万家生佛”。 从某方面而言,这就是“正人君子”的正确使用方式,也就是利用他们的良好形象、让他们作为一名代言人负责说服工作,至于具体实行的事情,则最好还是交给像是赵俊臣这样“懂得变通”的小人较好。 如今就是这般情况,听到章德承的亲自解释之后,哪怕是朱和坚这样生性多疑之辈,一时间也完全没有怀疑,只是跟着众位宾客一同鼓掌称善。 毕竟,朱和坚虽然一直都在利用自己的“特禀体质”达成目的,但他对于自己的身体情况也未必就有深刻了解,更不似赵俊臣一般拥有后世的医学常识,可以轻易总结出绝大多数人的过敏来源,还知道牛奶、坚果、虾蟹等物乃是人体的常见过敏原,所以他自然是完全无法看出赵俊臣的试探手法,只以为医学院是想要用这种特立独行的方式进一步提升名气。 就这样,等到章德承解释完毕退场之后,众位宾客也皆是以实际行动表态捧场,纷纷是举起牛奶轻饮、拿起坚果吃入嘴中……就连七皇子朱和坚也不例外。 看到这一幕之后,赵俊臣不由是轻轻摇头,暗暗想道:“看样子,朱和坚的过敏原并不是牛奶与坚果这二物,那就要继续看后续几次试探的结果了,只希望朱和坚的过敏原并不是那些极为罕见的东西……我的运气应该也没那么差吧?据我所知,人类九成以上的过敏现象,皆是缘于这几类常见过敏原……若是朱和坚的过敏原极为罕见,那就很难查出真相了!” 而就在赵俊臣暗思之际,却又有一名医学院的教授表情兴奋的匆匆赶来,向众人大声宣布阁老李和与吏部尚书宋启文二人的坐轿,如今已是一同出现在医学院之外,显然这两位朝廷重臣是要亲自捧场参加医学院的成立仪式。 听到这般消息之后,赵俊臣的心情不由是再次的稍稍一松。 阁老李和与吏部尚书宋启文二人,分别是“周党”的二、三号人物,他们二人的现身捧场,就表示“周党”势力对于医学院并没有抱着敌意,也不准备太快揭穿医学院解剖人体的事情。 “李和与宋启文的出现,以及七皇子朱和坚的亲自捧场……看样子德庆皇帝与周尚景二人目前皆是没有针对医学院的想法,所以也就不会太快与我翻脸,此前显然是我忌人忧天了……但他们二人今天早朝上对于医学院的成立完全没有任何表示,却又究竟是何般缘故?” 抱着这样的疑惑,赵俊臣表面上依然是不动神色,只是与七皇子朱和坚一同起身、联袂赶去了医学院之外,出面迎接李和与宋启文二人了。 接下来,赵俊臣就开始了繁重的迎宾任何,各路重要宾客纷纷是现身捧场,除了周尚景之外的众位阁臣、六部衙门的众位尚书、屹立百年的勋贵豪门、享誉朝野的士林大儒、以及徽商与晋商的势力代表等等,皆是陆续赶到医学院的位置、参加医学院的成立仪式。 一时间,医学院内竟是汇聚了京城境内绝大多数的权势人物,可谓是权贵如林、名流如雨。 这其中,有些人是真心认为医学院的成立乃是一项善举不愿错过,有些人是看在赵俊臣的面子上不得不来,但更多人还是为了趁机与权贵交际,又或是趁机为自己提升风评。 * 就这样,赵俊臣忙于迎来送往之际,时间很快就已是临近巳时三刻,也就是医学院成立仪式的开始时间。 然而,不论是周尚景、还是德庆皇帝,这个时候依然是毫无动静,既没有亲自现身捧场,也没有派出使者表示庆贺,这也让赵俊臣愈发是心中疑惑。 但根据事前安排,如今吉时已到,医学院的成立仪式也不能继续拖延,所以赵俊臣也就强行按下心中疑惑,与众位宾客一同赶到了医学院的大门之外,亲自主持这场重要仪式。 此时的医学院大门之外,已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更是人潮涌动、人声鼎沸,可谓是热闹非凡,除了前文提到的各路贵宾之外,还汇聚了大量看热闹的京城百姓、以及医学院的全体师生。 经过一段时间的宣传与准备,如今的医学院虽然还没有正式成立,但已经招募了三十余名杏林名医作为教授、更还有八百余名学生,可谓是初具规模。 其中,医学院的学生来历颇为复杂,既有无法忍受师父压迫逃离至此、已经具备一定基础的医道学徒,也有毫无医学基础、但有心学习医术的识字青年,更还有几十名经验较为丰富、已经具备一定名气的老医生——其中,最后一类人是为了参加医学院的“深造班”,要知道这个“深造班”乃是章德承与温采宁这两位当世圣手亲自授课,对于杏林的吸引力不可谓不大。 当赵俊臣引着众人来到医学院的门外,诸般热闹纷呈之中,见到整齐列队的医学院师生众人,赵俊臣不由是满意点头,只觉得这是一个良好开端。 然而,一旁的章德承则是遗憾叹息道:“可惜了,这一届想要报名医学院的年轻人原本足有两千余人,但其中绝大多数人都不识字,也就被刷下来了,否则咱们医学院的规模还能扩大一倍有余。” 赵俊臣听到章德承此言之后,却是说道:“其实,咱们可以与京城的各家私塾合作,开设一个医学院预科班,让那些向往医道却又不识字的年轻人在私塾中接受初步教育,也不需要他们通读经典、文章锦绣,只需要让他们认识所有与药材、病症相关的文字就好,这样一来,只需要两年左右时间,他们就有资格进入医学院学医了,今后背诵医学经典的时候也容易上手。” 听到赵俊臣的提议,另一边的七皇子朱和坚立刻是开口称赞道:“好办法,这样一来不仅能迅速扩大医学院的学徒规模,更还有帮助民间百姓启智的效果,堪称是又一项善举……赵阁臣的心思机敏,当真是令人钦佩。” 随着朱和坚的话声落下,周围的众位朝廷重臣也纷纷点头称赞。 而章德承更是精神一振,连连点头道:“老夫早就应该向赵阁臣询问意见的,这件事情等医学院成立仪式结束之后,老夫就立刻着手去办!” 几人说话间,在上千名看热闹的百姓以及数百名宾客的围观之下,医学院的成立仪式的准备工作已是完成。 在这个时代,类似的仪式也没有太多特别之处,首先是召来一群和尚道士布置法坛“咨询上苍”,结果自然是“大吉大利”,然后再邀请几位重要贵宾站出来歌功颂德、呈上贺礼,接下来则是由主人与最重要的嘉宾一同揭开牌匾,悬挂于大门之上,最后则是鞭炮、锣鼓、舞狮舞龙等等,这场仪式也就大致结束了。 眼看到诸般准备皆是妥当,等到场内气氛稍稍冷却安静,赵俊臣站在主位上正打算亲自主持仪式,就突然听到有人不断的扬声高呼道:“内阁首辅周尚景奉旨宣诏,医学院众人听旨!” “内阁首辅周尚景奉旨宣诏,医学院众人听旨!” “内阁首辅周尚景奉旨宣诏,医学院众人听旨!” 听到这些呼喊之声,在场众人皆是大惊,纷纷转头向着声音来源方向看去。 然后,就见到一支队伍浩浩荡荡的向着医学院的方向而来,队伍之中不仅能看到周尚景的坐轿与随从,竟还有几名锦衣卫负责护送,显然正是周尚景奉旨宣诏的队伍。 在场所有人皆是不敢怠慢,纷纷是行礼相迎。 就这样,在所有人的瞩目之下,周尚景缓步走出坐轿,宣读了德庆皇帝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神医章德承、温采宁二人所创办之医学院,于国于民皆是大有裨益,朕心甚慰,亦不愿错过善举,同愿尽己之力、为天下百姓谋福更多…… 故而,至此普天同庆之日,朕资于医学院各类上等药材总计三百斤、黄金三百两、大内珍藏医书副本两百四十一册;且从即日起,将每月安排两名太医院御医驻留医学院轮流授课教学,以使天下百姓皆受恩泽;除此之外,朕还将亲自题字制匾,悬于医学院之门上,以示朕之鼓励嘉奖,钦此!” 近年来,周尚景已是愈发年迈、身体不济,平日里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但此时颁布圣旨之际,声音竟是格外洪亮。 赵俊臣静静听着德庆皇帝的圣旨,却是眉头不由一挑——在德庆皇帝的这道圣旨之中,既是表明了医学院乃是章德承与温采宁两位神医所创建,又表明了这家医学院的深远意义,更还表明了德庆皇帝本人的赞许与支持,但偏偏没有任何一句话提及赵俊臣对于医学院创办的资助之功。 而就在赵俊臣暗暗不快之际,周尚景已经读完了圣旨、把圣旨交给了医学院院首章德承,然后不经意间看了赵俊臣一眼,看似昏花的老眼之中满是笑意,又说道:“医学院的成立乃是一件当世盛事,老夫来这里不仅是为了颁布陛下的圣旨,本身也不是空手相贺……医学院成立这样的善举,以金银为贺礼未免是有些俗气,但据老夫所知,医学院目前的师资依然有所不足,所以就提前联系好了各地的杏林名医二十三人,这些名医受到老夫之邀,如今皆已是答应要来医学院任职授课,这就权当是老夫送给医学院成立之际的贺礼了!” 章德承只是一位纯粹的医者,并不懂得官场上的龌蹉与勾心斗角,此时听到德庆皇帝的旨意以及周尚景的贺礼,只觉得欢喜不尽、连连称谢。 也不仅是章德承一人如此,随着周尚景宣读了德庆皇帝的圣旨,又说出了自己所准备的贺礼,一时间自然是受到了所有人的纷纷欢呼与大声称颂。 接下来,理所当然的,周尚景不仅是当朝阁老,更还是德庆皇帝的传旨天使,这般身份之贵重自然是无人可比,更别说他还带来了德庆皇帝亲笔题字的御制匾额,也自然是要代替赵俊臣站在主位上、主持医学院的成立仪式,成为了场内数千人的瞩目焦点。 可以想象,等到今天医学院的成立仪式结束之后,流传于民间的说法,恐怕就不再是“内阁阁老赵俊臣出资建立了一家医学院、并且亲自主持了医学院的成立仪式”,而是会变成“内阁首辅周尚景代表德庆皇帝莅临了医学院的成立仪式,不仅是大力资助了医学院,更还亲自主持了医学院的成立仪式。” 简而言之,相较于德庆皇帝与周尚景二人加在一起的份量,赵俊臣的份量还远远不够,所以今后流传于民间的相关传言之中,也就不会有赵俊臣的存在感,就好似赵俊臣与医学院的成立毫无关系一般。 “原来如此!难怪德庆皇帝与周尚景二人今天早朝上对于医学院的成立没有任何表示,原来他们并不是想要提前揭穿医学院解剖人体的计划、搞臭医学院的名声、与医学院撇清关系,而是他们不想让我独占风头,所以就提前准备好了一切却又秘而不发,只等到关键时候现身,联起手来摘桃子,喧宾夺主一举抢走我的风头,就好似医学院能有今日规模全是因为他们的出力一般,也就最大程度的压制了我想要利用这次机会进一步改善声誉的计划成果…… 恩,若是不出意料,这个计划应该是出自于周尚景的提议、德庆皇帝的配合,否则周尚景也不会领到传旨天使的差事,看来此前确实是我忌人忧天了,德庆皇帝与周尚景这二人只是想要窃取我建立医学院的功绩、以及医学院成立之后提升风评的好处罢了……呵!我这次究竟是高估了他们?还是低估了他们?” 看着周尚景笑吟吟的站在主位上主持医学院的成立仪式,赵俊臣忍不住悄悄撇了一下嘴角,暗暗想道。 这一刻,赵俊臣心中不满也不服,但也无可奈何。 官场之上,你算计别人,也会被别人算计,被算计了也只能怨自己棋差一招。 …… 关于明朝时期的开幕仪式,一直都无法查到详细资料,某些只言片语的描述也充满了自相矛盾之处,所以本章中所描述的医学院成立仪式流程,皆是虫子的胡编乱造,大家切不要当真。 另,若是今后有机会查到相关资料,虫子也会对本章的相关内容做出修改,还请大家见谅!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94章.与此同时. …… …… 医学院的成立仪式,很快就已经进行到了最后一步,也就是揭匾悬挂的步骤。 如今既然是有了德庆皇帝亲笔题字的御匾,赵俊臣事先准备的那块匾额自然也就要放弃了。 揭匾悬挂之际,此前被周尚景抢尽风头的赵俊臣,也终于是再次拥有了露脸机会。 在众人的欢呼声之中,赵俊臣与周尚景、朱和坚、章德承三人一同揭开了德庆皇帝钦赐御匾上的红绸,然后再合力把御匾挂在绳索之上,最后则是由绳索吊起御匾、悬挂于医学院的大门之上。 当这一切皆是做完之后,周尚景的目光终于是转向了赵俊臣,老脸上依然满是慈和笑意,拍着赵俊臣的肩膀说道:“陛下今后还要勤于朝廷政务,老夫则已是年迈不济,所以这医学院的事情,陛下与老夫也只能在初期尽一份心意,但今后的具体运作事宜,却还是需要俊臣你这样的年轻人多多出力用心才是,陛下与老夫恐怕是无法分心太多,一切就交给俊臣了,一定要把这家医学院管理妥当,要尽量多为朝廷培育人才、为百姓谋福祉!” 说话间,周尚景的语气中满是器重之意。 听到周尚景的话语,赵俊臣稍稍低头,道:“还请周首辅放心,晚辈一定尽心尽力,绝不敢辜负陛下与周首辅的‘拳拳苦心’!” 说话之际,赵俊臣语气依然恭敬,但内心则是冷笑不止,更还在“拳拳苦心”这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德庆皇帝与周尚景二人,还真是把“趋利避害”这一项人类本能发挥到了极致,可谓是好处完全占尽、坏处丝毫不沾,在医学院成立受到万众瞩目之际,他们突然现身作态抢走了赵俊臣的风头,就好似他们才是医学院的创建人一般,但等到医学院成立仪式刚刚告一段落,他们就立刻把医学院的后续运转之事全部抛给了赵俊臣,这样他们今后也就无需再向医学院持续投入资源,医学院“解剖人体”的事情今后一旦被揭发,自然也就与他们毫无关系了。 赵俊臣甚至还在暗暗怀疑,德庆皇帝刻意安排宫中御医长期驻扎医学院教学、周尚景特意为医学院介绍各地名医作为教授,很大程度上也不是为了增加医学院的师资力量,而只是想要在医学院之中安插眼线、及时掌握医学院“解剖人体”计划的进展与证据罢了! 另一边,周尚景则好似完全没有听出赵俊臣的讥讽之意,依然是表情如常的勉励与夸赞了赵俊臣几句,然后就与众位宾客一同进入了医学院内参观。 * 中华的餐桌文化源远流长,任何事情都绕不开吃饭二字。 周尚景与众位宾客参观了医学院之后,眼看时间已是午时一刻,于是就再次汇聚于医学院的大广场内,开始了宴席聚餐。 而赵俊臣趁机试探朱和坚过敏原的计划,也依然还在继续。 在赵俊臣的提前安排之下,京城境内各家著名酒楼的大厨们早就被召集到了医学院,此时皆是拿出了各自的看家本领、烹饪着各式各样的精美菜肴,一道道寻常百姓一辈子也难以品尝一口的八珍美食就好似不要钱一般被纷纷送上了餐桌,但今天医学院内的诸位宾客也都是身份尊贵、见惯了大世面,这个时候也只是浅尝则止、绝不会多动一次筷子——对于这些宾客们而言,趁机交际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也正因为如此,很少有人注意到,今天这场宴席的各式菜肴之中,海鲜、虾蟹、扇贝之类的菜肴竟是格外之多,尤其是摆放在七皇子朱和坚面前的几道菜肴,竟然全是此类菜品。 赵俊臣与朱和坚二人的身份地位大致相近,这个时候自然是同桌而餐,期间也是密切关注着朱和坚的下筷选择。 然而,朱和坚这一次依然是毫无忌避,无论是虾蟹、海参、扇贝,皆是下筷浅尝了几口。 “看样子,朱和坚的过敏原既不是牛奶、坚果之类,也不是虾蟹、扇贝之类……难道是蜂毒?这也是最后的常见过敏原了!” 想到这里,赵俊臣暗中向不远处招待众人的章德承打眼色示意。 很快的,就有两名医学院的学生举着拍子与蒲扇闯入了宴席之中,假意宣称有一只马蜂闯入了场内,为了避免这只马蜂惊扰宾客,他们必须要及时驱赶。 听到这般情况之后,众位地位尊贵的宾客们皆是面现惊慌、纷纷环目四顾寻找马蜂踪迹,而赵俊臣则是一边向宾客们致歉、一边暗暗观察朱和坚的反应。 然而,这一次朱和坚的表现依然是没有任何不同之处,只是皱着眉头与众位宾客一同寻找马蜂踪迹,但表情并不是特别紧张,似乎并不担心自己被马蜂叮咬之后会引发特别严重的症状。 “如今正是朱和坚继承储位的关键时期,绝不能在众人面前再次发病,如果朱和坚的过敏原乃是蜂毒的话,按理说就算他再是如何城府深沉,此时也必然会有更为激烈的反应,然而朱和坚的反应却是如此寻常……显然他的过敏原也不大可能是蜂毒了…… 最常见的这几项人体过敏原,我如今已是陆续试探了朱和坚一遍,但结果皆是不准,这也就意味着——朱和坚的过敏原乃是一种较为罕见的东西。 然而,会引发人体过敏反应的东西实在是数不胜数,若是朱和坚的过敏原并不是这几类常见原因的话,那我今后若是还想要查明朱和坚的真正过敏原因,就无疑是海底捞针、概率极低了,这样一来,我只怕是很难试探出真相了,也只能是放弃寻找了…… 唉!据我所知,人体九成以上的过敏反应皆是因为这几类常见过敏原所引发的,没想到它们竟然皆不是朱和坚的过敏原因,这样看来我还真是运气极差!” 思及此处,赵俊臣不由是心中失望,但表面上依然是神态如常,继续是招待各路贵宾、维系宴席气氛。 就这样,又过了大半个时辰之后,这场宴席终于是结束了,各路宾客们也陆续离开,赵俊臣则是站在医学院的大门外,亲自相送各位贵宾。 等到所有宾客皆是离开之际,赵俊臣保持了整整半天时间的笑脸很快就收敛了笑意,表情间甚至还有些冷肃之意。 这一天,医学院的正式成立固然是一件好事,成立仪式也算是热闹非凡,但对于赵俊臣本人而言,不仅是趁机进一步提升自己声誉的计划被德庆皇帝与周尚景二人联手挫败大半,就连他临时起意试探朱和坚真正过敏原因的计划也同样是遭遇了彻底失败,他虽是机关算计,但最终却是一无所获! 这样一来,赵俊臣自然是心情极差。 然而,却也是峰回路转,就在赵俊臣暗暗整理心情之际,却突然有一名医学院的教授走到章德承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什么,然后章德承则是表情一动,转头向赵俊臣说道:“赵阁臣,引起七皇子殿下特禀体质的原因,咱们也许已经找到了! 老夫作为一名医者,向来最是重视病人们服食药材的份量,老夫此前命人给七皇子殿下奉上牛奶与坚果二物作为招待之际,也仔细安排过各类坚果的详细数量,无论是核桃、杏仁、花生、瓜子等等,皆是有确定数目……然而,老夫刚才让人仔细清点了此前摆在七皇子殿下面前的那盘坚果,却发现七皇子殿下看似是吃了不少,但实际上盘子里的坚果数量竟是一颗也没见少!” 赵俊臣表情一动,喃喃道:“也就是说,七皇子当时看似在吃那些坚果,但实际上则是用手部遮挡假意食用,然后又把那些坚果放回了盘子里?” 章德承连连点头,说道:“应该就是如此了!若是咱们的推测没错的话,那引发七皇子特禀体质的原因,大概率就是坚果了,其中核桃的可能性最大!咱们这次奉给宾客们的各类坚果都已经提前拨开了壳,这般情况下其它那些坚果还好说,但那些核桃仁却是不可避免的碎成了几瓣,碎后的核桃粉末也就沾染到了其它坚果上面……老夫估摸着,七皇子对于各类坚果皆是不吃,大概率就是担心自己误食核桃粉末的缘故!” 听到了章德承的解释之后,赵俊臣先是沉思片刻,目光不断波动,然后则是再次的面现笑意,悠悠道:“多亏了章神医的细心,否则我今天就必然会错过这个细节,如今也不可能寻到真相的方向……核桃吗?看样子,我今天也不算是一无所获,但为了以防万一,今后还要继续试探确认几次……” 喃喃自语之间,赵俊臣的心中已经构思好了一系列针对朱和坚的计划。 与此同时,赵俊臣还在心中想道:“所谓‘储君’,乃是半君半臣、亦君亦臣,向上要争取皇帝的安心、往下要赢得百官的支持,这个位置可不好坐,说它是一处即将要喷发的火山口也不为过……七皇子殿下,你今后能坐稳这个火山口吗?呵!让我们拭目以待!” * 就在医学院正式成立之际,此时的京城城东驿站之中,即将要赴任“东南巡阅使”的霍正源,正在耐心等待着几个人的现身。 相较于此时医学院内的权贵云集、热闹非凡,霍正源赴任之际则是要清冷的多,没有任何朝廷重臣亲自出面送行,最多也就是派来一位使者、送上一份程仪罢了。 对于这般情况,霍正源并不介意,他的今后任务无论是明面上的出海访仙、还是实际上的远洋走私,皆是极为敏感,这个时候也是越少受到关注就越好。 根据行程安排,霍正源接下来将会赶往通州,然后乘船一路南下苏杭,在苏杭境内驻留十余日接收“八王船行”的船舰与水手,最后则是赶去福建、在郑家的配合下正式展开远洋计划。 事实上,郑明如今就跟在霍正源的身边、负责协助霍正源做事。 而霍正源如今所等候之人,则是赵俊臣安排给他的几位幕僚。 这几位幕僚,乃是霍正源主动开口向赵俊臣索要的,就是为了让赵俊能够安心重用自己。 实际上,关于这件事情,霍正源已经先后向赵俊臣提及了三次,赵俊臣每次都会痛快答应,但就是迟迟没有做出实际安排。 “看样子,赵阁臣的府中幕僚虽是人才济济,但因为赵阁臣的计划太多、摊子太大,却依然是捉襟见肘、人手不足,如今只是想要给我安排三名可靠幕僚罢了,竟也是迟迟不能落实! 这样看来,赵阁臣目前正在推行的诸项计划,也绝不只是明面上那几项,暗中必然是还有更多动作,否则也不会这般的欠缺人手…… 听说,赵阁臣安排给我的这三位幕僚,为首之人名叫欧阳博,在赵俊臣的众多幕僚之中,地位仅次于李传文与牛辅德二人,他原本是驻留在山西境内、负责联络晋商、推行西北各省的商税整改计划,乃是昨天傍晚时候才勉强赶回京城,赵阁臣安排此人辅佐于我,足以证明他对于远洋计划的重视;另一位名叫钱伯道,虽然能力一般,但他乃是赵府老人,一向是深受信任,从前是负责管理京城境内的‘悦容坊’生意,也是临时抽调而来!至于最后一人,尚且还不知姓名来历,只听说是赵阁臣破格重用的,还受到了不少争议……” 暗思之际,霍正源轻轻摇头,有些替赵俊臣感到心累。 而就在霍正源暗思之际,他的随从现身禀报,称是赵俊臣安排给霍正源的三位幕僚终于赶到了。 霍正源不敢怠慢,连忙是亲自出面相迎,很快就见到了欧阳博、钱伯道、以及另外一名幕僚。 其中,欧阳博年纪不大,大约只有三四十岁,但他举止干练、神态精明,让人不敢小觑,见到霍正源之后也是迅速行礼,致歉道:“鄙人昨天傍晚才赶回京城,交接之际耗费了许多时间,这一次让您滞留驿站久候,也全是因为鄙人做事不够干练的缘故,还请霍大学士见谅一二!” 霍正源笑道:“哪里哪里,大家都是为了赵阁臣做事,自然是要相互理解,欧阳先生一路上风尘仆仆,本官只会体恤先生的幸苦,又岂能怪罪?” 说话间,霍正源向着欧阳博身后二人看去,其中一人相貌老成、态度拘谨,但也能看出他的沉稳与勤勉,应该就是赵府老人钱伯道了,此人能加入霍正源的麾下,颇有赵俊臣受限于人手不足的凑数之嫌,今后任务也就是跑腿罢了,霍正源只是看了他一眼就转移了目光,并没有太多重视。 然而,当霍正源见到赵俊臣所安排的最后一位幕僚时,却不是忍不住面色微变,也终于明白赵俊臣安排此人辅佐自己为何会受到争议了! 原来,此人竟是前少傅郭汤的族弟、曾经“四通商行”的东家郭敏! 在半年多时间之前,前少傅郭汤因为赵俊臣大张旗鼓的迎娶妾室方茹的事情,不仅是当众弹劾了赵俊臣,更还口出恶言羞辱了方茹,这件事情自然是触犯了赵俊臣的逆鳞,于是赵俊臣也是全力报复! 最终,不仅是郭汤因为他的《鹤溏文集》涉嫌讥讽德庆皇帝,不仅是本人丢官入狱,还在士林之中掀起了一场“文祸”,郭家老少族人也纷纷受到了牵连,而郭敏作为郭汤的族弟,自然也是无法幸免,不仅是他苦心经营的“四通商行”被查封,他本人也因为贩售假货、偷漏税赋、欺行霸市等等罪行被抓进了牢里。 对于郭敏此人,霍正源当初也曾见过几次,对于郭敏的能力与性格也颇为欣赏,毕竟郭敏的后台只是前少傅郭汤这样一个眼高手低、自诩清高的清流罢了,但他却能把“四通商行”经营成为京城中排名靠前的大商行,仅此一点就能看出他的手段不凡了,当初听说郭敏被抓进牢里的事情,霍正源还曾惋惜的轻叹一声。 没曾想,郭敏如今不仅是再次出现在霍正源面前,更还变成了赵俊臣府中幕僚的身份。 “郭敏?你是郭汤之弟郭敏?” 霍正源惊讶问道。 郭敏大概也能猜出霍正源的心中想法,苦笑点头道:“还望霍大学士知晓,小民当初因为家兄得罪了赵阁臣,所以也受了牵连、被抓入狱中反省,但幸好赵阁臣不计前嫌,于半月前已经亲自出面向朝廷说情、让小民得以顺利出狱,也不再计较家兄曾经的过错,所以小民为了报答赵阁臣的恩情,目前已是投入了赵阁臣的门下,负责为赵阁臣处理一些生意上面的事情,如今则是受到赵阁臣的指派,今后一段时间将会听从霍大学士的差遣!” 听到郭敏的解释之后,霍正源了然点头。 很显然,赵俊臣也知晓郭敏的能力不俗,所以就以郭敏投效自己的条件、放过了郭汤一族,而且赵俊臣如今正在设法扭转声誉,郭汤一族被赵俊臣整治了半年多时间之后也已经达成了杀鸡儆猴的效果,所以也就顺水推舟的不再计较郭汤当初得罪自己的事情,以此来缓和与清流之间的关系。 想到这里,霍正源笑着向郭敏说道:“正所谓回头是岸,郭兄弟愿意……恩,弃恶从善……总是为时不晚,我早就听说了郭兄弟的经商手段,今后必然是要借重郭兄弟的能力,还望郭兄弟能够不吝赐教才是。” 郭敏稍稍犹豫了一下,却是说道:“小民跟随霍大学士抵达苏杭地区之后,最初时候只怕是无法全力为霍大学士做事,因为小民身上还有另一件赵阁臣特意交代的任务……实际上,赵阁臣会对小民另眼相看,也全是因为这项任务的缘故。” “原来如此,不妨事不妨事!郭兄弟自然是要优先完成赵阁臣所特意交代的任务!”霍正源虽然心中好奇郭敏身上的任务,但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探究之意,只是摆手笑道。 但与此同时,霍正源则是暗暗想道:“郭敏当初所创办的‘四通船行’也是京城里有数的大商行,必然是拥有一些特别的人脉与消息渠道……看样子,赵阁臣愿意宽恕郭家一族,也不仅是为了改善声誉、以及爱惜郭敏的才干,还有可能是因为郭敏拿出了赵阁臣无法拒绝的报酬,郭敏身上的任务应该与他说服赵阁臣放过郭家的报酬有关,也不知究竟是什么东西……” 就这样,霍正源与赵俊臣派来的三位幕僚交谈几句之后,终于是不再耽搁时间,赶在晌午之前离开了城东驿站、向着通州方向而去。 * 这一天,许多事情都在同时发生,趁着京城各界的目光皆是集中于医学院的时候,许庆彦也在同时间展开了行动,出手清除那些传播谣言的女真奸细。 然而,误打误撞之下,许庆彦竟是发现了一件大机密! 那就是,在各派势力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德庆皇帝重建了大内行厂!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95章.内厂. …… …… 此时的京城西郊,某一处空旷院落之中,许庆彦靠坐在院前的一张太师椅上,他的身体与头部向左稍斜,左拳虚握轻撑脸颊,手肘则是支在椅子扶手上,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眉头也是轻轻皱着。 他身后的房间里,此刻却是动静不断,有棍棒抽打身体之后的骨裂声,有语气严厉的质问声,有挨打之际被捂住嘴巴的痛苦闷哼声,还有语气虚弱恐慌的求饶声。 很显然,房间里正在进行一场严刑逼供,而且规模不小。 但这一切动静,似乎都无法干扰许庆彦的思索,自从他坐在这里开始,就一直是静静思索着什么,就好似有一个影响深远的重要计划正在酝酿,又好似有一个关系未来的重要决定正在抉择——至于他身后房间里所发生的一切,仿佛都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实际上,许庆彦此刻的脑子里可谓是空空如也,没有任何计划需要他来制定,也没有任何决定需要他来抉择,他什么都没有想,就是单纯想要摆出这样一副姿态罢了。 简而言之,许庆彦如今只是在刻意模仿赵俊臣平日里的举止与神态,认为这样的举止与神态很有范,仅此而已。 事实上,近段时间以来,许庆彦只要是没有跟在赵俊臣的身边,每次与那些地位较低的外人进行接触之际,他总是会刻意模样赵俊臣的言谈举止。 在许庆彦的眼里,这种刻意模仿并没有任何丢脸,反而是他自身逐步成长的明证。 哪怕只是模仿到少爷的两三成手段,我许庆彦也算能是大明朝亿万百姓之中的难得人才了——这就是许庆彦的真实想法。 这一次,许庆彦独自负责处置那些传播谣言的女真奸细,自然也不会放过显摆自己“成长”的机会,依然是全力模仿赵俊臣。 最开始的时候,许庆彦也确实在强迫自己认真考虑一些事情,譬如“评书人行会”的今后扩张与运转、譬如朝廷百官提俸之事的造势宣传,又譬如说楚嘉怡最近一直都没有搭理他……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然而,许庆彦终究不是赵俊臣,他尚还缺乏深入分析一件事情的能力,也无法保持长时间的专注思考,所以他很快就脑子空空了。 就这样,房间里的拷问足足是持续了半个时辰,在这半个时辰期间,许庆彦一直是刻意装出一副深思之态,还要维持着相同的姿势动作,不由是身体逐渐发麻,只觉得有些坚持不住。 “是不是应该换个动作了?恩,少爷他每次迟疑不定的时候,还会做出用手指捏眉心的动作,有时候也会身体前倾、双手交叉在一起托住下巴……” 而就在许庆彦这般思索之际,他身后房间之中的诸般动静已是渐渐停歇。 显然,这场拷问终于结束了。 注意到这般情况,许庆彦精神一振,暗暗想道:“终于结束了,让我等得好幸苦!” 然后,就见一名中年汉子推开房门快步走到许庆彦的面前,弯腰低声道:“许爷,对这些人的拷问都已经结束,他们也都已经招了。” 许庆彦则是摆出一副“回神”表情,眉头再次皱起,就好似被打断了思绪,然后就用一种风淡云轻的不经意语气,淡淡道:“这些人都是建州女真的奸细,也都是汉人的叛徒,天生的软骨头,他们受到拷问之后当然会招供,我反而是没想到像是他们这样的软骨头,竟然也能在你们的严刑拷打之下坚持半个时辰之久……马伯恩,是你的手段生疏了?还是你的帮众做事懈怠了?” 许庆彦这几句看似不经意间的感叹,却暗藏着让人无法忽视的鞭策之意,这般话术显然也是在刻意模仿赵俊臣。 不得不说,许庆彦长期跟随赵俊臣、接受赵俊臣的言传身教,此时虽是刻意模仿,但也算是有几分形似了。 向许庆彦禀报之人名叫马伯恩,数年前曾是顺天府的一名衙役,与许多官府衙役一样,此人乃是一个黑白通吃的人物,明面上是官府中人,但暗中则是京城内一群青皮的后台,平时不仅领着一份朝廷俸禄,还会收到一份青皮们的孝敬,颇是风光了一段时间。 然而,也许是得意忘形的缘故,马伯恩三年前无意间得罪了顺天府的上司,很快就被赶出了顺天府衙门,还险些吃了官司,经此一事之后马伯恩却是性子沉稳了许多,又因为他没有别的谋生手段,索性就领着曾经受他庇护的那群青皮整日在街头厮混、干一些不上台面的营生,也逐渐变成为了一个京城之中小有名气的帮众首领。 近年以来,赵俊臣的势力触角蔓延到了方方面面,不仅是暗中设法渗透官场、军队、内廷,就连三教九流也有涉及,市井街头的青皮帮众同样收买了一批,期间赵俊臣看重马伯恩相较于别的青皮还算是有些眼光手段,所以就把他收为己用,平日里为赵俊臣打探消息、做些见不得光的任务,。 这一次,许庆彦负责处置那些传播谣言的建州女真奸细,也就借用了马伯恩的帮派势力,不仅是因为马伯恩熟悉市井状况、能够无声无息的控制这些建州女真奸细,也是因为马伯恩衙役出身,精擅于刑讯手段。 然而,马伯恩竟是足足用了半个时辰时间才把这些建州女真奸细拷问完毕,害得许庆彦至今也是半边身体发麻,所以也就心中有些不满、趁机敲打了几句。 另一边,马伯恩却不知道许庆彦只是在模仿赵俊臣,如今听到许庆彦的敲打之言,只觉得许庆彦不愧是朝廷权臣的长随,果然是高深莫测,自然是不敢怠慢,连忙解释道:“还望许爷见谅,并不是小人手段生疏,也不是帮众们懈怠于事,但您也知道,小人与帮众们平日里总在京城地界厮混,这天子脚下可谓是权贵云集,也许只是一个看似寻常的买菜妇人,背后就能牵扯出某位勋贵或重臣,小人出于谨慎、一直都在叮嘱帮众们平日里做事务必要留有余地! 所以,许爷您别看小人手下这帮青皮看似是耀武扬威、凶神恶煞,但实际上他们平时极少对人动手,刚才对建州女真的奸细们用刑拷打之际也是很不习惯,花了很长时间才逐渐适应下了重手,也就被那些建州女真的奸细们小觑了,所以才耽误了时间。” 听到解释后,许庆彦转头仔细打量了马伯恩一眼,然后轻轻点头道:“你平日里能有这般谨慎,倒也是一件好事,怪不得我家阁臣会选择把你收为己用,我今天回去以后也会把你的表现详细告知于阁臣,想必我家阁臣听到禀报之后也会更加高看你一眼……现在嘛,就先不谈这些琐事了,你先说说,审问的结果如何?” 马伯恩连忙致谢道:“多谢许爷的恩情,您今后还有什么事,只需要通知小人一声就行,小人一定妥当办成……还望许爷得知,经过咱们的拷问之后,这些奸细已经把他们所能知道的消息尽数招了出来,但他们在建州女真的地位不高,所以能招供的情报也不多。 根据他们的供词,咱们目前已经把建州女真安排在京城境内的奸细尽数抓获,并无一人漏网,而这些建州女真的奸细潜伏于京城之中的任务,除了收集京城中枢的各类消息之外,也就是传播赵阁臣的相关谣言,除此之外他们也不知晓更多。” 许庆彦了然点头,道:“这些奸细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我原本也不期望能审出更多情报,安排这场审问也只是为了以防万一罢了。” 马伯恩稍稍犹豫了一下,又说道:“不过,根据他们的供词,倒是有三处值得留意的地方。” “哪三处?直说就是。” “其一,是安排这些奸细的人,名叫钱通,据说是建州女真大汗的心腹,年关之际建州女真派出使者队伍为陛下贺寿的领队就是此人,根据这些奸细的说法,建州女真今后还会派人联系他们,钱通也可能会亲自现身……您看咱们是不是要暗中安排一下,到时候布局把钱通也抓起来?” 许庆彦若有所思,点头道:“你的想法很好,这件事情就交给你来办,但这个钱通当初在陛下寿辰之际出尽了风头,陛下对他可谓是印象深刻,据说还是一个机敏谨慎之辈,你将来若是有机会抓他,就一定不能出纰漏,否则他必然会利用自己的身份惹出事端,到时候还需要阁臣亲自出面处理。” 马伯恩表情慎重的点头,然后又说道:“至于第二件事情,乃是小人审问之际无意间发现的消息,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用……那就是,这批建州女真奸细每个月领银子的地方,乃是‘荣发票号’,他们通过手中票据,每个月都能从‘荣发票号’领取二百两银子,而这个‘荣发票号’的幕后东家,乃是晋商之中举足轻重的陈公兴,据小人听说……这位陈大老板与赵阁臣之间也有关系! 说起来,建州女真的奸细从‘荣发票号’领银子的事情,本身也许只是正常情况,毕竟每天都有大量百姓拿着票据从各家票号拿银子,‘荣发票号’乃是一家大票行,经手生意也多,未必就知晓他们的身份与任务,但小人总觉得,这件事情若是深挖一下的话,只怕能查出更多事情。” 听到马伯恩的这般说法,许庆彦不由是面色一变,但很快就面现冷笑,道:“正常情况?‘荣发票号’不知情?怎么可能!对于这种事情,建州女真必然只会使用他们所能信任的票号,所以‘荣发票号’必然是深受建州女真的信任,双方关系也很可能是超乎想象的紧密! 晋商与建州女真之间,向来是有暗中勾结的情况,这也不算是什么秘密,赵阁臣这段时间以来交给了晋商诸多好处,就是希望他们把注意力转移到开发汉地诸省之上,不要再与建州女真继续勾结,但很显然他们依然是见利忘义、狗改不了吃屎!只可惜赵阁臣一向是眼里揉不得沙子! 当初阁臣他出手整顿徽商之际,可是有好几位富可敌国的徽商倒了大霉,相较而言晋商们则是要幸运得多,表面上一直都很配合阁臣,也一直都没有让阁臣抓到把柄,但这一次嘛……‘荣发票号’、陈公兴、建州女真……若是摸清楚了这三者的关系,也许就是少爷出手整顿晋商的一次机会!” 说到后面,许庆彦已经声音渐低、变成了喃喃自语。 另一边,马伯恩则是直起身子、目光放空,假装没有听到许庆彦的轻声自语——赵俊臣与晋商之间的明争暗斗,绝不是他能够参与进去的,这个时候马伯恩只希望自己越少知道消息就越好。 许庆彦瞥了一眼马伯恩,再次满意点头。 许庆彦这次会注意到“荣发票号”,全是因为马伯恩的缘故,若是赵俊臣接下来出手整治晋商的话,那么马伯恩就是事件起因,所以许庆彦并不担心马伯恩会向晋商们透露消息,他刚才的喃喃自语就是为了刻意让马伯恩听到。 正所谓“一手大棒、一手甜枣”,越是有能力有野心的人,就越是需要时不时的敲打,但敲打之后还要给他们一些好处,唯有如此才能让他们忠心效力——这同样是许庆彦从赵俊臣身上学到的手段。 如今,马伯恩的表现让许庆彦高看一眼,认为值得一用,所以就刻意利用徽商与晋商的例子再次敲打了马伯恩。 眼见到马伯恩很是懂得进退,许庆彦又问道:“你能发现这般情报,赵阁臣必然会很高兴……你刚才说有三项情报值得注意,最后一项又是什么?” 马伯恩此刻的态度果然是愈发恭敬小心了,继续说道:“至于第三个消息,小人也不知是真是假,但在这批女真奸细之中,有一人叛逃建州女真之前,曾是京城中人,他的身份与小人相似,当初也是一群青皮的首领,因为失手伤人的事情被官府判去辽东服役,然后因为一场战事被建州女真所俘,从那以后就为建州女真做事…… 按照他的说法,他如今不仅是建州女真的奸细,也同样是朝廷的探子,因为他返回京城之后,就设法联系了他当初的那帮青皮兄弟,却发现那些人如今都已经被朝廷的一个秘密衙门给暗中收编了,成为了那个秘密衙门的民间眼线,他的那帮青皮兄弟还邀请他一同加入,他出于两边下注的考虑也就同意了。” “朝廷的秘密衙门?是哪个?东厂?西厂?锦衣卫?还是六扇门?”许庆彦再次皱眉问道。 马伯恩却是缓缓摇头,道:“都不是,是大内行厂!” 许庆彦终究是学识太浅,愈发疑惑的问道:“大内行厂?那是什么衙门?我怎么不知道?” 马伯恩乃是顺天府衙役出身,倒是有些见识,进一步解释道:“所谓‘厂卫’,其实就是‘三厂一卫’的简称,其中这个‘卫’字自然是指锦衣卫,而‘三厂’则分别是东厂、西厂、大内行厂,其中大内行厂又被称为‘內厂’! 当年司礼监太监刘瑾与东西二厂有矛盾,就在京师荣府旧仓地、也就是内廷四司之一的惜薪司另设大内行厂,可谓是自成系统,权责较之东西二厂还要更大许多,除了监察官民之外,就连东西二厂与锦衣卫也在內厂的监察之列,用刑也要更为酷烈!然而,大内行厂虽然权势极大,但它的存续时间却是极为短暂,正德年间刘瑾倒台后,大内行厂就与西厂一同被裁撤了! 去年年初之际,赵阁臣亲自出手重建西厂,一时间可谓是世人瞩目,大内行厂却是毫无消息,小人还以为这个机构已是再无重现天日的机会,但若是该名建州女真奸细的供词没有做假的话,那就代表着大内行厂如今已是在暗中完成重建了,但与当初西厂重建之际的大张旗鼓不同,內厂的重建竟是毫无声息,各方势力皆是没有收到相关消息!” 听完了马伯恩的解释之后,许庆彦立刻就意识到了这项情报的重要性。 误打误撞之下,他似乎发现了德庆皇帝的暗中布置!——能够悄无声息的重建內厂,拥有这种能力的人也唯有德庆皇帝而已! 想到这里,许庆彦就再也坐不住,迅速起身道:“这个消息极为重要,我必须立刻禀报于赵阁臣!” 说完,许庆彦就要迈步离开。 马伯恩则是紧跟几步问道:“许爷,这些建州女真的奸细应该如何处理?” 许庆彦没有任何犹豫,答道:“除了那名与內厂有关系的建州女真奸细,余者皆是杀了埋掉!” 马伯恩目光之中闪过一丝狠辣,点头道:“也好,趁机让兄弟们练练胆子,省得下次又要手软、让许爷看笑话。” 这一次,许庆彦却是没有回应马伯恩,只是快步离开了院子,迅速向着京城方向赶去。 * 却说,医学院的成立仪式结束之后,赵俊臣也很快就返回赵府,也及时收到了许庆彦的禀报。 对于钱通与陈公兴这二人,赵俊臣另有安排处置,并没有迅速做出反应,但对于內厂重建之事,赵俊臣却是无比重视。 于是,赵俊臣当即就传令他手中的几个情报机构,全力收集与內厂相关的消息。 赵俊臣原本还以为自己想要收集与內厂相关的消息必然是极为困难,却没想到这件事情竟是出乎意料的顺利,仅是两天时间之后,赵俊臣就已经收到了内厂重建的详细消息。 从某方面而言,內厂重建之事,之所以是没有引起朝野各大势力的注意,并不是因为內厂的存在有多么的隐蔽,只是因为內厂的目前实力实在是太弱了,弱到根本无法引起各派势力的注意。 毕竟,內厂目前只是初建阶段,而且德庆皇帝重建內厂之际,竟是想要瞒过外朝与内廷的所有人,动作也是极其轻微,投射的力量与资源也是极小,再加上德庆皇帝在这件事情上很罕见的表现出极大耐心,并没有要求內厂迅速发挥作用,反而是耐心等着內厂逐渐壮大实力,这也就让內厂重建之后不仅是力量极弱,活动也是极少,所以才避开了各派势力的眼线。 然而,內厂的实力虽然极弱,但以德庆皇帝向来是急功近利的性子,竟是对內厂投入了如此之多的耐心,这般现象本身就意味着內厂的重要性! 尤其是大內行厂的现任厂督——也就是在德庆皇帝的授命之下,全权负责大內行厂重建事宜之人——更是身份敏感,让赵俊臣不得不倍加谨慎!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96章.李纯臣的崛起. …… …… “李纯臣……近段时间以来,这已经是我第二次听到他的名字了!……而且,每次听到这个名字,都意味着不是什么好消息…… 前些天听到他的名字,还是李如安窥探了德庆皇帝的御书房密匣之后,发现这个李纯臣曾是暗地里弹劾我在督建行宫期间弄虚作假、挪用专银的事情……” 喃喃自语之间,赵俊臣的表情有些阴鸷,心中暗暗回想着李纯臣的过往经历。 赵俊臣第一次见到李纯臣,还是去年会试之后、殿试之前的那段时间,李纯臣当时名列会试第四名,仅次于周尚景之孙周素文、江南才子赵山才、以及赵俊臣全力扶持的“赵党”新生代曾炜这三人,足以证明此人的才华不凡,若是换一届会试参加的话,说不定还能名列榜首。 而且,李纯臣那时候就与赵俊臣一样,同样是敏锐察觉到了肖文轩身上的潜力与可能性,趁着肖文轩落榜之际竟是想要把他收为己用,若不是赵俊臣抢先出手,肖文轩如今说不定就要变成李纯臣的幕僚了。 仅是这一点,就能看出李纯臣的眼光不凡、以及野心勃勃——若无眼光,他就无法察觉肖文轩的潜力;若无野心,他也不会在自己还只是一名准进士的时候,就提前收买人心、积蓄实力。 随后,李纯臣在殿试期间,更是发表了一篇让朝野各方皆是侧目的文章——《悬剑论》! 概括而言,《悬剑论》主要是阐述朝廷“密疏制度”的今后改革方向,总计有三个方面:其一,朝廷应该降低官员们向皇帝呈奏密疏的门槛,扩大有资格向皇帝呈奏密疏的官员范围;其二,官员们的密疏不再是通过通政司转呈,而是直接呈给皇帝,减少泄密风险;其三,从前朝廷官员若是以密疏方式弹劾同僚的话,就必须要寻到真凭实据才行,但今后应该是奉行“风闻言事”的原则,不必再是强求真凭实据,只需要听到一些风声就可以呈交密疏。 按照李纯臣的说法,若是朝廷依照此策而行,就相当于百官头顶之上皆是悬着一柄锋利宝剑,也就能让百官们人人自危、再也不敢违抗朝廷法纪! 这篇《悬剑论》一经公布之后,顿时就引起了满朝哗然,所有大臣皆是竭力反对! 毕竟,德庆皇帝若是依照《悬剑论》的策略而行,就必然会出现“谁人背后不参人、谁人名下无人参”的局面,百官们在皇帝面前也就再无任何隐秘可言,臣权亦是再也无法与皇权相抗衡,所有臣子都将会变成皇帝眼中的俎上鱼肉。 最终,因为百官们的极力反对,德庆皇帝对于李纯臣与《悬剑论》这二者皆是做了冷处理,不仅是降低了李纯臣的殿试名次,随后也没有再次讨论过《悬剑论》的观点。 然而,这篇《悬剑论》无疑是德庆皇帝进一步扩大皇权的最佳手段,他又岂能轻易放弃? 殿试结束之后,德庆皇帝就把李纯臣任命为通政司从七品经历,显然是想要让李纯臣提前熟悉朝廷奏疏的呈转流程,为他后续的计划做铺垫。 与此同时,李纯臣因为这篇《悬剑论》的缘故,自从进入官场之后就一直是饱受排挤与打压,但这个人心机极深、善于隐忍,竟是一直都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之意,平日里做事之际也是极为低调,从来都不让人抓到破绽,显然是在静候着自己的崛起时机! 又等到最近半年,德庆皇帝眼看着风头已经过去,却是屡次的秘密召见李纯臣相谈,显然是图谋不小。 对于这般情况,不论是赵俊臣还是周尚景,皆是极为关注、心存忌惮! 然而,李纯臣实在是太低调了,赵俊臣虽然一直都有派人盯着他,但一直都没有收到任何有用的消息,长期的毫无收获亦是让赵俊臣的耳目们心生懈怠,再加上李纯臣本人也是行事谨慎,竟是险些错过了一项极为关键的情报! 那就是——李纯臣在德庆皇帝的授意下,竟已是暗中重建了当初权倾一时的大内行厂,而他本人更是大内行厂的现任厂督! * 赵府书房之中,向赵俊臣禀报相关情报之人乃是张玉儿。 此时,听到赵俊臣的喃喃自语之后,张玉儿也是柳眉轻蹙,轻声道:“是啊,感觉这个李纯臣每次出现,或多或少都会给老爷带来麻烦,不论是那篇《悬剑论》,还是上次的密疏弹劾,又或是这次的內厂秘密重建,皆是对老爷颇有威胁,难道说这个人是在刻意与老爷为难吗?” 说话间,张玉儿依然是轻声细语,但她的眸子里则是闪烁着凌冽杀机。 不知不觉间,这个李纯臣的威胁已是愈发不容忽视了,看似是做事低调、不声不响,但每一次表现都是令人忌惮,谁也不知道他今后还会搞出什么事情。 在张玉儿看来,像是这种不稳定因素还是尽早铲除较好! 赵俊臣则是缓缓摇头,道:“据我观察,此人说是志向远大也好,说是一心钻营也罢,只怕是在很早之前就已是立志要位极人臣,也为自己规划好了一切,更还是处心积虑、不折手段……所以,他未必是刻意针对我,我在他的眼中应该只是一块碍眼的挡路石头罢了!” “把老爷视为挡路石?他也配?” 说话间,张玉儿眸子里的杀气更重了。 赵俊臣侧头看了张玉儿一眼,警告道:“这个李纯臣目前看似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从七品官员,但暗中已是被陛下任命为內厂厂督,在陛下心里的份量颇重,你可不要轻举妄动!目前正是咱们几项计划的关键时期,最好不要引起陛下的激烈反应,否则就必然会产生大量变数!” 这段时间以来,方茹已是专注于安胎养体,也把她手里的各支力量逐步转交给了张玉儿,所以张玉儿如今所掌控的力量颇是不弱。 与此同时,李纯臣目前虽然已是內厂厂督,但明面上的身份依然还只是一名寻常朝廷低阶官员罢了,身边的护卫力量近乎于无。 所以,张玉儿若是想要暗中除掉李纯臣,也并非是一件特别困难的事情。 听到赵俊臣的警告之后,张玉儿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叹道:“好吧,玉儿听老爷吩咐就是。” 赵俊臣轻轻摇头,却又面现赞叹,继续道:“更何况,你也不要小觑了这个李纯臣,在我眼里,此人的心机手段在朝廷的年轻一代之中堪称是最强之人,较之周尚景的嫡孙周素文还要稳胜一筹,即使是赵山才死而复生,虽是精于权谋、智计百出,但他善于谋人不善谋己,也不似这个李纯臣一般长于隐忍,也未必就能强得过他……至于我门下的那几位年轻人,目前也只是堪堪够用罢了,更是要差之远矣。” 张玉儿则是不服气的问道:“年轻一代最强?较之七皇子朱和坚呢?” 赵俊臣再次摇头:“七皇子朱和坚的长处在于狠辣、谨慎、隐忍,这也是他最难对付的地方……然而,等他真正成为储君之后,是否还能保持这些优点?我却是深表怀疑!当然,从目前而言,朱和坚并不弱于李纯臣,但从长远来看,除非是朱和坚顺利继承大统,否则只怕是未必能强过李纯臣。”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评价,张玉儿不由一愣,她多年以来一直都活在朱和坚的阴影下,还险些被朱和坚害死,对于朱和坚一直是心存畏惧,在她的想法里朱和坚绝对是朝廷年轻一代的顶尖人物,就算是庙堂里那几位老家伙也未必能压得过他,却没想到赵俊臣对于李纯臣的评价竟是如此之高,还要隐隐更强于朱和坚。 如此一来,张玉儿愈发是不敢忽视李纯臣的威胁,暗暗下定决心要加派力量盯紧此人。 与此同时,张玉儿的明眸转动之间,却又忽是掩口而笑,娇声道:“但玉儿依然觉得,这个李纯臣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算是朝廷年轻一代的最强之人,相较于那位真正的最强年轻一代,他可差远了,简直是云泥之别,不可同日而语!” 听到张玉儿的这般说法,赵俊臣先是一愣,但当他注意到张玉儿紧紧盯着自己面庞的剪水双瞳,顿时就明白了张玉儿的意思,也忍不住哈哈一笑,道:“哦,对了!仅看年岁的话,我也能算是朝廷的年轻一代……整日里与德庆皇帝、周尚景他们勾心斗角,却是下意识里把自己归于老一辈了!” 就这样,两人笑着相互打趣了几句,却又很快就话归正题。 张玉儿依然是娇声细语,但表情已是恢复了严肃,继续向赵俊臣禀报着与內厂有关的消息:“根据目前的情报来看,內厂的实力颇是嬴弱,核心成员大约只有十余人,皆是李纯臣亲自招募而来,也皆是地位不高,大多是外朝与内廷之中不得志的人,外围成员也只有数百,大多是民间的三教九流之辈…… 值得注意的是,李纯臣重建內厂的时候完全绕开了内廷,也一直都没有借用东西二厂与锦衣卫的力量,所以东西二厂与锦衣卫对于內厂重建之事至始至终都不知情,从这方面而言,內厂甚至不能算是隶属于内廷的机构,也正因为如此,內厂的势力影响也就迟迟不能扩大…… 但万事有利就有弊,內厂重建之际完全抛开内廷的力量,这也就让內厂的存在与运转完全不会受到内廷的渗透与影响,可谓是完全独立、自成系统!而且內厂每次招募新的核心成员,都需要经过李纯臣的亲自考核,唯有完全可信之人才能加入內厂的核心、知晓內厂的部分机密,所以內厂重建之事也就极为隐蔽,也完全瞒过了各大派系的耳目! 这一次,若不是许庆彦误打误撞之下,发现了那名与內厂有联系的建州女真奸细,又若不是內厂想要趁机在建州女真内部安插一名双面间谍,所以才冒险向此人透露了內厂的存在,咱们对于內厂重建之事只怕是依然要瞒在鼓里! 但即使如此,哪怕是內厂的实力不强,咱们也提前知晓了內厂的存在,但因为內厂的日常活动太过隐蔽的缘故,极是难以渗透,咱们目前也只能收集到一些明面上的情报,对于內厂的核心机密——尤其是內厂的重建原因、权责范围、针对目标等等,依然是完全没有头绪。” 向赵俊臣介绍完了內厂的相关情报之后,张玉儿的柳眉愈发紧蹙,只觉得这个內厂就像是一个缩头王八一般,让人无处下手。 另一边,赵俊臣也是表情凝重,喃喃道:“內厂的重建原因、权责范围、针对目标……是啊,这些事情若是搞不清楚,实在是让人寝食难安!” 张玉儿心中担忧,忍不住问道:“老爷,你说陛下他这次重建內厂,该不会是为了针对咱们吧?难道是咱们的某项计划被陛下察觉到了?” 赵俊臣则是直接摇头,道:“若是陛下他察觉到了咱们的某项计划,根本不会是重建一个暂时还是嬴弱不堪重用的內厂针对咱们,也根本不会隐忍,而是直接调用禁军封城、派出锦衣卫抓入就行了……以咱们目前的力量,还根本不足以对抗陛下的掀桌子手段!” 问答之间,赵俊臣的思路也随之清明了许多,喃喃反问道:“玉儿,你说陛下他为何会授命李纯臣这个人重建內厂、担任厂督?重建內厂之际又为何要刻意绕开外朝与内廷的所有支持,宁肯是忍受內厂实力的暂时嬴弱、不堪重用,也一定要保持內厂的独立性?” 张玉儿沉思片刻后,答道:“虽然当年刘瑾建立內厂之后,內厂隶属于内廷,但如今內厂却与内廷并没有太多关系,再加上陛下他当初也曾授命老爷重建西厂,如今再是安排一个外朝臣子重建內厂也不是一件特别意外的事情,毕竟陛下他对于内廷众太监的能力一直都不放心…… 只不过,陛下当初授旨老爷重建西厂,一方面因为老爷乃是朝廷重臣,拥有足够的声望与能力,另一方面也是不安好心,想要让老爷与厂卫扯上关系、进一步败坏老爷的声誉……但如今的李纯臣却是与老爷当初的情况不同,他的官职极低,并没有足够的威望,陛下也没必要败坏他的声誉,所以……是因为他身上没有任何派系背景,不会受到朝中几位权臣的影响,当初还曾发表过一篇《悬剑论》的缘故? 难道说,陛下他终于是按耐不住,打算根据那篇《悬剑论》改革朝廷的密疏制度了?而內厂就将会是今后负责接收与转呈朝廷密疏的机构?这就是內厂的成立原因?” 赵俊臣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道:“你的想法很有可能,但內厂的重建原因绝不会只是这般简单! 只看內厂重建之后,就迅速在民间招募三教九流充做眼线,甚至还想要在建州女真内部安插一名双面间谍,就知道它与东、西二厂一样,同样会是一个情报机构! 更何况,若它只是一个纯粹的处理朝廷密疏的机构,也完全没必要搞得如此隐蔽、又像是如今这般极力寻求独立性! 依我的看法,內厂必然是担负着监督内廷之权,否则它成立之初就不会刻意绕开内廷的帮助,这明显就是针对内廷的意思!所以,內厂的重建原因、权责范围、针对目标,大概率不是咱们,而是内廷!” “内廷?怎么可能?”张玉儿低声轻呼、双眸睁大,只觉得不可思议。 赵俊臣却是再次反问道:“如何不可能?玉儿,你以为陛下他信任东、西二厂吗?” 张玉儿立刻摇头,道:“东厂成立时间太久了,可谓是暮气沉沉、积弊无数,近年来接连搞砸了太多事情,也受到陛下的数次整顿,显然是不被信任,所以陛下他去年才会重建西厂,但没想到老爷的能力手段太强,西厂重建之后很快就屡屡建功,声势迅速逼近东厂,陛下他忌惮老爷对西厂掌控太深,所以没多久就让老爷卸下了西厂厂督的职位,但西厂终究是留下了老爷的影响力,再加上老爷离开之后西厂的表现也只是寻常,所以陛下他也同样不再信任西厂!” 赵俊臣点了点头,道:“这大概就是陛下他重建內厂的初因之一了……我再问你,七皇子朱和坚多年以来一直都在暗中渗透内廷各衙门,你觉得以陛下的敏锐与多疑,当真是毫无察觉吗?” 张玉儿悚然一惊,但很快就显出开心笑靥,摇头道:“咱们这位陛下可不好糊弄,虽然偶尔会被人算计几次,但那也只是因为他傲慢轻敌、而且输得起的缘故,以他的政治敏感以及多疑心性,随着七皇子朱和坚渗透内廷越深,他察觉到这般情况的可能性也就越大,绝无可能毫无警觉!” 赵俊臣再次点头,悠悠道:“若是陛下他隐约间已是察觉到了内廷势力被人渗透的事情,再加上东、西二厂的不堪重用,那么陛下他为何会暗中重建內厂、且又在內厂重建之际刻意绕开内廷势力、极力寻求內厂的独立性、更还选择李纯臣这样一个与朝廷各派势力皆是毫无关系之人担任厂督,这一切也就说得通了! 也许,內厂今后将会负责处理朝廷密疏,但这件事情的阻力极大,必然是今后的事情,而內厂的目前目标,十有六七是为了调查清楚内廷受到渗透的事情! 所以,咱们目前还不必因为內厂重建之事太过紧张……这个时候真正应该紧张的人,应该是七皇子朱和坚!”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张玉儿愈发兴奋了起来。 见到七皇子朱和坚倒霉,对于张玉儿而言无疑是一场美味盛宴! “老爷你说,朱和坚他是否知晓內厂重建的事情?” 赵俊臣考虑了一下,摇头道:“大概率不知道,陛下这次重建西厂刻意绕开了朝廷内外的所有势力,而朱和坚的势力目前已是与我、还有周首辅三人形成三足鼎立之势,再加上陛下的多疑谨慎,只怕也同样会瞒着朱和坚!” 张玉儿的眸子里闪烁着亮光,又问道:“这么说,朱和坚要倒霉了?” 赵俊臣再次摇头,失笑道:“內厂的实力太弱了,目前更还在起步阶段,哪有那么容易调查到朱和坚身上?……更何况,对于朱和坚的狼子野心,固然是迟早都要让德庆皇帝知晓,但这个时机应该由咱们亲手掌握,不能让內厂打乱了咱们的步骤!” 说到这里,赵俊臣再次抬头看着张玉儿,问道:“你是从七皇子朱和坚那边叛逃到我这里的,那你在叛逃之前,否则在他那边留下一些布置?” 张玉儿点了点头,道:“有几个人还在受我控制,但他们属于七皇子势力的边缘人物,无法做太多事情。” 赵俊臣突然一笑,道:“也不必他们做太多事情……你刚才不是好奇李纯臣与朱和坚这二人的心机手段究竟谁强谁弱吗?这就是一个机会!你安排一下,让七皇子他‘无意间’知晓內厂的重建与重建原因,接下来咱们看戏就好! 內厂的重建原因大概率不是针对咱们,但考虑到这个衙门今后也许还会负责推行朝廷密疏政策的改革,终究是一个隐患,让朱和坚与李纯臣二人相互争斗一番也是好事,无论谁赢谁输,咱们都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听到赵俊臣的计划,张玉儿愈发是笑靥如花,打趣道:“玉儿刚才就说吧,这满朝上下的年轻一代,相较于老爷皆是云泥之别!李纯臣与朱和坚二人虽是不可小觑,但也只能被老爷玩弄于股掌之间而不自知!” 赵俊臣笑了笑,并未回应张玉儿的夸赞,只是继续说道:“不过,这个李纯臣,也确实是需要进一步重视!他踏入仕途至今也只有一年时间,但已经在暗中成为了內厂厂督,这般晋升速度较之我当年还要更强一筹,今后也许还会更进一步,必须要赶在他彻底崛起之前、试探出他的真实秉性、思维方式……说起来,我记得李纯臣的父亲乃是徽浙境内的一位巨贾,对吧?” 向赵俊臣禀报消息之前,张玉儿已经查清楚了李纯臣的具体情况,立刻点头道:“他的父亲名叫李泽广,在徽浙商贾之中还算是实力不错,而且这个人做事很是谨慎,当初老爷您出手整治那些违法走私、且又不愿意加入‘联合船行’的徽浙商贾之际,总计是收集到了八十二名走私商人的罪证情报,但最终只抓捕了其中八十一名走私商人,余下那人就是李泽广,因为与他有关的诸般罪证皆是不够确凿,想要定罪也有些麻烦,所以就让他逃过一劫!” “也就是说,这个李泽广虽是徽浙商人,但至始至终都没有加入‘联合船行’?” “正是如此,应该是想要刻意与老爷撇清关系的缘故,如今李泽广的商行在‘联合船行’的挤压之下,可谓是日渐衰弱,已是逐步的放弃航运与走私生意了。” 赵俊臣沉吟片刻后,吩咐道:“派人通知‘联合船行’一声,今后还要进一步针对李泽广的生意,我给他们三个月时间,三个月后李泽广的全部生意必须要尽数破产,最好还能让李家欠下巨债!李纯臣终究是內厂厂督,他是有能力帮助李家的,所以我想要看看他到时候的选择,究竟是放任不管任由家族破落,还是利用內厂权力出手维护?又或者……他会求到我这里?”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97章.御马监闲谈. …… …… 就在赵俊臣根据內厂重建之事制订了新计划的同时,赵俊臣的其余几项计划也皆是没有停下脚步,依然是同步推进。 譬如说,“南海三圣”的正式面世。 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位中间人,让他“偶然间”发现“同济庙”一直都在暗中供奉“南海三圣”的事情,然后再把这件事情禀报于德庆皇帝。 而赵俊臣所选定的这位“中间人”,则是内廷第二号人物、御马监大太监徐盛。 这一天,内廷御马监衙门之中,徐盛正在热情招待来访的御书房管事太监李如安。 在内廷之中,御书房管事太监的地位很特殊,虽是品阶较低、权力不大,但每天都有机会陪伴圣驾,也许无意间的一句话就会影响到皇帝心意,可谓是至关紧要、举足轻重。 而现任的御书房管事太监李如安,乃是德庆皇帝近年来最为满意的一任御书房管事太监,还拥有着陕甘三边的赫赫军功,让徐盛更是不敢小觑。 更何况,李如安担任御书房管事太监之前,就曾在御马监呆过一段时间,乃是徐盛的亲信,他能够担任御书房管事太监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徐盛的引荐,与徐盛之间可谓是关系紧密、休戚与共,如今他成为御书房太监之后也依旧没有忘本,经常拜访徐盛请教事情,态度也依然谦逊谨慎,这般姿态亦是让徐盛愈发满意,只觉得李如安此人值得自己推心置腹,御马监的事情也从来都不会瞒着李如安,甚至还暗暗考虑着今后让李如安接任自己的位置。 今天李如安再次来访,徐盛也是亲自出门相迎,笑嘻嘻的把李如安请到了御马监衙门大堂,态度颇是亲近。 “如安啊,你今天为何有闲暇来御马监窜门啊?不用留在御书房陪伴圣驾?” 两人落座之后,徐盛一边饮茶一边询问,态度很是随意。 李如安笑着解释道:“近些日子以来,朝廷没有太多重要政务,陛下他留在御书房的时间也不长,今天也是这般,陛下只是稍稍处理了几份奏疏之后,就离开御书房去后宫了。” 徐盛的眉头一挑,放下手中茶盏、脸上笑意莫名,饶有兴趣的问道:“陛下今天还是去了惠妃那里?” 李如安点头道:“徐督睿智,陛下今天依然是去了惠妃那里……算起来,最近这五天时间,陛下已是第三次去惠妃那里了!” 徐盛的脸上笑意愈发是意味不明,点头道:“这样的话,惠妃眼下只怕是快要气疯了,最好是叮嘱一下尚宫局的宫女们,最近千万不要触碰惠妃的霉头,否则必然是没有好果子吃,惠妃她不敢向陛下撒泼,赵阁臣那边也不愿意为她出头,但以她的宫中地位,拿咱们这些可怜人撒气还是没有顾忌的。” 李如安深表认同、连连点头,然后就开口夸赞徐盛“宅心仁厚”、“体恤下属”,让徐盛愈发是眉开眼笑。 所谓惠妃,就是赵俊臣的族妹赵颖儿,按理说德庆皇帝近段时间频频前去她的宫中就寝,对于她这样的宫中妃嫔而言无疑是一件值得夸耀之事,但这次的情况却是有些不同。 自从除夕夜那晚,德庆皇帝趁着醉意强行宠幸了赵颖儿的侍女张招娣之后,对于张招娣的宠爱与迷恋,也就愈发是不可收拾! 这段时间以来,德庆皇帝每次前往赵颖儿的宫中就寝,与德庆皇帝同床之人都是张招娣、而不是赵颖儿,每次德庆皇帝宠幸张招娣的时候,赵颖儿都只能躲在侧室咬牙切齿、默默流泪,却又无可奈何。 赵颖儿唯一的依仗,就是她有一位权臣族兄赵俊臣,但在这件事情上,赵俊臣却是完全不愿意为她出头,还派人向她送去口信,劝她“贤惠大度”一些。 这样一来,德庆皇帝频频前往赵颖儿宫中就寝一事,对于赵颖儿而言也就完全不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情,反而是莫大的羞辱,也难怪徐盛会认为赵颖儿如今已是快要“气疯了”,随时会拿宫女太监们撒气。 受到李如安的称赞之后,徐盛有心卖弄见识,又说道:“其实啊,也难怪陛下会格外宠爱张招娣,以陛下的性子,一直是倾向于那种温柔顺服的女子,而目前的后宫之中,几位重要妃嫔却皆不是这般性子! 皇后她老人家……说句冒犯的话……早已是人老珠黄、每天只知道吃斋念佛不问外事,可谓是毫无情趣;萧贵妃虽是母凭子贵,但她性格过于强势、最近还因为储君废立的事情与陛下闹别扭,让陛下烦不胜烦;淑妃张佳敏虽然受宠,但咱们都能看得出来,她本质上依然是一位精于算计的女子,虽然在陛下面前伪装出一副温柔体贴的模样,但相较于张招娣这种天性使然的温顺性格,依然是存在许多差别;至于惠妃赵颖儿就更别说了,简直就是泼辣妄为,也难怪陛下不喜欢她,若不是她有一位外朝权臣的族兄,恐怕早就被陛下打进冷宫了! 这样一来,这个张招娣的出现,自然是让陛下眼前一亮、格外喜爱……依咱家看呐,张招娣只怕是很快就要离开惠妃的寝宫、被陛下册封妃嫔了。” 说到这里,徐盛哈哈一笑,又补充道:“按理说,咱家身为仆婢,是没资格评点宫中妃嫔的,所以这些话咱家也就与你一说,如安你可千万不要传扬出去,否则咱家也没好果子吃。” 李如安也是一笑,连连点头道:“徐督睿智,一眼就看透了本质,晚辈听到徐督的点拨之后也是受益匪浅,这些话只限于徐督与晚辈二人知晓,晚辈自然是不敢传扬……只不过,对于陛下近段时间频频前往惠妃宫中就寝的事情,晚辈心中还另有一番见解,也不知道究竟是对还是不对,还望徐督能够指教一二。” 徐盛依然是饶有兴致,问道:“哦?如安一向是见识非凡,你对此有何见解?快说来听听。” 李如安微微垂头,道:“说起来,陛下他早已是过了知天命的岁数,寻常人到了这般岁数,对于床第之间的事情也早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但人与人的体质是截然不同的,咱们的陛下如今依然是龙虎精神、丝毫无碍,完全不逊于许多壮年男子……也就是说,陛下他的体力精神,目前依然是春秋鼎盛,以陛下的目前状态来看,他至少还能亲政十余年时间……所以啊,咱们伺候陛下的日子,今后还长着呢。” 听到李如安的这般说法,徐盛不由是陷入了沉思,只觉得李如安的这一番话另有深意。 片刻后,徐盛抬头看着李如安,直接问道:“你的意思是……咱们目前还不能太早站队七皇子?” 李如安小心翼翼的解释道:“前些日子,晚辈在司礼监掌印吴信泉的引见下,曾与七皇子殿下密谈了一番,七皇子殿下待晚辈颇是亲切,这般态度与陛下、太子二人截然不同,所以晚辈当然能理解内廷各衙门的倾向,也同样是认为七皇子殿下继承皇位对咱们最为有利…… 但晚辈只是觉得,若是陛下他还会长期亲政的话,这十余年时间里的变数太多了,咱们就算是要提前押宝下注,也不能倾家荡产啊,最好还是保留一些本钱,今后若是出现了万一变数,也有机会翻本。” 顿了顿后,就像是刚才的徐盛一般,李如安又补充道:“当然,这些话本不该是晚辈来说,也就是晚辈完全信任徐督、把徐督视为师长,所以才敢说出这些心里话,还望徐督您听后一笑就好,可千万不要外传,否则晚辈必然就要遭到七皇子殿下的厌弃了。” 徐盛确实是把李如安视为心腹,这个时候也完全不见怪,反而是面现沉思,摆手道:“放心吧,这是你我二人推心置腹的私语,咱家自然不会外传!然而,内廷的目前态度你也明白,咱家虽是御马监掌印太监,但有些事情也只能随波逐流、不能自主……不过,你的这些话也确实有道理,且容咱家这些日子仔细想想……” 说完,徐盛继续是沉吟不语,显然是李如安的这一番话让他有些触动。 对于徐盛这样的大太监而言,在宫中见惯了世事变幻无常,故而是习惯于追求短期利益,如今听到李如安的提醒之后,想到自己暗中投靠七皇子朱和坚的事情,本质上竟是一场风险较大、且还要等待至少十余年时间才能收获回报的押注,一时间也认为自己的投资、风险、以及回报不成正比,应该更为谨慎一些。 眼见到两人间的谈话气氛陷入了沉默,李如安眼睛一转,却是趁着徐盛专注思索此事、无暇分心考虑更多事情之际,又说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情,晚辈想要请徐督帮忙。” “哦?还有什么事情?你我不是外人,明说就是。”徐盛心不在焉的反问道。 李如安缓缓道:“这段时间以来,陛下一直都在专注于整顿陕甘官场,想要彻底拔除赵阁臣的影响力,厂卫们也在陛下的授意下配合梁辅臣频频活动!时至今日,已是颇有成效,逐渐清理了那些与赵俊臣关系紧密的地方官府文官,或是调任闲职、或是定罪罢官……而陛下他接下来的目标,就是继续拔除赵阁臣在陕甘边军之中的影响力,而咱们御马监到时候也要出一份力,是否如此?” 徐盛回过神来,点头道:“正是如此,咱们御马监一向是负责辅佐陛下监督军队,每当是军中发生变故,咱们都会派出监军太监,这一次也不例外! 咱家已经收到陛下的圣旨,让御马监派出几位忠心可靠的监军太监再次前往陕甘三边,协助梁辅臣整顿陕甘各军,务必要一举拔除赵俊臣在陕甘边军的影响力……只不过,陕甘边军刚刚是击败了蒙古联军、还顺势收复了河套地区,无论兵将皆是正值骄横,这件事情想要办妥可不容易,稍有不慎就会激发兵变,西北边疆的大好局势说不定也会毁于一旦,到时候御马监也要背锅,咱家这些天正因为这件事情发愁呢。” 李如安同样是表情为难,说道:“就是这件事情,晚辈正想要向徐督求助!事情是这样的,徐督您也知道,晚辈当初也以监军身份参加了陕甘战事,亦是趁机在陕甘边军之中建立了一些人脉,颇是收买了几位中层军官作为心腹……徐督您看,咱们御马监整顿陕甘边军的时候,能否刻意避开这几人、避免他们受到无辜牵连?” 听到李如安的请求,徐盛不仅没有感到为难,反而是精神一振,抚掌道:“哈哈,当真是瞌睡遇到了枕头,如安你在陕甘边军之中有心腹的事情,为何不早说? 若是有了这些人的协助,御马监整顿边军之际完全可以使用分化拉拢之策,正所谓手里有兵、心中不慌,只要有一部分实权武官愿意为御马监的监军太监保驾护航,即使是发生了兵营哗变之事,也完全可以迅速镇压,到时候咱们御马监不仅无过,还能功绩更重!” 顿了顿后,徐盛竟是开口催促道:“你在陕甘边军之中的心腹,究竟有哪些人?尽快写一份名单交给咱家!” 李如安也是早有准备,当即从袖子里抽出一份名单交给了徐盛。 徐盛展开名单一看,却见名单之中全是一些没听说过的名字,譬如说固原镇北路守备官刘蛮牛、榆林镇南路临河千户官李丕、固原军镇北路千户官聂成等等。 这些人的官职,可谓是不高不低,在他们自己的防区内自然是说一不二的实权人物,说是土皇帝也不过分,但若是放在朝廷中枢的眼中也不过是阿猫阿狗一般的人物。 但也正因为如此,徐盛反而是格外满意,这些人的官职不高、御马监庇护他们也不会引起朝廷的关注,但他们的手里皆有实权、可堪一用,足以协助御马监办成许多事情,可谓是稳赚不赔。 于是,徐盛也没有任何怀疑,当即就把这份名单收入怀中,冲着李如安点头笑道:“很好,这些人物正好合用,放心吧,咱家一定会叮嘱那几位监军太监格外照顾他们,但你也要给他们送去一个口信,让他们积极配合御马监的监军太监做事!等到大事已成,他们不仅不会受到牵连,说不定还能趁机升官发财呢!” 李如安也是笑着点头,道:“这些人能对徐督有所帮助,自然是最好不过,还望徐督放心,我回去之后就给他们送一封密信,让他们全力配合御马监做事。” 说话之际,李如安表面上是微笑不断,但心中则是充满了冰冷算计,暗暗想道:“今天来见徐盛的三项目标,如今已是完成了两项,首先是逐步动摇御马监对朱和坚的支持立场,其次是利用御马监庇护赵俊臣的军中亲信……这样一来,也就只剩下最后一项目标了……算一算时间,也该传来消息了。” 而就在李如安暗思之际,就见到一名御马监的小宦官匆匆跑进房间,奔到徐盛的身边,就要附在徐盛耳边说话。 然而,徐盛转目看了李如安一眼之后,却是表情一寒,道:“有什么话直接说就好,如安乃是本督最为信任之人,任何事情都不必瞒着他。” 听到徐盛的训斥,小宦官也不再有任何犹豫,直接禀报道:“徐督,刚刚收到消息,咱们已经寻到了‘南海三圣’的踪迹!” “你说什么!”徐盛霍然起身,大声问道:“寻到了‘南海三圣’的踪迹?在哪里?从何处寻到的?” 年关寿辰之后,德庆皇帝对于“南海三圣”这位神仙可谓是异常痴迷,一心想要寻访这位神仙的踪迹,但偏偏无论是各派典籍还是民间传说,皆是没有关于“南海三圣”的任何记载,让这位神仙愈发是显得神秘不凡,德庆皇帝寻访“南海三圣”的心情也是愈发急迫。 对于这般情况,内廷各位大太监皆是心知肚明,也皆是清楚这般情况下不论是谁寻到了“南海三圣”的消息都是大功一件,于是纷纷发动自己的情报机构寻找线索,徐盛当然也不例外。 只不过,徐盛原本还算冷静,只觉得这件事情的希望不大,却没想到自己竟然还真是中了头筹,一时间不由是大为兴奋。 小宦官答道:“首先探听到消息的人,并不是咱们在宫外的眼线,也不是西厂的探子,而是宫里的一位底层老宦官,平日里只负责清扫宫中道路,并不显眼,但他却是‘同济庙’的信徒,每次休假都会去‘同济庙’上香拜神……他昨天去‘同济庙’拜神的时候,却无意间听说,‘同济庙’的某处隐蔽神殿之中供奉着一位来历神秘的仙人,那位仙人的仙号就是‘南海三圣’,他又想到咱们正在收集相关消息,就立刻禀报了上来。” “同济庙?我也听说过这家庙宇,好似宫中有许多底层宦官皆是这家庙宇的信徒,这家庙宇的教义颇是不伦不类,竟是同时间供奉各派神佛,但如今细细想来,却又与‘南海三圣’兼得儒、释、道三家之长的传说颇为吻合……难道这两者真有关系?” 喃喃自语之间,徐盛再也坐不住,当即是迈步向外走去,道:“不行,这件事情我必须要尽快禀报陛下,可不能让人抢了头功!” “徐督且慢!” 就在此时,李如安突然起身说道。 徐盛转身问道:“如安,你为何拦我?这件事情可慢不得,一旦是让吴信泉他们抢了头功,咱们御马监的风头就要再次被司礼监给压下去了!” 李如安则是摇头道:“徐督,这项消息目前还不知是真是假,一旦是传言有误闹了乌龙,让陛下他空欢喜一场,咱们就不是有功,而是有过啊!依我来看,徐督不必是急切禀报陛下,还是亲自前往‘同济庙’一趟、也亲眼确认消息为好!” 说完,李如安又转头看向那名禀报消息的小宦官,问道:“那名探知到‘南海三圣’消息的老宦官,可有把这项消息告知于别的人?” 小宦官连连摇头,道:“目前只有咱们御马监知道,小人已经把那名老宦官给控制了起来,就是担心他把消息告诉给其它内廷衙门。” 李如安点了点头,再次向徐盛劝道:“徐督,消息尚未扩散,时间还来得及,咱们为了以防万一,最好还是率先探一下消息虚实。” 听到李如安的劝说,徐盛犹豫了一下,认为李如安所言有理,终于是改了主意,道:“好!咱家就先亲自去那‘同济庙’探查一下消息真假!” 说到这里,徐盛再次犹豫了一下,又向李如安问道:“如安,你要不要与我同去?这样一来,若是‘同济庙’暗中供奉‘南海三圣’的事情是真,禀报陛下之后你也能分到一份功劳。” 李如安却是连连摇头,道:“晚辈这段时间以来的晋升速度已经足够快了,这份功劳就算是真分到我的头上也是无用,还不如由徐督一人尽揽,到了那个时候,咱们御马监也就能与司礼监真正的分庭抗礼了!” 这就是李如安今天的第三项目标——也就是阻止徐盛收到了“南海三圣”的消息之后第一时间就禀报于德庆皇帝。 李如安的这些任务,自然是出自于赵俊臣的布置,而且赵俊臣布置任务之际亦是明确表示——李如安对于“同济庙”的事情绝不能涉足过深,只需要稍稍影响一下徐盛的想法就好。 根据赵俊臣的安排,由徐盛先行前往“同济庙”打探虚实,即是为了增加事情的可信度,也是为了趁机考察张道全的神棍手段,更还是为了让张道全提前适应。 若是张道全连徐盛这样的人物都无法蒙蔽,那就更别指望他今后能蒙蔽德庆皇帝了。 与此同时,张道全先行经过了徐盛的考验之后,随后再与德庆皇帝接触也不至于过于慌乱。 “好!如安你果然知心,不枉咱家这般信任与看重你!放心吧,若是咱家今后有功,也绝对忘不了你的好处!” 另一边,徐盛听到李如安的回答之后,也是如释重负,也愈发觉得李如安忠心可靠,重重拍了一下李如安的肩膀之后,就再也不愿耽搁时间,急匆匆的离开房间率人前往“同济庙”探查了。 看着徐盛的背影渐渐远去,李如安原本的温顺表情也是逐渐收敛,转而变成了深深的忌惮与不屑。 忌惮是针对幕后操纵一切的赵俊臣——今天御马监内的诸般事情,无疑是皆在赵俊臣的掌控之中,不仅李如安是赵俊臣的棋子,徐盛的想法与反应也全在赵俊臣的预料之中,最终赵俊臣自然是再次成了幕后赢家。 不屑则是针对徐盛——被赵俊臣操纵于鼓掌之间还犹不自知,只以为自己捡了大便宜! 念头转动之际,李如安忽是冷哼一声,然后也迈步离开了房间。 “我又有何资格取笑徐盛,我本身也只是棋子罢了……只不过,我手中已有底牌,迟早都能翻身!”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98章.德庆再微服(一). …… …… 事实证明,赵俊臣不仅是低估了张道全的传教与蛊惑能力,同时也高估了徐盛的智慧与认知能力。 所以,徐盛亲自前往“同济庙”验证消息的时候,竟是让张道全轻而易举的镇住了,以至于徐盛不仅是全然相信了“同济庙”内供奉着真神,本人也迅速转化成了“同济庙”的虔诚信徒之一,当他离开“同济庙”之际还慷慨解囊、留下了整整一千两银子的香火钱。 整个过程,徐盛的心态从质疑找茬、到半信半疑、再到深信不疑、又到虔诚膜拜,前后不过是耗时半个时辰多一点的时间。 这样一来,赵俊臣想要利用徐盛来考验张道全传教手段的设想,自然也就完全落空了。 这天晚上,赵俊臣在赵府书房之中收到消息之后,不由是苦笑摇头,轻叹道:“失算了!失算了!压根不应该安排徐盛这种人物来考验张道全,如今徐盛信以为真,只怕是已经把‘同济庙’暗中供奉‘南海三圣’的消息禀报于德庆皇帝,接下来德庆皇帝必然是要亲访‘同济庙’,但张道全尚未经历真正的考验,让他一开始就面对德庆皇帝这样的人物,一旦是出了纰漏又该如何是好?” 此时的书房之中,除了赵俊臣之外,另还有张玉儿与许庆彦二人。 “这件事不能怪老爷失算!”听到赵俊臣的自责,张玉儿则是连连摇头,道:“为了让司礼监与御马监这两个内廷衙门相互制衡,也为了尽量控制局势变化,咱们只能把发现‘南海三圣’踪迹的这项功劳交给徐盛,否则徐盛今后根本无法与司礼监的吴信泉相争,咱们也很难通过李如安影响到吴信泉的判断! 唉!要怪也只能怪内廷实在是无人,按说徐盛也是内廷二号实权人物,宦官之中地位能与他并肩的人,也只有司礼监吴信泉、内书堂刘清、以及陛下的近侍太监张德这三人罢了,明明是手握大权、呼风唤雨,谁曾想此人竟是这般无能,轻易就被蒙蔽了!” 许庆彦对于徐盛的表现完全不觉得意外,也觉得赵俊臣的担忧过于忌人忧天了,撇嘴道:“这件事没什么好奇怪的,就凭少爷教给张道全的那些手段与骗术,寻常百姓只需是一眼就会被镇住,我要不是提前得到了少爷的解释,只怕也会深信不疑,再加上张道全也是一个天生的神棍,徐盛竟然能坚持半个多时辰才被骗成虔诚信众,就已经是出乎意料的表现不错了!要我说,少爷你完全不必担心,凭借‘同济庙’的那些布置,陛下也必然是无法寻到破绽,只会是全然接受!” 赵俊臣轻轻摇头,道:“你们二人不必宽慰我,这次确实是我疏忽失策了!我原本只想着徐盛好歹是位高权重,也见惯了阴谋骗术,绝不可能会被轻易骗过,正好用来考验与磨砺张道全,却忽视了一个很浅显的道理——这个世界上,最容易受宗教所蒙蔽的人,身上特质皆是极为鲜明,或是愚昧无知、或是心灵空虚、或是身体残缺、又或是无法接受事实的成功者,但偏偏徐盛这几项皆是占了,也难怪他会被张道全轻易骗过! 但到了现在这一步,说什么也晚了,只希望接下来德庆皇帝亲自探望‘同济庙’的时候一切顺利,张道全也表现争气一些,千万不要出什么纰漏……否则,局面就不好收拾了!” 说话间,赵俊臣转头看了张玉儿一眼,张玉儿则是心中了然、默契的向赵俊臣轻轻点头,表示她已经明白了赵俊臣的意思。 正所谓“未谋胜先谋败”,这是一名合格阴谋家最基本的素质要求,赵俊臣亦是如此。 赵俊臣当初制定了利用“南海三圣”蛊惑德庆皇帝的相关计划之际,也同时制订了这项计划一旦失败之后的应对预案,而这个应对预案的具体负责人就是张玉儿。 所以,德庆皇帝今后一旦是察觉到了破绽,张玉儿就必须要立刻出手,在最短时间内消除所有的证据与知情之人,彻底撇清赵俊臣与“同济庙”之间的关系,让人无法把这件事情联系到赵俊臣身上。 当然,若非是万不得已,赵俊臣也不愿意使用这种手段,毕竟赵俊臣已经向“同济庙”投入了太多的资源与精力,一口气彻底放弃实在是有些可惜,而且这项预案一旦是进入到实施阶段,不仅是繁琐任重,风险也同样不小。 所以,赵俊臣还是希望自己的计划一切顺利,但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赵俊臣的计划究竟顺利与否,很大程度上都要看张道全的临场发挥了。 另一边,许庆彦的关注点则是有些不同,问道:“少爷,你刚才说,最容易受宗教所蒙蔽的人,身上特质皆是极为鲜明,或是愚昧无知、或是心灵空虚、或是身体残缺、又或是无法接受事实的成功者……前三种人我倒是明白是什么意思,也能猜想到他们容易受宗教蒙蔽的原因,但最后一个——也就是无法接受事实的成功者,具体又是指哪类人?又为何会容易受到宗教蒙蔽?” 对于许庆彦的好学态度,赵俊臣很是满意,也不介意许庆彦扯远了话题——实际上,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一步,赵俊臣也没有更多的讨论余地了——只是问道:“在你眼里,一名成功者的特质是什么?” 许庆彦思索片刻后,迟疑道:“努力?聪慧?谨慎?贵人扶持?” 在许庆彦眼中,所谓“成功者”的标准,无疑就是赵俊臣了,所以他所说的三项特质,也全是赵俊臣目前的成功因素。 事实上,赵俊臣的目前成功,固然有他的勤思多虑与个人能力的原因,但也不能忽略掉德庆皇帝的前期圣宠、以及周尚景某些时候的刻意容忍。 听到许庆彦的回答之后,赵俊臣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耐心解释道:“对也不对!‘曾经’有一位大人物说过,‘一个人的命运,既要考虑自身的奋斗,也要考虑历史的进程’,你所说的努力、聪慧、谨慎,乃至于贵人扶持,都可以归结于‘自身的奋斗’,但却忽视了更重要的历史进程…… 简而言之,一个人若是想要成功,个人努力与时代环境皆是缺一不可,而且绝大多数时候,时代环境所造成的影响还要比个人努力更大许多!甚至可以说,古今中外的绝大多数成功者,都与关武元之流并没有本质区别,他们恰好站在风口处,随着风势越来越大,自然也就飞起来了!” 顿了顿后,赵俊臣却是轻轻一叹,又说道:“一个人若是想要持久成功,就必须要明白这一点,是时代造就了自己,而不是自己造就了时代,他们成功之后首先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感谢这个时代、维持这个时代,然后趁着自己飞起来的机会寻找下一个风口,而不是志得意满、自吹自擂,到处向人推销所谓的成功经验! 但很可惜,绝大多数成功者皆是做不到这一点,他们总会把成功归咎于自身的努力,却又把失败推诿于环境与时代的拖累,这乃是人之本性,但事实则是截然相反!而这种人,也就是我所说的‘无法接受事实的成功者’! 这类人虽是表面上无法接受时代造就自己的事实,但当他们成功之后回首过去,却也会发现,这个世界有许多人要比他们更聪明、更勤奋,也同样不缺贵人扶持,但为何那些人失败了,却唯独他自己成功了? 这般发现,无疑会极大挑战他们把自身成功尽数归功于自己的认知,但他们偏偏又不愿意承认是时代造就了自己,因为这样就会让他们的成功光环黯然失色……最终,他们也只能认为自己是一个特别的存在、是漫天神佛庇护着自己——当他们心中出现了这般认知之后,自然也就容易被宗教所蒙蔽了! 简而言之,一个人无论是因为时代成功、还是因为运气成功、又或是因为神佛庇护成功,最怕的事情就是这些东西消失不见了,说到底还是对自己的实力没有自信,愚昧无知、心灵空虚、身体残缺之人容易受宗教蒙蔽,也同样是因为没有自信,许多人年轻时候不信神佛,年老之后则是逢庙就拜,其实也是年纪老了失去信心的缘故!说根到底,若是真有逆天改命的自信,又何必寄望于神佛? 话归正题,再说这个徐盛,他身为御马监掌印无疑是成功的,但他的成功难道只是凭借个人能力吗?自然不是!说到底,内书堂每年招收宦官识字读书也不过数百人,加起来也不过是数千人,而内廷各大衙门的掌印只是从这数千名宦官之中进行挑选,一旦选中就能拥有不逊于外朝重臣的权柄,显然是德不配位,亦是时代原因与内廷环境造就了他的成功! 更何况,徐盛本人能成为御马监掌印太监,也许只是因为德庆皇帝任命御马监掌印那天,在众位太监之中恰好看他稍微顺眼一点罢了,但以徐盛的性子显然不愿意承认这一点,所以他也就是一个‘不肯接受事实的成功者’,如今会受到张道全的蒙蔽也就理所当然了。” 赵俊臣讲到这里,却是想到了自己那个时代的许多成功人士,一个个皆是争着抢着去向所谓的“活佛”、“大师”上贡,即使被骗也是心甘情愿,不由是轻轻摇头,只觉得无论是古今中外,人性总是难以改变。 其实,“好为人师”也是人性之一,赵俊臣亦是不能免俗,否则这个时候也不会洋洋洒洒的讲出这么多东西。 然而,当赵俊臣讲完之后,却见到不仅是许庆彦,就连张玉儿也是一副似懂非懂的表情,不由又是苦笑摇头。 赵俊臣来到这个时代之后,虽是和光同尘、主动接受这个时代对自己的改造,而不是妄想着自己改造时代,但他本质上依然是一个后世之人,拥有着后世之人的三观,他的许多想法对于后世之人而言乃是理所当然的道理,但对于古时之人而言却是很难理解。 就像是张玉儿,她自然是一个聪明人,如今却全然无法理解“运气”、“时代环境”、以及“神佛庇护”之间的不同。 见到这一幕,赵俊臣好为人师、传业授道的热情就好似突然被泼了一盆冷水,不仅是再也不想多说什么,更还在心中生出了一股寂寥之意。 * 当然,赵俊臣心中的寂寥之意并没有维持多长时间,他是一个现实主义者,自然是没有时间伤春悲秋、顾影自怜。 所以,他很快就整理好了心情,迎接第二天的早朝。 根据赵俊臣的估算,当徐盛把“同济庙”暗中供奉“南海三圣”的消息禀报于德庆皇帝之后,以德庆皇帝的性格必然是无法忍耐,很快就会付诸于行动。 事实也正如赵俊臣的猜想一般。 到了第二天,早朝之上,德庆皇帝与百官们商议朝廷政务的时候,完全不见他平日里的敏锐多疑,反而是一副心猿意马的模样,时不时就会走神。 然后,德庆皇帝也很快就结束了这一天的早朝,态度近乎于迫不及待。 德庆皇帝的这般态度,自然是引起了百官们的猜测议论,等到早朝结束之后,“赵党”官员们亦是纷纷赶到赵俊臣的身边,向赵俊臣打探消息。 赵俊臣虽是早有预料,但他这个时候自然是不会透露口风,只说自己也不清楚德庆皇帝这般表现的原因。 而就在赵俊臣应付着“赵党”众官员的时候,就见到德庆皇帝的近侍太监张德快步走到赵俊臣的身边,态度格外客气的说道:“赵阁臣,陛下请你前去御书房谈话。” 对于德庆皇帝的召见谈话,赵俊臣也是并不意外,毕竟德庆皇帝就是从赵俊臣这里知晓了“南海三圣”的存在,而且赵俊臣也是唯一“接触”过“南海三圣”的人,德庆皇帝如今收到了与“南海三圣”有关的消息,自然也会召来赵俊臣商议。 所以,赵俊臣并没有任何迟疑,立刻就跟着张德前往御书房去觐见德庆皇帝了。 另一边,百官们见到德庆皇帝单独召见赵俊臣的事情,再联想到德庆皇帝今天的异常表现,愈发是猜测不断,可以想象百官们今天必然会有许多人无心公务。 然而,赵俊臣虽是早就料到德庆皇帝会召见自己,但当他进入御书房见到德庆皇帝之后,眼前一幕依然是让赵俊臣不由一愣。 却见德庆皇帝此时已经脱下了龙袍,换上了一身民间富家翁的服饰。 待见到赵俊臣之后,德庆皇帝不等赵俊臣行礼问安,就挥手说道:“朕今天忽生兴致,想要去民间微服私访一番……朕也为你准备好了一身常服,由你伴驾随行。” 赵俊臣稍是沉默,但很快就表情如常,也完全没有劝阻之意,只是笑着接过张德捧来的常服,道:“这是臣的荣幸,自当遵旨!” …… 这一章的很多内容都扯远了,有水字数的嫌疑,但就是忍不住想写出来,大家见谅! ……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笔趣阁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99章.德庆再微服(二). …… …… 古时候,皇帝私自微服出宫可是一件大事,清流们得知消息之后必然是要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德庆皇帝其实也怕清流们在他耳边絮絮叨叨,所以这次微服出宫可谓是格外低调,明面上只带着赵俊臣与近侍太监张德二人,暗地里也只有几名锦衣卫远远缀在后面护驾。 等到赵俊臣与张德二人皆是换上了一身寻常民间装扮之后——德庆皇帝为赵俊臣所准备的服饰乃是民间富裕家庭公子哥的常见装扮,风格颇有些纨绔之气,而张德则是一身仆从装扮,看上去很是低调——三人就悄悄从紫禁城侧门离开,那里也已经提前备好了一架马车,但并没有准备马夫,这个任务依然是交给了张德。 很显然,德庆皇帝这次微服私访乃是务求低调,不希望更多人知晓消息。 当德庆皇帝与赵俊臣二人进入马车车厢之后,随着张德驾驭着马车缓缓驱动,赵俊臣明知故问道:“陛下,咱们今天去哪里微服私访?” 德庆皇帝看了赵俊臣一眼,目光很是温和,笑道:“朕这次的微服私访只是临时起意,也尚未打定主意要去哪里,咱们君臣二人就边走边看吧!” 见德庆皇帝对于他这次微服私访的目标秘而不宣,赵俊臣心中微微一愣,但很快就心中恍然。 毕竟,在德庆皇帝的印象中,赵俊臣对于德庆皇帝寻仙访道的事情,可谓是态度鲜明的秉持抗拒态度,一直认为德庆皇帝不应该在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上耗费过多精力,所以德庆皇帝这个时候大概是觉得自己若是提前透露目标的话,赵俊臣必然是要反对劝谏,所以就刻意瞒着赵俊臣,想到等到他们抵达“同济庙”之后再揭露自己的真实意图。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赵俊臣也是一副毫不起疑的模样,点头道:“既如此,咱们就在京城里随意的逛逛看看,听说帽子胡同那边新开了一家古董行,里面颇有一些名家真迹,咱们就去那里如何?” 德庆皇帝假意思索片刻,然后摇头道:“不论是帽子胡同还是古董行,去那里的人大都是非富即贵,咱们君臣二人若是去了那里,说不定就要被人认出身份,到时候清流们恐怕是不会放过朕,还是算了吧……再说了,朕这次微服私访也是想要体察民情,看一看民间百姓的生活状态,还是前往寻常百姓们平时所聚之处好了。” 赵俊臣连忙赞道:“陛下圣明,这种时候还记挂着百姓生活,当真是千古未有之明君!相较之下,臣的想法就太过于肤浅了,让臣既是敬佩、也是羞愧。” 顿了顿后,赵俊臣目光一转,再次建议道:“既如此,咱们就去东大街逛一逛如何?那里有很多小商贩,有许多民间寻常百姓来往……最重要的是,京城里最大的几家粮行皆是设在那里,这吃饭二字乃是百姓们平日里最为关注的事情,也正好是亲自打探一下民间近期的粮价变化!而且今天朝会结束得早,咱们去了那里也可以填一填肚子!” 德庆皇帝显然是不想去东大街,但他刚才已经说了漂亮话,这个时候自然是不好反驳,再考虑到时间尚早,也就点头同意了赵俊臣的提议,依然是笑容不变,道:“俊臣的想法有道理,咱们君臣二人就去东大街逛逛吧!对了,既然是微服私访,你就不能称呼朕为陛下了,就以伯父相称好了。” 听到德庆皇帝的说法,赵俊臣也是笑着答应,顺便向车厢外驾驭马车的张德通知了一声接下来的目的地。 就这样,德庆皇帝与赵俊臣二人皆是装傻充愣,看似寻常的几句问答对话之间,竟是一句实话也没有。 接下来,前往东大街的这一路上,不仅是赵俊臣刻意迎合,德庆皇帝也是特意挑着好听话在说,君臣二人可谓是相处和睦、气氛融洽,堪称表率。 只不过,德庆皇帝总是有意无意的向赵俊臣打探关于“南海三圣”的种种细节,譬如说这位神仙的言行风格、相貌特点等等,显然是为了随后与“同济庙”暗中供奉的那尊神像相互验证,而赵俊臣依旧是一副毫无察觉的模样,只当作是君臣二人之间的闲谈,毫无隐瞒的详细介绍了一番。 很快的,马车缓缓停下,已是抵达了京城东大街。 赵俊臣率先跳下马车,然后又与张德一同搀扶着德庆皇帝也下了马车,接着君臣二人就在东大街上随意闲逛起来。 近段时间以来,随着粮价不可抑制的逐步上涨,百业逐渐凋零、民生也是逐渐凋敝,东大街作为京城之中最为热闹的商贸街区,看似依然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但相较于前几年已是明显冷清了许多,而且绝大多数人忙碌之间皆是面带忧色。 对于这些情况,德庆皇帝并没有迅速察觉,反而是饶有兴致的与赵俊臣闲逛,期间还品尝了几道民间小吃,但德庆皇帝也只是吃着新鲜罢了,这些民间小吃并不似宫中饮食一般制作精细,所以德庆皇帝只是稍尝几口就停下了。 赵俊臣把德庆皇帝引来东大街,目的也很明显,就是为了让德庆皇帝更为重视朝廷的存粮不足之隐忧——有些事情只依靠赵俊臣一个人做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必须要争取德庆皇帝更为强力的支持才行。 所以,当君臣二人坐在一处小摊上品尝豆浆豆包之际,赵俊臣等到摆摊老汉稍闲之际,突然开口问道:“老丈,我看你这里生意不错,每天都能落下不少银子吧?” 另一边,德庆皇帝也是点头,道:“若是每天都能有这么多客人,至少也是衣食无忧了,看来民间百姓近年来在朝廷治理下还是生活不错的。” 说话间,德庆皇帝的表情略显得色。 谁曾想,那摆摊老汉听到询问之后,却是面现疾苦之态,苦笑摇头道:“两位客官说笑了,如今这世道每天能吃上两顿饭都算不错了,哪里还能落下什么银子,又何谈是生活不错。” 德庆皇帝不由一愣,问道:“你这边生意这么好,竟然也会生活不易?” 摆摊老汉再次摇头,道:“客官你看我这边生意好,那是因为这个摊子摆在京城里最热闹的东大街,这里人群密集,生意总不会差,但如今粮价高涨,百姓们每天只是为了早晚两餐就已是竭尽全力,手里自然是没有闲钱,这摊子若是摆在别的地方,生意可就要相差不少…… 但东大街的摊位很抢手,老朽能在这里摆摊,也是走了门路的,每个月仅是租金、税银、还有维持门路的花费,就耗去了每日盈余的七成以上,又还能剩下几个钱? 更何况,百姓以食为天,这粮价一高,所有物价也就跟着高涨,老朽磨豆浆、做豆包的成本也就更高,但百姓手里没有闲钱,老朽也不敢把售价增高太多,生怕会吓跑新老顾客,这样一来利润也就低了许多…… 唉,能过一日就算是一日吧,人要知足啊,老朽相较而言还算是不错,至少还能勉强填饱肚子……如今不过是开春不久,按理说百姓们手里还有存粮的,但听说河南、山东那边有些地方已经有人准备逃荒了!” 这摆摊老汉久住京城,每天皆是迎来送往,称得上是见多识广,如今也表现出了颇为不俗的见解与口才,把民间百姓的困境讲得明明白白,让德庆皇帝很快就沉下脸,只觉得面上无光,转头狠狠瞪了赵俊臣一眼,就好似这一切都是赵俊臣的错。 赵俊臣负责监管户部、总理天下钱粮,这个时候自然是难逃责任,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天知道赵俊臣这段时间以来耗费了多少心血,但也确实是没有更多办法了。 另一边,赵俊臣假意没有注意到德庆皇帝的瞪视,只是叹息道:“从前时候,京城百姓较为富裕,就与江浙湖广等地的百姓一样,皆是每日三餐……相较而言,每天两餐乃是陕甘那边较为贫瘠的地方才会有的习俗!若是如今就连京城百姓都已是减为每天两餐了,其余地方只怕是更为不堪。” 摆摊老汉也跟着叹息,道:“还是粮价太高,而且不知道还要涨到什么时候,京城百姓确实要比其余地方好活一些,老朽若是咬一咬牙,这每天三餐倒也还能勉强维持,但谁也不知道粮价何时涨到头啊,手里就那么一点闲钱,如何敢乱花?自然是能省则省、有备无患……唉,前些日子陛下寿辰、万国来朝,京城里也热闹了好一段时间,官府说如今有圣君在位、乃是盛世,但这盛世若是能与咱们寻常老百姓有关系就好了!” 赵俊臣也没想到,这老汉竟是这般大胆,突然扯上了朝廷与皇帝,不由是心中一惊。 另一边,德庆皇帝则是再也按耐不住,冷哼一声就起身转头离开了。 赵俊臣丢下一钱银子,也不等摆摊老汉找钱,就匆匆跟在了德庆皇帝身后。 离开摊子稍远之后,德庆皇帝走到人群稀疏的地方,突然转身向赵俊臣骂道:“赵俊臣!你干什么吃的!你领朕来这里打探民生与粮价,朕原本还以为你是想要炫耀政绩,必然是粮价稳定、百姓安生,没想到竟是听到了无数怨气!……民间的粮价当真已是高涨到百姓无法承受了?” 见德庆皇帝终于是问了正事,赵俊臣也就忽略掉了前面的训斥,垂头道:“您训斥的是,臣无能!但臣也确实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陛下,民间粮价高涨,缘于朝廷存粮不足,朝廷存粮不足则是缘于湖广、江浙等地不愿意种粮食了,而北方各省则是近年来天灾频频、屡次欠收,所以臣去年才会冒着天下之大不韪推动农务改革之事……只可惜,因为阻力太大,臣的各项提议只有一半获准,另一半在执行之际也受到了各衙门的阳奉阴违,这些事情臣也是屡次上奏疏向您说过……” 德庆皇帝再次冷哼一声,质问道:“你是怨朕没有给你撑腰吗?这一切都要怪朕喽?” 赵俊臣的脑袋垂着更低,道:“臣不敢!” “你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 训斥之间,德庆皇帝的声音不受控制的更大了一些,引来了周围路人的纷纷注目。 发现了这般情况之后,德庆皇帝勉强压制了怒气,又问道:“朕记得……国库各仓还有不少数量的存粮?” 赵俊臣吓了一跳,连忙道:“陛下,目前还不到万不得已,可不是开仓放粮的时候,若是现在放粮平息粮价,等到真正粮荒之际朝廷就无粮可用了!到时候一旦是有了流民之乱,可又如何是好?” 听到“流民之乱”这四个字,德庆皇帝顿时也是吓了一跳。 对于封建统治者而言,流民之乱不啻于王朝灭亡之迹象,任何一个朝代,无论它从前是多么的辉煌强大,一旦是经历了大规模的流民之乱,都必将是由盛转衰。 德庆皇帝沉声问道:“那你可有什么办法平息民间粮价的屡屡高涨?” 赵俊臣也是早有准备,答道:“臣倒也有些办法……但这个办法必须要陛下配合才行。” 德庆皇帝深深看了赵俊臣一眼,已是明白了赵俊臣今天领他来东大街的真实意图,问道:“究竟是哪些办法?你具体说一说。” 赵俊臣轻声说道:“首先,是希望陛下您能继续支持臣的农务改革之推行,今后一旦是再有中枢或地方衙门阳奉阴违,还望陛下您一定要重惩不贷、以儆效尤,可不能再像从前一般轻易放过了!目前开春不久,若是能有陛下的鼎力支持,赶在今年秋收之前,农务改革计划依然还有部分成功的可能。” 德庆皇帝若有所思,但并没有立刻回应赵俊臣,而是追问道:“还有呢?” 赵俊臣答道:“还有就是……从那些大户手中强行收粮!民间百姓确实是存粮不多,国库各仓的存粮也是不多,但民间各地的大户手里还是有些余粮的,但他们眼见到民间供粮不足,却纷纷是把粮食藏了起来不愿售卖,就等着粮价进一步高涨赚取暴利,但这般行为也就进一步推升了粮价的高涨,可谓是恶性循环。” 德庆皇帝这一次则是直接反驳道:“强征民间大户?你是想要逼他们造反吗?这可不成!” 有史以来,所谓“流民之乱”固然是一个朝代由盛转衰的转折点,但真正终结一个王朝的敌人,却从来都不是流民,而是门阀豪族的造反——至少在李自成灭明之前是这样的——但这个世界的李自成并未成功,刚冒头就被这个世界的崇祯皇帝给掐灭了,所以德庆皇帝遍观史书总结规律之后,虽然会把流民之乱视为大患,但他更不敢太过于逼迫民间的门阀豪族。 从这方面而言,在赵俊臣所熟悉的历史时空之中,李自成灭明的事迹可谓是意义重大,因为这件事情让统治者们终于意识到了官逼民反的可怕后果,也终于意识到了百姓造反的后果严重性丝毫不逊于门阀豪族的造反,所以随后的清朝统治期间——这个朝廷虽是异族统治,不为后世许多人所喜——但必须要承认它前期对待寻常百姓的态度要稍好一些,对待门阀豪族的态度则是更为严苛一些,较之明朝存在着许多区别。 赵俊臣自然是明白德庆皇帝的想法,事实上他本人也不敢普遍得罪民间的门阀豪族,但他如今敢提出这般建议,也是早有准备,进一步解释道:“准确的说,并不是强征大户,而是与民间大户做一场交易!交易的内容,则是粮食与土地! 陛下,根据太子殿下的计划,他很快就能收罗到藩宗们的确凿罪证,到时候必然会有大批藩宗要被朝廷削去爵位、查抄家产……到了那个时候,朝廷赏赐给藩宗们的数十万亩田地也会收归朝廷所收!但朝廷根本没有余力组织百姓耕种这些田地,不妨是把这些田地在民间进行拍卖! 这场民间拍卖,条件有二,其一是民间大户们只能用粮食购换田地;其二是民间大户购换到田地之后,除了每年缴纳粮税之外,还必须要每年以市面最低价格、售卖给朝廷一定数量的粮食,持续十年时间! 这样一来,朝廷不仅是很快就能从民间大户手中收到大批粮食,随后十年的粮食征收也会大幅增加,粮荒问题自然是大为缓解!” 德庆皇帝若有所思,也觉得赵俊臣的建议是一个可行之策,但他依然是没有立刻答应。 毕竟,德庆皇帝心中早已经打定主意,等到朝廷从藩宗手里收回赏田之后,就要把这些田地尽数变成皇庄,大幅增加皇家财产,而赵俊臣的提议虽然是于国于民有益,但显然是会让皇家利益受损。 最终,德庆皇帝只是沉默不语的向前走去,然后进入了附近一家粮行打探情况。 在这家粮行之后,德庆皇帝详细询问了最近几月的粮价变化,然后又得知了各地粮行如今眼看到粮价高涨、于是纷纷囤粮限售的事情。 询问之后,德庆皇帝迅速离开了这家粮行,然后又去了其余几家粮行打探情况,得到的消息也是一般无二。 在此期间,德庆皇帝还屡次与附近的百姓闲聊,愈发深切的认识到了粮荒问题的严重性,表情也是愈发阴沉。 于是,德庆皇帝结束了他的行动之后,终于是再次与赵俊臣说话了。 “俊臣,你也知道,朝廷收回赏赐于藩宗的田地之后,这些田产有很大一部分是要归于内帑、建为皇庄的!若是尽数卖给民间,只怕是不合规矩啊!” 违规微服私访的德庆皇帝,这个时候再次想起了朝廷规矩的重要性。 与此同时,德庆皇帝也再次称呼赵俊臣为“俊臣”,语气温和了许多。 赵俊臣很是了解德庆皇帝的守财奴性格,所以他依然是早有预料,答道:“陛下,国库虽然没有余粮,但今后几年的余银则是会渐渐宽裕,从前的问题是有银子也买不到粮食!今后不妨是让国库拿出银子与内帑皇庄的田产进行交换,这样也不会让皇家吃亏……当然,国库虽是渐有余银,但目前还不是特别充沛,这笔银子就以十年为期逐年支付,另还会支付一定的利息,您觉得如何?” 德庆皇帝沉思片刻后,终于是态度松动,答道:“你回去之后,把你的建议详细写成一份奏疏呈于朕,让朕认真想一想……也与内阁其余几位阁老商议一下。” 听到德庆皇帝的这般表态,赵俊臣心中大喜,连忙答应了下来。 一旦是德庆皇帝按照赵俊臣的提议而行,对于赵俊臣而言可谓是一箭三雕的好事。 首先,可以增加国库的存粮与征粮,缓解今后几年的粮荒危机;其次,国库今后几年的余银又多了一项支出,依然会维持入不敷出的状态,这般状况下赵俊臣的庙堂地位也就会继续稳固;最后,这批田产今后进行拍卖之际,赵俊臣还可以趁机交好于民间的豪族搢绅,进一步深化自己的势力影响。 这样一来,赵俊臣领着德庆皇帝来到东大街的目标,也算是超额实现了。 不过,正所谓机会难得,趁着这次机会,赵俊臣还想要实现更多目标,并不仅仅是环节粮荒问题,也不仅仅是“同济庙”的事情,赵俊臣还暗中准备着更多的小动作——德庆皇帝并未注意到,赵俊臣的长随许庆彦这个时候并未跟随在赵俊臣的身边。 * 接下来,德庆皇帝因为在东大街微服私访的经历,显得有些意兴阑珊,不像是此前一般兴致勃勃。 等到他与赵俊臣二人再次回到马车车厢之际,他也没兴趣再与赵俊臣绕圈子。 当张德询问德庆皇帝微服私访的下一站目的地的时候,德庆皇帝并没有再次询问赵俊臣的意思,而是直接答道:“近几年的朝廷粮荒,主要还是各地的天灾不断、田地欠收,朕很是心忧,想要去一家庙宇烧香祈福……张德,最近京城境内香火最旺的庙宇是哪家?” 张德作为德庆皇帝的身边人,这个时候也是心领神会,答道:“好似是一家名叫‘同济庙’的地方,听说香火极旺,也很是灵验。” 德庆皇帝轻轻点头,好似是第一次听说“同济庙”的存在,轻声道:“这家庙宇的名字好生奇怪,就只要灵验就行,咱们就去那里吧!” 随着德庆皇帝的话声落下,张德就要扬鞭驱动马车,但就在这个时候,赵俊臣的表情微变,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然后就神态严肃的阻止道:“陛下且慢!‘同济庙’去不得!”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00章.德庆再微服(三). …… …… 欲擒故纵,乃是三十六计第十六计,意思是故意放纵敌人,使敌人放松戒备、充分暴露,然后再趁着敌人松懈的机会出手一举捉拿,以此来减少伤亡、避免敌人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选择背水一战。 在兵法之中,这般手段乃是常识,即使是关武元之流也能纸上谈兵一番。 但在官场之中,却常常是截然相反,乃是“欲纵故擒”,也就是设下一处陷阱之后,再在陷阱之上摆放一个诱饵,等到对手想要往陷阱方向而去的时候,却又会坚决反对他的想法,摆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利用对手的逆反心理、让对手坚信自己的想法正确,引诱对手态度愈发坚定的执行自己的想法,最终也就会义无反顾的跳入陷阱之中。 相较于兵法中“欲擒故纵”的目的是为了减少自身伤亡,官场上使用“欲纵故擒”这般手段的目的,除了引诱对手跳入陷阱之外,也是为了撇清自身责任——你看,我当初可是坚决反对你这样做的,所以这件事情至始至终都没有我的责任,这处陷阱自然也不是我设置的,否则我当初为何要反对你? 若是目标乃是毫无主见、性格软弱之辈,“欲纵故擒”的手段只怕是毫无用处,甚至还会适得其反,但若是针对于性格强势、心性多疑、刚腹自用之辈,这般手段却往往会产生奇效。 恰好,德庆皇帝就是一个性格强势、心性多疑、刚腹自用的人。 所以,赵俊臣这个时候也就使用了“欲纵故擒”的手段。 赵俊臣总是未雨绸缪,随时都会做好两手准备,也从来都不会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譬如说他面对朝廷的粮荒隐忧之际,虽然是寄希望于自己的远洋计划,但也不会把所有希望尽数寄托于远洋计划,为了预防远洋计划发生意外状况、遭受临时挫败,赵俊臣今天又另行布置了利用藩宗赏田购换民间大户囤粮的计划,这般双管齐下,顺利渡过这场粮荒的成功机会也就能大幅增加。 如今也是这样,赵俊臣对于“同济庙”的布置并没有太多信心,也没有十足把握能够蒙蔽德庆皇帝,所以他就会事先摘清自己身上的嫌疑与责任,这样一来就算是利用“同济庙”蛊惑德庆皇帝的计划失败,赵俊臣的损失也不会特别大。 * 此时,德庆皇帝听到赵俊臣的阻止之后,又注意到赵俊臣的表情变化,一双老眼不由是微微眯起,显然是认为赵俊臣这般迫不及待的劝阻态度,必是暗藏着某些不可告人的原因。 但德庆皇帝的表情依旧没有变化,只是看似随意的问道:“哦?为何不能去‘同济庙’?难道是狼窝虎穴不成?” 赵俊臣的面色依然严肃,解释道:“陛下,臣也听说过这个‘同济庙’,这家庙宇的教义可谓是不伦不类、荒诞离奇,竟是同时供奉着各教神佛,说什么‘红花白藕青荷叶,三教原来是一家’,也引起了佛道两教的纷纷反对,认为这家庙宇的教义近乎于邪.教……事实上,臣听说了‘同济庙’的相关传闻之后,也一直都犹豫着要不要奏报朝廷、让朝廷彻底取缔于它!所以,陛下若是去了这种地方,今后一旦是传出消息,只怕是要引发不少争议!” 德庆皇帝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之后,先是深深打量了赵俊臣一眼,想到“同济庙”的情况、再想到赵俊臣的劝阻态度,不由是心中一动,却是突然笑了起来,自以为看透了赵俊臣的小算盘,也摸清了赵俊臣的目前想法。 于是,德庆皇帝缓缓问道:“俊臣啊,你觉得朕对你有多少了解?” “当然是完全不了解,你对赵俊臣这个人的认知,大多是源自于我穿越之前,再加上我穿越之后也一直都在伪装自己,你对我的了解不仅是完全空白,更还是完全错误!也正因为如此,我才能屡屡从你身上讨到便宜!” 心中冒出这般想法之后,赵俊臣表面上则是稍稍低头,好似是想要隐藏自己的心虚,低声道:“陛下目光如炬,臣的心思从来都无法瞒过陛下!” 德庆皇帝叹息一声,点头道:“是啊,朕很了解你,哪怕你近年来成长迅速,手段多了一些圆滑,但一个人的根性总是难以变化!其实啊,你和太子他很像,总是认准一个道理之后就会不撞南墙不回头,只不过太子他是拘泥于教条的固执死板,而你则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肆意妄为! 所以,你当初还是户部中层官员的时候,就敢是干涉户部的最终决策,当你是户部侍郎的时候,就敢架空户部尚书,当你势力未成之际,就敢与当朝阁老针锋相对,哪怕是天下清流皆是恨你入骨,你也是不管不顾,近年来你的手段圆滑了许多,但这般执拗妄为的性子反倒是愈发明显了,无论是商税整改、农务改革、又或是陕甘战事,你皆是只要认准一个道理,就会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强行推动,完全不会顾及失败的后果!” 听到德庆皇帝的说法,赵俊臣一时间却也无法分辨这般评价究竟是赞是贬,只好是沉默不语。 从某方面而言,赵俊臣穿越前后的种种表现,也确实是存有某些相似之处,但本质却是全然不同,赵俊臣的前身说穿了就是目光短浅、仗着圣宠肆无忌惮罢了,而赵俊臣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看似也是做事不计后果、任意妄行,但实际上每一步都经过了详尽考量,也认真考虑过失败的后果。 然而,在德庆皇帝只是看到表象,只以为这两种表现乃是完全相同的。 另一边,德庆皇帝继续说道:“也正因为朕很了解你,所以刚才听到你的劝阻理由之后,也就会心中好奇……以你一贯以来不管不顾的性格,若当真是看不惯‘同济庙’的教义,只怕是早已经奏报朝廷取缔它了吧?以你今时今日的权势,想要取缔一家庙宇还不是手到擒来?却为何还要犹豫不决、一直拖延到今日也是毫无动作?难不成,这‘同济庙’有什么让你也感到忌惮的地方? 譬如说,你已经暗中收到消息,得知‘同济庙’内暗中供奉着一位真神?而这位真神,就是朕一直想要寻访的‘南海三圣’?你一直都是反对朕寻仙访道的,所以你自然是想方设法避免朕与‘同济庙’进行接触,但与此同时,你也曾亲眼见过‘南海三圣’的仙迹,于是当你发现‘同济庙’内暗中供奉着‘南海三圣’的神像之后,却也不敢当真是出手取缔、担心自己会得罪真神,可是如此? 哈!但你难道还真以为,这些事情能瞒得住朕?” 听到德庆皇帝的连续质问之后,赵俊臣偷偷抬眼打量着德庆皇帝的表情变化,表情间满是震惊,问道:“陛下您已经知道‘同济庙’暗中供奉‘南海三圣’的事情了?” 德庆皇帝轻哼一声,道:“这天下皆是朕的,又有什么事情能瞒得过朕?无论是‘同济庙’供奉‘南海三圣’的事情,还是你的那点小心思,朕皆是洞若观火!” 说话间,德庆皇帝的表情看似不满,但心中却是有些得意。 毕竟,在德庆皇帝看来,自己如今只是通过一些蛛丝马迹,就轻易看透了赵俊臣的想法、拆穿了赵俊臣的心思,也算是有力回击了赵俊臣此前刻意把他引去东大街的算计。 而赵俊臣身为朝中阁臣、庙堂权臣,在自己面前竟是无所遁形,这般成就感对于德庆皇帝而言也是少见,足以是让德庆皇帝暗中得意了。 与此同时,察觉到赵俊臣早就发现了‘同济庙’暗中供奉“南海三圣”的事情、却一直都瞒着自己之后,德庆皇帝固然是有些不高兴,但也并不觉得特别生气,毕竟赵俊臣也算是出于好心。 而就在德庆皇帝自鸣得意之际,赵俊臣则是终于“放弃挣扎”,叹息道:“陛下英明……其实臣也知道,臣的这点小心思无论如何也瞒不过陛下,但陛下您也明白臣的态度,这寻仙访道之事太过于虚无缥缈,乃是可遇而不可求,能遇到一次仙迹就已是万中无一的机缘了,又如何还能妄求更多?所以臣依然还是无法赞同陛下您在这种事情上耗费过多精力!” 许多时候,故意让上司拆穿自己不含恶意的小心思,借此来彰显上司的睿智高明,然后表现出一副无可奈何的钦佩,乃是最好的讨好手段。 赵俊臣亦是深谙此道。 所以,此时听到赵俊臣的再次劝阻,德庆皇帝依然不觉得生气,只会挥手打断了赵俊臣的劝阻之言,道:“朕意已决!这件事情你就不要再劝了,朕这次没有怪你刻意隐瞒消息就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朕也不瞒你,朕这次微服私访不仅是想要体察民情,也是想要去‘同济庙’寻访仙缘,朕的想法早就与你说清楚了,你劝也劝不住!更何况,你又如何能确定朕这次得知‘同济庙’暗中供奉‘南海三圣’的消息,就不是仙人刻意安排的机缘?” 说完,德庆皇帝也不再理会赵俊臣的劝阻,直接向张德吩咐道:“去‘同济庙’!” 张德身为德庆皇帝的近侍太监,这个时候自然也同样不会理会赵俊臣的态度,听到德庆皇帝的吩咐之后,当即是扬鞭驱马、驾驭着马车向着京城西郊方向而去。 * 却说,马车驶向“同济庙”方向的时候,赵俊臣满脸都是无可奈何,也就一直都是沉默不语,车厢内的气氛也是稍显沉闷。 然而,德庆皇帝却不打算放过赵俊臣。 斜目看了赵俊臣一眼,德庆皇帝很快就打破了沉默,问道:“其实,朕也是昨天才收到消息,知晓了‘同济庙’内暗中供奉‘南海三圣’的消息,但你为何会比朕提前一步收到消息?若不是你刚才的话语之间无意中显出破绽,朕只怕还无法察觉到你已经提前收到消息。” 赵俊臣再次叹息一声,实话实说道:“既然瞒不过陛下,臣也不敢隐瞒……其实,臣与‘同济庙’大住持张道全已是相识一年有余,‘同济庙’能来到京城传教,也全是因为臣当初资助了他一笔银子。” 德庆皇帝开始关注“同济庙”之后,有些事情肯定是瞒不住,必然是要查出来,所以赵俊臣也打算趁机“坦白”——自然是半真半假的那种“坦白”。 德庆皇帝这次是真的没有想到,赵俊臣与“同济庙”之间竟然还有这层关系,连忙是皱眉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细细向朕讲来!” 赵俊臣解释道:“陛下您还记得臣前年曾去山西潞安府赈济蝗灾的事情吗?该地的百姓尚未开智,只把这场蝗灾视为是蝗神的惩罚,哪怕是蝗虫铺天盖地、吃尽了田地里的粮食,百姓们依然是不敢扑灭蝗虫,生怕是进一步得罪蝗神,臣当时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只会让这场蝗灾越来越大,于是就决心灭蝗,但又担心百姓无法理解激发民变,所以就想到了一个法子,那就是以教治教,搬出一尊地位更高、影响力更大的神灵表态支持灭蝗,这样一来百姓们也就不怕得罪蝗神了!” 德庆皇帝点了点头,道:“这倒是一个好法子。” 赵俊臣继续说道:“但等臣询问了该地的宗教情况之后,却惊讶的发现潞安府境内影响力最大的宗教并不是佛道两家,而是这家‘同济庙’,臣当时也没有多想,直接就寻到了‘同济庙’的住持张道全,让张道全站出来表态支持灭蝗,谁曾想这个张道全竟是软硬不吃,只是提出了一项交易,让臣出资协助他把‘同济庙’搬迁到京城境内传播教义,然后他才会出面表态支持灭蝗,臣当时也拿他没办法,只好是同意了这项交易,于是也就成功扑灭了蝗灾,也给了他一笔银子资助他把‘同济庙’搬到京城境内…… 但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情,让臣损失了一笔私财,再加上‘同济庙’的教义太过于荒唐,所以臣一直都不喜欢‘同济庙’,甚至还想过要找‘同济庙’的麻烦,所以就暗中调查了‘同济庙’的情况,也就是那个时候知晓了‘同济庙’暗中供奉‘南海三圣’的事情。” 德庆皇帝性格多疑,得知了赵俊臣与‘同济庙’之间的特殊关系之后,自然也就会多想,这个时候更是寻到了一处破绽,又问道:“哦?既然你早就看同济庙不顺眼,为何一直都没有刻意针对过‘同济庙’?难道你早就知道‘同济庙’所供奉的‘南海三圣’是真神?” 对于德庆皇帝的这般质疑,赵俊臣也是早有应对,表情迟疑的答道:“臣当然有刻意针对过‘同济庙’,事实上‘同济庙’来到京城之初,臣就曾鼓动京城境内影响力最大的普灵寺前往僧录司状告‘同济庙’,这件事情不论是普灵寺方丈还是僧录司的官员皆是知道的,但接下来几天臣每天晚上都是噩梦连连,梦中好似有人警告臣绝不能再找‘同济庙’的麻烦,还说臣若是放过‘同济庙’,今后还会给臣一个报答……那些噩梦太过恐怖,让臣每天都是半夜惊醒,最终出于宁可信其有的想法,也就没有再去找‘同济庙’的麻烦了。” 实际上,“同济庙”来到京城之初,赵俊臣为了撇清关系,也确实鼓动过普灵寺状告“同济庙”,但这件事情也同样是被赵俊臣暗中摆平的。 另一边,赵俊臣所讲的故事太过荒诞,德庆皇帝的心中猜疑之意不仅没有减轻,反而是愈发浓重了。 事实上,若不是德庆皇帝如今对于寻仙之事也钻了牛角尖,这个时候只会把赵俊臣所讲的故事视为怪谈。 于是,德庆皇帝的双眼再次眯起——这是他心中起疑的标志性动作——又问道:“然后呢?你没有再找‘同济庙’的麻烦,事后可得到了仙人回报?” 赵俊臣再次迟疑了一下,却是说道:“臣思来想去,仙人当初把那几颗仙果交给臣、让臣转呈于陛下,应该就是所谓的回报了吧,毕竟臣在这件事情上也沾光不少,否则满朝贤臣无数,仙人又为何偏偏选择臣向陛下呈交仙果?” 听到赵俊臣提到那几颗印字苹果,德庆皇帝不由是若有所思,也觉得赵俊臣的这般说法有些道理,心中怀疑竟是瞬间减少了大半。 毕竟,赵俊臣进献给德庆皇帝的那几颗印字苹果,已经完全超乎了这个时代人们的理解极限,理所当然的认为是祥瑞与神迹,德庆皇帝如今对寻仙访道的事情这般上心也全是因为那几颗果子。 事实上,大概是出于心理作用,德庆皇帝吃了那几颗果子之后,这些天只觉得自己神清气爽、身体状态极佳。 所以,因为这几颗印字苹果的缘故,竟然让赵俊臣所讲的荒诞怪谈增加了不少可信度,也减轻了德庆皇帝心中的许多怀疑。 沉默良久之后,德庆皇帝轻轻点头,道:“这个时候宁可信其有是对的,可不能无意间冒犯了仙人!” 顿了顿后,德庆皇帝吩咐道:“既然你认识‘同济庿’的住持张道全,那接下来的事情也好办了,等咱们君臣二人去了‘同济庙’之后,你就负责与张道全沟通,让咱们直接去观摩一下‘同济庙’内暗中供奉的‘南海三圣’神像。” 赵俊臣又是一声叹息,似乎是觉得德庆皇帝越陷越深,但他如今也没有任何理由阻止,只好是答道:“臣遵旨。” * 张德虽是德庆皇帝的近侍太监,但他的赶车技术也很是娴熟,大概只用了半个时辰时间,就已经驱车来到了“同济庙”外。 接下来,赵俊臣很快就联系到了“同济庙”的管事之人,虽是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却是隐瞒了德庆皇帝的身份,表示要在“同济庙”内游览一番。 最开始的时候,张道全正在主持一场信徒间的传教法会,并未第一时间出面,接待他们的人乃是“同济庙”的二住持李木禾。 因为赵俊臣的身份尊贵,李木禾也提前收到了消息,自然是不敢阻拦赵俊臣等人的游览,只是相伴而行。 德庆皇帝昨天已经从徐盛那里提前知晓了“同济庙”内暗中供奉“南海三圣”的偏殿位置,这个时候也是心情急切,完全不打算耽搁行程,一路上只是走马观花,却直直向着“同济庙”最深处的位置而去。 就这样,只是一炷香的功夫,德庆皇帝与赵俊臣等人已经来到了一处隐蔽偏殿的门前,然后就打算推门而入。 根据徐盛向德庆皇帝提供的情报,“同济庙”就是在这处偏殿内供奉着“南海三圣”的神像。 见到德庆皇帝的动作,李木禾当即是劝阻道:“这位香客且慢,这处殿阁乃是本庙的一处隐蔽之所,从来都是不向外人开放……” 然而,德庆皇帝却是完全无视了李木禾的劝阻,依然是亲手推门而入。 而就在德庆皇帝推开殿门的那一霎那,就见到殿内所供奉的神像突然绽放出了无数道耀眼金芒,这些金色光芒太过于刺眼,让德庆皇帝下意识的闭眼遮挡。 下一刻,当德庆皇帝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此前的耀眼金芒皆已是不见,眼前的偏殿之内就连一根火烛也没有,可谓是昏暗无光,就好似此前的金芒刺眼皆是幻觉,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但德庆皇帝很清楚,刚才他推开殿门的那一刻,偏殿内确实是放射出了大量的金色光芒,绝不是自己的幻觉! 这般情况让德庆皇帝不由暗暗心惊,连忙转头向身边的赵俊臣、张德、以及李木禾三人问道:“刚才……我推门要进入殿内的时候,你们可有发现异象、被金色光芒刺晃双眼?” 赵俊臣表情茫然,摇头道:“伯父,这处偏殿之内昏暗无光,就连火烛也没有,哪里曾有什么金芒刺眼?” 李木禾也是摇头道:“贫道并未有发现任何异常,大概是香客您看错了吧!” 事实上,这处偏殿暗中布置有机关,就是利用后世的潜望镜原理,把偏殿外的阳光引入到偏殿之内,又因为是使用铜镜的缘故所以引入殿内的光芒皆是金色。 根据事前的布置,当德庆皇帝进入偏殿的那一刻,就会有人暗中扭动机关、让德庆皇帝见到偏殿之内金芒四射的异象,然后则是迅速关闭机关、让德庆皇帝无法详细查探、进而是疑神疑鬼。 这样一来,不仅是德庆皇帝,赵俊臣、张德、李木禾三人皆是看到了偏殿内的金芒异象,但赵俊臣这个时候则是直接否认自己曾有看到异象,李木禾也是暗中配合、表示自己同样没有看到异象,营造出只有德庆皇帝一人看到了金芒异象的氛围。 此时,德庆皇帝见到赵俊臣与李木禾二人皆是否认之后,不由是再次心中一惊,暗暗想道:“怎么回事?刚才的金色光芒是那般耀目,他们为何皆是没有看到?难道说……这般异象只有朕一个人看到了?难道说……这是仙人在向朕展现神迹?” 心中惊疑不定之间,德庆皇帝又看向张德,问道:“张德你呢?刚才可有注意到什么异象?” 张德同样是一副惊疑不定的神态,连连摇头道:“没、没看到!” 事实上,张德刚才也真切看到了偏殿内所泛射出的金色光芒。 然而,赵俊臣身为朝廷重臣都表示自己没看到任何异象,李木禾作为“同济庙”的二住持也表示自己没看到任何异象,张德这个时候自然也就不敢看到任何异象了——否则,岂不是表示你与德庆皇帝乃是并肩的同等待遇?——身为德庆皇帝的近侍太监,张德一向是性子谨慎,这个时候尚未搞清楚状况,自然是随波逐流、怎么稳妥怎么来。 赵俊臣也没想到张德的回答竟是这般配合,他原本已经准备好了一套说辞,但现在因为张德的主动配合,却是全然用不上了。 另一边,德庆皇帝听到张德的回答之后,既是惊疑不定、也是暗暗兴奋,轻声喃喃道:“但朕刚才确实看到了耀目金芒,好似就是从殿内神像上泛射而出……难道这般异象只让朕一人看到?” 一时间,德庆皇帝竟是忘记了掩饰身份,以“朕”自称,幸好他声音极低,否则李木禾就要装不下去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几人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清越飘渺的声音。 “这位老香主若当真是看到异象,自是有缘之人。” 听到这个声音,赵俊臣转头一看,只见是张道全终于现身了。 …… ……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笔趣阁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01章.人类是主观动物. …… …… 作为一名神棍,可不是能说会道就行,对于形象要求也是极高,若是一个人贼眉鼠目、形象猥琐,让人一看就会心生戒备,这样的人是完全没资格当神棍骗人的。 而张道全作为一名成功神棍,自然是形象极佳,不仅是身材挺拔、五官端正,更还有些道骨仙风的气质,举手抬足之间皆是从容淡定、令人信服,让人一见难忘。 尤其是经过了前些日子的那场变故之后,张道全或许是受到刺激太大,竟是两鬓生出许多白发——张道全如今不过是三十余岁,面容还要更为年轻一些,但有了两鬓白发之后,也就让他身上增添了许多神秘气质,一眼看去很难是估算出他的真实年纪,看他面容好似也就三十左右,看他的两鬓白发则像是四五十岁,再看他故弄玄虚却又浑然天成的气质,仿佛又像是五六十岁一般。 总而言之,张道全现身之后,立刻就引起了德庆皇帝的注意,而且他的形象颇是具有欺骗性,让德庆皇帝不由是生出一丝敬意,只觉得眼前之人乃是得道高人。 而就在德庆皇帝转身观察张道全的时候,赵俊臣则是向德庆皇帝轻声介绍道:“伯父,眼前这位道长就是‘同济庙’大住持张道全。” 接着,赵俊臣又向张道全拱手示意,然后再次介绍道:“张道长,这位是我的家族长辈,姓黄,你称呼他为黄先生就好。” 听到赵俊臣的介绍之后,德庆皇帝心中一动,也是率先拱手示意,道:“原来是张道全张道长,久仰大名!今日终得一见,好生幸会!” 说话间,德庆皇帝的态度颇为客气,让赵俊臣暗暗撇嘴——在此之前,德庆皇帝对待周尚景都没这么客气,更别说是赵俊臣了,如今竟是对一名神棍骗子这般礼貌,只能说德庆皇帝已经被寻仙访道的事情蒙蔽了心智。 另一边,张道全听到介绍之后,却没有立即回应,反倒是转目向德庆皇帝仔细打量着,他的目光空洞、毫无焦距,目光所落之处也不是德庆皇帝的面容,更像是在仔细观察德庆皇帝身后某处,但德庆皇帝身后空无一物,就好似他能看到某些寻常人无法看到的东西一般。 赵俊臣估摸着,张道全如今只是敬畏德庆皇帝的至尊身份,不敢与德庆皇帝对视罢了,所以才会刻意的转移目光焦距。 然而,张道全虽然不敢与德庆皇帝对视,但他的言行举止依然还算沉稳、并未失态,反而是让他的形象更为神秘了。 就这样,张道全观察了德庆皇帝身后片刻之后,突然转头向赵俊臣点头示意道:“赵大人好久未见,身上贵气竟是愈来愈重了……当初山人与赵大人初见之际,还曾是心中奇怪,只觉得赵大人年纪轻轻就能成为朝廷重臣,当真是千古罕见,但如今见到赵大人的家族伯父之后,山人也就心中释然了……赵大人的伯父身上贵气之浓重,乃是山人平生第一次见到,赵大人能有这样的伯父,也难怪这般年轻就能位极人臣了。” 然后,张道全也拱手向德庆皇帝躬身行礼,道:“山人张道全,见过这位贵人!” 最终,张道全不再称呼德庆皇帝为“香客”,也没有理会赵俊臣的建议以“黄先生”相称,反而是称之为“贵人”。 而德庆皇帝见到张道全的这般作态,也愈发是把张道全视为得道高人,态度急切的问道:“张道长,刚才我推门进入这处偏殿之际,殿内突然是光芒大盛,有无数道金芒迸射而出,但下一瞬间所有金芒皆是消失不见,就好似从未出现过……但更为奇怪的是,这般异象竟然只有我一人见到,身边几人皆是没有察觉任何异常,这究竟是何般缘故?道长您刚才说这是因为我是有缘之人,却不知这‘缘’字何解?” 张道全故作沉思之态,片刻后却是摇头道:“依山人之间,贵客所见之金芒,乃是一场机缘,这表明贵客受到上苍所看重,得到了仙人的注目与指引,贵客今时今刻来到此处,就是有缘;贵客能见到常人无法见到的异象,这就是有缘;异象发生在这处偏殿之内,这还是有缘;所以我才说贵客乃是有缘之人! 但贵客要让我说出这个‘缘’字究竟何解,却是超出山人的能力之外了,要知道这‘缘’之一字,妙不可言,可遇而不可求,世人大多浑噩,所以机缘并不会降临于每个人的身上,但每一个拥有机缘之人,其所遇机缘皆是不同,所蕴含的意义也是完全不同,旁人根本无法提供意见,就算是勉强提出一些建议,只怕也是多说多错,唯有降下机缘的仙人才能明白其中深意,也唯有自己才能参悟。 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每一场机缘都是一场考验,若是通过了考验那就是一场大造化,但若是没有通过考验,机缘错过也就错过了,今后也很难再次遇见!” 张道全的这些话颇有些高深莫测的味道,让德庆皇帝既是兴奋、也是急切,但心性多疑的他,这次竟是没有多少怀疑。 毕竟,人类乃是主观动物,他们只会相信他们想要相信的人与物,他们的怀疑也只会针对于他们原本就不相信的事情,无论多么聪明的人都是如此! 正如德庆皇帝自己所言,一个人的根性总是难以改变。 而德庆皇帝原本就有寻仙访道的倾向,又先后经历了祥瑞仙果与金芒异象之后,这些无法解释的现象也就蒙蔽了身在局中的德庆皇帝,让他对于自己拥有仙缘之事愈发的笃定与痴迷。 所以,如今其实也不能算是张道全顺利蒙蔽了德庆皇帝,只能说德庆皇帝原本就希望张道全所讲的这一切皆是真的,也就从心底深处不愿意怀疑这一切。 这世上总有聪明人被骗,大多是出于这般缘故! 德庆皇帝现在就是这般情况,他无疑是一个聪明人,但聪明人钻进牛角尖之后往往是更加难以逃脱偏执。 此时,得知自己所见到的金芒乃是一场机缘之后,德庆皇帝的心情又是兴奋又是急切,兴奋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果然是有仙缘之人,今后长生久视也未必就是奢望,急切则是担心自己无法通过仙人考验、也就要错过这场大造化。 于是,张道全虽是不愿意详细解惑,还说这一切只能让德庆皇帝自己参悟,否则说不定就会多说多错,但德庆皇帝依然是忍不住再次追问道:“道长所言固然有理,但我刚才仅是看到了满眼的刺目金芒,除此之外并无更多收获,可谓是没头没尾,若说这是一场机缘的话,我实在是无法推测出这场机缘的深意所在,还希望道长能稍稍指点一二,也让我能大概寻到方向。” 张道全犹豫一下,问道:“你确定自己仅是看到了一些金芒,除此之外就没有其它异象了?” 德庆皇帝茫然摇头,道:“因为金芒太过刺眼,我当即是闭上了眼睛,也就无法看到更多东西。” 张道全叹息一声,道:“可惜了……若是贵客当时可以多睁眼一瞬,也许就能看到更多迹象……但仙人赐下机缘,绝不会这般简单,贵客你仔细想一想,你当时确实是只看到了金芒?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人类作为主观动物,还表现于人类的记忆之中总是充满了暧昧不清之处,会受到外部引导、会受到五感暗示,还会受到主观臆想的干扰,甚至还会把从前与现在所发生的事情进行混淆,最终也就会让记忆在不经意间受到篡改,相较于亲眼所见的客观事实也就变得面目全非了。 张道全作为一个经验老练的神棍,自然是深谙这个道理,所以他如今就是在引导德庆皇帝,让德庆皇帝自行用主观臆想篡改自己的真实记忆。 其实,德庆皇帝来到这处偏殿的路上,游览之际虽是走马观花、心不在焉,但他依然被自己所见到的种种景象植下了心理暗示。 譬如过,这一路上各处殿阁所供奉的神像。 于是,德庆皇帝仔细思索片刻后,有些迟疑不定的说道:“好似……在漫天金芒之中,还有许多神佛半隐半现,但好似又不是这样……唉!只怪我刚才闭目太快了!” 说话间,德庆皇帝愈发懊恼,但对于机缘之说也愈发是深信不疑,因为他这个时候越是深思,就越是觉得他刚才所见到的金芒并不简单,好像是暗藏着许多东西。 另一边,见到德庆皇帝的这般表现,赵俊臣暗暗是目瞪口呆——自己眼前之人,张道全说什么就信什么,这还是天性多疑的德庆皇帝吗? “看来我也是低估了张道全的骗术,此人已经通晓了骗人的最高境界,也就是让受骗目标自己骗自己……而德庆皇帝身在局中,执迷于仙道,竟是昏了心窍、这般好骗!当真是让我万万没有想到!……若是德庆皇帝面对我的时候也是这般好骗该有多好……” …… 身体不适,今天只有半章。 ……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笔趣阁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02章.君入瓮中. …… …… 不谈赵俊臣此刻的心理不平衡,却说张道全这个时候也发现了德庆皇帝竟是出乎意料的好骗,不由是心中一松。 在此之前,张道全面对德庆皇帝的时候,内心还是颇为紧张的,虽然表现还算沉稳,但一直是表情紧绷、举止也有些拘谨,虽然张道全一直都在竭力伪装,但熟悉他的赵俊臣与李木禾二人依然能看出他的异常。 但此时,张道全发现德庆皇帝对于“仙缘”之事深信不疑之后,也就明白了德庆皇帝心中对于寻仙访道的事情执念颇深,也因为这般执念的关系,再加上他亲眼见证了仙果祥瑞与金芒异象这两种无法解释的现象,竟是要比寻常百姓更容易受到蛊惑,于是也就心态放松了许多,心思也是更为灵活。 听到德庆皇帝的自怨之言以后,张道全则是笑着劝慰道:“贵客也不必自怨自艾,仙人既然是赐下机缘,想要参悟其中深意自然不会容易,但也绝不会无头无尾、全然不留机会……依山人之见,贵客此前所见到的金芒异象,或许只是这场机缘的一部分罢了,又或许只是真正机缘降临之前的提示!所以,贵客今后还会另有所遇也说不定!” 德庆皇帝听到这般说法,不由是精神一振,语气兴奋道:“也就是说,我今后还有机会?” 张道全轻轻点头,道:“或许是、或许不是,山人尚未得道,自然是无法参悟上苍的深意,如今也只是山人的一家之见罢了!只不过,贵客今后务必要格外留心一些,若是再有所遇,切不要再像是今天一般仓促错过了。” 张道全虽是含糊其辞,但语气却是很笃定,让德庆皇帝也愈发是兴奋起来,同时也在心中暗暗提醒自己,接下来几天务必要格外留心身边的一切异常情况。 事实上,张道全这般含糊其辞的说法,同样是宗教骗子所常用的蛊惑手段。 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德庆皇帝既然是对于寻仙访道的事情这般痴迷,今后几天大概率会梦到相关之事,若是从前时候,德庆皇帝梦到相关之事也不会特别在意,但如今听到了张道全的引导与暗示之后,今后若是再次梦到与神佛、仙道、上苍之类有关的梦境,德庆皇帝就一定会视为是仙人托梦、认为是自己的机缘所在。 与此同时,又有言云“心有所想,目有所见”,德庆皇帝今后一旦是反复提醒自己、要格外留意身边的异常状况,就必然会下意识的牵强附会,把日常所遇的许多巧合现象,与自己的“机缘”相互联系印证,认为这一切都是缘于上苍的安排。 说穿了,还是引导受骗目标自己欺骗自己那一套,但这种手法确实是屡试不爽,对于德庆皇帝这般精明人而言更是尤为好用,因为德庆皇帝将会把他今后所发现的一切“异常现象”,皆是视为自己亲自观察所得出的结论,根本没有外人欺骗的可能,也就愈发是深信不疑。 到了那个时候,德庆皇帝不仅会愈发深信自己是拥有仙缘之人,对于提前“预见”到这一切、并且还“善意”提醒自己的张道全,也同样会愈发信任,把张道全视为是深藏不露的得道高人。 事实上,德庆皇帝现在就已是非常信任与重视张道全了。 听到张道全的提醒之后,德庆皇帝罕见的心生感激,向张道全连连拱手说道:“多谢道长的提醒,我今后一定会格外留心,绝不能再错过任何迹象了。” 说到这里,德庆皇帝也终于回想起了自己今天来访“同济庙”的初始原因,也就是调查“南海三圣”的仙踪。 在德庆皇帝看来,自己既然是在供奉“南海三圣”的偏殿内见到了金芒异象,那他的“机缘”十有八九就是与“南海三圣”大有关系,对于寻访“南海三圣”仙踪的事情也就愈发重视了。 所以,德庆皇帝稍是感激了张道全几句之后,就再次问道:“张道长,我这次来访‘同济庙’,主要是听到消息,说是这处偏殿之内暗中供奉着一位真仙,仙号是‘南海三圣’,可是如此? 我曾是无意间听说过这位仙人,也曾是受过这位仙人的恩惠,所以特意来访、想要向‘南海三圣’上香还愿!却不知,这处偏殿之内所供奉的仙人,是否就是“南海三圣”?” 张道全的表情有些惊讶,道:“没想到这位贵客竟然也听说过‘南海三圣’的仙号,这位仙人虽是神通广大,但一向是踪迹不显、极少现世,故而这世上也极少有人知晓这位仙人的存在……但近段时间以来,也不知为何,打探‘南海三圣’消息的人却是格外之多……昨天还有一位香客曾是强行闯入这处偏殿之内查探究竟,这位贵人的消息来源,想必就是昨天那位强闯神殿的香客吧?” 德庆皇帝当即就猜到,张道全所说的“强闯神殿的香客”应该就是御马监掌印太监徐盛了,竟是更为罕见的拱手致歉,道:“那人乃是我府里的一位管事,得知我关心‘南海三圣’的消息,就一心想要讨好,若有冒犯之处,还望张道长千万要见谅一二!等我回到府里,就必将是严惩于他。” 张道全轻轻摇头,道:“那位香客好生大方,一出手就给了一千两香火银子,虽是强闯神殿,但事后也郑重道歉了,所以贵人也不必责罚于他……事实上,若无他所提供的消息,贵人今天也不可能来到这里见证异象,他的所作所为虽有不敬之处,但也是贵人机缘的一部分,或许还是上苍的安排,所以这件事既然已经过去了,那就让它过去吧。” 听到张道全的说法之后,赵俊臣的表情微微一动,转头仔细打量着德庆皇帝的表情变化。 与此同时,德庆皇帝的近侍太监张德也是相同的动作。 然后,就见德庆皇帝满是认真的深思片刻,最终点头道:“既然如此,我就不追究他冒犯张道长的事情了。” 实际上,德庆皇帝岂止是“不追究”?就凭着张道全那一句“他的所作所为虽有不敬之处,但也是贵人机缘的一部分”,就足以让德庆皇帝今后对于徐盛另眼相看了。 可以预计,徐盛从今往后必然会圣眷日隆,很快就会彻底压过司礼监的吴信泉,成为内廷的头号人物。 当然,这也是出于赵俊臣的计划,毕竟徐盛不像是吴信泉一般死心塌地的追随七皇子朱和坚,他本人的精明程度也要较之吴信泉差了一筹,而且赵俊臣还可以通过李如安与西厂来影响徐盛的判断,若是让徐盛成为内廷的头号人物,对于赵俊臣而言自然是好处多多。 与此同时,一同看到德庆皇帝表情变化的张德,这个时候也是暗暗决定,等他回宫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特意拜访徐盛、提前与徐盛拉近关系。 不谈赵俊臣与张德二人的心中小九九,张道全此时已是再次说道:“按理说,‘南海三圣’这位仙人不喜热闹,所以我‘同济庙’虽是暗中供奉着他的神像,却从来都不会向外客开放,与‘南海三圣’相关的消息也不会随意泄露,但这位贵人既然是与‘南海三圣’有关系,且还在供奉‘南海三圣’的偏殿内见到了金芒异象,必是与‘南海三圣’有缘之人,所以也就无需瞒着贵人……此处偏殿内所供奉的仙人,其仙号确实就是‘南海三圣’。” 说话间,张道全已经抬手引着德庆皇帝与赵俊臣走进了偏殿之内。 此时的偏殿之内,依然是昏暗无关,所以张道全进入偏殿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点燃殿内火烛。 于是,随着几根火烛点亮,德庆皇帝也逐渐看清了殿内所供奉的“南海三圣”真容,并且是与赵俊臣此前所提供的消息相互印证,却发现殿内神像的相貌特点,竟是与赵俊臣的讲诉完全相同,也就愈发认定自己眼前这尊神像就是传说中的“南海三圣”。 而张道全动手点燃火烛期间,也同时向众人详细讲诉着“南海三圣”的事迹传说、神通权能、以及与“同济庙”之间的关系。 根据张道全的说法,“南海三圣”乃是开天辟地之前就已经存在的一位真仙,这位真仙可不仅仅是兼得儒、道、佛三家之长那般简单,事实上孔子、老子、释迦摩尼三人就是根据这位“南海三圣”的指点才分别创立了儒、道、佛三教。 总而言之,在张道全的口中,“南海三圣”简直就是天下神、仙、佛、圣之首,吹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 毕竟,德庆皇帝乃是天下至尊,若是想要让他真心信服一位神仙,这位神仙的来头就必须要尽量高大才行——在德庆皇帝的心中,若是寻常的门神、灶神、城隍之类神灵,见到自己也要低一头的。 至于“南海三圣”与“同济庙”之间的关系,按照张道全的说法,乃是他的家中先祖曾是一名柴夫,在太行山砍柴之际曾是无意间见到“南海三圣”的仙迹,还听到了半篇经义,然后才是大彻大悟,于是就创建了“同济庙”,也从此是暗中供奉着“南海三圣”的神像。 事实上,张道全的先祖确实是柴夫出身,但他此刻侃侃而谈的长篇大论之中,也就这一句话是真的。 这般肆意编纂神仙传说、夸大其辞的天花乱坠,一向是张道全最擅长的事情,此时也是驾轻就熟、煞有其事,讲诉之际表情间偶然闪过的向往与狂热之态,更是增添了许多可信度,让德庆皇帝更无怀疑。 然而,赵俊臣看到张道全的这般表现,却不由是轻轻皱眉。 或许是觉得德庆皇帝太好骗了,张道全此时虽是不再紧张,但也太过于得意忘形了,若是一直用这般心态面对德庆皇帝,迟早都会出现纰漏。 所以,赵俊臣再次站了出来,缓缓道:“哦?没想到‘同济庙’与‘南海三圣’竟然还有这层关系……实不相瞒,其实我也曾与这位仙人见过一面,但有些细节却与道长的描述并不相同!按照道长的说法,这位‘南海三圣’的坐骑乃是一头白牛,但我所见到的‘南海三圣’的坐骑却是一头青驴,而且他的头上乃是寻常老翁发髻,而不是金玉高冠,却不知为何会有这些不同?” 赵俊臣的这番质疑,表面上是为了防止德庆皇帝越陷越深,但实际上则是想要警告张道全不可得意忘形。 听到赵俊臣毫无预兆的质疑之后,张道全不由一愣,一时间竟是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 然而,德庆皇帝这个时候却已是深信不疑,当即是训斥道:“俊臣,不可胡闹!道长所言还能有假不成?‘南海三圣’既然是这般神通广大,自然不会只有一个坐骑,也不会随时都头戴高冠,如今好不容易寻到了仙踪,又何必在这些细枝末节上面挑刺?” 随着德庆皇帝的训斥,赵俊臣当即是闭口不言,只是深深看了张道全一眼。 张道全受到赵俊臣屡次敲打与驯化之后,心中已是敬畏极深,至少目前还没有违抗赵俊臣的勇气,注意到赵俊臣的目光之后当即是心中一寒,终于是收敛了得意忘形的心态,随后与德庆皇帝相处之际也愈发谨慎了起来。 就这样,在张道全的安排之下,德庆皇帝向着“南海三圣”的神像行礼上香,神态举止可谓是前所未有的虔诚认真。 等到拜神环节告一段落之后,德庆皇帝先是认真观摩了“南海三圣”的神像一眼,然后突然说道:“其实,我的家资还算丰厚,如今也是想要诚心回报‘南海三圣’所赐下的恩惠与机缘,所以想要出一笔银子,于大明境内各处府县皆是兴建‘南海三圣庙’,规模自然也是越大越好,以此来向世人宣扬‘南海三圣’的神通广大与精深教义,却不知张道长意下如何?” 顿了顿后,德庆皇帝也是有心结交张道全,又说道:“当然,这件事情我只负责出银子,具体事宜将会尽数交由‘同济庙’与张道长全权负责。” 听到德庆皇帝的这般说法,张道全先是心中大惊——要在大明朝各府县皆是兴建一座全新庙宇,而且是规模越大越好,这要投入多少银子?只怕是百万两银子都不够用!天子出手,果然是不同凡响。 大惊之后,则是大喜!德庆皇帝的这般做法,不仅是给足了张道全油水,而且对于传播“同济庙”的教义与影响力也是大为有益,若是一切顺利的话,“同济庙”的影响力很快就能与禅宗、三论宗、天师派、茅山派这些佛道大教相提并论了!而他张道全也将会顺利成为一名大教祖师、名扬千古。 这般天降美事,张道全自然是无法拒绝,迫不及待就要答应。 然而,张道全刚想要开口答应,就突然注意到——赵俊臣的冰冷目光正在紧紧盯在他的身上,眼神之中充满了警告之意! 对于赵俊臣而言,他眼见到朝廷国库的余银渐多之后,固然是想方设法的增加户部的开支项目,想要维持国库入不敷出的状态以维持自己的地位稳固,但赵俊臣所挑选的这几项新增开支项目,无论是维稳河套、还是远洋计划、又或是为百官提升俸禄、再或是从德庆皇帝的手中购换藩宗赏田,从长远来看于国于民皆是大有益处,并不是纯粹的浪费之举——这也是赵俊臣仅有的底线之一。 但德庆皇帝若是要投入千百万两银子在各地大肆兴建庙宇,于国于民皆是有弊无利,赵俊臣也是全然无法接受自己幸苦积攒的国库银子就这样打水漂。 所以,赵俊臣当即是用目光向张道全提出了警告之意。 最终,在赵俊臣的目光逼迫之下,张道全答应的话刚到嘴边,最终却还是摇头拒绝道:“这位贵人的心意自然是好的,但山人刚才也说过了,‘南海三圣’不喜热闹,他乃是上古真仙,也不似其余神灵那边需要香火供奉,所以贵人你的心意到了就好,完全不必大肆兴建庙宇……事实上,‘南海三圣’的存在,还是仅限于少数人知晓就好。” 说话之际,张道全忍不住有些表情抽搐,只觉得心中滴血。 多好的机会啊?但因为赵俊臣的逼迫,他也只好是放弃了,这也让张道全不可避免的在心中埋下了一枚对赵俊臣不满的种子。 要知道,哪怕是前些天赵俊臣逼迫他亲手杀人的时候,他心中都不敢对赵俊臣生出不满。 另一边,德庆皇帝见到张道全就这般轻易拒绝了自己给的油水,也愈发是对张道全高看一眼,态度也是愈发敬重。 再然后,德庆皇帝就在这处偏殿之内与张道全谈论“南海三圣”的教义,这同样是张道全最擅长的事情,应对之间颇是游刃有余,随后还送给了德庆皇帝一本手抄经书,名曰《三论经》,乃是他那位柴夫先祖根据“南海三圣”的讲道内容所撰写,希望对德庆皇帝参悟仙缘有所帮助。 收到这本《三论经》之后,德庆皇帝也是如获至宝,甚至不愿意交给张德负责保管,而是小心翼翼的收入自己的怀中。 就这样,谈经论道之间,德庆皇帝与张道全二人皆是有心与对方交好,可谓是气氛融洽,时间也是流逝飞快,转眼间已是下午申时。 眼看到时间已是不早,德庆皇帝终于是恋恋不舍的起身告辞,但又表示他过几天还会再次来访。 有了这句话,赵俊臣利用“同济庙”蛊惑德庆皇帝的计划目标就算是基本实现了,只看张道全今天无意间一句话就能改变徐盛的未来命运,就知道赵俊臣今后能利用“同济庙”与张道全办成多少事情——当然,前提是张道全一直都能受到控制。 见到德庆皇帝的告辞离开,张道全自然也不会挽留,只是亲自把德庆皇帝一行人送到了“同济庙”之外。 值得一提的是,德庆皇帝临走之前,还让赵俊臣向“同济庙”留下一笔香火银子,赵俊臣最初拿出了一千两银票,原本以为已经足够多了,没想到德庆皇帝却还是很不满意,说是徐盛昨天就留下了一千两银子,自己必须要更多十倍才行。 无奈之下,赵俊臣只好是掏出了身上所有银票,好不容易才凑够了一万之数,然后尽数留在了“同济庙”。 把厚厚一沓银票投入到香火箱的时候,赵俊臣忍不住心中吐槽:“这笔银子由我而出,也不知道事后能不能从内帑报销……以德庆皇帝的性子,十有八九是没办法报销的…… 你既然是深信‘南海三圣’,又是这般虔诚,这笔银子就应该自己出啊!为何又要宰我的肥羊?难道是已经习惯成自然了?……罢了,反正我也不亏,‘同济庙’就是我开的,也就是左手倒右手罢了!” …… PS:最近几天身体状况不佳,各种炎症并发,最主要是晚上也睡不安稳,脑子昏昏沉沉的,这种情况下若是强行码字肯定是质量不佳,所以近期更新速度会减慢一些,见谅。 ……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笔趣阁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03章.路旁. …… …… 接下来,德庆皇帝与赵俊臣就乘坐马车离开了“同济庙”,向着京城方向返回。 半路上,德庆皇帝一直是满脸认真的拜读着张道全赠予他的那本《三论经》,表情也是前所未有的专注,期望从这般经书之中收获某些启示,却再也没有闲心搭理赵俊臣了。 赵俊臣也乐得轻松,只是暗自思索着今天“同济庙”内所发生的一切。 在此之前,赵俊臣一直都不大看得上张道全这个神棍——再是如何天才的神棍也终究只是一个神棍罢了——但经过了今天的事情之后,赵俊臣却是对于张道全另眼相待了,只觉得张道全那种引导德庆皇帝自己欺骗自己的手法,很是值得自己借鉴一二。 “但与此同时,对于张道全的控制与监视,也必须要进一步加强,因为德庆皇帝明显已是深信于他,若是不出意外的话,这种信任关系今后还会进一步的加深、加强…… 这般情况下,张道全只需是三言两语之间,就足以影响德庆皇帝的心中决断,可谓是举足轻重,已经不能再视为寻常棋子了!若是他今后还甘愿受我驱使,自然是益处无数、事半功倍,但若是他今后滋生异心、自行其事,那无疑就是一个心腹大患,必须要加紧防范…… 事实上,今天因为我的暗示,迫使他直接拒绝了德庆皇帝大建庙宇的提议,这件事情必然会引发他的心中不满,说不定已经让他埋下异心种子,必须要设法尽快安抚于他才行…… 然而,张道全对于传教之事野心极重,一心想着开山立派、称宗作祖,德庆皇帝的提议无疑是能让他迅速的梦想成真,但最终则是受我所阻,这般情况下究竟要如何补偿才能让张道全满意,却也是一个大问题……若是交给他太大的好处,无疑是资源浪费,我自己也舍不得,但若是不能尽快安抚补偿于他,他心中的不满情绪就会愈发强烈、最终还有失控之忧…… 这样一来,似乎只能给他画饼了,虽然不能给他及时的实质好处,但完全可以向他承诺一些未来的美好远景……至于未来能否实现承诺则另说…… 哎!总觉得,因为德庆皇帝对于寻仙访道之事执念太深的缘故,我利用‘同济庙’蛊惑于他的计划,竟是出乎意料的效果极佳,但这般情况反而是让事情发展隐隐有些脱离掌控的迹象,若是操作不当的话,说不定还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暗思之际,赵俊臣不由是紧皱眉头。 就这样,德庆皇帝认真拜读经文,赵俊臣则是专注于思索自己的后续计划,车厢内一时间陷入到沉默氛围之中。 因为德庆皇帝与赵俊臣皆是专心于自己的想法,时间也是流逝飞快,张德驾驭着马车很快就返回了京城城内。 然而,当马车进入到京城城内之后,正走在道路半中间,道路前方却是发生了一场意外。 只见一辆运送货物的马车突然翻车堵住了道路,最终不仅是车夫受伤、货物散落,受伤的车夫还与几名路人发生了冲突,宣称是这几名路人横冲道路所以才造成了翻车事故,一时间周围百姓皆是驻足围观,看样子一时半会也无法解决争端,整条道路皆是被封堵了,张德无奈之下也只好停下马车等候。 事实上,这项事故并非意外,乃是赵俊臣的刻意安排,许庆彦这段时间没有跟在赵俊臣的身边,就是为了暗中布置此事。 根据赵俊臣的原本计划,他这个时候就应该建议德庆皇帝前往附近茶馆稍候,一边喝茶一边听茶馆里的评书人讲故事——这个时候,评书人所讲的故事内容,自然也是出自于赵俊臣的刻意安排——乃是大名鼎鼎的清官、礼部郎中宋焕成当众饿昏于礼部衙门的事情。 在赵俊臣的全盘布置之中,他下一步的计划就是推动百官提俸之事,这个时候让德庆皇帝在“机缘巧合”之下亲耳听到这个故事、也让德庆皇帝亲眼见证到周围百姓听到故事之后的“真实反应”,自然就能为他的后续计划做铺垫。 然而,赵俊臣经历了“同济庙”的事情之后,此刻却是临时改变了主意。 正所谓“旁观者清”,张道全引导德庆皇帝自己欺骗自己的手法,赵俊臣可谓是洞若观火,甚至还能推测出张道全想要利用“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人类习性,让德庆皇帝误以为自己的今后梦境乃是出于仙人启示,进一步加深德庆皇帝对于求仙长生之事的执迷。 张道全如今还在赵俊臣的掌控之中,所以赵俊臣并不打算破坏张道全的计划,自然也就不希望德庆皇帝这个时候会因为别的事情分心,最好还是让他继续专注于思索仙缘之事,这样一来德庆皇帝近几天晚上会被“仙人托梦”的概率也就更大一些。 根据赵俊臣的推测,德庆皇帝从今往后还会多次前往“同济庙”,让德庆皇帝无意间进入茶馆听评书的机会也还有很多,完全不必急于一时。 也正是出于这般考虑,赵俊臣也就没有向德庆皇帝提议离开马车前往茶馆喝茶,完全无视了马车被堵在道路半中间的情况,依然是暗暗思索着自己的事情。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或许是躲在暗中的许庆彦见到德庆皇帝与赵俊臣二人迟迟没有现身的缘故,一名茶馆伙计突然出现在马车周围,冲着被堵在道路中间的几辆马车与坐轿,大声的宣传拉客道:“各位客官,前方路况显然是一时半会无法疏通,各位总是坐在车轿之内也不舒服,何不来我‘张氏茶馆’饮茶等候?‘张氏茶馆’就在旁边数步之远,一向是茶水清香、价格公道,而且京城境内最著名的评书人张老先生即将要驻足于茶馆内讲书,诸位客官一边喝茶一边听书一边等待道路恢复,岂不美哉?” 这个时代,能用马车与轿子代步的人皆是小有家资,并不在乎一点茶钱,而且他们显然也皆是等得不耐烦,觉得自己长时间困在车厢与轿子之内无法舒展身体很不舒服,于是就纷纷离开了各自的马车与坐轿,陆续进入了旁边的“张氏茶馆”。 但赵俊臣依然是不为所动,只当是没听到,还希望德庆皇帝也同样没听到。 然而,德庆皇帝终究不是聋子,他不仅是听到了茶馆伙计的拉客声音,而且听到茶馆伙计的拉客声音之后更是表情一动,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同样是因为“同济庙”内张道全的那些话语,让德庆皇帝如今完全不敢忽视自己日常所遇的任何一件意外,担心这些意外就是上苍所安排的机缘,生怕自己会再次错过。 此刻也正是出于这般心理,德庆皇帝秉承着“遇到任何意外都要积极尝试”的想法,却是主动抬头看向赵俊臣,开口道:“这伙计说得有道理,就这样困在此处也不是办法,朕今天东奔西走也是累了,正好是前往路边茶馆饮茶解乏。” 赵俊臣则是劝道:“陛下,时间已经不早了,咱们还是尽早返回宫中为好!若是耽误了时间,让清流们知晓了您再次微服私访的事情,只怕是要引发不少麻烦……既然是眼前道路不同,咱们就绕路而行好了。” 德庆皇帝摇了摇头,却是立场坚定,道:“咱们如今被堵在道路半中间,不仅是前方有翻车事故,后面也堵着好几辆车轿,而且这条道路并不宽阔,又哪里有掉头而行的空间?还是前往路边茶馆之内,一边喝茶一边等候吧,应该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说完,德庆皇帝就把手中的那本《三论经》收到怀中,也不等赵俊臣继续开口反对,就率先走出了车厢。 见到这般情况,赵俊臣无奈摇头,只好是随后跟上。 与此同时,赵俊臣心中则是暗暗想道:“最近这几天,总是有各种意外打乱自己的算计,虽然从结果来看都还算是不错,但总有一种局势逐渐脱离掌控的感觉…… 也许,是因为我的心中算计太多了?要知道,越是算计周密、越是计划复杂,就越是容易受到各类意外状况的影响…… 也许,随着我的自身实力进一步增强,就应该抛弃目前的做事风格,转而是效仿周尚景那般顺水推舟、引导大势的阳谋…… 毕竟,以我目前的地位与势力,最重要的事情已经变成了引导局势、控制变数,而不是利用阴谋诡计为自己争取更多收益……这些阴谋诡计固然是收益不小,但终究是不上台面,所产生的变数也多,自然就会让人产生一种利弊未知的彷徨感……” 就这样,自我反省之际,赵俊臣已是跟着德庆皇帝进入了道路旁边的那家“张氏茶馆”。 …… 身体情况好转,恢复更新,但今天只有一个小章节。 另,这本书已经被起点的电脑端官网给屏蔽了,但app还能看,据说是上边严查、保护性屏蔽,希望可以尽快恢复正常,虫子近期的情节内容也会相对谨慎一些,部分内容将会使用春秋笔法带过。 ……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笔趣阁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04章.朕不高兴(一). …… …… 张德依然留在外面照看马车,赵俊臣则是陪着德庆皇帝进入了“张氏茶馆”。 却说,德庆皇帝与赵俊臣二人迈步进入茶馆之后,几乎是同时抬头打量,却发现这家茶馆的档次只是寻常。 茶馆面积并不算小,桌椅茶具也都还算干净,但环境颇是嘈杂,遍目皆是形态粗鄙的寻常百姓,茶客们聚集在茶馆店堂之内、三五人凑成一桌,或是嬉笑、或是呼叫、或是争论,喧闹不断。 无论赵俊臣还是德庆皇帝,皆是养尊处优惯了,也都是喜静不喜闹的性子,见到这般状况之后,就不由皆是眉头轻皱。 其实,这也是意料之中的状况。“张氏茶馆”虽是号称请到了“京城境内最著名的评书人”,看似是有排面、大手笔,但这个时代“评书”还只是流行于市井之间,属于下巴里人的娱乐活动,尚未受到社会上层人士的接受与追捧,简而言之就是不上台面——京城境内真正上档次的几家茶馆,揽客手段大多是琴棋切磋、书画鉴赏之类——所以“张氏茶馆”哪怕是请来了最好的评书人,也只能说明它的档次确实不高。 然而,也正因为“张氏茶馆”的档次只能算是中等,所以店内众多茶客的身份来历可谓是五花八门、囊括了三教九流,而他们的言谈表态,很大程度上可以代表这个时代各个阶层百姓的思想动态。 简而言之,这般环境最能向德庆皇帝展现“民心所向”。 见到这般布置,赵俊臣暗暗点头,认为许庆彦虽然没能及时领会自己的意图、临时改变计划,但也确实是下了一些心思。 如今既然已经进入了茶馆,就要按照预定的计划行事,所以赵俊臣并没有太多犹豫,当即是拦下一名茶博士,吩咐道:“这里环境太过喧闹了,给我们安排一处雅间。” 那茶博士先是一愣,但很快就陪笑道:“两位客官,实在抱歉,雅间都已经满了,若是想要在店内饮茶,只剩前堂还有两张空桌…… 而且因为今天店里请来了京城境内最著名的评书人张老先生的缘故,前来听书喝茶的客人极多,两位客官接下来说不定还要与别的客官凑一桌…… 不过,两位客官在前堂饮茶也有好处,虽是喧闹一些,但待会听张老先生讲书的时候也更清楚,而且也与雅间一般干净,完全不碍事的。” 听到茶博士的说法,赵俊臣的眉头皱得更紧,向德庆皇帝请示道:“陛……伯父,这里的环境太喧乱了,实在是不适应,咱们还是返回马车里等候吧……依我看,外面的道路很快就会恢复通畅了。” 德庆皇帝思考片刻后,却是摇了摇头,道:“不必,就在前堂与众位茶客一同饮茶吧,平日里也见不到这般热闹。” 说完,德庆皇帝就率先向着一处空桌走去。 显然,德庆皇帝如今还惦记着仙缘之说,任何机会都要碰一碰。 见到德庆皇帝的这般态度,赵俊臣无奈轻轻摇头,却也只能跟在后面。 最终,德庆皇帝与赵俊臣二人选了一张位置靠前的桌子坐下,然后就与众位茶客一同等待着那位传说中的“著名评书人张老先生”现身讲书。 其实,德庆皇帝这次出宫,名义上是微服私访,但他毕竟是九五之尊,绝不会只带着赵俊臣与张德二人,自然还有几名身穿便装的锦衣卫暗中护卫,也一直跟在德庆皇帝身后不远处,如今这几名锦衣卫见到德庆皇帝进入“张氏茶馆”落座之后,也陆续进入茶馆之内,然后就陷入了犹豫迟疑之中。 茶馆内人员众多、环境复杂,若是想要更为周全的守护德庆皇帝,锦衣卫们最好是能与德庆皇帝坐在同一张桌子,但他们终究是心中敬畏德庆皇帝的至尊身份,不敢是轻易与德庆皇帝并肩而坐,但他们若是落座于远处的另一张桌子,却又很难第一时间护卫德庆皇帝的安全。 而就在这几名锦衣卫迟疑不定之际,却又有两名茶客进入了“张氏茶馆”之内,分别是一名中年男子与一名青年男子,中年男子乃是生意人打扮,青年男子则是一身儒装。 这两人进入茶馆之后却没有太多犹豫,只是稍稍环顾了一下店内环境,似乎是因为德庆皇帝与赵俊臣二人所选的桌子更靠前的缘故,就直接走到了德庆皇帝与赵俊臣的桌前。 然后,那名中年男子笑着说道:“两位,拼一桌可好?” 说完,中年男子也不待德庆皇帝与赵俊臣回应,就直接坐下了,而那名青年男子冲着德庆皇帝与赵俊臣善意一笑之后,说了一声“麻烦了”,也同样是跟着落座。 见到这两人不经自己同意就自顾自的同桌而坐,德庆皇帝顿时是面现不快,但最终却并没有多说什么,毕竟民间的茶馆酒楼每当是客满之际,几波客人拼桌而坐乃是常见状况,德庆皇帝若是因此而闹出干戈只会失了身份。 另一边,几名便装锦衣卫见到德庆皇帝并未提出异议,也只好是坐到了远处的另一张桌子上。 很快的,茶博士已经为前堂众位新来的茶客们奉上了茶水,赵俊臣还特意多要了一份点心与坚果。 因为同桌有外人的缘故,赵俊臣与德庆皇帝这个时候只是安静饮茶,皆是没有说话,但“张氏茶馆”所提供的茶水属实一般,让习惯了养尊处优的两人皆是苦着脸。 同桌的那两名茶客,却没有赵俊臣与德庆皇帝的顾虑与讲究,他们似乎都是话多之辈,很快就聊了起来。 那名中年生意人率先说道:“嘿,今天倒是撞巧了,堵路竟是遇到了张老先生讲书,倒也是因祸得福。” 青年儒生对于“张老先生”并不了解,疑惑道:“霍叔,只是一名说书人罢了,你天南海北跑生意,也是见惯市面的,竟也会这般推崇?” 霍叔笑着解释道:“你懂什么?小贺你可不要小瞧这位张老先生,他可不是寻常人物,乃是说书人这一行当的魁首,不仅是口才了得,更还兼有机巧之思,他从来都不会讲那些咱们早就听腻了的老套故事,而是紧跟时事新闻,这朝野上下每当是发生了任何瞩目的新鲜事,张老先生都会迅速编出一篇引人入胜的新故事,所以听张老先生讲书不仅是每次都会觉得新鲜有趣,还能增涨见识,今后与人聊天之际也能多一份谈资。” 说着,霍叔转头向德庆皇帝与赵俊臣看去,问道:“两位也是为了张老先生而来?从前可有听过张老先生讲书?” 德庆皇帝不动神色的轻轻摇头,道:“此前从未听过此人,但听到你的介绍,倒是有些兴趣了。” 那霍叔却是一个自来熟,完全没有在意德庆皇帝的冷淡态度,满脸惊讶道:“哦?两位从前竟是没有听过张老先生的名气?不过,这京城里的众多吃评书这碗饭的人,大多是拾着张老先生的牙慧,每当是张老先生编出新故事,他们就会有样学样跟着讲,所以两位就算是没有听说过张老先生,也一定听过张老先生所编的故事。” 德庆皇帝再次摇头,道:“我很少听人讲书,只怕也没听过此人所编撰的那些故事。” 说完,德庆皇帝已经有些不耐,对于霍叔所讲的事情毫无兴趣,暗暗考虑着如何让这他闭嘴。 然而,霍叔接下来的话,却很快就让德庆皇帝改变了心意。 只见这个霍叔先是遗憾摇头,道:“那你可真没耳福,要知道张老先生的讲书一向是极为精彩……我上次听张老先生讲书,还是半个月前,当时张老先生讲得是咱们当今陛下接受万国朝拜的故事,那叫一个让人拍案叫绝!” “哦?那故事是怎么讲的?” 听到这位张老先生所讲的故事竟然还涉及到了自己,而且不出意外会有很多吹捧推崇的内容,德庆皇帝顿时是生出了兴趣。 然后,霍叔就像是后世的粉丝一般,似乎是急切想要向同桌几人证明这位张老先生的不凡,竟是当场就绘声绘色的讲诉起了这篇故事。 这篇故事若是概括起来,就是对德庆皇帝前段时间寿辰之际接受各国使节称臣朝拜之事的加工与改编,讲诉各国使节前来朝拜德庆皇帝之际看似是态度恭敬,但实际上则是各怀鬼胎,有些使节一心想要讨便宜,有些使节乃是落难王子想要寻求德庆皇帝主持公道,更还有些使节则是仗着自己国家兵强马壮暗含威胁,局面不可谓不复杂。 与此同时,在这篇故事之中,德庆皇帝的形象可谓是英明神武、睿智果敢,简直就是千古帝王之楷模,面对各国朝拜的使节之际,不仅是轻描淡写就妥善处理了所有复杂问题,更是软硬兼施、手段不凡,充分展现了天朝皇帝的威严与睿智,几番敲打之后就让各国使节皆是心悦诚服,尤其是那几名原先曾是耀武扬威的女真使节,在德庆皇帝的天威之下更是五体投地、彻底臣服,表示“天朝有德庆皇帝这般伟大人物,建州女真今后绝不敢再有异心”云云,可谓是大涨明朝官民之志气。 这个霍叔或许是从前听多了讲书的缘故,口才也是不凡,仅是两盏茶的功夫就把这篇主要是为了吹捧德庆皇帝的故事转述了一遍,竟也是跌宕起伏、精彩纷呈。 听到这样一篇故事,德庆皇帝自然是心中大快、面现得色,只觉得这篇故事要比平日里所听到的那些溜须拍马之言更让自己心情舒爽,若不是他如今还顾忌着要隐藏身份,简直就恨不得要重赏眼前这个“霍叔”了。 “这篇故事……确实不错!百姓们都喜欢?评价如何?” 听完故事之后,德庆皇帝面现笑意,也不再觉得这个霍叔聒噪,反而是追问起了细节与反响。 见德庆皇帝终于是生出兴趣,霍叔也是得意洋洋,道:“各国使节敬畏我天朝国威,咱们老百姓也是与有荣焉,张老先生的这篇故事,自然是博得了满堂喝彩……” 德庆皇帝脸上笑意更甚,对于编出这篇故事的张老先生也就多了几分好感,只觉得这名说书人颇是有些见识眼光。 而就在德庆皇帝正打算进一步询问什么的时候,那位被誉为京城境内最好的评书人、被众位茶客翘首以盼的张老先生,终于是姗姗来迟、现身于茶馆前堂。 这位张老先生的年纪大约五旬出头,身材枯瘦矮小,身穿青色儒衫,气质间充满了亲善之意,让人一见就会心中下意识的生出好感。 此人现身之后,一边向着众位茶客拱手示意、一边走向了茶馆前方的讲台,众位茶客见到他的出现之后,也纷纷是面现兴奋之意,叫好声不断。 显然,张老先生在众位茶客之中颇有声望,像是霍叔一般对他推崇备至之人并非少数。 很快的,张老先生已是登台站定,只见他举起惊堂木一拍,原本还满是喧闹的茶馆大堂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然后,就在张老先生缓缓说道:“各位,今天老夫将要为大家讲诉我朝一位大清官的故事……盛世之下,朝廷大臣为何会当众饿晕于衙门?京城商贾听闻消息之后,又为何都是拍手称快?半夜丢在房门前的银两,究竟是何人所为?败家兄弟的所作所为,究竟是寡廉鲜耻还是事出有因?这一切的背后,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且听老夫细细道来!” 这段开场白,顿时就抓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另一边,赵俊臣则是有些苦笑不得,暗暗想道:“当初与许庆彦讨论如何迅速扩大‘评书人行会’影响力的时候,我曾向许庆彦讲诉过如何才能让评书内容更加吸引人,原本只是随意列举了一个例子,没想到这段开场白还真会用上……”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05章.朕不高兴(二). …… …… 若是抛开这段让赵俊臣忍不住有些出戏的开场白,张老先生所讲得这篇故事依然是极为精彩,虽然不是酣畅淋漓、让人热血沸腾,却也耐人寻味、令人百感交集。 这篇故事,乃是根据礼部郎中宋焕成前段时间饿晕于礼部衙门的事情进行改编。 一篇故事若是想要吸引人,就必须既要有明确主题,也要有剧情冲突,既要有受欢迎的主角、也要有遭人厌的反派。 在张老先生的这篇故事之中,故事主题很明确,就是“朝廷俸禄太低、逼得百官不得不贪、否则就会活不下去”; 剧情冲突也很容易设计,那就是把宋焕成的清廉作风与他的穷困生活进行对比,让听众们感受到其中的强烈反差。 主角的设计也不需要花费太多心思,就是礼部郎中宋焕成,此人的经历与形象也皆是现成的,对于普通百姓而言也很讨喜。 但对于反派的选择,则必须要额外多花一些心思了。 毕竟,德庆皇帝如今就坐在下面听着,你绝不能把宋焕成的悲惨经历归咎于朝廷政策、把朝廷与皇帝设为反派,更不能直接抛出“朝廷官员俸禄太低全是因为明朝历代皇帝性子吝啬”、“朝廷的低俸政策就是在变相鼓励百官贪污受贿”这类观点。 若是这样做的话,德庆皇帝必然是要勃然大怒,然后就是一个“妄议朝政”、“诽谤朝廷”的罪行。 所以,在这篇故事之中,德庆皇帝与朝廷高层必须得是正面形象,朝廷官员俸禄太低也是迫不得已的情况,故事里的反派只能选择一个不怕遭到报复、而且还能激起所有听众同仇敌忾的利益团体。 最终,经过精心挑选之后,在张老先生的这篇故事之中,反派变成了民间的奸商团体! 在张老先生的讲诉之中,德庆皇帝的形象依然是伟大光辉的,每天都为了天下百姓操碎了心;朝廷高层的形象也是正义高尚的,绝大多数都是勤政爱民的好官;至于寻常百姓,当然也都是善良可爱的,更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 而所有的过错,则全是民间的那些奸商造成的! 朝廷官员的俸禄为何会低?全是因为奸商们偷税漏税,所以才造成了朝廷财政的周转困难,而且朝廷国库的绝大多数银子还需要用来养军保民、维护水利道路等等,留给百官发俸的银子自然是少之又少。 在德庆皇帝的英明领导之下,绝大多数的朝廷百官都是清廉爱民的,但为何还会出现寥寥少数的害群之马?那都是因为奸商们主动行贿、引人堕落! 百姓们的生活为何不大如意?那自然也是因为奸商们哄抬物价、囤积居奇! 简而言之,这一切都是那些奸商的错!若是没有这些奸商,朝廷财政就会宽裕、清官就不会贫困潦倒、贪官污吏就会绝迹、百姓生活也会富足! 就是在这样的设定之下,张老先生娓娓讲诉起了今天的故事。 故事根据宋焕成的真实经历改编,无论是宋焕成的清廉作风、还是宋焕成的穷困生活,在故事之中皆是没有任何虚假,只是为了让故事更加引人入胜,增加了民间奸商行贿宋焕成失败之后愤而报复、宋焕成与民间奸商斗智斗勇的情节,故事结局则是宋焕成经过一番波折之后成功挫败了奸商们的构害阴谋,还受到了朝廷嘉奖。 这位张老先生不愧是京城境内最好的评书人,讲诉之际细节极为翔实,把朝廷官员的每月俸禄与日常必要开支皆是详细列举了出来,在他的娓娓道来之下,可谓是代入感极强,茶馆内的听众一时间皆是感同身受,只觉得他们若是处在宋焕成的位置上,仅凭朝廷的微薄俸禄只怕也会活不下去。 尤其是这篇故事的结局,更是耐人寻味,看似是宋焕成挫败了奸商们的构害,但奸商们依然是一掷千金、锦衣玉食,宋焕成的生活却依然是穷困窘迫、为了每日三餐而愁苦,更是让众位听众扼腕叹息、百感交集。 * 就这样,因为这篇故事并非是快意恩仇的情节,当张老先生讲书结束之后,茶馆内的众位茶客也并没有拍手交好,反而是气氛有些沉重,所有人皆是摇头叹息,纷纷感慨世道不公、好人没好报。 而德庆皇帝此时则是面无表情,隐隐有些不快。 德庆皇帝无疑是一个聪明人,所以他自然是听得出来,这篇故事表面上是以民间奸商为反派,朝廷高层皆是以正面形象出现,但实际上则是暗指朝廷官员俸禄太低了,让庙堂里的清廉官员皆是难以生存,隐隐有些指责之意。 这样一篇故事,自然是让德庆皇帝心头不爽。 若是往常时候,以德庆皇帝刻薄寡恩的性情,他绝不会检讨朝廷官俸政策的不足之处,只会恼怒这篇故事的意有所指、让自己难堪,他也绝不会认真考虑如何解决朝廷官俸太低的问题,只会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但今天的情况则是有些不同。 经过“同济庙”一行之后,受到仙缘之说的影响,德庆皇帝只觉得此时正有仙人关注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做事之际竟是破天荒的多了几分顾忌,不敢太过肆意;再加上张老先生的这篇故事表面上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所以也就强行按下了心中的不快之意,并没有立刻做出表态,只是沉默不语。 眼见到德庆皇帝不说话,赵俊臣自然也是沉默喝茶,摆出一副自己没有任何立场的样子。 然而,与他们同桌的“霍叔”二人却是话多之辈,随着张老先生的讲书结束之后,很快就与周围茶客一般开始了讨论。 “霍叔”率先感叹道:“张老先生今天的这篇故事,却是与从前的酣畅快意截然不同,虽是耐人寻味,但总觉得憋屈得很…… 像是宋郎中这样的大清官,就只能穷困潦倒、每天吃糠,反倒是那些贪官奸商们锦衣玉食,当真是好人没好报,朝廷俸禄太低对于贪官们自然是无所谓,但对于清官们而言实在是太委屈了,这不是逼着人变坏嘛,也难怪贪官总是屡禁不绝!” 一番感慨之后,“霍叔”又转头看向那名与他结伴的年轻读书人,道:“小何啊,要我说你还不如与我一同做生意呢!你看你每天都憋在家里苦读圣贤书,期望考取功名,但就别说你已经两次落榜了,就算是今后中举了又能怎样?要不就会像是张老先生所讲的那位宋郎中一般穷困窘迫,要不就只能与贪官们同流合污、遭人唾骂……还不如与我一同做生意,虽然是赚得幸苦钱,但至少衣食无忧、坦坦荡荡!” 听到“霍叔”的这一番话,德庆皇帝忍不住轻哼一声。 那“小何”则是苦笑道:“霍叔,你又开始说歪理了,经商终究只是下品,读书才是正途!你自己年轻时候读书没成就,就看不得别人走正路了?就你那点小本生意又能有什么大成就,你这些话敢与我爹说吗? 更何况,朝廷今后未必就不会提升官俸,我听一位同窗说过,自从户部衙门整顿商税创建‘联合船行’之后,朝廷财政已经大为改善,若说从前朝廷官俸低微是因为国库银子不够,如今国库银子宽裕了,总不能继续委屈百官了吧?” “霍叔”却是不以为然,嗤道:“咱们朝廷已经好几十年没有提升官俸了,若要提早就提了,你也别指望这般好事!” 说到这里,“霍叔”竟是转头看向德庆皇帝,问道:“这位先生,你说对不对?” 德庆皇帝依然是面无表情,似乎是不想回答,但眼看着同桌几人皆是盯着自己等待回答,终于是轻哼一声后缓缓答道:“这种事情,向来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哪怕这般简单?上位者做出决策,必须要思虑周全、考虑长远,绝不能感情用事! 朝廷财政改善之后,看似是有余力提升官员俸禄,但朝廷官员数量何其之多?给京官提升俸禄之后,地方官员要不要提升俸禄?官员提升俸禄之后,吏役要不要提升新酬?文官提升俸禄之后,武官呢?若是武官也要提俸,那军户要不要提饷?若是只给一部分提俸,那就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庙堂局势就要动荡!但若是所有人都要提俸,所需银粮又是何等惊人,户部就算是有天大的能耐,又岂能承担这般压力?” 说到后面,德庆皇帝完全没有理会“霍叔”与“小何”二人听到自己这番言论之后的目瞪口呆,已是转头看向赵俊臣,皱眉问道:“礼部郎中宋焕成……此人我也听说过,但也是今天才知道他曾是饿昏于礼部衙门的事情……这件事情在庙堂之中可有造成什么影响?” 很显然,以德庆皇帝的吝啬性子,他完全不愿意提及百官提升俸禄的事情,对于“朝廷官员贪污受贿全是因为俸禄太低的缘故”这般观点更是嗤之以鼻。 不过,德庆皇帝的政治嗅觉向来是极为敏锐,却不得不考虑这件事情所造成的朝野影响,所以才有了这般询问。 听到德庆皇帝的询问,一直沉默不语的赵俊臣终于是缓缓开口,道:“伯父,据我所知,宋焕成的事情本身所造成的影响并不大,只是……” “只是什么?”德庆皇帝眉头一皱,追问道。 赵俊臣轻叹一声,道:“只是时机太不凑巧了。”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06章.朕不高兴(三). …… …… “时机不凑巧?” 赵俊臣的解释含糊不清,但德庆皇帝的政治嗅觉依旧是极为敏锐,只是稍稍疑惑片刻,就立刻领悟了赵俊臣的意思,道:“你是指……朝廷前两次逼迫百官用俸米换俸银的事情?” 赵俊臣再次轻叹,点头道:“正是如此,朝廷前些日子为了筹集陕甘三边战事的军粮,强迫百官把俸米换为俸银,不再发放俸米,而是让百官使用俸银自行在民间购米,当时确实是缓解了军粮紧缺之危…… 然而,民间粮价屡创新高、几日一变,市面价格与实际价格也是颇有差距,百官所领到的俸银自然也就相对贬值了不少…… 这样一来,百官自觉吃亏,心中有怨气啊,但为了朝廷大局,他们表面上自然不敢多说什么,但这个时候发生了宋焕成当众饿晕于礼部衙门的事情,自然也就会有人趁机发泄不满、阴阳怪气了,这件事情所造成的影响也就更大了许多。” 德庆皇帝听到这里,忍不住轻哼一声,愈发是表情不快,只觉得百官不体心,只顾着自己那一点蝇头小利,完全看不到大体。 与此同时,也因为德庆皇帝的面色阴沉、心中不快,正所谓“居移气、养移体”,他登基多年所养成的天子威势也就不可抑制的散发出来。 同桌的“霍叔”与“小何”二人,此前听到德庆皇帝与赵俊臣的谈话之际,虽然是云山雾绕,但也觉得德庆皇帝与赵俊臣的身份不一般、不由是开始陪着小心,如今又注意到德庆皇帝身上所散发的威势,更是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出,再也不见此前的随意与多话。 然而,赵俊臣稍稍犹豫一下之后,却又说了一番让德庆皇帝更为难堪的话语。 “这只是最主要的原因,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次要原因……就像是您刚才所说,人总是不患寡而患不均,自从陕甘三边大捷之后,朝廷大肆犒赏三军,武官们皆是封赏丰厚,文官们难免是有些吃味…… 再加上年关时候陛下寿辰之际,因为是万国使节来朝的缘故,还要庆贺陕甘三边的大捷,朝廷为了彰显天朝威仪,也就刻意的大操大办、尽显富奢!但这排场大了,所耗费的银子也就过多了些,部分官员眼见到朝廷花银子如流水一般,但他们却没有占到便宜,怨气也就更多了…… 唉!总而言之,宋焕成当众饿晕于礼部衙门的事情,若是发生在其它时候,也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但因为近期所发生的种种事情结合在一起,也就让许多人心理不平衡了,影响也就稍大了一些…… 近段时间以来,部分官员一直是热衷于议论此事,抱怨朝廷确实亏待了百官,这般舆论至今也没见停歇的架势。” 听赵俊臣说到这里,德庆皇帝终于是再也按耐不住,一拍桌子、低声怒喝道:“朝廷难道是养了一群斤斤计较的怨妇不成?只是因为这些小事,也敢心生怨气?他们心中可还有忠君二字?年关贺岁之际,难道朝廷没有赏给他们双俸?他们竟然还敢不知足?” 赵俊臣见到德庆皇帝怒火大盛,连忙是轻咳一声,又刻意转头看了同桌的“霍叔”与“小何”一眼,意思很明显——有外人在场,很多话并不能直说出来,德庆皇帝千万不能暴露身份。 见到赵俊臣的暗示,德庆皇帝终于是稍稍冷静了一些,缓缓呼出一口气之后,却是闭目沉默不语。 然而,赵俊臣看他的神态变化,却发现德庆皇帝平息了怒意之后,如今正在仔细倾听周围茶客的讨论、想要趁机了解民间各界对于这件事情的看法与立场。 显然,德庆皇帝注意到了百官怨气之后,却也开始留意起了民心变化。 若是宋焕成当众饿晕的事情,不仅是引起了百官怨气,就连民意也发生了变化,那么德庆皇帝就不得不认真考虑百官加俸的事情了。 但在赵俊臣看来,这天底下就要以“民意”二字最为变幻无常。 原因无他,世人大多浑噩,亦没有很强的分辨能力,所以“民意”很容易就会受到有心人的引导,操纵民意也从来都不是什么特别困难的事情。 就拿今天茶馆内的众位茶客为例,他们大多是出身于社会中下层,平日里对于朝廷官员又是敬畏又是敌视,若是往常时候让他们作出表态,他们必然是认为百官俸禄越低越好,恨不得所有朝廷官员都与自己一般穷困。 但此时此刻,众位茶客刚刚听了张老先生所讲的故事,这篇故事乃是集合了“评书人行会”的集体智慧,可谓是代入感极强,主角又是宋焕成这般受到百姓爱戴的清官,一时间绝大多数茶客竟是忘记了阶级差异,开始为官员俸禄太低而鸣不平了。 事实上,类似的情况,在后世也屡见不鲜,只需是随意抛出几篇故事,就能让无数的工薪阶层心疼资本家的不容易了。 所以,德庆皇帝安静倾听良久,却发现茶馆内的众位茶客议论之际,竟是大多数人都支持朝廷为百官加俸之事,认为朝廷不应该让像是宋焕成这样的清官受到委屈,就好似百官提升俸禄之后就当真能让贪官绝迹一般。 注意到这般“民意”,德庆皇帝的表情愈发阴沉不快。 以德庆皇帝的吝啬与薄情,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轻易为百官提升俸禄,但若是官心与民心皆有这般倾向,他也不得不认真考虑。 当然,也仅是“认真考虑”罢了,他很难下定这般决心。 * 眼见到德庆皇帝沉默不语,同桌的另外三人出于各种原因也皆是闭口不言,就这样安静了大约一盏茶时间之后,张德匆匆进入到茶馆之内、来到德庆皇帝身旁,说是茶馆外的道路已经恢复了通畅,所以德庆皇帝可以离开这里、返回宫中了。 德庆皇帝听到禀报之后,当即是起身离开,完全没有丝毫停留,显然是不喜欢自己今天在“张氏茶馆”的境遇,而赵俊臣也是连忙跟上。 却说,德庆皇帝与赵俊臣二人返回到马车车厢之后,张德很快就驾驭着马车继续向着紫禁城方向而去。 随着马车的缓缓驶动,德庆皇帝终于是再次开口说话,抬头向赵俊臣问道:“如今户部可有余力为百官提俸?” 赵俊臣犹豫片刻后,摇头道:“国库的状况您也知道,肯定是没有余力提升百官的俸米,至于俸银嘛……就像是您所说的那样,人总是不患寡而患不均,若是为京官提升俸银,地方官员就不能落下,然后吏役也要跟着提俸,再接着就是武官与军户……这些加在一起,那就是天文数字,户部近年来固然是宽裕了一些,但也无力承担这般压力,至少最近几年是无能为力……就算勉强为百官提升一些俸银,也必然是数量极少,只会招到朝野各界的耻笑,还不如索性不加。” 赵俊臣今天安排“张氏茶馆”这场戏,就是为了给今后百官提升俸禄之事做铺垫,但依照赵俊臣的想法,这件事情应该是由太子朱和堉返回京城之后率先提出来,而他自己则是第一时间站出来表态支持,然后就可以借着这件事情提升太子朱和堉与自己二人在百官之中的声望,却不能让德庆皇帝主动作出决定,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只是给德庆皇帝心中埋下一枚种子罢了。 所以,赵俊臣这个时候自然是表示户部没有余力给百官提升俸禄,但又留了一个尾巴,表示只是“最近几年无能为力”。 另一边,不出赵俊臣的预料,德庆皇帝听到赵俊臣的回答之后表情间当即是闪过一丝轻松——他原本就不情愿为百官提升俸禄,赵俊臣的回答也让他有了充分理由。 于是,德庆皇帝很快就换上了一脸不被理解的怅然神情,点头道:“是啊,这种事情牵一发而动全身,必须要考虑周全,又哪是这般容易?百官们只盯着自己的一点好处,百姓更是无知盲目、容易被人引动情绪,还以为加俸之事只是朕一句话的事情,但治理这偌大江山又岂是这般容易?哼!朕的苦处,又有何人能理解?” 见德庆皇帝给自己寻台阶下,赵俊臣也连忙是跟着叹息,道:“是啊,您虽是天下之主,但也要整个江山操心,也唯有您这样的圣主才能担起这般重担,其他人身上没有这般重担,只懂得站着说话不腰疼罢了。” 德庆皇帝又是轻哼一声,但面色终究缓和了一些。 然后,德庆皇帝沉吟片刻后,吩咐道:“有些事情,并不适合大动干戈,也不适合朕亲自派人出面,否则只会引起更多非议,所以就交由你来处理…… 今天出现在茶馆里讲书的那个评书人,还有京城里的其它评书人,你派人警告他们一下,今后不要再向百姓们传播宋焕成的故事了,否则一旦是引起了民心变化,那就是妖言惑众!” 赵俊臣点头答应之后,德庆皇帝又说道:“还有那个宋焕成,朕听了他的事迹之后,倒也是一个忠心体国的好臣子,理应是嘉奖一番,也可以堵住悠悠之口,省得部分官员老是利用这个人的事情搬弄是非、阴阳怪气…… 所以,朕打算给他一个肥缺!京城里的各大衙门之中,就要数你的户部油水最足,所以朕想要把他调任到户部做事,但户部目前没有空缺,所以就需要你安排一下,尽快空出一个户部郎中的位置,朕过几天就会把宋焕成安排过去! 这样一来,朕也能让百官知道,朕从来都不会亏待忠臣!” 听到德庆皇帝的这般说法,赵俊臣不由是表情一僵。 宋焕成固然是一个品性高洁、值得敬佩的清官,但也像是茅坑里的石头一般又臭又硬,此人当初就连太子朱和堉的招揽都是不屑一顾,让这样一个人进入户部任职,又岂能接受赵俊臣的收买与控制?恐怕是整个户部衙门都会迎来一场麻烦。 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赵俊臣也无法拒绝德庆皇帝的提议,只好是苦着脸点头答应,只觉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见到赵俊臣的表情变化,德庆皇帝自然是明白赵俊臣的心思,但也没有拆穿,但脸上多了一丝笑意,似乎是心情好转了一些。 * 然而,今天注定是多事之秋,德庆皇帝稍稍好转的心情并没有维持太久。 大约半柱香之后,张德终于是驾驶马车返回到紫禁城的侧门。 然后,赵俊臣扶着德庆皇帝下了马车之后,却发现司礼监掌印太监吴信泉正站在宫门前焦急等候德庆皇帝的出现,似乎是遇到了什么急事。 吴信泉见到德庆皇帝现身之后,当即是匆匆跑到德庆皇帝面前,低声道:“陛下,您终于回来了!就在一个时辰之前,洛阳那边送来一份紧急奏疏,因为事关重大的缘故,必须要您亲自拿主意。” 说完,吴信泉就把一份奏疏双手呈给德庆皇帝。 德庆皇帝先是一愣,也顾不得回宫换衣,马上就伸手拿起奏疏翻看。 片刻之后,德庆皇帝表情大变,竟是狠狠把这份奏疏投掷于地,怒声道:“胆大妄为!胆大妄为!这天下间还有没有人能让朕省心了!?” 说完,德庆皇帝也没有理会身边几人,立刻是怒气冲冲的返回到宫中。 对于德庆皇帝的这般表现,吴信泉与张德二人皆是战战兢兢,连忙拾起德庆皇帝丢在地方的奏疏、快步跟在德庆皇帝身后。 见到这一幕,赵俊臣不由是若有所思。 “吴信泉说是洛阳那边的急报……难道是太子与福王的事情?我前些日子安排李传文与肖文轩二人赶去洛阳辅佐朱和堉,若是洛阳那边出现了变动,如今府里应该已经收到了更为详细的情报!” 暗思之际,赵俊臣站在原地等候了片刻,却发现德庆皇帝进入宫中之后,并没有传召自己继续伴驾,显然是不打算让自己参与此事。 于是,赵俊臣也不再等候在宫外,很快就寻到了自己的坐轿,迅速返回到赵府之中。 正如赵俊臣的预料一般,赵府此时已经从洛阳那边收到了更为详尽的消息。 原来,太子朱和堉在洛阳查案之际,竟是与福王府发生了流血冲突,死了好几名锦衣卫与王府护卫,随后太子朱和堉调来洛阳守军镇压了福王府众人,强行囚禁了福王本人,并且还对福王一脉的多位宗亲使用了大刑逼供! 这件事情的性质,可谓是严重至极,必然是要再次引起朝野震动,也难怪德庆皇帝会是怒气勃发了! 赵俊臣如今与太子朱和堉乃是盟友关系,但当他收到消息之后,却完全没有任何惊慌之态,反而是脸上多了一丝笑意。 “看样子,驯化太子朱和堉的计划,已经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07章.狗咬狗(一). …… …… 这天的傍晚时分,七皇子府的书房之中。 朱和坚坐在书桌之后,表情间满是专注,正在亲手整理着今天所收集到的各类情报消息。 朱和坚一向是深知“行百里者半九十”的道理,随着储君废立之事的逐渐逼近——尤其是近段时间以来,德庆皇帝对待太子朱和堉的态度有些暧昧,已经不似从前一般只有厌弃——朱和坚也就愈发重视朝野之间的诸般动态、任何风吹草动都不会放过,生怕自己继承储位的事情会发生变故。 所以,每天傍晚时候,朱和坚都会刻意抽出时间,在书房之中亲手整理这一天的情报消息,不仅是迅速作出反应,还会根据这些情报细微调整自己的计划方向,绝不容忍自己身上出现任何破绽。 从这方面而言,朱和坚与赵俊臣的习性很是接近,他们皆是控制欲极强,必须要及时掌控全局动态才能感到安心,否则就会睡不安稳。 时至今日,朱和坚的庙堂势力已经与赵俊臣、周尚景三人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势,也拥有了一个初见规模的情报网络,所以他每天都会收到大量的各类情报。 这些情报,可谓是又多又杂,堆积在一起足有三五寸之厚。 其中,有些情报乃是备受瞩目的朝廷大事,譬如说南直隶的近期官场变动、又譬如说德庆皇帝对于陕甘三边的军政整顿近况;又有些消息只是看起来微不足道的小事,譬如说某位朝廷官员新纳了一房小妾,又譬如说某位勋贵在赌场输了一大笔银子等等。 然而,面对这般多纷杂如乱麻一般的情报消息,朱和坚在梳理归纳之际,不仅是快捷有效、更还能条理分明。 朱和坚整理情报的方法很有特色,朱和坚本人把这种方法称之为“三分法”。 首先,把那些看似是无关紧要、且与他本人没有直接关系的消息情报,暂且归于一类——这类消息虽然短期内没有太大的作用,但今后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用到,虽然不需要详细分析,但必须要做到心中有数; 其次,把那些看似是事关重大、但又与他本人关系不大的消息情报,也暂且归于一类——对于朱和坚而言,这类消息就必须要做功课了,因为德庆皇帝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用这些事情考验于他,所以朱和坚必须要做到有备无患、让德庆皇帝随时都会满意他的表现。 最后,则是与他本人有关系的消息,这类消息无论是关系重大、还是无关紧要,皆是要归于一类——对于这类消息,朱和坚更是要用心研究、仔细考量,绝不敢放过任何细节,也绝不敢有任何疏漏。 就这样,在朱和坚专注于整理情报消息之际,时间流逝飞快,不知不觉间已是过去了大半个时辰。 * 当朱和坚把最后一份情报整理归纳完毕之后,长时间的专注思索让他不免是身心疲乏,不由是长吁一口气,然后就是伸腰抬头、活动筋骨。 然而,朱和坚抬头之后,却发现近侍太监贾伦不知何时已经端着一杯参茶站在自己面前。 另一边,贾伦见到朱和坚处理情报的工作终于是告一段落,当即是把手中参茶奉给朱和坚,同时禀报道:“殿下,刚刚收到了几项新消息,皆是极为紧要,必须要你来亲自拿主意。” 禀报之际,贾伦就好似完全没有注意到朱和坚神情间的困乏,也完全不在乎朱和坚的身体状况。 实际上,贾伦心中很清楚,他的主人就是一个纯粹的权力动物——哪怕是朱和坚长期以来身体状况一直都不好、哪怕是朱和坚如今正值身心疲乏之际,他此时也必须要以正事为先,若是这个时候开口劝诫朱和坚注意身体、稍稍休息,进而是耽误了正事,那他也就没有资格继续留在朱和坚身边了。 果然,听到贾伦的禀报之后,朱和坚表情间完全没有任何不快,只是伸手接过贾伦递来的参茶一饮而尽,精神状态也是随之一振。 随后,朱和坚已是恢复了一贯以来的冷酷与精明,问道:“什么消息?” 贾伦快声答道:“刚刚收到消息,陛下他不久前已经结束了微服私访、返回宫中了,而司礼监的吴信泉也第一时间就向陛下禀报了洛阳方面的消息。” 听到禀报后,朱和坚脸上闪过一丝莫名笑意,问道:“哦?父皇他的反应如何?” 太子朱和堉与福王府的这场流血冲突,起因乃是福王长子朱和增的中毒身亡,而朱和增的中毒身亡则是出于七皇子朱和坚的暗中设计,再加上朱和坚一直都在密切关注着洛阳方面的动向,所以也就提前收到了消息、早有准备,如今只是关心德庆皇帝的反应。 贾伦的反应与朱和坚很相似,皆是面现一丝冷笑,道:“陛下自然是大为震怒,险些把整个御书房都砸烂了!……据说是足足怒骂了太子大半个时辰,说了很多难听话。” 朱和坚脸上冷笑更甚,点头道:“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储君与藩宗发生流血冲突,死了好些人,然后则是军队镇压、囚禁藩王、用刑宗亲,这般丑闻足以记载青史了,父皇一向好面子,又如何能不动怒? 嘿!这件事情,无论太子他占不占道理,都一定会得到一个迫害宗亲、冷血无情、鲁莽蛮横的评价,必然是声誉受到重创,再也不会受到朝野各方的支持!与此同时,父皇也是颜面无光,更还要想办法给他收拾烂摊子,他前段时间利用那封密疏、好不容易才稍稍扭转了父皇对他的印象与评价,至此也是功亏一篑! 这样一来,太子已是再无翻盘的可能!也再无法对我造成威胁了!……这件事情,你做得不错,我很满意。” 贾伦依然是表情阴鸷,道:“这全是因为殿下的手段高绝,太子他刚刚有了一丝翻盘的可能,就被殿下轻易掐灭了……福王长子也算是发挥了他的剩余作用,死得其所。” 朱和坚点头表示满意,但很快又想到了什么,迅速收敛了脸上笑意、恢复了严肃与认真,问道:“对了,父皇他今天突然间就出宫微服私访,究竟是何般缘故?听说还是赵俊臣伴驾?” 贾伦快声答道:“咱家正要向殿下禀报此事……根据咱们在宫中的耳目禀报,似乎是御马监的徐盛无意间获知了‘南海三圣’的消息,发现京城以南的那家‘同济庙’暗中供奉着‘南海三圣’的神像,随后就把这个消息禀报于陛下了! 而陛下今天微服出宫之后,首先是去了东大街,期间还走访了几家粮店,似乎是有关心民间粮价变动; 但很快,陛下就与赵俊臣一同乘坐马车前往了‘同济庙’,然后就在‘同济庙’内足足滞留了一个多时辰,当陛下从‘同济庙’离开之际,不仅是‘同济庙’的大住持张道全亲自陪同,而且陛下与张道全相处之际态度很是客气,神态也很兴奋,似乎是当真在‘同济庙’内发现了‘南海三圣’的仙踪; 当陛下返回京城之后,因为堵路的缘故,又在南大街的一处茶馆内停留了半个时辰左右,期间听了一场评书,最终则是在下午辰时一刻返回了宫中。” 很显然,七皇子朱和坚的眼线一直都在盯着德庆皇帝微服私访的行踪,甚至今天负责暗中护卫德庆皇帝的那几名锦衣卫之中就有朱和坚的人,否则如今也不会收到这般清楚详尽的消息。 听到贾伦的解释之后,朱和坚当即是陷入了沉思。 良久之后,朱和坚抬头吩咐道:“这些情报太过模糊了!我总觉得父皇他今天微服私访的事情并不简单,尤其还有赵俊臣在一旁伴驾,更让我不得不愈发谨慎……所以,你要立刻派人出去,打探更为详尽的消息! 父皇走访各家粮店之际,究竟有何言谈表现?那家‘同济庙’究竟是何背景?‘同济庙’的大住持张道全又是怎样的人?甚至是包括父皇在茶馆里所听到的评书内容……这些细节皆是不可放过,必须要打探清楚、及时禀报于我!” “明白了!” 听到朱和坚的吩咐,贾伦自然是不敢怠慢,连忙是严肃答应。 然而,贾伦得到吩咐之后,却并没有立即离开,反而是面现迟疑之色。 见到贾伦的这般表现,朱和坚就知道贾伦还有重要事情禀报,问道:“还有何事?为何犹豫?” 贾伦又是迟疑了一瞬之后,眼见到朱和坚表情开始不快,终于是不敢犹豫,快声答道:“就在刚刚,还收到一个消息,但这个消息有些荒缪,也不敢保证准确,所以就有些犹豫是否应该禀报于殿下……” 朱和坚很少见到贾伦这般犹豫的样子,这般作态也不为朱和坚所喜,顿时是皱眉追问道:“究竟是什么消息?” “据传,朝廷有一个秘密衙门目前正在民间招募人手与眼线,而这个秘密衙门……乃是前朝正德年间就早已经裁撤的大内行厂! 殿下您也知道,以咱们在内廷的耳目分布,內厂若是重建的话,无论如何都应该收到消息才对,但咱们至始至终都没有收到消息,所以咱家就觉得这项消息十有八九是假的,但又是关系重大,所以咱家才会犹豫不决。” 朱和坚眉头再次皱起,却是完全没有忽视,低头沉吟道:“确实,一般情况下,父皇若要重建內厂的话,就应该从东西二厂以及锦衣卫抽调人员,而咱们至始至终都没有收到消息,那就大概率是假消息了…… 但也有另一种可能性较小的原因,那就是父皇重建內厂之际,刻意绕开了厂卫与内廷势力,也就是说父皇已经在暗中防范着厂卫与内廷,毕竟以父皇的疑心与敏锐,随着咱们渗透内廷越来越深,他说不定已经发现了某些迹象,甚至他这次重建內厂就是为了针对内廷进行调查…… 是这样的话,哪怕是可能性较小,也不得不防……” 说到后面,朱和坚已是表情严肃,抬头再次问道:“你所收到的情报,除了內厂在民间招募人手眼线之外,可还有更为详细的消息?” 贾伦这次不敢再有迟疑,答道:“还有一些消息,但内容更为荒缪了,说是具体负责大内行厂重建之人、也就是大内行厂的现任厂督,乃是通政司从七品经历李纯臣!此人不仅是官职低微,而且还是外臣,很难让人相信陛下会任命他为內厂厂督。” “李纯臣……” 听到贾伦的回答,朱和坚却是想到德庆皇帝近段时间以来屡次暗中传召李纯臣秘密谈话的事情,不仅没有这个消息觉得荒谬,反而是表情愈发严肃了。 随后,朱和坚断然吩咐道:“这个李纯臣,派人盯紧他,一定要尽快查实內厂重建的消息是否属实!” “明白了!” 见到朱和坚这般慎重,贾伦立刻答应道。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08章.狗咬狗(二). …… …… 七皇子朱和坚的行事作风,一向是阴狠决绝、不留余地,为达目的不折手段。 这样的做事风格,固然会留有隐患,但更多时候则是效率极高、成效显著。 赵俊臣前段时间为了调查內厂重建之事,动用了大量的精力与人力,前后耗时近三天时间,就已是算是效率极快了。 然而,贾伦领到任务之后,竟是当天晚上就已经调查清楚了內厂重建之事的真相,不仅是效率远高于赵俊臣的情报网络,所调查到的情报也要更为详尽真实。 这是因为,贾伦的做事风格与朱和坚一脉相承,调查方法也是极为干脆。 贾伦先是派人暗中绑架了李纯臣府中的一位老仆,然后以他的儿孙性命为要挟,要挟这位老仆如实交代了李纯臣近段时间以来的详细动向、又曾与哪些人有过秘密接触。 然后,贾伦又命人趁着夜色再次绑架了吏科都给事中荀东勋——根据那位老仆的交代,荀东勋乃是最近与李纯臣秘密接触最多之人,经常是躲在书房之中密谈——也就是说,倘若李纯臣当真是在德庆皇帝的授意之下重建了大內行厂的话,那么荀东勋就极有可能会了解真相,甚至还有可能是內厂重建之后的核心成员之一。 最后,就是一场严刑拷打,荀东勋也很快就交代出了真相。 这样一来,贾伦只用了半个晚上,就完成了朱和坚所交代的任务。 效率之高、手段之绝、行事之肆无忌惮,令人瞠目结舌。 * 这天晚上,亥时三刻左右,贾伦再次来到七皇子府的书房之中。 推门进入房间之际,贾伦的表情较之平时还要更为严肃冰冷。 朱和坚抬头见到贾伦的这般神态,当即就意识到了什么,率先是皱眉冷声问道:“查清楚了?这么说……大內行厂确实是秘密重建了?” 贾伦点头道:“正是如此,不仅是內厂已经暗中完成重建,而且负责內厂重建之人、现任的內厂厂督,也确实是那个看似微不足道的李纯臣!也正如殿下您所预料一般,陛下他之所以是秘密重建內厂,首要任务之一就是调查内廷!” 然后,贾伦就把他的调查经过以及调查结果向朱和坚详细禀报了一番。 最后,贾伦表情严肃的总结道:“从现有的情报来看,陛下他恐怕是已经隐约间察觉到了内廷被渗透的迹象,所以才会刻意绕开内廷势力、秘密重建大内行厂、并且还给予了大内行厂监察内廷之权! 但好消息是,陛下他只是隐约察觉到了一些迹象,但并不能完全确定,也并不清楚渗透内廷的幕后势力究竟源自何方,殿下您也并未暴露。 然而,李纯臣此人颇有心计城府,吏科都给事中荀东勋虽是他的心腹与好友,亦是內厂重建之后的核心人物之一,但也并不清楚內厂的全部状况,许多机密只有李纯臣一人知晓……譬如说內厂的核心人员究竟还包括哪些人,又譬如说內厂的今后具体计划等等…… 目前咱们也只是知道,內厂的实力尚且嬴弱、活动也并不频繁,但已经展开了几项秘密行动,而且还受到了陛下的许可与支持……据荀东勋所说,李纯臣的手上有一份密旨,能让他在关键时候调动三千人以下的地方驻军、号令五品以下的朝廷官员,显然是所谋非小!” 听到贾伦的禀报,朱和坚的表情也是愈发凝重,缓缓道:“父皇的性子,一向是急于求成、大张旗鼓,但他这次对于重建內厂之事竟是这般低调耐心,自然是图谋甚大……你立刻向吴信泉传去口信,在咱们摸清大內行厂的详细计划与具体人员之前,一切活动都要尽量隐蔽与低调,绝不能让父皇与李纯臣察觉破绽、抓住把柄!” 等到贾伦点头答应之后,朱和坚又问道:“你派人先后绑架了李纯臣的府中老仆与吏科都给事中荀东勋二人,目前可还留着他们性命?” 贾伦点头道:“这两人如今正被囚禁于城西一处秘密据点之中,尚未来得及处置,咱家正想要征询殿下您的意思,是否要把他们灭口了事?” 朱和坚思索片刻后,冷声道:“荀东勋被严刑拷打了一番,身上的伤势藏不住,而且他还是李纯臣的至交与心腹,颇受李纯臣的重视,就算是强迫他为我效力,今后也很容易被李纯臣发现破绽……既如此,索性就把他灭口吧!手脚干净一些,让他看上去像是死于意外,以防是打草惊蛇!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李纯臣发现咱们已经知晓了內厂重建的事情! 至于李纯臣的府中老仆,只要控制住他的儿孙,他就不敢不为咱们卖命,而且李纯臣也未必有多重视他,可以留下一条性命、让他返回李纯臣的府中、继续充当眼线!” 贾伦答应之后,眼看到朱和坚再次陷入沉思,不像是还有其它吩咐的样子,当即就离开了书房、前去办事了。 等到贾伦离开之后,朱和坚则是喃喃自语道:“如今的重中之重,还是那个李纯臣! 他当初参加殿试之际,一篇《悬剑论》可谓是震惊朝野,进入官场之后就一直受到各方势力的打压,却也一直都能隐忍,原先还以为此人只是一个押错宝、不得志的倒霉小人物,还想着自己登基之后可以重用一番,却没想到他暗中已经成为了內厂厂督,更还受到了父皇的这般重视与信任,显然不是一个易于之辈,心机之深少有人及…… 也许,我必须要亲自出马、设法试探一下他的根底才行! 也正好,太子在洛阳城与福王一脉发生流血冲突的事情,如今已是传到京城,这般消息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住!这样一来,我明天就有理由前往通政使司打探消息,也趁机与李纯臣进行接触一番…… 此人若能收为己用,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但若是他对我威胁太大的话……” 说到最后,朱和坚已是眼中寒光闪烁。 对于朱和坚而言,哪怕是他的庙堂势力如今已是初步成型,但内廷势力依然是他目前最为倚重的力量,而大内行厂重建之后,不仅是刻意绕开了内廷、让他无法渗透,更还肩负着监察内廷之责、让他束手束脚,再加上內厂背后还站着一个敏锐多疑的德庆皇帝…… 这一切状况,都让朱和坚深感如临大敌,隐约间更还有些心情急躁,只觉得自己上位之路充满了波折与变数,刚刚才解决了太子朱和堉的翻盘隐患,如今却又突然冒出来了一个大內行厂与李纯臣,颇是让人烦不胜烦。 …… 就像是七皇子朱和坚所预料的一般,太子朱和堉与福王一脉所发生的流血冲突,可谓是一颗平地惊雷,这般消息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住。 当天晚上,相关消息就已经传入了庙堂高层众位大人物的耳中,所有人皆是深为震惊! 如果说,太子朱和堉从前与各地藩宗彼此攻讦、相互弹劾的事情,还能勉强解释为正常现象的话,但如今竟是发生了流血冲突,不仅是死了好些人,更还发生了太子囚禁藩王、拷问宗亲的事情,这简直就是一桩注定会流传于后世的丑闻,整个朝廷都会颜面无光! 也正因为这件事情是这样的影响重大,所以第二天举行朝会之际,百官们也是无一缺席,皆是提前赶到了宫外,不敢错过任何动态。 当赵俊臣乘轿抵达午门的时候,先是掀开轿帘一看,却发现午门之外已是云集了大量朝臣,许多年老体衰、常年缺席朝会的老臣也纷纷现身。 见到这般状况,赵俊臣的表情先是似笑非笑,但很快就换上了一副肃穆神态,迈步走下轿子。 另一边,以赵俊臣的目前地位与影响力,见到他的现身,百官们也是纷纷瞩目,一众“赵党”官员更是迅速向着赵俊臣迎来。 “赵阁臣,我等一直是心急如焚,您可终于来了,想必您已经收到了洛阳方面的消息,太子殿下竟是与福王一脉发生了流血冲突,更还囚禁藩宗、用刑拷问,虽然还不知道具体细节,但这件事情无论太子殿下是否占理,都必然会重创他的声誉,咱们如今究竟应该如何应对?接下来究竟是全力保全太子?还是……明哲保身?” 随着左兰山被外放为山西巡抚、霍正源南下主持远洋计划,目前“赵党”之中就以工部尚书陈东祥的资历与地位最高,此时也是由他率先开口、向赵俊臣询问意见。 陈东祥的话声刚刚落下,户部尚书李成儒则是急声说道:“赵阁臣,太子殿下的境遇如今已是极为不妙,据我所收到的消息,许多官员都已经连夜准备好了弹劾奏疏,就等着在早朝上落井下石……尤其是那些曾经对太子殿下马首是瞻的一众清流,如今更是完全不顾情面,简直就是磨刀霍霍,想要趁机一举废黜太子、换七皇子上位……局势已经危急,还望赵阁臣早做打算!” 说到后面,李成儒的表情满是矛盾,他如今虽然已是改换门庭、转投了赵俊臣,但依然还念着太子朱和堉的旧情,所以很是担忧朱和堉的处境,然而他眼看着目前的局势变化,却又认为赵俊臣只怕是也无力拯救朱和堉,所以只是催促赵俊臣早做决定,却并没有逼迫赵俊臣一定要出手搭救太子朱和堉。 相较于众位“赵党”官员的担忧与焦虑,赵俊臣昨天已经收到了更为详细的情报,也早就做好了应对准备,这个时候并没有太过急切,只是表情平静的抬手轻压,示意“赵党”众人稍稍冷静,然后说道:“这件事情确实是至关重要,也是异常敏感,但咱们接下来究竟要如何表态,却也不必急着决定,我还要首先摸清另一个人的想法才行!” “另一个人?”陈东祥微微一愣,但很快就想到了什么,追问道:“赵阁臣您是说……周首辅?” “自然是他!若是他有心想要拉太子一把,咱们出手保全太子自然是事半功倍;但若是他也像是清流们一般打算落井下石,咱们就算是想要全力保全太子,只怕也是力有不及,甚至还会遭到反噬与牵连……所以,我要首先摸清周首辅的态度才行!” 说完,赵俊臣抬头环顾周围,很快就发现了周尚景的身影。 此时,周尚景也正被众位“周党”官员拥簇着,与阁老李和、吏部尚书宋启文二人低声讨论着什么。 然后,好似有所感应一般,周尚景也抬头看向了赵俊臣,一张老脸上满是高深莫测。 目光接触之后,赵俊臣先是向着周尚景微微躬身示意,接着又向“赵党”众人交代了一声,然后就独身向着周尚景的位置走去。 与此同时,周尚景也向身边“周党”众人吩咐了几句,很快“周党”众人就已是纷纷避开,只留下周尚景一人站在原地。 就这样,各方瞩目之下,赵俊臣很快就走到了周尚景的身前。 然后,赵俊臣表情恭敬、再一次的轻轻躬身行礼,但接下来却是开门见山,直接问道:“周首辅,太子殿下又闯祸了,这一次……您救他还是不救?”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09章.狗咬狗(三). …… …… “周首辅,太子殿下又闯祸了,这一次……您救他还是不救?”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周尚景看似昏花的老眼认真观察了赵俊臣片刻,满是皱褶的老脸上随后就闪过了一丝笑意。 但赵俊臣却说不清楚,这丝笑意究竟是出于讥讽还是赞赏。 接着,周尚景慢悠悠的说道:“这件事情涉及到了储君与藩宗,又是这般影响重大,一切都要看陛下的态度,我等外臣并不方便发表意见,老夫的想法也并不重要……俊臣你只怕是问错人了吧?” 赵俊臣的态度依旧恭敬,道:“若是陛下他心中早有定计的话,咱们这些外臣自然是说不上话,但晚辈寻思着陛下如今只怕是心中还有犹豫,这般情况下您的态度自然就是举足轻重了……而晚辈自然也要与周首辅您步调一致也行!” 周尚景依然是似笑非笑,道:“俊臣要与老夫步调一致?俊臣是希望老夫能与你步调一致才对吧? 要说陛下他目前心中还有犹豫,老夫也许还信,但俊臣你应该是心中早有定计才对,又何必假意征询老夫的意见?恐怕……俊臣你征询老夫的意见是假,实际上只是为了试探老夫对于七皇子的真实态度,对吧? 毕竟,现在有很多人蠢蠢欲动,想要趁机一举确定储君废立之事,把太子赶下台、扶七皇子上位……所以,老夫若是不希望七皇子上位,就一定会选择出手维护太子,是不是?” 听到周尚景的反问,赵俊臣心中闪过一丝尴尬,只觉得自己与这只老狐狸玩心计果然是不容易,竟是这般轻易就被拆穿了真实想法。 但表面上,赵俊臣则是神态不变,厚着脸皮继续说道:“周首辅哪里的话,晚辈只是尊重您的意见罢了。” 周尚景轻轻摇头,突然话锋一转,缓缓道:“老夫的年纪大了,精力大不如前,许多时候也没心力与人打机锋了!其实,今天若是你没有主动来寻老夫谈话,老夫也会主动寻你谈话,如今周围没有旁人,咱们二人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周尚景的语气平淡,但隐隐间却又蕴含着一丝前所未有的肃穆与警告之意,这般态度对于周尚景而言可谓是罕见至极。 察觉到这一点之后,赵俊臣的表情也是愈发严肃,垂头道:“还请周首辅教诲就是。” 周尚景再次的深深打量了赵俊臣一眼,缓缓道:“事实上,老夫对于七皇子上位的事情,确实是心中存有忌惮,而老夫会有今日这般态度,则全是因为俊臣你的不断引导,当初若不是因为你的意有所指,老夫也不会怀疑七皇子的心性,这段时间以来更不会与他刻意为难、阻他上位! 而太子他在洛阳城所闯下的那些乱子,其实也是因为俊臣你看准了这一点,明白老夫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太子下台、任由七皇子上位,所以你才会刻意纵容太子胡闹生事,对不对? 你就是算准了,哪怕是太子他搞出乱子,老夫出于大局考虑、也会被迫与你一同出手保全太子!所以,有了老夫与你联手,太子就算闯出再大的乱子,也能暂时稳住储君之位,对不对? 呵!只要是看穿了一个人的想法,拿捏住他的必救之处,就可以驱使此人为你所用了,这般情况即使是老夫也不能例外,当真是好手段! 而你本人,则不仅能趁机进一步打击太子的自信,还可以加深太子对你的依赖,从今往后就能让太子对你言听计从,对不对?” 周尚景的语气依然平淡,但他一连串的质问,却是让赵俊臣有些无所适从,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 在此之前,周尚景面对赵俊臣之际,不论是心中藏有怎样的想法,表面上总是会摆出一副宽容长者的模样,一向是态度温和,语气也从来都不会过重,而今天的周尚景则是截然不同,不仅是直接拆穿了赵俊臣的小九九,而且还充满了警告与敲打之意,竟是完全不留情面。 赵俊臣表面上沉默不语,心中则是急速思考,暗暗想道:“周尚景今天为何会摆出这般态度?当真是前所未见!难道说,是我的某些做法,已经触犯到了他的逆鳞?但我所做的事情太多了,又究竟是哪件事情招来他这般不满? 应该不是我利用他出手维护太子地位的事情,周尚景沉浮宦海数十年,无论是主动利用他人、还是被迫受到他人利用,对他而言都是司空见惯之事!以周尚景的心胸,这般情况下只需见招拆招就是,就算一时吃亏今后也总能找回来,完全没必要斤斤计较……但除此之外,我近段时间应该就没有得罪他的地方了,当真是好生奇怪……” 而就在赵俊臣认真思索之际,周尚景看到赵俊臣沉默不语,却是突然叹息一声,就好似是见到了家中的叛逆晚辈,语气中的锋芒稍稍收敛,但也变得更为语重心长,道:“俊臣,你是老夫很看好的后辈,你的心计与才能可谓是万中无一,老夫一向都是极为欣赏! 按理说,像你这般前途远大的年轻人,老夫出于长远考虑,早就应该在你身上押注了,再考虑到老夫很快就要告老还乡、远离庙堂,甚至还应该与你联手协作、势力融合,让你成为老夫的接班人……但事实上,老夫却一直都对你敬而远之,你认为是何缘故?” 听到这里,赵俊臣又是一愣,却是万万没有想到,周尚景心中竟然还考虑过合并双方势力、让自己成为接班人的想法! 也正是因为心中过誉震惊的缘故,赵俊臣竟是一时间忘记了回答。 见到赵俊臣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周尚景却是不以为意,而是抬手指了指赵俊臣的胸口,凝声道:“这是因为,你的野心太大、想到就要做到,更还没有分寸!重点是没有分寸! 野心太大没有问题,这世上有野心的人太多了,但他们都缺乏实现自身野心的能力!但你不同,因为你的能力太强,总是想到就要做到,只要寻到一个目标,就一定会制定计划、逐步达成目的,也总能寻到突破口、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资源,化不可能为可能! 若只是如此的话,还能算是你的优点,但你不懂克制、没有分寸!你想要抓在手里的东西太多了,但你又有几只手?更何况,有些东西原本就不应该是你有资格拥有的,但你依然是妄想抓在手里,却从来都不会考虑这般做法的严重后果! 这个世界,从没有任何人能够控制一切、占尽便宜!机关算尽之辈往往都是下场不堪!当年吕不韦是何等的权势滔天、才华横溢?他自以为控制了始皇帝,结局如何?前朝张居正可谓是刚柔并济、手段高绝,他也自以为控制了神宗皇帝,结果又是如何? 前车之鉴,俊臣你应该心中有数!对于我等臣子而言,张驰驾驭、因势推移,方才是立足长远的正途!” 周尚景的这些话,颇有些推心置腹的意思,赵俊臣听完之后再次陷入沉默。 与此同时,赵俊臣也终于明白,周尚景究竟是为何而不满了。 洛阳城这段时间所发生的种种事情,表面上只是太子朱和堉与福王一脉的冲突,但实际上赵俊臣、周尚景、朱和坚三人皆有暗中推动,河南巡抚张博真乃是周尚景的心腹门人,若不是他的全力支持,太子朱和堉也无法迅速平定福王府的那场流血冲突,进而是囚禁藩王、用刑宗亲。 所以,对于洛阳城所发生的事情,昨天不仅是赵俊臣与朱和坚二人收到了详细情报,周尚景也同样是收到了最为详尽的情报——他们三人所收到的情报,较之于德庆皇帝所收到的那份密疏还要更为真实详细。 也正因为这般缘故,周尚景从他所收到的情报之中,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赵俊臣看似是派出幕僚辅佐太子朱和堉做事,但实际上则是暗中鼓动太子朱和堉闯出乱子,而赵俊臣自己则是随后出手收拾乱局,进而是打击朱和堉的信心、增强自己对于朱和堉的影响力! 简而言之,就是想要驯化太子朱和堉! 赵俊臣想要驯化一位储君、未来皇帝,这般做法显然是引起了周尚景的强烈不安! 赵俊臣从前的所作所为,还可以解释为自保之举,为了避免自身鸟尽弓藏的命运,无论是结党营私,还是渗透朝野,都还在周尚景的容忍范围之内。 然而,赵俊臣若是想要操控储君太子、未来皇帝,这件事情的性质就截然不同了! 按照周尚景的说法,就是赵俊臣野心太大,而且不懂克制、没有分寸。 毕竟,皇帝乃是天下至尊,再是何等精妙的操纵手法,也只能控制一时,绝不可能控制一世,等到被操纵的皇帝回过味来,必然是猛烈反弹,然后就是一场滔天大祸! 若是这场灾祸只是针对于赵俊臣一个人,周尚景十有八九也不会理会,但周尚景遍读史书之后,却是深知盛衰兴废之理,也很清楚赵俊臣这般野心所带来的严重后果! 无论是吕不韦、还是张居正,他们都妄想控制一位皇帝,最终不仅是功败垂成、不得好死,更还牵连了无数官员,整个臣权都因为他们的野心而受到重创! 更何况,吕不韦、张居正等人的功败垂成还算是好的,实际上历史上也曾有人成功过,譬如说王莽、譬如说董卓,但结果往往是更为严重,稍有不慎就是天下大乱! 在周尚景看来,这件事情的性质太过于严重,所以他才会一改常态,直接开口敲打警告。 想明白了周尚景的深意之后,赵俊臣再次的沉默良久,然后就向着周尚景躬身一礼,语气真诚的说道:“其实,晚辈这段时间也经常有过自省,认为自己从前的做法确实是有些机关算尽了,也认为自己应该多学学周首辅您的大智慧,但自己的反省终究太浅,不似周首辅的当头棒喝这般深刻!还望周首辅放心,晚辈今后一定不敢再有僭越,必然是谨记‘分寸’与‘克制’这四字。” 赵俊臣的态度诚恳,好似是认真反省,但他城府太深,心中真实想法究竟是何,却任谁也说不准。 周尚景深深打量了赵俊臣一眼,决定先是听其言、观其行,点头道:“希望你是真的明白了,还望你好自为之吧…… 还有,你此前的猜想没错,今天早朝开始之后,一旦是陛下提及洛阳的事情,老夫将会全力保全太子,尽量拖延储君废立之事,到时候你配合老夫行事就是,你我二人联手的话,应该能拖延一段时间。在老夫看来,目前还不是七皇子上位的好时机。” “晚辈自当是以周首辅马首是瞻!” 听周尚景终于回应了自己最初的试探,赵俊臣也连忙是开口答应。 随后,眼看着朝会召开的时间已是临近,赵俊臣就向周尚景告辞离开了。 看着赵俊臣离去的背影,周尚景轻轻摇头,喃喃自语道:“现在的年轻人,一个赛一个的胆大妄为!赵俊臣是这样,七皇子是这样,太子也是这样!还有那个李纯臣…… 但偏偏中生代受限于能力不足,无法与这些年轻人相争,也无法压制他们的乱来!但许多时候,能力越强之人所带来的灾难也就越大,平庸之辈反而是人蓄无害…… 大明江山就这样直接交给年轻一辈,当真是令人心忧!有些计划,老夫必须要抓紧时间了……” 说话间,周尚景轻轻摇头、神情复杂。 另一边,赵俊臣转身离开之后,表情也同样是有些复杂,暗暗想道:“周尚景当真是眼光老辣,我驯化太子朱和堉的计划不过是刚刚开始、只是稍有一些苗头,就被他看穿了根底,还受到了警告,让我好生尴尬,许久没有被人这般劈头盖脸的敲打了…… 不过,周尚景也确实担得起‘老成谋国’这四个字,以封建时期的臣子标准来看,他无疑是值得敬佩的,但也仅此而已罢了…… 驯化朱和堉对我而言,从来都不是最终目的,我也从未妄想过操纵朱和堉一辈子,又或者是利用这般手段来权倾朝野,这只是整个计划的一环罢了! 但如今既然是已经被周尚景看出来了,今后做事就必须要愈发隐蔽了,我目前还承担不起周尚景翻脸的代价……” 暗思之际,赵俊臣已经返回到了“赵党”众官员的身前。 在“赵党”众人的征询目光之下,赵俊臣对于周尚景刚才的敲打警告绝口不提,只是说道:“周首辅已经决心要出手保全太子殿下,这般态度正合我意,咱们接下来将是与‘周党’联手行事。” 赵俊臣的话声刚落,就听到午门之上响起钟声,今天的这场朝会也终于拉开了帷幕。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10章.狗咬狗(四). …… …… 百官们鱼贯进入太和殿之后不久,德庆皇帝也很快驾临,又一阵山呼万岁之后,朝会终于开始。 总体而言,今天这场朝会,可谓是激烈且又无趣。 之所以是“激烈”,是因为持有不同意见的朝臣们在朝会上争锋相对、互不相让,争吵与激辩从未停歇、贯穿始终。 之所以是“无趣”,则是因为这场朝会的情况至始至终都在赵俊臣、周尚景等人的意料之中,并无任何意外之处。 因为太子朱和堉在洛阳所闹出的乱子实在是太大,而且是严重违背了这个时代的伦理观念与官场规则,又有许多官员心中认定了七皇子上位的事情已是板上钉钉、有心想要投机讨好,所以早朝刚刚开始,就有大量的清流官员、投机官员、甚至是中立官员,迫不及待的纷纷出列弹劾朱和堉,想要一鼓作气的废黜朱和堉、拥护朱和坚上位。 一时间,朱和堉可谓是人人喊打,好似是十恶不赦。 然后,“周党”与“赵党”两派则是纷纷站出来表达不同意见,认为太子朱和堉的做法虽然过激,但也是出于一片公心,而且朝廷中枢目前还不知晓详细情况、不应该妄做定论云云,总之就是千方百计的想要暂时保全太子朱和堉、拖延七皇子朱和坚的上位时间。 只是,声讨朱和堉的声势实在是太大了,哪怕是“周”、“赵”二党联手,一时间竟也是落于下风,只能尽力表达一些不同观点,勉强阻止庙堂中枢迅速形成统一意见罢了。 也幸好,就正如赵俊臣所预料的一般,德庆皇帝这个时候也是心中犹豫,自从上朝之后就一言不发的坐于龙椅之上,只是静静听着百官们的激烈争辩,至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任何立场偏向。 就这样,百官们喷吐了无数口水,足足是争吵了一个多时辰,眼看是谁也说服不了谁,而且时间也不早了,沉默良久的德庆皇帝也终于是开口表态。 然而,德庆皇帝这个时候依旧是没有表现出态度偏向,只是让张德收集了百官们所准备的奏疏,表示自己将会认真翻阅、总揽各方意见,然后才能作出圣裁。 说完,德庆皇帝就宣布下朝了,百官们浪费了大量口水,最终只得到了一个“再议”的结果,并没有改变任何事情。 与此同时,赵俊臣与周尚景二人虽然是耗费了好大力气,但总算是完成了拖延七皇子上位的目标。 就这样,早朝结束之后,百官们或是筋疲力尽、或是心有不甘,皆是陆续离开了太和殿。 而赵俊臣与百官一同离开太和殿之后,却又绕了一个圈子前往了御书房,请求德庆皇帝召见单独谈话。 德庆皇帝对于赵俊臣的求见,似乎是有些犹豫,让赵俊臣足足是等待了一刻钟多的时间,终于是传旨召见。 * 当赵俊臣进入御书房之后,却发现御书房内还有另外两人正与德庆皇帝谈话,分别是宗人府左宗正、英国公张荃,以及翰林院学士吕正明。 张荃身为宗人府左宗正,一向是辅佐德庆皇帝管理皇家宗室事务,负责转述宗室陈述请求、记录宗室的罪责过失。 而吕正明则是当朝大儒,擅于经义注解,儒林地位极高,堪称是宗师一般的人物,哪怕是周尚景见到他都要态度恭敬,如今已是古稀年纪,一向是体衰多病,经常是缺席朝会,就连翰林院衙门也很少去,但此人就是一面招牌,哪怕是他早已经无力担当官职、处理公务,但德庆皇帝也一直留着他的位置,以彰显明朝的文化昌盛。 无论张荃、还是吕正明,在庙堂之中一向是秉持中立,从来都不会参与党争,也很少会发表意见,更不会与人争权夺势,虽是地位崇高,但存在感却是极低。 而德庆皇帝这个时候特意召见这两人谈话,用意也很明显,就是为了进一步打探宗室与儒家对于太子朱和堉的看法。 想明白了德庆皇帝的想法之后,赵俊臣进入御书房之后就默默站在一旁,安静听着德庆皇帝与张荃、吕正明二人的谈话。 只听张荃说道:“陛下,太子在洛阳的事情闹得太大,如今已是震惊了京城左近的所有宗室与勋旧!从昨晚开始,臣的家中门槛就被踏烂了,打探消息、表明意见的宗亲与勋旧可谓是络绎不绝! 太子他此前与各地藩宗相互弹劾的事情也就罢了,说到底只是权责所在,但这一次竟是公然囚禁福王、用刑宗亲,自然就让许多人感到兔死狐悲,可谓是人人自危,甚至还有人已经把太子殿下比作是……建文皇帝,认为太子殿下对宗室怀有偏见与恶意,丝毫不顾念血脉之情,登基之后说不定会效仿当年的建文帝一般再次削藩。 而且,依臣的看法,这一切都还只是开始,等到洛阳之事的消息传遍天下,只怕是各地宗亲的反弹还要更大。” 听到张荃的禀报之后,德庆皇帝眉头愈发紧皱,然后转头看向吕正明,问道:“吕老爱卿,你对于这件事有如何看法?” 吕正明的年纪太大,反应也有些迟钝,听到德庆皇帝的询问之后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缓缓道:“陛下,当年汉武帝废黜百家、独尊儒术,就是因为儒家的三纲、五常、五伦、八德皆乃是天下至理,最有益于江山治理、教化百姓!可以说,自东汉以来,儒家之道就是历朝历代的统治基础! 这‘五常’之中,有‘仁’亦有‘礼’,‘五伦’之中则有‘长幼有序’之说,‘八德’之中更还有一个‘悌’字! 而太子殿下在洛阳的诸般做法,确实是太过了,福王好歹是他的叔父,所调查的诸般罪行尚未定论,也没有受到陛下的明确旨意,又岂能随意囚禁?至于那些宗亲,皆是皇家血脉,乃是他的亲族,又岂能肆意用刑? 这件事情,无论太子殿下他占不占道理,对于我等圣贤传人而言都是无视纲常的恶行,因为他败坏了道德表率,给予了世人错误示范,必然是要批判的,今后这件事情记载于史书之中,只怕也不好看。” 表态之际,张荃与吕正明二人依然是立场中立,只是从宗亲与儒家的角度向德庆皇帝陈述了意见。 但也正因为如此,德庆皇帝对于他们的表态也就愈发不敢忽视。 德庆皇帝沉默良久之后,缓缓叹息一声,道:“如今这般情况,朕也是深感为难!吕老爱卿、英国公,你们二人回去之后,一定要尽量想办法降低这件事情的影响,朕今后做出决断之际,也能稍稍轻松一些。” 听到德庆皇帝的吩咐,张荃与吕正明二人皆是点头答应,然后就在德庆皇帝的示意之下离开了御书房。 就这样,御书房内只剩下了德庆皇帝与赵俊臣二人,以及少数几名伴驾伺候的宦官。 德庆皇帝依旧是沉默不语,没有主动理会赵俊臣,显然是心情极差。 眼见到这般沉默氛围还有持续下去,赵俊臣目光一转,却是摆出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主动问道:“陛下,太子殿下早就向您呈过密疏、表明了他的想法,他将会主动扮演黑脸吸引宗室怨气、严惩宗室罪行,然后则是由您出面扮红脸安抚人心、收获众望……如今的事情进展也正在按照太子殿下的计划一般进展,可谓是一切顺利,您又为何会不高兴?” “顺利个屁!” 随着赵俊臣的这一番话,顿时就引发了德庆皇帝隐忍许久的怒意,只见德庆皇帝怒声呵斥之余,更还拿起手边茶盏向着赵俊臣的脚下丢去,摔成了一地碎片! “他哪里是扮黑脸,分明是在扮一个不仁不义、肆意妄为的跋扈恶徒!他心中究竟还有没有‘分寸’二字?这般做法哪里是在吸引宗室怨气?分明是在招引全天下的抨击!他究竟有没有想过,朕在这般情况下,为了稳定朝野,究竟要如何惩处他才能平息世人非议? 确实!朕是有废黜他的心思,但朕也是他的父亲,也曾对他寄予厚望,至始至终都未曾想过要把他废黜之后丢进宗人府大牢里囚禁终身,那样只会让他郁郁而终,朕也要白发送黑发!朕希望他被废黜之后依然能当个富贵闲人、一生平安无忧!但他的这般做法,岂不是逼着朕用最严酷的手段惩治他?” 德庆皇帝怒喝之际,赵俊臣偷偷抬眼察看,却发现一向是性子凉薄的德庆皇帝,此时表情间竟是闪过了一丝痛苦之态! 见到这般情况,赵俊臣也就大致明白了德庆皇帝的真实想法,不免是有些意外,没想到德庆皇帝这个时候反而是顾念起了父子之情。 但赵俊臣心中对于德庆皇帝却是毫无同情之意,反而是有些讥讽,当然表面上满是感同身受的模样,向前一步劝道:“陛下切莫动怒,依臣来看,太子的做法虽是过激了一些,但事情还并不算是多么糟糕,只要是操作得当,尚还有挽回的余地。”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11章.狗咬狗(五). …… …… “陛下切莫动怒,依臣来看,太子的做法虽然是过激了一些,但事情还不算是特别糟糕,接下来只要是操作得当,尚还有挽回的余地。”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德庆皇帝的反应很有趣。 他并没有态度急切的向赵俊臣追问建议,也并没有表现出太多惊喜之意,反而是微微一愣,好似有些意外,片刻之后才开口询问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办法?你说来听听!” 见到德庆皇帝的这般反应,赵俊臣心中讥讽之意更重,口中则是说道:“陛下,刚才翰林学士吕大人所说很有道理,太子殿下的所作所为,之所以是引起了朝野各方不满,是因为他违背了官场规则与儒家观念…… 毕竟,他虽然身兼钦差之责,但也没权力擅自囚禁藩王、用刑宗亲,这般做法显然是动摇国本;他虽然贵为太子储君,但就更应该作出表率,绝不能做出残害亲族之事,否则就是冷血无情;太子殿下就是因为坏了这两条规矩,所以才受到了朝野各方的抨击!” 见到德庆皇帝点头之后,赵俊臣又说道:“然而,这一切若是有陛下您的出面背书,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太子殿下虽然没有囚禁藩王、用刑宗亲的权力,但陛下您有啊! 陛下完全可以向百官宣称,您曾在太子殿下离京调查藩宗罪行之前,给予过太子殿下临机决断之权,必要之际可以全权处置藩宗! 这样一来,太子殿下他的过激做法也就合法合规了,因为这一切都是陛下所授予的权力,自然也就没有违背官场规则,百官与藩宗们也就无法挑出毛病! 与此同时,儒家之道以‘三纲’为基础,而‘三纲’之中又以‘君为臣纲’这四字为先,若是太子殿下囚禁藩王、用刑宗亲之事乃是出于陛下授权,那就是忠于君命、一片公心,任谁也不能再说太子殿下冷血无情、残害亲族了,天下间的读书人与百姓们也同样是挑不出毛病! 最终,陛下您就可以堵住百官、藩宗、读书人、以及寻常百姓的各方抨击,再对太子殿下从轻发落之际,也就没有任何压力了。” 听到赵俊臣的建议之后,德庆皇帝的反应愈发怪异。 赵俊臣的这般建议,很显然是可以很大程度上化解太子朱和堉目前的恶劣处境,德庆皇帝若是当真像他所表现出的那般顾念父子之情的话,这个时候就算不会欣然答应,也一定会慎重考虑。 然而,德庆皇帝的此时表情,竟是闪过了一丝尴尬,更多则是迟疑之色,沉默良久也没有回应赵俊臣的建议。 就这样足足过了一盏茶时间之后,德庆皇帝终于开口,问道:“你今天来御书房见朕,就是为了提出这个建议?” 赵俊臣点头道:“正是如此,臣能看出陛下您顾念父子之情,心情满是矛盾,就想要为君分忧,也就想出了这般主意,希望能对陛下有所帮助。” 德庆皇帝轻轻点头,道:“你的这般建议,确实是有可取之处,但朕也不容易下定决心……毕竟,朕乃是金口玉言的天子,亦是天下之表率,一举一动都要顾虑影响,若是朕今天为了保全太子而向天下撒谎、欺骗世人,甚至是伪造密疏,这种事情一旦是传扬出去,影响之恶劣只怕是还要更强于太子的胡作非为……所以,容朕好好考虑一下,你先退下吧。” 听到德庆皇帝的这般表态,赵俊臣自然是满脸钦佩,道:“臣只顾着为陛下分忧、化解这场难题,但终究是眼界太窄、看得太浅,不似陛下一般思虑周全,臣万分钦佩、远远不及! 既然陛下还有更多考虑,臣就不多嘴了,这就告辞退下,还望陛下您多多注意身体,千万不要过于忧虑。” 说完,赵俊臣就行礼离开了。 当赵俊臣离开了御书房之后,顿时就收敛了表情间的恭顺,脸上满是讥讽冷笑。 与此同时,赵俊臣心中暗暗想道:“果然是这样……德庆皇帝他看似是心中犹豫,但实际上心中已有定计,如今所表现出来的情绪反应,很大程度上只是做戏罢了!” 赵俊臣今天刻意与德庆皇帝单独见面谈话,其实就是为了试探德庆皇帝对于太子之事的真实想法。 面对赵俊臣的试探,德庆皇帝也是一改从前的城府深沉,仿佛展现出了内心的真实情绪,表现出了许多悲痛之意,好似是格外看重他与朱和堉的父子之情,所以也就不忍心重惩朱和堉。 然而,这般作态的深层涵义,就意味着德庆皇帝实际上心中已有决定——为了平息众怒、稳定朝野,他将会牺牲太子朱和堉、出手严惩! 但正如德庆皇帝自己所说,他不仅是一个皇帝,也还是一个父亲,哪怕是太子他犯下大错,德庆皇帝也不能太快放弃、轻易严惩,表面上必须要犹豫一下,否则就同样会给人留下一种冷血无情、血肉相残的印象,今后记载于史书之中也同样不好看。 自古以来,历朝历代,被废黜的太子何其之多?每一个废太子都是下场不堪!而历代皇帝做出废黜太子的决定之际,皆是会表现出一副痛苦犹豫、悲恸欲绝的模样,其实就是为了向世人证明自己并非是无情之辈,做出这般决定只是迫不得已罢了。 德庆皇帝如今也是如此。 在德庆皇帝心中,父子之情也许当真存在,但绝不会重要到影响判断,他今天在百官面前所表现出的犹豫、在赵俊臣面前所表现出的痛苦,更多是为了给世人一个交代、给史书一个交代,当然也是为了给他自己一个交代、让他今后做出决定之际心中好受一些。 也正因为如此,当赵俊臣提出建议之后,德庆皇帝的反应才会那般有趣,因为他其实并不是真的想要保全太子朱和堉! 若是按照赵俊臣的建议行事,太子朱和堉固然是可以暂时保全,但德庆皇帝在这件事情上也就无法置身事外了,就好似太子在洛阳所做的同族相残之事,全是出于德庆皇帝的指示,让德庆皇帝也卷入到这场风波之中,这显然不利于德庆皇帝的自身形象。 “呵!德庆皇帝总是这般顾及自己的史书形象,也算是他身上的最大弱点之一了! 刚才为了否决我的建议,竟就连皇帝金口玉言不能说谎这种理由都搬出来了……哈,他从前睁眼说瞎话的事情,难道次数还少了? 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今天特意召见张荃与吕正明二人谈话,又或是与我谈话之际所刻意表现出的痛苦之态,全都只是铺垫罢了,就是想要借我们三人之口,把他的这般表现传扬出去,让世人明白他也是一个顾念亲情的好父亲,废黜太子之事对他而言也是一个艰难决定! 这样看来……等到太子朱和堉返回京城之日,也就是他被彻底废黜之时……等德庆皇帝宣布废黜决定之际,说不定还会像是今天一般当众表演……所以,我的几项计划,也必须要进入收尾阶段了!” 暗思之际,赵俊臣已是心中有了定计,也收敛了表情间的讥讽冷笑,快步向着宫外走去。 * 这庙堂之中,总是藏着无数不可告人之事,阴谋与算计无处不在,没有任何人能知晓全部,但野心家们总是希望自己能够掌控一切,所以就会处心积虑的到处打探,就好似勤劳蜜蜂一般闲不住。 这一天,不仅是赵俊臣先后试探了周尚景、德庆皇帝等人,七皇子朱和坚也有自己的试探计划。 就在今天早朝开始之后不久,七皇子朱和坚突然来到了通政司衙门。 如今朱和坚风头正盛,所有人都把他视为是准太子,所以通政司的一众官员见到朱和坚的突然出现之后,自然是不敢怠慢,连忙是全体现身相迎。 见到通政司众人的隆重迎接,七皇子朱和坚的表现依然是一如既往的温和谦逊,连连说道:“众位大人太客气了,我如今还只是一名闲散皇子罢了,各位完全没必要这般大张旗鼓的迎接。” 这个时候,通政司的几位主要官员正在参加朝会,通政使童桓、左通政徐科、右通政蔡欢等人皆是不在,通政司衙门为首之人乃是左参议夏如海。 听到朱和坚的客套之言,夏如海连忙说道:“七皇子殿下太客气了,以您的尊贵身份,下官等人匆忙相迎已是怠慢了!却不知,您今日驾临我通政司衙门所为何事?若有要求,您直说就是,下官一定是竭尽全力!” 朱和坚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道:“各位大人在通政司任职,皆是消息灵通之辈,想必也知道了洛阳所发生的事情!这件事情实在是闹得太大,我担心太子三哥的处境,所以就忍不住来到这里,想要打探一下洛阳那边是否有传来新消息? ……当然,我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应该参知政事,这般做法有违规矩,但因为关系重大,也实在是做不到无动于衷,还望各位通政司的大人通融一二。” 朱和坚的形象,欺骗性极强,寥寥几句话之间,就把自己描述成了一个关心兄长的至诚之人,再加上他的谦逊姿态,让通政司众官员对他皆是心生好感。 夏如海稍有迟疑之后,出于对朱和坚的好感,也有心巴结这位准太子,很快就决定实话实说,道:“还望七皇子殿下知晓,通政司衙门今天还尚未收到洛阳方面传来的新消息,但如今时间还早,太子殿下在洛阳所闹出的动静实在太大,各级官员这种时候都要呈交奏疏表明态度,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很快就有新消息传来……要不,您先回去,一旦是通政司收到新消息,就第一时间派人通知您,如何?” 朱和坚再次犹豫一下,然后摇头道:“如今这般情况,我就算是回到府里也是坐立不安,还是就留在这里等消息吧!各位大人也不必顾忌于我,各自忙公务就好,只需是安排一位与我年纪相当的官员,陪我说几句话就好……” 听到朱和坚的这般说法,通政司衙门的几位年轻官员皆是精神一振,只觉得这是他们结交七皇子的好机会。 然而,还不等几名年轻官员毛遂自荐,就见朱和坚看似是随手一指,已是亲自指定了一位年轻官员,道:“这位大人看着面善,就由你来陪我吧。” 见到朱和坚的指定,通政司众人面带羡色,纷纷是向着朱和坚所指的方向看去,想要看看究竟是哪个幸运儿获得了陪伴七皇子说话的机会。 然而,见到朱和坚所指定的人选之后,通政司众人皆是表情错愕。 原来,朱和坚所指之人,竟是通政司衙门之中平日里最不受待见的李纯臣!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12章.狗咬狗(六). …… …… 仅看外表的话,李纯臣乃是一个儒雅温和的读书人形象,相较于别的读书人,只是看上去更加从容冷静一些,除此之外并无任何特别之处。 但实际上,李纯臣自幼就是一个性格冷漠坚毅、只会专注于自己目标的人。 也正因为如此,李纯臣只要寻到一个目标之后,就会沿着目标方向坚定前进,前进路上所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无法干扰他的思绪。 所以,真正熟悉李纯臣性格的人,提及李纯臣之后的第一印象从来都不是“儒雅温和”、“从容冷静”,而是“专注”与“坚定”! 用李纯臣父亲李泽广的话来讲,李纯臣若是想要取出一锭银子,而这锭银子被藏在一个古董瓶子里,哪怕这一锭银子只是价值十两,哪怕那个古董瓶子则是价值万金,哪怕是明知道砸碎瓶子之后要挨打,李纯臣也会不管不顾的砸碎古董瓶子取出银子。 李纯臣当初在殿试之际写出那篇《悬剑论》,是因为他从小就立志要位极人臣,也格外关注朝廷局势,对于庙堂格局的变动与德庆皇帝的秉性皆是有着深刻了解,他很清楚德庆皇帝一心想要扩张皇权、压制臣权,所以才会投其所好、在殿试之际抛出了那篇震惊朝野的《悬剑论》! 因为李纯臣很清楚,只要他抛出这篇《悬剑论》,就能引起德庆皇帝的重视与关注,这是一条捷径,也最有可能实现自己位极人臣的人生目标! 至于这篇《悬剑论》将会引起朝野各方的敌视、让他受到各位权臣的打压与敌视,李纯臣根本不在乎,认为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至于《悬剑论》的理念一旦实现之后,皇权将会彻底膨胀失控、臣权也会受到极大压制,到时候就连李纯臣本人也会作茧自缚?李纯臣也同样不在乎,那并不是他现在应该考虑的事情。 而李纯臣的这般做法,也让他收获了丰厚回报,被德庆皇帝刻意晾了一段时间之后,虽然期间他受到朝野各方的刻意打压,但这般情况也加深了德庆皇帝对他的信任,所以他如今年纪轻轻、步入官场不过一年有余,就已是成为了內厂厂督! 这样的崛起速度,还要更胜于当初的赵俊臣! 然而,这一天,自起床以后,一向是很少出现情绪波动的李纯臣,就一直是罕见的思虑重重。 这是因为,他的心腹与好友、吏科都给事中荀东勋,昨晚子时左右突然家中失火,一家六口尽数丧命于这场火灾。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若不是洛阳方面的消息传到京城、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这件事情在京城之中也能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新闻了。 李纯臣乃是寅时一刻左右收到消息的,然后他这一夜就再也无法安睡。 荀东勋此人不仅是他的心腹与好友,也不仅是吏科都给事中,更还是內厂重建之后的核心人物之一,就这样突然间不明不白的死去,李纯臣不由是怀疑事情暗藏蹊跷,自然是想要追根究底、查探真相。 但很可惜,明朝是有宵禁政策的,像是赵俊臣、朱和坚这样的大人物,当然不会把这项政策放在眼里,只需一封手令就能让手下人畅通无阻,但李纯臣表面上只是通政使司的一名从七品官员,这般品阶的官员在京城之中一抓一大把,根本无力违抗政令,也不敢夜间外出。 更何况,因为李纯臣在官场之中一向是不受待见,说是被刻意欺压也不为过,平日里哪怕是生病了向衙门告假请休,也很难获得批准,每天必须要按时到衙门上班报道,稍有不慎就会被人抓到把柄。 所以,收到荀东勋全家死于火灾的消息之后,李纯臣一直是苦等到卯时开禁通行之后,才匆匆赶往火灾现场查探情况,但又因为必须要按时上班的缘故,他只在现场匆匆看了几眼、询问了一些基本情况之后就离开了,对于荀东勋的死亡真相依然是无法做出判断。 这般情况下,当李纯臣抵达了通政司衙门之后,坐在自己的办公位置,满脑子依然是荀东勋死亡的事情。 “荀兄向来是性格谨慎机警,实在是难以想象他的家中会发生失火之事,更是无法想象他竟是无法从火灾现场逃命……总觉得这件事情并不简单! 目前最紧要的事情,还是要确定荀兄之死的真相!如果只是意外也就罢了,但若是荀兄他实际上死于他人之手,而且与內厂重建之事有关系…… 那是不是就意味着,某些势力已经察觉到了內厂重建的迹象?甚至还从荀兄那里拷问到了许多机密、已经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我身上?但又究竟是哪股势力下手,竟是这般狠绝? 只可惜,陛下为了防止內厂受到渗透、保持內厂的独立运转,一直都要求內厂隐蔽行事、不可公之于众,但这样一来,我的公开身份也只是一个朝廷底层官员罢了,做事之际有太多的不方便了,不仅是无法接手荀兄之死的调查,向顺天府打探消息之际也要小心翼翼,着实是不方便,若是可以接手调查,也许能发现一些端倪…… 看样子,內厂的扩建壮大也必须要加速推进了!唯有內厂的实力壮大到一定规模之后,我才有机会说服陛下让內厂公开活动,今后做事之际也能方便许多! 至少,在顺天府衙门安插眼线的计划,必须要提前进行了,否则我对于荀兄之死的事情,就会像是睁眼瞎一般毫无头绪!” 就这样,李纯臣看似是站在通政司衙门之外与同僚们一同迎接七皇子朱和坚,但实际上他完全没有关注朱和坚,一直是心不在焉。 荀东勋乃是李纯臣在庙堂之中仅有的几位好友之一,他的死亡也是毫无预兆,对李纯臣的打击不可谓不大!若是在最坏的情况下,不仅是內厂重建之事已经提前暴露,就连李纯臣本人也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然而,在天性使然之下,李纯臣很快就渡过了慌乱与担忧的阶段,他的思维依旧是冷静敏锐,完全没有受到多余情绪的干扰,只是在心中迅速罗列出了后续的计划目标。 他的这般态度,相较于冷静镇定,却更接近于漠然冷酷。 从这方面来看,李纯臣确实可以称得上是一个棘手人物。 就在李纯臣稍稍整理出一些头绪之际,七皇子朱和坚竟是突然间驾临通政司衙门,左参议夏如海心中震惊之余,连忙是组织通政司全体官员出迎。 对于朱和坚的突然驾临,李纯臣原本并不在意,以他在通政司的地位,讨好七皇子的机会原本也轮不到他的身上。 所以,与同僚们一同迎接七皇子朱和坚的时候,李纯臣依然是心不在焉、若有所思。 在寻常官员眼里,朱和坚自然是万众瞩目、炙手可热,但李纯臣一向是眼中只有结果,在他看来,既然朱和坚与他目前阶段的目标毫无关系,那就无需分心关注。 然而,李纯臣万万没有想到,朱和坚竟是最终选择由他来陪伴谈话。 因为太过意外的缘故,在同僚们震惊与羡慕的目光注视之下,即使是李纯臣也稍稍愣了片刻,但很快就恢复了冷静。 再看到通政司众人皆是不敢提出异议,李纯臣就迈步走到了朱和坚的身前,再次行礼道:“下官李纯臣,见过七皇子殿下!殿下选择下官陪伴,下官受宠若惊,但下官身份低微、不懂规矩,接下来若有冒犯失礼之处,还望七皇子殿下千万要见谅一二。” 行礼之际,李纯臣眼中满是深思之色,暗暗想道:“七皇子的这般做法,更像是一种与我刻意接触的手段……但昨晚才发生了荀兄死亡的事情,今天就遇到了七皇子的刻意接触……是巧合吗?” 暗思之际,李纯臣心中升起了一丝疑虑。 另一边,朱和坚先是认真打量了李纯臣一眼,然后就开口宽慰道:“哦?你就是李纯臣?我听说过你的名字与事迹……你也不必紧张,只是我不想在通政司等候消息期间太过无聊,所以就想要寻个人聊天打发时间罢了,你无需太过拘谨。” 说话之际,朱和坚依然是让人如沐春风,让通政司众人看向李纯臣的目光愈发是羡慕嫉妒。 接下来,朱和坚就在夏如海的引路之下,进入了通政司衙门,然后就留在通政司衙门的侧堂之内等候消息,又再次婉拒了夏如海等人的陪伴,只留下了李纯臣一个人。 当侧堂之中再无他人之后,朱和坚再次转头看向李纯臣,见到李纯臣只是垂手恭候在自己身旁之后,却是突然一笑,缓缓道:“我刚才说,我从前曾是听说过你的名字与事迹……那你可知道,我是从何处听过你的名字与事迹的?” 李纯臣微微一愣,目光闪动之间似乎已经想到了答案,但依然摇头道:“下官不知。” 朱和坚伸手一指自己身边的位置,依然是态度温和的说道:“你先坐下说话吧。” 等到李纯臣听话落座之后,朱和坚轻声道:“我是从父皇那里听说你的名字与事迹的,父皇他谈及于你的时候,可是赞赏有加啊!据我所知,父皇他曾是多次秘密召见于你、与你单独谈话!这般圣眷,哪怕内阁辅臣也是少见……所以,我刚才见到你的时候,不由是心中奇怪,你明明是拥有这般圣眷,为何还依旧留在通政司衙门担当一个微不足道的从七品小官?” …… 这一章原本写了五千字,但写完之后虫子发现自己并没有成功塑造李纯臣的性格,于是就把后半章的内容删掉了,决定重写。 所以本章很短,见谅。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13章.狗咬狗(完) …… …… 听到朱和坚的提问,李纯臣目光一闪,愈发是认为朱和坚今天与自己进行接触乃是另有所图、并不简单。 “七皇子的这番询问,似是另有深意,难道与內厂重建之事有关?而且荀兄昨晚才死,今天七皇子就突然出现与我接触,实在是过于巧合,难道这两件事也有关系?” 暗思之际,李纯臣不由是微微转头移动目光、想要暗中观察朱和坚的神情变化,却发现朱和坚这个时候也正在认真打量着他,四目相对之际,两人皆是发现对方的目光深邃难测。 但李纯臣表情未变,只是微微垂首躲开了目光接触,缓缓道:“陛下圣意,又岂是我等臣子能揣测的?对于陛下的几次召见,下官自然是受宠若惊,但陛下召见下官并不意味着陛下就一定会重用下官。 更何况,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陛下若是重用下官,下官自然是全力以赴,陛下若是认为下官留在通政司做事更合适,下官也不敢有任何懈怠与抱怨。” 听到李纯臣的这般回应,朱和坚不由是轻撇嘴角,只觉得李纯臣的这般回答太过狡猾。 朱和坚的询问,乃是为了试探李纯臣与德庆皇帝之间的密谋真相,但李纯臣则是把一切都推在了“圣心难测”上面,完全避开了朱和坚真正想要打探的事情。 其实,朱和坚也知道,他昨日才派人害死了荀东勋,今天就冒然与李纯臣刻意接触,必然会引起李纯臣的警觉,但內厂重建之事关系重大,如今又是储君废立的关键时期,他必须要第一时间摸清李纯臣的底细才行,哪怕是要承担一定的暴露风险也在所不惜。 “至少可以看出,此人颇有城府,也很聪明……面对我毫无预兆的出言试探,竟是没有显现出一丝破绽,回答亦是滴水不漏,确实是一个人才,也难怪父皇会对他委以重任……” 暗思之际,朱和坚的脸上满是感慨与怅然,悠悠叹息道:“是啊,圣心难测…… 近段时间以来,对于这四个字,我尤其是感慨良多!纯臣你在通政司任职,自然是消息灵通,也必然是明白眼下的庙堂局势,对于我与太子三哥的目前处境,也应当是有所了解…… 我与太子三哥一向是手足情深、亲密无间,但就是因为‘圣心难测’这四个字,我如今被迫站在了太子三哥的对立面,接下来也许还会夺走他的储君之位…… 每当是思及此事,我就会深感尴尬与无奈……等到太子三哥返回京城之际,我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去面对他,也不知道他将会如何看我……” 不得不说,七皇子朱和坚确实是演技极佳,一番话下来就好似他如今当真是心中充满了痛苦与无奈。 另一边,李纯臣也跟着叹息,好似是感同身受,但并没有开口接话。 这是因为,根据李纯臣暗中猜测,朱和坚的此番感慨只是一个引子,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才是重点。 果然,朱和坚感慨之后,眼看李纯臣没有接茬,就又说道:“但不论我今后要如何面对太子三哥,也不管太子三哥他今后会如何看我,哪怕只是为了问心无愧,有些事情我也必须要做……就像是今天这般情况,太子三哥在洛阳那边闯下乱子,我出于兄弟之情就必须要帮他分担一二!所以我今天才会匆匆赶到通政司打探消息。” 说到这里,朱和坚又是一声叹息,脸上满是为难,又道:“话是这么说,但事已至此,我就算是真想要帮太子三哥做些什么,也并不容易! 纯臣,你当初参加殿试之际能写下那篇《悬剑论》,显然是胸怀锦绣、见识不凡,却不知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助我缓解太子三哥的目前困境?” “这……下官身微言轻,只怕是不应该轻言朝廷储君之事。” 听到朱和坚的这般说法,李纯臣不由一愣,一时间也搞不清楚朱和坚这般询问的深意——难道说,一切都是自己多想了?朱和坚与自己的接触只是一场意外?否则他又为会突然提及太子朱和堉的话题? 实际上,朱和坚的这一番话依然是在为了试探李纯臣的立场与根底。 根据李纯臣的回答,朱和坚不仅能试探出李纯臣对于朱和坚、朱和堉兄弟二人的看法,也还能初步摸清李纯臣的思考方式。 这个世界上,成功者之所以会收获成功,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他们能够总结规律,归纳出自己的方法论与观察视角。 像是赵俊臣、周尚景、朱和坚等人,他们皆可以被称作成功者,又皆是精于算计,所以他们在识人之际也皆是拥有属于自己的独特手段。 赵俊臣在识人之际,倾向于使用“极限施压”的手段,也就是设局让一个人身处于困境,然后观察这个人身处困境之际的反应,然后就可以大致评估出这个人的心性与作风。 周尚景在识人之际,则是倾向于出“选择题”,不断抛出选项、让人必须做出选择,然后就可以根据此人的不同选择,推断出此人的价值观念。 至于朱和坚,他一直认为利益立场、性格习惯、思维方式这三者共同构成了一个人的行为模式,所以只要摸透了一个人的利益立场、性格习惯、以及思维方式,就可以大概率准确预估出此人的后续行为。 然而,利益立场与性格习惯很容易收集情报做出判断,但思维方式却不容易得出结论。 所以,朱和坚在识人之际,总是很喜欢与此人讨论问题,还会态度谦逊的让此人为自己出谋划策,然后就可以趁机观察出这个人的思维方式。 事实上,朱和坚每当是面对德庆皇帝、朱和堉等人的时候,总是能做到游刃有余,就是因为他多年以来早就摸清了德庆皇帝与朱和堉等人的利益立场、性格习惯、以及思维方式,也就可以精准预测出他们的下一步行为,进而是提前做出应对; 而朱和坚总是对赵俊臣忌惮极深,就是因为朱和坚一直都无法摸清赵俊臣的思维方式,对于赵俊臣的利益立场也有些雾里看花,所以赵俊臣的行为总是会超乎朱和坚的意料之外。 但并不是每个人都像是赵俊臣一般难以估测,朱和坚的这种识人手段绝大多数时候依然是百试不爽,所以他如今依然是使用这般手段试探李纯臣。 此时,听到李纯臣的婉拒之后,朱和坚轻轻摇头道:“你我二人如今只是闲谈,我早就说过了,只是为了打发时间罢了,纯臣你不必有任何顾忌,有何想法直说就是,说错了我也不会怪你,但你若是能提出行之有效的建议……我与太子三哥今后都会念你的情。” 看似随意之间,朱和坚已经抛出了诱饵,相信李纯臣一定会上钩,绝不会藏拙。 果然,听到朱和坚的这一番话,李纯臣哪怕是提前有了警觉,但也忍不住心中一动。 朱和堉乃是现任储君,朱和坚则大概率会是未来太子,若是能卖给他们一份人情,这种事情任谁都会心动! 就算朱和坚如今只是惺惺作态,并非是真心想要为太子朱和堉排忧解难,但只要李纯臣表现得好、提出了令人眼前一亮的见解,那也同样可以展现才华、让朱和坚另眼相待,今后自然是好处无数。 想到这里,李纯臣稍稍犹豫了一下,很快就决定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七皇子殿下,依下官的看法,太子殿下的目前处境确实是极为恶劣,若是想要破局翻盘,那就必须要另辟蹊径、破釜沉舟!” “哦?何以是另辟蹊径、破釜沉舟?” 李纯臣轻声答道:“一个字——‘利’!太子殿下如今的诸般做法,在道义上不容易站住脚,必然会受到百官与儒家的群起攻之,陛下也对他深为失望、废黜之心愈发明显! 然而,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所谓儒家道义,许多时候只是虚的,只要能够拿出足以让人心动的好处,今天还在对太子殿下群起而攻之的百官与儒家,当即就会转变立场为太子殿下摇旗呐喊,对于太子殿下的过往错误也会想方设法的解释其必要性; 陛下的心思也总能改变,只要能拿出足够的利益、让陛下大喜过望,陛下也很快就会忘记他从前对太子殿下的失望,重新对太子殿下生出寄望。 到了那个时候,太子殿下上有陛下庇护,下有百官与儒家拥簇,他的困境自然是迎刃而解。” 李纯臣的这番说法,有没有让朱和坚另眼相看还不清楚,但若是赵俊臣此时在场,却一定会极为惊讶,因为李纯臣的这种思路已经很接近于赵俊臣的下一步计划了。 当然,李纯臣毕竟不是赵俊臣,他们的思路虽然相近,但关键之处则是截然不同——或者说,李纯臣的某些想法,是赵俊臣绝对不可能想到的。 另一边,朱和坚先是若有所思,然后则是追问道:“但想要拿出同时让父皇与百官皆是满意的利益好处,却又要去哪里找?只怕是不容易啊。” “确实不容易,但并不难找,只是必须要行险一搏、尽力争取,所以才是破釜沉舟!”李纯臣说到这里,也进一步压低了音量,道:“比如说,赵阁臣所控制的‘联合船行’! 下官的父亲就是一名徽商,所以很清楚‘联合船行’的每年利润究竟有多么惊人,朝廷只是分润到极少一部分利益,就已是显著改善了钱粮状况……这般庞大的好处,只是由赵阁臣一人掌控,殿下您说谁不眼红?朝廷百官会眼红、各地乡绅会眼红,陛下只怕也会认为自己所分到的红利太少! 所以,七皇子殿下若是想要搭救太子殿下,就一定要赶在太子殿下返回京城之前,设法寻出赵阁臣与‘联合船行’之间的猫腻,尤其是赵阁臣利用‘联合船行’中饱私囊的罪证,然后把这些罪证送给太子殿下,等太子殿下返回京城之后,第一时间就拿出这些罪证,并且向朝廷进谏,让朝廷把‘联合船行’从赵阁臣手里收回去,利益由陛下、百官、以及地方乡绅共同瓜分…… 对于这件事情,各方势力皆会乐见其成,到了那个时候,所有人都因为太子殿下分到了好处,又有谁还会指责太子殿下的不是?如今之困境,自然是迎刃而解!” 听完了李纯臣的讲诉,朱和坚不由是心中一震! 一时间,朱和坚又惊又喜,惊是因为依照这般做法,若是一切顺利的话,太子朱和堉还真有可能翻盘;喜则是因为他受到李纯臣的提醒之后,心中又多了一项对付赵俊臣的手段! 赵俊臣也万万没想到,他原本是想让李纯臣与朱和坚二人狗咬狗,但如今却在阴差阳错之下,让他自己今后也有了被咬得可能。 朱和坚再次认真观察了李纯臣一眼,突然问道:“你可知道,太子三哥与赵俊臣已经结成盟友?这般做法,岂不是背盟弃义?” 李纯臣表情不变,缓缓道:“自然知道,但七皇子的目标乃是为了保全太子殿下,想要实现这个目标,牺牲赵阁臣的利益乃是最有效的办法,从全局来看,只要保全了太子殿下,仅是牺牲赵阁臣一己之利完全是值得的。” 朱和坚若有所思的点头,表情严肃道:“你说得有道理,虽然我并不觉得像是赵阁臣这种人会拱手让出‘联合船行’的庞大利益,以他的谨慎作派也很难寻到破绽,想要赶在太子三哥返回京城之前达成目标,只怕是难上加难,但确实值得一试!……事实上,如今也没有更多办法了!” 说到这里,朱和坚抬头看向李纯臣,表情间满是激赏之色,道:“果然,问你是问对了!纯臣当初能写出那篇《悬剑论》,如今又能提出这般良策,堪称是不世出的奇才!以纯臣的才华,只是在通政司担任一个从七品官职实在是太屈才了,我下次见到父皇之后,一定会向父皇全力举荐纯臣,让纯臣能够尽快担当大任……而且,你我二人年纪相近,还能相处很长时间,今后应该是多多交流才是!” 朱和坚的这一番话,却是赤裸裸的招揽了。 然而,听到朱和坚此言,李纯臣则是表情微变,没有任何犹豫,当即是拒绝道:“下官今日所言,也只是随口一说,七皇子殿下您记在心里就是,千万不能传到外面,否则下官可承担不起得罪赵阁臣的后果……至于七皇子殿下的举荐,也完全没有必要,陛下究竟要如何用下官,全要看陛下的圣意,我等臣子不应该妄加干涉。” 李纯臣很清楚,他与朱和坚结下善缘是一回事,但投靠朱和坚则是另一回事,性质完全不同。 李纯臣乃是大内行厂的现任厂督,他的立场只能是忠于德庆皇帝一人,绝不能有任何的三心二意,哪怕是与朱和坚这样深受德庆皇帝宠信的准太子也不能关系过于紧密,否则德庆皇帝就再也不会对他另眼相看了。 听到李纯臣的回答,朱和坚表情有些惋惜,刚准备再说些什么,就见到通政司左参议夏如海匆匆奔入房间,道:“七皇子殿下,通政司如今收到了河南巡抚张博真、洛阳知府郑以诚等人的奏疏,这些奏疏里面详细说明了太子殿下与福王府的冲突经过,下官如今就要把奏疏送往宫中,您要不要同去?……这些奏疏都是明文,您在路上也可以抢先过目。” 听到夏如海的请示,朱和坚微微一愣,但很快就点头道:“既然如此,咱们就一同进宫吧。” 说完,朱和坚已是起身,冲着李纯臣点头示意之后,就与夏如海一同离开了房间。 李纯臣自然是起身相送,但躬身行礼之际,他的表情则是意味深长。 “七皇子今天来到通政司衙门与我进行接触,究竟是不是别有所图?他表面上一心想要为太子排忧解难,但这一切究竟是不是发自真心?目前来看,这一切都说不准…… 但如今他已经听过了我的建议,接下来只需要观察他究竟有没有把我的建议付诸于实际行动,就可以作出判断了…… 若是他今后并没有付诸于实际行动,就代表他今天的言行表现皆只是做戏罢了……若是那样的话,是不是就意味着七皇子实际上乃是一个城府深沉、表里不一之辈? 陛下之所以是成立內厂,乃是怀疑内廷受到渗透,我从前一直都把怀疑目标锁定于赵俊臣、周尚景、徽商晋商、乃至于建州女真等势力,但若是七皇子他当真是一个城府深沉、表里不一之辈,只怕也有可能…… 假若当真如此,我今后一旦是能够拆穿七皇子的真面目,那么在陛下那里必然是立下大功,今后崛起于庙堂也就自然而然了……” 想到这里,李纯臣已是心中做出了决定。 另一边,就在李纯臣思考着朱和坚的时候,朱和坚已是离开了通政司衙门、乘坐轿子向着宫中赶去,他同时也在思考着李纯臣的事情。 “若想要预测一个人的今后行为,就首先要观察一个人的性格习惯、利益立场、以及思维模式! 李纯臣显然是一个聪明人,性格方面有城府、善隐忍、多机变,骨子里藏着一股冷漠,确实是一位难得一见的人才; 他面对我的招揽之际,竟是毫无犹豫就直接拒绝了,由此可见他的态度立场很是坚定,那就是他只忠于父皇一人,这般情况也很正常,父皇能对他委以重任,必然是经过了明里暗里的多番考察,唯有是完全确定了他的忠心之后,才会让他全权主持大内行厂的事宜…… 重点是此人的思维方式……此人总是能够明确自己的目标,并不会轻易迷失,但又很喜欢走捷径,而且对于自己走捷径所引发的不良后果完全是不屑一顾……这种思维方式很危险,若是放任他与大内行厂进一步成长壮大的话,今后必然会是一个心腹大患! 我今天与他刻意接触,必然已经引起了他的心中警觉,但总体而言还是值得的,有了今天的这些观察,我已经大致想到了今后对付他的手段……呵,捷径从来都不是那么好走的! 不过,李纯臣所提到的那项建议,却是颇有可取之处,我不妨是依计行事……当然不会是为了给太子三哥翻盘,但今后对付赵俊臣的时候就多了一张底牌,能够有效瓦解赵俊臣的撒银子手段…… 接下来,就是去宫中觐见父皇了,到时候也还要为太子三哥说几句好话,但以父皇的性子,只怕是听不进去……” 暗思之际,朱和坚的心中也同样有了决定。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14章.画饼是政客的必修技能(一). …… …… 因为河南巡抚张博真与洛阳知府郑以诚二人呈给朝廷的奏疏,太子朱和堉所面临的舆论环境,也再次的稍稍好转了一些。 毕竟,张博真乃是首辅周尚景的心腹门人,郑以诚则是刚刚投靠了赵俊臣,而周尚景与赵俊臣二人出于各种考虑,目前立场皆是倾向于保全太子朱和堉。 于是,张博真与郑以诚二人在各自的后台指示之下,立场也皆是偏向于朱和堉,他们呈送于朝廷中枢的奏疏内容,也就皆是避重就轻、设法为太子朱和堉开脱。 按照他们在奏疏之中的说法,太子朱和堉与福王府的那场流血冲突乃是福王朱慈佟主动挑起,然后又皆是隐晦暗示福王长子朱和增之死与福王一脉脱不开关系,太子朱和堉的种种行为皆是迫不得已,或有过激莽撞之处,但也算得上是情有可原…… 这样一来,朝廷各方抨击太子朱和堉的声音也终于是稍稍减少了一些,也开始有更多声音为太子朱和堉说话。 这般情况下,德庆皇帝也感到身上压力稍减,心情亦是好转了一些。 于是,到了第三天,德庆皇帝也就有闲心再次微服私访了。 而德庆皇帝这次微服私访的目的地,依然还是供奉着“南海三圣”的“同济庙”,那里还有德庆皇帝心目中的“得道高人”张道全! 或许是因为专注于朝务的缘故,德庆皇帝这些天一直都没有再次见到“仙缘”,也没有梦到任何与神仙佛圣相关的事情,这般情况让德庆皇帝心中颇是不安,很担心“南海三圣”所降下的机缘已是消失,所以就忍不住再次前往了“同济庙”,希望张道全能为他指点迷津。 但这一次,德庆皇帝身边只带着近侍太监张德与御马监掌印徐盛二人,并没有通知赵俊臣,更没有让赵俊臣伴驾随行。 另一边,发现德庆皇帝再次驾临之后,张道全自然是放下了手头一切事情全程相伴,不仅是陪同德庆皇帝游览了“同济庙”的景色与殿阁,随后还把德庆皇帝引进了自己的修行室内,与德庆皇帝论道了近半个时辰。 在此期间,张道全依然是把故弄玄虚的作风发展到了极致,随时都会摆出一副得道高人的架势,总是说一些看似玄之又玄、细想之下又会发现并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大道理,但德庆皇帝已是身陷局中,竟也是深信不疑。 对于德庆皇帝迟迟不能再次遇到“仙缘”之事,张道全只是劝德庆皇帝耐心一些,表示一切都只是仙人的考验,也让德庆皇帝再次安心了一些。 而最令人惊讶的是,德庆皇帝期间竟然还把庙堂中的几件疑难之事讲给了张道全,希望张道全能为他提供一些意见。 当然,德庆皇帝并没有直白讲诉,而是使用了借喻的手法,以太子朱和堉的事情为例,就被德庆皇帝描述为“原本要继承家业的儿子,竟然动手打了远房长辈,不仅是引起了族人的纷纷不满,邻居好友也是多有非议”云云。 幸好,张道全虽然是一个天才神棍,自然是不缺乏小聪明,但他并没有太多的见识与大智慧,听到德庆皇帝的请教之后,也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意见将会对庙堂局势造成多么巨大的影响。 所以,张道全这个时候依然是只顾着维持自己得道高人的人设,也只懂得说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微言大义”,被德庆皇帝追问逼急了就是一句“时机未到”、又或是“该明白的时候你自然也就明白了”,德庆皇帝自然也就没有任何收获。 就这样,德庆皇帝在“同济庙”内滞留了一个多时辰,听了满脑子的大道理,好似是收获颇丰、又好似一无所获,有时候还会怀疑自己悟性愚钝,但还是被张道全顺利糊弄了过去,晕乎乎的返回宫中了。 * 却说,张道全移步到修行室之外、送别了德庆皇帝之后,看着德庆皇帝等人渐渐远去的背影,他自认为表现不错,也是一身轻松,不由是嘴角闪过一丝得意笑容。 然而,当张道全转身返回修行室之后,眼前所见到的一幕却是让他忍不住表情一僵。 没想到,就在他离开房间送别德庆皇帝的短短片刻间,赵俊臣竟已是鬼魅般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修行室之中,如今就盘膝坐在德庆皇帝刚才所坐的蒲团之上,正似笑非笑的打量着他。 见到赵俊臣的突然出现,张道全先是吓了一跳,然后又好似想到了什么,表情再次一变,小心翼翼的问道:“赵阁臣,您刚才……一直都藏在密室之中听着我与陛下的谈话?” 原来,赵俊臣当初出资修建“同济庙”之际,就已是预见到了类似于今天的情况,所以就在张道全的修行室之中另建了一间密室。 与此同时,赵俊臣还向张道全提出了一项不容置疑的要求,那就是张道全今后若是要与朝野重要人物私下密谈,就必须要移步于这间修行室,到时候赵俊臣的亲信也会躲在密室之中负责记录与观察。 也正是因为赵俊臣的当初要求,张道全今天与德庆皇帝单独相处、讲神论道之际,才会刻意选在这间修行室内进行。 然而,张道全虽然也知道暗室之中一直有人存在、负责记录与观察,却万万没想到这个人竟是赵俊臣本人! 听到张道全的震惊询问,赵俊臣则是表情不变,缓缓说道:“今天乃是陛下第一次孤身来访‘同济庙’,可谓是关系重大,我当然是不敢怠慢,听到消息就匆匆赶来了,也认真旁听了你与陛下之间的全程谈话……你的表现很不错,既没有出现纰漏,也没有妄生事端,我很满意。” 见到赵俊臣表情间的满意不似作假,张道全也不由是心情一松——他对于赵俊臣的敬畏已是发自本能,相较于赵俊臣,他面对德庆皇帝之际反而还要更为轻松一些。 赵俊臣认真观察了张道全一眼,对于张道全的敬畏态度很是满意,然后伸手一指自己面前的蒲团,再次道:“坐下谈话吧,有些事情我前几天就想与你深谈一番了,只是这些天庙堂之中发生了许多事,一直等到今天才能抽出时间。” 张道全不敢怠慢,连忙是小心翼翼的坐在赵俊臣的面前,垂首道:“小人恭听赵阁臣的教诲。” 赵俊臣再次笑了笑,悠悠道:“教诲谈不上,就是希望有些事情可以敞开说,深入交心一番罢了。” 顿了顿后,赵俊臣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又问道:“陛下上次与我一同驾临‘同济庙’,期间曾是有过表态,要出资为‘南海三圣’在各州府县广建庙宇,更还要把这项肥差交于你来负责,你当时显然是心动了,但却又因为我的暗示逼迫,不得不婉拒了陛下的这项建议……现在我要你说真话,对于这件事情……你心中究竟有没有怨气?” 张道全顿时是吓了一跳,连忙摆手道:“小人哪里敢心中有怨气?小人的一切都是赵阁臣恩赐的,自然是赵阁臣说什么小人就做什……” “说真话!” 赵俊臣加重语气打断了张道全的话语。 赵俊臣很少会用这般严肃的语气,张道全不由是吓得身体一颤。 但最终,张道全迟疑沉默了片刻之后,还是垂首低声道:“其实……小人当时确实是心中生出了一些怨气! 赵阁臣您是最明白小人的,小人这一辈子也没有别的志向,就是希望‘同济庙’能够成为上清、全真、禅宗、三论宗那样的佛道大派!而小人自己也能称宗作祖、名扬天下…… 陛下当初提议要为‘南海三圣’广修庙宇,还要让‘同济庙’负责具体事宜,等到各州府县的‘南海三圣庙’纷纷建成之后,就相当于变成了‘同济庙’的分支,‘同济庙’也就能迅速与全真、上清、禅宗、三论宗等大派相提并论了,小人的志向也就能迅速实现…… 然而,就因为赵阁臣您当时一直瞪着小人,眼神好是骇人,吓得小人不得不婉拒了陛下的建议,小人好不容易才等到了实现心中志向的机会,也顿时就破灭了,所以……小人虽然明知道赵阁臣您一定是另有深意,但还是忍不住有些怨气。” 耐心听完了张道全的诉苦,赵俊臣不置可否的轻轻点头,道:“哦?只是有些怨气?而不是怨恨?这般情况倒是要比我想象之中好一些。” 张道全又是吓了一跳,连忙摆手道:“小人心中会对赵阁臣生出一些怨气就已是大不应该了,又哪里敢怨恨赵阁臣……绝对不敢,借小人一万个胆子也不敢!” 话是这样说,但张道全的真实情绪究竟是“怨气”还是“怨恨”,却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赵俊臣笑着点头,好似是相信了张道全的解释,态度也是愈发温和,缓缓道:“这就对了,打开天窗说亮话,把心里话说清楚,大家之间的误会也能少些!否则,你总以为我是刻意给你使绊子、阻拦你实现志向,我则是总以为你心里暗藏怨恨、心生二意,隔阂也就出现了,接着就是渐行渐远,今后也很难再是合作……说不定还会反目成仇、变成你死我活的局面。” 赵俊臣的语气温和,但听到“你死我活”这四个字之后,张道全又是吓了一跳,不由是身体一颤。 正常来讲,“你死我活”这个词的意思是“你我二人总要死一个”,但张道全相信赵俊臣此刻所说的“你死我活”,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意思——你死,我活! 然而,不等张道全再次解释,赵俊臣已是摆手打断,继续说道:“你刚才说,我当初之所以会强迫你拒绝广修庙宇之事,乃是另有深意,这般想法并没有错! 我且问你,你一直希望‘同济庙’能成为像是全真、上清、禅宗、三论宗这样的佛道大派,但你可有想过,全真、上清、禅宗、三论宗这些佛教大派为何能有今日之规模与声势?是因为他们的信徒广布?还是因为他们的庙宇众多?” 张道全又是一愣,犹豫许久后答道:“小人认为,信徒广布与庙宇众多皆是不可或缺。” 赵俊臣则是面现失望,好似是很不满张道全的短视,然后则是摆出一副耐心模样,道:“错了,你完全颠倒了因果!信徒广布与庙宇众多皆只是这些佛道大派的成功结果,而不是它们的成功原因!这些佛道大派乃是成功获得朝野各界认同之后,才像是今日这般信徒广布、庙宇众多,但你认为它们为何能成功收获朝野各界的认同?” 赵俊臣的惯用手段——想要成功说服一个人,就必须要让这个人一直陷于疑惑状态之中,然后再趁机灌输自己的观点,可谓是屡试不爽。 如今张道全就深陷于疑惑状态之中,认真思索了片刻之后,迟疑问道:“是因为它们的教义高深?” 但下一刻,张道全就摇头亲自否定了这般推论。 作为一个天才神棍,他很清楚各派教义对于广大普通信徒而言并无太大实际意义,绝大多数信徒都无法分辨佛道各流派之间的不同之处,但这般情况并不会妨碍信徒们崇神拜佛、捐献香火。 眼见到张道全一时间无法寻到正确答案,赵俊臣则是很快就给出了答案:“其实,答案我已经告诉你了,这些佛教大派之所以能够收获成功,就是因为他们得到了朝野各界的认同! 正是因为他们收获了朝野各界的认同,所以朝野各方势力哪怕不会主动协助它们,但也不会刻意刁难它们,更不会在它们遇难之际落井下石! 这样一来,这些佛道大派就可以顺利传承下去,无论上清、全真、禅宗、三论宗,皆已是延续了数百上千年时间!拥有这般漫长的传承时间,他们就能拥有无数的徒子徒孙,也就能涌现大量人才为它们完善与传播教义,对于普通信众而言也更有说服力,扩张影响力的时候自然也是事半功倍……然后,无论广修庙宇、还是信徒广布,也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 听到这里,张道全不由是轻轻点头,认为赵俊臣的说法很有道理。 赵俊臣的语气则是再次变得严肃,继续道:“这也是我当初让你拒绝广修庙宇的真正原因!你认真想一想,你目前只是收获了陛下一个人的认同,但还没有获得朝野各方的认可,若是寻常时候也就罢了,有我的暗中庇护,朝野各方势力就算是不认同‘同济庙’,但也不会与‘同济庙’刻意作对! 然而,你若是同意了陛下所提议的广修庙宇之事,所消耗的银粮与民力将会是何等的规模庞大?这般规模庞大的消耗,又将会损及多少人的利益?到了那个时候,朝野各方就不会只是不认同‘同济庙’那般简单了,而是会对‘同济庙’恨之入骨!即使是拥有我的全力庇护,‘同济庙’也将是四面楚歌、处处树敌! 你再是认真想一想,哪怕是拥有陛下的全力支持,难道‘同济庙’还能与天下人为敌不成?更何况,陛下如今已是五十有六,又还能庇护‘同济庙’几年时间?说句不恭敬的话,一旦是陛下将来驾崩,朝野各界又皆是对‘同济庙’怀有敌意,你‘同济庙’又将会是怎样的下场?历朝历代灭佛毁道之事难道还少了? 呵,你的志向乃是称宗作祖,但那必须要留下徒子徒孙才行,你认为你到时候还会有徒子徒孙存在吗?至于让‘同济庙’成为上清、禅宗那样的佛道大派,更是痴心妄想!至于你本人,也别想着名传千古了,在朝廷的全力打压与盖棺定论之下,不会遗臭万年就算不错了!” 听到这里,张道全不由是汗如浆下,显然是被赵俊臣的描述吓得不轻,心中曾经对赵俊臣的不满也当即是不翼而飞,只觉得赵俊臣果然是深谋远虑,当初乃是自己目光短浅、利欲熏心。 “多谢赵阁臣的指点,若不是赵阁臣说明白了利弊,小人只怕会是作死而不自知!” 说完,张道全已经离开铺垫,向赵俊臣连连叩首答谢。 赵俊臣亲手扶起张道全,态度也恢复了温和亲近,道:“你我乃是一条船上的人,我对于‘同济庙’也是投入了颇多资源与心力,帮你也就是帮我,你若是成功了我也会收获不菲,你若是失败了我也会受到牵连!所以你一定要明白,我无论是作出何般决定,都一定是为了你好!” 赵俊臣的这一番话,实际上是偷换了概念,“一条船上的人”并不意味着就会永远的守望相助、不离不弃,但人类每当是听到“因为、所以”这类的描述之后,总会下意识的心生信服,却很少会认真思索这里面的因果关系是否真的存在。 张道全只有小聪明而无大智慧,自然听不出赵俊臣的偷换概念,一时间只觉得赵俊臣所说有理,对于赵俊臣也再无怀疑。 于是,被赵俊臣搀扶起身之际,张道全发自真心的问道:“但还望赵阁臣能够指点一番,小人若是想要让‘同济庙’成为佛道大派,又应该使用何般方法才是最为稳妥?” 赵俊臣轻轻一笑,知道眼下正是自己给张道全画饼充饥的大好机会! 对于张道全的恐吓,只能暂时阻止张道全的离心与怨气,等到张道全今后回过味来,依然还会抱怨赵俊臣毁掉了他实现志向的大好机会。 所以,想要让张道全能够长久的为自己全力做事,不仅是需要分析利弊、出言恐吓,更还要画饼配合才行! 许多时候,“画饼”要比实际利益更能激发人的积极性与主动性,乃是上位者不可或缺的手段。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15章.画饼是政客的必修技能(二). …… …… 在赵俊臣看来,“画饼”之术也有高明与拙劣之分,并非只是空口讲白话就行,也需要一定技巧。 而真正高明的“画饼”,至少要有三项必要组成因素。 其一,要列举至少一个“成功案例”作为标杆,以加强自己“画饼”的说服力。 虽然说,从前的成功案例并不意味着今后还会反复出现,但至少能给人一个盼头。 更何况,绝大多数人根本无法分辨“某某当初成功了,所以你今后也会成功”这般话术之中的逻辑错误。 其二,要把短期回报与长期利益相结合,不能只描绘美好前景,还要让人收获一定的短期回报。 当然,为了今后的“美好前景”,“短期回报”可以“暂时”亏欠一些,但必须要有。 虽然说,绝大多数时候,所谓的“美好前景”根本无法实现;又或者说,在“美好前景”实现之前,绝大多数人都会因为自身利用价值被榨干而让人一脚踢开,根本没有资格分享最后的成功果实。 但那些都是今后的事情了。 其三,不能只是强调单方面的付出与收获,而是应该强调“互利互惠”——至少是表面上的“互利互惠”。 简而言之,“画饼”之际一定要让对方明白,你不仅仅只是为我做事,你做事之际自己也能收获许多好处,虽然说我收获的好处“稍微”多一些,你收获的好处“稍微”少一些,但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 如此一来,自然就能激发对方的责任感与主观能动性,说不定还能激发对方的奉献精神,变成一件顺手工具。 在赵俊臣看来,唯有做到这三点,才能算是一次高明的“画饼”,也才能忽悠到一部分聪明人。 否则,仅凭一句“安心跟着我干,将来肯定亏待不了你”,又或者“不要只盯着眼前回报,重点是你学到了什么”等等话术,只能在短时间内忽悠少数傻子。 当然,无论是高明的“画饼”、还是拙劣的“画饼”,无论是忽悠聪明人、还是忽悠傻子,画饼就是画饼,忽悠就是忽悠。 当一个人开始侃侃而谈的“画饼”之际,被“画饼”之术所忽悠的人就已经注定了未来被抛弃的结局。 * 赵俊臣自从踏入官场之后,就经常会给人画饼充饥,如今已是经验丰富、颇有心得,可谓是深谙此道。 此时,他向张道全画饼之际,自然也是轻车熟路、张口就来。 “其实,你可以回想一下我刚才的那些话,我已经告诉过你答案了!”说话之际,赵俊臣就好似良师益友一般谆谆诱导,表情语气皆是极为诚挚:“我说过,像是上清、全真、禅宗、三论宗等教派,它们能有今日之成功,乃是因为它们获得了朝野各界的认同,所以‘同济庙’若是也想要与它们并肩齐名,就也必须要设法获取朝野各界认同!” 答疑解惑之际,赵俊臣心中则是暗暗补充道:“简而言之,就是要利用‘同济庙’为触角,为我渗透朝野各方势力!” 另一边,张道全并不知晓赵俊臣的心理活动,只觉得赵俊臣所言有理,不由是若有所思的轻轻点头。 赵俊臣则是继续说道:“我对于‘同济庙’的支持一向是不遗余力,你想想……若不是我的暗中推动,你如何能有机会接触到德庆皇帝、甚至还把咱们这位陛下收为信众? 这无疑是一个极好的开端,今后只要以陛下为触机,‘同济庙’的影响力就可以顺利向着内廷各衙门、乃至于庙堂高层迅速扩张! 可以说,你的心中志向,如今已经成功了大半,而我也已经为‘同济庙’详细安排好了后续的每一步计划,你接下来只要按部就班、稳扎稳打就好,完全没必要多想、也完全没必要急于一时!只要听从我的安排,你的心中志向很快就会实现!” 听到赵俊臣提及德庆皇帝的例子,张道全果然是信心大增,对于赵俊臣的信任也愈发稳固,连连点头道:“对对!赵阁臣所言大有道理,从前确实是小人心急了!今后赵阁臣您怎么说,我就怎么做,绝不敢再有抱怨!” 顿了顿,张道全却还是忍不住问道:“赵阁臣,那您说‘同济庙’下一步应该如何做才对?” 赵俊臣早有腹案,这个时候则是毫无犹豫的说道:“目前‘同济庙’与陛下之间的关系,还不能公之于众,许多事情也还要暂时隐忍,‘同济庙’的底蕴也有所不足,无法全面扩张影响力,必须要寻准目标、重点经营…… 至于‘同济庙’的未来努力方向,我思来想去有两处最为合适,一是内廷、二是辽东!” “内廷?辽东?”这一次,张道全不由是心中疑惑,只觉得这两个方向风马牛不相及,完全没有任何联系,忍不住追问道:“赵阁臣,从前因为您的指示,内廷一向都是‘同济庙’的重点渗透方向,也算是成效不菲,为何还要重点经营?还有辽东……恕小人愚钝,实在是想不出重点经营那里有何好处……” 赵俊臣笑着详细解释道:“先说内廷,从前我让‘同济庙’渗透内廷,重点目标乃是宫中底层的太监宫女,但你今后的重点目标,则是内廷里的那些大人物!也就是那些掌权太监! 目前‘同济庙’的机会很好,已经把御马监掌印太监徐盛收为信众,徐盛如今可谓是前途无量,因为他与德庆皇帝的‘仙缘’有关系的缘故,自然是受到了德庆皇帝的另眼相看,今后也必然是要受到进一步重用,说不定很快就会取代司礼监的吴信泉成为内廷之首! 关于这一点,只看德庆皇帝今天拜访‘同济庙’之际,身边还刻意带着徐盛就知道了,所以‘同济庙’只需要牢牢控制住徐盛,今后进一步渗透内廷高层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而一旦是‘同济庙’把内廷高层大部分人收为信众,那好处可就太多了!首先,内廷高层众人整日都跟在陛下身边,他们的言行表现可以巩固陛下与‘同济庙’之间的关系,这是‘同济庙’目前的根本利益;其次,内廷高层与朝中勋贵关系匪浅,借着内廷的门路与关系,‘同济庙’就可以把影响力进一步扩张到那些豪门望族之中,而‘同济庙’一旦是收获了豪门望族的认可,今后由上而下的扩张影响力也就事半功倍了;最后,内廷各衙门的权势极大,也能给予‘同济庙’无数资源,许多小麻烦也无须我出手,借用内廷力量就可以摆平!”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解释,张道全再次的连连点头,但忍不住又问道:“那辽东呢?” “再说辽东!你不是想要为‘同济庙’广建分庙吗?我会出银子让你在辽东地区建几处分庙! 近百年来,辽东各地饱受战火之苦,百姓们整日惶惶不安,正是最需要心灵慰籍的时候,但偏偏佛道两家在辽东境内的影响力皆是不足,如今朝廷与建州女真已经达成协议,今后几年辽东境内将会迎来一段时间的和平稳定,正好是‘同济庙’乘虚而入的大好机会! 毕竟,‘同济庙’目前在普通百姓之中还缺乏广泛认同,但京城附近佛道各派云集、竞争压力很大,‘同济庙’在京城百姓之中的影响力扩张已经到了瓶颈,与其是留在京城地界与佛道各派斗得你死我活、事倍功半,不妨是另辟蹊径去辽东扩张影响……一旦是‘同济庙’能在辽东站稳脚跟,就拥有了底蕴与根基,今后许多事情也就事半功倍了!若说我让‘同济庙’渗透内廷高层是为了由上而下的扩张影响力,那么我让‘同济庙’立足辽东,就是为了今后可以由下而上的扩张影响!” 顿了顿后,赵俊臣表情稍稍凝重了一些,又说道:“除此之外,辽东与建州女真的腹地相邻,等到‘同济庙’在辽东立足之后,还可以进一步向着建州女真的腹地渗透!建州女真的信仰目前还很混乱,本地萨满、密宗佛教、以及主流佛教争斗不休,但本地萨满已是式微,密宗佛教与主流佛教则是鞭长莫及,同样是‘同济庙’的好机会! 依我的判断,朝廷与建州女真之间的和平必然是短暂的,最迟五六年后,还会战火重燃,‘同济庙’一旦是渗透顺利,就很有机会为朝廷立下大功!到了那个时候,‘同济庙’就会受到朝廷奉上,朝野各方也就没理由与‘同济庙’公开为难了,而陛下也就有理由公开他与‘同济庙’之间的关系……然后,才是‘同济庙’大肆扩张的好时机!” 说到这里,赵俊臣的语气轻柔,开始为张道全描绘未来的美好前景,缓缓道:“你想想,一旦是我的计划顺利,那只需五六年时间,‘同济庙’往上能拥有陛下、内廷、以及勋贵豪门的全力支持,往下则是拥有辽东近千万百姓的纷纷拥护,期间更还为朝廷立下了不世之功……这般情况下,‘同济庙’何止将是与上清、全真、禅宗、三论宗它们并肩齐名?完全有机会成为我朝的第一大教!” 当然,“同济庙”今后一旦是在辽东顺利立足之后,将会成为赵俊臣下一步渗透辽东军镇的支点,关于这件事情赵俊臣自然不会提及,否则只会吓到张道全。 此时,听着赵俊臣的蛊惑,张道全不由是陷入了无限遐想之中,表情间闪过了一丝痴迷,就好似已经亲眼见到了赵俊臣所描绘的美好前景。 最终,张道全重重点头,道:“还是那句话,赵阁臣您说什么,我就做什么!赵阁臣您已经为‘同济庙’指明了方向,小人必将全力以赴!” 见到张道全的表情变化,赵俊臣就知道自己的“画饼”成功了。 于是,赵俊臣再次伸手拍了拍张道全的肩膀,看似随意的补充道:“对了,陛下今天有好几次向你询问意见,我看你都是敷衍过去了,这种做法是对的,但今后若是陛下再次向你询问意见,你也可以表示自己需要在吉时向上苍占卜才能做出回答,所以就必须要隔几日才能向陛下提供答案……至于那些答案的具体内容,我会在事前告知于你。”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张道全先是微微一愣,只觉得自己需要承担很大的风险,但他想到赵俊臣刚才所描绘的美好前景之后,最终还是咬牙答应道:“自然如此,一切就按赵阁臣的吩咐!” * 其实,无论是官场、商场、职场、又或是任何利益场,“画饼充饥”都是很常见的现象。 毕竟,无论何时何处,“欺骗”都是攫取额外利益的最有效方式,而在各种各样的欺骗方式之中,“画饼充饥”也同样是最有效的手段。 可以说,有人的地方就会有利益,就利益的地方就会有欺骗,所以画饼充饥这样的事情每时每刻都在发生。 这一天,不仅是赵俊臣在向张道全画饼充饥,还有许多人都在做着同样的事情。 譬如说周尚景,譬如说朱和坚,甚至还包括了从前一向是不屑于此道的朱和堉!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16章. 画饼是政客的必修技能(三). …… …… 太子朱和堉从前对于“画饼充饥”这种事情,一向是不屑一顾的。 在朱和堉看来,做人就应该以诚信为本,执政者更是应该如此,至于他本人身为堂堂储君太子,那就必须要抱诚守信、一言九鼎,否则又如何能够成为天下表率、让朝野官民信服与追随? 所以,朱和堉从来都不会轻易向人承诺任何事情,一旦是开口承诺了,就必须是说到做到! 对于这般态度,朱和堉当初曾先后向德庆皇帝、赵山才、以及结盟之后的赵俊臣表诉过。 德庆皇帝当初听了朱和堉的这番表述之后,顿时是目瞪口呆。 然后,德庆皇帝就立刻传旨召唤了当时还在世的前任太子太师肖温阮,接下来就是一通训斥,认为肖温阮把储君太子教育成了一名迂腐呆货。 等到德庆皇帝的训斥结束之后,肖温阮向太子朱和堉说道——“我向你传授了我认为正确的东西,但那条路很艰难,也未必成功,有些事情究竟是对是错、又是否应该坚持下去,别人做不得主,还是要由你自己来定。” 肖温阮过世之后,朱和堉得到了赵山才的辅佐,他也把自己这般理念说给了赵山才,赵山才听后则是沉默不语良久。 但很快,赵山才就好似完全不在意,只是淡定笑着说“什么人就应该做什么事,有些事情确实不应该由太子殿下亲自去做。” 再等到赵山才病死之后,朱和堉选择与赵俊臣结盟联手,也向赵俊臣说过自己的坚持,赵俊臣听后同样是笑了,但笑容意味不明。 最终,赵俊臣悠悠说道:“诚信二字看似是好东西,你认为诚信是对的,但依我看来,这世上并无真正意义上的对与错,在不同立场的人眼中,对错二字经常是截然相反的…… 与此同时,这个世界上确实存在着绝对意义上的成与败!为了虚妄的对错,就放弃了绝对的成败,岂不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 朱和堉发现,赵俊臣虽然是个大贪官,但他实际上颇有“好为人师”的倾向,经常会长篇大论的向人讲诉一些看似无用的道理。 所以,对于这件事情,相较于肖温阮与赵山才二人的一语带过,赵俊臣则是详细讲诉了许多东西。 期间,赵俊臣还向朱和堉提及了一个新概念——“内卷”。 “何为内卷?就是所有人皆是向着中心位置全力挤压!也就是人们为了竞争相对有限的资源,必须要额外付出大量的无效努力,并且还形成了不可逆转的恶性循环! 就以科举为例,四书五经明明只需要背诵与理解就足够了,书法字迹明明只需要工整干净就足够了,但上榜名额就那么多,天下间的读书人则是数以十万计,可谓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这般情况下若是还想要脱颖而出,就必须要额外付出大量的无效努力! 于是,也就有了八股文,写文章时必须要刻意模仿古时圣人口吻,文句长短、用字繁简、声调高低等等皆是要仔细研究,书法字迹也不能只是工整干净就行,还必须要有名家水准…… 然而,让我们仔细想一想,读书人悬梁刺股的耗费了这般多心血,他们所付出的努力有实际意义吗?模仿圣人口吻写文章对于日常生活可有用处?文句长短、用字繁简、声调高低这些讲究对于治理百姓可有善益?都没有、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简直就是浪费时间! 不仅如此,人们的精力时间皆是有限,这般情况还产生了许多恶劣后果,读书人把大量时间精力浪费在无用之处,也就会手无缚鸡之力、不知世事思想迂腐,甚至是不辨五谷、毫无常识,所以也就有了‘百无一用是书生’这句俗语……这般情况下,就算他们今后成功闯过了独木桥,又如何能指望他们治国安民? 然而,当每一个读书人都在付出额外的无效努力之际,你若是还想要闯过独木桥,就必须要随大流一同浪费生命与时间,否则你就连过桥的机会都没有! 这就是内卷!迫使所有人都为了无用之事浪费时间与生命,细思之下是不是觉得这般情况很可怕?” 当时,朱和堉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讲诉之后,虽然无法做到感同身受,但依然是下意识觉得“内卷”确实是一个很可怕的现象,于是就点头表示同意。 而赵俊臣则是继续说道:“是啊,内卷不是一个好现象,但你若是再往深处思索,就会发现——引发内卷现象的根本原因,却是一个人人称赞的好现象,那就是‘公平’! 为何?正因为科举制度保证了一定程度的公平,让每一个读书人都能参与竞争,所以才有了千军万马闯独木桥的情况,所以读书人才会被迫浪费生命、为了无用功而付出大量努力…… 嘿,世人都说明朝文化衰落,不似前朝一般文化璀璨,春秋战国有百家争鸣、两汉有乐府、魏晋有风骨、唐有诗、宋有词、元有曲……但明有什么?也就几篇章回小说还能入眼,但你可有想过为何会出现这般状况? 那是因为,隋唐之前根本没有科举制度,乃是贵族子弟直接当官,又或是举孝廉;隋唐宋三朝虽有科举,但漏洞颇多,后期才有了封名、抄录的手法,上榜名额依然是被那些世家豪族子弟所垄断;到了元朝,更是一度中断了科举制度…… 这样一来,平常读书人根本没有参与竞争的机会,贵族世家子弟则是无需竞争,内卷现象没有机会出现,他们自然就有闲心与精力放在风花雪月、诗词歌赋上面! 但到了明朝,科举制度已是完善,世家豪族的操作余地也被最大程度的压制,无论是勋贵子弟还是平民子弟,都必须要公平竞争……结果却是每个人都在内卷、为了无用功而浪费生命,哪里还有闲心风花雪月、诗词歌赋? 从这方面而言,公平与内卷这两个词几乎就是同义,但内卷是错的,公平就是对的,你不觉得很矛盾吗? 所谓对与错,在不同立场的人眼中经常是截然相反的,对于那些穷困潦倒的寻常百姓而言,公平是对的,内卷也是对的,因为这些情况是他们扭转自身与家族命运的唯一机会!但对于那些士族勋贵而言,公平也许是对的,但内卷绝对是错的,因为这般情况一直都在让他们浪费时间与生命! 类似的情况,还有许多……原谅与纵容的界限究竟在哪里?坚持与变通都是人们所提倡的好品质,但它们实际上是截然相反的东西;若忠诚是好事,那助纣为虐是不是一种忠诚?” 当时,听赵俊臣说到这里,朱和堉也不由是陷入了迷茫。 最终,赵俊臣则是盖棺定论道:“所以,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对错,但有绝对意义上的成败! 我们在分辨对错之前,首先要认清自己的立场,切记是自身立场决定了对错与正邪,而不能任由所谓的对错与正邪决定自身立场! 有利于自身立场就是对的,不利于自身立场就是错的,古今皆是如此!否则就算是你坚持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对的,但只要最终失败了,在所有人眼里你依然是错的!” 说到这里,赵俊臣笑吟吟的看着朱和堉的表情变化,又问道:“同样的道理,诚信看似是个好品质……但它绝对就是对的吗?” * 这一天,湖广境内的岳州知府衙门之中,朱和堉召见了岳州府几位主要官员谈话。 谈话之际,朱和堉在不期然间,竟是回想起了当初肖温阮、赵山才、赵俊臣三人的不同说法。 肖温阮只想要塑造朱和堉的品德,赵山才只想要为朱和堉解决事情,而赵俊臣则是想要改变朱和堉的思维方式。 朱和堉本人最为敬重肖温阮、最为信任赵山才……但到了今天,他终究还是走向了赵俊臣所指引的道路方向。 想到这里,朱和堉不由是自嘲一笑。 但很快的,朱和堉已是收敛了心中杂念,继续着自己“画大饼”任务。 此时,湖南布政使雷家正、岳州知府吕志宏、岳州同知张程顺等人正坐在朱和堉的面前,态度恭敬的听着朱和堉的讲话。 其实,朱和堉乃是当朝储君,又是朝廷钦差,这些官员原本只有站在朱和堉面前听从训示的资格,但朱和堉见到他们之后态度却是极为客气,不仅是让他们坐下谈话,说话之际也是以磋商为主。 “各位大人,朝廷中枢的态度很坚定,这一次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那些违法乱纪的藩宗,哪怕是皇亲国戚,犯法也要与民同罪! 岳州乃是朝廷重镇,境内遍布着三位藩王与十七位宗亲的大量田产,正是关键之处!多年以来,岳州治下百姓饱受藩宗欺压之苦,有人被强行吞并了土地,有人被强抢了妻女,岳州府衙门也积压了不少百姓状告藩宗的案子,如今正是一笔算清的好时机! 咱们的机会很好,已经提前收集到了大量证据,那些犯案的藩宗根本没有辩解的机会!还望各位大人接下来能够精诚合作、全力办案,完全不必担心藩宗的事后报复,我会为你们做主!朝廷也会为你们撑腰!只要办案顺利,我会向朝廷请功,在场众位大人皆会受到封赏!” 听到朱和堉的说法,在场众官员皆是齐声答应,依然是态度恭敬。 然而,朱和堉依然是敏锐察觉到了许多人表情间闪过的那一丝不以为然。 毕竟,如今任谁都知道朱和堉的储君之位已是岌岌可危、七皇子朱和坚的上位已是不可逆转,这般情况下任谁也不相信朱和堉今后能帮他们挡下藩宗的报复,也不相信朱和堉有能力让他们受到朝廷封赏。 敏锐的察觉到这些官员的心中念头之后,朱和堉知道自己在地方官员心中已是失了威望,不由是神情一黯,但很快就面色如常。 从洛阳到岳州这一路上,朱和堉已经见惯了这般情况,而且他也很清楚自己如今确实是已经失去了庇护与抬举这些地方官员的能力,他就是在画大饼。 所以,为了说服这些地方官员全心全意的做事,朱和堉不仅要画大饼,更还要拉虎皮、扯大旗。 于是,朱和堉熟练的话锋一转,又说道:“我刚才说,朝廷的态度很坚定,因为不仅是陛下已经决心要严惩涉案藩宗,周首辅、赵阁臣二人也秉持着相同态度,可谓是君臣齐心、势不可挡! 我自从离京查案之后,也依旧与周首辅、赵阁臣他们保持着联络,他们两位的立场与我是完全一致的,所以各位的今后表现,不仅是我看在眼里,陛下、周首辅、赵阁臣他们也同样看在眼里!不仅是我会为你们撑腰请功,周首辅、赵阁臣他们也同样会为你们撑腰请功!” 听到朱和堉提到了周尚景与赵俊臣二人,在座的众官员皆是表情微变,再次是齐声答应。 但与上一次的齐声答应相比,众官员这一次明显是认真了许多。 毕竟,他们也都听到风声,知道朱和堉与赵俊臣已经达成结盟,这些地方官员可以暗中轻视岌岌可危的朱和堉,却不敢轻视如日中天的赵俊臣。 以赵俊臣今时今日的地位影响,无论是今后为他们挡下藩宗的报复,还是向朝廷为他们请功,都能令人信服。 见到众官员的态度变化,朱和堉心情愈发复杂,但表面神色依旧如常,只是与众位地方官员详细商议了后续计划之后,就亲自起身送他们离开了。 等到众位地方官员离开之际,看着他们渐渐远离的背影,朱和堉终于是忍不住轻叹一声。 李传文这个时候依然随侍在朱和堉的身边,听到朱和堉的叹息之后,当即就猜到了朱和堉的心中想法。 稍稍犹豫了一下,李传文开口劝道:“太子殿下不必灰心,这些地方官员只是目光短浅、只见到了您的目前困境,但只要您的后续计划顺利实现,今后还有扭转大局的机会……赵阁臣也必然是要鼎力相助的!” 朱和堉转头看了李传文一眼,却是感叹道:“如今朝野各方皆是看衰于我,这般滋味当真难受,也让人好生无力…… 说到这里,我却是愈发敬佩赵阁臣的手段智慧了,就在短短一年多以前,他同样是不受世人所看好,朝野各方皆是认为他今后必然是下场不堪……但就在这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赵阁臣硬是把局面给彻底扭转过来了,如今不论地方中枢、还是朝野官民,又有谁还敢小觑赵阁臣? 说来也是可笑,我如今也有心效仿赵阁臣扭转乾坤的手段,但我对于赵阁臣这一年多来的所作所为,明明皆是看在眼里,竟就连总结归纳也无法做到,根本无法看清赵阁臣究竟是施展了怎样的手段,才能这般迅速的扭转局面……唉,也许我真就是才德不足吧!” 李传文又是犹豫了一下,看到朱和堉的表情悲苦之后,终究还是忍不住提点道:“赵阁臣扭转局面的手段,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归纳起来其实就是抓住一切机会、无所不用其极!无论是讨好陛下、改革政弊、结党扩势、交好儒林、甚至是打仗建功,等等等等,任何机会都要尽力争取,就这样一点一点的扭转局面……所以,太子殿下如今也必须要耐心才行!” 朱和堉轻轻点头表示受教,刚准备再说些什么,就见到肖文轩匆匆进入房间,然后禀报道:“太子殿下,刚刚收到消息,称是新钦差王佑伦如今已经离开了洛阳、正快马加鞭向着岳州方向赶来,想要追上太子殿下交接钦差之权,大约会在五天之后抵达这里。” 听到肖文轩的禀报之后,朱和堉顿时是表情一变,也顾不得继续与李传文交流心得,当即是吩咐道:“在一切事情尘埃落定之前,绝不能让王佑伦追上我交接权职!吩咐下去,让所有人皆是抓紧时间做事,我们必须要赶在三天之内结束岳州城的一切事情,然后第一时间离开岳州!” 朱和堉已经下定决心要与王佑伦玩躲猫猫游戏了,在他彻底结束调查藩宗罪行的事情之前,他绝不会与王佑伦交接钦差权责——若是他再失去了钦差身份,作为一个岌岌可危的储君太子,他根本做不成任何事情! 作出决定之后,朱和堉转头看向李传文,再次请教道:“李老先生,依您来看,咱们下一步应该如何做?” 李传文也是毫无犹豫,迅速说道:“接下来,则是接见与拉拢岳州境内的搢绅大族,以藩宗田产为诱饵,谋求这些人的全力支持!只要太子殿下拥有了各地搢绅大族的支持,您在读书人心目中的声誉就不会受损,今后就有翻盘的机会,此乃重中之重!” “好!就按李老先生的意思来办!” 朱和堉立刻点头表示同意。 他知道,自己接下来又要向搢绅们画大饼了。 从前对于画饼之术不屑一顾的朱和堉,如今已经把这般手段视为立身根本!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17章. 画饼是政客的必修技能(四). …… …… 这个世界上,总是强者愈强、弱者愈弱。 理由很简单,大家都更加看好强者的未来前景,越是强者就越能得到各方面的支持,投资强者往往也能收获更多的回报。 至于弱者,就只能自生自灭了。 “锄强扶弱”这种事情之所以会让人津津乐道,就是因为它是一种极为罕见的现象。 同样是画大饼,失势弱者的画饼只会让人觉得好笑,而得势强者所画的饼却是更香、更有说服力。 * 近些天以来,御马监掌印太监徐盛,看起来就像是一位乘风而起的得势强者。 因为徐盛寻到了“南海三圣”的线索,自然是立下大功,受到了德庆皇帝的另眼相待,不仅是屡次召唤伴驾,态度也颇为亲切。 这样一来,徐盛在内廷之中可谓是大出风头,隐隐间已是压过了司礼监的吴信泉一头,甚至还有传言说德庆皇帝有意让徐盛接替吴信泉的位置。 这一天,德庆皇帝微服私访“同济庙”之际,更是特意把徐盛带在身边,足以表明徐盛目前的圣眷之隆。 却说,徐盛陪着德庆皇帝结束了“同济庙”之行后,只觉得自己与德庆皇帝的关系更近一层,不由是春风得意,只觉得自己身子骨轻了好几斤,走路都是轻飘飘。 当他哼着小曲仰首走进御马监衙门之后,却听到禀报,说是御书房管事太监李如安前来拜访,如今正在御马监衙门正堂等候。 听到禀报,徐盛心中喜意更甚,他如今有满肚子的得意之情想要寻人分享,而李如安不仅是与他关系紧密、私下里以师徒相处,地位也较他稍低一些,能让徐盛毫无顾忌的自吹自擂,乃是最佳的分享人选。 于是,徐盛当即是兴匆匆的去见了李如安,见面之后就开始大肆吹嘘自己如今的圣眷之隆。 “……如安啊,你是没有亲眼见到当时的情况!咱家伺候着陛下结束了‘同济庙’的行程之后,就与张德一同把陛下护回宫中,然后你猜怎么着?陛下他竟然主动冲着咱家点头笑了一笑! 哈!陛下对待内廷一向是态度苛刻,从前可是极少与咱们这些人摆笑脸的!但陛下今天竟是再一次对咱家未语先笑了!算上前两次,这已经是近期以来第三次了! 然后,陛下就对咱家说——‘徐盛啊,你衙门里的事情也很繁重,就不必继续陪着朕了’!你听听!你听听!陛下再也不似从前一般只会对咱家呼来喝去了,竟然还会主动关心咱家的任务繁重!这是何等的圣眷?何等的圣眷啊!” 说完,徐盛表情间满是感动与得意,当即是端起手边的茶盏一饮而尽,随后又觉得喝茶不过瘾,又命一旁的小太监立刻端酒来。 见到徐盛这股近乎已是忘形的劲头,李如安心中满是不屑,但他随后的话语却是正好挠到了徐盛的痒处,笑着说道:“是啊,徐督这般风光的时刻,晚辈竟是没有亲眼见到,当真是好生遗憾……但晚辈更遗憾的事情,还是吴信泉他没能亲眼见到这般场景,否则他到时候的表情必然是精彩的很!” 司礼监与御马监乃是内廷之中权势最大的两个衙门,经常是明争暗斗,吴信泉与徐盛二人更是死对头,只可惜御马监的权势终究要弱于司礼监一些,徐盛本人的才智手段也要明显逊色于吴信泉,所以这些年来吴信泉一直都是稳稳压着徐盛一头,而徐盛本人则是做梦都想要反压吴信泉一头。 所以,听到李如安的说法之后,徐盛顿时是愈发得意与兴奋了,连连点头道:“如安你果然是个知心人儿,咱家当时也是这样想的! 若是吴信泉那个老狐狸看到了陛下对咱家的亲近,必然是要脸黑成锅底一般!哈哈,下次咱家一定要寻机会让吴信泉亲眼见到陛下对咱家的圣眷!” 说到得意处,徐盛愈发忘形,不仅是心神沉溺于幻想之中无法自拔,亦是向着李如安许诺画饼,道:“眼下宫中多有传言,说是陛下他有心让咱家接掌司礼监,无风不起浪啊,咱家觉得这件事确实很有可能! 到了那个时候,吴信泉估计就会被陛下外派,成为地方上的镇守太监,只能灰溜溜离开京城中枢了……不过,咱家若是接掌了司礼监,这御马监掌印的位置就空下了,必须要交给一个可靠之人坐镇才行!” 说完,徐盛笑吟吟的看着李如安,问道:“如安,你有没有兴趣接过咱家的位置?御书房管事太监的位置固然是能经常伴驾,但权柄太低,也不能独当一面,终究只能作为过渡!你若是有兴趣的话,咱家今后接任司礼监的时候,就向陛下全力举荐于你!” 对于徐盛的画饼,李如安却是完全不感兴趣,只觉得徐盛太过忘形了。 徐盛如今看似是一个得势的强者,但李如安却很清楚,徐盛能有今天的机遇,全是缘于赵俊臣的幕后推动,他的命运起伏也全是维系于德庆皇帝的一时喜怒,就是一个伪强者罢了。 赵俊臣如今能暗中把徐盛抬起来,今后自然就会有手段把徐盛狠狠摔下去,德庆皇帝今天心情好冲着徐盛未语先笑,但今后说不定哪天心情差了就会毫无预兆的杖毙于他。 若是赵俊臣与德庆皇帝的画饼,李如安必然是要直呼真香,但对于徐盛的画饼,他则是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更何况,李如安也根本不认为德庆皇帝会真让徐盛接掌司礼监,毕竟徐盛对于御马监已是经营多年,影响力根深蒂固,这般情况下若是再让徐盛接掌司礼监,就等同于徐盛一人同时掌握了内廷之中权势最大的两个衙门! 而德庆皇帝一向是深谙帝王心术、权衡之道,哪怕是一时痴迷仙道、哪怕是对徐盛圣眷正隆,也绝不会容忍这般情况出现。 而徐盛竟然就连这般情况也无法想到,却是让李如安愈发轻视于他了。 当然,李如安表面上则是摆出一副幸喜若狂、受宠若惊的模样,还当场跪下拜谢徐盛的重视与抬举,好生满足了徐盛的虚荣心,接下来自然又是滔滔不绝的自吹自擂。 其实,李如安今天之所以来见徐盛,乃是出于赵俊臣的授意,就是想要详细打探德庆皇帝在微服私访期间的消息。 事到如今,李如安已是从徐盛口中顺利打探到了所有消息,也就打算告辞离开了。 然而,好不容易等到徐盛的自吹自擂告一段落,李如安正打算寻理由告辞,就见到一位小太监匆匆进入房间,向徐盛禀报道:“徐盛,七皇子、七皇子殿下来咱们御马监了!” 听到禀报之后,徐盛心中大惊,刚刚因为喝了几杯酒而产生的朦朦醉意顿时就清醒了大半,当即是起身道:“七皇子殿下来了?快随我一同出迎!” 徐盛如今虽然是得意忘形,但终究还记得自己的身份,面对七皇子朱和坚的时候自然是不敢怠慢。 眼见到这般情况,李如安目光一闪,却也熄了离开的念头,只是随着徐盛一同出迎七皇子朱和坚。 * 却说,当李如安随着徐盛来到了御马监衙门之外,一眼就看到了七皇子朱和坚,以及朱和坚身边的随侍太监贾伦。 李如安与贾伦目光稍稍接触一瞬之后,就立刻随着徐盛向朱和坚行礼问安。 “徐内臣不必多礼……啊,李内臣也在!早就听说两位乃是良师益友的关系,如今一看果然如此,当真是令人好生羡慕!” 朱和坚一如既往还是满脸让人如沐春风的笑意,亲自扶起了徐盛与李如安二人,态度颇为亲近。 接下来,朱和坚与徐盛、李如安客套几句之后,就一同进入了御马监衙门正堂继续交谈,期间他对徐盛颇多赞誉之言,说自己一向都极为欣赏徐盛的能力与忠心,还隐晦暗示他对于徐盛未来接掌司礼监的支持态度,让徐盛愈发是春风得意。 其实,朱和坚今天突然驾临御马监衙门,共有三个目的,其一就是为了画饼、收买、拉近关系——给徐盛画饼。 这些天徐盛在内廷的地位急速蹿升,朱和坚自然是看在眼里,无论如何都不会无动于衷。 毕竟,朱和坚虽然已是暗中渗透内廷极深,但他从前一直都是通过司礼监吴信泉来影响内廷各衙门的运转,又因为吴信泉与徐盛之间暗生龌蹉的缘故,朱和坚与徐盛之间的从前关系也就相对疏远一些,不似吴信泉一般紧密。 而如今见到徐盛的内廷地位隐隐有要超过吴信泉的趋势,朱和坚为了继续稳固自己对于内廷的渗透与影响,作为补救自然是要设法与徐盛进一步拉近关系。 但实际上,朱和坚本人更欣赏手段心机更胜一筹的吴信泉,徐盛在他的未来计划之中一直都是可有可无的人物,所以他的表态也就只是画饼而已,并不打算真要重用徐盛。 然而,朱和坚乃是准太子,无论心机手段,还是地位势力,都是庙堂之中名列前茅的真正强者,相较于李如安对于徐盛画饼的不以为然,徐盛对于朱和坚的画饼却只会甘之如饴、欲罢不能。 就这样,不过是短短半柱香的时间,在朱和坚的刻意亲近之下,徐盛已经彻底消除了曾经的心中芥蒂,连连表示自己今后一定会全力支持七皇子朱和坚。 眼见到徐盛的表情变化,朱和坚就知道自己已经达成了第一项目标,于是他话锋一转,开始向徐盛打探德庆皇帝今天微服私访的事情——这也是他此行的第二项目的。 对于朱和坚的打探,徐盛稍稍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挑拣了一些能说的事情告诉了朱和坚。 知晓了德庆皇帝对于“同济庙”大主持张道全的看重之后,朱和坚不由是稍稍沉吟了片刻,表情间似乎闪过了一丝犹豫,但转瞬间已是恢复如常。 最终,朱和坚开始落实他此行的第三项目标。 “其实,我今天来访御马监,主要是因为偶然间听说了一个消息,这个消息不知是真是假,但关系重大,我也不敢怠慢,就想要通知厂卫进行调查……我原本是想要通知司礼监所属的东厂,但东厂近期任务较多,恐怕是抽不出人手与精力,所以我就来到御马监衙门拜访徐内臣,希望徐内臣能调动西厂的力量进行查探。” 说话之际,朱和坚的表情渐渐严肃了起来。 见到朱和坚的这般表现,徐盛不敢怠慢,连忙问道:“哦?不知是何消息?” 朱和坚缓缓说道:“我无意间得知……就在京城之中,出现了一个秘密结社,这个秘密结社竟是自称大內行厂,四处招收人手,更还暗中渗透朝野各界,就连内廷如今也被他们安插了眼线!” 徐盛顿时是表情一变:“內厂?怎么可能?若是內厂重建,我身为御马监掌印怎么可能毫无消息?这必然是有人冒名行事!更还冒充内廷衙门的名义,好大的胆子!” 朱和坚轻轻点头后,又笑道:“以徐内臣的手段智慧,想要查办这个秘密结社自然是轻而易举,一切就拜托徐内臣了! 不过,我目前还不是真正的太子储君,许多事情并不方便出面,所以这件事情若是查出结果的话,徐内臣也不必透露我的关系,独自向父皇领功就是……如今徐内臣风头正盛,若是趁着这次机会再立功勋,说不定就真可以趁机接掌司礼监了!” “这……这怎么好意思!?” 徐盛明显是心动了,但当他面对朱和坚的时候,终究不敢独吞功劳,当即是连连摆手。 朱和坚则是继续笑道:“咱们都是自己人,徐内臣若是圣眷更隆,我也只会有好处……更何况,以我今时今日的地位,就算是立下一些功绩,父皇也没有多少东西赏我,还不如让徐内臣独揽全功!” “既然如此……那咱家就愧领了!一旦是咱家今后因为这个消息再立功勋,必然是不敢忘却七皇子您的提携!” 最终,徐盛还是答应了朱和坚的提议,只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笑得很开心。 另一边,朱和坚依然是笑容诚挚,点头再次道:“一切就拜托徐内臣了!” 与此同时,见到朱和坚与徐盛之间的交流,李如安的目光微闪,只觉得朱和坚的目的绝不简单。 但如今朱和坚就在眼前,他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提醒徐盛,只是认为今天所发生的事情必须要汇报于赵俊臣。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18章. 画饼是政客的必修技能(完). …… …… 这一天,当赵俊臣从“同济庙”暗中返回赵府之际,时间已是傍晚时分。 然后,还不等他吃过晚饭,就收到了李如安从宫中传递的消息。 根据李如安传来的消息,赵俊臣不仅是更加了解了德庆皇帝今天微服私访的详细经过,还知晓了七皇子朱和坚与徐盛见面接触的消息。 看完了李如安的情报之后,赵俊臣不由是满意点头,轻笑道:“经过上次的敲打之后,李如安这段时间倒是老实了不少……看这份情报的内容,应该没有刻意向我隐瞒消息。” 说完,赵俊臣就随手把李如安的消息递给了一旁的张玉儿,张玉儿看过一遍之后犹豫了一下,则是又递给了许庆彦。 至于许庆彦,倒是认认真真把情报看了一遍,似乎是想要发挥一些作用、提供一些意见,但最终只是嘴巴微张,然后就闭口不言了。 见到许庆彦的这般表现,赵俊臣却是满意轻轻点头。 自从独挡一面负责“评书人行会”之后,许庆彦确实是性子沉稳了一些,虽然依旧是想要表现自己,但不再似从前一般只会不经思考的发表一些可笑意见了。 在赵俊臣看来,懂得藏拙、克制自己的表现欲,乃是一个人走向成熟的关键一步。 然而,许庆彦这一次虽是想要藏拙,但赵俊臣却不打算放过他,问道:“陛下今天微服私访的事情,倒还在咱们的控制之中,无需出手干涉,但朱和坚的动向却必须要格外留心……庆彦,你来说一说,朱和坚这次与徐盛接触是为了什么,咱们今后又必须要留意些什么?” 许庆彦一边思索一边答道:“我觉得,朱和坚这次与徐盛接触有好几层目的,首先自然是为了拉拢徐盛,毕竟徐盛目前深受圣眷的事情任谁都看得出来,朱和坚若是还想要继续渗透内廷,就不能与徐盛关系疏远!” 赵俊臣点了点头,问道:“那咱们在这般情况下应该如何做?” 许庆彦答道:“自然是利用李如安,继续离间朱和坚与徐盛之间的关系,绝不能让徐盛全心全意的投靠朱和坚!只要徐盛的立场依旧是摇摆不定,朱和坚对于内廷的掌控力就会大为衰弱,就相当于废掉了他的一个臂膀!” “还有呢?”赵俊臣不置可否,只是继续追问道。 “还有?”许庆彦微微一愣,但很显然他的脑中已经没有更多东西了。 赵俊臣稍稍等待片刻,见许庆彦依旧没有新的想法,就转头看向张玉儿,问道:“玉儿,你怎么看?” 张玉儿虽是身为巾帼,但也是一个天生的阴谋家,她的想法显然要比许庆彦更深许多,当即是浅浅笑道:“还有就是……不能忘了司礼监的吴信泉! 吴信泉与徐盛一向不对付,从前朱和坚为了保证吴信泉的忠心,一直都在有意无意的疏远徐盛,但如今朱和坚想要拉拢徐盛,就必然是要对吴信泉稍稍冷淡一些……至少是表面上的冷淡……所以咱们不仅是可以离间徐盛与朱和坚,还可以趁机离间吴信泉与朱和坚! 这般双管齐下,就算不能破坏朱和坚对于内廷的渗透与掌控,也能让朱和坚今后受到掣肘、事倍功半!” 赵俊臣再次点头,道:“是个好办法……御下之际的平衡之道,从来都是上位者的头疼事……这件事就由玉儿你来亲手安排,在内廷之中散播谣言并不困难,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得很好……庆彦,你继续说下去。” 许庆彦再次认真思索片刻之后,继续说道:“至于七皇子朱和坚的第二层目的,我认为是想要向徐盛打探‘同济庙’的根底!很显然‘同济庙’已经引起了朱和坚的兴趣,我认为他今后一定会与‘同济庙’进行接触,或是设法把‘同济庙’收为己用,或是设法利用‘同济庙’达成自己的目标…… 然而,朱和坚不似陛下一般痴迷仙道,我认为就以张道全的手段智慧,根本无法像是糊弄陛下那般糊弄朱和坚,说不定就会出现破绽,我们必须要提前做些准备才行!” 赵俊臣轻轻点头之后,却又稍稍摇头,然后再次把目光转向了张玉儿,问道:“玉儿,你的想法呢?” 张玉儿看出了赵俊臣想要趁机栽培许庆彦,虽然她认为许庆彦并不算是什么人才,也没有太高的培养价值,但也明白赵俊臣目前最缺乏可靠帮手,许多核心计划只能依赖身边人帮衬,所以就必须要尽量压榨许庆彦的潜力。 于是,张玉儿依然是笑靥如花,详细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柔声道:“玉儿认为,七皇子朱和坚恐怕是不敢与‘同济庙’直接接触! 毕竟,朱和坚身为准太子,又受到了清流们的全力支持,还总是装作一副极为重视礼教的模样,他做事之际必须要顾及自己的形象! 而‘同济庙’的教义,可谓是不伦不类,一向是无法受到朝野主流的认可,就连陛下与‘同济庙’接触之际也要藏着捏着,就更别说是朱和坚了! 以朱和坚的谨慎性格,他应该不会直接接触‘同济庙’,更可能是暗中派出一位心腹假扮信众、趁机刺探‘同济庙’的根底! 所以,咱们接下来就要格外留心‘同济庙’的新收信众了,若是某人与朱和坚暗中有联系,近些天来又是毫无预兆的频繁前往‘同济庙’,那么十有八九就是朱和坚的探子! 当然,若是朱和坚丢失了谨慎,与‘同济庙’直接接触,咱们也可以顺水推舟、到处宣扬,让世人皆是知道朱和坚身为堂堂准储君,竟是成为了‘同济庙’的信徒! 到了那个时候,不说别的,清流们肯定要造反!而朱和坚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就只能对‘同济庙’敬而远之,说不定还会被迫当众表明厌恶‘同济庙’的态度……但那样一来,他又会得罪目前对于‘同济庙’已是深信不疑的陛下,只会自讨苦吃!” 赵俊臣看了许庆彦一眼,继续提点道:“正是如此,对于朱和坚而言,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接下来的储君废立,他这个时候哪怕再是如何好奇‘同济庙’的底细,也绝不会让自己的形象受损!” 见许庆彦认真点头表示理解之后,赵俊臣再次问道:“庆彦,你认为朱和坚今天拜访徐盛可还有第三层目的?” 许庆彦此时略有些灰心,但还是振作精神,继续答道:“自然,明摆着呢,除了拉拢徐盛、以及刺探‘同济庙’的消息之外,朱和坚这一次还想要利用徐盛对付隐藏在暗中的大内行厂! 大内行厂目前势力还很嬴弱,若是徐盛指示西厂全力调查的话,只怕是很快就会被揪出来,到了那个时候,內厂重建之事也就会公之于众,而內厂一旦是失去了隐蔽,也就失去了最大的威胁! 与此同时,陛下与李纯臣重建內厂的计划遭受破坏之后,偏偏还是有苦说不出,毕竟徐盛只是为了调查一个渗透朝廷的秘密结社,可谓是一片公心,让人完全无法挑出毛病…… 事情发展到最后,只有两种结果,或是陛下心中恼怒徐盛毁掉了自己的计划,于是也就影响了徐盛的目前圣眷,又或是陛下他认为李纯臣办事不利,于是今后不再重用……但无论是哪种结果,对于朱和坚而言皆是有利无害,当真是好算计!” 赵俊臣笑了笑,又问道:“那你认为,咱们这个时候应该如何做?是帮着朱和坚对付李纯臣?还是阻止朱和坚护着李纯臣?” 许庆彦毫无犹豫道:“当然是护着李纯臣、阻止朱和坚!我刚才说过了,內厂势力尚且嬴弱,唯一的威胁就是它的隐蔽性,但咱们如今已经知晓了内厂的存在,所以內厂对于咱们的威胁并不大,不妨是留着內厂继续给朱和坚添堵,说不定还能趁机卖给李纯臣一个人情、甚至是趁机抓住李纯臣的把柄!” 这一次,赵俊臣则是表情赞赏、轻轻点头,也没有更多补充了,正准备再说些什么,却突然听到书房门外传来赵大力的禀报声:“赵阁臣,刚刚传来了一个最新消息,因为事关紧要,必须要第一时间通知于您。” “进来吧。” 随着赵俊臣的吩咐,赵大力推门而入,快步走到赵俊臣的面前,把一张纸条递给了赵俊臣。 赵俊臣接过纸条之后打开一看,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表情也要较之刚才严肃了许多。 见到赵俊臣的这般表情变化,张玉儿连忙问道:“相公,出什么事了?” 赵俊臣缓缓道:“刚刚收到消息,周尚景与程远道二人这个时候正在秘密接触…… 这段时间以来,因为周尚景先后数次表态支持太子朱和堉的关系,他与‘新太.子党’之间的关系愈发恶劣,而程远道在‘新太.子党’之中明面地位仅次于朱和坚,这两人竟是选在这个时候秘密接触,当真是让人好生思量…… 周尚景这只老狐狸,一向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惊人,他如今究竟在想些什么?我隐隐觉得,这件事情只怕是绝不简单……” 暗思之际,赵俊臣愈发是眉头紧皱。 面对周尚景的时候,赵俊臣从来都不敢怠慢,每次都是慎之又慎。 然而,每次与周尚景明争暗斗之际,赵俊臣一直是略处下风,还曾多次受到周尚景的利用,就是因为他总是无法猜到周尚景的真实想法。 这一次也不例外,赵俊臣认真思索良久之后,依然是无法猜到周尚景的心思,只好是吩咐自己手下的各个情报机构尽量收集相关情报。 * 画饼之术,并不是只对手下人有效,对于敌人也同样有效。 对于手下人,画饼是为了激发潜能、压榨价值,对于敌人,画饼则是为了降低对方的戒备心理,甚至是把对方引向歧途! 就在赵俊臣暗暗思索着周尚景的真实心思之际,周尚景就正在给程远道画饼! 这一天,乃是程远道主动在家中摆下一桌酒席、邀请周尚景赴宴相聚。 而程远道宴请周尚景的原因,乃是因为周尚景近段时间以来屡屡与七皇子朱和坚为难,让储君废立之事屡屡受阻,程远道深感恼怒之余,却也无法看清周尚景这般做法的心中想法。 于是,在某些人有意无意的提示之下,程远道决定要探一探周尚景的真实想法。 程远道乃是朝中清流领袖,还是内阁辅臣之一,随着“新太.子党”的势力扩张,他身为“新太.子党”表面上的二号人物,地位与影响力也随之水涨船高,所以他自认为周尚景一定会赏脸赴宴。 事实上,周尚景也确实是痛快答应了程远道的宴请,准时抵达了程府赴宴。 虽然程远道一直都与周尚景不对付,但见到周尚景当真是赏脸赴宴之后,依然是忍不住有些受宠若惊,酒宴开始之后颇是说了几句恭维,也算是气氛融洽、宾主尽欢。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程远道认为时机已是成熟,终于是忍不住向周尚景打探道:“周首辅啊,咱们二人同朝为官已是三十余年,老夫自认为对您还算了解…… 在老夫看来,您一向都懂得分寸克制,从来都不会逾越自己的本份,也从来都不会干涉储君废立之事……关于这一点,老夫也一向是深为钦佩! 然而,近段时间以来,周首辅竟是作风大变,虽然您没有明说,但老夫也看得出来,您近期在朝会上的数次提议,皆是在刻意针对七皇子殿下,是不是这样? 然而,老夫却是想不明白,从前太子殿下多次与周首辅为难,周尚景皆是隐忍着没有理会,但如今七皇子殿下从未表现出对周首辅的敌意,又为何反而会受到周首辅的处处刁难? 七皇子殿下的品行心性,可谓是白璧无瑕、无可挑剔,对待我等臣子也是格外尊重,难道周首辅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听到程远道的交心询问,周尚景的老眼之中闪过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然后也摆出了一副交心的态度,缓缓道:“程阁老设宴邀请老夫,果然是为了此事…… 既然如此,老夫也没必要隐瞒,我对于七皇子的品行、心性,并没有任何不满,但老夫认为,七皇子若是想要继承大统,他却是拥有一个致命缺陷,那就是他对于我等臣子过于尊重了,甚至达到了毫无主见的地步! 嘿,从善如流虽是好事,但若是没有自身立场、臣子说什么就信什么,则必然无法成为一名合格帝王!” 听到周尚景的这一番话,程远道不由是目瞪口呆! 身为明朝近百年以来权势最盛的一位权臣,周尚景竟然会认为皇帝缺乏主见是一件坏事,当真是令人不可思议。 不过,朱和坚为了最大程度的争取朝野各方认同,表面上确实是过于从善如流了,细究起来也确实会给人一种没有立场、毫无主见的印象。 见到程远道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周尚景又说道:“程阁老,你我二人多年以来虽然是立场不同、常有冲突,但许多地方也是存有共识的! 譬如说,你我皆是认同朝廷目前内忧外患极多,像是各地军镇的糜烂与尾大不掉,像是建州女真的壮大与威胁,又像是民间大量百姓失去田产、随时可能变为流民……等等等等,可谓是数不胜数! 程阁老你也是通读史册的,必然是清楚这般情况下朝廷更需要一位有魄力、有担当的雄心皇帝,而不是一位从善如流、垂拱而治的无为君主,后者只会放任各种乱象与隐患不断扩大,最终也就彻底失去了纠正机会! 从前,太子殿下虽然莽撞了一些,但老夫能看出他想要大刀阔斧、根除积弊的决心,而如今这位七皇子殿下,老夫却无法看出他有相关的担当与决心! 若是放在一百年前,老夫对于这位七皇子殿下自然是没有任何不满意的地方,但说句犯忌讳的话,自周以来,历朝历代的延续时间也就是三百年左右,我朝目前也达到了这个时段,可谓是决定未来兴衰的关键时期,若是把皇位交给这位从善如流的七皇子殿下,老夫自然是不放心!” 随着周尚景的话声落下,程远道愈发是目瞪口呆。 他万万没想到,周尚景竟然敢向他说出“历朝历代的延续时间也就是三百年左右”这般诛心之言。 然而,程远道也不得不承认周尚景所言有理,再思及周尚景多年以来的表现,虽是结党营私,但也从来都是大局为重、老成谋国,不由是稍稍相信了周尚景的说法。 不过,受限于眼光见识,程远道并没有因为周尚景的这一番话而深感忧虑,他依然是只想着劝说周尚景放弃与七皇子朱和坚作对。 程远道能坐到今天的位置,自然也不是一个笨人,他稍稍思索片刻之后,很快就自认为寻到了说服周尚景的方法,当即问道:“也就是说,周首辅之所以是反对七皇子殿下,乃是因为你认为七皇子殿下缺乏魄力担当,那是不是只要七皇子殿下表现出他的魄力与担当,周首辅就不再反对了?” 周尚景眼中再次闪过了一丝意味莫名的笑意,但老脸上则是表情严肃,点头道:“自然如此!” 程远道迟疑片刻后,又问道:“那么,周首辅您认为,七皇子殿下需要如何做才能证明他的担当与魄力?” 周尚景沉思片刻后,缓缓道:“说起来……还真有一件事!”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19章.提议. …… …… “哦?不知是何事?” 询问之际,程远道眼中闪过了一丝警惕,担心周尚景想要给七皇子朱和坚挖坑。 同朝为官三十余年,程远道实在是被周尚景算计了太多次,难免就会有些“受创后应激障碍”,总觉得周尚景无论做任何事情,皆是隐藏着不怀好意的阴谋。 事实上,程远道这般想法并不正确,因为周尚景更擅长使用阳谋。 另一边,周尚景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程远道的情绪变化,只是缓缓说道:“川盐!” “川盐?”程远道有些疑惑不解。 周尚景再次点头,道:“是啊,川盐!自从赵俊臣担任户部尚书以来,也颇是做了不少实事,譬如说国库清查、商税整改、农务改革等等,也皆是见了成效……但唯独川盐开发的事情,虽然是赵俊臣最早所提的计划,历时最久、投入亦是不少,但成效却是近乎于无。” 程远道忍不住评价道:“赵俊臣的川盐开发计划,归根到底就是向朝廷索要便利、把四川盐井廉价卖给晋商!晋商自然是赚的盆满钵满,赵俊臣自身也必然是收了不少贿赂,但指望这项计划于国于民有利,就只是痴心妄想! 无论世人如今如何看待赵俊臣,在老夫眼里,他就是一个私相授受的贪官,就算是偶尔做出一些政绩,也是饮鸠止渴、竭泽而渔!只会酿成更多隐患!老夫早就说过,朝廷就不应该重用此人!” 周尚景却是说了一句公道话,叹息道:“赵俊臣的初心是好的,引晋商入川投资开发川盐,不仅能提升川盐产量、抑制民间盐价、制衡徽浙盐商,还能提升朝廷税收,可谓是一举多得! 但目前来看,川盐产量看似上涨了些,但民间盐价虽然不似粮价一般高涨,却也没有任何的下跌迹象,徽浙商人虽然在私盐生意方面受到一些打压,但又利用‘联合船行’的生意赚了更多,至于朝廷税收,更是没有因为川盐开发而有显著提升……可以说这项计划已是濒临失败了! 唉,赵俊臣终究是太年轻,过于信任这些逐利商贾了,让给了这些商贾过多的操作空间,再加上四川地势不便、天高皇帝远,晋商们想要弄虚作假、欺上瞒下也很容易,所以才造成了目前这般局面!” 顿了顿后,周尚景终于是图穷匕见,说道:“这般情况下,老夫认为朝廷必须要安排一位有分量、有魄力的人物亲自坐镇四川,一举扭转川盐开发之弊政,彻底根除晋商们的劣行…… 老夫原本是希望赵阁臣能亲自出马操办此事,但赵阁臣本人无论如何也不愿松口,而且朝廷目前也确实离不开他……所以,若是七皇子愿意亲身前往四川解决此事,自然是能证明他的担当与魄力,老夫今后也没有任何理由阻碍于他了。” 听到周尚景的这般说法,程远道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当即是连连摇头,道:“四川实在是太远了,川盐之事也是异常复杂,就算是抛开名正言顺的问题,七皇子殿下一旦是负责此事,只怕是没有一年半载时间根本无法返回京城中枢!如今正是储君废立的关键时期,七皇子殿下又岂能这般长时间远离京城?不行!绝对不行!” 程远道拒绝周尚景的提议之际,其实还有一个理由没说,那就是在朱和坚正式上位之前,“新太.子党”并不愿意得罪赵俊臣太狠。 川盐开发之事虽然于国于民目前尚未见到太多成效,但无疑已是赵俊臣的聚宝盆之一,一旦是七皇子朱和坚插手此事,就必然会引起赵俊臣的强力反弹。 别看程远道每当是提到赵俊臣的时候皆是摆出一副不屑态度,但自从赵俊臣出手整治了前少傅郭汤之后,所有清流就皆是看出了赵俊臣不好惹,从那以后已也是极少与赵俊臣直接冲突了。 毕竟,清流们虽是以“犯言直谏”为荣,但前提是他们犯言直谏之后德庆皇帝只会罢免他们的官职,而清流们大多是出身豪族,从来都不为衣食而担忧,德庆皇帝若是因为他们的犯言直谏而罢免他们,只会让他们的声望大涨。 但赵俊臣却是不同,他一旦报复起来,不仅会让清流们丢官免职,还会有牢狱之灾,就连家族产业也会受到波及,这样一来清流们与赵俊臣冲突之际自然是就要认真掂量一下后果! 近段时间以来,赵俊臣的朝野声誉逐渐扭转,除了赵俊臣刻意结交各地大儒、自身政绩也是过硬之外,同样也与清流们弹劾赵俊臣的次数逐渐变少有关系。 周尚景自然是清楚程远道的心中想法,却也没有强求,只是话锋一转又说道:“若是四川距离太远,那辽东如何?辽东很近吧? 自从建州女真向朝廷称臣之后,朝廷中枢就一直想要削减辽东镇的军费,但辽东镇却一直都不愿意配合,暗中动作频频,今天说是境内出现暴民,明天说是某营发生兵变,时不时还会冒着撕毁和约的风险挑衅建州女真,反正就是不愿意削减军费开支! 朝廷目前正因为此事而头疼,也同样需要一个有声望、有魄力的大人物前往坐镇,不妨就把这件事情交给七皇子殿下如何?程阁老完全不必担心名正言顺的问题,老夫自然会处理妥当!若是七皇子殿下能稍稍改善辽东镇的尾大不掉,老夫对他的担当与魄力也就没有任何担心了!” 听到周尚景的这般说法,程远道又是吓了一跳,再次的连连摇头,道:“不行,绝对不行!周首辅您也知道辽东镇不仅是尾大不掉,更还是胆大妄为,朝廷派去那里的监军已经有好几位死的不明不白了!正所谓贵人不涉险地,又岂能让七皇子前去犯险?”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只要是稍有困难之事,七皇子就完全不能参与,若是这样的话,又如何能证明他的担当与魄力? 既然如此,老夫依旧会坚持自己的想法,就算是今后陛下责问老夫,老夫也依旧是现在的这般态度,我朝的目前情况绝不能把基业交给一位从善如流的无为之君!今天程阁老刻意宴请老夫,老夫也会念情,但接下来咱们只需喝茶就好,也没必要继续商议了。” 表态之际,周尚景的表情平淡,但态度却是极为强硬——若是七皇子朱和坚无法证明他的担当与魄力,周尚景今后还会全力阻挠他的上位! 以周尚景的权势影响,庙堂之中任何事情,只要他不愿意点头,都一定是极难办成!更别说庙堂中另一位权臣赵俊臣目前也同样是倾向于太子朱和堉,这段时间以来就是因为周尚景与赵俊臣二人的联手阻挠,储君废立之事已是一拖再拖,谁也不知道这般情况还会拖多久! 正所谓“迟则生变”,程远道自然也明白这般道理,所以他迫切想要尽快改变周尚景的立场,不愿意让七皇子朱和坚上位之事继续拖延。 于是,程远道摆出最诚挚的态度,严肃道:“周首辅,无论是川盐开发、还是辽东军费,七皇子殿下他今后一定都会努力解决的,但如今确实是时机未到! 还望周首辅认真考虑一下,有没有还有别的选项?不能距离京城太远、不能耗时太长……当然也不能太危险!老夫提出这些要求,并不是七皇子不愿担当,确实是现下时机不合适!” 其实,周尚景心中很清楚,程远道一定不会同意自己前两项提议,但他依然是刻意提了出来,就是为了给自己最后一项提议做铺垫罢了,增强说服力与成功机会、迫使程远道与朱和坚认真考虑。 可以说,周尚景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让程远道与朱和坚接受自己的最后一项提议! 眼见到如今已是时机成熟,周尚景摆出一副“事不过三”的态度,缓缓道:“既然如此,那老夫就再提一事,这件事情同样是关系重大、却又搁置太久,若是七皇子殿下能够顺利解决,也可以让老夫看到他的担当与魄力。” “何事?” “这件事情,就是南京六部的收权与废置!早在一年以前,朝廷就已经决心要收回南京六部的权柄,将六部之权责尽数归于京城中枢……这项计划当初同样是赵俊臣带头提议、也制订了详细计划,可谓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为了推行此事,现任太子太师王保仁也已经在南京坐镇了近一年时间,迟迟不能返回京城,如今时机已是成熟,按理说早就该办了,但因为朝廷近期事情太多,庙堂局势也一直不大安稳,所以就一直拖到现在…… 但这种事情关系重大,无论如何都不能继续拖延下去了!若是七皇子殿下能够前往南京协助太子太师王保仁一同促成朝廷对南京六部的废置与收权,自然是功莫大焉,今后任谁也不敢说七皇子的魄力与担当不足了!” 听到周尚景的这项提议之后,相较于前两项提议的困难与危险,程远道一时间只觉得这项提议比较容易让人接受。 于是,程远道沉思片刻之后,终于是点头道:“南京距离京城虽然有些远,但有京杭运河的存在,乘快船只需十余天时间就能往返,而且南京位于朝廷腹地,也不会有太大风险……确实是比较合适! 不过,老夫今天宴请周首辅相议,乃是自作主张,事先并未与七皇子殿下商量,所以这件事情究竟是能不能成,最终还要七皇子殿下拿主意才行!” 周尚景老脸一笑,道:“既然如此,老夫就静候七皇子的决定!还望程阁老转告七皇子,只要七皇子殿下能证明自己的魄力与担当,老夫今后不仅不会与他继续为难,更还会全力助他上位!” * 就这样,好不容易商议出了结论,这场酒席也就进入了尾声。 周尚景年纪大了,与程远道又说了一些闲话之后,很快就表现出了精力不济的情况,所以没多久就告辞离开了。 相较于周尚景,程远道要年轻十余岁,这个时候倒还扛得住,亲自出门送走了周尚景之后,也顾不得这个时间京城之中已是宵禁,当即是命人准备轿子,然后就乘轿赶去了七皇子朱和坚的府邸,想要向朱和坚禀报消息。 当程远道抵达七皇子府中的时候,朱和坚也刚刚收到了周尚景与程远道二人相聚私议的消息。 就像是程远道所言那样,他今天宴请周尚景相议乃是自作主张,事先并未与朱和坚商议,所以朱和坚收到消息之际也是不由心生疑虑,想不明白程远道为何要突然宴请周尚景。 而就在朱和坚暗暗猜测之际,就收到了程远道连夜来访的禀报,于是朱和坚也就收起了心中疑虑,依然是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亲自出面把程远道迎进了书房之中密谈。 程远道进入书房之后,却是摆出一副邀功的架势,把他今天宴请周尚景的起因、经过、以及结果,向朱和坚详细讲了一遍。 听完了程远道的讲诉之后,朱和坚一边是哭笑不得、一边是暗暗恼怒! 这些清流,总是自诩甚高,没有任何实际做事能力却又偏偏喜欢指点江山,更还经常是摆出一副“我是为你好”的态度擅自行事,而朱和坚实际上却是一个独断之辈,对于这般情况自然是极为厌恶。 然而,程远道乃是朝中清流领袖,不仅是“新太.子党”明面上的第二号人物,更还是内阁之中唯一一位全力支持朱和坚的阁老,所以朱和坚也不能驳了程远道的颜面,对于程远道的自作主张,不仅不能出言责备,反而还要昧着真心、忍着恼怒,刻意的夸赞感激几句。 “为了晚辈之事,程阁老竟是这般费心,晚辈当真是感激不尽!周首辅近段时间以来屡次的刻意刁难晚辈,晚辈一直都摸不着头脑,还以为自己得罪于人而不自知,若不是程阁老今天亲自出马打探,晚辈恐怕是永远都无法猜到周首辅的心思了!” 听到朱和坚的连声夸赞与诚挚感激,程远道只觉得自己为朱和坚解决了一个大难题,洋洋自得道:“周尚景虽然权势滔天,但面对老夫的时候,还是要卖几分面子的! 七皇子殿下,咱们从前一直都摸不透周尚景的心思,对于他的刻意刁难也是无从下手解决,只能见招拆招! 但如今,咱们已经知道周尚景其实就是误会了七皇子,错以为七皇子殿下没有担当与魄力,所以七皇子殿下只需证明自己的担当与魄力,周尚景就再无理由与七皇子殿下为敌了,更还要全力支持七皇子殿下,到了那个时候,仅是赵俊臣一人阻挠,根本影响不了大局,储君废立之事也就可以盖棺定论了!” 说到这里,程远道微笑看着朱和坚,问道:“却不知,七皇子殿下对于周尚景的提议如何看?要不要亲自前往南京解决六部收权之事?依老夫的看法,这件事情大有可为! 针对于南京六部,朝廷中枢已是布局近一年之久,可谓是计划周详、准备充分,七皇子殿下去了南京之后,更还能得到太子太师王保仁的帮衬,以王保仁的身份与立场,必然是要全力支持七皇子殿下,所以这件事情的成功机会很大!” 听到程远道的说法,朱和坚却不敢轻易答应。 毕竟,任谁也不敢保证,周尚景的这项提议会不会就是一个陷阱! 于是,沉吟片刻后,缓缓道:“对于朝廷针对南京六部的计划,晚辈并不是特别了解,所以也不敢轻易答应此事,还望程阁老能给晚辈几天时间、让晚辈详细考虑一下,然后再作答复。” 程远道也知道朱和坚必然不会轻易答应,于是点头道:“既然如此,七皇子殿下认真考虑就是,也许还能征询一下陛下的意见。 而且,七皇子殿下也不必担心周尚景事后会反悔,据老夫所知,周尚景为官数十年以来,总体上还是言而有信的。 显然,程远道总体而言还是倾向于让朱和坚答应周尚景的提议的,毕竟这件事情至始至终都是缘于程远道自作主张,若是最终成功了,程远道本人就能以功臣自居了。 听到程远道的暗示,朱和坚眼中再次闪过了一丝怒意,但表面上依然是态度诚挚,连连点头道:“晚辈一定会认真考虑!” 接下来,眼见到时间已晚,朱和坚就亲自把程远道送出府外,目送着程远道的坐轿渐渐远离之际,却终于是忍不住轻哼一声,冷声道:“这些清流,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偏偏还喜欢自作主张! 程远道仗着自己的声望与资历高,更是胡作非为,擅自与周尚景商议这般要事,事先竟是完全没有征询我的意见……这种人,今后绝不能用!” 在朱和坚的身后,太监贾伦稍稍犹豫之后,却是说道:“依咱家来看,其实周尚景的说法也有些道理,殿下您对待这些清流太过于柔和了,自然是给人一种没有主见的印象,也正因为如此,像是程远道这种自诩甚高的老家伙,才敢是擅自行事!” 顿了顿后,贾伦又问道:“这段时间以来,因为周尚景的屡次刁难,咱们已经准备好了各种反击手段,原本已是就要出手了,但如今……咱们还要不要反击周尚景?” 朱和坚稍稍犹豫一下,道:“暂且先不要出手反击……周尚景既然已经开出了价码,我也确实要认真考虑一下他的提议,不能彻底撕破脸!” 贾伦又问道:“那利用御膳房用金刚石粉末给周尚景下毒的计划呢?” 这一次,朱和坚则是毫无犹豫,答道:“这项计划要继续执行!周尚景这个老狐狸,无论如何都不能继续留着!”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20章.西北方向. …… …… 对于周尚景的提议,朱和坚表示会认真考虑。 然而,因为关系重大的缘故,而且朱和坚也暗暗忌惮周尚景的提议或许是包藏祸心,所以就足足是考虑了近半个月时间,却依旧没能给予周尚景准确答复。 在此期间,庙堂中枢的局势基本还算稳定,此前就在逐步推行的诸般计划,期间依然是稳步推行,譬如说农务改革计划、又譬如说西北各省的商税整改等等;而此前就在扯皮的事情,期间也依然是不见有丝毫进展,譬如说朝廷削减辽东镇军费的计划、又譬如说储君废立之事。 相较于朝廷中枢的局面稳定,地方上则是动静不断。 在西北方向,梁辅臣亲自前往河套平原坐镇,想要尽快稳固朝廷对于该地区的统治,也频频向朝廷中枢呈送奏疏,或是汇报进度,或是索要钱粮物资,所以国库开支也是随之大增。 与此同时,德庆皇帝整顿陕甘官场的行动,也依然在稳步推行中。 在此之前,东厂就已经大力整肃了陕甘境内的文官系统与地方势力,所有与赵俊臣关系过密的地方文官、搢绅名士,一时间皆是受了牵连,或是明升暗降、或是罢官免职,还有许多人受到了抓捕与抄家,可谓是“成果斐然”。 然而,东厂的整肃行动才刚刚结束,还不等陕甘各界稍稍松一口气,立刻就迎来了西厂的接棒行动。 相较于东厂的整肃行动乃是针对于文官系统与地方势力,西厂的整肃行动则是针对于陕甘边军! 总而言之,德庆皇帝就是铁了心要彻底根除赵俊臣遗留在陕甘境内的势力影响。 在德庆皇帝的眼中,赵俊臣在京城中枢以及文官系统的权势再是如何庞大,也根本不足为惧,因为德庆皇帝在京城中枢的优势地位根本无法动摇,京营禁军与厂卫机构皆是只听从德庆皇帝一人的命令,只要德庆皇帝下定决心翻脸,只需是安排禁军封城、派出厂卫抓人,任何权臣皆是毫无还手之力。 但德庆皇帝决不允许赵俊臣在地方衙门拥有过大权势,更不允许赵俊臣插手地方兵权,因为地方衙门与各地兵镇乃是德庆皇帝的权势薄弱之处,一旦是任由赵俊臣坐大,就很容易形成尾大不掉之势,今后想要翻桌子也会投鼠忌器、容易出现变数。 所以,德庆皇帝的决心极大,态度不容动摇。 然而,西厂虽然明白德庆皇帝的决心,但他们想要顺利整肃陕甘边军却也不容易。 毕竟,在陕甘三边,各地军镇与千户所的影响力要远远大于地方文官与搢绅豪族,许多军官皆是握有兵权,稍有不慎就会酿成兵变,所以相较于东厂在整肃之际的肆无忌惮,西厂在行动之际则是要谨慎得多,所投入的心思与精力也要更多。 为了顺利实现德庆皇帝的意志,不仅是西厂厂督吴忻彦亲自前往花马池营坐镇、担任陕甘三边督军之职,德庆皇帝更还安排了三百锦衣卫与三千禁军一同抵达花马池营,为吴忻彦的行动保驾护航。 而随着吴忻彦与三百锦衣卫、以及三千禁军入驻花马池营,德庆皇帝整肃陕甘三边的计划也正式进入了高潮阶段。 * 吴忻彦今年不过是四十余岁,在内廷高层之中也称得上是年轻力壮,一向是以谨慎低调的作风而受人称道。 自从西厂重建之后,随着赵俊臣卸任了厂督之职,吴忻彦就成为了现任的西厂厂督,但相较于赵俊臣担任西厂厂督之际的屡屡建功、风光无限,吴忻彦接任西厂厂督之后,西厂的表现则是要逊色不少,这一点也就让吴忻彦颇是受人非议。 然而,吴忻彦却认为西厂的目前状态很好,相较于东厂的多做多错,东厂厂督在短短一年多时间内已是换了三人,西厂虽然立功不多,但也极少做错事,他的西厂厂督之位亦是依然稳固。 像是吴忻彦这般性格,让他大刀阔斧的整肃陕甘边军,自然是颇感为难。 所以,吴忻彦率领锦衣卫与禁军入驻花马池营之后,最开始并没有任何的激烈动作,只是四处收集消息、仔细分析情报、设法收买可以信任的武官。 然而,德庆皇帝整肃陕甘边军的决心很是坚决,而吴忻彦的这般做法虽然稳妥,却也颇有敷衍怠慢之嫌,所以前几天就收到了德庆皇帝的一封密旨,被德庆皇帝严厉训斥了一番。 对于德庆皇帝的训斥,吴忻彦只觉得心中委屈,要知道陕甘三边乃是久战之地,各地武官的军阀习气极重,也根本不会把吴忻彦这样的监军放在眼里,近百年莫名其妙死在陕甘三边的朝廷监军绝不比莫名其妙死在辽东军镇的少,这般情况下吴忻彦又如何敢肆无忌惮的做事? 幸好,御马监掌印徐盛的一封密信也与德庆皇帝的密旨同时送到了吴忻彦的手中,在这封密信之中,徐盛却是告诉了吴忻彦一个好消息,那就是现任的御书房管事太监李如安当初担任陕甘监军之际,曾在陕甘边军之中收买拉拢了好几位实权武官,而吴忻彦拥有了这些武官的协助之后,再是出手整肃陕甘边军自然是要稳妥得多。 收到这般消息之后,吴忻彦不由是大喜过望,当即是按照徐盛所提供的名单,把名单之中的几位武官尽数邀请到花马池营议事。 因为德庆皇帝的催促太紧,所以吴忻彦也已是下定决心,一旦是他确定了这几位武官的忠心可用之后,就立刻展开整肃行动! 在吴忻彦看来,这般做法还是太急了,但他也没有别的选择,若是他继续拖延下去,这西厂厂督的位置就要换个人坐了。 这一天,吴忻彦正在花马池营处理公务——作为陕甘监军,随着梁辅臣亲自前往河套平原坐镇,他如今已是花马池营实际上的头号人物,许多事情都需要他亲自决定,可谓是任务繁重。 而就在吴忻彦盯着一份补给河套平原的后勤物资动脑筋的时候,一名西厂的小太监匆匆进入房间,把一封书信呈给了吴忻彦,禀报道:“厂督,梁阁老的回信到了。” 吴忻彦眉头一皱,立刻拆开了梁辅臣的书信,迅速看过之后却是面现怒色,道:“这个梁辅臣,都说他是一个有担当的柱国,但我看他实际上也是一个奸猾之辈,自从本督抵达花马池营之后,他就恰好去了河套平原那边坐镇,明摆着就是不想参与西厂整肃边军之事、害怕自己参与此事之后失了军心! 本督已是第三次写信让他返回花马池营协助西厂整肃,他依然是托词不愿出面!哈,陛下之所以是整肃陕甘,最初就全是因为他的建议,但如今行动开始之后他却立马躲开了,真是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而就在吴忻彦怒斥之际,又有一名小太监匆匆进入房间。 而这一次,吴忻彦则是收到了一个好消息! “吴督,刚刚收到消息,固原镇北路守备官刘蛮牛、榆林镇南路千户官李丕、固原军镇北路千户官聂成等人,如今已经领军进入了花马池营的境内!” …… 最近有事,下周二之前只能更新小章节,见谅! 另,虫子其实很不擅长写小章节,总觉得每章两千字根本无法推进情节……大概是自己的行文太罗嗦了。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21章.味道对了. …… …… “吴督,刚刚收到消息,固原镇北路守备官刘蛮牛、榆林镇南路千户官李丕、固原军镇北路千户官聂成等人,如今已是领军进入了花马池营的防区!” 听到禀报之后,吴忻彦顿时是大喜过望,连忙吩咐道:“快把他们请过来……算了,本督亲自去迎他们!” 说完,吴忻彦就亲自起身、匆匆向着门外走去。 吴忻彦对于刘蛮牛等人的格外重视,不仅是因为吴忻彦今后非常需要他们的全力协助,也是因为吴忻彦从这些武官同时抵达花马池营的行动之中,嗅出了一丝不一样的味道。 要知道,刘蛮牛、李丕、聂成等人的防区、驻地各不相同,按理说他们抵达花马池营的时间也不会相同,但如今这些武官竟是同一时间抵达花马池营,显然意味着这些武官私下里联系紧密,抵达花马池营之前也曾有过密切沟通! 这也就意味着——这些武官并不只是一群军中同袍,更还是一个同进同退的利益集体! 作为一个利益集体,他们所能发挥的影响力与实力,显然是会更强许多,若是能顺利争取到这个利益集体的协助,所发挥的作用也要比预想中更大许多。 但同样意味着,吴忻彦为了争取这个利益集体的全力协助,必须要付出更多好处。 虽然有李如安的引荐,但吴忻彦自然不会天真认为这些实权武官仅是因为李如安的引荐就会全力协助自己。 所以,吴忻彦这个时候就必须要竭力表现自己的诚意,亲自出面迎接也是应有之意。 却说,当吴忻彦亲自赶到花马池营的城门之外迎接众武官的时候,眼前所见的景象顿时就把他镇住了。 只见在花马池营之外,正有几队边军将士整齐列队等候,人数大约是三千余人,规模并不算大,但所有人皆是兵甲整齐、站姿挺立、神态悍勇,透着一股漠视生死的冷意,吴忻彦虽是不通军事,但也能轻易看得出来,这些将士皆是久经沙场、杀敌如麻的精兵! 而这些边军将士列队等候之际,所展现的军纪严明、令行禁止,更是吴忻彦前所未见,三千多人的队伍虽然不算多,但也不算少,但竟是一点杂音都没有,列队更是井然分明,三千多人汇聚在一起就好似一头沉默的嗜血巨兽一般,随时都准备着要用爪牙撕碎敌人。 吴忻彦身为堂堂西厂厂督,按理说他的身份贵重与这些边军将士乃是云泥之别,然而他此时只是稍稍观察了几眼,就忍不住是心中发虚、只觉得一股军煞之气扑面而来,下意识的移开了目光。 移开目光之后,吴忻彦的注意力又转向了队伍前方的那十余位武官。 这些武官的形象气质各不相同,有人身材壮硕、有人表情阴冷、也有人神情精干,但无一人像是易于之辈,以吴忻彦的眼光来判断,只觉得这些武官一个个皆是可以称之为“上将之姿”。 吴忻彦没有任何怀疑,若是让他麾下的三千禁军与眼前的三千边军对阵厮杀,他麾下的三千禁军必然是一触即溃! 见到这般情况,吴忻彦的心情又是欢喜、又是生疑。 欢喜是因为,他若是拥有了这批骄兵悍将的支持,今后出手整肃陕甘边军之际也会底气大增,就算是不慎酿成兵变,镇压之际也是游刃有余。 生疑则是因为,他完全无法想象李如安当初是如何能把这些边军将士收为己用的!在吴忻彦看来,以李如安的手段能力,根本不足以收服这些骄兵悍将! 但无论如何,仅仅是这一眼的印象,就让吴忻彦的心中重视之意增强了好几分,连忙是策马迎了上去。 另一边,见到吴忻彦的出现之后,那十余名武官也同样是策马迎了上来。 就像是吴忻彦的预料中一般,这些武官一个个皆是边军悍将,所有人都是眼高于顶、态度傲慢,他们策马来到吴忻彦的面前之后,竟是无一人下马行礼,所有人就坐在马鞍之上向着吴忻彦抱拳问安、自我介绍。 “卑职固原镇北路守备官刘蛮牛,率领麾下一千将士,见过监军大人!” “卑职榆林镇南路千户官李丕、及麾下五百悍勇,在此向监军大人问好!” “固原军镇北路千户官聂成,率麾下三百将士,奉命前来!” “榆林镇北路千户张世成……” “固原镇南路……” 听着这些武官的自我介绍、见到这些武官的傲慢举动,吴忻彦的脸上笑意反而更浓了几分,态度也变得愈发温和亲切,同样是拱手问候道:“咱家是御马监提督太监、西厂厂督、朝廷新任命的陕甘监军吴忻彦,在这里见过各位将军!久仰各位将军的大名,今日终得相见,只觉得各位将军的武勇之姿更胜传言许多……” 说了大篇的恭维话之后,吴忻彦就把这些人迎进了花马池营,然后又把领头的十余位武官请到了花马池营的总督衙门议事。 这一路上,吴忻彦多次在暗中试探了这些武官的立场态度,却发现这些武官谈及李如安的时候,虽有一些好感,却无太多的尊敬之意,而他们谈及赵俊臣的时候,虽有敬畏之意,却又会明确表现出敌视态度。 这样的立场表现,让吴忻彦愈发是心中奇怪。 等到众人抵达了总督衙门之后,在大堂内分宾主落座,许多话也终于可以直说了。 然后,榆林镇南路千户官李丕也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向吴忻彦解释了他们这些人的经历背景、立场态度。 “吴监军,您应该也听说过,赵阁臣当初在陕甘三边主持军政的时候,曾是组建了一支‘战兵新军’,而我们这些人从前都曾是‘战兵新军’的武官,我们麾下的边军将士也大都是有过加入‘战兵新军’的经历…… 嘿,吴监军不要用这种眼光看我们,‘战兵新军’虽是赵阁臣亲手组建而成,但并不意味着‘战兵新军’就是赵俊臣的心腹私兵,更不意味着我们这些人就是赵俊臣的铁杆亲信,事实上正好相反,赵俊臣就恨不得我们这些人死干净省事! 听说西厂一向是消息灵通,那您自然也明白‘战兵新军’的兵源来自于何处!对,就是赵阁臣他强征了陕甘各地武官的麾下私兵糅合而成,许多武官就是因为不愿意交出私兵,所以被赵阁臣暗中迫害而亡…… 就以固原镇北路守备官刘蛮牛刘守备为例,他从前乃是花马池营前任总兵史松麾下的私兵首领千户,但赵阁臣为了夺走史松总兵的麾下数千私兵,就寻机害死了史松总兵、然后又把刘守备以及他的兄弟们强行编入了‘战兵新军’! 嘿,像是我们这样的来历身份,吴监军您认为赵阁臣可能会信任我们吗? 事实上,自从‘战兵新军’组建之后,就被赵俊臣当做炮灰来用,哪里的战事惨烈、死伤最多,他就会把‘战兵新军’派去哪里,就是为了消耗我们这些人的兵力,最好是让我们与蒙古人同归于尽最好!关于这一点,从来都不是什么秘密,吴监军很轻易就能打探到情报! 所以,在赵阁臣指挥陕甘边军与蒙古人作战以来,就以‘战兵新军’参战次数最多、死伤也最为惨重,我们这些人当时都觉得,再这样继续下去,只怕是兄弟们很快就要死绝了! 幸好,在那个时候,我们遇到了当初了陕甘监军李如安李监军,他身为朝廷监军也可以稍稍钳制一下赵俊臣对我们的迫害,所以我们就向李监军寻求帮助,而李监军看我们这些人确实是太可怜,所以就帮着我们说了一些好话,最终才让我们这些人没有死绝……” 听到李丕九真一假的解释之后,吴忻彦终于是恍然大悟,只觉得一切事情都可以解释通了! 怪不得这些武官的麾下将士皆是异常悍勇,要远远超过寻常边军,原来他们皆是被迫经历了无数次的残酷战场! 怪不得李如安竟是可以把这些骄兵悍将收为己用,原来是这批骄兵悍将当初已经被赵俊臣逼进了绝路,除了投靠李如安之外已是没有别的办法。 怪不得这些武官谈及李如安的时候虽有好感却无敬畏,谈及赵俊臣的时候则是截然相反,想来是他们虽然感激李如安的搭救之恩,却对于李如安的手段才能不以为然,而他们虽然敬佩赵俊臣全歼蒙古联军的手段能力,却又对赵俊臣屡次逼迫他们送死的举动恨之入骨! 与此同时,对于李丕的这些解释,吴忻彦亦是没有太多怀疑。 首先,这些人乃是西厂厂督徐盛以及御书房太监李如安所推荐的,而吴忻彦对于徐盛与李如安二人还是信任的。 其次,吴忻彦入驻花马池营之后,也一直都在暗中收集情报,也听说过“战兵新军”的来历与境遇,与李丕的描述完全吻合。 事实上,李丕也几乎没有说话,他只隐瞒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赵俊臣组建“战兵新军”之后与众不同的治军手段。 也正是因为赵俊臣的这些不同于这个时代的治军手段,让“战兵新军”的精神面貌、思想动态与这个时代的其它军队完全不同!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吴忻彦完全认同李丕的一个观点——赵俊臣屡次把‘战兵新军’派往最为死伤惨重的战场,足以证明赵俊臣没有把‘战兵新军’视为心腹,而‘战兵新军’经历了这一切之后,也绝对不会与赵俊臣一条心! “以己度人”并不是一个好词,但却也是这个世界最常见的现象。 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只愿意从自己的视角看待问题,也只愿意相信那些符合自己心中逻辑的事情! 在吴忻彦看来,若他是赵俊臣的话,就绝不会把自己的嫡系心腹军队派往最危险的战场、任由自己的嫡系心腹军队死伤惨重,而是只会让这些嫡系心腹军队守护在自己身边,唯有等到大局已定、准备摘桃子强攻的时候,才会让嫡系心腹军队出动! 与此同时,吴忻彦认为,一支军队若是屡次被上官派往最危险的战场,也因此而死伤惨重的话,这般情况下没有造反就不错了,又如何会与那位派他们送死的上官一条心? 吴忻彦完全无法想象,赵俊臣真会把自己的心腹嫡系部队派去最危险的战场,只是因为这支军队最有可能担负重任,也完全无法相信这支军队经历了惨重伤亡之后,却还会因为战场荣耀、保家卫民这些又虚又玄的原因,竟会对赵俊臣愈发的归心崇拜了! 作为一个利己主义者,因为思考逻辑、取舍观念的不同,吴忻彦完全无法想象这种事情! 夏虫不可语冰! 所以,他对于李丕的这些解释,几乎就没有怀疑。 但也只是“几乎没有怀疑”而已,但吴忻彦的心中依然还残有一些怀疑。 然而,吴忻彦却又说不清楚,他心中所残留的那一丝怀疑缘于何处,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于是,吴忻彦试探道:“赵俊臣对于各位将军的恶行,确实是太过分了,闻者伤心啊!咱家今后一定会设法为各位将军讨回公道!实不相瞒,咱家这次前来陕甘三边,就正是为了赵俊臣的事情……相信李如安也给各位写信介绍了目前的情况,朝廷如今已是决心要整肃陕甘边军、彻底清除赵俊臣的影响力,所以我希望各位将军能助我一臂之力,却不知各位将军意下如何?” 听到吴忻彦的试探询问之后,在场众位武官相互对视一眼之后,却并没有立刻答应,反而是纷纷诉起了苦。 “唉!我也想协助吴监军,但我的麾下将士最近这两个月皆是只收到一半饷银,士气衰落啊!” “还望吴监军明白,我的麾下军队的盔甲战马皆是不足,也影响了战力,只怕是无法担当大任啊!” “陕甘战事结束之后,我等受到朝廷冷落,皆是没有受到应有的封赏,将士们也是牢骚不断啊!” 这些武官的态度很明显,简而言之就是帮你不是不行,但要给足好处! 听到这些话之后,吴忻彦反而是心中大喜——愿意伸手要好处就行! 与此同时,吴忻彦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顿时是烟消云散,更还想明白了自己此前心中残留的一丝疑虑源于何处! 原来,作为一名利己主义者,吴忻彦向来是信奉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观点,也喜欢重用那些有缺点的手下,毕竟有缺点就意味着容易操控! 然而,他眼前这批武官,在此之前实在是寻不出什么明显缺陷,一个个皆是精明强悍、治军有方,可谓是与吴忻彦的用人之术背道而驰! 于是,吴忻彦的心中也就忍不住生出了一丝疑虑,只觉得各种不对劲。 但如今,眼见到这些武官纷纷向自己伸手索要好处,显然皆是有缺陷的贪心之辈,吴忻彦反而是安心了。 所以,他心中所残留的最后一丝疑虑,也就彻底消散了! 对于这般利益交换的氛围,吴忻彦不仅是极为熟悉,更还会感到安心,只觉得味道对了!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22章.颠倒黑白. …… …… 吴忻彦消除了心中疑虑之后,一时间甚至还觉得自己眼前的这些武官们有些亲切。 对于武官们所提出的各项要求,吴忻彦也完全不觉得为难。 随着梁辅臣亲自前往河套地区坐镇,花马池营内如今已是没有任何文武官员可以制衡吴忻彦了,而且这段时间以来朝廷中枢支援河套地区的补给后勤可谓是源源不断、数量惊人,吴忻彦只要暗中稍动手脚,就可以轻易满足这些武官们的要求。 实际上,这段时间以来,吴忻彦已经不止一次暗中动过军资后勤的手脚了,腰包着实肥厚了不少。 在吴忻彦看来,朝廷很有钱,赵俊臣也很会赚钱,有钱就要大家一起赚,慷朝廷之慨、为自己赚取人情与功劳,简直是天下间最划算的买卖。 所以,吴忻彦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一口答应了众位武官的各种要求,并且表示今后花马池营会优先向他们提供最精良的军械兵甲。 然而,吴忻彦虽然同意了众位武官的要求,但这些武官却依然没有当场表态支持,只是纷纷把目光转向了一直沉默不语的刘蛮牛。 对于这般情况,吴忻彦同样没有感到意外,他早就看出来了,刘蛮牛此人虽是沉默寡言,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李丕代表众人发言,但他显然是众位武官的领袖人物,李丕每次表态之前也都要先看一眼刘蛮牛的反应。 所以,吴忻彦当即是笑眯眯的看向刘蛮牛,问道:“刘守备,咱们如今都是自己人了,你那里可有什么困难?若有困难的话,直接提出来就是,咱家一定会尽力为你解决。” 刘蛮牛沉吟片刻后,缓缓道:“要说困难的话,确实有一件!我朝各边镇内部等级分明,由下而上分别是小旗、总旗、百户、千户、守备、参将、副总兵、总兵、以及镇守总兵! 卑职目前管着整个固原镇北路,但固原北路这般重要位置,原本应该是由一位参将负责管辖,但前任的固原北路参将战死于河套之后,这个位置就一直空缺着,卑职则是以守备的身份代管北路,但毕竟是名不正言不顺,做事之际许多时候也是力不从心。” 另一边,李丕也帮腔道:“吴监军,您可不知道刘守备的委屈,他被迫加入战兵新军之后,先后参加了小川河大捷、渭水大捷、以及收复河套之战,没有错过任何一场重要战事,在陕甘三边的诸多武官之中,不仅是参战最多、立功也最多,按理说就算是连升三级也不过分! 但从前赵俊臣就忌惮他在战兵新军之中威望太高,所以就暗暗打压,好不容易熬到赵俊臣走了、梁阁老来了,梁阁老却又不放心我们这些战兵新军出身的人,再加上刘守备向来是寡言少语,并没有及时向梁阁老解释真相,所以就再次被刻意打压了! 以刘守备的军功、威望、资历,固原镇北路参将的位置除了他也没有任何人能配得上,但梁阁老就是看不上他,只是刘守备的军功威望实在是压不住,就让他以守备之位管着整个固原北路,显然是要冷处理,今后迟早都会被人顶替,令人好生寒心!” 吴忻彦很快就听明白了,原来刘蛮牛是想要升官。 对于吴忻彦而言,这并不是一件难事,他身为陕甘监军,原本就有评定功过赏罚之权,想要提拔刘蛮牛也只是向德庆皇帝呈送奏疏之际多添一笔的事情。 更何况,吴忻彦原本就不满意梁辅臣这段时间刻意躲到河套地区的表现,自然也不会考虑梁辅臣的心情与想法,当即是拍着胸口保证道:“朝廷确实不应该让功臣寒心!刘守备放心就是,只要你能全力协助咱家整肃边军,别说是区区一个参将了,哪怕是副总兵、甚至是总兵之职,咱家也能为你争取到!” 说完,吴忻彦又转头看向另外几位武官,同样承诺道:“各位将军也同样如此!只要协助咱家完成陛下的整肃计划,各位皆会受到封赏!百户升千户、千户升守备、守备升参将,咱家说到做到!” 听到吴忻彦的承诺之后,众位武官再次相互对视一眼之后,终于是再无犹豫,以刘蛮牛为首纷纷是起声道:“卑职等人今后必将是以吴监军马首是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见到众位武官终于是表明了全力支持自己的态度,吴忻彦当即是哈哈大笑,只觉得自己整肃边军、清除赵俊臣影响力的任务,至此已是成功了大半! 然而,吴忻彦却不知道,他面前的这些武官,才是赵俊臣留在陕甘境内的真正心腹与铁杆支持者,他们以及他们的麾下将士,甚至都已经达到了只知赵俊臣而不知朝廷的地步! 简而言之,只要刘蛮牛、李丕等人还在,朝廷就算是把陕甘三边反复整肃十遍,赵俊臣的势力根基就依然是稳固如初! 就这样,双方达成“利益同盟”之后,众位武官就皆是积极表现,不仅是有力出力,更还积极向吴忻彦提供情报消息! “固原北路拥有驻军一万两千人,其中卑职可以调动的兵力约有六千左右,随时都可以听候吴监军的吩咐!” “吴监军,据卑职所知,榆林镇三原城守备蔡恂与赵俊臣的关系极为紧密,当初渭水大捷之后他明明没有任何军功,但赵俊臣依然向朝廷为他请功,足以证明他乃是赵俊臣的心腹,此人麾下拥有五千军队,今后整肃之际必须要重点防范!” “不仅是蔡恂,还有固原镇副总兵卢平,赵俊臣还在陕甘主持军政的时候,这个卢平就多次与赵俊臣密谈议事,显然是关系匪浅!” “赵俊臣在陕甘三边的影响力确实是极大,可谓是党羽遍布,卑职的顶头上司武延,当初就是给赵俊臣塞了大笔银子,才坐上了今天的位置……” 听着众位武官所提供的消息,吴忻彦不由是表情愈发严肃,只觉得赵俊臣在陕甘三边的党羽太多,整肃之际必然是牵连甚广,陕甘境内的各地武官至少有一半人需要清洗。 不过,他依然没有怀疑这些武官所提供的消息,因为这些消息同样是完全吻合他这段时间以来所收集的情报内容。 而事实则是,当初赵俊臣率军全歼了蒙古联军之后,一时间可谓是风光无限,那时候几乎是所有陕甘文武官员皆是争相向赵俊臣拍马屁、想要攀上赵俊臣的大腿。 所以,硬要说起来,陕甘境内的绝大多数文武官员,皆是与赵俊臣有关系,朝廷整肃之际也会受到牵连。 但这些文武官员只是想要投机罢了,他们并不是赵俊臣的真正心腹,今后也绝不会为了赵俊臣而卖命! 与此同时,赵俊臣当时也已经预测到,德庆皇帝今后必然会出手整肃陕甘官员、清除自己的影响力,所以他就反其道而行之,对于那些拍马屁的投机官员,皆是刻意笼络、大力提拔,但对于自己真正的心腹下属,反而是刻意打压、多有冷待。 像是刘蛮牛、李丕、聂成等人,他们作为赵俊臣的真正心腹、铁杆支持者,战事结束之后不仅没有登上赵俊臣的请功名单,升官速度较之那些拍马屁的投机官员还要更慢一些。 这是因为,在赵俊臣的计划之中,那些只懂得拍马屁的投机官员皆只是炮灰与幌子罢了,也就是朝廷整肃之际的替死鬼! 而像是刘蛮牛、李丕、聂成等人,则是要等到朝廷出手整肃之际,才会迎来平步青云的转机! 也就是现在! * 却说,众位武官与吴忻彦议事结束之后,时间已是傍晚时分,然后吴忻彦又亲自安排酒宴为他们接风洗尘,等到这一切皆是结束,时间更已经到了深夜。 而众位武官向吴忻彦告辞离开之后,却又纷纷来到了刘蛮牛的房间,开始了他们的私下密议。 “各位也都看过赵阁臣的密信了,趁着这次朝廷整肃边军的机会,咱们一定要把事情尽量搞大,牵连越广越好!” “固原、宁夏、甘肃三大军镇的高层武官,只要是与咱们有阻碍的,皆是要伺机扳倒!扳倒了他们之后,位置有了空缺,咱们才有机会更进一步,掌握更大实权!” “也不能只是盯着高层的那些位置,咱们各自辖区内的中下层武官,只要不是与咱们一条心的,也都要趁机除掉,然后换上咱们战兵新军的老兄弟!” “梁辅臣不愿意参与边军整肃之事,如今躲去了河套,此人太过机警,一直都没有完全信任咱们的那套说辞,趁着眼下此人不在,正是咱们的大好机会!” “哈!咱们若是趁机攀上吴忻彦与御马监的高枝,今后表面上也能算是‘帝党’边缘人物了,哪怕是梁辅臣今后也不能随意针对咱们,赵阁臣今后庇护与提携咱们兄弟之际,也总算能省些心了!” “吴忻彦已经承诺了,花马池营的兵甲军械会优先提供给咱们,趁着这次机会,就可以大幅提升各自麾下军队的战力……朝廷这段时间反复清洗陕甘三边,显然是容不下赵阁臣,咱们也必须要早作准备才行!” “前段时间东厂整肃地方文官与民间搢绅的时候,有好几位真正心向赵阁臣的人被抓了起来,你们说咱们这次能不能趁机把他们给捞出来?” 众武官议论纷纷之际,一场颠倒黑白的夺权阴谋开始了。 * 而就在陕甘三边的整肃正式进入高潮、受到各方瞩目之际,在朝廷的东南方向,也同样发生了一件备受瞩目的事情。 而且,也依然有阴谋隐藏在事情真相之下。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23章.顺便而已. …… …… 在庙堂之中,百官们这段时间皆是暗暗关注着陕甘三边的整肃行动,不敢错过任何消息。 但对于天下间的商贾们而言,他们这段时间则是更为重视江苏境内所发生的事情。 原来,就在半个多月之前,大学士霍正源突然被德庆皇帝委任为“东南巡阅使”。 这个官位乃是朝廷新设,权责也是不清不楚,甚至都没有明确的衙门驻地,似乎是什么事都能管一点,但又似乎是什么事都管不了,给人感觉就像是一个闲职,但又像是一个弱化版的钦差大臣。 但既然是“东南巡阅使”,明面上就有权力干涉东南各省的所有事宜,东南诸省的各方势力自然是不敢怠慢。 而霍正源收到委任之后,第二天就离开京城中枢、沿着京杭运河乘船南下,这般的行动迅捷,显然是大有图谋。 当霍正源抵达苏州境内之后,以南直隶巡抚黄有容为首,本地的官员、商贾、搢绅、大儒,皆是现身相迎,可谓是场面隆重。 随后的接风宴期间,江苏各界人士一边是纷纷示好、拉近关系,一边是趁机打探霍正源的任务与来意。 然而,对于江苏各界的反复试探,霍正源却总是避而不谈,完全没有透漏任何信息,等到这场接风宴结束之后,就直接躲进了南直隶巡抚衙门之中、一直是深居简出,但每天都会与黄有容密谈议事,让人愈发是感到神秘莫测。 这般情况下,江苏各界无法从霍正源那里打探到确切情报,就纷纷把目标转向了黄有容。 黄有容自从卸任了阁老之位、离开庙堂中枢之后,就已是与赵俊臣化敌为友,经过一系列的密切合作之后,双方关系也是愈发亲密、越走越近,黄有容如今能担任南直隶巡抚之位,也是因为赵俊臣当初的全力支持! 时至今日,在各方势力的眼中,黄有容已是与赵俊臣穿同一条裤子的盟友,而霍正源身为赵俊臣的心腹朋党,这些日子以来每天都会与黄有容密谈议事,显然黄有容也必然是知晓真相。 然而,面对江苏各界的试探,一向是很好说话的黄有容,这一次也同样是忌讳莫深,完全不打算泄露任何消息。 这样一来,江苏各界对于霍正源的来意与任务,也就愈发上心了,认为必然是非同小可,皆是密切关注,不敢错过任何迹象。 就这样,三五天之后,在各方的密切关注之下,霍正源终于有了行动。 首先,在黄有容的协助之下,霍正源全面接管了当初“八王船行”的各项产业,然后又把这些产业纷纷变卖套现,只留下了那些远洋大舰; 然后,霍正源则是张贴告示,四处招收有远洋经验的商人以及水手、船匠,还拿出银子定制更多的远洋大舰! 再然后,霍正源又公布了他今后的衙门驻地,而且一公布就是三个地方,分别是——江苏的松江府、广东的广州府、以及福建的兴化府!并且表示自己今后将会轮流前往这三地衙门处理公务。 松江府、广州府、兴化府,这三处地方的共同点是什么?那就是——它们皆是天然的优良海港,还皆是位于远洋航道的关键位置,又都是水陆交通便利之地,最适合发展远洋贸易! 再加上,霍正源这段时间到处收集远洋大舰、大肆招收水手船匠的情况…… 将这些信息结合在一起之后,许多心思敏锐的商贾们顿时就兴奋了起来! 难道说,朝廷打算效仿当年的隆庆开关、再次松绑海禁之策、开展远洋贸易? 难道说,朝廷委任霍正源为“东南巡阅使”,就是为了让他负责主持远洋事宜? 更何况,再联想到霍正源此人乃是赵俊臣的心腹,也许朝廷的远洋计划就是出于赵俊臣的一力推动! 而在明朝商贾眼中,赵俊臣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会赚钱的财神!由他所推动的计划,那自然就是大买卖! 更何况,远洋贸易的惊人利益,天下间的商贾谁人不知? 猜到这些情况之后,徽商们自然是再也坐不住,纷纷是携着重金、赶往巡抚衙门拜访霍正源,希望能够参与其中。 另一边,霍正源当初还在京城中枢的时候,就曾是多次与赵俊臣详细商议过远洋计划的细节。 那时候,赵俊臣也曾向霍正源说过几个观点。 “远洋贸易的开展初期,各项开支极为巨大,咱们就算是拥有陛下的全力支持,也依然是捉襟见肘,很难是迅速见到成效……这般情况下,咱们绝不能只用自己手中的银子做事! 事实上,无论任何时候,想要做大事、赚大钱,就一定要学会善于别人的银子!也恰好,东南诸省有很多富商巨贾,他们手里的银子花不完,完全可以拿来利用! 然而,咱们开展远洋贸易的初期主要目标,是为了缓解朝廷的粮荒困境,所以这个时候绝不能让那些商贾拥有太多话语权!商贾们只是一心逐利,若是让他们拥有了决策之权,就必然会放弃利润较低的粮食贸易、只会专注于那些利润更高的商品! 所以,咱们不仅要尽量争取商贾们的全力支持,也要暗中防止商贾们干涉远洋贸易的具体运作……这般情况下,想要两全其美自然是不容易,商贾们必然会觉得自己吃亏,投资入股的积极性也会大减! 但幸好,世人的性情总是喜欢折中的,你若是向商贾们直说,只让他们拿出银子入股分红、却又不会让他们参与具体运作,他们必然是不同意的;但你若是从一开始就摆出一副想要垄断远洋贸易的架势,好似是想要独吞好处、防止任何人参与其中,商贾们也就会甘愿放弃决策之权,仅是入股分红就会心满意足了……至少初期会是如此!” 对于赵俊臣的这些说法,霍正源自然是深以为然、引为至理! 也正是因为这般缘故,霍正源抵达江苏之后,对于赵俊臣的远洋计划一直都是秘而不宣,就像是想要垄断独吞一般。 江浙境内的众位巨贾也因为霍正源的这般态度,拜访霍正源表态想要参与远洋计划之际,也皆是把姿态摆得极低,他们的最高目标从一开始也只是想要入股分红而已,至始至终都没有任何人奢望过拥有决策之权。 这样一来,霍正源的计划可谓是进展顺利,短短十余天时间内,已是收获了二十余位江浙巨贾的投资入股,总计高达三百余万两银子,这也让霍正源布局远洋贸易之际游刃有余了不少。 * 这一天,南直隶巡抚衙门之内,霍正源与黄有容二人再次接见了四位江浙巨贾。 这四位江浙巨贾分别是林云璞、戴逢福、白明宇、以及谢炳德,皆是明朝商界之中真正的大人物,即使是霍正源与黄有容二人也不敢小觑。 相较于这几位商界巨贾的财大势壮,霍正源与黄有容前些天所接见的那些江浙富商,就只能算是小虾米了。 林云璞,江苏商贾的领袖人物,不仅是盐商总会的会长,更还是近年来风头最劲的“联合船行”大掌柜,这两个身份任何一个拿出来都是举足轻重! 白明宇,江浙巨贾之中的后起之秀,一向是以心狠手辣、做事决断而闻名,据传他手里掌握着好几支海盗与倭寇船队,与他为敌之人大多是死得不明不白,又有传言说此人有着内廷的背景。 戴逢福,一向是做事低调、不露锋芒,但他的朝中靠山乃是首辅周尚景,却又在赵俊臣创办“联合船行”之际第一时间参与其中,同时拥有周尚景与赵俊臣两位权臣的信任与支持,这般手段可谓是令人叹为观止! 谢炳德,徽商商会会长,他所出身的谢家从百年之前就已是商界巨贾了,至今也未见衰败迹象,在江浙商贾之中资历最深、底蕴最厚,与现任的南直隶巡抚黄有容关系紧密。 也正因为这四位商贾的举足轻重,所以霍正源与黄有容二人接见他们之际,态度也是格外亲切。 而这几位商界巨贾的眼光魄力,也同样没有让霍正源与黄有容二人失望。 却说,双方相互间说了几句客套话之后,林云璞很快就切入了正题,直接说道:“黄阁老、霍大学士,草民等人听闻小道消息,说是朝廷要再开海禁,而霍大学士如今担任‘东南巡阅使’之职,就是为了具体操办此事,却不知是不是真的? 若是真的,像是这般于国于民大为有利的善政,草民等人皆是愿意共襄盛举、为这项朝廷大计尽自己的一份心力!” 随着林云璞的话声落下,白明宇、戴逢福、谢炳德三人也皆是目光迫切、心痒难耐,就好似见到了他们梦寐以求的绝世美人。 霍正源与黄有容相互对视一眼之后,目光之中皆是闪过一丝笑意。 最终,霍正源缓缓道:“几位都是消息灵通、神通广大之辈,有些事情也瞒不过你们……事实上,朝廷并没有再开海禁的想法,但确实是有一个远洋计划! 你们也应该知道,前段时间陛下寿辰之际,赵阁臣奉上了几枚仙果作为寿礼,而这几枚仙果乃是来自于一位仙人,仙号是‘南海三圣’,陛下也因此就有了寻仙访道的心思,所以才安排本官在东南各地组建几支远洋船队,前往南洋各岛寻访仙踪……此事乃是机密,还望各位千万不可泄露出去! 当然了,这几支远洋船队今后出海寻访仙踪之际,也确实是可以顺便做点别的事情……但只是顺便罢了!恩,顺便而已!” 说话之际,霍正源在“顺便”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然而,听到霍正源的这般说法,几位巨贾不仅没有感到失望,反而是眼睛愈发亮了! 顺便?顺便好啊! 朝廷若是开了海禁,那远洋贸易就必须要向朝廷缴纳税银! 但若只是为德庆皇帝出海寻仙访道之际,“顺便”与南洋各国互通有无,那自然就不用交税了! 这叫什么?这叫官方走私! 不仅不用交税,连上下打点的银子都能省下! 在各位巨贾看来,这世上没有任何生意能比走私更赚钱了!若必须要找一个的话,那肯定就是官方走私! “却不知,我等商贾能否为陛下的寻仙大业出一份力?当然,远洋船舰船体庞大,也可以顺便捎些货物,但只是顺便而已!” …… 总算是一身轻松了,恢复正常更新。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24章.黄有容的转变. …… …… 听到白明宇迫不及待的询问,霍正源与黄有容二人皆是再次笑了,似乎是很欣赏白明宇的直白表现。 但实际上,黄有容的脸上笑容或许是发自真心,但霍正源蕴含笑意的目光之中,却又暗藏着一丝审视之意。 同样是在霍正源离开京城之前,赵俊臣也曾向霍正源介绍过眼前这几位江浙巨贾的具体情况,当赵俊臣提及白明宇之际,评价只有一句话——“小心此人,绝不可信”。 霍正源暗中推测,赵俊臣对于白明宇的暗中戒备,应该是因为白明宇与内廷暗中有关系的缘故,但又似乎是另有内情。 在世人眼中,皆是认为赵俊臣乃是庙堂之中最为重视信任商贾的官员,一边是与晋商们合作开发川盐、一边是与江浙商贾们共同创办“联合船行”,并且还给予了晋商、徽商们很大的自主权,简直就是天下商贾的庙堂代言人,也赢得了不同商贾势力的共同信任。 然而,霍正源作为赵俊臣的心腹,却深知赵俊臣每当是提及这些巨贾富商之际,总是离不开“见利忘义”、“短视妄为”之类的评语。 而且,赵俊臣心里很清楚晋商集团如今依然还在暗中勾结建州女真、江浙商贾目前也依然还与海外倭寇保持着联系,今后迟早都会出手清算,只是现阶段还抽不出手罢了——又或者说,这些商贾在目前阶段还有利用价值。 心念转动之间,霍正源已经收回了审视目光,点头答道:“若是各位愿意为朝廷大计出一份力,朝廷自然也愿意为各位提供一些便利……不过,我这里还有一个问题想要征询各位的看法。” 林云璞见霍正源的表情稍稍严肃了一些,就知道霍正源的提问必然不是小事,连忙问道:“还请霍大学士询问就是,我等必然是知无不答。” 霍正源再次轻轻点头,道:“在场各位皆是与赵阁臣关系匪浅,也都是自己人,有些事情也不必藏着捏着…… 据我所知,在‘联合船行’创办之前,各位也都有自己的走私生意,但只是一盘散沙,虽然偶尔会有合作,但基本上都是各做各的,等到‘联合船行’创办之后,各位就把各自曾经的走私船队合并于一处,在户部衙门的监督之下统一调配、统一行动…… 却不知,在各位看来,究竟是‘联合船行’创办之前的生意模式好?还是‘联合船行’创办之后的生意模式好?” 听到霍正源的这般询问,戴逢福表情间满是知足常乐的憨厚笑意,几乎是毫无犹豫,迅速答道:“自然是‘联合船行’创办之后的模式更好!而且要好得多! ‘联合船行’创办之前,我等走私货物之际必须要到处打点,还必须要面面俱到,无论是朝廷中枢、地方衙门、河道衙门、镇守太监、各地驻军,疏通门路之际皆是不能落下,不仅是耗时耗力,还经常会出现意想不到的纰漏,时不时就会遇到翻脸无情的官员,稍有不慎就是人财两失,可谓是提心吊胆…… 又哪里像是今日一般,只需是在户部登记之后,船队就可以畅通无阻,不仅是省时省力,更还是安全无忧!” 谢炳德亦是连连点头,附和道:“霍大学士乃是赵阁臣的亲信、黄阁老的好友,小人也无需隐瞒任何事情,自从加入‘联合船行’之后,小人的相关生意皆是增加了六七成利润,心中只有欢喜与感激,自然是极为满意!” 林云璞眼珠一转,则是面现疑惑,道:“对于‘联合船行’的创办,小民身为‘联合船行’的大掌柜,自然是最为满意不过!说起来,小民一向是自诩精明,但对于‘联合船行’的运作,却有一件事情总是想不通! 那就是,自从‘联合船行’创办之后,为了防止各方势力的眼红与阻碍,依然是留出了大约三成利益,分润于相关各方,无论是朝廷中枢、地方衙门、河道衙门、镇守太监、还是各地驻军,所收到的好处皆是不减反增,与此同时‘联合船行’还会依法向朝廷纳税,该缴纳的税银更是一钱也没少过…… 按理说,开支增加了这般许多,但最终利润反而是提升了更多,当真是令人好生奇怪!” 说完,林云璞就抬头看向霍正源,似乎是希望霍正源能为他答疑解惑。 然而,不等霍正源说话,白明宇却是抢先解释道:“林会长的疑惑,晚辈也认真思索过,认为应该是出货量提升与成本压低的缘故! 从前走私的时候,我等走私之际皆是小心翼翼,从来都不敢一次性运输太多货物,但如今有了‘联合船行’,也就有了赵阁臣与朝廷的撑腰,出货量一口气翻了两番,利润自然也是大增! 与此同时,无论是中间环节的减少,还是出货运输之际的统一安排,又或是生意效率的提升,皆是让我等的生意成本降低了许多,这利润也就随之提高了许多! 晚辈只能说,‘联合船行’的创办,堪称是化腐朽为神奇!赵阁臣的智慧手段,更是令人叹为观止、敬佩不已!” 听到白明宇的解释,林云璞满脸都是恍然大悟之状,但眼神瞥向白明宇的时候,却又闪过了一丝责怪。 身为商界巨贾、盐商总会会长、以及‘联合船行’大掌柜,林云璞又岂会真的想不明白这个道理? 事实上,林云璞提出这般疑问,一方面是为了试探霍正源的智慧眼光、以及对经商之道的了解程度,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送给霍正源一次卖弄见识、人前显圣的机会,无论霍正源的最终回答正确与否,林云璞都会摆出一副恍然大悟、醍醐灌顶之状,然后就是连连称赞、趁机讨好。 然而,就因为白明宇的抢先回答,不仅是破坏了林云璞的算计意图,更还让他显得愚笨无知了,林云璞自然是心中不喜,更是暗暗猜测——白明宇的这般做法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 听到几位巨贾的回答,霍正源依然是笑着点头,似乎完全没有看出这几人的小心思,只是缓缓道:“当初赵阁臣创办‘联合船行’,乃是为了解决朝廷境内走私泛滥的问题,如今可谓是成效显著、皆大欢喜,但也仅是解决了境内走私的问题,但远洋走私却依然猖獗!” 对于霍正源的这般说法,几位巨贾皆是表情尴尬。 相较于境内走私,远洋走私的门槛与投入皆是要高得多,寻常意义上的巨贾富商根本没有能力参与,但霍正源眼前的这四位却不是寻常意义上的巨贾富商,乃是江浙境内财力、势力、人脉最强的几人,所以他们也都有在暗中经营远洋走私贸易,虽然规模远远不及八王船行与台湾郑家,但也是不容小觑,手底下皆是拥有十余条远洋大舰。 但几位巨贾的尴尬只是持续了片刻,他们很快就想明白了霍正源的深意。 林云璞代表几人轻声问道:“霍大学士您的意思是……今后的远洋贸易也要效仿‘联合船行’的模式?大家联合起来一同做生意?” 霍正源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则是轻轻摇头,道:“准确的说,并不是我的意思,而是赵阁臣的意思!赵阁臣说过,集中力量才能办大事,也才能赚大钱! 赵阁臣的意思是,借着为陛下出海寻仙的机会,把各位手下的远洋大舰集中起来,尽数归于东南巡阅使衙门的名下,有了东南巡阅使衙门的名义,今后与南洋各国互通有无之际,无论是出海还是入境,就皆是没有任何人敢刁难,到时候大家的远洋贸易利润,也会像是当初加入联合船行一般大为增涨,各位认为如何?” 这一次,林云璞等人不由皆是面现迟疑。 毕竟,这一次的事情与当初创办“联合船行”有着根本性的不同。 首先,“联合船行”的创办,拥有朝廷明文法令的背书,可靠性要强得多,但这一次只是赵俊臣与霍正源的私下行动,极为依赖赵俊臣与霍正源的权势稳定,今后一旦是赵俊臣失势垮台、又或是霍正源调离了东南巡阅使的位置,这项计划很容易就会夭折。 其次,“联合船行”的创办合法合规、毫无风险,但这一次则是假借为德庆皇帝出海寻仙的名义、实质上做着远洋走私的事情,依然是违背了朝廷法令,他们若是毫无保留的参与此事,就相当于把自身罪证拱手送人,今后一旦是朝廷清算,也很容易就会被一网打尽。 最后,他们与“联合船行”之间乃是加盟关系,虽然是把各自的船队交由“联合船行”统一调配,但这些船队依然是属于他们名下的财产,但这一次则是让他们把各自手里的远洋大舰尽数归于东南巡阅使衙门的名下,今后说不定就要不回来了。 考虑到这些情况,林云璞等人虽然皆是心动,但也皆是犹豫,一时间所有人都是沉吟不语,并没有及时没有回应。 眼见到气氛显得有些沉闷与尴尬,林云璞就打算说些“关系重大需要几天时间仔细考虑”之类的场面话。 但就在此时,一直是含笑旁观的黄有容,却是向着谢炳德微微点头示意。 当初“联合船行”正式成立之际,谢炳德与黄有容二人里应外合、配合默契,近乎是一网打尽了那些敌视“联合船行”的江浙商贾,可谓是立下大功,自那以后谢炳德就深受黄有容的信任,平日里也是以黄有容马首是瞻。 相较于林云璞、白明宇、戴逢福三人乃是“联合船行”创办之后就第一时间加盟,与赵俊臣也多次相见、时常联系,谢炳德加盟“联合船行”的时间要晚得多,与赵俊臣更是毫无交情,但他依然能在“联合船行”之中拥有一席之地,就是因为他紧紧抱着黄有容的大腿。 此时,留意到黄有容的暗示之后,林云璞虽然也同样是心中存有疑虑,但终究是不敢违背黄有容的意志,却是咬牙站起身来,抢在林云璞的前面,大声说道:“对于赵阁臣的智慧手段,我等江浙商贾一向是格外钦佩,也极为信任赵阁臣他不会让我们吃亏,如今这项计划既然是赵阁臣的提议,又是霍大学士亲自主持,又有黄阁老的全力协助,我等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从今天开始,谢家名下的十艘远洋大舰、以及相关的水手、船匠,就尽数归于东南巡阅使衙门名下了!” 听到林云璞的抢先表态,又抬出了江浙商贾对于赵俊臣的信任,林云璞不由是面色微变。 随后,谢炳德的话声刚刚落下,白明宇亦是表态道:“正是如此,我等江浙商贾对于赵阁臣一向是信任备至,别说只是十几条远洋大舰,赵阁臣就算是今天向晚辈索要全部身家,晚辈也能毫无犹豫的双手奉上! 从今天开始,晚辈名下的十三艘远洋大舰、以及相关的水手、船匠,也尽数归于东南巡阅使衙门名下!” 再随后,戴逢福转头看了林云璞一眼,嘴角闪过了一丝无奈苦笑,但很快就恢复了一贯的老实厚道模样,同样是起身道:“小人的远洋生意一向是规模不大,两年前又因为一场海啸的缘故损失惨重,远洋大舰仅有七艘,今后也尽数交于霍大学士了!” 最终,林云璞心中轻叹,知道已是事不可违,也连忙是摆出一副愿意为赵俊臣掏心掏肺的模样,扬声道:“小民名下拥有远洋大舰十一艘,同时还招募了几名西洋水手,今后也尽数交于霍大学士了!对于赵阁臣、黄阁老、霍大学士三位,小民没有什么担心的,哪怕是托付性命也是!” 说话之际,林云璞表面上慷慨激昂,心里却在暗暗滴血。 远洋大舰不仅是造价昂贵,亦是有市无价,造舰所需的时间、工艺、各类资源,更是难以评述,林云璞乃是历时十年之久,才好不容易凑到了十一艘远洋大舰,如今却是要拱手送出,心痛之处不逊于做生意损失了百万两巨银。 事实上,白明宇、戴逢福、谢炳德三人也是相同的心思,天知道他们为了收集这些远洋大舰耗费了多少财力与心力。 就这样,趁着这次见面的机会,霍正源手下的远洋大舰一口气增加了四十一艘,较之从“八王船行”所查抄的远洋大舰数量都要多了八艘。 对于这般收获,霍正源自然是满意至极,笑容也是愈发亲切,道:“各位愿意信任我,我也绝不会辜负各位,一定会用心使用这些远洋大舰,各位今后的收益只会多、不会少!若是各位三年之后的利润增涨低于五成,那就是我霍某人无能! 另外,还请各位放心就是,这些远洋大舰只是表面上归于东南巡阅使衙门的名下,但实际上依然是各位的财产!各位今后若是想要索要回去,只需是开口提一声即可,我归还之际决不会设有任何阻碍!当然,因为事情敏感的缘故,我也不会与各位写下书面保证,就当是咱们之间的君子协议吧!” 虽然不知道霍正源是不是君子、愿不愿意遵守协议,但听到霍正源的这一番话,几位巨贾总算是心情好受了一些! 接下来,霍正源又与几位巨贾商议了一些细节问题,顺便又从他们手中敲到了八十万两银子的参股,这场见面也就在“宾主尽欢”的气氛之中结束了。 * 大约是因为敲到太多好处的缘故,当林云璞、白明宇等人告辞离开之际,霍正源与黄有容二人竟是亲自起身把他们送出了大堂门外。 看着几位江浙巨贾渐渐远去的背影,霍正源突然一笑,转头向黄有容说道:“黄阁老,下官看这几个商贾……小心思很多啊!不仅是对我暗藏着小心思,相互间也同样是暗藏着小心思……看他们相互使绊子倒也算是有趣!林云璞号称是江浙商贾之魁首,但也无法服众啊。” 黄有容身为前阁老,虽然斗不过周尚景、赵俊臣等人,但也绝对称得上是眼光老辣、见解不凡,悠悠道:“人无远忧,必有近虑;外患若消、内乱必生!这世上的事情,也就是这么回事,任何时候、任何事情,都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别想是永远的顺利太平…… 就拿这些江浙商人而言,他们从前倒也还算团结,那是因为他们皆是以走私生意为主,朝廷法纪就是他们共同的敌人,有了这样一个共同的敌人,自然也就团结一心了,所以林云璞说话也还算管用! 但如今呢?随着‘联合船行’的创办,他们已是不必畏惧朝廷法纪的惩处,共同的敌人也就不在了,只剩下了共同利益的争夺,接下来自然就要内斗了……嘿,‘联合船行’可是一个聚宝盆,资源分配之际若是能多争到一分,那就是上百万两银子的利益,就连老夫也会忍不住动心,更别说这些逐利商贾了! 如今还只是刚刚冒出一些苗头,你看着吧,这几人的今后冲突只会愈演愈烈……都是不好惹的主,这场冲突虽然不如庙堂中枢那般勾心斗角,但也必然是精彩的很,老夫就等着看好戏!” 霍正源也是笑着恭维道:“黄阁老眼光睿智,一眼就看透了他们,今后稳坐钓鱼台,自当是可以从容掌控大局了!” 黄有容嘿嘿一笑,道:“赵俊臣当初举荐老夫担任南直隶巡抚,本来就是为了让老夫帮着他盯着‘联合船行’,防止这个庞然大物失控,老夫自然是要多留心一些! 不过,在老夫看来,稳坐钓鱼台的人不是老夫,而是赵俊臣!他所创办的‘联合船行’不仅是江浙商贾的聚宝盆,亦是他们的困兽场,当他们加入‘联合船行’之后,今后也只剩下内斗这一条路可走了,想必等到他们斗到筋疲力尽之际,就是赵阁臣出手之时了!” 霍正源并没有回应黄有容的试探,只是摇头道:“赵阁臣的想法,却不是下官能够推测的。” “你霍正源虽然是欠缺了一些胆魄,但若论心机智慧,百官之中又有几人能比?你真的看不明白吗?你只是不敢看明白罢了!你呀,当初若是胆气壮一些,老夫也不会……” 说话之际,黄有容表情间闪过了一丝讥讽与黯然。 毕竟,霍正源曾经也是黄有容的朋党亲信,最终却是抛弃了黄有容、转投了赵俊臣,如今虽是时过境迁,黄有容也与赵俊臣化敌为友,但依然会时不时的忍不住冒些酸气。 但话到一半,黄有容就闭口不言了,显然也知道这个话题持续下去的话会伤了和气。 于是,黄有容很快就转移了话题,叹息道:“这半年多以来,老夫远离了庙堂中枢,身处局外、没有了京城那些纷纷扰扰,有许多事情反倒是看得更加明白了,对于赵俊臣的手段眼光,也是愈发钦佩,只觉得自己当初输的不冤,如今与他合作倒也心甘情愿…… 所以你选择追随赵俊臣的决定是对的,此人的布局之深、之广,恐怕是已经超出了绝大多数人的想象!老夫观他的今日气象,也许会是下一个周尚景,而且更年轻……若是他还能学会周尚景的进退分寸之道的话,甚至还会更强……所以,你也要认真把握机会、多思多想,不能总像是从前那般裹足不前。” “下官谨遵黄阁老的教诲!” 霍正源恭敬回应之际,却又忍不住眉头一挑,没想到黄有容对于赵俊臣的评价已是如此之高。 事实上,黄有容从前一直都认为,赵俊臣只是德庆皇帝用来吸引民怨的替罪羊,等到德庆皇帝未来退位之际,就是赵俊臣垮台失势、抄家问斩之时! 但黄有容经过了这段时间与赵俊臣的合作经历之后,又认真思索了赵俊臣近年来的所作所为、各项布置,再加上那场注定会名留青史的陕甘大捷,他对于赵俊臣的未来评价,却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甚至已经达到了西汉霍光、前朝张居正那般程度。 霍光与张居正,皆是历史上的权臣代表人物,甚至还拥有废立皇帝的权势,生前无人敢与他们争锋,但等到他们老死之后,家族后辈却皆是结局悲惨。 在黄有容看来,赵俊臣的未来发展大概也是这般,以赵俊臣的手段眼光,足以保证他生前的权倾天下、地位稳固,但死后就不好说了。 也正因为这般看法的变化,黄有容与赵俊臣合作做事之际,却也是愈发积极有诚意了。 目前的朝野之间,有许多自诩聪明之辈,对于赵俊臣的未来判断皆是类似于黄有容,已经很少有人认为德庆皇帝还能对赵俊臣过河拆桥了。 不得不说,这是一种很微妙的转变,也意味着许多看似不起眼、却又会影响深远的变化正在发生之中。 却说,就在黄有容摆出老上司的架势教导霍正源之际,却见一名巡抚衙门的师爷快步走到两人面前,禀报道:“黄阁老、霍大学士,有一位名叫李泽广的徽商,携重礼求见两位大人,如今正在衙门外面候着。” 听到这般禀报之后,霍正源原本也不以为意,还以为是又有一位徽商想要拿银子入股远洋贸易,就打算召来见面。 谁曾想,还不等霍正源说话,黄有容已是摆手道:“不见,把他的重礼也尽数退回去!若是他还纠缠不休想要见我们,就直接轰走!” 霍正源微微一愣,问道:“黄阁老,这是为何?” 黄有容瞥了霍正源一眼,悠悠解释道:“想来是你离开京城之际太急,有许多消息并不知道……这个名叫李泽广的徽商,必须要在三个月内彻底破产,最好是欠下巨债、走投无路! 这件事情,乃是赵俊臣半个月前亲自写信交代的,也不知他为何要刻意针对此人……但老夫估摸着,应该是与他儿子有关!他儿子你也应该听说过,就是去年殿试写下那篇《悬剑论》的李纯臣! 因为赵俊臣的吩咐,南直隶各界很快就纷纷行动了起来,为了刁难这个李泽广,皆是想方设法、不折手段,你刚才所见的那四位江浙巨贾,在这件事情上最为积极!时至今日,李泽广必然已是快要山穷水尽了,所以才会来求见咱们二人,想来是希望咱们二人为他做主。 但这件事情赵俊臣必然是另有计划,咱们最好是不要随意干涉!” 听到黄有容的解释,霍正源若有所思的点头,突然又抬头向禀报消息的衙役问道:“你刚才说,李泽广携着重礼求见,不知是何重礼?” “一副董其昌的书画真迹、一尊玉观音、还有五百两银子。” 霍正源点了点头,道:“这份礼物,倒是下了血本……既然赵阁臣希望他尽快破产,那咱们见到机会也要稍稍出一份力……告诉门房,收下李泽广的重礼,就说本官答应见他,但这段时间本官事务繁忙,所以见面时间无法确定,他若是耗得起时间,就让他留在苏州境内一直等着吧。” 这一次,却是轮到黄有容愣住了。 片刻之后,黄有容轻轻点头,道:“你跟着赵俊臣之后,倒是学会了一些……新手段。” …… 二合一大章节,七千字!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25章.商场险恶. …… …… 赵俊臣虽是一个心思阴毒之辈,但他许多时候依然会下意识的低估人心之险恶、世情之凉薄。 就以这次为例,当他表态要让李泽广的生意尽快破产、并且还要欠下巨债的时候,给出的时限是三个月。 然而,实际情况则是,南直隶各界为了讨好赵俊臣,皆是踊跃表现、不折手段,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只要是能迅速见到成效,任何恶毒手段都愿意使用! 这般情况下,想要整垮李泽广根本不需要三个月时间,仅是半个月时间就足够了! 一向以厚道心善而著称的戴逢福率先出面与李泽广相见,说他有一门大生意想要与李泽广合作,三年之内盈利至少能翻一倍,但李泽广若要加盟的话,就必须要至少拿出二十万两银子。 二十万两银子这个数字,乃是戴逢福仔细评估过的! 根据戴逢福的判断,以李泽广的身家财富,短时间内最多也就只能凑出十五万两的现银,所以他若是还想要凑出二十万两银子,就只剩下两条路可走——或是借债、或是抵押产业。 三年时间就能让二十万两银子翻上一倍,这般惊人利润的生意,李泽广自然是不想错过,而且戴逢福乃是江浙商界的领袖人物之一,一向是声誉极佳,所以他犹豫许久之后,终于是决定出手一搏! 于是,凭借着自身一向良好的信誉,李泽广向几位相熟的合作伙伴借到了五万两银子,然后又从自己的各门生意之中挤出了十五万两银子,终于是凑足二十万两银子、交给了戴逢福。 随后,李泽广与戴逢福还立下字据、明确写明了戴逢福三年之后将会连本带利返还给李泽广四十万两银子! 因为有这张字据在手,李泽广自然是无比放心,只等着三年之后身家翻倍。 在李泽广看来,拿出这笔巨银之后,他的各门生意虽然会在短时间内出现资金紧张的情况,但只要他的生意还能正常运转、然后再收紧一些开支,这般局面很快就能过去了。 又接下来,江浙商贾之中的魁首人物林云璞也找上了李泽广,表示他最近生意做得很大,用以存放货物的库房已经不够用了,所以就希望暂时借用李泽广的库房存放一批货物,只需是几天时间就好,事后还会给李泽广一笔银子作为答谢。 这种事情在李泽广看来只是小事,自然要卖给林云璞一个面子,所以就当场答应了下来,也同样是立下字据。 事情进展到这一步,一切都还正常! 但谁曾想,接下来的短短十天时间,竟是风云突变! 首先,白明宇突然向外发话,表示今后任何与李泽广合作的商贾,都会被视为白明宇的敌人! 白明宇一向是以心狠手辣而闻名,寻常的商贾根本不敢得罪他,所以仅只是短短两天时间,从前的所有合作伙伴皆是与李泽广中断了联系。 与此同时,李泽广刚刚才向几位合作伙伴借贷了五万两银子,这些合作伙伴担心借给李泽广的银子打水漂,更是纷纷堵门、要求李泽广立刻还债! 然后,所有与李泽广有竞争关系的商贾,这个时候更是不惜血本的打压李泽广的生意、利用各种手段与李泽广抢客,一时间李泽广名下的两家茶庄、三家酒楼、一家粮行皆是门可罗雀,皆是再无生意可做。 再然后,存放林云璞那批货物的货仓竟是突然起火,一夜之间不仅是林云璞价值十余万两银子的货物皆是焚尽,李泽广本人也是损失惨重! 又然后,在江浙商贾之中人脉最广的谢炳德也出手了。 徽州乃是明朝商业气息最浓重的地方,就像是官员们总是喜欢找绍兴人当师爷幕僚为自己出谋划策一样,这个时代的商贾们也都喜欢找徽州人当掌柜为自己打理生意,李泽广也是如此,他名下的酒楼、茶庄、粮行,过半都是由徽州人担任掌柜。 谢炳德身为徽州商会会长,在徽州商贾眼里地位极高,在他亲自出面策反之下,李泽广手下的几位掌柜纷纷跳反,有人卷银子跑路、有的人故意使坏,甚至还有人跑去衙门告发李泽广偷税漏税、欺行霸市、坑蒙拐骗等等罪行! 最后,则是南直隶境内的各方势力纷纷出动,官府突然出手查封李泽广的产业、地痞流氓接连不断的找茬挑衅、市井间的流言蜚语纷纷向李泽广泼脏水、乡间耆老亦是率领佃户们故意搞事…… 就这样,原本就资金紧张的李泽广,仅是坚持了不到十天时间,生意就彻底垮掉了! 若只是生意垮掉也还罢了,李泽广还吃了官司,险些被抓到牢里。 若只是吃了官司也还能坚持,但李泽广还有十余位债主每天上门催还债务——他这个时候不仅是欠下了曾经那些生意伙伴高达五万两银子的债务,又因为林云璞的货物被焚毁的缘故,又欠了林云璞十余万两银子的巨债! 这般情况下,李泽广唯一的希望,就是戴逢福愿意提前归还他那二十万两银子的本金,哪怕是“出十还9”也行,只要戴逢福还给他十八万两银子,就可以让他勉强渡过这场难关! 然而,一向是做事厚待、与人为善的戴逢福,这一次却是坚守原则,表示必须要遵照合约字据,说好了三年之后还钱就一定是三年之后,提前一天也不行!到了三年之后,说好的四十万两银子也绝对是一钱也不会少! 然而,李泽广此时已是穷途末路,绝无可能坚持到三年之后了。 因为官府查封、佃户抗议、青皮骚扰、债主堵门等等原因,曾经身家殷厚、在江浙商贾之中小有名气的李泽广与李家,如今就连家乡老宅都快要不能住了,随时都会流落街头! 这个时候,李泽广固然是深感绝望,但依然没有放弃挣扎,他是一个聪明人,很快已是看明白了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一切,必然是南直隶各界在刻意针对自己! 拥有这般巨大能量、可以号召南直隶各界共同针对自己的人物,李泽广只能想到一个人,那就是赵俊臣!——就连南直隶巡抚黄有容也没有这般能力!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李泽广就匆匆赶到了苏州府,希望求见黄有容与霍正源二人。 黄有容乃是赵俊臣的盟友,霍正源则是赵俊臣的心腹,唯有争取到这两人的谅解与支持,李泽广才有机会赢得一线生机! 为了这场见面,李泽广费尽心思、东挪西凑,硬是挤出了自己手里最后一点银子,下血本准备了一份厚礼! 这已是李泽广的最后一线希望了,他必须要放手一搏。 * 却说,就在黄有容与霍正源二人谈论李泽广的事情同时,李泽广正在南直隶巡抚衙门之外焦急等候。 李泽广虽是一位商贾,但他也曾苦读过诗书,身上颇有些儒生气质,再加上他一向善于保养、注重仪容,所以一向都是形象极佳,虽是不惑年纪,但看起来就像是三十出头的样子。 然而,经过了这段时间的种种事情之后,李泽广此时的形象已是截然不同,两鬓迅速变为苍白,面容上也出现了皱褶,眼神抑郁阴沉、神情憔悴焦切,就像是一口气苍老了二十岁。 而就在李泽广焦急等待之际,黄有容的一位幕僚漫步走到巡抚衙门之外,向李泽广说道:“李大掌柜,你送来的礼物,黄阁老与霍大学士都很满意,已经收下了。” 听到这般回复之后,李泽广不由大喜,连忙问道:“这么说,黄阁老与霍大学士答应见我了?” 那位幕僚的脸上笑容满是意味深长,点头道:“自然是愿意见你……” 李泽广愈发欢喜,当即就要迈步进入南直隶巡抚衙门。 然而,李泽广刚是迈出一步,就被这位幕僚伸手拦住了。 然后,这位幕僚笑眯眯的继续说道:“虽然愿意见你,但最近这段时间两位大人皆是公务繁忙,所以见你的时间并不是今天,还要另定才行。” 李泽广连忙问道:“那明天?后天?大后天行不行?” 李泽广的每次提问,这位幕僚都会摇头否定,随后说道:“也许是明天、也许是后天、也许是大后天,又也许还要更久……一切都要看两位大人何时忙完公务! 总而言之,两位大人答应会见你,就一定会信守承诺,但见面时间只能另定! 还有,霍大学士建议李大掌柜可以在苏州境内寻一处地方暂住等待,等黄阁老与霍大学士忙完了公务,就一定会召你见面的。” 听到这般说法,李泽广顿时是目瞪口呆。 他不是笨人,自然是听明白这一番话的意思——这就是拒而不见的另一种说法! 又或者说,黄有容与霍正源乃是有意拖延,等到他们召见李泽广之际,只怕是黄花菜都要凉了! 这般做法,不仅是见死不救,更还是落井下石! 尤其是霍正源让李泽广留在苏州城内暂住等候的建议,更是用心恶毒至极! 要知道,因为南直隶各界的刻意针对,李泽广如今已是穷途末路了,若是他听信了霍正源的建议、留在苏州城内苦苦等待,就只会进一步浪费时间、眼睁睁看着局面进一步恶化! 更恶心的是,霍正源与黄有容明明是不愿意见李泽广,偏偏还换了一套话术说辞,然后就厚着脸皮收下了李泽广好不容易才凑出来的那份厚礼! 李泽广为了准备这份厚礼,可谓是下了血本、也投入了最后一点本钱,结果霍正源与黄有容二人竟是收了好处却不做事! 这样一来,李泽广的血本打了水漂,也失去了最后一线翻盘机会,今后处境必然是愈发艰难! 这些当官的,竟是要比奸商还要更加黑心! 一时间,李泽广又气又恨,再也顾不得往日城府,只是恶狠狠瞪着他眼前这名幕僚,恨不得破口大骂! 但最后一线理智告诉李泽广,他这个时候若是破口大骂,只会让黄有容寻到理由问罪于他,最终也只会自取其辱。 于是,李泽广终于还是强忍下了心中怒意,然后也不再多说什么,就要转身离开。 那位幕僚见到李泽广的这般表现,仔细欣赏了片刻李泽广的表情变化之后,眼神中闪过了一丝不屑。 但在李泽广就要转身离开之际,这位幕僚则是突然开口道:“其实吧,关于李大掌柜的境遇,我也听说过……在我看来,李大掌柜只是还没有寻到问题的根源罢了!若是寻到了根结所在,今后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李泽广先是一愣,但下一刻就摆出了谦卑笑脸,转身之后躬身请教道:“还请这位先生赐教!” 然而,这位幕僚却是笑吟吟的不说话,只是意味深长的看着李泽广。 李泽广又是一愣,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只见李泽广咬了咬牙,面现心痛之色,却是从腰间揪下了一枚玉佩,双手奉给了这位幕僚,笑容僵硬的说道:“小小心意,还望这位先生收下!” 这枚玉佩,乃是李泽广与亡妻的当年定情之物,虽然不算是很值钱,但也是李泽广如今唯一能拿出手的东西了。 这位幕僚伸手接过玉佩之后,稍稍观察了片刻,表情有些不满意,但也知道李泽广身上已经榨不出更多油水了,终于是缓缓说道:“既然你还算有诚意,那我就给你指点一条明路!你会有今天这般处境,完全是因为得罪了一位贵人,但你仔细想一想,你与那位贵人从未有过任何关系,又为何会得罪了他? 你再仔细想想,若是你没有直接得罪过那位贵人,可是你身边的人得罪了人家?解铃还须系铃人啊,无论是何人得罪了那位贵人,终究还是要他本人出面向那位贵人赔罪才行……否则,你自己再是如何挣扎,也绝无可能化解危局!” 听到这位幕僚的指点,李泽广也很快就明白了言中深意。 若是这一切的幕后主使都是赵俊臣的话,李泽广与赵俊臣从来都没有过任何接触,那只可能是他在朝中任职的儿子李纯臣得罪了赵俊臣,所以李家才会有今日的劫难! 所以,这场危局也唯有李纯臣本人才能出面化解! 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李泽广向着那位幕僚拱手告谢,见到这位幕僚已是不愿多说,他再次的深深看了一眼幕僚手里把玩的玉佩,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快步离开之际,李泽广面现沉思之色,暗暗想道:“难道,这一切事情都是因为麟儿得罪了赵俊臣的缘故?但麟儿只是官场里的小人物,又如何会得罪了赵俊臣这般只手遮天的权臣?” 所谓“麟儿”,却是李纯臣的乳名。 想到这里,李泽广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表情再次微变。 “前段时间,麟儿送来一封家书,说是他很快就会做出一番大事业,李家也很快就会光耀门楣…… 难道说,就是这个所谓的大事业,让麟儿得罪了赵俊臣,并且还让家族受了牵连? 说起来,麟儿似乎从前就对赵俊臣有些敌意,当初联合船行创办之际,我也是因为麟儿的极力劝说才没有加入其中,麟儿当时说他为了今后仕途,就绝不能与赵俊臣有太多关系…… 看样子,必须要把这段时间的事情告诉麟儿了,若是他愿意放弃那个所谓的大事业,或许就能换取赵俊臣的原谅……以赵俊臣的阴毒手段,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得罪,这也是为了麟儿好! 只是,麟儿从小就是坚持己见、绝不动摇的性子……想要说服他放弃,只怕是不容易,哪怕是李家如今正在遭遇劫难,也很难让他动摇……若是想要说服他,就必须要想些办法才行…… 麟儿……别怪父亲,我如今已是走投无路了……” 想到这里,李泽广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痛苦,但他的步伐却是愈发快速坚定了。 李泽广早年丧妻,一手把李纯臣带大,对于李纯臣的宠溺自不用多说,若不是迫不得已,他也不愿意给儿子拖后腿,但作为一家之主,他必须要作出抉择。 * 却说,那名幕僚见到李泽广离开之后,也返身回到了巡抚衙门之中,来到正堂向黄有容禀报道:“阁老,您交代的那些话,我已经告诉给李泽广了。” 黄有容轻轻点头,道:“既然如此,老夫也算是对得起他那份厚礼了……否则就凭他的见识,只怕还要被折腾好些日子才能想明白这些事情……这般做法应该也符合赵俊臣的心思,老夫估摸着,赵俊臣整治李家应该就是为了逼迫李纯臣低头罢了,也不知李纯臣究竟又做了什么,竟然让赵俊臣刻意针对……赵俊臣的手段,一般人可应付不来。” 说到这里,黄有容表情有些复杂,却是想到了他当初与赵俊臣明争暗斗之际的那几次吃瘪。 一旁,霍正源则是笑着恭维道:“黄阁老果然是宅心仁厚。” 就在这时,却又有一位幕僚迈步进入正堂。 但这位幕僚却不是黄有容的手下,甚至也不能算是霍正源的手下,却是霍正源当初离京南下之际,赵俊臣安排给霍正源的三位幕僚之一、前少傅郭汤的亲弟——郭敏! 正因为郭敏的这般身份,黄有容与霍正源见到他之后,皆是摆出了一张笑脸。 郭敏向两人行礼问候之后,就直入正题,说道:“霍大学士,鄙人有事要办,需要十万两银子。” 直接伸手向霍正源索要银子,却完全没有说明理由,这般表现顿时就让一旁黄有容的幕僚目瞪口呆。 但更让人惊讶的是,霍正源竟也完全没有追问,只是说道:“正好这几天从江浙商贾手里敲到了不少好处,如今这些银子皆是由欧阳博负责保管,你直接去取用就是,若是不够的话就再要。” 郭敏轻轻点头,再次行礼之后就离开了。 霍正源与郭敏的这场谈话,可谓是没头没尾,这也让黄有容的表情有些不快,还以为这二人有事情刻意瞒着他。 注意到黄有容的这般表现,霍正源连忙解释道:“黄阁老勿怪,并不是有事情刻意瞒着你,实在是郭敏接下来要办什么事情,连我也不清楚!当初赵阁老安排了三位幕僚辅佐于我,其中郭敏此人有些特殊,辅佐我之余还另有秘密任务,但这个秘密任务究竟是什么,只怕只有赵阁臣与郭敏本人知道,所以他向我索要银子做事的时候,我也不会刻意追问。” 听到霍正源的解释,黄有容的表情也就好转了许多,缓缓道:“郭敏此人乃是前少傅郭汤的亲弟,如今竟也投入了赵俊臣的门下,嘿……像是老夫一般与赵俊臣化敌为友的人,还真不少啊……不过,这个赵俊臣啊,或明或暗的计划布置,还真是数不胜数,只怕是每时每刻都在算计着什么,老夫有时候都会替他感到心累!” 霍正源则是感叹道:“但也正因为如此,赵阁臣才会走到今天这般地步……依我看,每个人的喜好各不相同,赵阁臣或许会觉得心累,但也未必就没有乐在其中。” * 就在黄有容与霍正源二人闲谈之际,郭敏已是迅速离开了南直隶巡抚衙门,登上了一个早就准备好的马车,然后就乘车前往了苏州城城东,然后就下了马车,自己绕着圈子迈步走了好几条街道。 当他确定自己身后无人跟踪之后,却是闪身进入了一家看似很不起眼的店铺之内。 这家店铺,名叫“海宇商会”。 这件店铺看似不起眼,但当郭敏进入其中之后,却见到店内所售的货物却都是这个时代的稀缺之物——有西洋钟表、有宝石装饰、有东洋长刀、甚至还能见到一些西洋所造的短柄火枪。 显然,这间店铺很是神通广大。 …… 依然是二合一大章节,六千字!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26章.秘密生意. …… …… 对于这些琳琅满目的珍奇商品,郭敏此时却是见怪不怪,并没有显出任何新奇之意。 很显然,郭敏并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见到郭敏出现之后,一名精干的店铺伙计迅速迎了上来,见到郭敏衣装华贵、气质不凡,顿时是摆出一副笑脸,问道:“客官,想要寻些什么货物?我们这里专售一些西洋之物,只要是西洋那边有的,我们这里也是应有尽有,就算是暂时缺货,也很快就能为您寻到。” 郭敏却是答非所问,道:“我最喜欢吃鱼汤,配黄酒。” 伙计似乎是微微一愣,说道:“客官,我们这里可不是酒店,不卖鱼汤黄酒……” 郭敏又说道:“五月初七是个好日子,适合迁居、婚嫁。” 这一次,伙计则是轻声答道:“但不适合出行、拜神、做买卖。” 郭敏点了点头,沉声道:“我要见左丘大掌柜。” 伙计嘿嘿一笑,然后手脚麻利的关了店门,接着抬手一引,道:“这位先生,楼上请。” 显然,此前郭敏与这位伙计的那场莫名其妙对话,乃是黑道上的暗语,这也愈发说明了这家店铺的来历不简单。 * 接下来,郭敏在这名伙计的带领下,沿着楼梯上了三楼,然后就进入了角落处的一间房间。 房间之中,则是坐着一名怪模怪样的中年壮硕男子。 说是此人怪模怪样,乃是因为此人的相貌特征与寻常汉人有着许多不同之处,面貌轮廓更深、鼻子又挺又大、黑色短粗微卷、眼睛则是呈灰色。 若是赵俊臣见到此人,必然会一眼看出这个人乃是一名混血儿,但若是这个时代的寻常百姓见到此人,评价必然是“怪模怪样”,甚至还会视为怪胎。 此人的汉族名字叫做左丘慈,乃是中荷混血,不仅是南洋某支海盗船队的重要头目,在海外各路海盗之中人脉广阔,更还与荷兰东印度公司有关系。 从某方面来说,左丘慈就是南洋海盗势力与荷兰东印度公司的代言人。 郭敏当年能把生意做得那么大、成为京城中排名靠前的巨贾,并不是因为他的兄长乃是眼高手低、自诩清高的少傅郭汤,而是因为他偶然间与这个左丘慈搭上了关系,两人合作在京城之中暗中售卖各类西洋商品与赃货,赚取了第一桶金。 事实上,郭敏之所以能被赵俊臣另眼相看,也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郭敏与左丘慈的这层关系。 当然,在赵俊臣眼中,左丘慈也同样没什么大不了的,赵俊臣主要是看重左丘慈身后的荷兰东印度公司。 按照公元纪年,如今已是快要进入十八世纪,荷兰经过了第三次英荷战争与荷法战争之后,也已经逐步走向没落,即将要被英法二国替代。 但作为曾经的海上霸主,荷兰如今依旧能称得上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它的殖民地依然是遍布着整个东南亚,尤其是后世的印度尼西亚群岛,如今几乎全都是属于荷兰的势力范围。 而且,荷兰东印度公司与台湾郑家乃是死敌,赵俊臣从来都不会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他的远洋计划虽然会依赖台湾郑家,但也绝不会完全依赖,与荷兰东印度公司建立联系之后,不仅能多一个选择,更还能让这两股势力相互制衡。 最重要的是,作为曾经的海上马车夫,荷兰目前已是进入了帝国余晖的阶段,自保已经勉强,扩张更是有心无力,选择这样一个势力作为合作目标,对于赵俊臣而言最为合适不过。 一方面,因为自身实力的衰落,荷兰东印度公司极为需要全新的利益增长点,所以他们会非常重视与赵俊臣的合作,也许还会产生依赖性,赵俊臣在合作之际也能占据一定的主动性,不必担心吃亏。 另一方面,因为荷兰东印度公司已经不再拥有扩张之力,近百年来又屡次败于明朝水师,对于明朝也是心存敬畏,所以赵俊臣也不担心自己会引狼入室——反之,若是英法二国的话,目前正处于野心勃勃、迅速扩张的阶段,赵俊臣与它们接触之际反而会心存忌惮。 正是考虑到这些情况,赵俊臣才会安排郭汤跟随霍正源南下、辅佐霍正源完成远洋计划,其中霍正源在明、负责与台湾郑家合作,郭敏则是在暗,负责与荷兰东印度公司接触。 而郭敏与荷兰东印度公司接触之后,将会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所以赵俊臣对于郭敏的任务才会刻意保密。 值得一提的是,为了保证郭敏的绝对忠诚,郭敏的家中独子郭裳,如今已是被赵俊臣举荐为辽东镇宣慰同知,顶头上司就是赵俊臣的军中心腹之一、辽东镇督抚同知方振山。 众所周知,辽东那边局势混乱,经常会有人死得不明不白,若是郭敏这边稍有异动,他的独子郭裳也必然是同样的下场。 再过几年,等到郭敏为赵俊臣做事越来越多之后,利益绑定也会越发紧密,到时候赵俊臣也就无需担心郭敏会轻易背叛了。 * 此时,见到郭敏的出现,左丘慈立刻起身相迎,哈哈大笑道:“没想到真是郭老板来了!鄙人前几天听说,东南巡阅使霍大学士身边一位幕僚看上去很像是郭老板,还以为只是巧合,没想到竟然真是郭老板! 鄙人数月之前也曾收到消息,说是郭老板的兄长得罪了明朝权臣赵俊臣,然后就全家皆是受到牵连,郭老板也跟着入狱受罪,那时候鄙人就一直在担心郭老板的安危,还动过心思想去京城劫狱营救郭老板,没想到还不等我组织人手,郭老板就已是转危为安,当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啊!” 说完,左丘慈已是走到郭汤身前,用力拥抱了郭汤一下。 左丘慈的汉话很流利,只是带着很明显的两广口音,但他言语之中的态度,对于明朝官府却是毫无敬畏,似乎也没有把自己视为汉族一员。 对于左丘慈的这般态度,郭敏早已是见怪不怪,只是很不适应左丘慈的拥抱,很快就挣脱了出来,向着左丘慈拱手问候道:“多谢左丘大掌柜的关心,你的这份心意,我今后必然会有答谢!事实上,我今天来见左丘大掌柜,就是为了送给左丘大掌柜一门大生意!” 听到郭敏的说法,左丘慈眼睛一亮,当即就把郭汤拉到一张椅子上坐下,自己则是坐在郭汤对面,问道:“却不知,郭老板是代表自己与鄙人谈生意,还是代表那位东南巡阅使霍大学士?” 郭敏摇了摇头,道:“是霍大学士……背后的那位赵阁臣!” 左丘慈的目光又是一亮,表情也兴奋了起来,哈哈大笑道:“原来郭老板不仅是转危为安,更还是转祸为福啊!鄙人也听说过那位赵阁臣的名气,整个江浙地界的商贾,皆是跟着他赚大钱,让鄙人一直是眼红不已,如今郭老板跟着赵阁臣,今后必然是前途似锦、财源广进啊!好福气!好福气!” 很显然,在左丘慈眼里,郭敏被赵俊臣出手整治一番之后、又被迫为赵俊臣做事,这种事情不仅没有任何屈辱之意,反而是还是一件大好事。 听到左丘慈的这般说法,郭敏的神情愈发别扭——每次与左丘慈接触,他都能感受到双方的价值观截然不同——有些事情哪怕是真的,你也不能直说出来啊! 但左丘慈完全没有理会郭敏的别扭,只是急切问道:“却不知,赵阁臣他有何生意要与我们谈?” 郭敏伸出三根手指,道:“共有三门生意,皆是大买卖! 其一,我知道左丘大掌柜与江浙境内的几位巨贾都有联系,这几位巨贾经营远洋走私贸易之际,都会拿出一笔银子作为买路钱、交给左丘大掌柜,然后左丘大掌柜也会联系南洋各路海盗,不要出手劫掠他们的远洋船队,是否如此?” 左丘慈点头道:“正是如此。” 郭敏缓缓道:“从今往后,赵阁臣希望左丘大掌柜可以反其道而行之!从今天开始,所有从明朝本土出发的远洋船队,只要不是东南巡阅使衙门名下的船队,左丘大掌柜就不要再收他们的买路钱了! 相反,左丘大掌柜还要联系海外的各路兄弟,尽可能的劫掠他们,不仅要劫走货物,那些远洋船舰、以及船舰上的水手,也都要尽数劫走! 当然,赵阁臣也不会让左丘大掌柜吃亏,每当是成功劫掠了一个远洋船队,赵阁臣都会交给你们一万两银子的好处!与此同时,那些被劫掠的货物,赵阁臣都会用六成市价买下,所有被劫掠的船舰,赵阁臣也会以九成市价买下,还有那些被劫掠的水手,只要没有伤残,赵阁臣也愿意交给你们每人五十两银子的赎金,如何?” 听到郭敏的这般说法,左丘慈的表情有些震惊,问道:“连郑家船队也要劫掠?” 郭敏缓缓道:“若是你们有能力劫掠郑家船队,赵大人也会付钱!” 左丘慈又是呆滞良久,然后就面现叹服之色,道:“鄙人如今算是知道赵阁臣的生意为何会做得这般大了,这般手笔、这般魄力,果然惊人! 哈哈!只要不是东南巡阅使衙门旗下的船队,就都要尽数劫掠,这样一来只需是最多两三年时间,东南巡阅使衙门就可以彻底垄断明朝的远洋贸易…… 说实话,我本人并不赞成这门生意,与明朝商贾的合作虽然每次收益不多,但胜在长久稳定,但与赵阁臣的这场合作,短期内固然是收益大增,却不是长久之策,但等到东南巡阅使衙门垄断了明朝远洋贸易之后,恐怕兄弟们就会断送掉一条财路,只不过……” 说到这里,左丘慈遗憾摇头,继续道:“鄙人终究只是一个联系人而已,并不能做主……干我们这个行当,一向是把脑袋绑在腰带上,朝不保夕、随时都会死于非命,所以鄙人的那些兄弟们,也从来都不会重视长远利益,十有八九都会同意这门生意,鄙人也会把你的意思告诉他们…… 但这样一来,等到两三年之后,东南巡阅使衙门已是垄断了明朝远洋贸易,鄙人的那些兄弟们也断送了一条财路,穷极了只怕就会盯上东南巡阅使衙门的船队,到时候又该如何是好?” 左丘慈的言下之意,就是希望东南巡阅使衙门可以效仿那些远洋走私商贾之例,每批货物都要交给海盗们一笔买路钱。 然而,对于左丘慈的暗示,郭敏却是摇头道:“今后的事情今后再说吧……更何况,赵阁臣与你们有三门生意要做,左丘大掌柜先听一下后面两门生意再说,也许这两门生意就是你们今后的新财路!” “哦?还请郭老板详细说一下。” 郭敏缓缓道:“这第二门生意,乃是粮食,赵阁臣希望左丘大掌柜的兄弟们能尽量收集各类粮食运往明朝疆土……左丘大老板千万不要嫌弃这门生意利润低,实际上是大有好处! 首先是货量大,你们有多少、赵阁臣就收多少;其次是售价高,你们从前只是在海上劫掠商船之后把赃物卖到明朝境内,但毕竟只是赃物,所卖价格只有市价的三五成,但赵阁臣愿意以市价九成的价格收购你们的粮食,最后则是稳定安全,不必让左丘大掌柜的兄弟们冒着性命危险到处劫掠……左丘大掌柜以为如何?” 市价九成,看似很高,赵俊臣收购之后还要搭上运输费用,可谓是不赚反亏。 但实际上,一旦是今后明朝疆土境内出现粮荒现象,市价与黑市价格足以是相差十倍,而且手中有了粮食之后还能稳定朝野局面,所以赵俊臣也不惜是投入重金。 更何况,只要在账目上稍作一些手段,赵俊臣也不必亲自出这笔银子,必然是要使用国库存银。 另一边,听到郭敏的这般说法之后,左丘慈若有所思的轻轻点头,道:“确实是一门财路,但鄙人怎么感觉……一旦是同意了这门生意,鄙人的兄弟们就要变成赵阁臣的跑腿了?兄弟们的船队也相当于变成了赵阁臣的商队?” 郭敏笑容不变,道:“只要有钱赚,何必在乎这些事情?” 左丘慈确实是一个精明之辈,但就像是他自己所说一般,他终究只是一个联系人罢了,并不能做主,而他的那些海盗兄弟却不似左丘慈一般精明善算,所以郭敏相信这场合作一定会顺利达成。 顿了顿后,郭敏又问道:“左丘大掌柜要不要再听一听第三门生意?” 左丘慈连连点头,道:“郭老板请说。” 郭敏表情凝重了些,压低声音缓缓道:“第三门生意,乃是枪炮!赵阁臣希望能从荷兰东印度公司那边购买大量的火枪与火炮,种类不限,无论是长枪短枪、重炮轻炮,赵阁臣皆是愿意购买,价格好商量!” 朝中大臣私自向境外势力购买大量火药枪炮,这件事情的性质可谓是极为严重,也难怪郭敏的态度会是这般严肃。 然而,相较于郭敏的严肃,左丘慈却是不见此前的顾忌,当即是大咧咧的摆手道:“这件事情好说,枪炮这东西不难购买,赵阁臣要多少有多少!” 郭敏则是补充道:“但赵阁臣不要火绳枪、更不要火门枪,只要最先进的撞击式燧发枪,最好是线膛燧发枪!至于火炮,也只要最先进的滑膛加农炮,还要搭配爆炸弹!” 听到郭敏的这般说法,左丘慈又是一愣。 这个时代,明朝制造火枪火炮的技术水平还没有落后于世界,无论是燧发枪还是滑膛炮,明朝皆是可以制造,只是稳定性与合格率要差上一些,所以左丘慈并不奇怪郭敏会知道燧发枪、滑膛炮,甚至是撞击式燧发枪与爆炸弹。 在左丘明想来,赵俊臣之所以从他这里收购枪炮,并不是因为明朝没有枪炮等物,只是因为明朝制造枪炮的工坊被盯得太紧,让赵俊臣无从下手罢了。 然而,左丘慈却没想到,郭敏竟然还知道线膛燧发枪,要知道线膛燧发枪在西洋各国也还没有普及军队,仅有贵族与猎户会装备这种武器。 但最终,左丘慈也没有深究,只是笑着点头道:“与赵阁臣合作,我们自然不敢糊弄,绝对都是最好的枪炮!至于线膛燧发枪和爆炸弹,鄙人也会设法收集一批。” 郭敏再次点头,然后就从怀中掏出十万两银子推到左丘慈面前,道:“这是三门生意的定金,也让左丘大掌柜不必心存疑虑,赵阁臣别的不多,银子多得是,只要今后合作愉快,左丘大掌柜与兄弟们必然是财源不断。” 说到这里,郭敏却是想起了赵俊臣当初对他的说法。 “随着各地银矿的大规模开采、以及境外白银的流入,我朝目前其实不缺银子,从前只是征收不上来罢了,如今随着我的各项改革,国库存银已是越来越多…… 但银子终究只是死物,不能吃不能穿,不花出去就没有任何价值,所以这次你与荷兰东印度公司合作,完全不必要刻意节省银子,只要能换到足够的物资,这些银子就花的值! 我这次向荷兰东印度公司购买枪炮,也不是蓄意想要做些什么,只是这些银子闲着也是闲着,不妨是买些枪炮增强朝廷军力,为将来以防万一……等到今后门路稳定了,还可以引进西洋枪炮工匠……我朝军匠所制枪炮,虽然并不算是落后,但合格率实在是一言难尽。” 郭敏并不知道,赵俊臣的这一番话究竟是真实想法,还只是为了让他在购买军火之际安心一些,但无论如何他已是知道赵俊臣并不怕花银子,所以他此时也是格外大方。 另一边,左丘慈仔细清点了银票之后,脸上笑容愈发愉悦,然后就连连拍着胸膛保证一定会促成这些生意。 接下来,左丘慈与郭敏二人谈论了一些生意细节,又攀了攀交情,眼看到时间不早了,郭敏终于是起身告辞。 而就在左丘慈把郭敏送到房门之外的时候,郭敏似乎又临时想到了什么,转身补充道:“对了,赵阁臣的这三门生意,左丘大掌柜不仅要拉上自己在海外的那些兄弟,最好也能拉上荷兰东印度公司……据我所知,经过荷法战争与第三次荷英海战之后,荷兰朝廷目前局面很困难,应该会对这些生意感兴趣。” 听及此言,左丘慈又是一愣,完全没想到郭敏不仅是知晓荷兰现状,更还知道荷法战争与第三次英荷海战这些事情。 事实上,对于这些事情,左丘慈也只是听说过,但具体是怎么一回事他也不清楚。 就这样愣了良久之后,左丘慈认真打量了郭敏一眼,缓缓道:“年余时间未见,没想到郭老板的见识竟是增涨了这般多,简直可称之为神通广大了!” 郭敏笑着摇头,道:“并不是我神通广大,而是赵阁臣神通广大!所以,左丘大掌柜若是能与赵阁臣长久合作,自然是不会吃亏。” 说完,郭敏就转身离开了。 左丘慈站在楼上,从窗口看着郭敏身影渐渐远去,突然挥手召来一名伙计,吩咐道:“接下来这段时间,我要立刻出海一段时间,暂且把店关了,除非是这个郭敏再次来访,其余客人皆是拒绝招待!” * 赵俊臣的远洋计划虽然已经展开布局,也还算是进展顺利,但短时间内必然是无法见到效果,这个时候也还没有引起朝野各方的重点关注。 事实上,对于霍正源在江苏境内的所作所为,除了商贾们皆是密切关注之外,百官们也只是在最开始的时候曾是关注了一段时间。 但很快,一件大事的发生,迅速转移了绝大多数人的注意力。 那就是——在湖南境内,新任钦差王佑伦与太子朱和堉玩了一段时间躲猫猫游戏之后,终于是再也按耐不住、彻底爆发了,也彻底与太子朱和堉撕破了脸皮! …… 还是六千字!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27章.朱和堉返京. …… …… 最近这一个多月时间以来,新任钦差王佑伦简直烦透了。 虽然是春风尚寒之际,但王佑伦必须是每天都要连喝十几碗凉茶,却依然压不住心中火气。 想当初,王佑伦在德庆皇帝、七皇子朱和坚、以及内阁首辅周尚景三人或明或暗的共同支持下,被朝廷委任为钦差大臣、接替太子朱和堉全权负责调查藩宗之罪行,一时间可谓是风光无限、前途无量! 那时候的王佑伦,是何等的踌躇满志,认为自己只要是能妥善完成朝廷任务,就必然是会一飞冲天、平步青云,成为下一个赵俊臣也未必没有可能。 然而,现实却很快就给了王佑伦当头一棒! 当他兴冲冲的赶到洛阳城之后,却完全没有见到太子朱和堉,反而是听到了一个骇人消息——太子朱和堉与福王一脉发生了流血冲突,而朱和堉派兵镇压了这场暴动之后,就强行监禁了福王朱慈佟,更还对几位宗室严刑拷问! 至于朱和堉本人,则是抢在王佑伦抵达洛阳城的前一天,就迅速离开、奔往了湖广境内,行踪成谜。 这样一来,王佑伦无法见到朱和堉,也就无法与朱和堉交接权职,还只能滞留在洛阳城内一段时间、焦头烂额的收拾朱和堉所留下的烂摊子。 等到王佑伦好不容易才平息了洛阳城的乱象,也终于是收到了朱和堉的行踪消息——朱和堉如今正在襄阳城内。 于是,王佑伦又是快马加鞭、星夜兼程的赶去了襄阳城。 然而,当王佑伦抵达襄阳城之后,却发现太子朱和堉再次的提前离开了,而且太子朱和堉驻留在襄阳境内这段时间,也完全没有闲着,不仅是收集了大量的藩宗罪行证据,更还强令襄阳官府查封了涉案藩宗的所有财产,相关人等也抓了不少。 做完这一切之后,太子朱和堉完全无视了自己这般做法对襄阳所造成的混乱,再次的拍屁股走人了! 这样一来,王佑伦只好是再次滞留于襄阳境内一段时间,手忙脚乱的继续收拾太子朱和堉留给他的烂摊子。 再等到王佑伦好不容易收拾好了襄阳境内的乱摊子,又收到消息称是太子朱和堉目前正在岳州府境内大动干戈,于是王佑伦又紧赶慢赶的奔去了岳州府。 结果,太子朱和堉依然是提前一步离开了,并且是再次的故技重施——收集罪证、查封财产、关押相关人等——依然是给王佑伦留下了一个烂摊子。 接下来,太子朱和堉与王佑伦的躲猫猫游戏还在继续…… 当王佑伦经验娴熟的收拾好了岳州的烂摊子、一路追到常德之际,太子朱和堉已经在常德府留下了一摊乱子、提前离开赶去了长沙…… 当王佑伦周而复始的收拾好了常德的乱摊子、迅速奔去长沙之后,却发现太子朱和堉又在长沙留下了一个烂摊子之后,已是提前赶去了衡州…… 于是,也就出现了戏剧性的一幕,而且这般情景注定会在史书之中留下浓重一笔,那就是——整个湖广境内,竟然同时有两位钦差大臣存在,而且这两位钦差还肩负着相同的朝廷任务,上演了一出你追我赶的好戏。 前一位钦差大臣一边是四处游窜、避而不见,一边是大肆收集藩宗罪行证据、查封藩宗财产、关押相关人等,后一位钦差一边是星夜追赶、奋起直追,一边又被迫是追追停停、不断给前一位钦差擦屁股! 这般循环反复之下,一向是城府深沉、善于隐忍的王佑伦,终于是彻底爆发了! * 这一天,王佑伦抵达了长沙境内,而长沙府的上下官员、各界人士也是纷纷出城相迎。 见到迎接自己的众人,王佑伦面无表情的扫视一眼,依然没有见到太子朱和堉的身影,他当即就猜到了大概状况,只觉得眼前这一切很有既视感。 接下来,不待长沙知府何友奇向他禀报具体情况,王佑伦已是挥手打断,直接问道:“太子殿下是何时离开长沙城的?他在长沙境内停留了多长时间?都做了些什么事情?目前长沙城内局面如何?” 听到王佑伦连珠炮一般的询问,长沙知府何友奇当即是微微一愣。 仅凭王佑伦的这些询问,就知道王佑伦对于长沙城内的目前状况已是有了大致判断! 然后,何友奇暗暗想道:“不愧是朝廷所委任的钦差大臣,还没有进入长沙城内,也没有听取我等的禀报,就已是推测出了长沙境内的目前状况,简直就是神机妙算、未卜先知啊!” 若是王佑伦知晓了何友奇此时对自己的极高评价,只怕是就要当场暴怒——天知道,他是吃了多少苦头、受了多少折腾,才能做到像是今天这样的“神机妙算”、“未卜先知”! 幸好,何友奇并没有说出自己此时的心中想法,只是在暗思之际迅速答道:“启禀钦差大人,太子殿下乃是昨天下午离开的长沙城,他在长沙城内停留了大概三天时间,期间他强令长沙官府查封了各位藩宗的田产屋产,抓捕了好几位藩宗的亲信,又收集了许多与藩宗有关的人证物证……总而言之闹出了好大一场动静! 钦差大人您也知道,长沙乃是吉王殿下的封地,吉王殿下自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太子殿下这般做法,所以就出面劝阻太子殿下,谁曾想这场见面竟是演变成了一场激烈争吵……最终,因为这场争吵的缘故,吉王他被气得大病一场,至今还在卧床休养,所以才没有出面迎接钦差大人! 太子殿下离开长沙之际,并没有向下官透露行踪,但看他的行程方向,应该是去了衡州那边!” 听到何友奇的禀报,王佑伦不由是怒极而笑,咬牙道:“好啊!真好!短短三天时间,就做成了这般多的事情,还真是准备充分、雷厉风行! 咱们这位太子殿下,当真是魄力无人可比!在洛阳他囚禁了福王、用刑藩宗!在襄阳他怒斥了襄阳王,抓走了襄阳王嫡长子!在长沙又把吉王给气病了!……接下来,他若是去了衡州,只怕是衡州的桂王一脉也要倒霉了…… 哈哈!哈哈!太子殿下呀太子殿下,本官原本并没有你这般胆魄,原本也不想彻底得罪你,但如今可是你逼我的!” 说到这里,王佑伦强忍了月余时间的怒火,终于是彻底爆发了! 他已经受够了自己必须要苦苦追赶朱和堉!也受够了自己必须要一直给朱和堉擦屁股! 于是,王佑伦当场就高声传令道:“即刻起,派出所有快马信使,以本钦差的名义,向湖广境内各府、各州、各县传去命令,告诉所有地方官员,太子朱和堉如今已经被朝廷免去了钦差之职、由本钦差接替! 太子的所作所为,绝不是代表朝廷与陛下,而只是他个人的妄自行事!各地官员收到消息之后,皆是要拒绝听从太子的命令,一旦是见到太子的行踪,就立刻派人阻拦,必须要把太子截留在当地,若是太子不从,即使是派兵围困也是在所不惜! 本官乃是真正的钦差大臣,代天子行事!本官的命令就代表着朝廷与陛下的态度,若是有任何地方官员不听命令、依然是纵容太子胡作非为,就以违抗圣命论处!” 说完这些命令之后,王佑伦只觉得自己的心中火气终于是发泄了一些! 另一边,听到王佑伦的这般命令,何友奇当即就吓了一跳! 公开宣示太子朱和堉已经被朝廷免去钦差之位也就罢了,这般情况下太子朱和堉虽然面子上不好看,但也挑不出毛病……但王佑伦竟是公开指责太子朱和堉妄自行事、胡作非为,这件事情的性质就比较严重了! 就更别说,王佑伦还命令各地官府一旦是发现太子朱和堉的行踪之后,就必须要不折手段的拦截,必要时候甚至还可以派兵围困……这种事情一旦发生,就表示王佑伦与朱和堉二人已是彻底撕破了脸皮! “这……这怎么可以……” 何友奇表情惊慌,磕磕绊绊的说道。 在储君废立之前,朱和堉依然还是太子之尊,何友奇只觉得王佑伦的做法过激了。 然而,在王佑伦眼里,太子朱和堉这段时间屡次戏弄自己的做法更为过分,自己只是一报还一报罢了! 事实上,王佑伦也是被逼急了,他原本也不想与太子朱和堉彻底撕破脸皮,否则也不会忍到今天。 但时至今日,他若是依然纵容朱和堉,追赶与擦屁股的循环就会一直持续下去! 这样一来,等到这场躲猫猫游戏终于结束之际,只怕所有事情都已经尘埃落定了! 这也就意味着,王佑伦在担任钦差大臣期间,除了追赶与擦屁股之外几乎是一事无成,这般情况必然会影响到德庆皇帝与七皇子朱和堉对他的评价,前程仕途也会深受影响。 王佑伦本人虽是更为忠心于周尚景,但周尚景早就对他说过,在他担任钦差大臣期间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完全不必顾忌其它事情。 所以,王佑伦已是下定决心,哪怕是与太子朱和堉彻底翻脸,也必须要结束这一切! 此时,听到何友奇的迟疑,王佑伦当即是目光冷峻,寒声问道:“怎么?何知府要带头违抗命令不成?那也行,本官这个时候也正好想要杀鸡儆猴!” 何友奇当即又是吓了一跳,连忙表示道:“不敢!下官绝对不敢!还请钦差大人放心,下官会立刻派出所有快马信使,向湖广各地官府传达钦差大人的命令!” 见到何友奇服软,王佑伦轻哼一声,却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策马率先向着长沙城内而去。 对于何友奇此人,王佑伦心中并无好感! 屡次为太子朱和堉收拾烂摊子之后,王佑伦早就看明白了——这些地方官员皆是太子朱和堉的同伙,一同在戏弄自己! 对于朱和堉,地方官员们表面上只是被迫听令行事,但实际上则是积极配合、主动做事! 否则,即使是太子朱和堉事先拥有准备充分、提前收集了详细情报,做事之际也绝无可能会是这般的迅捷顺利? 就以长沙的情况为例,太子朱和堉仅是用了三天左右时间,就顺利完成了查封藩宗财产、抓捕涉案人等、收集相关证据等等事情,但这些事情绝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办成的,若是地方官员刻意拖延的话,别说是三天时间就能结束了,哪怕是三年时间也未必能做成! 然而,这段时间以来,太子朱和堉每当是途径一地,做这些事情都是一气呵成、毫无阻碍,显然就是地方官员们暗中积极配合的缘故! 而地方官员的这般态度,也必然是离不开周尚景与赵俊臣二人的幕后主使! 正因为想明白了这一切,王佑伦自然是心中不喜何友奇,但也只能忍着。 对于王佑伦而言,目前的当务之急,还是前往长沙城内、继续给太子朱和堉收拾烂摊子! * 就像是王佑伦的推测一般,太子朱和堉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是行程通畅、做事顺利。 这般情况,不仅仅是因为河南巡抚张博真已经提前收集到了详细情报,让太子朱和堉出手调查之际只需是按图索骥就好,也不仅仅是因为太子朱和堉从福王府中收集到了一批确凿证据,让各地藩宗皆是无力辩驳,更还是因为各地官员的主动配合、积极表现。 毕竟,周尚景的势力影响可谓是根深蒂固,赵俊臣也趁着“联合船行”创办的机会,拉拢了一大批长江沿岸的地方势力,有他们二人的暗中协助,朱和堉做事之际自然是阻力大减! 这一次,当太子朱和堉离开了长沙境内、抵达衡州城之后,刚开始依然是这般情况。 因为朱和堉从福王府中所收集到的那一批确凿证据,皆是可以证明桂王一脉与福王一脉多年来一直是暗中勾结、犯下了各种罪行,让桂王朱慈仁根本无力反驳。 又因为朱和堉从河南巡抚张博真那里所收到的详细情报,很快就顺利收集了一批相关人证物证,许多积压多年的旧案也纷纷被翻了出来,进一步坐实了桂王一脉多年以来的诸项罪行。 再加上部分衡州地方官员的主动配合,朱和堉查封藩宗财产、抓捕相关人等的行动也是一切顺利。 然而,当朱和堉做完了这一切事情之后,正想要像是前几次一般迅速离开衡州城、把烂摊子丢给王佑伦的时候,意外情况出现了! 前几天一直是与朱和堉合作愉快的衡州知府李诚,却突然带领衡州驻军包围了朱和堉的临时住所,强行阻止了朱和堉等人的离开,然后就亲自拜见了朱和堉。 见到朱和堉之后,李诚苦笑道:“太子殿下,下官刚刚收到新任钦差大臣王佑伦王大人的传令,要求衡州官府务必要拦下太子殿下,绝不能让您离开此地……朝廷钦差乃是代天下行事,下官不敢违抗,只好是得罪您了!” 听到李诚的解释之后,太子朱和堉并没有任何意外,也坦然接受了这一切! 事实上,朱和堉如今心中还残有一些曾经的秉直与刚正,所以他也认为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诸般做法,确实是对不住王佑伦。 朱和堉并不记恨王佑伦的这般做法,甚至还有些惊讶王佑伦竟能忍到现在才出手阻拦自己。 轻轻点头之后,太子朱和堉转头向身边的李传文说道:“看来,我们必须要返回京城中枢了。” 李传文此时也依然冷静,答道:“时至今日,太子殿下所收集的各项藩宗罪证,皆已是确凿无疑,各地涉案藩宗想要翻案也是毫无机会…… 这般情况下,咱们也没有继续行动的必要了,趁机返回京城中枢也不是一件坏事! 太子殿下您与各地藩宗的这场争斗,耗时三月有余,也该是告一段落了!” 另一边,肖文轩也说道:“最重要的是,只要太子殿下把这些确凿罪证尽数交给朝廷中枢之后,就可以赢下这一场争斗! 到时候,任何人都不能抨击太子殿下残害皇亲、欺压藩宗了,最多也只会认为太子殿下做事有些过激罢了!但总体而言依然是功大于过,太子殿下今后所面临的局面也能好转许多! 反之,若是太子殿下当初没有临机决断,也就不可能亲手终结这场争斗,只会受到更多的质疑与抨击!所以,咱们这段时间以来的诸般做法,虽然会引发争议,但一切都是值得的!” 太子朱和堉再次轻轻点头,道:“这一切还要多谢两位先生的出谋划策、积极协助!对于两位先生的恩情,我今后必有报答!” 说完,太子朱和堉再次看向衡州知府李诚,问道:“钦差王大人的命令,应该只是要求衡州官府阻拦我一个人,对吧?我身边的人是否可以离开?” 李诚微微犹豫一下,答道:“太子殿下您必须留在这里,但您身边的人可以离开。” 朱和堉面现安心之色,再次转头看向李传文与肖文轩二人,道:“既然如此,两位先生就不要留在这里陪我了,省得引来更多麻烦。” 听到太子朱和堉的这般说法,李传文与肖文轩二人相互对视一眼,也都没有矫情,一同向朱和堉行礼告别之后,就并肩离开了这里,打算返回各自房间收拾行囊,尽快离开衡州城、提前返回京城向赵俊臣禀报消息。 作为赵俊臣的府中幕僚,他们必须要提前离开,否则赵俊臣就会被人抓到话柄。 却说,看着李传文与肖文轩二人的离去背影,太子朱和堉的目光不断闪烁着,似乎有些感念,又似乎有些冷淡,却也不知道他此时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 与此同时,站在房间角落处的福王府管事宦官赵磊,这个时候则是忍不住面现兴奋。 追随太子朱和堉东奔西走这般长时间,他终于可以前往京城中枢了。 到了京城中枢之后,赵磊也就有机会完成福王长子朱和增的那些交代了! …… 今天状态不好,只有五千五百字。 下一章会把情节拉回到京城中枢。 另,明天会尝试双更,但不敢保证字数。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28章.会馆谈话. …… …… 朝野之间,从来都不会缺少各式各样的流言蜚语,舆论走向也总是千奇百怪。 但有一个基本规律是——无论古今中外,绝大多数情况下,那些造成了较大反响的流言或舆论,幕后皆是有着某股势力在暗中推动。 比如说,前些天的市井之间,就流传着“赵俊臣乃是宋朝皇室后裔”、“赵俊臣野心勃勃想要复辟宋朝”之类的奇怪流言,而这个奇怪流言的幕后推手乃是建州女真。 与此同时,更还有“朝廷俸禄太低所以才造成了贪官横行的局面”、“朝廷应该提升俸禄来抑制贪官的出现”等等的奇怪舆论,而这个奇怪舆论的幕后推手则是赵俊臣。 除此之外,又有“内阁首府周尚景已经彻底放弃了长孙周素海”、“周尚景与周素海祖孙二人彻底反目”等等谣言,幕后推手却是周尚景本人。 但最近这段时间以来,朝野间的流言蜚语与舆论方向却是更为奇怪了。 自“赵俊臣是宋朝皇室后裔”的流言出现之后,市井之间又很快就陆续出现了好几则类似流言,譬如说“京营大都督关武元继承了先祖遗志,一心想要复辟汉朝”、“周尚景之孙周素文乃是太白金星转世,出生之际满堂红光”、“阁老李和乃是李唐后人、意欲重现大唐荣光”、“司礼监掌印太监吴信泉乃是女真奸细”等等等等,让人目不暇接。 也正是因为类似的谣言太多了,朝野官民对于这些谣言也就逐渐感到麻木,又因为这些谣言涉及到了太多势力的重要人物,所以反而没有任何人敢把这些谣言报知于德庆皇帝…… 最终,也就没有谁还会留意最初与赵俊臣有关的那则谣言了。 事实上,近期以来,朝野官民最为津津乐道的事情,却是与七皇子朱和坚有关系。 * 这个时代,消息传播与接收之际,不同阶级的渠道也是各有不同。 对于官场权臣与商界巨贾而言,他们都有各自的情报机构;对于寻常百姓而言,茶馆酒楼就是他们增涨见闻的最好场所;而对于那些拥有一定社会地位的读书人与寻常商贾而言,则是经常在会馆之中相互交流消息见闻。 会馆文化始于明朝前期,乃是各大城市之中由同乡或同业组成的跨地域组织。 其中,京城中枢的会馆,主要是为同乡官僚、缙绅和科举之士居停聚会之处,故又被称为“试馆”。 这一天,京城城南的“云贵会馆”,有一位老者推门而入,身后则是跟着两名态度恭敬的年轻人。 这位老者的年纪大约是五十有余,身穿蓝色儒袍、身材枯瘦矮小,脸上带着平易近人的温和笑意,但举手抬足之间却自有一股令人信服的气质。 见到这名老者的出现之后,正聚集在会馆之中交谈的众人刚开始只是随意扫了一眼,但很快就想起了这名老者的身份,一时间所有人皆是连忙起身相迎、争相恐后的行礼问候,态度恭敬至极。 甚至于,还有几位年轻读书人表情间显出了崇拜与狂热之态,就好似后世的追星族见到了自己的偶像一般。 显然,这位老者的名气很大、威望很高。 原来,这位老者名叫杨洵,出身于贵州,曾经担任过朝廷的大理寺卿,官场成就不低。 但杨洵的名气与威望,却不是因为他的官场成就,而是因为他本人乃是一位名满天下的大儒!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云贵等地乃是世人眼中的文化荒漠,就算是想要出一位两榜进士也是难上加难,想要出一位名满天下的大儒就更不容易了。 而杨洵本人,就是近一甲子时间以来,出身于云贵境内的唯一大儒,可谓是云贵人的骄傲! 但更让人敬佩的是——杨洵还是一位专精于律学的大儒! 何为律学?就是研究朝廷法律的学问,而且是根据儒家原则对朝廷法规进行注释与引申。 譬如关于礼与法的关系、释法与尊经的界限、条文与法意的联系、不同律法律例的关联,更还有定罪与量刑的宽严,肉刑之存废,刑名的变迁以及诉讼和狱理等等,皆是律学的研究范围。 简而言之,所谓“律学”,就是中国封建时期“外儒内法”的具体表现! 而杨洵最让人敬佩的地方,亦是与“律学”有关! 十年之前,杨洵以四十岁出头的年纪担任大理寺卿,不仅是德庆皇帝格外看重于他,周尚景也会与他刻意交好,可谓是仕途广阔、前途无量。 然而,面对这样的大好前途,杨洵却是毅然决然的辞去官职,返回云贵老家、拿出一生积蓄开坛讲学,向云贵境内的读书人与普通百姓讲解律学之道。 云贵之地不仅是天高皇帝远、地理环境复杂,而且自古以来就是少数民族遍布,境内百姓对于朝廷法规一向是缺乏敬畏,自然是治安状况极差,不同山寨之间发生械斗的情况时有发生。 然而,就是因为杨洵的坚持十年之久的讲学与教化,潜移默化的把律学之中所蕴含的儒家观念与朝廷法律灌输于云贵百姓心中,时至今日已是颇有成效。 不仅是云贵境内治安状况大为好转,有许多少数民族山寨首领对于杨洵也是信任备至、视之为师长与智者,遇到矛盾之后也愿意听信杨洵所讲的道理,而不再是一言不合就械斗火并。 这般教化云贵百姓的成就,堪称是功德无量,所以也难怪“云贵会馆”的众人见到杨洵出现之后,会是这般的尊敬与崇拜。 * “杨老先生,您怎么来京城了?!” “弟子拜见恩师!” “杨大儒您来京城的事情,为何没有向我等通告一声,否则我等必然是出城十里相迎啊!” “杨院长您还记得晚辈吗?晚辈曾在您的书院听课两载有余,至今还觉得受益匪浅!” 见到众人的纷纷行礼问候,杨洵依然是满脸平易近人的笑意,解释道:“老夫久居云贵多年,自身学问也遇到瓶颈,不由是闲极思动,又听说近些年来京城中枢的情况已是与当年大为不同,所以就跑来涨涨见识,接下来也会在云贵会馆之中暂住一段时间。 老夫只是一个闲人,腿脚也还算利索,没必要让各位大动干戈的迎接,所以也就没有通知大家,宴请问安之类的事情也全都免了,老夫来京城可不是为了应酬…… 当然,老夫今后若是在京城之中遇到事情需要各位出手相助,也肯定会拉下老脸直接开口,所以大家也不必在意老夫,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杨洵的讲话直白且又诙谐,云贵会馆的众人不仅没有觉得杨洵刻意疏远他们,反而觉得心中亲切。 然而,杨洵虽然是让众人不要在意他,但以他在云贵人心中的声望地位,众人又岂能真的不在意? 所以,趁着杨洵的两位弟子为杨洵安排房间、杨洵则是坐在云贵会馆之内暂歇之际,所有人皆是围在杨洵身边、希望能与杨洵交谈几句,这对于他们而言乃是莫大的荣幸。 见到这般情况,杨洵也不在意,只是笑着问道:“老夫刚才推门进入会馆之际,见你们正在专注讨论事情,却不知正在讨论何事?竟是引起了这般多的议论?” 一名出身云贵的读书人连忙解释道:“杨院长,我们刚才正在讨论七皇子殿下的事情……您也知道,七皇子殿下目前受到了各方关注,所以世人们也都对他的过往事迹感兴趣,这段时间以来,朝野各界也是多有议论。” “哦?都是如何议论的?” 杨洵听到此言,却是也有了兴致,开口问道。 这名读书人见杨洵与自己搭话,不由是愈发兴奋,滔滔不绝的讲道:“关于这位七皇子殿下,最让人津津乐道的一点,乃是他的无为处世之道,很多人都认为七皇子殿下他能走到今日这一步,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无为’二字!” 接下来,这位读书人就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诉起了有关于七皇子的事迹。 简而言之,就是七皇子有多么尊重百官、从善如流,遇到事情之后从来都不会主动发表看法,而是会首先听从身边贤能的意见,若是有事情需要处理与解决,七皇子也从来都不会自己出手,而是会推荐有能力的贤能放手去做,自己绝不干预。 但也正因为如此,七皇子才会拥有今日这般洁白无瑕的声誉形象,所以他也才会成为下一任储君的首位人选。 “道家有言——‘无为而无不为’,学生认为,七皇子殿下的处世与行事,正是契合了这句话!想当年唐太宗从善如流、垂拱而治,被后人传为佳话,而如今七皇子殿下有望成为储君太子,我大明朝也未必就不能复现当年的贞观之治……” 然而,听到这位读书人的讲诉之后,杨洵的花白眉毛却是微微皱起,再次问道:“你刚才说,这些说法目前流传很广、朝野各界皆有讨论?” 另一位云贵出身的朝廷底层官员则是迅速答道:“正是如此,也许是因为七皇子殿下的上位迹象已是愈发明显了,所以大家这段时间就皆是在讨论这些事情。” 听到这般答复之后,杨洵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但并没有任何评论。 接着,杨洵一抬头,却发现他的两名弟子已经站在人群之中等候多时,显然已经安排好了杨洵的房间。 于是,杨洵也起身向会馆内的众人告辞,表示自己一路赶来京城、身体颇感疲惫,所以就想要及时休息一番。 听到杨洵的这般说法,会馆内众人出于心中敬重,皆是不敢挽留,只好是目送着杨洵与他的两位弟子前往了会馆二楼房间,所有人的目光皆是充满了崇敬与遗憾。 * 却说,杨洵来到了自己的房间之后,坐在桌旁沉思片刻之后,突然摇头说道:“这位七皇子的目前处境,恐怕是很不妙啊……关于他的这些流言舆论,看似是在夸他,但实则是把他架在火炉上烤!” 杨洵身为当今大儒,能陪在他身边的亲传弟子自然也都是不凡之辈。 跟在杨洵身边的这两位弟子,相貌有七八分相似,却是同父同母的兄弟,皆是五官端正、身材挺拔、干练沉稳、精神饱满。 相较而言,年纪稍大一些的那名弟子叫做江淳,眼神表情皆是要更为温和一些,而年纪较小一些的弟子名叫江正,气质间则是更多了一些锋芒毕露之意。 此时,听到杨洵的说法之后,江淳问道:“老师,您为何这样说?” 杨洵缓缓道:“关于七皇子殿下的那些流言舆论,表面上是夸他无为不争、顺其自然、敬重百官、从善如流,但仔细想一想,所谓‘无为不争’、‘顺其自然’,又与缺乏担当、毫无作为有何区别?所谓‘敬重百官’、‘从善如流’,又与缺乏主见、性格软弱有何不同? 嘿!随着这般舆论越传越广,七皇子殿下的这般形象必然就会深入人心,若他只是一位寻常皇子,这般形象自然没什么不好,但若是他想要继承大统,这般形象的利弊可就难说了! 朝野各方势力不仅会怀疑他是否可以担当重任,更还会下意识的轻视于他,认为七皇子这样的人物就应该是完全听取自己的意见……但这样一来,他今后又要如何坐稳储君之位? 对于一位九五之尊而言,必须要赢得官民敬畏才能统治江山,而这‘敬’与‘畏’二字,却是缺一不可,若是只能取其一的话,又究竟是‘敬’字重要?还是‘畏’字重要? 从古自今,曾有许多皇帝仅是凭借一个‘畏’字就坐稳了江山,但又有哪位皇帝只依靠一个‘敬’字就能让官民景从?刚才还有人以唐太宗为例,却不知唐太宗在垂拱而治之前,乃是亲手打下了大半个江山啊!” 听到杨洵的这般评价,江淳、江正两兄弟皆是陷入了思索之中。 最终,江正缓缓评价道:“在赶来京城的路上,咱们曾在一间茶馆听了一段《西游记》的评书,说是唐僧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才能修成正果,但佛教又总是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弟子当时就在想,为何好人成佛这般困难、恶人成佛又是这般容易? 经过弟子深思之后,认为应该就是印象落差的缘故,一个好人哪怕是行善无数,但只要他做了一件坏事,那就会显得格外坏,也会被世人看作是惺惺作态的伪君子!相反,一个恶人即使是做了无数坏事,但只要做了一件好事,就会显得格外好,被认为是本性未泯、可以挽救! 七皇子殿下若是任由这般舆论越传越广,他今后也就会是相同的处境,所有人都认为他就应该是无为而治、尊重百官,也认为他必须要重视自己的意见! 这般情况下,七皇子从今往后一旦是与百官们的意见稍有不同,反而会引发百官们更为激烈的反弹。 到了最后,就算是他可以顺利压下百官们的反弹,在史书工笔之下,恐怕也会留下‘前恭后倨’、‘城府阴沉’之类的评价,绝不是一件好事!” 江淳沉思片刻后,点头道:“若我是七皇子殿下的话,目前的当务之急就是必须要做些事情,展现自己的担当与主见,尽快扭转自身形象,否则他今后做事之际也会愈发的束手束脚、事倍功半。” 然后,江淳偷看了一眼杨洵的表情变化,小心问道:“老师,依您来看,这些关于七皇子殿下的诸般舆论,会不会是有人躲在幕后刻意推动?若是有这样一个幕后主使的话,又会是何人?” 杨洵直接摇头道:“这般舆论竟是传播如此之广,必然是有人在暗中推动!但老夫已经离开庙堂中枢太久时间了,对于朝廷局势也不大了解,但隐隐觉得……像是这般在不经意间毁人于无形的手段,很像是内阁首辅周尚景的手段…… 不过,听说赵俊臣也同样是颇有手段,所以他恐怕也有可能……” 说到这里,杨洵很快就中止了话题。 他已经离开庙堂中枢十年之久,对于庙堂中枢的明争暗斗、鬼蜮伎俩也完全不感兴趣。 但提到赵俊臣之后,杨洵却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向两位弟子吩咐道:“说到赵俊臣……趁着天色尚早,你们把老夫的名帖送去赵俊臣府上,老夫想要尽快见他一面!” 此前,杨洵曾是向会馆众人表示自己这次来到京城只是静极思动、想要游历一番,但实际上杨洵却是说谎了,也只有江淳、江正这两位心腹弟子知道——杨洵这次来到京城,主要就是想要与赵俊臣相见一面。 虽然是很清楚杨洵的想法,但两位弟子至今也还是秉持着不同意见。 兄弟二人相互对视一眼之后,江淳忍不住再次劝说道:“老师,您乃是誉满天下的大儒,而赵俊臣则是一个谤满天下的权臣,如今他的声誉虽然是好转了一些,但依然是饱受争议,您就这样主动与他接触,只怕是会影响您的名声啊!” 杨洵却是毫不在意,挥手道:“关于这件事情,咱们师徒三人已经讨论过许多次了,赵俊臣此人就算是不谈他在陕甘三边全歼蒙古联军的辉煌军功、以及协助朝廷收复河套的庙算之功,只看他那几项利国利民的朝政改革,就知道他乃是一位不可多得的能臣! 但可惜的是,他不仅是一个能臣,也是一个受贿敛财的贪官,更还是一个结党营私的权臣……简而言之,此人有眼光、有能力、有手段,但私心太重!就像是当年的曹操一般,乃是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 像是这样一个人物,老夫身为律学大家,认为最好的办法就是用朝廷律法约束于他,然后发扬他的长处、压制他的害处,也正是因为如此,老夫才会千里迢迢赶到京城、想要与他相见,就是为了确认此人是否会受到朝廷律法之约束!” 说到这里,杨洵的表情有些无奈,继续说道:“至于老夫与他接触之后,是否会影响自身声誉,却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赵俊臣如今固然是饱受争议,但从古自今,任何一个有大成就的人,又有谁不是饱受争议? 嘿,就算是老夫自己,近些年也同样是受到众多大儒的非议,他们认为老夫的理念已经逐渐偏离了儒家正道,老夫所宣扬的律学也不再是儒家分支,反而是更接近于纯粹的法家! 你们别看老夫刚才现身于会馆之后,所有人都很尊敬老夫,但那只是因为这里是云贵会馆,会馆内众人皆是出身于云贵,若是老夫去了别的会馆,只怕是很快就会有读书人站出来、要与老夫辩经了! 所以啊,老夫身上的争议完全不比赵俊臣小多少,又何必忌惮与他接触会引发更大的争议?” 听到杨洵的这般说法,江淳与江正再次对视一眼,皆是面现无奈之色。 他们知道自己劝不了杨洵,只好是答应了下来。 大约半柱香时间之后,江淳已是寻出了杨洵的名帖,然后就离开了云贵会馆。 * 杨洵虽然已是百姓之身,但他的声望、地位、影响力,依然是举足轻重。 所以,杨洵来到京城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朝野各界,就连德庆皇帝与周尚景也收到了消息。 德庆皇帝收到消息之后,首先的想法就是把杨洵复征为官入仕,他至今也认为杨洵离开庙堂是一件很可惜的事情。 至于周尚景,则是主动向杨洵送去了名帖,想要相邀见面——这些年来,庙堂百官之中,能让周尚景心生敬佩的人并不多,但杨洵绝对是其中之一。 而赵俊臣则是因为提前收到了杨洵送来的名帖,较之德庆皇帝与周尚景二人还要更早收到消息。 而赵俊臣收到杨洵名帖的时候,却是再次犯了“好为人师”的瘾头,正在讲诉“制造流言与引导舆论的正确方法”。 …… 第一更,六千字! 凌晨左右还有第二更,大概也有四千字左右。 无事一身轻的感觉真好!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29章.引导舆论与制造流言的三种手段. …… …… “这么说……目前朝野间关于七皇子的诸般流言与舆论,皆是周尚景在暗中推动了?” 就在杨洵现身于“云贵会馆”的同时,赵府的书房之中,赵俊臣正在听取许庆彦的禀报。 随着许庆彦的逐步成长,他已是担负起了越来越多的任务,而且主要是与舆论、流言、以及情报收集有关。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许庆彦当即点头道:“肯定是周尚景,虽然他隐藏很深,让我寻找这场舆论源头之际耗费了好大功夫,但如今已是确定,就是他在暗中推动一切!” 赵俊臣嘿嘿一笑,道:“其实我也猜到了,这般毁人于无形的手段,正是咱们周首辅的一贯风格……我一直都有心学他这一手,但目前还只是学到一些皮毛罢了。”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评价,许庆彦表情有些疑惑。 在许庆彦看来,目前的舆论风向皆是在说七皇子朱和坚的好话,但赵俊臣又为何会认为这般舆论是把七皇子朱和坚毁于无形? 见到许庆彦的表情疑惑,赵俊臣就向他详细解释了一番这些舆论的恶毒之处,内容与杨洵的解释差不多。 “自秦以来,汉人疆土越来越大,也就愈发是需要中央集权,百姓们也更倾向于一位英明有为的皇帝治理他们,否则江山就会不稳…… 若是七皇子今后在世人眼中只是一个无主见、无担当之辈,只怕是就连德庆皇帝也会心生疑虑,他就算是顺利登上储君之位,也不会比从前的朱和堉位置更稳!” 说到这里,赵俊臣眼中闪过了一丝深思之色。 他隐隐觉得,周尚景推动这般舆论,显然是想要逼迫七皇子朱和坚做些事情来证明自己的担当与主见。 然而,这一切十有八九就是周尚景所布置的一个陷阱。 周尚景此人最是善于连环计,一旦是朱和坚被迫跳入这处陷阱之中,绝对是要面对一波又一波的艰难抉择。 “只可惜,周尚景对我一向是有些疏远戒备,虽然偶尔会有合作,但像是这般重要的计划,他绝不会告知于我真相,否则我倒是可以与他携手做事、助他一臂之力。” 而就在赵俊臣这般暗思之际,许庆彦也终于想明白了这一切,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这般舆论的作用,并不是它本身的内容,而是会引导世人的思路想法! 就像是当初建州女真诽谤少爷的那些谣言,说少爷是宋朝皇室后裔、一心想要复辟云云,所有人都能看出这些谣言的荒诞,但它会引导人们思索另一件事情,那就是少爷你有没有能力造反,这才是那些谣言的真正作用! 如今与七皇子有关的那些舆论也是这样,就是为了引导人们的思路想法,让人们认为七皇子不是一个继承大统的好人选。” 赵俊臣沉吟片刻后,缓缓道:“并不完全一样,建州女真所设计的那些谣言,恶毒之处在于引导人们的想法、从而得出他们想要看到的结论,而周尚景所推动的这些舆论,则是为了把一个概念与形象根植于世人心中……相较而言,周尚景的这般手段更为高明一些。” 说话之际,张玉儿拿着杨洵的名帖进入书房之中。 受限于见识不足,张玉儿并不清楚这张名帖的重要性,见到赵俊臣再次给许庆彦“讲课”之后,就直接坐在一旁,打算等到赵俊臣授课结束之后再把这张名帖交给赵俊臣。 赵俊臣见到张玉儿这般做法,也以为张玉儿来见自己并不是有什么重要事情,所以就继续向许庆彦讲诉自己的见解。 作为赵俊臣身边的亲近之人,许庆彦与张玉儿早就发现了,赵俊臣这个人不喜欢美食美酒,对于美色也没有太多执念,他最大的爱好就是“好为人师”,经常会在不经意间表现出来。 只听赵俊臣继续说道:“其实,这个世界上,有心之辈推动舆论、制造流言,目的不外乎就是这两个,一是引导人们得出一个他们希望看到的结论,二是把某些概念根植于人们心中! 而我之所以说周尚景的这种办法更为高明,是因为既有结论是可以推翻的,再不济也可以遮掩事实、又或者像是咱们所做的一般转移世人的注意力,但某些概念一旦是根植于人们心中,也就很难推翻了,就像是思想上被打上了一个钢印一般! 与此同时,想要达成这两个目标,刻意的扭曲事实、制造恶意诽谤的谣言,皆只是等而下之的方法,最好的手段,还是设置先决条件、提供以偏概全的信息与统计、以及混肴因果关系!” 听到这里,许庆彦与张玉儿皆是面现疑惑。 “设置先决条件、提供以偏概全的信息与统计、以及混肴因果关系?少爷,这些我都听不懂啊!” 许庆彦只觉得头昏脑涨,忍不住再次提出了疑问。 赵俊臣也知道自己所讲得内容对于这个时代的人们而言太过于高深了,于是说道:“既然如此,咱们就举例子来方便你理解吧!先说设置先决条件,我且问你,大家都知道,清流们总是拘泥于各种道德标准、可谓是不接地气,而朝中几位权臣则是做事更加符合实际情况,所以朝廷就应该更多重用权臣、完全摈弃眼高手低的清流,对于这个观点你同意吗?” 许庆彦又是一愣,作为赵俊臣的心腹,他自然是看不上朝中那些清流,认为赵俊臣这样的权臣为国为民做了更多事情,但他心中毕竟还残有一些正常的是非观念,所以也很难是认同朝廷应该彻底摈弃清流的观点。 于是,许庆彦稍稍犹豫一下,终于还是答道:“少爷,清流们虽然不中用,但若是让朝廷完全摈弃他们,似乎也有些不妥吧?……” 听到许庆彦的这般回答,赵俊臣却是笑了,道:“你看,这就是所谓的‘设置前提条件’,我刚才的询问,看似是想要与你讨论朝廷是否应该摈弃清流的问题,但实际上则是暗中设置了‘清流做事不如权臣’的前提条件,而你一旦是陷入这样的争论之中,就相当于默认了清流做事不如权臣,相关概念也会根植于……但实际上呢?历史上能办实事的清流官员可不少,办不了实事的权臣也同样不少!” 见到许庆彦与张玉儿皆是恍然大悟,赵俊臣继续说道:“类似的例子还有很多……譬如说,汉人的数量太多,也吃了太多粮食,所以每年都要焚林开荒、破坏了少数民族的居住环节,所以我们是否应该停止焚林开荒、为边远地区的少数民族留出生存空间?一旦是陷入了这样的争论,就相当于默认了汉人的吃穿问题就是损人利己的原罪! 又譬如说,我们都知道吃海鲜对身体不好,会让人出现痛风等症状,所以我们是不是应该停止吃海鲜?你看,一旦是开始讨论这个问题,我们也就相当于默认了吃海鲜不好的事情,实际上很多人吃海鲜反而是有益于身体健康! 而这些,就都是设置前提条件的例子,这些前提条件会把某些错误概念深深植入人们的心里,足以影响许多事情!” 顿了顿后,赵俊臣继续说道:“再说提供以偏概全的信息与统计,还是举例子来让你们了解……譬如说,我们都知道内廷与厂卫的存在是悬在百官头上的一柄利剑,一直都在暗中监视着朝野各方,数百年来受到厂卫们迫害而死的官员百姓不知凡几,所以我们应该废弃内廷与厂卫,若你是我朝皇帝的话,是否要同意这般观点?” 许庆彦陷入误区之中,有些转不过来,道:“这一次的前提条件,并没有错啊!” 张玉儿却是说道:“但老爷这一次是为了讲诉制造舆论谣言之际,向人们提供以偏概全的信息与统计的手段……所以,这个问题同样是有着一个陷阱,那就是它只描述了内廷与厂卫的坏处,甚至还夸大了这般坏处,利用人心对厂卫的恐惧产生共鸣,也就让人们只留意到这些坏处,但完全没有描述内廷与厂卫在稳定朝野方面的必要性!” 赵俊臣再次笑着点头,对于张玉儿的悟性深感欣慰,道:“对了!这就是以偏概全的提供消息与统计!使用这般手段的时候,讲故事往往要比讲道理更能发挥效果! 譬如说,我们可以讲诉一篇故事,就是一位生活拮据的小商贩在街边摆摊售货,结果却遭到了官府衙役的驱逐与打压,还没收了这位小商贩的摊位货物,这位小商贩失去了生活来源,今后很可能会被饿死……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个小商贩很可怜、那些官府衙役很可恶?” 见到许庆彦与张玉儿再次陷入茫然,只顾着点头表示同意之后,赵俊臣却是摇头叹息道:“这就是讲故事的好处了,听到这篇故事之后,人们同情于小商贩的境遇、厌恶于衙役的跋扈之余,也就会忽略掉一个最基本的情况,那就是……这个小商贩所摆摊的地方是否允许摆摊售货!朝廷是不允许在街道中间摆摊的,否则只会造成道路拥堵,给更多人带来不方便,但因为这篇故事,所有人就会彻底忽略掉这一点,这就是讲故事的好处了,它可以进一步达成以偏概全的目的!” 许庆彦与张玉儿再次恍然,只觉得受益匪浅。 赵俊臣喝了一口茶水后,继续说道:“再说最后一项手段,那就是混淆因果关系,还是举例子吧,这种手段较为难懂,所以我先讲一个破绽最明显的例子让你们理解! 以蜘蛛为例,我们抓到一只蜘蛛,在蜘蛛旁敲响锣鼓,蜘蛛立刻就会吓得到处逃窜,然后我们把蜘蛛的八只脚全部揪下,然后再次敲响锣鼓,这次蜘蛛则是一动不动了,因为这般现象,我们是不是可以认为蜘蛛的耳朵长在腿上,所以它才会对锣鼓响声毫无反应?” 这一次,连许庆彦也明白了赵俊臣的意思,连连摇头道:“自然不是,蜘蛛就算听到了锣鼓声,它没腿了还怎么跑?” 赵俊臣依然点头,道:“对,这就是混淆因果的最浅显例子……下面我再来举一个更高深一些的例子……” 说到这里,赵俊臣沉思片刻后,见到自己手里的茶盏,又问道:“就以茶水为例吧,我们可以发现,因为喝茶的人普遍要比不喝茶的人寿命更高,喝好茶的人普遍要比喝普通茶水的人寿命更高,所以是不是就可以得出结论,喝茶、尤其是喝好茶,有助于延年益寿?” 这一次,许庆彦与张玉儿都知道赵俊臣所举的这个例子绝不简单,必然是暗藏有某些思维陷阱,却又一时间想不清楚,皆是沉吟不语。 而赵俊臣则是立刻给出了答案,道:“事实上,这般说法同样是混淆了因果关系!事实则是,穷人喝不起茶,普通人只能喝普通茶,唯有达官贵人才能喝到那些价格昂贵的好茶,所以他们的寿命不同并不是因为他们喝茶的不同,而是因为他们的财富水平决定了他们生活水平的不同!” 顿了顿后,赵俊臣继续说道:“类似的例子,因为一名将军打仗之际若是只守不攻,所以他就是一个胆怯懦夫;因为一名官员治下出现匪患,所以这名官员就是一个官逼民反的酷吏……这些因果关系看似很有道理,但实际上根本就与实际情况无关!” 说到这里,赵俊臣想到了后世一些情况,不由是摇头叹息一声,接着说道:“所以说,在制造舆论与谣言之际,设置先决条件、提供以偏概全的信息与统计、以及混肴因果关系,这三种手段可谓是屡试不爽,而且还有更高明的做法,那就是把这三种手段同时使用! 再举例来讲,我们都知道朝廷法规约束了商人活力,有些商品也因此是价格居高不下,所以朝廷要不要放任商人们自行决定市场供需? 这里面,不仅是暗中设置了朝廷法规约束商人活动就是一个不好现象的前提,也以偏概全完全没有提及朝廷法规约束商人活动的必要性,更还混淆了因果关系,把部分商品价格居高不下的情况与朝廷约束商人活动联系了起来,但实际上朝廷交给商人完全的自主权,商品价格就一定会降下来吗?只怕商贾们只会囤积居奇吧?” 说到这里,赵俊臣再次口渴,想要再次喝茶,却发现茶盏中的茶水已经被自己饮尽了。 于是,赵俊臣也就结束了这场教学,只是总结道:“庆彦、玉儿,你们二人的今后任务皆是与流言、舆论、以及情报有关,当你们今后要推动舆论、制造谣言的时候,一定要利用好这三种手段,也就是设置先决条件、提供以偏概全的信息与统计、以及混肴因果关系,必然是无往而不利;与此同时,当你们今后听到相关的舆论与谣言之际,也一定要谨防自己被这三种手段引导了思路、又或者是被人根植了某些错误概念!” 这场教学,赵俊臣自然是尽了“好为人师”的性质,而许庆彦与张玉儿二人也是受益匪浅,只觉得醍醐灌顶,今后做事之际也会受益良多。 另一边,张玉儿见到赵俊臣不再打算“授课”之后,也再次起身,先是为赵俊臣倒了一杯茶水。 见到赵俊臣饮茶止渴之后,张玉儿也终于是说到了正事,把杨洵的名帖交给了赵俊臣,说道:“老爷,有一个名叫杨洵的大儒送来了名帖,我原本并不在意此事,毕竟每天想要求见你的人太多了,但府里的几位幕僚得知消息之后皆是兴奋不已,让老爷您一定要重视此事!” …… 第二更!今天共更新一万两千字。 感觉目前还没有完全进入节奏,今天的章节也有些仓促,所以接下来虫子并不会稳定更新两章,但每天都会至少更新一章,若是状态好的话还会再次双更爆发一下。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30章.见面. …… …… 这一天,因为杨洵所送来的这份名帖,赵府幕僚们一个个皆是兴奋莫名,牛辅德、苏西卿、李伦等人纷纷表态想要与赵俊臣见面详谈此事。 对于幕僚们的这般表现,赵俊臣心中颇是有些疑惑。 要知道,就算是德庆皇帝前几次来访赵府的时候,赵俊臣的幕僚们也没有像是今日这般重视。 这是因为,赵俊臣对于这个时代的儒家学说、以及那些所谓的“大儒”,一直都是下意识的心存轻视,所以也完全不觉得一位大儒究竟有何重要。 作为一名穿越者,赵俊臣拥有超越时代的眼光见识,这自然是他的优势,但也让他在许多时候显得有些不接地气。 但很快,赵俊臣就反应了过来,也想明白了各位幕僚的兴奋原因。 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杨洵的大儒身份! 何为大儒?就是名满天下、誉满天下、桃李满天下! 所以,大儒们哪怕只是一介白身、无权无势,但他们态度立场也依然很有分量,天下间的读书人与百姓,也都愿意相信他们。 赵俊臣如今虽然已是庙堂之中仅次于周尚景的权臣,还趁着半年前那场“文祸”的机会向各地大儒刻意示好,但至今也没有任何一位大儒与赵俊臣主动接触过! 而杨洵,却还是第一位与赵俊臣主动接触的大儒,而且态度还很客气! 这就代表着——部分儒家势力对于赵俊臣的初步认可! 所以,这件事情看似寻常,但其中意义则是极为重大与深远! 从某方面而言,对于杨洵的主动拜访,赵俊臣甚至还应该感到受宠若惊才对! 不得不说,因为赵俊臣在陕甘三边的赫赫军功,世人对于赵俊臣的看法,已是发生了微妙变化,也引发了许多看似不起眼、却又影响深远的连锁反应,譬如说前阁老黄有容的诚心合作,又譬如说大儒杨洵的主动接触。 想明白了这些事情之后,赵俊臣也当即是心生重视——赵俊臣虽然轻视这个时代的儒家学说,但他却从来都不敢轻视儒家在这个时代的影响力。 所以,赵俊臣也迅速离开了小书房、赶去了大书房、与众位幕僚相见议事。 在赵府之中,赵俊臣拥有一大一小两个书房。 大书房的作用,主要是用来接见重要客人,又或是与幕僚们商议一些庙堂之上的对策。 而小书房则是赵府之中的机要重地,除了赵俊臣之外也只有方茹、张玉儿、许庆彦三人可以出入,不仅是暗藏着大量的核心机密情报,赵俊臣的那几项绝对不能见光的计划,也大多是在小书房内制定的。 当赵俊臣迈步进入大书房之后,却发现自己留在京城之中的几位主要幕僚,不论是牛辅德、苏西卿、李伦,此时皆已是聚在大书房内等候。 见到赵俊臣的出现之后,不待赵俊臣开口说话,几位幕僚就迅速围了上来。 “赵阁臣,这位杨洵杨大儒,乃是一位真正的当世大儒,绝不是儒林内部相互吹捧起来的徒有虚名之辈可比,还望您务必要重视于他!” “而且这位杨大儒在云贵境内威望极高,一旦是您赢得了杨大儒的认可,绝大多数云贵出身的官员与读书人也都会随之认可于您……云贵等地虽然文化不昌,但出身于云贵的官员与读书人加起来,也不是一个小数目,足以让您今后如虎添翼!” “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要仔细想一想办法,如何能让您与杨大儒见面之后可以顺利赢得他的好感……学生建议,您可以表明诚意、拜他为师,以杨大儒的声望资历,您的拜师绝不丢人,反而会传为一段佳话……” 见到牛辅德、苏西卿、李伦等人这般急切的纷纷建议,赵俊臣也能大概猜出他们的此刻心情。 毕竟,他们不仅是赵俊臣的幕僚,也皆是读书人的身份,因为赵俊臣的声誉形象一直是存有争议,他们作为读书人一直以来也皆是立场尴尬,所以就迫切希望赵俊臣能够获得儒家的认可; 更何况,几位幕僚的科举成就皆是不高,见到杨洵这般名满天下的大儒之后,自然就会下意识的顶礼膜拜、自惭形秽。 于是,赵俊臣也没有见怪,只是抬手轻压,示意几位幕僚稍稍冷静,然后说道:“我对于儒林文坛的目前状况,并不是特别了解,虽然从前也听说过杨洵大儒的名气,也知道他在云贵等地极有威望,但并不了解详细,也不知晓他与别的大儒有何区别,所以与杨大儒见面之前,还望几位先生能为我稍稍介绍一下这位杨大儒的情况。”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之后,几位幕僚也就七嘴八舌的向赵俊臣介绍起了杨洵的生平与成就。 得知杨洵此人专精于律学之后,赵俊臣不由是有些惊讶,律学虽然是以儒家视角来阐述与解析朝廷法令,依然是属于儒家分支,但前提毕竟是要熟悉朝廷法令,却要比寻常的儒家学问实用多了。 再得知杨洵当年舍弃了大好前程、主动返回家乡拿出一生积蓄办学、专注于教化云贵百姓十年之久以后,赵俊臣更是不由心生敬佩,因为赵俊臣本人就做不到这一点,更认为杨洵与那些只懂得沽名钓誉、埋首于故纸堆的寻常大儒完全不同。 等到几位幕僚向赵俊臣介绍完了杨洵的生平成就之后,牛辅德稍稍犹豫了一下之后,又继续补充道:“不过,近几年以来,杨洵大儒在儒家之中受到了许多争议,很多读书人认为杨洵大儒的某些观念已是偏离了儒家正途,更接近于纯粹的法家……但即使是如此,也没有任何人敢否认他的当世大儒身份。” 另一边,李伦则是感叹道:“当世的多数大儒,皆是集中于京城、江南、以及西安三地,就是因为这三地的文化昌盛,读书人极多,相互吹捧之下自然是容易出名气,也就很容易出现大儒,而杨洵大儒久居云贵之地,并没有那么多的相互吹捧,却依然是公认的当世大儒,仅是这一点就极为不易了。” 最终,苏西卿总结道:“这两点反而是证明了杨洵大儒的学问高深、成就极高,否则他早就被别的大儒们斥为异端了。” 听到这些介绍之后,赵俊臣若有所思,喃喃道:“某些观念更接近于纯粹的法家吗……” 在赵俊臣的理解之中,所谓的纯粹法家,就是牧民之术,就是势、术、法的三者结合,乃是帝王统御臣民的手段,从某方面而言已经很接近于帝王心术了。 “难道说,这位杨洵大儒就像是前任太子太师、赵山才的恩师何明一般,乃是一位精擅于帝王心术的大儒?而且他的帝王心术还是由律学延伸而出,所以他不仅是善于权谋之道,更还熟悉朝廷法令?若是这样的话,此人还真是一位真正的大才……我若是能够拥有此人的支持与协助,今后许多事情必然是可以事半功倍。” 想到这里,赵俊臣对于这位杨洵大儒更为重视了,也就与几位幕僚详细商议了自己与杨洵相见的流程与细节。 最终,赵俊臣则是做出决定,只要机会合适,他完全可以当场向杨洵拜师,也彻底把杨洵此人拉到自己船上。 商议结束之后,几位幕僚就兴奋离去了,而赵俊臣则是命人寻来了杨洵的近期著作仔细研读,认为自己熟悉了杨洵的著作与观念之后,就可以更好的投其所好。 然而,当赵俊臣开始翻阅杨洵的几篇著作之后,他的表情却是连连变化。 首先是震惊、然后是钦佩、最后则是鄙夷! 赵俊臣的震惊,是因为他从杨洵的几篇著作之中,发现了此人对于律法一事的看法已经完全超越了这个时代。 根据杨洵的这几篇著作,赵俊臣可以大概总结出五点概念。 其一,朝廷的目前法令太过于粗陋简单了,应该制定全面且又详细的法律条文,用以规范所有人的行为; 其二,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天子犯法与民同罪; 其三,不仅是官民要受到法律约束,官府与朝廷也应该受到法律约束; 其四,法令制定之后,朝廷与官府的行政力量绝不可干涉司法的正常执行; 其五,于民而言,法无禁止皆可行,于官而言,法无允许皆不准; 这些观念结合在一起,竟已是很接近于现代的法学观念了! 也正因为发现了这一点,赵俊臣对于杨洵此人不仅是愈发钦佩,也同样是愈发重视了。 这样一位眼光超越时代的大儒,价值还要远远高于一名同时精擅于帝王心术与朝廷法令的大儒! 后者就算是能力手段再强,也只是拘泥于这个时代的条条框框,拥有太多的局限性。 至于赵俊臣的不屑,则是针对于这个时代的读书人。 “幸好是我刻意抽出时间、认真钻研了杨洵的著作,否则就要险些被他们给误导了,杨洵的这些观念,哪里是什么‘法家’观念?完全已是后世的‘法学’观念了! 呵,这个时代的读书人,早已是被八股文章毁掉了脑子,而且也不了解后世的法学观念,只看到杨洵的论点之中含有依法办事、刑无等级、重视法律稳定这几点,就想当然的认为杨洵的观念乃是接近于法家,却不知古时法家与后世法学有着根本性的不同! 古时法家观念的核心,乃是统治者利用朝廷法令来加强自身集权,司法大权必须要集中于统治者的手中;而后世法学观念的核心,却是要求统治者剥离手里的司法大权,然后再利用司法手段来限制统治者的权力……可谓是天差地远!而这个时代的读书人,竟是连这一点都看不明白,当真是可笑至极!” 想到这里,赵俊臣则是不由陷入深思,继续想道:“但这样一来,我若是想要把杨洵收为己用,刚才与几位幕僚所制定的那些手段,无论是拜师送礼,还是投其所好,只怕是就不管用了,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让杨洵心生轻视。 看杨洵此人的生平与观念,应该是一位专注学问的理想主义学者,想要赢得这样一位人物的认可与支持,最佳手段就是……与他进行一场学术探讨,趁机向他展现自己的学问与观念! 而且在学术探讨之际,还不能完全迎合于他,必须是整体观念大致相同,但细微之处却有迥异,让他在这场探讨之后也觉得受益匪浅……然后才能得到他真正的尊重与认可!” 想到这里,赵俊臣眼中闪过了一丝笑意,隐隐间还有些许兴奋。 实际上,赵俊臣在前世的时候,自然是更为认同法学观念,认为应该用法律手段把权力关在笼子里,对于法家观念也并不认可。 但这一世,或许是因为赵俊臣本人已是跻身于统治阶层的缘故,随着见闻与经验的愈发增涨,他对于‘法家’与‘法学’这两种理念,反而是不偏不倚了。 然而,赵俊臣也不知道自己的想法转变,究竟是对是错,又究竟是不是屁股决定了脑袋。 所以,赵俊臣很期待他与杨洵的这场见面。 * 在这个时代,像是赵俊臣与杨洵这种有身份的人,正式见面之际也需要一系列流程。 首先是杨洵派人送来名帖,表达想要见面之意;然后则是赵俊臣向杨洵回复自己的名帖,表示同意见面,随后才是约定时间、探明来意、正式见面。 因为杨洵想要与赵俊臣尽快见面,所以流程也就简化了许多,第二天的下午申时,杨洵已是领着两名弟子来到了赵俊臣的府中,而赵俊臣自然是亲自出门隆重相迎。 接下来,赵俊臣就把杨洵迎入赵府正堂,双方分宾主落座。 相互客套与打量之后,赵俊臣并没有绕圈子,甚至没有打探杨洵的拜访原因,而是直接让人拿来了杨洵的那几篇著作,缓缓开口道:“杨大儒,自从收到您的名帖之后,晚辈一直是感到荣幸之至,昨天晚上也是连夜拜读了您的著作,只觉得受益匪浅,甚至还有醍醐灌顶之感……”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陪在赵俊臣身边的几位幕僚皆是面现期待,还以为赵俊臣接下来就要趁机拜师了。 谁曾想,赵俊臣说到这里,却是话锋一转,又道:“但对于杨大儒的部分观点,晚辈心中却有一些疑问之处,希望能与杨大儒探讨一番。” 杨洵微微一愣,没想到赵俊臣见到自己之后,竟是完全没有打探来意,反而是摆出一副要探讨学问的架势,自然是大感意外。 但随后,杨洵似乎想到了什么,却是追问道:“哦?只是疑问?还是质疑?” 赵俊臣想了一瞬,也修改了自己的说法,道:“既有疑问,也有质疑!”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几位幕僚皆是面色大变。 但杨洵并不感到意外,只是点头道:“既如此,赵阁臣请讲就是。” 事实上,自从杨洵近年来转变了某些观念之后,许多读书人见到他之后都会与他争辩一番,但全都是斥责杨洵违背了儒家纲常之类的老掉牙说词。 杨洵还以为赵俊臣也是相同情况,却也是见怪不怪,只是心中隐约有些失望。 而随后,赵俊臣的诸般见解,却是远远超乎了杨洵的意料! …… 第一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31章.辩法. …… …… 只见赵俊臣摆出一副学术讨论的架势,一遍翻着杨洵的几篇著作,一边是开口问道:“在晚辈看来,杨大儒您这几篇著作的内容,总结起来大概就是五点; 其一,朝廷应该制定全面且又详细的法律条文规范世人的行为,让天下人的一举一动皆是有法可依;其二,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官民理应同罪;其三,法律不仅要约束世人,也还要约束官府与朝廷;其四,朝廷与官府不应该干涉司法的正常执行;其五,于民而言,法无禁止皆可行,于官而言,法无允许皆不准…… 关于晚辈所总结的这五点?杨大儒您是否还有补充的?”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杨洵当即是大为惊讶,杨洵身后的江淳、江正两弟子这个时候更是不可思议的看着赵俊臣。 这还是杨洵第一次见到有人可以这般精准全面的总结自己的观念,就连他的几位弟子也做不到。 甚至于,绝大多数读书人看过杨洵的著作之后,根本都无法理解杨洵真正想要表述的内容。 于是,杨洵的表情顿时就凝重了起来,隐约间也有些兴奋,当即是点头道:“正是如此,赵阁臣好眼光、好智慧,就算是老夫本人,恐怕也不能总结得更好了。” 赵俊臣先是笑了一笑,道:“杨大儒您过誉了,晚辈只是在读过您这几篇著作之际颇有感悟,所以更为用心罢了。” 随后,赵俊臣的表情也恢复了严肃,继续问道:“若是把这五点进一步总结的话,那是不是可以说……朝廷法令大于一切,乃是官民行事之际的唯一准则,更还是治世牧民的根基?” 杨洵再次点头,然后就安静等待赵俊臣说出自己的见解,同样是一副专心探讨学术的样子。 在杨洵的注视之下,赵俊臣也缓缓说出了自己的见解:“但在晚辈看来,朝野稳定、百姓安生大于一切,朝廷法令乃是官民行事之际的优先准则,更还是治世牧民的最重要支柱!” 杨洵顿时是面色一变,他当然能听懂赵俊臣的言中深意。 两人的论点,看似是极为相近,但实际上则是拥有极大差别。 在杨洵看来,朝廷法令大于一切,因为完全且又公正的法律一旦是顺利执行,就代表着朝野稳定、百姓安生; 而赵俊臣则是说朝野稳定、百姓安生大于一切,也就意味着赵俊臣认为这两者并不是一回事,就算是朝廷法令完善且又公正,并且还能顺利执行,也并不意味着朝野稳定、百姓安生。 在杨洵看来,朝廷法令乃是官民行事的唯一准则,也就是说任何事情都要遵守法令,但赵俊臣则是认为朝廷法令乃是官民行事的优先准则,这就意味着官民做事的准则并不止一条,特殊情况下完全可以无视朝廷法令的。 在杨洵看来,朝廷法令乃是治世牧民的根基,而根基是不可或缺的,房子没了根基就会立刻倒塌,而赵俊臣则是认为朝廷法令乃是治世牧民的重要支柱,房子失去支柱之后固然会变成危房,但未必就会立刻倒塌。 想明白了这些不同之后,杨洵也就想明白了赵俊臣的大致理念。 显然,在赵俊臣的眼里,朝廷法令只是一种必要手段,这种手段与经济发展、政治治理、军事战争、民心控制等等手段相比,并没有更高的优先级,虽然不可或缺,但也不是独一无二。 于是,杨洵当即就摇头否认道:“老夫这十年以来一直居于云贵,已是认清了云贵境内的乱象不断,就是因为法令不完善、执行不到位的缘故,只要是法令完善、顺利执行,那老夫这些年所见到的任何冲突与混乱都将是不复存在,朝野局势可以稳定、百姓也可以安乐生活,这就是老夫近年来逐渐转变观点的重要原因! 发现了这般情况之后,老夫又是遍观史书,重温了历朝历代的兴衰胜败,亦是发现历朝历代的衰败原因,皆是因为法令之不完善、执行之不到位的缘故! 老夫大概可以猜到赵阁臣的想法,恐怕在赵阁臣眼中,律法一事固然很重要,但并不比军事、财税、吏治等事更重要,有些时候为了军事、财税、吏治的顺利执行,完全可以无视法令…… 呵,许多大儒都认为老夫乃是法家,但赵阁臣的这般观念,才是真正的法家,只是把法令视为工具罢了! 但老夫则是认为,这天下万事,无论军事、财税、吏治等等,都应该归于法令律文的约束之下、以法令律文作为唯一准则行事,绝不能逾越一步,否则就是违法重惩,若是做到这一步,甚至可以让一个朝代永盛不衰!” 然后,杨洵为了佐证自己的观点,就开始滔滔不绝的论述起了历朝历代的兴衰教训,而且逻辑很是清晰。 秦朝为何而亡?是因为不惜民力,所以就应该制定相关的法令条文,限制官府反复消耗民力的恶行; 汉朝为何而亡?权臣、外戚、以及军镇的尾大不掉,所以就应该制定相关的法令条件,约束权臣、外戚、以及军镇的权力无限扩张; 都说“主不可以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致战”,但自古以来都只是口头上说说,怒而兴师导致亡国的案例亦是数不胜数,所以就应该制定相关法令,明文规定何般情况下才可以兴师开战; 简而言之,在杨洵看来,只要一切事情皆是有法可依,那就是根除所有的恶因,没有恶因之后自然也就没有恶果,然后就是太平盛世,然后就是百姓安居乐业。 安静听完了杨洵的观点论述之后,赵俊臣却是摇了摇头,道:“杨大儒的这般观念,理论上很完美,但也只是理论罢了,实际执行却是另一回事!而晚辈对于杨大儒您的这些观点,总计有三处疑问,也皆是与实际执行有关! 其一,朝廷法律条文的制定与执行,究极是目的还是手段?若有一种方法可以更好的维持社会稳定、提升国力、又或是有助于全体百姓的福祉,但这种手段违背了朝廷法令,那是否应该实行? 就以两广为例,杨大儒您也知道,两广境内的土地贫瘠,百姓们只靠耕田根本活不下去,所以就有许多人都在暗中参与走私之事,但无论何朝何代,走私都会违背朝廷法令,这般情况下,若是杨大儒您是两广官员的话,究竟是要严格执行朝廷法令、限制两广百姓走私、然后眼睁睁看着百姓饿死?还是无视朝廷法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两广百姓凭借违法手段活下去?” 随着赵俊臣这般询问,在场所有人皆是表情微变,也纷纷陷入了沉思。 杨洵沉思片刻后,道:“朝廷法令,应该是符合实际情况、造福百姓,而不是限制百姓生存,所以两广百姓若是离开走私就活不下去,那就应该制定法令条文、允许百姓出海谋生,但要详细规定百姓出海谋生的详细准则,不能损害朝廷整体利益!” 赵俊臣先是点头,然后又摇头,道:“这就是晚辈的第二点疑问了,那就是任何时候的法令律文,皆是离不开两处缺点,一是这些法令律文的延迟性,二是法令律文许多时候越是完善复杂,相互冲突的漏洞也就越多!堵住了大漏洞,就出现了小漏洞! 像是两广那般复杂的情况,想要制定完善的法令条文,至少是需要一两年时间,这般长时间的延迟,百姓们早就饿死了!法令制定之后,只怕是钻漏洞的情况更多。 再举一个例子,陕甘西部一向是民风彪悍,多有马匪山贼的存在,这些山贼马匪皆是装备有强弓,所以劫掠百姓之际也是占尽优势,但朝廷一向是不允许百姓装备强弓的,这般情况下百姓究竟要违法自保,还是束手待毙? 若是像杨大儒所言,朝廷应该制定相匹配的法令条文,在必要情况下允许百姓在某些情况下可以使用强弓还击马匪山贼,先不说相关法令制定之后,百姓们恐怕都已经被马匪山贼劫掠过无数遍了……但若是某位百姓用强弓杀人之后,硬说自己只是击杀了马匪,又该如何裁定?这里面的条文规定,如何可以不留破绽?还是说,条文约定越多,破绽反而也就越多?” 顿了顿后,赵俊臣继续说道:“法令条文的延后性与漏洞,并不仅仅是体现在具体执行的方面,更还体现于新事物上!任何一个新事物的诞生,只要是有利可图,都会随之产生新的犯罪,但朝廷发现这些罪行需要时间、制定相关法令条文更需要时间……但在相关法令条文制定完善之前,我们是不是就要坐视这些罪行的不断出现?也任由犯罪人等逍遥法外? 譬如说,建州女真崛起之前,一直都向朝廷纳贡称臣,商人们与建州女真互通有无也不违背朝廷法令,但随着建州女真越来越强盛、野心也越来越大,对我大明朝已经威胁之后,却还没有彻底撕破面皮,这般情况下朝廷是否应该出手阻止商人们与建州女真的互通有无? 若是不阻止,是不是就要眼睁睁看着商人们资敌?但若是阻止,又是否违背了杨大儒的‘朝廷不可干涉法令执行’、以及‘百姓法无禁止皆可行’这两个观点?” 这一次,杨洵沉默良久,却一直都没有回答。 关于法律条文的漏洞与延后性,即使是后世法学家也没有太多办法,杨洵虽然拥有超越时代的眼光智慧,但让他立刻寻出一个解决办法出来,却也太过为难他了。 在后世,国内有一个罪名叫做“危害公共安全罪”,这项罪名的存在一向是被法学家们深厌痛绝,因为这个罪名乃是一个“口袋罪”,任何没有明确触犯法律、但又确实造成了恶劣影响的做法,都可以用“危害公共安全罪”来惩罚,但这般情况明显是违背了法学观念。 但赵俊臣却认为,这种“口袋罪”的存在是很有必要的,否则若是在相关法律条文完善之前,只能任由罪行泛滥、罪人逍遥,必然会造成更为恶劣的后果。 眼见到杨洵答不出来,赵俊臣也不纠缠,只是说出了自己最后一个疑问。 但这个疑问,相较于前两个疑问,却还要更为诛心。 只听赵俊臣缓缓说道:“晚辈还有最后一个疑问,也是晚辈最想要知道答案的疑问! 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事情的初衷目标与最终结果都是截然相反的,所以才有‘好心办坏事’的俗语……那么,律法一道,是否也会出现这般状况? 譬如说,法令条文的逐渐完善与复杂之后,初衷明明是为了追究公平与公正,但最终结果会不会反而是在偏帮于那些有权有势之辈?” 杨洵身体一震,一双老眼瞪着赵俊臣,质问道:“怎么可能出现这种状况?休要胡说!” 赵俊臣却是断定道:“但事实上必然会出现这般状况!因为,法令条文越是复杂完善,百姓们就越是难以理解,这般情况下,所有人都只能求助于像是杨大儒您这样专精于法律条文的高人…… 但并不是所有精擅于法令条文的高人,都像是杨大儒您这般对于官民穷富一视同仁,必然是价高者得!这样一来,寻常百姓遇到问题就只能像是无头苍蝇一般乱撞,而有钱有势之辈则是会拥有高人指点,就可以寻到法令漏洞,然后或是脱罪、或是敛财,自然是占尽了便宜! 杨大儒,正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我敢说这般情况绝对会出现的!” 在后世,皆是认为美国的法律最为完善,而在美国的诸项法律之中又以税法最为完善。 但结果是如何?美国的那些顶尖富豪皆是可以高价聘请顶尖律师为他们量身定计、利用各种方法逃税避税,经常会出现千亿富翁的纳税数额还比不上寻常的教师与消防员,而寻常百姓无力聘请律师相助,只能老实纳税,结果事实就是富人们在这场法律游戏之中占尽了便宜! 更别说是大名鼎鼎的辛普森杀妻案,所有人都知道此人乃是真凶,但就因为他是百万富翁、有能力聘请顶尖律师,于是就可以无罪释放。 赵俊臣穿越到这个时代之前,更还听过一个更好笑的新闻,就是一位阿拉伯王子在英国强迫某位女子发生关系,但最终英国法院却是裁定这一切都只是“滑倒后偶然误入”。 无论法学本身是如何标榜自身公正,但现实情况则是——在没有外部压力的情况下,法律执行之际总是有钱有势之辈占尽便宜,无权无势之辈只能吃亏,无论古今中外,从来都是如此! 眼见到杨洵再次陷入沉思,赵俊臣却没有放过,而是再次的连续提出了三个问题:“其实,在讨论这些问题之前,我认为应该首先探讨明白另外三个问题——首先,若是理论与现实情况出现冲突,那究竟是理论错了?还是现实错了?其次,结果正义与程序正义,这两者究竟哪个重要?最后,究竟是法令服务于世人,还是世人服从于法令? 在晚辈看来,若是无法想明白这三个前提,这场讨论就根本无法产生结论!” 最终,杨洵依然是无法回答赵俊臣的疑问,只是问道:“这么说,相较于老夫的观念,甚至于相较于儒家学说,赵阁臣心中其实是更为倾向于法家学说了?” 赵俊臣认真思索片刻后,摇头道:“皆不倾向,晚辈还是此前的态度,无论是杨大儒您的观念,还是法家学说,又或者是儒家,都是朝廷治理江山的准则、支柱、以及有效手段之一,但并不是唯一……杨大儒的观念,太理想化了。” 这一次,赵俊臣却是说了实话。 在赵俊臣看来,“法学”本身就是一门过于理想化的理念,若是真能完全实现,必然会是天下百姓的幸事。 但实际情况则是,无论古往今来,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完全遵从了法学观念。 依然还是用后世的所谓“灯塔”美国为例,美国的总统州长们皆是拥有特赦权力,无论是犯下何般罪行,只要给足好处,就可以一言免罪,这究竟是法学还是法家? 此前,杨洵认为应该制定相关法令限制统治者随意开战,美国也正是这样做的,所以总统并没有宣战权,这项权力乃是属于国会,但现实则是自从二战以后,美国的总统们总是可以绕开国会、几乎每年都在打战!这般情况,又究竟是法学还是法家? 所以,现实就是,法学理论上很美好,但所有人其实都更重视法家,也更喜欢使用法家手段。 当现实与理论发生冲突之际,不论别人如何作想,反正赵俊臣会选择相信现实! …… 第二更! 本章之中的问题,也是虫子一直想不明白的事情,欢迎大家讨论。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32章.理想主义者需要抱团取暖. …… …… 赵俊臣在阐述自己的观点之际,一直都在暗中观察杨洵的表情变化。 若是杨洵的表情间稍稍显出一丝恼羞成怒之色,赵俊臣就会立刻闭口不言,又或者是话锋一转、连忙表示“但晚辈总体而言还是极为支持杨大儒您这些观念的”。 然而,让赵俊臣愈发感到敬佩的是,杨洵虽然数次被赵俊臣问住了,但他完全没有恼羞成怒,只是认真思索着解决之策。 实际上,在这场辩论之中,赵俊臣暗中玩了花样,他所提出的问题很大程度上并不是关于法律的制定与执行,而是法律执行之际所涉及到的伦理问题。 而这种问题,向来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其实,对于自己所提出的问题,赵俊臣本人也没有寻到答案。 又或者说,赵俊臣虽然提出了这些疑问,但他并没有认真思索过相关答案。 因为,赵俊臣是一个实用主义者,更还是一个功利主义者,像是这种与伦理相关的问题,唯有理想主义者才会认真思索,但赵俊臣并不会。 这个世界上,善恶的界限往往是模糊的,总是使用模糊的善恶标准要求自己会很累,所以绝大多数人都倾向于把这个复杂问题简单化,希望能寻到一个绝对的判断准则,只要能按照这样一个判断准则来行事,就可以放弃思考、永远不会良心不安。 而理想主义者的出现,就是为了给人们寻到这样一个绝对的判断标准,有些理想主义者诉诸于“道德”、有些理想主义者诉诸于“宗教”、而杨洵则是诉诸于“律法”。 所以“道德”、“宗教”、“律法”这三者的共同特点就是,它们都向人们提供了一个明确的判断善恶标准。 然而,作为实用主义者与功利主义者,赵俊臣很抗拒非黑即白、非善即恶的二元论。 就以刚才赵俊臣所提问的“程序正义与结果正义究竟哪个重要”为例。 有些人认为程序正义重要,因为程序正义乃是水源,结果正义只是水源中所涌出的水流,绝不能为了部分水流而污染水源。 有些人认为结果正义重要,因为结果如果不正义,那么程序正义也就毫无意义。 但在赵俊臣看来,程序正义与结果正义一旦是发生冲突,那就只代表着一件事情——程序失灵,程序之中所涉及的审核、监督、与制衡,也变成了推诿、扯皮、与不作为! 若是偶尔出现这种情况,自然可以无视;若是经常出现这种情况,那就需要改革;若是一直出现这种情况……那就需要采取更为激烈的手段了。 然而,何时可以无视?何时需要改革?又何时需要采用激烈手段?这种事情就不是理想主义者所提出的善恶二元论能解决的事情了。 许多时候,并没有正确与否、善恶二元,只有合适不合适。 譬如说,赵俊臣很不喜欢厂卫,但若是让赵俊臣决定要不要废掉厂卫,那么在新机构出现之前,赵俊臣是绝对不同意的。 因为明朝的疆土广阔、情况复杂,极为需要中央集权,任何一个事物只要能加强中央集权,那就是利大于弊,若是削弱了中央集权,那就是弊大于利。 而杨洵的观念也是如此,它是百年以后的真理,但并不适合于此时此地,因为这种观念削弱了中央集权。 但关于这一点,赵俊臣无论如何也不会明说出来的,因为他一旦是说出了这个想法,就真的要彻底得罪杨洵了。 杨洵或许可以接受自己的理念存在漏洞、需要完善,但他未必能接受自己的理念不合时宜、弊大于利。 * 不必再谈赵俊臣的心中想法。 却说,因为赵俊臣的连续提问,杨洵不由是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与思索。 见到杨洵的这般模样,赵俊臣也不催促或者多说,只是默默低头、继续翻阅起了杨洵的文章,摆出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 与此同时,杨洵的两位弟子、赵俊臣的诸位幕僚,也纷纷因为赵俊臣的观点而陷入了思索之中。 一时间,赵府正堂之中落针可闻,所有人都是默不作声。 就这样,持续了大约一炷香时间之后,杨洵突然笑了起来,笑容也是极为畅快。 “赵阁臣的观点很有趣……而且,赵阁臣你似乎特别习惯于举例子来佐证自己的观点。”说话间,杨洵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表情恢复了严肃,缓缓道:“也正是因为赵阁臣所举的这些例子,让老夫受到了误导,险些被带到沟里去!” 顿了顿后,在众人瞩目之下,杨洵继续说道:“赵阁臣反复举出一些例子来佐证自己的观点、加强自己的说服力,在老夫看来只是一种心虚表现! 在这个世界上,真正的至理真言,完全没必要使用大量例子来佐证正确,而赵阁臣反复举例佐证,反而是说明了这些例子皆只是少数情况下的特别情况! 嘿!赵阁臣能举出一些例子佐证观点,但老夫也能举出更多十倍的例子来反驳赵阁臣的观点,然而特例并不能代表普世之原则,只因为少数的特例,就否认了普遍状况,岂不是因噎废食了? 难道说,就因为这个世界上存在少数不肖子孙,我们就没必要养儿防老了?朝廷法令或许永远都会存在漏洞与滞后,但我们要做的事情是及时补充、努力完善,而不是否认它在绝大多数情况下的正确性!” 杨洵同样拿例子反驳了赵俊臣的观点之后,表情间显出一丝得意。 另一边,听到杨洵这一番话,房间内的众人也纷纷是面现恍然之色,皆是连连点头表示杨洵所言有理。 在此之前,他们就都觉得赵俊臣的说法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如今听到杨洵的反驳之后,也皆是发现了赵俊臣观点之中的漏洞。 然而,赵俊臣却依然是坚持己见,再次摇头道:“晚辈当然也知道,特例的存在并不能代表普遍现象! 但晚辈列举这些例子,并不是出于心虚,但晚辈作为一名朝廷大臣,一直都认为朝廷与官府的存在与职责,并不是为了干涉世人的日常活动,而正是为了及时处理这些特殊案例,晚辈所列举的那几项特殊例子,也都与朝廷的实际执行有关系! 这些存在漏洞的特例,刚开始必然只是少数,但在朝廷法令进一步完善之前,若是不能及时修正,就必然会迅速泛滥,引发的恶劣后果也会越来越严重! 简而言之,晚辈就是认为,朝廷法令不应该干涉朝廷与官府在处理特例之际发挥作用,若是朝廷与官府无权处理这些特例,那也就彻底失去作用了。”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杨洵顿时是眼睛一亮,却是追问道:“赵阁臣刚才说,你认为朝廷的存在与职责,只是为了处理特殊情况,而不是干涉世人的日常活动,那世人的日常活动又应该要如何约束?” 赵俊臣则是直接说道:“关于这一点,晚辈则是完全认可杨大儒您的观点,那就是制定详细且又全面的法令、来规范所有官民的日常行动,而且是法无禁止皆可行!除非是发现了影响恶劣的特例,否则朝廷也不能随意干涉,存在感越低越好!” 说到这里,赵俊臣笑了笑,继续道:“从这方面而言,晚辈与杨大儒您的观念,却还是相同之处更多,只是一些执行方面的细节上存有分歧。” 听及此处,杨洵也就愈发认清了赵俊臣的真实想法,也愈发明白了两人的分歧所在。 也就是说,赵俊臣同样是认可法令律文的重要性,也认为法律总是不断趋于完善的,曾经的漏洞总会解决,但在这些漏洞解决之前,这些法律漏洞所带来的伤害与恶劣影响,究竟要不要朝廷出手处理?又应该是如何处理、处理到何般程度? 简而言之,赵俊臣对于杨洵理论的质疑,主要是集中于“行政力量与司法力量的相互关系”这一点,杨洵认为司法可以干涉行政、但行政不应该干涉司法,而赵俊臣则是认为行政力量在特殊情况下应该干涉司法。 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杨洵也认为两人的观点相近之处要远远大于不同之处。 至少,赵俊臣没有像是那些当世大儒一般,认为儒家的三纲五常应该置于朝廷的法令律文之前,甚至赵俊臣至始至终都没有提到过三纲五常,仅看这一点,杨洵就可以把赵俊臣视为知己与同盟了! 然而,就像是赵俊臣在坚持己见一样,杨洵也同样不会被赵俊臣轻易说服——他认为自己的理论确实需要完善,但并不觉得自己的理论错误。 于是,这两人随后又再次展开了激烈且又有序的辩论,但最终也是谁也说服不了谁。 等到这两人反应了过来,才发现天色已经晚了,终于是意犹未尽的结束了这场辩论。 别看两人的争论极为激烈,但对于赵俊臣与杨洵而言,对方已是他们近年来所遇到的共同观念最多的人。 在不知不觉间,杨洵对待赵俊臣的态度,已经不再是以长辈与先驱自居,反而是把赵俊臣看作是一位平辈知交。 赵俊臣的那些论点,或许只是歪理,但也让杨洵受益匪浅,更还让杨洵寻到了未来的研究方向,所以杨洵也就完全认可了赵俊臣的智慧与眼光。 对于杨洵这样的理想主义学者而言,一个人的身份与权势并不能让他高看一眼,唯有赵俊臣这样有能力与他讨论学术、帮助他完善理论的人,才会真正的另眼相待。 从这方面而言,赵俊臣想要通过一场辩论来赢取杨洵好感的计划,已是彻底成功了。 * 却说,这场争论结束之后,赵俊臣就邀请杨洵留下来吃晚宴,杨洵也是欣然答应,完全不觉得自己的这般做法落在旁人眼中会产生何种后果。 在晚宴上,赵俊臣与杨洵二人不再是争论理念,只是谈一些朝野趣事,杨洵说了些云贵当地的近况,赵俊臣则是讲了些朝廷中枢的事情,却也算是相处愉快、相谈甚欢。 当晚宴即将结束之后,赵俊臣终于是开口试探杨洵的拜访之意,而杨洵却是避而不答,只是表示他与赵俊臣相见,只是因为游历之际对赵俊臣感到好奇而已。 到了最后,赵俊臣又邀请杨洵在京城之中多留一些日子,甚至是重新返回庙堂担任官职,理由是杨洵的理论终究是需要利用实践来进一步完善。 对于赵俊臣的建议,杨洵似乎是有些心动,但也有些犹豫,只是表示自己要认真考虑一些。 最终,当杨洵告辞离开之际,赵俊臣也亲自把他送到府外。 目送着杨洵的马车渐渐离去,赵俊臣终于是收敛了自己此前刻意展现的学者风范,恢复了一贯的冷静与城府,暗暗想道:“说起来,太子朱和堉应该就快要返回京城了……希望杨洵能够听从我的建议、重返庙堂为官,再不济也要多留在京城之中一段时间,让太子朱和堉有机会与他接触一番……” 在赵俊臣看来,杨洵的理念虽然不符合这个时代,但对于自己还是有作用的。 譬如说……可以让杨洵的观念去影响太子朱和堉。 太子朱和堉对于杨洵这种白璧无瑕的高人,一向是缺乏抵抗力。 目前的朱和堉,应该正处于理想与现实发生冲突的迷茫期……这般情况下,杨洵的理念或许就会成为太子朱和堉的未来指路明灯! 这个世界上,无论古今中外,所谓“历史”其实就是现实主义者对理想主义者的胜利史,理想主义者若是想要抗衡现实主义者,唯一的办法就是抱团取暖、团结一致。 杨洵显然是一位理想主义者,太子朱和堉这个时候也应该还残留着一些理想主义者的特性,所以赵俊臣也乐意见到这两人相互接触。 或许,会发生很有趣的化学反应。 * 而就在赵俊臣暗暗构思着杨洵的未来用处之际,杨洵坐在马车之中,也正在与两位弟子谈论赵俊臣。 他首先是观察了两位弟子一眼,只见到江淳、江正二人如今皆还是满脸沉思,显然都还在回味杨洵与赵俊臣的此前辩论。 然后,杨洵敏锐察觉到,这两位弟子的态度皆是有些动摇,因为他们不得不承认赵俊臣的理论虽然与杨洵有些不同,但确实是有些道理。 见到这般情况,杨洵轻轻一叹,然后说道:“你们二人,切不要随意被赵俊臣引导了思路……当然,也无需完全遵从老夫的观点,你们在这件事情上要学习赵俊臣,一定要有自己的观察与总结! 但老夫必须要说,赵俊臣的观点绝对是存在偏颇之处,他总是说朝廷法令一旦是干涉官府在处理特殊案例之际所能发挥的作用之后,那官府的作用也就不复存在了,但老夫则是坚持认为,一旦是官府在部分情况下可以无视朝廷法令,那朝廷法令的作用也就形同虚设了…… 我们二人谁也说服不了谁,最终只怕还是要像赵俊臣所言那般……一切要从实践之中见真章了!” 听到杨洵的这般说法,江淳、江正两位弟子皆是点头。 随后,江淳忍不住评价道:“原以为这个赵俊臣只是一个有能力的贪官,却没想到他的见识眼光也是这般惊人……弟子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与老师这般争论!老师您这几年虽然是经常与那些大儒辩经,但几乎是鸡同鸭讲、对牛弹琴,那些大儒甚至都完全无法理解老师的真正理念,但这个赵俊臣不仅能顺利理解老师的理念,还能提出自己的一套东西,当真是了不起……弟子跟在老师身边学习律学多年,却还远远不如他。” 另一边,江正则是问道:“老师,您真要听从赵俊臣的建议、再次出仕不成?还有,老师您这次来见赵俊臣,主要是为了确认此人是否会受到朝廷法令约束,如今您怎么看他?” 杨洵沉思片刻后,缓缓摇头道:“经过这场辩论之后,老夫确实是动了再次出仕的心思,但还需要认真考虑一下,毕竟老夫也有些放不下云贵那边的书院,而且老夫一直都不喜欢官场上的勾心斗角…… 至于赵俊臣……你看他一直举例来证明朝廷法令永远都会存在漏洞,但这般情况反而是证明了赵俊臣本人乃是一个善于寻破绽、钻漏洞的人…… 从某方面而言,倒也是一件好事,赵俊臣倾向于寻找法令漏洞之后钻破绽,却也说明他在寻常情况下并不会直接违背法令……仅是这一点,就要比那些眼里只有儒家纲常、却又完全不在乎法令律文之辈强多了!” 表态之际,杨洵的表情有些无奈,因为他的理念远远超越了这个时代,也总是不受世人理解,所以哪怕是遇到赵俊臣这样的表现,都能让他感到满意了。 优劣二字,从来都是比较出来的。 说到这里,杨洵突然把目光转向江正,问道:“江正啊,你的性子一向是与江淳并不一样,江淳只想要跟着老夫专心做学问,但你则是一直都有些不甘寂寞……如今老夫与赵俊臣有了一些交情,却也是一次机会,你若是愿意的话,今后就不必继续跟着老夫了,老夫会把你推荐给赵俊臣,你跟着赵俊臣不仅能实现志向,也可以帮着老夫盯住赵俊臣。” 江正思索片刻之后,却完全没有矫情,直接道:“经过今天的见识之后,弟子也愿意跟着赵阁臣做些事情、增涨见闻……但弟子虽然不甘寂寞,但也与老师一样不喜欢官场上的勾心斗角,所以弟子虽然身上也有功名,但并不打算当官,若是老师要向赵俊臣举荐弟子的话,让弟子给他当幕僚就好。” 杨洵也是毫不在意,很快就点头道:“既然如此,老夫下次见到赵俊臣之后,就把你引荐给他,但你今后能否受到他的重用,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对此,江正却是很有信心,道:“自然是如此!” 这些年来,江正一直跟在杨洵身边,所学到的知识可不仅仅只是法令律文而已! 事实上,隐藏在那些法令律文之下的东西——观察事物的角度、对规则的理解、法令之中的逻辑思维——才是真正的财富, 而且,这些年来,江正一直都跟着杨洵在云贵境内东奔西走、到处调解纷争、化解矛盾,若论见识经验也完全不低于赵俊臣的几位核心幕僚。 所以,杨洵也完全放心江正的能力,认为江正跟在赵俊臣身边乃是一件好事,不仅能实现江正的自身抱负,还可以稍稍约束一下赵俊臣。 然而,杨洵这个时候却是忘了一句话——“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 江正跟在杨洵身边的时候,固然是一位敏而好学的好学生,但江正跟在赵俊臣身边之后,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一切就说不定了。 * 就这样,杨洵与两位弟子议论之际,很快就返回到了云贵会馆。 当杨洵下了马车之后,当即就见到云贵会馆外面,正候着几位宫中太监与锦衣卫。 这几位太监与锦衣卫表情间满是不耐烦,显然已经等待杨洵很长一段时间了。 但当他们见到杨洵之后,却立刻就收敛了表情间的不耐烦,皆是摆出一副恭敬之态——毕竟,杨洵此人乃是在德庆皇帝心里挂着名的人。 接下来,为首的年轻太监快步走到杨洵身前,拱手道:“见过杨老先生!咱家是御书房太监李如安,在这里已是等候多时了! 还望杨老先生得知,陛下他听说杨老先生来到京城之后,当即是喜不自禁,所以就让咱家来这里向杨老先生传一句口谕,召您明天早朝结束之后前往御书房觐见。” 听到德庆皇帝的口谕之后,杨洵不敢怠慢,连忙是答应了。 与此同时,杨洵也隐隐觉得,他接下来恐怕就真要留在京城之中、再次入仕了。 却也不知,这件事情对他本人而言究竟是好是坏! …… Ps:被“这是麦子”同学猜到了部分剧情,但想了一下还是按照自己的原先思路写吧。 今天只有一更,但依然是六千字大章节。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33章.诚. …… …… 第二天,早朝之上,稳定了近一个月时间的庙堂局势,终于是发生了一件大事。 那就是,在赵俊臣的反复弹劾与死缠烂打之下,德庆皇帝终于是罢免了山东巡抚宋辉,因为这个人一直都不愿意配合赵俊臣的农务改革计划。 这个时代的山东境内,到处都是盐碱地,并不适合种植主流农作物,反而是赵俊臣全力推广的玉米、土豆等物更适合存活,所以赵俊臣在推动农务改革之际,山东一直都是重中之重。 然而,山东巡抚宋辉此人,或许是因为看不惯赵俊臣、又或许是观念守旧,反正就是不愿意配合赵俊臣的计划,总是百般的推诿阻碍、阳奉阴违。 时至今日,山东已是彻底错过了第一季度的种植时机,所以赵俊臣对于宋辉自然是恨得牙痒,也一直是竭尽全力的想要扳倒此人、趁机杀鸡儆猴。 但想要扳倒一位封疆大吏,从来都不是一件易事,更何况宋辉从前就是前任首辅沈常茂的心腹门人,等到沈常茂倒台之后就迅速转投到周尚景的门下,可谓是后台强大、背景深厚。 周尚景也未必喜欢宋辉,但出于党派的整体利益考量,见到赵俊臣弹劾宋辉的时候,他就必须要出手袒护。 于是,近一个月时间以来,“赵党”与“周党”一直都打擂台,争吵很是激烈。 面对这般情况,德庆皇帝再次展现了他精擅于帝王心术的一面,他的实际立场是支持赵俊臣的,但又刻意拖延了一段时间,任由周、赵两党相互攻讦,一直等到这场冲突即将要走向失控之际,才终于是站出来明确表态支持赵俊臣,于是宋辉也终于下台失势。 就因为德庆皇帝的这般做法,“赵党”与“周党”如今已是关系僵硬,也彻底不见了前段时间的配合默契。 近段时间以来,周尚景一直都在暗中布局、算计七皇子朱和坚,但他并没有选择与赵俊臣联手合作,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这件事情的缘故,让周尚景心中顾虑着“周党”官员的情绪反应。 无论如何,宋辉被罢免的事情引发了很大的反响,让赵俊臣达成了杀鸡儆猴的目的,今后推动农务改革计划也许就可以轻松一些。 当然,后果也很严重,赵俊臣接下来必须要想办法与“周党”缓和关系、暗中防范“周党”的报复。 但从另一方面而言,这件事情也不算是特别重要,因为它并没有真正影响到庙堂局势。 在所有人眼里,真正会影响到庙堂未来方向的事情,还是要等到太子朱和堉返回京城之后才会发生。 怀着各种心思,朝野各方势力皆是在默默等待着这一天出现。 而近期的庙堂局势稳定,很大程度上只是这场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 * 却说,早朝结束之后,赵俊臣又去了文华阁与几位阁老处理公务,又顺便商议了辽东军镇近期的种种变故。 然后,等到巳时三刻,赵俊臣终于是离开了宫中,回到了自己的府里休息。 然而,赵俊臣刚刚迈入府门,就收到了禀报,称是宣府镇那边来了客人。 这位客人,乃是张诚。 张诚此人武举出身,曾是前任花马池营总兵史松的私兵首领,在赵俊臣诛杀了史松、组建了“战兵新军”之后,张诚又变成了“战兵新军”的主要将领之一,因为他文武双全、颇有韬略的缘故,一向是深受赵俊臣的看重,最开始他在“战兵新军”之中的地位还在刘蛮牛、李丕等人之上。 只可惜,此人的运气实在是太差了,在陕甘三边战事期间领兵支援赵俊臣之际,竟是因为马失前蹄摔成了重伤,肋骨断裂之后还插入了内脏,不仅是没能赶上参战、还险些丢了性命,随后虽然因为神医章德承的用心治疗保住了性命,但也变成了一个病痨鬼,一身武艺也是尽丧。 赵俊臣当时怜惜张诚的不幸境遇,也不想让他浪费一身本领,所以就交给了他另一项任务,那就是组织陕甘境内的数万逃荒百姓迁移前往宣府镇境内。 宣府镇境内拥有大片的荒地与废田,交由这些逃荒百姓开垦种植之后,不仅能提升朝廷的粮食供给,还可以解决这些逃荒百姓的生计,更还能加强赵俊臣对于宣府镇的渗透,可谓是一箭三雕。 而张诚眼见到赵俊臣不仅没有责备自己延误战机、或是嫌弃自己失去了一身武艺,反而是委以重任,自然是感恩戴德、全力以赴。 时至今日,陕甘灾民们的迁移、安置、以及耕种开荒之事已是稍稍告一段落,所以张诚就赶来京城向赵俊臣禀报进展了。 得知张诚来访的消息之后,赵俊臣也顾不得午餐,立刻就召来书房谈话。 * “卑职张诚,拜见赵阁臣。” 张诚一进入书房之后,却是纳头便拜。 虽然已经离开了边军,但张诚见到赵俊臣之后依然是习惯以“卑职”自称。 赵俊臣亲手把张诚扶起,顺便是仔细观察张诚的面色,却发现张诚的身体状况已经好转了许多,虽然还是手脚无力,但也已是无碍于日常活动了。 不过,扶起张诚之际,赵俊臣还是开口问道:“自己人就不必多礼了,你现在身体情况如何了?这段时间以来,我一直都担心你会过劳复发。” 对于赵俊臣而言,看明白了是一回事,说出来表明态度则是另一回事。 见赵俊臣接见自己之后第一句话不是询问任务进展,而是关心自己的身体情况,张诚不由是心中一暖,连忙道:“小人的身体状况已经好多了,虽然还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抗,但至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这一切还要感谢赵阁臣您当初安排章神医为小人医治,否则小人也活不到现在。” 张诚并没有说什么报答的话,但他的表情间却满是效死之意。 对于张诚而言,有些事情记在心里就是,完全没必要刻意的反复提及。 赵俊臣笑着拍了拍张诚的肩膀,然后两人就各分宾主落座。 随后,赵俊臣终于是谈及正事,向张诚询问了陕甘灾民迁移宣府镇的进展状况。 张诚是一个有能力的人,当即是如数家珍道:“陕甘灾民们迁移到宣府镇境内之后,耕种之际已是秋末,其实已经错过了最好的下种时机,但幸好赵阁臣提前准备好了种子与耕具,尤其是赵阁臣所推荐的番薯等物,对于气候与土地情况并不是很挑剔,再加上陕甘灾民们也都愿意日夜努力,总算是赶在冬雪降临之前完成了一切,至今已是开垦耕种了五十余万亩田地,而且大多是种着番薯,只有少部分种了玉米与小麦。 开垦与耕种结束之后,卑职总算是抽出时间为陕甘灾民们安排住所、划分村落,如今宣府镇以西、以东、以北三个方向,已是建成了一百三十余个村落,陕甘灾民们也皆是安定了下来。 而且,因为宣府镇辖区内的荒田荒地还有很多,卑职这段时间一直都在从陕甘那边引入新的灾民,等到今年年末,至少能达到十万人的规模!” 赵俊臣轻轻点头,表情间也多了一丝轻松,此前因为山东错过耕种时机的事情而产生的怨怒之意也稍稍缓解了些,缓缓道:“种植土豆之后,大约三个月时间左右就能收获,但我在朝廷之中所推行的农务改革计划并不是特别顺利,如今除了陕甘、山西南部、以及京城附近的部分地区之外,也唯有宣府镇有大规模种植新作物…… 所以,等到收获之后,你们可千万不要把所有收获皆是卖掉或者吃掉,至少要留下三分之二的数量,以作为下半年进一步推广全国的种子,我会让‘聚宝商行’用其它粮食与你们换。 还有,你手下的这数万百姓,他们都是正儿八经的宣府百姓,今后切不要再称呼他们为陕甘灾民了……我把他们从陕甘迁移到宣府,并没有经过朝廷同意,最好是不要让人抓到把柄。” 张诚当即是点头表示明白。 其实,陕甘难民们如今所耕种的田地皆是赵俊臣所拥有,赵俊臣若是要他们上交三分之二的数量,也完全不必用别的粮食购换,直接强征就可以,但这些百姓毕竟还要活下去,赵俊臣也希望这些百姓能对自己进一步归心。 接下来,赵俊臣表情凝重了一些,又问道:“我让你协助‘聚宝商行’渗透宣府军镇的计划,如今进展如何了?” 宣府军镇乃是距离京城最近的军镇,实力也算是不弱,一旦是今后京城之中发生变故,那么宣府镇驻军立刻就能发挥作用,反应速度仅次于京城附近的禁军,所以赵俊臣在渗透宣府镇的时候,一向是不遗余力。 赵俊臣对于张诚有着提拔、救命、以及再造之恩,对于绝大多数古人而言,这些恩情足以让他们赴死以报了,张诚亦是如此,所以赵俊臣的许多事情也不会刻意瞒着他。 张诚并没有让赵俊臣失望,毫无置疑的答道:“进展很顺利!因为‘聚宝商行’在宣府军镇的影响力极大,许多时候说话比宣府镇守总兵赵子城还管用,尤其是参将高扬,对‘聚宝商行’一直是言听计从,再加上赵阁臣上次前往宣府镇的时候,曾是趁机拔除了那些异己势力,所以咱们的人这段时间活动之际从来都不会遇到任何阻碍。 时至今日,卑职已经挑选了一千五百余人加入了宣府镇驻军,也组建了一支两千余人的民兵队伍,军中匠营、官府衙门也都有渗透……这些人皆是对赵阁臣忠心耿耿,而且在‘聚宝商行’的运作之下,许多人今后还会占据一些底层官位…… 这般情况只需是持续三五年时间,今后一旦是收到赵阁臣的命令,卑职至少能有五成把握控制宣府镇为赵阁臣效力!” 说到最后,张诚压低了声音,但态度很坚定。 赵俊臣点了点头之后,却又道:“五成把握……还是太低了,最好是万无一失,所以你接下来还需要更加努力用心才行…… 若是不出意外的话,最迟在半年以后,我将会从海外购到一批精良枪炮,到时候也会交给你一部分,你要提前准备一下,优先装备给那些可以完全信任的将士。” 顿了顿后,赵俊臣的表情稍稍犹豫了一下,又吩咐道:“我这里还有一件事情,需要你亲手来办……想必你也听说了,咱们那位陛下最近也没有闲着,一直都在反复清洗陕甘官场,所以我希望你能抽空给刘蛮牛、李丕他们写信,建议他们把自己的妻室族人等等,尽数迁往宣府、交由你来照顾,以防将来之万一…… 关于这件事情,我并不合适出面,最好还是由你提议,你乃是他们的从前同袍,他们听到你的提议之后也不会多想。” 听到这般说法,张诚顿时是表情微变。 刘蛮牛、李丕等人皆是赵俊臣安排在陕甘边军之中的心腹之辈,赵俊臣这个时候设法把他们的家室族人迁往宣府,说好听一些是为了保护,但说难听一些那就是人质! 张诚虽然对赵俊臣忠心耿耿,但他对刘蛮牛、李丕等人也有袍泽之情,所以他这一次终于是忍不住表现出了一丝质疑,问道:“赵阁臣……难道您不放心他们的忠心吗?” 赵俊臣沉默片刻后,缓缓答道:“我也不瞒你,我设法把他们的家室族人迁往宣府,固然是为了保护他们的家人安危,让他们做事之际没有后顾之忧,但也确实是存着暗中防范的意思! 到目前为止,他们皆是对我忠心耿耿,这一次西厂厂督吴忻彦亲自前往花马池营坐镇、整肃陕甘边军,他们的表现也皆是不错,完全按照我的吩咐办事,也顺利实现了我的计划安排,而我也是担心他们多想,所以就没有提前出手,而是一直等到现在风头过去了,才设法转移他们的家室族人。” 张诚疑惑道:“既然刘蛮牛、李丕他们皆是忠心耿耿,您为何还要暗中防着他们一手?这件事情就算是由我出面,他们一时不会多想,但今后迟早都会回过味来,反而会出现嫌隙……” 赵俊臣摇头一叹,摆手道:“我当然也想以诚待人,并不希望使用这般手段,但我对于‘人心’二字,向来是没有太多信心…… 诚然,他们目前对我依然是忠心耿耿,但现在的忠心并不代表以后的忠心,人心总是易变的!他们的目前忠心,很大程度上也只是因为我的威望尚存,他们本身也没有太多可以失去的东西,所以就可以毫无顾忌的为我忠心效力。 但若是我的计划一切顺利,他们今后必然是要在边军之中平步青云,一个个都会成为各自辖区的土皇帝,到时候他们作威作福惯了,就必然会担心失去自己的权力与财富,遇到抉择之际可还会像是今日这般毫无顾虑的追随于我? 关于这种事情,我不愿多想、不敢多想,但也不得不多想……处在我这个位置上,就必须要时刻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从来都不敢以诚待人!所以啊,有些事情,该做还是要做! 但你放心就是,我虽然会暗中防着他们,但也绝不会亏待了他们!而且我也相信,他们的家室族人在你的庇护下绝不会受到任何委屈。”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态度也是诚恳,张诚沉默片刻后,终于是点头答应道:“既然如此,我会等到陕甘三边的整肃行动结束之后给他们写信,就按照赵阁臣的吩咐来办就是。” 说到这里,房间里的气氛难免是有些尴尬。 赵俊臣也知道自己的这般做法不厚道,所以就再次转移了话题,又说道:“对了,我让你在宣府镇边境的东北方向建设小镇的事情,如今进展如何了?” 见赵俊臣刻意转移了话题,张诚自然也不会继续纠缠,迅速答道:“收到赵阁臣您的吩咐之后,我就已经选好了地址,也初步平整出了近百亩土地,大约等到今年夏末之际,就可以初步建成…… 关于这件事情,卑职正想要向赵阁臣询问,如今朝廷与建州女真虽然是已经达成和议,接下来几年也不会发生战事,但卑职认为今后迟早都会战火重燃,而那处小镇却是地势平坦、交通便利,也就无险可守,而且赵阁臣您还特意叮嘱小镇外围不可以建设高于一丈的城墙…… 这样一来,等到今后朝廷与建州女真重燃战火之后,这处小镇恐怕瞬间就会被建州女真的兵锋所攻破,咱们在小镇之中所耗费的资源与精力岂不是就要全部打水漂了?” 赵俊臣见到此前的尴尬气氛随着话题转移已是消失不见,心情也稍稍一松,笑着解释道:“那处小镇建成之后,也会交由你来具体负责管理,所以我也不瞒你,我让你在那里建设一处小镇,原本就是为了招待建州女真的人! 你只需是组织人手把小镇初步建成就行,也不必在小镇之中建造太多的屋舍,后续的事情自然会由江浙商人接手! 经过那些徽浙商人的建设完善之后,那处小镇今后很快就会成为京城以北最为奢华迷醉之地,专门用来招待建州女真的中高层人物,也重点经营赌坊、青楼、酒馆、戏院之类的生意,一方面是为了让他们沉溺其中不可自拔、堕化他们的意志,另一方面也是可以趁机收买相关人等、收集情报消息,若是一切计划顺利的话,还可以用来收割建州女真的财富。 这处小镇乃是专门针对于建州女真的中高层,与此同时我还会趁着双方通商的机会,向建州女真的底层百姓传授耕种之术……嘿,一旦是建州女真的中高层只顾着享受奢华,底层兵民则是只顾盯着地里的收成,他们今后也就不足为患了!” 说到这里,赵俊臣则是面现期待,道:“所以,你完全不必担心那处小镇今后会被建州女真所攻破,若是那处小镇能顺利完成它的使命,足以抵得上十万大军的作用,今后就算是化为一片焦土也完全值得。 不过,关于这件事情,你一定要尽量低调,因为这项计划乃是我的私自行事,朝廷并不知情,也未必支持,若是这处小镇被朝廷百官所知晓,今后又顺藤摸瓜查到我这里,陛下必然不会相信我所做的这一切只是出于公心,只会怀疑我在暗中勾结女真意图不轨。” 听到赵俊臣的解释之后,张诚不由是面现钦佩,只觉得无论是擅自安置陕甘灾民、还是暗中腐化建州女真,赵俊臣私下里实在做了太多事情,全都是出于为国为民的公心。 这样一个人,哪怕是手段卑劣些,又总是以小人自居,但也要比这世上绝大多数君子强得多了。 想到这里,张诚此前的心中芥蒂也就消除了大半,当即是沉声答应道:“还请赵阁臣放心,卑职今后一定会全力以赴、完成您的这项大计!” 察觉到张诚的心思变化之后,赵俊臣也是欣慰点头。 * 这一天,早朝结束之后,就在赵俊臣与张诚密谈之际,大儒杨洵也在宫中太监的带领之下,来到了御书房觐见德庆皇帝。 值得一提的是,当杨洵来到御书房外面的时候,却发现这段时间以来风头最盛的七皇子朱和坚也同样正在御书房外面等候德庆皇帝的召见。 德庆皇帝最开始并没有多想,却是同时召见了杨洵与朱和坚二人。 然而,当杨洵与朱和坚二人进入御书房之后,朱和坚则是当即从怀中掏出了一份邸报,苦着脸向德庆皇帝说道:“父皇,请您看一看这份邸报,也请您一定要为儿臣做主!”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34章.杨洵复仕. …… …… 见到七皇子朱和坚的抢先一步、出声诉苦,德庆皇帝与杨洵二人皆是一愣。 要知道,朱和坚向来是以温文尔雅、谦逊有礼的君子之风而著称,现在他与杨洵二人同时觐见德庆皇帝,而杨洵则是名满天下的大儒与前辈,朱和坚这个时候就应该是展现出谦让之风、率先让杨洵讲话才对。 然而,朱和坚竟是这般迫不及待,就连基本礼节也顾不上了,显然是失了方寸、被逼急了。 见到朱和坚的这般表现,德庆皇帝自然是心中重视,也顾不得杨洵在场,连忙问道:“究竟是何事?竟让你这般悻悻作态?” “父皇,您还是先看一下这几份邸报吧。” 朱和坚摇头叹息一声,就把手上的几份邸报交给了大太监张德,转呈于德庆皇帝。 在明朝,邸报是庙堂中枢所刊发的官方报纸,用以公示皇帝谕旨、臣僚奏议、以及政治情报,大多会张贴于官府外的告示栏上。 到了崇祯年间,又因为活字印刷术的使用与普及,邸报的刊印规模也是越来越大,甚至还可以售卖购买,读者范围也是越来越广,各地的官员、乡绅、商贾、以及读书人,皆是会通过邸报内容来了解庙堂动向。 德庆皇帝表情疑惑的快速翻阅邸报,却见到这些邸报的内容大多是刊载了德庆皇帝的圣旨、朝廷官员的变动、朝廷重臣的奏章,德庆皇帝早就看过这些内容,并无任何出奇之处。 于是,德庆皇帝抬头问道:“这几份邸报内容有何不妥之处?” 朱和坚苦笑道:“父皇,您难道没有发现,这几份邸报的内容,无论是您的谕旨、还是百官奏议、又或是内阁批示,所选内容皆是在‘夸赞’儿臣从谏如流、谦逊无为吗? 事实上,这般情况已是持续了近三个月时间了,但儿臣也是近几天才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数月以来,每一次的邸报刊发,其中内容皆是在‘夸赞’儿臣,反复向世人强调儿臣乃是一个从谏如流、高居深拱的贤人……对于这般夸赞,儿臣担当不起、也不敢担当啊。” 德庆皇帝微微一愣,隐约间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再次低头翻阅这些邸报。 随后,德庆皇帝也终于发现,这几份邸报之中的内容,皆是在“夸赞”七皇子朱和坚,而且夸赞内容也是格外一致,反复强调七皇子朱和坚有多么善于听取意见、任人唯贤等等。 其实,这些内容并不难寻,自从德庆皇帝选中朱和坚作为下任储君之后,为了给朱和坚造势扬名,也就屡次的颁旨嘉奖朱和坚,而随着朱和坚的上位迹象愈发明显,也经常会有投机官员上呈奏疏、向德庆皇帝称赞朱和坚的品行。 在朱和坚正式上位之前,这些事情也是题中应有之义。 然而,朝廷邸报反复登载这些内容,明显是充满了选择性,这般情况就显得意味深长了。 看到德庆皇帝陷入了沉思,朱和坚继续诉苦道:“父皇,现在不仅是朝廷邸报在‘夸赞’儿臣,民间舆情也是同样的情况……时至今日,许多人已是深信了儿臣的从谏如流、谦逊无为,更还是知错就改,简直就是一个没脾气的软柿子! 这般情况,实在是让儿臣有苦难言,所有人皆是认定儿臣就应该无条件听取他们的高见,若是儿臣稍稍表达一些不同态度,他们就会表现出一副不可思议、大失所望的样子,就好似儿臣不应该拥有主见一般,其中又以清流们的表现最为明显…… 父皇您也知道,儿臣与朝中清流们一向是关系紧密,经常会见面相谈,从前也算是相处和睦,但自从相关舆论越传越广之后,清流们在儿臣面前就变得格外活跃了! 清流们原本就善于夸夸其谈、指点江山,如今更是变本加厉,皆是以谏诤儿臣为荣,总是摆出一副睿智长者的架势,抓住一切机会为儿臣指点迷津、查漏补缺,甚至还会擅自行事、替儿臣做主,动不动就要求儿臣反躬自省…… 嘿!时至今日,儿臣的声誉形象越来越好,但也越来越无法服众了!” 说到这里,一向是城府深沉的朱和坚,也忍不住眼中闪过了一丝怒意。 他所讲的这些事情,或许有些夸张之处,但也绝不是无中生有。 朱和坚此时的伪装形象,完全就是清流们梦寐以求的明主,自然是要抓住机会、发挥长处。 近段时间以来,朱和坚简直是烦透了那些总是自视甚高、以直谏犯上为荣的清流了,恨不得尽数诛杀干净。 但也正是因为清流们率先受到相关舆情的影响、纷纷忘乎所以的表现,让朱和坚终于意识到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所以才有了今天觐见德庆皇帝的事情。 朱和坚相信,相关舆情若是不能及时阻止,他的身边臣子迟早都会变成像是魏征一般的“谏臣”。 对于朱和坚而言,这般情况与地狱景象也没有多少差别了。 另一边,德庆皇帝也意识到了严重性,顿时是沉下了脸。 “不仅是朝廷邸报……就连民间舆情也是如此?看来是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啊……朕记得朝廷邸报之刊发,要事先经过内阁的审批吧?呵!程远道也是一个废物,竟然完全看不出这其中所隐藏的陷阱!” 听到德庆皇帝的怒斥,朱和坚脸上苦笑之意更为浓重,道:“事实上,儿臣与程阁老谈及此事的时候,程阁老还在向儿臣得意邀功呢!邸报里那些‘夸赞’儿臣的内容,有许多就是出自于他的手笔! 唉!这般手段真是高明,明明是把儿臣架在火上烤,但邸报之中所选用的奏疏内容,还大多是出自于那些与儿臣关系紧密的朝廷官员,儿臣在这般情况下就连反驳也无法做到,否额就会令身边人寒心,真是有苦难言!” 听到这里,德庆皇帝的表情愈发沉凝。 沉默片刻后,德庆皇帝把目光转向了一旁的杨洵,问道:“杨大儒,你来到京城之后,可有听过相关舆情?” 见德庆皇帝向杨洵询问意见,朱和坚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喜意。 事实上,朱和坚选在这个时候觐见德庆皇帝,又抢先开口向德庆皇帝诉苦,就是因为杨洵的缘故。 杨洵此人乃是出了名的公正,虽然已是远离庙堂十年之久,但德庆皇帝对他依然是极为信任。 所以,只要杨洵开口为朱和坚说几句公道话,就可以促使德庆皇帝下定决心、全力支持朱和坚。 果然,杨洵在德庆皇帝面前完全没有任何隐瞒,当即就答道:“臣来到京城之后没多久,就听到了相关舆情,而且声势影响颇是不小。” 德庆皇帝皱眉更紧,又问道:“对于这般舆情,你怎么看?” 杨洵依然是坦然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道:“舆情闹得这般大,还有邸报的事情,必然是有人在躲在幕后推波助澜! 臣听到相关议论之后,当时就有想过,所谓‘从善如流’,与‘毫无主见’究竟有何区别?所谓‘知错就改’,又与‘性格软弱’有何区别?还有‘任人唯贤’,也是在暗示七皇子殿下没有担当! 这些话术表面上是在夸赞,但实际上则是暗藏诽谤与污蔑之意!若是任由这些舆情深入人心,世人对于七皇子殿下也只会有‘敬’,而不会有‘畏’……七皇子殿下若是一位寻常皇子的话,这般情况倒是没什么不好的。” 说到这里,杨洵也就闭口不言了。 但杨洵的言下之意,德庆皇帝自然也听得明白——朱和坚并不是寻常皇子,而是德庆皇帝所选中的下一任储君! 若是朱和坚毫无主见、性格软弱的形象一旦是深入人心,朝野各方就会对朱和坚失去畏惧,朱和坚今后也就别想坐稳储位了! 再等到朱和坚登基之后,也必然会削弱皇权、壮大臣权,而德庆皇帝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看到这般状况发生。 想到这里,德庆皇帝终于是下定决心,要使用一切手段来扭转朱和坚的形象。 不过,如今杨洵还在御书房内,有些事情也不适合在杨洵面前多讲,所以德庆皇帝用眼神示意朱和坚稍安勿躁之后,就再次把注意力放在杨洵身上。 认真打量了杨洵几眼之后,德庆皇帝也没有绕圈子,直接问道:“杨洵,朕听说你来京城之后,就一直都很高兴…… 你是一个真正的人才,不应该在野浪费才华,朕每次想起你当年辞官离开的事情,总是深以为憾,只觉得应该多挽留你一下……现在,朕希望你能复仕为官、再次为朝廷效力,却不知你意下如何?” 听到德庆皇帝的询问之后,杨洵不由是再次陷入了迟疑之中。 * 其实,德庆皇帝这一次下定决心罢免山东巡抚陆远安,不仅是因为德庆皇帝在赵俊臣的屡次强调之下,已经意识到了农务改革的必要性,也是想要为杨洵腾出一个位置、让杨洵复仕为官。 当然,德庆皇帝并不是打算让杨腾直接担任山东巡抚,而是打算让现任的大理寺卿方世文升任山东巡抚,而杨洵则是像十年前一般继续担任大理寺卿。 所谓大理寺,就是这个时代的最高法院,拥有复审与平反之权,就连刑部判案也会受其节制。而且庙堂百官一旦涉罪,也大多是交由大理寺审理,许多时候甚至是党争胜负之关键一环,可谓是至关紧要。 也正因为如此,德庆皇帝、周尚景、甚至是包括赵俊臣,都希望能把大理寺控制在自己手中。 而诸多势力同时争夺一个目标的时候,结果往往是谁也得不到,只能选择一个所有人都能接受的方案。 以大理寺为例,近二十年来的历任大理寺卿都是庙堂里的中立官员,也包括现任大理寺卿方世文。 但德庆皇帝对于方世文并不满意,此人虽然立场中立,但缺少担当,总是遇事就躲,所以大理寺许多时候并没有发挥出它应有的作用。 或者说,方世文的所谓“中立”,乃是“谁也不得罪”,而不是“谁都敢得罪”。 相较而言,德庆皇帝更满意杨洵,毕竟杨洵不仅中立公正,而且有担当、敢作为,在杨洵眼里朝廷法令大于一切,一旦遇到违法之事任何人面子都不给。 所以,若是让杨洵担任大理寺卿,哪怕是态度中立,对于德庆皇帝而言也是更为有利的,毕竟——他是九五之尊,大理寺没资格审他,但有资格审判周尚景、赵俊臣等人,今后一旦是抓到了周尚景与赵俊臣的把柄,就能让杨洵冲锋陷阵。 但这一切还是要看杨洵自己的想法。 于是,德庆皇帝见到杨洵的迟疑态度之后,则是态度温和的继续说道:“你若是不愿意重返官场,朕也绝不强求,只是……朕对于现任的大理寺卿并不满意,一直想要换个人接手,朕原本认为你是最佳人选,但若是你不愿意的话,那朕就只能让张伯道接手了!” 随着德庆皇帝的话声落下,杨洵顿时是面色大变,忍不住提出了质疑,道:“陛下还请三思,张伯道此人只看重儒家纲常,完全不在乎朝廷法令,一直认为三纲五常应该至于朝廷律文之上,岂能担任大理寺卿的众人? 更何况,他还是刑部尚书张伯崇的亲弟,若是让他担任大理寺卿,那大理寺衙门还要如何节制刑部?” 听到杨洵的激烈抗议,德庆皇帝顿时是笑了。 从某方面而言,德庆皇帝相较于朱和坚、赵俊臣等人,还要更善于驾驭杨洵这样的君子。 君子可欺之以方。 …… 最近几天更新字数会少一些。 另,上一章之中,虫子记错了山东巡抚的名字,应该是陆远安,在德庆皇帝南巡的时候有提过(第300章),现已修改,大家见谅。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35章.朱和坚出京. 爱去小说网,最快更新摄政大明最新章节! …… …… 庙堂之中,清流有不少,但君子并不多。 许多人会把“清流”与“君子”二者搞混,但实际上则是截然不同,清流之中确实有少数君子,但并不是所有清流都是君子,也不是所有君子都是清流。 正所谓“君子群而不党”,但那些清流官员又有几人没有结党? 仅是这一点,就能看出清流与君子的性质不同。 而且,清流与贪官在本质上并没有多少区别,皆是追求名利二字,只不过清流们更在意“名”、贪官们更在乎“利”罢了。 而真正的君子,则是只看重“道义”与“公理”! 与此同时,君子们总是受到太多条条框框的约束,也经常会遇到不择手段的小人打压,所以他们在庙堂之中的地位,自然是普遍不高。 毕竟,官场就是一个充满算计、利益大于道德的地方,并不适合君子生存。 但君子们的作用依然不可忽视,他们就是官场的良心、底线、以及公信力,可谓是不可或缺。 对于这些君子,朱和坚、赵俊臣、德庆皇帝所使用的驾驭手段各有不同。 朱和坚乃是“投其所好”,就是把自己也扮作君子们的同类,降低君子们的心中戒备、争取君子们的认同与支持; 赵俊臣则是“利益结合”,也就是把君子们的志向融合到自己的某项计划之中,让君子们心甘情愿的为自己的计划出一份力; 而德庆皇帝,却是“道德绑架”,也就是利用君子们最在乎的“道义”二字,胁迫君子们为自己做事。 这三种手段之中,看似是赵俊臣的手段最为高明,但从实际效果而言,却是德庆皇帝的手段最为有效,而且也不必付出任何代价。 * 德庆皇帝此时所提到的张伯道,乃是刑部尚书张伯崇的亲弟,但他并非是“周党”一员,一向是态度中立、不偏不倚。 与杨洵一样,张伯道也是一位大儒、也是一位君子,目前也同样是辞官致仕、赋闲在家。 而且,张伯道的辞官缘由,还要更加“令人敬佩”。 简而言之,张伯道担任浙江提督学道期间,浙江境内发生了一件“弑父案”。 当时的浙江嘉兴境内,有一名性情暴虐的醉汉,每次醉酒之后都要虐待妻儿,有一次他眼看着就要把妻儿二人活活打死,他的儿子终于是忍无可忍、出手反击,竟是失手打死了醉汉。 最开始,因为该名醉汉在嘉兴境内名声极差,他的儿子却是一位风评极佳的秀才,嘉兴官府审理案件之后,认为醉汉儿子的反击举动只是为了保护自己与母亲,乃是情有可原,所以就只是夺去了他的功名、流放三百里。 然而,张伯道听说此事之后,竟是受到了极大刺激,完全无法认可嘉兴官府的审判结果,认为醉汉儿子乃是犯了恶逆之罪,必须要罪加一等、严惩不贷! 按照张伯道的说法,作为一名儿子,若是受到父亲虐待就应该良言相劝,若是无法劝说就应该忍气吞声,若是无法忍耐就应该逃走躲避,但无论如何也不能出手反击。 最终,在张伯道的极力主张之下,醉汉儿子被判了死刑,醉汉妻子也受了杖刑。 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张伯道却依然是不依不饶。 首先,张伯道挟以大义,强迫嘉兴府拆掉了一半城墙,以示本地百姓“无脸见人”之意; 随后,张伯道又弹劾了嘉兴知府,认为嘉兴知府治理无方、昏聩无能,造成了该地的道德败坏; 最后,张伯道则是主动辞官请罪,认为自己身为浙江提督学道,总揽浙江的教化与学务,结果治下竟是发生了秀才弑父之事,所以他本人也有严重失职失察的过失。 因为这件事情,张伯道赢得了儒家各方的诸多赞誉,很快就名扬天下。 按照这个时代的标准,张伯道的这般做法可谓是“知行合一”,既是严于律人,也是严于律己,同样可以称之为“君子”。 但通过这一件事,也可以看出张伯道与杨洵的理念冲突,可谓是天差地远、截然不同。 所以,杨洵听到德庆皇帝要任命张伯道为大理寺卿之后,顿时是大吃一惊、反应激烈,忍不住当场反驳。 德庆皇帝则是笑容不变,缓缓道:“朕也知道,你与张伯道的理念不同,对于你们这些当世大儒而言,一旦是发生了理念冲突,就必然是势不两立,把对方视若仇寇,但朕也有朕的考虑…… 朕认为,下一任的大理寺卿,不仅要态度中立、立场公正,也必须要有作为、敢担当,最好还是德才兼备、足以服众! 而朕思来想去之后,发现只有你与张伯道二人完全符合这些条件……这样一来,若是你不愿意复仕为官,那朕也只能选择张伯道了。” 杨洵明白,德庆皇帝的这般说法,就是为了强迫他做出选择,不由是再次陷入了沉默。 片刻之后,杨洵突然抬头问道:“陛下,您对于臣近些年来的观念变化,可曾有所了解?” 德庆皇帝直接点头,也像是赵俊臣一般,直接总结出了杨洵的大致理念,道:“朕也曾拜读过你的那几篇文章,自然是明白你的理念变化,有些人认为你的这些观点已是偏向于法家,但朕认为法家观念并没有什么不好! 无论是制定详细且又全面的法令,用以规范百姓之行为,还是让朝廷与官府同样受到朝廷法令之约束,皆是令人深省! 驭民之术,自然是应该严格一些,朝廷与官府也不应该无视法纪,必须要心怀敬畏,唯有如此,我大明江山才能万世稳固! 所以,你也完全不必心存顾忌,你若是担任了大理寺卿,朕一定会全力支持于你!” 听到德庆皇帝的这般说法,杨洵的表情愈发复杂。 德庆皇帝无疑是极为聪慧的,所以才能轻易总结出杨洵的诸般理念。 然而,德庆皇帝也同样无法理解杨洵的真正想法,所以他依然是把杨洵的诸般理念,视为强化帝王集权的法家思想。 又或者说,在德庆皇帝心中,朝廷是朝廷、皇帝是皇帝,两者并不等同,皇帝的地位要位于朝廷之上。 所以,德庆皇帝才会认为,朝廷应该接受法纪之约束,但他本人并不需要受到约束。 这样一来,德庆皇帝看过杨洵的文章之后,自然是只注意到了那些有利于自己稳固统治的观念,却完全忽视了那些会约束自己权力的观念。 同样是看过了杨洵的文章,但因为德庆皇帝与赵俊臣二人的视角不同,所得出的结论也就截然不同了。 德庆皇帝完全赞同杨洵的观念,而赵俊臣昨天则是与杨洵激烈争辩,但相较而言,杨洵则是认为赵俊臣更像是是自己的知己,而德庆皇帝的认同,只会让杨洵深感无力。 想到这里,杨洵心中暗暗叹息一声。 但最终,杨洵还是屈服于德庆皇帝的手段,垂头道:“既如此,臣愿意重返庙堂、为陛下再次效力!” 见到杨洵屈服,德庆皇帝眼中闪过了一丝满意,但表面上则是一副求贤若渴、大喜过望的模样,大笑道:“既然如此,自然是最好不过!等到明天早朝,朕就会向百官们宣布杨大儒的任命,想必朝中几位阁老也不会反对…… 对了,说到朝中几位阁老……朕听说你昨天去见赵俊臣了?你去见赵俊臣干什么?朕可不记得你们二人从前有过交情。” 杨洵依然是态度坦荡,直接答道:“臣认为,赵阁臣乃是朝廷近百年来极为少见的能臣,对于赵阁臣的诸项成就,臣一向是敬佩不已,但他的品行……实在是一言难尽! 也正是因为这般原因,臣就想要与赵阁臣见面一谈,近距离观察他的秉性,试探他对于朝廷法纪的态度,若是他对于朝廷法纪还抱有敬畏之心,自然就是朝廷之福。” 杨洵乃是一位真正的君子,所以德庆皇帝并没有怀疑杨洵的说法,只是认为杨洵的想法过于天真。 于是,德庆皇帝摇头失笑,道:“想要让赵俊臣在乎朝廷法纪?朕一时间也是想不清楚,杨大儒你的这般想法,究竟是高看了赵俊臣、还是看轻了赵俊臣……” 说到这里,德庆皇帝也就再次转移了话题,并没有询问杨洵对于赵俊臣的看法。 在德庆皇帝看来,结论很明显——在赵俊臣的观念之中,必然是没有朝廷法纪的位置。 * 接下来,德庆皇帝又与杨洵谈了一些闲话,还赐给了杨洵几件宫中珍品,然后就让杨洵离开了。 等到杨洵离开御书房之后,德庆皇帝终于把目光转向了七皇子朱和坚。 见到朱和坚此时已经恢复了冷静与耐心,并没有因为长时间的等待而焦急,德庆皇帝满意点头。 然后,德庆皇帝从手边挑出了几份奏疏,让大太监张德转交给朱和坚查看,并且缓缓说道:“这几份奏疏,都是最近湖广那边传来的消息……太子他在湖广境内闹出了好大一场动静,就连襄阳王世子都被他给抓了! 说实话,朕并不喜欢太子的这般做法,太莽撞、太胡来了,可谓是后患无穷!但也是成效不菲,让他掌握了大量的藩宗罪证……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与藩宗的这场冲突,也算是赢下来了! 这样一来,朕与百官就算再不喜欢他的莽撞与独断,也无法借口藩宗的事情废黜于他,许多人或许还会认为他敢作为、有担当!与此同时,你在朝野各方的心中形象,则是变成了没担当、无作为……以你来看,这般情况下,百官们的态度将会如何?” 朱和坚心中已是有了答案,他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道:“这般情况下,百官们必然会更加倾向于儿臣、也会愈发疏远于太子三哥! 毕竟,百官们都不喜欢圣心独断的皇帝,他们只希望皇帝放手放权,让他们可以肆无忌惮的做事。” 德庆皇帝再次点头表示赞许,缓缓道:“正是这个道理,这就是人心!……你能看明白这一点,但太子他总是看不清这一点,完全不懂得进退与取舍,所以朕才会下定决心、行废立之事。” 顿了顿后,德庆皇帝又说道:“不过,正所谓过犹不及,你的形象若是过于软弱,也同样不好,只会让臣子们忘记尊卑、得意忘形,皆是以直谏犯上为荣! 朕作为你的父亲,自然是明白你胸中自有沟壑,也一向是极有主见,但若是世人皆是认定你就是一个性格软弱之辈,让百官们一个个皆是魏征附体,那你从今往后也就很难态度强硬了! 哈!唐朝门阀林立、皇权不盛,再加上李世民得位不正,所以才会闹出‘唐太宗畏魏征’的故事,百官们总是乐于谈论唐太宗的垂拱而治,希望所有皇帝都能效仿唐太宗,却不知在朕的眼里,唐太宗的这般表现就是一个笑话!朕也不认为唐太宗当年就是心甘情愿的高居深拱、从谏如流!” 对唐太宗李世民进行了一番讥讽之后,德庆皇帝表情变得阴沉,又说道:“朕想了一下,近段时间以来,与你有关的那些舆情、以及朝廷邸报的别有用心,十有八九就是周尚景那个老家伙的暗中搞鬼,朕与他明争暗斗了几十年,太熟悉他的这些手段了! 接下来,朕将会立刻召见周尚景,严厉警告于他,也会安排厂卫紧盯此事,相信民间舆情很快就会有所缓解,朝廷邸报也不敢继续兴风作浪…… 不过,终究是后知后觉、耽误了时机,周尚景为你塑造的形象,如今已是逐渐深入人心,所以你今后若是想要坐稳位置,就必须要做些事情,设法扭转世人印象!” 朱和坚小心翼翼的问道:“父皇您是说……” 德庆皇帝一向是善于趋利避害、占尽好处。 这些年来,若是遇到好事,德庆皇帝就一定会把功劳尽数揽到自己身上,若是遇到坏事,德庆皇帝也一定会把责任全部推到臣子身上。 所以,仅仅是片刻之间,德庆皇帝就已经为朱和坚寻到了一个稳赚不赔的建功之策! 只见德庆皇帝微笑道:“到了明天,朕会传旨,派你前往南京祭祖。” 听到德庆皇帝此言,朱和坚当即是大吃一惊,连忙道:“父皇,您是说南京六部的事情?但这件事情……” 然而,不等朱和坚说完,德庆皇帝已是摆手打断,道:“记得一个月前,周尚景与程远道见面谈话之际,曾是有过表态,认为你缺乏担当与魄力,所以就希望你前往南京、协助太子太师王保仁,处理朝廷中枢从南京六部收权之事!这段时间所发生的种种变故,应该就是周尚景的逼迫手段。 关于这件事情,你很快就告知于朕了,但朕当时思来想去,认为南京六部之事关系重大、情况复杂,并不适合你去趟浑水,所以就没有答应。 但时至今日,为了扭转世人印象,朕认为你还是应该去一趟,抵达了南京之后,你就协助太子太师王保仁一同收拾南京六部,朝廷从南京六部收权的计划已经布局半年多之久,成功机会很大,正是你展现自身魄力与手段的机会。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你前往南京的时候,名义上只是为了祭祖,表面上依然是由太子太师王保仁负责一切,你并没有参与其中……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若是朝廷顺利从南京六部收权,王保仁一向是聪慧机敏,他向朝廷请功之际,必然会把你列为首功,朕也会当众表示,安排你前往南京祭祖就是为了暗中协助王保仁做事,到了那个时候,你自然就证明了自己的魄力与手段; 但若是朝廷的收权计划失败,那一切责任就由王保仁独自承担,你名义上只是去南京祭祖罢了,这件事情自然是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听到德庆皇帝的这般说法,朱和坚先是一愣,然后也不得不承认,德庆皇帝的这般计划可谓是万全之策。 自从一个月前,周尚景提议朱和坚前往南京坐镇、协助王保仁处理中枢收权之事后,朱和坚就一直都很犹豫,深怕是中了周尚景的陷阱,德庆皇帝也是相同态度,不希望朱和坚去南京趟浑水。 所以,这件事情就一直拖延着,朱和坚一直都没有给予周尚景明确答复。 到了今天,朱和坚也知道民间舆情与朝廷邸报的情况,必然是周尚景在逼迫自己做出决定,但他依然不想去南京趟浑水,所以才会觐见德庆皇帝,原本只是希望德庆皇帝能为自己做主、亲口警告周尚景不要暗中搞鬼。 谁曾想,德庆皇帝竟是想到了这样一个万无一失的妙计,可谓是把趋利避害之术发挥到了极致,于是朱和坚自然是心动了。 在朱和坚的心中,对于德庆皇帝一向是并无太多的敬重之意,总是认为德庆皇帝顾忌太多、行事软弱,德庆皇帝刚才曾是讥讽唐太宗的垂拱而治就是一个笑话,其实在朱和坚心里,德庆皇帝也是差不多的形象。 但这一次,听到德庆皇帝的提议之后,朱和坚却是少有的心生敬佩,只觉得德庆皇帝还是有值得自己学习的地方。 朱和坚心动之后,也明白自己不能在德庆皇帝面现表现得太过虚伪,否则只会引来德庆皇帝的不喜,很快就表态道:“既如此,儿臣当然是愿意前往南京协助王太师……只不过,这般做法虽是万无一失,但就是有些对不住王太师。” 德庆皇帝则是浑不在意,挥手道:“他是太子太师,就应该全心全意为你考虑!更何况,他就算是把大部分功劳让给你,朕也不会亏待他,依然会遵守承诺、让他入阁辅政,他又有何不满意的?” 在德庆皇帝看来,臣子为皇帝牺牲不仅是应该的,更还是一种荣耀。 * 就这样,到了第二天的早朝之上,又陆续发生了两件大事。 其一,大儒杨洵重返庙堂,再次担任大理寺卿之职,而现任的大理寺卿方世文,则是升任为山东巡抚。 其二,是德庆皇帝传旨让七皇子朱和坚代表自己前往南京祭祖,立刻就要启程出发。 对于这两件事情,绝大多数朝廷官员皆是没有提出异议。 毕竟,以杨洵的声望与资历,足以担当大理寺卿的重任,只要他愿意重返官场,就没人能与他相争; 而七皇子朱和坚代表德庆皇帝前往南京祭祖之事,虽然有些名不正言不顺,毕竟这种事情理应是由储君太子出面负责,但太子朱和堉目前并不在京城,而且已是地位岌岌可危,七皇子朱和坚则是公认的下任储君,所以也没人会冒头反对找麻烦。 不过,赵俊臣对于这两件事情,却皆是有一些不同意见。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36章.设想山东. …… …… 对于朱和坚前往南京祭祖之事,赵俊臣认为这件事情并不简单。 尤其是考虑到周尚景最近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利用舆情逼迫朱和坚做事,而且赵俊臣当初所设计的那几颗暗雷,已经埋在南京六部半年有余,很快就会陆续引爆…… 所以,赵俊臣对于朱和坚前往南京的真实原因,也隐隐有所推测。 赵俊臣认为,这或许是自己浑水摸鱼的好机会。 然而,赵俊臣这一次身在局外,并不了解德庆皇帝、周尚景、朱和坚这三方的具体计划,所以他心中虽然有所猜测,但并不敢轻举妄动,担心自己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出于这般考虑,在早朝结束之后,赵俊臣并没有前往文华阁处理公务,而是提前返回府邸,立刻给黄有容写了一封长信,提醒黄有容接下来要密切关注南京官场的动向。 黄有容最近与赵俊臣合作之际,已是愈发的诚意十足,而且他身为南直隶巡抚,衙门驻地就在苏州,相距南京只有不到五百里路程,若是南京今后一旦是发生变故,黄有容无疑就是赵俊臣最得力的盟友。 写完长信之后,赵俊臣就交给了许庆彦,表情严肃的吩咐道:“安排快马信使前往苏州,尽快把这封信交到黄阁老的手上。” 见赵俊臣表情严肃,许庆彦不敢怠慢,连忙就去安排了。 * 等到许庆彦快步离开之后,赵俊臣则是靠在椅背之上,皱着眉头继续思索道:“计算一下时间,霍正源目前应该还滞留在苏州境内,也能为黄有容出谋划策、提供助力,这两人的联手合作,堪称是我目前能拿出的最强阵容了…… 然而,王保仁当年受到周尚景的忌惮,刻意排挤到南京六部,但黄有容却从来都没有过这般待遇,就足以说明王保仁的手段能力要强于黄有容不少……所以,黄有容与霍正源的联手,未必就能强过王保仁……更何况还有一个七皇子朱和坚…… 所以,接下来的南京官场,虽然是浑水摸鱼的好机会,但成功把握并不大!而最好的办法,还是与周尚景暗中合作、参与到周尚景的计划之中,到时候自然就可以借力打力、成功把握大增…… 但偏偏,目前时机不好,我刚刚才扳倒了‘周党’的山东巡抚陆远安,目前‘周党’众官员对我敌意很重……所以周尚景也在刻意疏远我,不到万不得已,恐怕是不会与我合作……唉,时机太不凑巧了,也怪我急于扳倒陆远安,并没能考虑周全!” 对于朱和坚前往南京祭祖的事情,赵俊臣认真思索了良久,却依然是无法理出头绪,也寻不到突破方向,所以赵俊臣就索性摇了摇头、放弃思索此事,转而是思考另一件事情。 也就是德庆皇帝在今天早朝上的那两项任命——原大理寺卿方世文升任为山东巡抚、大儒杨洵则是再次担任大理寺卿。 对于这两项任命,赵俊臣皆是不满意。 经过前天的那场接触与辩论之后,赵俊臣对杨洵的印象极佳,认为杨洵乃是一位真正的君子,但这般情况并不意味着赵俊臣就会甘愿支持杨洵执掌大理寺。 毕竟,正因为杨洵是一位真正的君子,又一向是公事公办,所以他今后与赵俊臣为敌之际,也绝不会有任何留情! 将来的某个时刻,杨洵也必然会受到德庆皇帝的利用、为德庆皇帝冲锋陷阵。 一旦是想到杨洵未来也许会亲自审问自己的场景,赵俊臣就不由是一阵头皮发麻。 不过,杨洵的威望、资历、专业能力皆是无可挑剔,所以赵俊臣对于德庆皇帝的这项任命也无可奈何,若是直接反对,反而会显得自己心虚。 目前,赵俊臣的心思,主要还是集中在山东巡抚的位置上。 对于这个位置,赵俊臣已经盯上许久了,他这段时间设法扳倒了陆远安,并不仅仅是因为陆远安的阳奉阴违,也同样是因为赵俊臣想要把山东巡抚换成自己人。 譬如说,山东右布政使李立德,就是“赵党”的老资格成员,一向是听话本份,乃是一位最佳人选。 而赵俊臣对于山东一地,心中也早就有了一揽子计划。 * 山东位于北直隶与江苏之间,海岸线漫长、良港极多,还控制着漕运扼要,海陆交通便利,位置极为关键,若是在山东沿海发展远洋贸易,就可以轻易掠夺建州女真、朝鲜、日本等地的财富积蓄; 而且,山东境内人丁相对较少,但耕地面积却是高居明朝前三,又因为盐碱地太多的缘故,人均耕地产粮却是较低,也同样适合赵俊臣推广自己的农务改革计划,更还可以建设大型农场; 与此同时,山东盐场乃是后世的四大盐场之一,产量还在淮盐之上,但这个时代的山东造盐业却是远远不如淮盐发达,只是以小作坊为主,可谓是发展潜力巨大; 更何况,山东人普遍身材高大、性格大气,又饱受孔孟文化之熏陶,拥有较强的服从力,无论是从文、从武,都可以提供大量人才。 简而言之,在赵俊臣的眼里,这个时代的山东,绝对是明朝开发潜力最大的地区之一,或许仅次于四川与辽东两地。 但四川距离太远、交通不便,赵俊臣无法亲手干涉太多,而辽东地区则是大半掌握在建州女真手中,而且还有战火危机……相较而言,山东地区与京城中枢距离很近、便于联系,有利于赵俊臣出手干涉,而且还位于本土腹地,不必担心战火侵扰,自然就是优先选项。 所以,赵俊臣一直都想要全力开发山东、落实自己的诸般设想,让山东成为明朝的重要支柱。 最重要的是,赵俊臣虽然一直都认可“无商不富”的道理,但他对于明朝时期的两个主要商贾集团——也就是晋商与徽商——皆是极不满意。 这两个商贾集团,一个是勾结建州女真,另一个则是勾结海外倭寇,早已是习惯成自然,但晋商与徽商皆是根深蒂固、实力雄厚,赵俊臣短时间内又离不开他们,也只能敲打与引导,却很难从根本上改造他们。 而这个时代的山东,无论是地理位置,还是漫长海岸线,又或是开发潜力巨大的盐场,再或是可以建设大型农场的广阔平原,皆是极为适合发展商业。 一旦是顺利开发,山东境内必然会涌现出大量的盐商、粮商、贸易商,成为一支举足轻重的力量。 其实,这个时代的鲁商也算是小有名气,但相对于他们所拥有的天然条件,这些成就又显得过于浪费赋禀了。 于是,赵俊臣就想要重头开始,亲手把“鲁商势力”扶持壮大,让鲁商发展成为一支可以与晋商、徽商相并肩的商贾势力,还能烙上自己的印记,使其成为自己的真正臂助。 而这个鲁商势力逐渐壮大之后,今后究竟是要完全顶替徽商、晋商,还是要与徽商、晋商相互制衡,则是要视情况而定。 也正是出于这些考虑,所以无论于公于私,赵俊臣都想要把山东巡抚的位置控制在自己手中。 只可惜,德庆皇帝却是把这个位置交给了前任大理寺卿方世文,而且还是直接颁布旨意,让赵俊臣根本没有机会反驳与插手。 “但无论如何,我都必须要把山东巡抚的位置抢到手中!陛下虽然已是任命了方世文,但若是方世文发生了意外、无法赴任,那就只能是重新考虑人选了!到了那个时候,我也就再次有了可趁之机! 所以,如今的当务之急,就是要让方世文发生意外、无法前往山东赴任……相关手段有很多,无论是攻讦方世文的私德,又或是弹劾方世文的官场失职,再不济也可以制造一场意外,皆是可以达成目的……但必须要尽量隐蔽,绝不能引起德庆皇帝与周尚景的怀疑……” 就这样,赵俊臣沉思良久之后,终于是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杨洵如今接任了大理寺卿之位,也很快就会与方世文交接公务,而这般情况就是赵俊臣的机会! “杨洵是一位铁面无私的君子,若是他在与方世文交接公务期间,发现了方世文担任大理寺卿期间曾有过办案错失,以他眼里不容沙子的性格,必然会立刻站出来向德庆皇帝弹劾方世文,到了那个时候,方世文自然也就没机会前往山东赴任了! 嘿,从这方面而言,杨洵担任大理寺卿也有好处!既然德庆皇帝可以利用杨洵的公正无私,那为何我就不能利用这一点?……杨洵是一位君子,君子总是要被人利用的,与其让别人利用,还不如让我利用,想来他也不会怪我!” 想到这里,赵俊臣很快就展开了行动,派人向他的几个情报机构与朝中朋党们传去消息,让所有人尽快收集方世文近年来担任大理寺卿期间所审理的所有争议案件。 * 经过赵俊臣的苦心经营之下,赵俊臣的几个情报机构可谓是效率极高,赵俊臣的朋党们对于赵俊臣的吩咐也从来都不敢怠慢。 所以,仅是当天傍晚时候,赵俊臣就已经通过不同渠道,收集到了许多大理寺近年来所审判的争议案件。 而就在赵俊臣坐在书房之中仔细整理这些资料的时候,却又突然收到禀报,称是杨洵再次来访赵府。 听到禀报之后,赵俊臣只觉得时机凑巧,轻声嘟囔了一句“说曹操、曹操到”之后,就亲自出府相迎。 当然,赵俊臣见杨洵的时候,并没有忘记携带他所收集的那些资料消息。 却说,当赵俊臣把杨洵迎入房间之后,首先是违心恭贺了杨洵再次担任大理寺卿的事情,杨洵其实也不大愿意重返庙堂,于是也违心接受了赵俊臣的恭贺。 接下来,赵俊臣就直接询问了杨洵的来意。 杨洵却是把他身后的一位弟子引荐给了赵俊臣,道:“此人名叫江正,乃是老夫的亲传弟子,跟在老夫身边已有八年之久,一向是机敏聪慧,也算是继承了老夫的真传。 自从前天他跟随老夫见过赵阁臣之后,就对赵阁臣心存仰慕,想要投入赵阁臣的门下、作为赵阁臣的幕僚、协助赵阁臣做事,也能有机会发挥他的一身本领……却不知赵阁臣愿不愿意收他?” 听到杨洵的这般说法,赵俊臣不由一愣,没想到杨洵竟是打算把自己的弟子推荐给赵俊臣当幕僚,赵俊臣一时间不由是有些怀疑杨洵的居心,认为杨洵也许是想要在自己身边安插眼线。 赵俊臣是小人,自然是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另一边,见到赵俊臣的惊讶与迟疑之后,杨洵也明白赵俊臣的顾忌,于是再次说道:“当然,江正想要投入赵阁臣的门下,只是他本人的想法,老夫只是负责引荐,而赵阁臣你要不要收他、收他之后又究竟要不要重用,一切都还要看赵阁臣自己的想法,老夫绝不强迫…… 哈哈,江正他本人倒是信心满满,认为自己的才能必然会受到赵阁臣的重用!所以,赵阁臣若是有些犹豫,何不在这里考一考他?” 赵俊臣认真打量了江正一眼,见到江正身材挺拔、精神饱满、气质之间充满锐气,倒是有些好感,于是就开口问道:“所谓幕僚,就是为幕主出谋划策、排忧解难,你若是想要当我的幕僚,主要任务也是如此! 而我如今,心中也正好有一项疑难之事,想要听一听你的主意! 想必你也有听说消息,就在昨天早朝上,因为我的屡次弹劾,‘周党’的山东巡抚陆远安被陛下罢免了,而我也因此引发了‘周党’众人的敌视……我虽然并不忌惮‘周党’的报复,但毕竟是有许多朝务需要与‘周党’紧密合作,不能总是相互排斥!所以,你可有什么主意,能让我在短时间内化解‘周党’的敌视、甚至是能让‘周党’与我主动提议合作?” 赵俊臣提出这个考题,本意上是为了刁难江正。 毕竟,对于这个难题,就算是赵俊臣本人也一直都无法想出对策。 然而,让赵俊臣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江正竟然很快就给出了解决之策。 而且,这个解决之策,不仅是完全可行,而且还完全可以称之为巧妙! …… 明天恢复正常更新,每天都至少会更新一个大章节,偶尔两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37章.无中生有. …… …… 江正思索之际,表情极为专注认真,就像是正在大脑之中迅速翻阅资料。 大约只是半盏茶时间之后,江正已是答道:“学生这里有一个粗略想法,还望赵阁臣赐教!” 听到江正的这般说法,赵俊臣与杨洵二人皆是一愣。 赵俊臣万万没想到,江正竟然还真能想出对策,而杨洵则是万万没想到,江正竟然是这般迅速就想出了办法——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杨洵也同样是陷入了思索之中,但同样是没有寻到任何头绪。 赵俊臣再次认真打量了江正一眼,点头道:“你来说说看。” 江正缓缓道:“若是无外力干涉的情况下,想要化解两派势力的利益矛盾,往往只有两种解决方法,一种是己方主动退让一步,另一种则是对方主动退让一步,前者需要让利,后者则是需要筹码。” 这是一句废话,但废话往往都是正确的,于是赵俊臣点头表示同意。 江正又说道:“依照学生的猜测,赵阁臣并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化解双方矛盾,若是赵阁臣愿意主动退让、分给‘周党’一部分利益,其实是可以缓和双方关系的,而赵阁臣您只是不愿意这样做罢了! 但与此同时,赵阁臣手中也没有足够的筹码,可以逼迫‘周党’主动退让,所以才会局势僵持、无法化解双方矛盾,却不知是否如此?” 赵俊臣再次点头,道:“正是如此!我若是主动让给‘周党’一部分利益,这场矛盾自然是迎刃而解,说不定还会让双方关系蜜里调油,但我并不想这样做……与此同时,‘周党’毕竟是势力庞大、根深蒂固,想要寻到足够份量的筹码、逼迫他们主动退让,也是极难实现。” 江正似笑非笑,又说道:“其实,在学生看来,筹码这种东西,完全是可以无中生有的!” 赵俊臣若有所思,隐约间已是有了灵感,追问道:“有点意思……你详细说一说。” 江正则是当场讲了一段看似完全不相干的故事,缓缓道:“这些年来,学生追随在老师身边,居住于贵州境内,而贵州境内有大量少数民族,因为习俗、信仰、以及利益等方面的缘故,不同民族、不同寨子经常会发生冲突,也经常会发生火并械斗之事,所以学生也经常跟着老师到处奔走、化解矛盾……期间,学生曾经遇到过这样一件事情。 赵阁臣您也知道,贵州境内最常见的少数民族就是苗族,但苗族也有许多分支,分别自称为果熊、蒙、木、嘎弄、嘎闹等等,可谓是数量繁多! 其中,苗族果熊的历史最为悠久,话语权最重,而苗族蒙则是崛起势头更快,与官府的关系也更好,双方可谓是实力相当、各有优势,所以矛盾也是越来越大,苗族果熊虽然想要压制苗族蒙,但手中并无任何筹码。 这般情况下,苗族果熊却是无中生有,仗着自己在苗族各分支之中的影响力更大,到处造谣说苗族蒙不遵祖训、败坏祖祭等等,让苗族蒙受到了苗族各支的排斥与孤立…… 而苗族蒙为了改善自身处境,最终只好是向苗族果熊低头退让,于是苗族果熊占到好处之后,也再次站出来为了苗族蒙澄清了谣言……这样一来,苗族蒙不仅是吃了亏,随后还要被迫感激苗族果熊的澄清,即丢了面子、又丢了里子。 苗族果熊与苗族蒙的这场冲突,苗族果熊的实力至始至终都不占便宜,但它利用自身在影响力方面的优势,无中生有的制造筹码,又让苗族蒙无法发挥自身优势,可谓是以长击短,最终也就赢下了这一局。” 说到这里,江正也终于是回到了正题,继续说道:“所以,若是赵阁臣手中没有筹码可以逼迫‘周党’退让,那就无中生有、凭空创造筹码! 简而言之,就是在自身占优势的领域,设法制造一场事端,等到‘周党’因为这场事端而焦头烂额、只能求助于赵阁臣的时候,赵阁臣的手中筹码自然也就有了! 依学生的看法,苗族果熊对付苗族蒙的手段,虽然算是高明,但还不够精妙,因为苗族蒙至始至终都知道,相关谣言乃是苗族果熊所传播的,所以在低头退让之际也就不大服气。 更何况,苗族果熊只是为了逼迫苗族蒙低头退让,而赵阁臣只是为了与‘周党’缓和关系,目标并不相同…… 所以,赵阁臣出手之际,最好是尽量隐蔽一些,只要是手段足够巧妙,让‘周党’无法察觉到这场事端的前因后果,等到赵阁臣亲自下场为他们解决了这场麻烦之后,他们不仅会与赵阁臣缓和关系,甚至还会对赵阁臣感恩戴德!” 说到这里,见赵俊臣与杨洵二人皆是陷入了沉思,江正则是继续补充道:“学生刚来京城不久,对于庙堂局势并不是特别了解,也无法提供具体的方法,只能根据自身的见识,向赵阁臣提供一个大体的思路。 但实际操作究竟应该如何做,学生一时间也是无能为力,若是赵阁臣认为学生所提供的这个思路有些作用,就只能亲自完善细节了…… 但学生认为,赵阁臣与周首辅的情况,对比苗族果熊与苗族蒙的情况并不完全相同,苗族果熊的优势是历史悠久、影响力更大,而赵阁臣相较于周首辅,在影响力方面则是不占优势,反而还要处于劣势…… 但赵阁臣能与周首辅并肩齐立,也必然有着自身优势,譬如说赵阁臣掌握着朝廷财政大权,大可以在这方面多下一些功夫!” 听到江正的详细解释,赵俊臣也完全明白了江正的意思。 不得不承认,江正的思路很有道理,也让赵俊臣寻到了下一步的计划方向。 “简而言之,就是利用自己在朝廷财政方面的优势,暗中为‘周党’制造一场麻烦,再等到适当时候亲自出手解决这场麻烦,趁机卖给‘周党’一个人情吗……若只是为了缓解双方关系,也确实是一个可行之策。” 想到这里,赵俊臣不由是陷入了沉思。 眼见到赵俊臣的这般表现,杨洵与江正二人也皆是沉默不语,以防是打断赵俊臣的思路。 与此同时,杨洵看向弟子江正的目光,也充满了诧异与惊奇。 这是因为,杨洵突然发现,江正虽然跟在自己身边多年,可谓是继承了真传,但他在解决问题之际所采用的思路,竟是与杨洵自己截然不同! 也就是说,相较于杨洵所传授的那些内容,江正所学到的东西已经出现了很多不同之处。 杨洵传授给江正的知识,乃是规则的制定、执行、以及隐藏在规则之下的逻辑,而江正此时的思路,却更倾向于不同规则之间的利益博弈、以及利用规则赢得冲突的手段。 作为一名学问高深的当世大儒,杨洵对于这种情况自然是异常敏感。 更让杨洵感到诧异的是,他竟是直到今天才发现了这一点! 于是,杨洵不由是暗暗思索,究竟是江正从前一直都在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还是说,江正与赵俊臣相接触之后,心中想法已经发生了某种微妙的转变? 但无论是哪种情况,都不是杨洵乐意见到的。 杨洵隐隐间开始觉得,自己把江正引荐给赵俊臣当幕僚的事情,也许会在未来引起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另一边,江正注意到杨洵的目光打量之后,却是有些奇怪,不明白杨洵的反应为何是这般奇怪。 就这样,安静气氛持续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赵俊臣也终于是整理好了心中思路,再次把目光转向了江正。 这个时候,赵俊臣已经决定要把江正收为幕僚了。 毕竟,江正能在短时间内就为赵俊臣寻出对策,堪称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奇才,所展现的能力与心智,已经完全不逊于当初的赵山才了。 更何况,赵俊臣若是要依照江正的计策行事,也必须要把江正收为幕僚。 否则,今天这场谈话的详细内容,也许就会在不久之后泄露出去,而“周党”一旦是收到消息之后,就绝无可能与赵俊臣缓和关系了。 不过,赵俊臣依然是有些怀疑,江正今后会成为杨洵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心中暗暗有些顾虑。 所以,赵俊臣认真打量了江正片刻之后,突然问道:“江正你身上可有功名?” 江正点头道:“在四年之前,学生曾是来到京城参加会试与殿试,最终位列二甲第七名,拥有进士的功名。” 听到江正的回答,赵俊臣不由是有些吃惊。 看江正的年纪,不过是二十五六的样子,又一直跟在杨洵身边研习律学,对于正统的儒家经义必然是没有投入太多精力,赵俊臣原以为他最多也就是举人功名,没想到江正早在四年前就考取了进士功名,而且排名很高。 仅看这一点,就知道江正的聪慧与才学还要更高于赵俊臣的预想。 稍稍吃惊之后,赵俊臣则是轻轻摇头,道:“你拥有二甲进士的功名,又拥有这般高超才智,只是留在我身边当一个幕僚,实在是太屈才了。若是你愿意的话,我愿意保举你进入庙堂为官,在我与你老师的全力扶持之下,必然是可以平步青云、前途无量。” 赵俊臣很重视江正的才能,也想要重用此人,但相较于把江正留在身边当幕僚,赵俊臣还是希望江正能进入庙堂之中当官、成为自己的心腹朋党,今后依然可以为自己出谋划策,却又不必担心江正成为杨洵的眼线、紧紧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然而,对于赵俊臣的这项提议,江正则是立刻摇头道:“学生曾是认真总结过一名朝廷官员所需要的基本素质,也曾认真思索过自己的长处短处,最终结论是学生必然无法适应官场上的蝇营狗苟,所以学生当年中了进士之后才会辞官离开庙堂,返回到老师身边继续学习。” “哦?你曾有总结朝廷官员所需的基本素养?究竟有哪些?说来听听。” 赵俊臣饶有兴趣的再次追问。 江正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答道:“欺上瞒下、利益交换、推诿责任、争功邀名、蛊惑人心……若是想要在官场上如鱼得水,缺少任何一项都不行,反而是实际政绩可有可无,所以学生认为自己并无能力在庙堂之中立足。” 随着江正的话声落下,同样是厌恶庙堂争斗的杨洵轻轻点头表示认同。 赵俊臣对于庙堂环境可谓是如鱼得水,也完全符合江正所总结的几项基本素养,但他此时并不觉得尴尬,只是再次打量了江正一眼之后,认真道:“千万不要低估自己。”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江正不由是表情微变,还以为赵俊臣是在讥讽自己。 虽然,江正的那些说法也同样有讥讽赵俊臣的嫌疑。 然而,赵俊臣则是继续说道:“我这样说并不是在讥讽于你,完全没有这个意思……但我认为,在这个世界上,有两种君子,一种是普通君子,另一种则是有作为的君子,前者只需要问心无愧即可,后者的要求却要高多了,不仅要问心无愧、坚守底线,还必须要比小人更为精擅那些蝇营狗苟的手段!唯有这样,君子才能战胜小人,也唯有战胜了小人,君子才能有所作为。” 说到这里,赵俊臣微笑道:“你乃是杨大儒的亲传弟子,自然是一位君子,但我希望你还能成为一位有所作为的君子……就像是你的老师杨大儒一般。” 说来说去,赵俊臣还是希望江正进入官场,而不是留在自己身边当幕僚。 然而,江正认真思索片刻后,还是摇头道:“老师他自然是一位有作为的君子,不仅能坚守底线原则,还可以反过来算计小人,但学生自问做不到这一点,就算能勉强做到,这一辈子也会活得很累、毫无乐趣,所以学生还是想留在赵阁臣身边当一个普通幕僚,只需是出谋划策即可,不必去考虑决策之际的取舍之事。” “既如此,你今后就留在我身边吧,你是一个有才能、有抱负的奇才,当幕僚虽然是屈才了,但对我而言却是一件好事,我今后也一定会重用于你……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身为我的幕僚,任务之繁重完全不逊于庙堂高官,虽然不必亲自做决定,但也依然会频繁面对取舍问题。” 眼见江正的态度很坚定,赵俊臣也不再强迫,只是表现出一副既欢迎又惋惜的模样,又表示自己今后一定会重用于他。 * 接下来,赵俊臣就把自己府里的几位主要幕僚召来正堂,把江正介绍给了他们。 得知江正已经成为自己的同事之后,牛辅德、苏西卿、李伦等人皆是有些惊喜,更还有些受宠若惊,毕竟江正不仅是拥有远高于他们的进士功名,还是大儒杨洵的亲传弟子,在读书人眼中可谓是地位极高。 于是,几位赵府幕僚也纷纷表达了欢迎之意,拉着江正不断说着恭维话。 江正在接人待物之际,总是一本正经,似乎很少会出现表情变化,气质间也总是有一股锐气无法隐藏,但他与几位赵府幕僚相识之际依然是态度客气,很快就融入了圈子。 看着江正与几位赵府幕僚相互说话,赵俊臣先是微微一笑,但表情很快就变为严肃,然后就把手边那份资料推给了杨洵。 然后,赵俊臣压低声音说道:“杨大儒,您很快就要接任大理寺卿了,与方世文交接公务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所以,趁着交接公务之前,我这里有一份资料需要您来看一眼。” 见赵俊臣说话之际刻意压低声音,表情也是格外严肃,杨洵不由是心中重视,伸手拿起这份资料仔细翻阅,很快就面现凝重。 这份资料的内容,全都是大理寺近年来所审判的争议案件,因为时间仓促的关系,这份资料的内容虽然还算是全面,但并不是特别详细。 然而,以杨洵的眼光智慧,依然是迅速察觉出了这些案件之中,必然是存在许多错漏之处。 有些案件的审判结果,明显是刑罚过重了;又有些案件的审判结果,则明显是惩处过轻;还有些案件,则是干脆让嫌疑犯人逃脱了朝廷的惩处。 “这些内容……都是真的?”仔细看完了资料内容之后,杨洵表情严肃的抬头问道。 赵俊臣也是认真点头,道:“相关案件,在大理寺皆是留有记录,杨大儒很快就要接掌大理寺,到时候一查就知!我自然不敢有任何诓骗!” 杨洵咬牙道:“方世文……他可是朝廷的大理寺卿,乃是朝廷法纪的维护者与执行者,最是需要公正审案,他、他怎么敢做出这些事情!他眼里可还有朝廷法纪?!” 赵俊臣摇头道:“近几十年来,我朝的历任大理寺卿,首要条件乃是态度中立,但态度中立分为两种,一种是谁都敢得罪,另一种是谁都不敢得罪,而方世文显然就是后者…… 他平常时候还算是公正,但一旦是案件涉及了朝中权贵,他的屁股也就歪了!而杨大儒您所看到的这些争议案件,就皆是与朝廷权贵有关系。 譬如说,前首辅沈常茂的儿子沈聪,曾在三年前当街策马撞死了一名幼童,方世文就看在沈常茂的面子上,设法为沈聪逃脱了惩处,只是赔了一点银子了事……据说,此案审结的当天晚上,沈常茂就摆下了一场大宴用以招待方世文,恐怕暗地里还另有好处给他…… 再譬如说,一年前曾有百姓失手伤了兵部尚书王寿的小舅子胡海,顺天府就判了那名百姓三十仗刑,这件事原本与大理寺没关系,谁曾想方世文硬是插手,除了三十仗刑之外,还增加了流放三百里的刑罚,两个刑罚相加之下,那名百姓很快就死在了流放的路上…… 其实,早在一年之前,陛下就已经不满意方世文了,想要换一个人执掌大理寺,结果方世文趁着这个案子讨好了兵部尚书王寿,而王寿则是陛下心腹,所以他的位置也就暂时稳固了……” 听到赵俊臣的这些解释,杨洵的眉头越皱越紧,眼中有怒意不断闪烁。 不过,杨洵也不会听信赵俊臣的一家之言,只是把这份资料放入怀中,然后就起身向赵俊臣告辞,道:“老夫这就去大理寺衙门查探真相,若是这些案子确实是有不公正之处,老夫必然会推翻这些冤假错案,也会向陛下弹劾方世文…… 至于赵阁臣的今日做法,无论是不是为了利用老夫对付方世文,都算是维护了朝廷法纪,所以老夫也会投桃报李,不会向他人提及今天的事情,赵阁臣放心就是!” 赵俊臣刚才曾是说过“君子”与“有作为的君子”之间的不同,而杨洵早在十年之前就能位居朝廷九卿之位,显然就是一个“有作为的君子”。 所以,杨洵其实要比寻常小人更加聪明,一眼就看穿了赵俊臣想要利用自己对付方世文的意图。 只不过,杨洵并不在乎这些,他只在乎朝廷法纪,但依然是利用这一番话,稍稍敲打了赵俊臣一番。 赵俊臣当然也听懂了杨洵的敲打之意,但他面色不变,厚着脸皮拱手说道:“若是能为朝廷法纪出一份力,晚辈自然是义不容辞。” 杨洵深深看了赵俊臣一眼,然后就直接离开了,赵俊臣则是亲自把他送到了赵府门外。 至于杨洵的弟子江正,如今已是赵俊臣的幕僚之一,却是留在了赵府之中,在其余几位幕僚的引导下、专心熟悉赵府的各项事宜。 送别了杨洵之后,赵俊臣的表情恢复了严肃,立刻就返回到书房之中,准备详细制定一份让“周党”对自己感恩戴德的计划。 * 而就在赵俊臣送别杨洵的同时,七皇子朱和坚也正在准备前往南京祭祖的事宜。 在朱和坚看来,德庆皇帝的计划已是万无一失,可谓是“成则有功、败也无过”,但因为这件事情与周尚景有关系,朱和坚依然是心中隐隐不安。 所以,为了让自己的南京之行更为万无一失,他就必须要安排更多的后备手段。 …… 六千字!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38章.风波之始. …… …… 后世有一个词汇,叫做“路径依赖”。 这个词汇的意思是,人们一旦是习惯使用某种方法解决问题,就会形成思维惯性,就好似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思维模式也就会不断自我强化,很难做出改变。 朱和坚目前就已经出现了“路径依赖”的情况。 他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无非就是依赖三点优势——其一是伪装,其二是隐忍,其三是狠辣。 尤其是狠辣——他不仅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为达目的不折手段。 所以,每当是遇到问题之际,朱和坚的脑子里立刻就会冒出“杀人灭口”、“斩草除根”之类的选项。 若是不能解决问题,那就解决那个造成问题的人! 不得不说,这种思维模式虽然很危险、隐患也大,但绝大多数时候都很管用,效率也很高。 接下来的南京之行,在朱和坚眼中就是一次冒险,所以他也就给自己安排了许多后手。 首先,朱和坚让吴信泉秘密联系了南京镇守太监席成——在南京官场之中,镇守太监也是一股不容小觑的政治势力——有了席成的鼎力相助,朱和坚前往南京之后,手里就拥有了一支属于自己的力量。 然后,朱和坚又通过东厂的关系,提前向南京派去了一批善于情报工作的精锐锦衣卫,让他在南京做事期间可以及时掌握相关各方的动态消息。 最后,朱和坚在思维惯性之下,依然是安排了一批“嘲风”死士暗中跟随在自己身边,一旦是他在南京城办事期间遇到了无法解决的问题,这批死士就会负责处理掉那些引发问题与提出问题的人! 等到这一切皆是安排妥当之后,朱和坚则是派人召来了刘冶。 收到七皇子朱和坚的传唤之后,刘冶自然是不敢怠慢,立刻就丢下了手头上的一切事情,迅速奔到了七皇子府。 觐见朱和坚之际,刘冶依然还是那一副自甘卑贱的模样,下跪行了大礼,把头埋在地上,屁股高高撅起。 近段时间以来,朱和坚利用刘冶的渠道,陆续接收了好几批天水城暴民,皆是成为了“嘲风”组织的死士,所以朱和坚最近与刘冶也时常会有接触,但他见到刘冶这种自甘卑贱的模样之后,依然是有些不适应。 然而,也正因为刘冶的这种卑贱表现,朱和坚虽然是看不起刘冶,但也下意识的减少了防范之心,总觉得刘冶已经被自己彻底控制住了,也根本没有反抗自己的勇气。 当然,在表面上,朱和坚并不会表现出真实想法,看到刘冶行礼之际,还亲自起身伸手把刘冶搀了起来,让刘冶颇是受宠若惊。 * “刘冶先生,我找你见面是有事要谈,咱们坐下说话吧。” 刘冶则是连连摇头,道:“有七皇子殿下在前,哪里有下官坐的地方。” 朱和坚轻轻摇头,然后再次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咱们二人也算是熟悉了,不必是把时间浪费在客套之上,还是坐下谈话吧。” “下官遵命。” 然后,刘冶小心翼翼坐在椅子边缘上,双腿则是肌肉紧绷,仿佛随时都准备着要起身。 朱和坚眼中闪过了一丝不屑,但脸上笑意则是愈发温和,缓缓道:“刘冶先生应该也听说了消息,今天早朝上父皇已是传下旨意,派我前往南京祭祖,这可是一件大事,必须要慎重以待!” 刘冶连连点头,脸上满是讨好之意,道:“这当然是一件大事,这道旨意传到朝野之后,官民们皆是议论纷纷,认为七皇子殿下的上位之事已是近在眼前…… 要知道,这南京祭祖之事,从前只有皇帝与太子储君有资格出面主持,而陛下如今则是让七皇子殿下亲自主持此事,态度已是非常明显了……依下官的看法,等您从南京返回京城中枢之日,应该就是您正式上位之时了!” 朱和坚的态度不置可否,只是继续说道:“我当初与刘冶先生见面之后,就曾是开口承诺过,要给你一个远大前程!如今的南京祭祖之事,也正是一个好机会…… 你如今乃是苑马寺的九品监正,而我前往南京这一路上的车马之事,皆是要由苑马寺官员具体操办,所以我已经向苑马寺衙门特意点了你的名字,让你随着我一同前往南京。” 说到这里,见到刘冶表情间的惊喜之态,朱和坚的表情间愈发充满善意,继续承诺道:“我刚才说南京祭祖是一件大事,是因为任何朝廷官员一旦是参与了此事,就皆可以增加政绩与资历,而你随同我前往南京祭祖之后,苑马寺的曲大人就有理由向吏部衙门举荐你,而你也很快就能升官了!” 听到朱和坚的这般承诺,刘冶顿时是大喜过望,连忙再次跪拜叩首、向朱和坚连连道谢,只觉得自己果然是傍上了一位贵人,然后就是不断的表忠心,说是自己愿意为朱和坚赴汤蹈火云云。 朱和坚则是继续微笑道:“我很看好刘冶先生的才华与前程,见到机会自然要出手提携……刘先生你也别只顾着感谢与欢喜,我等到明天早上就要离开京城南下了,你也赶快返回衙门与家中进行准备吧,这一路上千万不能有任何疏漏!” 刘冶见到大好前程,也是迫不及待,再次的千恩万谢之后,很快就告辞了朱和坚,兴冲冲的离开了。 看着刘冶的远去背影,朱和坚逐渐收敛了脸上笑意,眼神冰冷的开口讥讽道:“一个蠢货!” 自从朱和坚通过刘冶的渠道接收了大批天水城暴民作为死士、重建了“嘲风”组织之后,接下来的南京之行乃是“嘲风”组织重建之后的首次行动,自然是经验不足,说不定就会出现纰漏、被人抓住破绽。 正是考虑到这般情况,朱和坚才会刻意安排刘冶跟着自己一同前往南京,一旦是“嘲风”死士的行动意外暴露,那么刘冶就会是朱和坚丢出去的替罪羊! 毕竟,这些死士皆是出身于天水城,也皆是当初天水城民乱期间刘冶的旧部乱民,仅凭这一点,就足以把所有罪责全部推到刘冶身上。 为了这次南京之行的万无一失,朱和坚可谓是考虑周全,把所有情况都设想到了。 毕竟,朱和坚接下来所要面对的敌人,并不仅仅是南京六部,说不定还包括老谋深算的周尚景,他自然是不敢怠慢。 等到刘冶离开之后,朱和坚再次认真思索了南京之行的所有情况,自认为已是准备周全,心中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然后,朱和坚喃喃自语道:“只希望……周尚景这次迫使我前往南京的真正目标,只是为了考验我的魄力与手段,而不是故意设下一处陷阱想要构害于我…… 若是前者的话,我还可以暂时忍耐于他,只是静静等待御膳房那边的布置发挥作用……但若是后者的话,我与周尚景之间的关系,从今往后就必然是再无挽回余地、也就真要不死不休了……” 说到后面,朱和坚的表情已是异常阴鸷。 * 而就在朱和坚为自己准备后手的同时,周尚景也开始了他下一步计划的布置。 此时的周府书房之中,周尚景与吏部尚书宋启文正在密谈。 周尚景最是擅长连环计,朱和坚虽然是认为自己的计划与准备堪称是万无一失,但实际上就在朱和坚被迫前往南京的那一刻起,后续的事情发展就已经由不得他来做主了。 “陛下还是老样子,对于这种趋利避害、抢功甩锅的手段,堪称是轻车驾熟,老夫逼迫七皇子前往南京、协助王保仁处理南京六部之事,陛下就给七皇子安排了一个南京祭祖的差事…… 嘿,当真是好算计,一旦是朝廷中枢从南京六部顺利收权,那就是七皇子前往南京祭祖期间暗中坐镇协助的功劳,但若是朝廷的收权计划失败,那就由明面上负责一切的王保仁担责任,与南京祭祖的七皇子毫无关系……这般手段,一看就是陛下想出来的。” 感慨之际,周尚景的表情有些无奈。 从某方面而言,德庆皇帝也同样有路径依赖的问题,派系制衡、抢功甩锅等等手段,从来都是德庆皇帝考虑问题之际的第一反应。 周尚景此时所表现出的无奈之意,并不是他没办法对付德庆皇帝的这般手段,只是认为德庆皇帝身为九五之尊、天下表率,总是惯于使用这些趋利避害的手段,实在是太掉价了。 另一边,宋启文则是笑着回应道:“陛下的抢功与甩锅手段,对于寻常官员而言,自然是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七皇子毫无风险的尽揽全功……但首辅大人您的下一步计划,却不是这种简单手段就能阻止的。” 周尚景轻轻点头,表情间满是从容与淡定,就好似已经预见到了后续的一切发展,只是开口问道:“七皇子如今已是跳入瓮中,南京那边是否已经安排妥当了?” 宋启文立刻答道:“依照首辅大人的吩咐,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了!一旦是朝廷中枢的收权计划正式开始,您的下一步计划就可以迅速展开……到了那个时候,七皇子也就别无选择了。” “那就好……” 说到这里,周尚景不由是花白眉头一皱,感到胃部有些不适,胃酸突然间涌上了胸口。 但这般身体异常状况并不明显,而且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对于这般情况,周尚景也没有放在心上,随着他的年纪愈发老迈,各项身体器官皆是变得不堪重用,时不时就会出现一些不舒服的症状,周尚景也早就习惯了。 于是,周尚景只是稍稍一顿之后,就继续说道:“老夫这一次所布置的计划,不仅是想要算计七皇子,也是想要再最后一次考验他的真实心性…… 若是七皇子没有任何伪装与隐藏,就像是他表现出来的那般是一位真正的君子,老夫所布置的计划对于他而言也就没有任何害处……但若是他所表现出来的一切皆只是伪装,实际上就是一个心狠手辣、性格偏激之辈,那他就只能自食苦果了! 启文,后续的计划安排你都知晓了,具体操作就由你来安排了……老夫有些倦了,想要提前休息一下。” 听到周尚景的这般说法,宋启文不敢怠慢,连忙是起身告辞,并且是叮嘱周尚景保重身体。 等到宋启文离开之后,周尚景缓缓闭上了眼睛,轻声喃喃道:“若是能年轻二十岁……不,只需是年轻十岁就好……老夫完全可以徐徐图之,大可不必像是现在这般做事急切……唉,岁数不饶人啊……老夫不是好人,也不敢向上苍奢求太多,只要再有三五年时间可活,老夫就能为家族、为朝廷规划好许多事情,然后也就能安心离开了……” 说话间,周尚景的声音愈发低微,似乎是睡了过去。 * 第二天的早朝之上,七皇子朱和坚向德庆皇帝与百官辞行。 值得一提的是,因为南京祭祖之事乃是礼部的权责范围,所以礼部侍郎鲍文杰也要跟着七皇子朱和坚一同行动。 据说,鲍文杰的相伴同行,乃是因为朱和坚亲自向礼部衙门点名要人。 很显然,鲍文杰作为清流之中极为少见的实干官员,很是受到朱和坚的看重,而朱和坚特意点名鲍文杰与自己同行,必然是想要拉近双方关系。 等到早朝结束之后,七皇子朱和坚就领着鲍文杰、刘冶等人离开了京城,一路向西赶去了通州,接着则是乘船沿着运河南下,大约只需要十天时间左右就能抵达南京。 等到朱和坚抵达南京之后,朝廷中枢针对南京六部的收权计划也就会正式开始。 也就在这一天,赵俊臣结束了文华阁的公务之后,就返回到赵府休息。 而他刚刚迈入赵府大门,就收到了两个消息。 其一,是李纯臣想要求见赵俊臣,此时正在门房里候着消息。 其二,则是李传文与肖文轩二人已经从湖广返回了京城之中,现在也同样在等候赵俊臣的召见。 听到这两个消息之后,赵俊臣不由是笑了。 李纯臣这个时候求见赵俊臣,显然是收到了消息、得知自己的家族目前已是陷入了穷途末路的局面,而这一切皆是因为赵俊臣的幕后指使,所以才会忍不住求见赵俊臣。 而李传文与肖文轩二人返回京城的事情,则是意味着太子朱和堉在湖广的事情已经暂时告一段落了。 这两个消息,对于赵俊臣的未来计划而言皆是大有好处。 然后,赵俊臣稍稍犹豫一下,决定先与李传文、肖文轩二人见面,向二人详细了解这段时间以来湖广境内所发生的一切、以及太子朱和堉的近期变化。 至于李纯臣,则是要继续晾一晾他。 于是,赵俊臣吩咐道:“通知李传文与肖文轩两位,让他们前往大书房见我……至于李纯臣,告诉他改天再来见我,我今天没空。” 说完,赵俊臣就迈步向着大书房的方向走去。 * 当赵俊臣来到大书房之后,很快就见到了李传文与肖文轩二人。 见到这两人之后,赵俊臣亲自起身拱手行礼道:“两位先生,这半年多以来,实在是太幸苦你们了!” 说话之间,赵俊臣的表情很诚恳,因为李传文与肖文轩二人在这半年多时间以来确实是极为辛苦。 他们首先是在南直隶境内协助黄有容等人成立了“联合船行”,为赵俊臣整顿了南直隶的官场与商界; 然后则是趁着“联合船行”创办之后的航运商贸格局变化,走遍了京杭运河与长江沿岸各地,也把赵俊臣的影响力从京城扩散到了地方; 随后又在赵俊臣的吩咐之下赶到了洛阳,协助太子朱和堉处理藩宗事务,并且还跟着太子朱和堉“流窜”于湖广各地、不断搞事…… 就这样到处奔走之间,哪怕是过年的时候,他们都没有来得及返回京城与家人团聚。 这些事情结合在一起,绝对堪称是劳苦功高了。 所以,赵俊臣的关切问候,也绝对是真心实意。 听到赵俊臣的问候,见到赵俊臣表情间的关切,李传文与肖文轩二人也是心中一暖,只觉得他们数月以来的幸苦没有白废,也连忙是恭贺赵俊臣这半年多以来的诸般成就,譬如是陕甘大捷的赫赫军功、又譬如是入阁辅政的位极人臣。 他们上次与赵俊臣相见的时候,赵俊臣还没有下定决心要去陕甘三边冒险呢。 接下来,相互问候结束之后,赵俊臣就向两人询问了湖广境内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 听到两人的详细解释之后,赵俊臣若有所思,然后则是问了一个自己最关切的问题。 “你们觉得,咱们的那位太子殿下,经过了这么多事情之后,性情与想法可有变化?” …… 今天状态不好,后半章不管怎么改都不满意,索性就全部删掉了。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39章.成熟需要代价. …… ……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询问,李传文的目光转向了肖文轩,示意肖文轩先讲。 肖文轩思索片刻后,答道:“太子殿下的心性与观念究竟有没有改变,学生不得而知,也不敢妄自揣测……但太子殿下的做事风格,确实是发生了许多改变。 这段时间以来,太子殿下很是信任李老先生与学生,听取了我们二人的许多建议,但学生也能看得出来,他并不是盲目听从,每次采纳我们二人的建议之前,都经过了认真思索、也考虑了其它办法,只是认为我们的提议最有效,所以才采纳了我们的建议。 我们为他做事之际,只要是进展顺利,太子殿下就不会有任何干涉,只是会派人暗中盯着,而一旦是进展不顺、出现了意外状况,他就会立刻过问,看似是放权放手,但实际上则是把所有事情皆是紧紧抓在手里。 而且,太子殿下也学会了城府与隐藏,若是有某些消息,他认为李老先生与学生不需要知道,就会刻意隐瞒下来,唯有等到我们必须要知道这些消息的时候,他才会把消息公开。 与此同时,无论是在洛阳、还是在湖广,太子殿下都会与各地的‘周党’官员刻意交好,也经常会听取‘周党’官员所提出的不同意见,似乎是有利用‘周党’势力与我们二人相互制衡的意思。” 赵俊臣若有所思,轻声道:“哦?这般行事作风,让我觉得有些熟悉啊……” 说到这里,赵俊臣似笑非笑,然后又把目光转向了李传文。 在赵俊臣的注视之下,李传文沉吟片刻后,缓缓道:“无论是老夫、还是文轩,与太子朱和堉合作期间皆是没有遇到任何阻碍,相处之际很是轻松。” 李传文的评价可谓是言简意赅,只有一句话,但相较于肖文轩的长篇大论,这一句话所蕴含的信息还要更多。 李传文是何人?绍兴师爷这一行的祖师爷级人物,见惯了蝇营狗苟、阴暗龌蹉,行事风格也受到了官场染缸的影响,可谓是精于心术、只看结果不问手段。 肖文轩又是何人?一个郁郁不得志、愤世嫉俗的读书人,脑子里时不时就会冒出一些离经叛道的想法,他的许多大胆提议,皆是在有意无意的冲击着这个时代的朝野规则。 若是从前的太子朱和堉,与这样两个人接触之际,必然会因为理念不同而发生争执,就算是朱和堉刻意忍耐,双方相处之际也一定会出现违和之感。 而这段时间以来,太子朱和堉能与李传文、肖文轩二人与毫无阻碍的合作,而且还是相处愉快,就说明朱和堉已经完全接纳了李传文与肖文轩的理念想法,不再似从前一般拘泥于道德与规则方面的条条框框。 这般变化,不可谓不大。 综合了两位幕僚的描述之后,赵俊臣已是在心中逐渐勾画出了太子朱和堉的目前形象。 怎么说呢……就像是一个稚嫩版的德庆皇帝。 相较于德庆皇帝,也许还残留着一些道义底线,也许并不似德庆皇帝那般灵活变通,也许要更多一些魄力与坚持,但行事作风已经趋于一致了。 譬如说引入“周党”为己所用的制衡手段; 譬如说从来不让任何人知晓全部消息的秘密主义作风; 譬如说看似放权、实则紧盯、随时准备干涉的管理策略; 譬如说兼容并蓄、不问黑白、只看结果的用人之术…… 不同于前任太子太师肖温阮的“上行下效”、“以身作则”; 不同于赵山才的“事缓则圆”、“防微杜渐”; 不同于赵俊臣的“利益结合”、“切合时宜”; 不同于周尚景的“因势利导”、“公私兼顾”…… 这些手段,完完全全就是德庆皇帝的行事风格,也就是最纯粹的帝王心术、驾驭之道。 做出这般结论之后,赵俊臣的表情有些复杂,似乎是有些遗憾,又似乎是有些满意。 * 当初,在朱和堉离开京城之前,赵俊臣曾与他有过一场密谈,持续了整整一下午时间。 期间,赵俊臣也曾向朱和堉讲解与灌输了许多东西,包括认知观念、思考角度、以及方法论等等,就是希望朱和堉的想法理念能与自己逐渐趋近。 在赵俊臣看来,朱和堉若是能够全盘接受自己的想法与理念,两人的未来目标就会完全相同,也就可以成为真正的盟友。 但很明显,在朱和堉的内心深处,对于赵俊臣依然是存着芥蒂、隔阂、以及防范。 所以,他最终并没有完全接受赵俊臣所灌输的诸般理念,反而是刻意仿效了他所熟悉的另一个人——也就是德庆皇帝。 毕竟,肖温阮所指引的那条道路,实在是太艰难了,时不时就会受到挫折;赵山才所指引的那条道路,随着赵山才的英年早逝也同样走不通了;周尚景的行事风格对于心机智慧要求太高,也同样不适合朱和堉…… 这般情况下,若是朱和堉还想要为自己寻到一条未来出路,又无法接受赵俊臣的理念与做法,那么他也就只剩下了一个选择,也就是效法德庆皇帝。 或许,对于朱和堉本人而言,这不仅是最后的选择,也是最稳妥的选择。 想明白了这一点,赵俊臣自然是深感遗憾。 这般情况,就意味着两人之间的未来合作,最多也只能是貌合神离。 但与此同时,赵俊臣也是乐见其成,因为德庆皇帝见到朱和堉刻意模仿自己的情况之后,必然是深感欣慰,认为朱和堉终于是理解了自己。 这样一来,朱和堉将来遭到废黜之后,东山再起的成功机会也会再增一分。 在赵俊臣的未来计划之中,朱和堉接下来必须要被废黜,被废黜之后也必须要东山再起。 毕竟,一个曾有过被废黜经历的储君太子,就算是将来顺利登基,也必然是威望不高,许多事情也只能向百官做出妥协。 唯有这般情况,才最为符合赵俊臣的利益。 至于朱和坚,在赵俊臣眼中,至始至终都只是朱和堉被废黜期间的临时替代品罢了。 并不是说赵俊臣心中轻视朱和坚,以朱和坚的能力手段、行事作风,他将来若是顺利登基为帝,赵俊臣绝对是二话不说、立刻潜逃保命。 但赵俊臣目前已是暗中寻到了朱和坚的好几处破绽,也完全有把握在将来的某个时刻一举扳倒于他。 * 就这样,赵俊臣低头静静思索了许久。 大约一盏茶时间之后,赵俊臣抬头再次问道:“依你们推算,太子殿下将会何时返京?” 李传文思索片刻后,答道:“新钦差王佑伦目前已是与太子殿下彻底翻脸,还硬着头皮把太子殿下软禁在衡州官府衙门之内,也完全不敢让太子殿下自行返京,担心太子殿下脱离掌控之后就会继续搞事…… 所以,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太子殿下将会与王佑伦一同返城,但王佑伦在返京之前,必须要收拾太子殿下所留下的那些烂摊子,至少也要耗时一个月时间,再加上返京路上的耗时……他们应该要等到一个半月以后才能返回京城中枢。” 赵俊臣轻轻点头,道:“一个半月以后吗?这般长的时间,也足以让七皇子结束南京之行、返回京城中枢了……这样看来,太子与七皇子这二人,返回京城的时间也就是前后脚,差不了几天……到了那个时候,京城中枢必然就要再次热闹了。” 另一边,李传文稍稍犹豫了一下之后,却是问道:“赵阁臣,老夫观你对待太子殿下的做法,似乎是有些矛盾,一方面是想要驯服太子殿下,一方面又想要让太子殿下迅速成熟,但……赵阁臣您难道就不担心,太子殿下的心智愈发成熟之后,就会变得无法驯服吗?” 赵俊臣微微一愣,但很快就摇头道:“许多时候,‘成熟’并不一定就是一件好事! 这个世界上,总是有得就有失,随时都要面临取舍之难题!太子的成熟并不重要,他在逐渐成熟期间,不经意间所舍弃的那些东西,才是真正重要的!” 说到这里,赵俊臣又想到了大儒杨洵,继续说道:“太子殿下从前曾是受到过许多智者的影响与指点,或许他将来不久后,还会再次受到某些高人的影响,然后他就会继续成长、继续成熟…… 但与此同时,他所舍弃的东西也会越来越多,而有些东西一旦是舍弃之后,就再也捡不回来了!所以,当他舍弃了全部东西,只剩下了所谓的‘成熟’之后,他也就没有更多选择了。”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之后,则是变成了李传文若有所思,隐隐间已经猜到了赵俊臣的某些核心计划。 谈话进行到这里,赵俊臣见到李传文与肖文轩二人皆是面现疲惫,显然是返回京城之后还没有来得及休息,只顾着向自己汇报情况了,所以就及时中止了这场谈话、让他们返回各自房间休息。 李传文与肖文轩这个时候也确实是觉得累了,也立刻就起身告辞。 而就在李传文与肖文轩二人即将要离开书房的时候,赵俊臣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又开口补充道:“对了,有一件事情,你们最好是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就在昨天,我招收了一位新幕僚,乃是大儒杨洵的亲传弟子,名叫江正,乃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奇才!但此人目前还没有证明忠心,所以你们也要留心一下,所有涉及机密的计划皆是不能向他泄露…… 不过,这个江正可不好糊弄,他昨天傍晚时候才刚刚搬到赵府,但仅仅是一个晚上,就快要把牛辅德他们给逼疯了……”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40章.江正的惊人表现. …… …… 这个世界上,愚者总是千篇一律,智者则是各有特色。 赵俊臣初次见识到江正的才华与心智之后,对他评价极高,认为杨洵的这位弟子已是不逊于当初的赵山才。 但赵俊臣很快就发现,江正与赵山才根本就不应该一概而论,他们两人除了都是才华横溢的年轻人之外,根本就没有任何相同之处。 赵山才乃是前任太子太师何明的关门弟子,江正则是大儒杨洵的亲传门生,何明精擅于帝王心术,杨洵则是律法大家,何明用《二十四史》、《资治通鉴》让赵山才明白了兴衰、治乱、成败、安危的规律,杨洵则是经常领着江正在云贵境内到处奔走,一切从实践出发。 两位名师的擅长领域不同、教育方法也不相同,所以他们的弟子自然也就截然不同。 赵山才温文尔雅、韬光养晦,深谙利害关系,做人做事皆是滴水不漏; 江正则是不拘言笑、锋芒毕露,见惯了世情变故,行事之际务实且又严谨。 赵俊臣把江正收为幕僚之后,江正当天傍晚时候就搬到了赵府之中,然后就迫不及待的想要熟悉自己的工作环境、任务安排,可谓是雷厉风行。 当时,见到江正这般快就想要参与幕僚工作,赵俊臣不由是有些惊讶,但还是安排自己府里的几位主要幕僚协助江正熟悉赵府幕僚的工作环境。 对此,牛辅德、苏西卿、王伦三人皆是欣然答应,他们对江正的印象极好,也皆是推崇江正的身份,很想要趁着这次机会与江正进一步结交。 然后,仅是一个多时辰之后,牛辅德、苏西卿、王伦三人就纷纷跑到赵俊臣面前诉苦了。 因为,江正的眼光极为敏锐、更还是见多识广,只是初步熟悉了工作环境之后,就通过一些蛛丝马迹,察觉到了许多赵府幕僚工作的异常之处。 而这些异常之处,皆是与赵俊臣的几项机密计划有关系,也是赵俊臣暗中要求牛辅德等人务必要对江正隐瞒的事情。 譬如说,在赵府幕僚之中,牛辅德一向是负责赵俊臣的渗透兵权计划,但江正目前还没有证明忠心,所以这件事情乃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江正察觉到的。 然而,江正只是与牛辅德、以及牛辅德身边的几位帮手稍稍交谈了片刻之后,就已是完全确认了牛辅德的工作范围。 又譬如说,赵府的核心账目以及大笔收支皆是由苏西卿负责管理,但赵俊臣的许多秘密收支都是不能公开的,所以苏西卿为了以防万一,还刻意准备了一系列假账本。 然而,江正与苏西卿交流之际,只是随意看了一眼,就已是断言了摆放在苏西卿书房中的那些账册皆是假的,顺便还挑明了真账本的位置。 再譬如说,李伦不仅是善于奇思妙想,经常会提出一些另辟蹊径的建议,更还是李传文的独子,所以赵俊臣看在李传文的面子上,对他颇是照顾,一边是让李伦留在赵府之中从事幕僚事宜,一边还为李伦在国子监安排了一个贡生名额。 与此同时,赵俊臣安排李伦前往国子监读书,也不仅是为了给李伦安排一个好前程,也同样是为了今天的秋闱乡试做准备,想要利用今年的秋闱为自己招收一批才俊心血,而李伦的任务就是趁着他在国子监读书的机会、为赵俊臣暗中收罗人才。 然而,江正也不知从哪里察觉到破绽,立刻就点明了这一点,顺便还表态希望李伦可以离开赵俊臣的幕僚团队、专注于国子监的读书与任务。 大概是因为江正一直跟在杨洵身边学习的缘故,杨洵乃是一位至诚君子,与弟子之间一向是有话直说,从来都不藏着捏着,所以江正说话表态之际也习惯于开门见山,让赵府的众位幕僚在应付之际皆是左支右拙,也皆是深感尴尬。 而这一系列的事情,仅是发生在同一个晚上。 于是,大约只是一个多时辰之后,牛辅德、苏西卿、李伦等人就纷纷跑到赵俊臣面前诉苦,表示他们无力应付江正,希望赵俊臣另外安排人手与江正接触,否则赵俊臣的那些机密计划很快就要被江正逐一揭开了。 因为这般情况,赵俊臣才会刻意叮嘱李传文与肖文轩二人见到江正之后一定要小心应付。 * 这天晚上,赵俊臣在府中摆下了一场宴席,一方面是为了给李传文、肖文轩二人接风洗尘,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欢迎江正的加入。 赵府之中的几位主要幕僚,除了欧阳博目前已是南下协助霍正源主持远洋计划之外,李传文、牛辅德、江正、苏西卿、肖文轩、李伦等人皆是现身参加,可谓是齐聚一堂。 李传文、肖文轩二人与江正乃是初次见面,因为赵俊臣的叮嘱,他们对于江正也是格外关注。 而就在李传文、肖文轩二人暗暗打量江正的同时,江正也察觉到了两人的目光,同样是移动目光观察了两人片刻,接着则是主动微笑点头,态度还算温和。 江正的表情变化不多,就算是面现笑意、主动示好,也会给人一种似笑非笑、皮笑肉不笑的感觉。 与此同时,江正与人对视之际从来都是目光炯炯、毫无躲闪,充满了审视之感,这也让他身上总是带着一股咄咄逼人的锐气。 简而言之,江正完全不像是一个年轻读书人。 等到这场宴席开始之后,赵俊臣率先端着酒杯站了起来,说了几句开场词,大意就是感激李传文、肖文轩二人半年多以来的幸苦,然后又表态欢迎江正的加入,最后则是赞扬了全体赵府幕僚的工作。 与几位心腹幕僚相处之际,赵俊臣反而不会刻意摆官威,向来是平易近人,说了简短的开场词之后,又与众位幕僚相互敬了一杯酒,然后就让所有人下筷入食、随性而为,完全不必顾忌规矩与尊卑。 众位幕僚也了解赵俊臣的性格,并没有太多的约束,皆是该吃吃、该喝喝、随意交谈,让这场酒席的氛围很是轻松融洽。 而赵俊臣下筷吃了三分饱之后,却是把目光转向了江正,只见到江正此时并没有与任何人交谈——事实上,因为昨天晚上所发生的那些事情,赵府的众位幕僚这个时候皆是有意无意的躲着他——只是默默吃菜,静静听着众位幕僚的交谈,眼中时不时闪过一丝思索之色。 见到这般情况,赵俊臣突然开口问道:“江正,你昨天与牛辅德交谈之际,竟是认为牛辅德的职责范围与兵事军务有关……却不知你为何会做出这般结论?” 听到赵俊臣的开口询问,众位幕僚立刻就安静了下来,皆是专注等着江正的回答。 江正似乎早就料到了赵俊臣会有这般询问,没有太多犹豫,缓缓答道:“牛先生向学生介绍自己的时候,说自己曾在辽东境内为朝廷各级文武官员担任幕僚多年,而辽东地区一向是战事频频,所以牛先生拥有这般经历之后,必然是精擅军务事宜; 赵阁臣当初前往陕甘三边之际,就把牛先生带在身边辅佐自己,也足以证明赵阁臣很是重视与信任牛先生的军务能力。 与此同时,学生询问牛先生平日里的职责范围之际,牛先生的回答很是含糊,显然是有些忌讳、不敢说真话,考虑到牛先生在赵府幕僚之中地位极高,必然是担负着重要责任,学生当时就已是隐约有了猜测。 随后,学生又与牛先生书房之中的几位帮手交谈,发现这些人的经历与牛先生很相似,皆是拥有丰富的军务经验,对于朝廷军务的目前情况依然是极为熟悉,显然是经常接触相关工作,反而对于其它事情并不是特别了解…… 再考虑到赵阁臣能走到今天这一步,用人之际必然是要人尽其才……结合这些情况,学生也就可以肯定,牛先生辅佐赵阁臣之际的职责范围,必然是与兵事有关!” 听到江正的这般说法,宴席上的氛围顿时就变得有些冷肃了。 赵俊臣暗中渗透军队的事情,几位核心幕僚或多或少皆是知道一些,但江正目前还没有证明忠心立场,完全不应该知晓相关消息,但他偏偏硬是通过一些蛛丝马迹就自行推断了出来。 这样一来,江正接触到了绝不应该由他所接触的机密,情况自然也就尴尬了起来。 一时间,有几位幕僚的心中,甚至闪过了“杀人灭口”的念头。 毕竟,一旦是江正把这件事情告知于他的老师杨洵,以杨洵的性子必然是要告知于德庆皇帝,而德庆皇帝一旦是发现此事,麻烦就彻底大了! 然而,在这般冷肃尴尬的氛围之中,赵俊臣的脸上笑容并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继续问道:“原来如此,这般见微知著的眼光智慧,当真是了不起……那么,你又为何会知晓苏西卿书房里的那些账册皆是伪造的?更还能明确指出藏有真实账册的房间位置?”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江正依然是毫无迟疑的缓声答道:“因为那些伪造账册实在是太新了! 苏先生管着赵府之中的收支账册,而赵府这般家大业大、每日收支无数,必然是要经常翻查账册、核对数目,但那些假账册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翻动痕迹,显然只是随意记录了一些数字,但记录之后就再也没有翻动过,一看就是假的! 与此同时,经过几位前辈的介绍之后,学生发现赵府的众位幕僚平日里的活动范围,皆是集中于东院厢房,而且越是地位重要的幕僚,他们各自的书房位置,就越是靠近赵阁臣平日里所使用的那间大书房! 苏先生乃是赵府之中资格最老的幕僚,又管着收支账册,地位极为重要,但他用来存放假账册的书房位置,却是与赵阁臣的大书房相距较远,完全不符合苏先生的身份! 更何况,眼下春寒刚过,但那间书房之中竟然完全没有见到炉火熏烤的痕迹,必然是经常不用,所以学生就推断出……那间书房并不是苏先生平日所用的真正书房,书房之中的账册也全是假的。 几位前辈曾是向学生介绍过他们的各自书房位置,皆是与赵阁臣的大书房距离相近,但其中有一间厢房,就在赵府大书房的数十步之外,必然是重要人物所用,但几位前辈介绍之际则是刻意忽略了…… 再考虑到苏先生的府中地位,学生就可以推断出,那间厢房极有可能就是苏先生的真正书房!所以,赵府的真实账册也必然是存放于那间厢房之中,这些账册可谓是至关紧要,从各项收支数字之中可以推断出太多事情,所以各位前辈才会刻意向学生隐瞒。” 听到江正的这一番解释,赵府众位幕僚愈发是表情尴尬。 赵俊臣目光闪动,但表情间笑意依然不变,只是再次问道:“那你又为何能推测出……李伦在国子监读书期间的任务,乃是为我收罗人才?” 江正看了李伦一眼,似乎是歉意一笑,但依然是似笑非笑的样子,然后答道:“李兄与学生相识之后,曾是出于好意、邀请学生前往天海阁赴宴,还说他同时邀请了国子监的好几位同窗…… 但据学生所知,天海阁乃是京城之中价格最贵的酒楼之一,随便一餐就足以抵得上寻常百姓的半年开支,而李兄邀请学生赴宴之际,态度很随意,更还能同时邀请多位同窗,而且从他的言语之间可以看出,他并不是第一次在天海阁摆宴了,对于天海阁的情况极为熟悉。 然后,学生就想,李兄在赵府做事虽然薪资丰厚,但也承担不起这般开销,而且李兄看起来也不像是花钱大手大脚之辈,这般情况下唯有一种解释,那就是李兄的所有开支皆是由赵府账房提供,所以李兄才会毫无顾忌的在天海楼屡屡摆下宴席招待同窗。 然而,赵府账房为何要提供大量银子支持李兄频频邀请同窗赴宴相聚呢?除了为赵阁臣收罗人才之外,学生也想不到别的可能了!” * 听到江正的这些解释,众位幕僚的心情愈发复杂,一边是惊叹敬佩江正见微知著的敏锐眼光,一边又在暗暗考虑着应该要如何处置江正。 他实在是推断出太多机密了。 赵俊臣也是轻轻一叹,缓缓道:“自从我邀请了李传文、牛辅德、欧阳博等几位先生、为自己组建了这样一支幕僚团队之后,众位幕僚就成了我的得力臂助,我也一直认为自己的幕僚团队堪称是做事高效、组织严密,无往而不利……谁曾想,在你的眼里,竟像是千疮百孔一般,诸多机密竟是一眼就知……” 江正则是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双手奉给了赵俊臣,道:“关于此事,学生认为,赵阁臣府里的众位幕僚,但他们的做事方法已经不适合赵阁臣的目前成就了!正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学生认为赵阁臣应该重新制定一些规矩才行,这里乃是学生的一些想法,还请赵阁臣指点。” 赵俊臣不动声色的伸手接过这本册子,默默的翻看了一边,表情依然是没有任何变化。 然而,赵俊臣的心中则是暗暗想道:“果然……江正的这般表现,并不是毫无城府、心直口快……他就是想要逼我表态!”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卡文了,请假一天。 其实也不算卡文,后续的情节发展都已经构想好了,但在具体写作期间,虫子遇到了两点难题。 其一,是下一章的情节内容,虫子发现自己的描述性文字太多了,就算是反复删减,但依然觉得太过臃肿,严重影响力阅读体验,所以就考虑换一种写作手法。 其二,则是下下一章,赵俊臣到时候将会布局卖给“周党”一个人情、缓和双方关系,原本已经构想好了相关情节,但虫子突然发现自己的构思之中出现了一处逻辑破绽,也必须要考虑补救方法。 所以,虫子需要整理一下思路,请假一天,大家见谅。 《摄政大明》卡文了,请假一天。 《摄政大明》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41章.逼迫(一). …… …… 江正的建议,归纳起来共有五点。 其一,明确划分幕僚们的地位级别,幕僚们的地位级别越高,情报权限、薪资待遇、自主权力等等也就越高,除非是受到赵俊臣的特许,否则不可越级行事; 其二,明确规定各位幕僚的职责范围,各司其职、各专其责,相互间不允许泄露各自职责范围的任何消息。 其三,为几位核心幕僚提供保护与监督,譬如安排专属的马车、车夫、以及护卫等等,不仅是为了确保他们的外出安全与行动机密性,也可以随时掌控他们的行踪与表现。 其四,则是权责细分,也就是限制单独某位幕僚拥有过大权限。 以赵府财务为例,就要细分为收入、开支、核对三项,分别交由不同幕僚负责,苏西卿将来还是总管财务,但只需要负责“账目核对”这一项工作即可,而赵府的各项收入究竟是来自何处、各项开销又究竟是用于何处,即使是苏西卿也不能知晓全部。 再譬如说,牛辅德所负责的军务事宜,也要细分为情报收集、秘密联络、具体评估三项,而牛辅德将来只需要负责“具体评估”这一项工作就好,但赵俊臣的各项情报究竟是来自于何处、又究竟是与哪些人进行了秘密联络,也同样要尽量保密。 这样一来,就算是将来有某位幕僚背叛了赵俊臣,所泄露的机密与证据也无法对赵俊臣构成太大威胁。 其五,则是利用提升地位与薪资的手段,强化幕僚团队的活力与忠心。 在江正看来,赵俊臣的幕僚团队过于死气沉沉了,核心幕僚与非核心幕僚之间地位相差悬殊,核心幕僚们地位稳固,但也没有更多盼头,非核心幕僚们则是缺乏机会担负重任,无法证明自己的能力,也就无法更进一步、提升地位,这般情况若是一直持续下去,今后迟早会出现人心思变的情况。 所以,为幕僚们划分级别之后,就应该根据幕僚们的资历、功绩、能力等等,明确制定一个提升地位与增涨薪酬的相关渠道。 这样一来,几位核心幕僚每年都能见到薪酬增涨,其余的幕僚们也都有了提升地位的努力方向,所有人皆是有了盼头,不仅是愈发努力做事,也不会轻易背叛。 * 看完这些内容之后,赵俊臣不由是若有所思,看向江正的目光也是意味深长。 江正所提出的这些建议,对于后世之人而言,并没有太多稀奇之处,但对于这个时代的人们而言,却绝对称得上是卓识远见了! 最重要的是,这些建议确实为赵俊臣解决了一项难题——也就是赵俊臣对于幕僚团队总是不够信任的问题。 毕竟,众位幕僚辅佐赵俊臣的时间只有一年左右,他们的忠心还需要更长时间的证明与考验,而且赵俊臣本身也是一个心性多疑之辈。 时至今日,随着赵俊臣的野心与企图越来越大,他所制定的许多机密计划,已是严重违背了这个时代的道德伦理观念。 所以,这些计划在执行之际,赵俊臣因为心性多疑,也不敢全权交由自己的幕僚团队负责,担心他们无法接受、滋生异心,然后就是背叛与告密等等严重后果。 这段时间以来,赵俊臣让牛辅德负责一部分渗透军权的计划,就已经是他目前对于幕僚团队的信任极限了,而且还是因为牛辅德曾与他在陕甘三边一同出生入死的缘故。 这样一来,许多最为核心的计划,赵俊臣只能交给许庆彦、张玉儿、方茹这三位身边人具体负责。 然而,受限于人手与能力的不足,这些计划自然是推进缓慢、收效不显,幕僚团队的作用也受到了限制。 所以,江正的这些建议,可谓是恰逢其时。 若是依照江正的建议而行,赵俊臣的许多核心计划就可以安心交由幕僚团队负责执行,不仅是成效更为显著,也无需再担心幕僚们滋生异心与抗拒情绪,背叛与泄密的风险也是大为降低。 所以,赵俊臣看过了这份册子里的内容之后,立刻就决定要依计而行! 但与此同时,赵俊臣也看出了江正的真实意图。 江正的这些建议,不仅是为了出谋划策、证明能力,更多还是为了解决自己目前不受赵俊臣所信任的尴尬处境。 一旦是赵俊臣采纳了江正的这些提议,幕僚团队将会愈发的严密可靠之余,江正自己也将会利用这些规则,彻底消除赵俊臣的戒备与防范,迅速成为幕僚团队的核心人物之一。 * “善于总结规则、善于制定规则、而且还善于利用规则吗……” 暗思之际,赵俊臣已经合上了江正的册子、看似漫不经心的随手放在一边。 然后,赵俊臣抬头环视了众位幕僚一眼,见到众位幕僚皆是静静观察着自己、等待着自己表态,赵俊臣则是再次伸手拿起筷子夹菜放到自己面前的碟子上,并且笑道:“大家只顾着看我干什么?咱们今天不谈正事,大家也不必在意我,继续吃菜吧。” 说完,赵俊臣已是率先夹菜放入口中,不再是继续追问试探江正,对于江正那份册子里的内容也是避而不谈,就好似刚才的一切完全没有发生过。 见到赵俊臣的这般表态,各位幕僚也很快就恢复了随意姿态,依然是该吃吃、该喝喝、随意交谈。 但实际上,所有人皆是若有所思、心不在焉,偶尔会迅速瞥一眼放在赵俊臣手边的册子,纷纷在暗中猜测册子里的内容。 众位幕僚皆是可以察觉到,赵俊臣此前对于江正的态度,无疑是暗中充满防范的,但看过了这份册子的内容之后,这般态度已经在悄然间发生了变化。 接下来,大约半个时辰之后,这场酒宴就在看似轻松随意的氛围之中结束了,也算是宾主尽欢、酒足饭饱。 随后,赵俊臣与众位幕僚相互告辞,各自返回房间休息。 然而,又过了半个时辰之后,赵俊臣在大书房之中秘密召来了江正见面。 * “学生见过赵阁臣,却不知赵阁臣传唤学生有何事?” 见到赵俊臣之后,江正依然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但态度语气还算恭敬。 赵俊臣静静打量了江正片刻后,见到江正的表情依旧是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安静等待赵俊臣说话,突然是摇头失笑,道:“明知故问!你从昨天搬来赵府之后,就一直是反客为主、逼迫我表明态度、今后究竟要不要重用于你…… 你的手段很高明,我又如何还能无动于衷?……所以,有些事情,还是越早说明白就越好!” 这一次,江正直接点头,态度坦然道:“赵阁臣收下学生作为幕僚之后,学生就已经意识到了自己所面临的困局! 在赵阁臣看来,学生的老师乃是大儒杨洵,更还是关系紧密的亲传弟子,当然是立场存疑,说不定就是老师安排的眼线,也就无法放心重用。 所以,学生的今后处境自然是极为尴尬,因为赵阁臣并不信任学生,也就不会重用学生,而学生不被重用之后,也就没有机会赢取赵阁臣的信任,可谓是一个死循环。 这般情况下,学生似乎只剩下了两条路可选——或是留下来耐心苦熬,不断的浪费时间与才华;又或是无法忍受自己的尴尬地位,直接离开赵阁臣的幕僚团队…… 但这两条路……学生都不想选,所以就为自己寻到了第三条路!” 赵俊臣面现赞赏,再次点头道:“是啊,你硬是寻到了第三条路,也就是逼着我不得不重用你! 于是,从昨天晚上开始,你就刻意的锋芒毕露,仅是通过一些蛛丝马迹,就推断出了大量机密,更还直接挑明了这一切…… 与此同时,你所推断的诸般结论,终究只是推论罢了,并没有切实证据,也无法对我造成直接威胁,更何况你乃是杨大儒的亲传弟子,可谓是背景深厚,所以我也不敢轻易对你动手。 而你之所以是要这样做,就是为了让我明白,任何防范与隐瞒的手段,对你而言皆是没有任何作用,所以我也别指望着能把你冷处理、边缘化…… 这样一来,情况反而是变成了你在逼迫我尽快做出选择,而我也只剩下了两条路可选,或者是尽快把你赶走、眼不见为净,又或者是硬着头皮用人不疑、直接重用于你! 然而,这两条路对我而言都不是好选择,前者会显得我过于心虚了,更何况我接下来针对‘周党’的计划思路乃是出于你的提议,我若是直接把你赶走,这项计划也许就会曝光,我也就无法与‘周党’缓和关系;而后者又会让我心中不安,不符合我的多疑秉性……” 说到这里,赵俊臣从手边拿起了江正给他的那本册子,翻阅之间表情愈发是充满赞叹之色,继续说道:“于是……你也同样为我寻到了第三条路,也就是且用且防、有限度的重用! 所以,你才会向我直接提议,认为应该改变幕僚团队的运作方式,而你所提出的这些建议,简直就是为自己的目前情况量身制定的! 譬如说,一旦是要明确划分幕僚们的地位级别与权限范围,那么我也就必须要给你一个明确定位,然后你就可以根据自身的地位级别与权限范围,顺理成章的参与到幕僚工作之中,最终也就可以打破无法受到重用的死循环。 又譬如说,若是要对幕僚们安排保护与监督之事,又要细分幕僚们的权责范围,那么你自己将来做事之际,也同样会受到监督与限权,然后就可以一定程度上打消我的心中疑虑。 再譬如说,幕僚们若是可以根据自身的资历、能力、功绩等等提升地位级别之后,以你的能力与智慧,必然是要迅速冒头,迟早都会晋升成为幕僚团队的核心人物,到了那个时候,我也就必须要重用于你了。 好手段、好心思!说实话,像是你这般惊才艳艳的年轻人,我近年来还是第二次见到!” 连连赞叹之际,赵俊臣已是彻底揭穿了江正的所有想法。 然而,江正依然是面无表情,也没有回应赵俊臣的赞叹,只是静静等待着赵俊臣的最终答案,甚至没有好奇赵俊臣所指的另一个能与自己相并肩的年轻人究竟是谁。 见到江正的这般表现,赵俊臣似乎是觉得有些无趣,不由是轻轻摇头。 然后,赵俊臣询问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问道:“你这些年来,一直追随杨大儒研习律学,那么在你看来,律学的最大作用为何?是稳固江山?还是造福百姓?” 江正目光一闪,思索片刻后,答道:“学生追随老师多年以来,老师他曾反复说过,朝廷律令的作用乃是规范朝野各方的行为,本身并无稳固江山或是造福百姓的作用,但朝廷法令又有‘善法’与‘恶法’之别,所谓‘恶法’就是确保少数权贵的利益,而所谓‘善法’则是确保大多数人的利益……所以,依学生的看法,‘善法’是可以稳固江山、造福百姓的。” 以江正的聪慧,自然是听明白了赵俊臣的言下之意。 所谓“稳固江山”,就是忠于大明,也就是忠于皇帝;所谓“造福百姓”,则是忠于天下、忠于民心;这两者之间的区别,可谓是天差地远。 而赵俊臣的这般询问,其实就是让江正做出选择——若是赵俊臣将来能比德庆皇帝更多造福百姓,也代表了更多天下人的利益,那么江正本人究竟是忠于德庆皇帝?还是忠于赵俊臣? 江正的回答看似是模凌两可,但实际上则是表示他从杨洵那里所学到的理念之中,并无“忠君”这一点,至于他将来究竟要不要完全忠于赵俊臣,则要看赵俊臣究竟是代表“善法”还是代表“恶法”了。 听到江正的这般回答之后,赵俊臣竟是认真思索了片刻。 然后,赵俊臣发现——自己虽然一直都在竭尽全力的顾全大局、保护百姓,但他的那些朝野支持者,却皆是贪官、劣绅、奸商之流,简直就是百姓们的对立面。 在此之前,赵俊臣的做法一直都是做大蛋糕,让所有人皆是可以分到更多好处,所以赵俊臣才可以顾全各方利益,一边是尽量造福百姓,一边又让贪官奸商们赚得钵满盆满。 但若是未来有一天,他已经无法进一步做大蛋糕,利益好处不够分了,那么赵俊臣自己究竟要站在哪一边? 究竟是要顾全大局、继续造福百姓?还是为了确保自身权势稳固、把更多利益优先分配给自己的支持者? 扪心自问之际,赵俊臣的心底深处,竟是迟迟无法浮现出明确答案。 发现了这一点之后,赵俊臣不由是自嘲一笑。 所以,赵俊臣也没有回应江正的反向试探,而是继续问道:“说起来,杨大儒目前刚刚接手大理寺衙门,正值用人之际,你就这样直接搬来赵府为我做事,是不是有些不妥当?依我看来,你应该率先协助杨大儒处理完毕大理寺衙门的局面,然后再搬来赵府为我做事。” 江正见到赵俊臣没有回应自己的反向试探,眼神中隐约间闪过了一丝失望,但还是答道:“学生既然已经成为了赵阁臣的幕僚,自然是要公私分明、优先为赵阁臣效力,老师他也同意这一点…… 事实上,学生昨天向老师告辞之际,老已是向学生说过,自己接手大理寺衙门之后,接下来必然是公务繁重,所以就要求学生今后不要主动打扰他…… 老师一向是言而有信,所以今后一段时间内,学生除非是跟在赵阁臣身边,否则也难以与老师相见。” 江正的这一番话,无疑是想要让赵俊臣安心,表示自己今后不会与杨洵随意见面接触,所以赵俊臣也就不必担心他会把赵府的情报泄露给杨洵。 赵俊臣眼中闪过了一丝满意,但表面上则是摇头一叹,道:“杨大儒有时候也太过于死板了,为了公私分明这四个字,竟然就连师徒之情也不顾!” 然后,赵俊臣好似已经完全信任了江正,又笑道:“我仔细想过了,你的那些提议很有道理,我也会依照你的建议、逐渐改变幕僚团队的运作方式…… 但这件事情急不来,各项建议只能是逐一实行,若是急于求成、想要在短时间内尽数落实,幕僚们必然就会胡思乱想、揣测纷纷。 所以,我打算率先为幕僚们划分明确的地位级别,就以甲、乙、丙、丁四等进行排位,同时制定一套明确的规矩,规定幕僚们不同级别的权限范围,以及提升地位与增涨薪资的具体办法…… 你乃是杨大儒的亲传弟子,更还拥有进士功名,无论身份还是能力在众位幕僚之中皆是出类拔萃,但你毕竟是刚来我这里,资历尚浅,所以就先当一个乙等幕僚吧,与肖文轩、李伦二人并列,仅次于李传文、牛辅德、苏西卿、欧阳博四人。 接下来这段时间,你的任务就是协助我逐一落实你的那些提议,彻底改变幕僚团队的运作方式,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我再给你安排下一个任务。” “既如此,学生自然是竭尽全力。” 接下来,眼看到时间不早,赵俊臣与江正稍稍谈了几句闲话之后,江正就告辞离开了。 离开之际,江正依然是没有太多的表情变化,好似并没有因为受到赵俊臣的重用而感到激动,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看着江正的远去背影,一直安静站在赵俊臣身后的许庆彦忍不住问道:“少爷,你真要信任与重用他?” 赵俊臣轻轻摇头,道:“这种事情,不仅要听其言,也要观其行……也许他是真心想要为我效力,也许只是想要骗取我的信任之后趁机收集一些确凿证据交给杨洵,但无论如何,我如今只能尝试着用一用他,他的才华能力也值得我承担一些风险……当然,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派人暗中盯紧他,一旦是有任何异动,就立刻向我禀报。” “明白了!”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许庆彦长长出了一口气。 无论赵俊臣是如何想法,许庆彦见到江正的一系列手段之后,尤其是见到江正逼迫赵俊臣重用自己的手段,心中对于江正的真实立场充满了怀疑。 另一边,江正离开了赵俊臣的书房之后,回想着刚才的那场谈话,然后就再次想起了杨洵对于赵俊臣的评价。 “这就是老师所说的‘治世之贤臣、乱世之奸雄’吗?究竟是贤是奸,还需要进一步确认,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绝对是所谋非小,我这两天所推断的那些事情,恐怕只是冰山一角罢了……” 想到这里,江正一向是很少出现变化的表情,竟是有些阴晴不定。 似乎是戒备与顾虑,又似乎是兴奋与期待。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42章.逼迫(二). …… …… 自从当初冷眼旁观赵山才死于非命之后,赵俊臣对于个别某位人才的得与失,已经看得很淡了。 在赵俊臣的眼中,江正目前还只是一个立场存疑、可以尝试一用的青年才俊罢了,固然是不可多得,但也并不是不可或缺。 事实上,赵山才当初辅佐太子朱和堉之际,也只是稳固与改善了朱和堉的处境,并没有彻底扭转朱和堉的困境。 对于赵俊臣而言,江正若是真心想要为自己效力,那自然是最好不过,赵俊臣也愿意为他搭建舞台、施展抱负,但若是江正怀有异心,那也只需是及时“处理”掉就好,大不了就与杨洵撕破脸皮。 相较于江正,赵俊臣这段时间还是更为关注“周党”的动向。 赵俊臣这一次扳倒了山东巡抚陆远安,让“周党”损失了一位封疆大吏,绝不是一件小事。 根据赵俊臣所收到的情报,这几天以来“周党”几位核心人物已经开始行动了起来,到处窜连造势,似乎是想搞一个大动作,目标直指“赵党”。 所以,赵俊臣目前的当务之急,还是抢在“周党”发动攻势之前,根据江正所建议的思路,设局卖给“周党”一个人情,趁机缓和双方关系。 而且,赵俊臣的动作必须要快,否则一旦是“周党”先一步发动攻势、“赵党”则是被迫进行反击,局面就会变得难以收拾,甚至还会造成一定程度的失控,到时候再想要缓和关系就难了。 而赵俊臣所选择的目标,则是“周党”的钱袋子——漕运衙门! 与此同时,赵俊臣还发现,自己手里竟是无意间拥有了一张好牌。 那就是,德庆皇帝前些天硬是塞进户部衙门的大清官——宋焕成! 像是杨洵、宋焕成这类君子,赵俊臣在利用之际已是越来越有心得了,只需要把政敌的把柄透露给他们,然后就可以隔岸观火、静观其变了。 在许多人眼里,宋焕成这个又臭又硬的茅坑石头,如今无疑是因祸得福了。 自从宋焕成饿昏于礼部衙门之后,在赵俊臣的暗中推动之下,他的声望竟是大为增涨,他的事迹也在京城各界广为流传。 时至今日,朝野官民无论真心还是违心,皆是在齐声称赞宋焕成的清廉作风,民间的评书人纷纷把他的故事进行改编、到处传播,清流们更像是闻到肉味的苍蝇一般,争先与他攀交情、拉关系、想要趁机沾光。 到了最后,就连德庆皇帝也听说了宋焕成的事迹,刻意召见、温言抚慰,还晋升了他的官职,把他调任到户部担任户部郎中之职。 户部衙门原本就拥有财政大权,近年来又陆续涉足了盐业、漕运、田粮等等更多赚钱门路,可谓是庙堂之中油水最足的衙门。 而德庆皇帝把宋焕成安排到户部衙门做事,显然是想要利用户部衙门的油水,嘉奖与安抚宋焕成。 然而,对于德庆皇帝的这般安排,无论户部衙门、还是宋焕成,皆是不大乐意。 对于户部衙门而言,宋焕成就像是茅坑里的石头一般又臭又硬,完全无法收买控制,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他捅出一个大篓子。 对于宋焕成而言,他一向是奉公守纪,也完全不在乎油水,他只看到了户部衙门的沆瀣一气、风纪败坏,简直就是一处群鼠汇聚的臭水沟。 然而,因为德庆皇帝已经开了金口,户部衙门只好是不情不愿的接收了宋焕成,而宋焕成也只好是不情不愿的前往户部衙门办差。 最开始的时候,一切情况就像是预想中一般,户部衙门的所有官员皆是刻意排挤宋焕成,宋焕成本人也不屑与户部的贪官污吏为伍。 这些天以来,宋焕成每天在户部衙门办差之际可谓是形单影只,不仅没有任何的明确权职,甚至都没有几人愿意与他接触说话,只能无所事事的枯坐一整天。 但这一天,一位名叫贺纬的户部主事突然找到了宋焕成。 这些天以来,这个贺维也是少数几位会与宋焕成进行交流的户部官员。 当然,贺维与宋焕成偶尔会有交流,并不是说两人志趣相合,实际上贺维就与其余户部官员一样,皆是贪财无义之辈,但贺维一向是笑面虎作风,见谁都是未语先笑,对谁也不会轻易得罪,也完全不在乎自己热脸贴人冷屁股。 见到宋焕成之后,贺维依然是未语先笑,然后就掏出了一摞银票放在了宋焕成的桌子上。 看到贺维的这般做法,宋焕成顿时是面色一变,冷冷问道:“贺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光天化日之下,朝廷衙门之中,你难道还想要公开贿赂不成?” 贺维依然是不在乎宋焕成的臭脸,笑眯眯的解释道:“宋大人,你可千万别误会,并不是下官想要贿赂你,实际上下官也只是一个经手人罢了……这批银子,实际上是漕运衙门的孝敬,咱们户部衙门人人有份,而且每年都有,这里只是您今年的这一份。” 说到这里,贺维意味深长的补充道:“宋大人若是收下这笔银子,不仅能改善家人生活,从今往后您也就是咱们户部衙门的自己人了,完全不必像是如今这般坐冷板凳。” 听到贺维的这一番话,宋焕成首先是心中大怒,只觉得贺维是在羞辱自己,但随即又是不由一愣。 宋焕成在官场之中虽然不受待见,但也知晓一些庙堂派系的基本情况。 据宋焕成所知,漕运衙门乃是“周党”的势力范围,而户部衙门则是“赵党”的势力范围,按理说以“周党”的势力影响,完全没必要讨好“赵党”,最近这两大派系更还因为山东巡抚陆远安被罢免的事情闹得很不愉快,矛盾已是逐渐积累了起来。 这般情况下,为何“周党”的漕运衙门要刻意拿出一大笔银子孝敬“赵党”的户部衙门? 于是,宋焕成出于心中好奇,也就强忍着心中怒气,问道:“漕运衙门为何要拿银子孝敬户部官员?不是说最近赵阁臣与周首辅关系不好吗?” 说话间,宋焕成翻了翻自己面前的那一摞银子,发现至少有一千两左右。 宋焕成本人只是一位户部郎中,更还是一位无权无势只能坐冷板凳的户部郎中,若是就连他都能收到一千两银子的孝敬,那么户部衙门的尚书侍郎们又能收到多少孝敬?户部衙门全部官员又能收到多少银子?更别说户部衙门的幕后掌控者赵俊臣了,这些银子加在一起,绝对不是一个小数字。 而且,听贺维的意思,这笔银子竟是每年都有! 贺维嘿嘿一笑,似乎是刻意想要向宋焕成展现户部衙门的重要性,详细解释道:“我知道宋大人的意思,但‘赵党’与‘周党’的矛盾冲突,并不妨碍户部与漕运两大衙门的合作! 事实上,漕运衙门的权势极大,不仅是管着漕粮漕银的运输事宜,更还兼管着河道的疏通与洪闸,还有淮安、徐州、德州、临清四大水次仓,以及四大造船总厂……油水之足,仅次于咱们户部衙门! 但漕运衙门的诸般权责,皆是需要户部衙门的支持,所以漕运衙门为了方便做事,就必须要有所表示,否则咱们户部衙门只是要稍稍卡一下,他们立马就会焦头烂额。 而今年的情况则是更为特殊,虽然赵阁臣与周首辅这两位大人物相互间有些不愉快,但漕运衙门因为一件事情实在过于理亏,所以他们也必须要无视上面那些大人物的冲突,依然要尽力维系与户部衙门的关系。” 宋焕成目光一闪,追问道:“哦?漕运衙门做了什么亏心事?” 贺维又是一笑,浑不在意的解释道:“这件事情,也不是什么秘密,倒是无需刻意隐瞒……宋大人,你想必也听说了消息,就在今年年初之际,因为京杭运河的大段堵塞,漕运迟迟无法抵达京城,这件事情甚至还间接造成了前任首辅沈常茂的垮台。” 见宋焕成点头之后,贺维继续说道:“那段时间,所有人皆是只顾着关注沈常茂的垮台了,却忽略了另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运河堵塞之际,漕粮漕银固然是无法及时运抵京城,但漕运衙门的百万漕工依然还要人吃马嚼,运河堵了一个多月时间,而这期间的粮耗……自然是极为惊人!” 顿了顿后,贺维反问道:“宋大人,你猜今年京城收到了多少漕粮?” 这是一个公开数字,宋焕成这段时间虽然一直在坐冷板凳,但也一直都在熟悉公务,立刻答道:“至今已经收到了两百万石漕粮……依照户部的计划,这个数字等到今年年底应该会有七百万石左右。” 贺维见宋焕成竟是脱口说出答案,不由是有些惊异,但他的下一番话,却是让宋焕成立刻就跳了起来。 “是啊,目前运达京城的漕粮,约有两百万石左右,但根据户部衙门的统算,漕运衙门在这段时间在运输漕粮之际的粮耗……则是八百万石!” 一开始,宋焕成只以为自己听错了,又或者是贺维说错了,确认问道:“八百万石?多少?是八百万石?” 贺维点了点头,用肯定的语气答道:“就是八百万石,也就是运抵京城的漕粮数量四倍之多!” 宋焕成顿时就跳了起来,不可思议的大声质问道:“为何有这般多粮耗?难道是漕运衙门贪墨?难道户部衙门对于这般情况竟是无动于衷?” 贺维见宋焕成这般激动,同样是觉得不可思议。 又不是自己的粮食,何必这般在意? 但贺维出于某些缘故,还是耐心答道:“这般情况其实很正常,漕运这一路上各种消耗实在是太多了,成本往往是漕粮漕银的三到五倍,今年至今遇到运河堵塞,自然也就格外多一些,大家皆是见怪不怪了! 若是户部衙门硬要追究,人家漕运衙门也能找到大量理由,账册数字也让人挑不出毛病,最终也只是妄生事端罢了,根本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不过,漕运衙门终究是觉得理亏,所以才会上赶着给咱们户部衙门送孝敬,但咱们也只是喝汤罢了,真正的肥肉都留在漕运衙门了!” 其实,贺维的这一番话虽是事实,但也有些夸大其辞了。 漕运成本固然是极为惊人,但这些成本乃是地方与中枢共同分摊,而地方衙门所分摊的成本大约是朝廷中枢的两倍有余。 而贺维所说的“粮耗七百万石”,不仅是刻意加入了地方衙门所分摊的成本,更还加入了维护运河的成本,以及船舰的修理打造费用,还有民间征收漕税之际的补润、加赠、淋尖等等成本。 但总体而言,漕运成本确实是高达漕粮漕银的三五倍之多。 宋焕成则是目瞪口呆良久之后,喃喃道:“民间粮价屡屡高涨,我近段时间以来已经见到了许多吃不起饭的疾苦百姓……所以,并不是朝廷没粮食,而是大部分粮食都浪费在运输路上了?漕运衙门吃得脑满肠肥,百姓们却要饿莩载道?……难道就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 见到宋焕成的这般反应,贺维目光一闪,明白自己很快就要完成任务了,于是说道:“要说解决办法,倒也有一个……” 宋焕成连忙追问道:“什么办法?” 贺维笑道:“那就是改河运为海运、变河槽为海漕!根据户部衙门的估算,大概能压低七成左右的成本,每当是运送一万石漕粮,粮耗只有八千石左右。” 宋焕成一拍脑门,道:“对啊,可以改河槽为海漕!河槽与海漕之争在朝廷之中已经持续了百余年时间,我怎么就忘了这件事!” 然后,宋焕成再次问道:“既然户部衙门已经有了精准估算,也看出了海漕海运的好处,为何没有设法改变漕运弊政?就眼睁睁的看着大量粮草皆是浪费空耗?” 见到宋焕成这般一心奉公的模样,贺维依然是无法理解,甚至还觉得宋焕成属实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于是,贺维耸了耸肩,道:“宋大人你既然也知道朝廷的河槽与海漕之争已是持续百年,但依然是无法改变河槽现状,就应该知道这件事情的阻力究竟有多大,不仅是百万漕工衣食所系,更还有许多权势显赫的大人物皆是利用河槽牟利…… 所以,户部为何要当这个出头鸟?嫌敌人不够多吗?每年从漕运衙门领一笔孝敬不好吗?不仅有好处,还轻松自在!更何况,漕运衙门乃是‘周党’的命根子、钱袋子,户部若是要提议海漕之事,赵阁臣与周首辅的关系就不是目前这般相互存有一些敌意了,必然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宋大人,听我一句劝,有些事情根本不是咱们这些小人物应该操心的,这天下间的事情太多,咱们没能力管、也根本管不过来……反正不是浪费咱们的钱粮,更还有好处可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听到这般回答,宋焕成又是一愣,然后才反应了过来——他眼前的这个贺维,与自己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他也根本不应该指望包括贺维在内的所有户部蠹虫! 此前,因为贺维向宋焕成透露了许多消息的缘故,宋焕成有那么一瞬间竟然把贺维视为同路人,简直就是犯蠢! 想明白了这一点,宋焕成的表情再次冷淡了下来,也不愿意与贺维继续多说,只是把面前的那摞银票推了回去,冷声道:“既然明白了这笔银子的来历,我就更不能要了,还请贺大人收回去吧。” 贺维盯着宋焕成的冷肃脸庞,确认道:“宋大人,我刚才说过了吧?收下这笔银子,你今后就是咱们户部的自己人了,这可是你融入户部的好机会……也许还是最后一次机会!难道你就甘心受排挤坐冷板凳不成?” “人各有志,道不同不相为谋!” 说完,宋焕成已是垂下目光,不再看向贺维。 贺维的面色有些难堪,但依然是勉强维持着笑容,伸手拿回了银票,点头道:“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宋大人了!……对了,咱们户部衙门往东走两条街,新开了一家茶馆,那里的茶水很不错,有空咱们一起去喝茶!” 说完,贺维就笑眯眯的离开了宋焕成的办公房间。 然而,当贺维走出房门之后,表情顿时就变成了阴鸷恶毒,稍稍思索了片刻之后,就转身走向了户部尚书李成儒的房间。 而贺维见到李成儒之后,自然是添油加醋、颠倒黑白,不仅是表示宋焕成拒收好处,还说宋焕成拒收好处之际曾对李成儒大为不敬云云。 听到贺维的描述之后,李成儒自然是恼怒宋焕成对自己的不敬,但他并没有当场做出反应,而是迅速离开了户部衙门,赶去了赵府、向赵俊臣禀报消息。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43章.强迫(三). …… …… 李成儒抵达赵府之后,却发现“赵党”的另一位核心成员,都察院左副都御史顾全也来到了赵府,正在与赵俊臣谈话。 赵俊臣这一次扳倒陆远安,顾全可谓是出了大力,而都察院的主要任务就是找茬,所以扳倒了陆远安之后,顾全也就算是立了功,如今已是晋升为左副都御史。 落座之后,见到顾全在场,李成儒有些犹豫,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在这个时候向赵俊臣禀报任务进展。 毕竟,赵俊臣所交代的任务充满了阴谋气息,似乎应该尽量保密。 见到李成儒的这般表现,赵俊臣笑道:“接下来的计划,顾御史也会参与,所以李尚书不必顾虑,有事直说就是……有关于漕运衙门的事情、还有海漕的好处,都告知于宋焕成了?他的反应如何?” 李成儒点了点头,道:“都已经告知于宋焕成了,宋焕成表现得极为震怒,简直就是痛心疾首了。” 赵俊臣叹息道:“这个宋焕成,倒是一个赤心奉国之辈!” 但下一刻,赵俊臣已是面现笑意,继续说道:“所以,咱们也要帮着他为民请命才对。” 说完,赵俊臣转头看向顾全,问道:“你那边准备得如何了?” 顾全点头答道:“下官只是稍稍施展了一些手段,就让一部分都察院的清流纷纷是临时起意,相约今天傍晚一同拜访宋焕成…… 这件事情并不困难,自从宋焕成的民间声望越来越高之后,清流们皆是如蚁附膻一般,争先与宋焕成结交…… 嘿,正所谓‘君子群而不党’,在清流们看来,他们若是能与宋焕成攀上交情,就说明他们也与宋焕成一样清廉了,也就有了进一步提升声望的资本,自然是一促既成。” 赵俊臣轻轻点头,悠悠道:“这样一来,后续的事情发展也就很明显了……宋焕成发现了漕运衙门今年的惊人粮耗之后,必然是要忧心如焚、愁眉苦眼,但他并没有任何的解决之策……而都察院的清流们一旦是选在这个时候联袂拜访宋焕成,宋焕成十有八九就会把这件事情告知于他们,然后……” 顾全笑着继续说道:“然后,以都察院那些清流一向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秉性,这个时候必然是要见猎心喜,接下来就会纷纷向朝廷呈报奏疏,一边是弹劾漕运衙门的贪墨糜费,一边又会再提改河槽为海漕之事! 这一次,清流们完全占理,再加上这段时间以来,民间粮价已是屡创新高,所以清流们的提议必然会收获大量支持……到了那个时候,‘周党’众人自然是手忙脚乱、焦头烂额,然后就再也顾不得报复咱们‘赵党’了!” 赵俊臣笑着点头,补充道:“不仅不能报复咱们,反而还会有求于咱们、与咱们主动交好!毕竟,这河槽与海漕之争,户部与工部两大衙门的话语权最重,‘周党’若是想要尽快平息这一场争议,就必须要争取咱们的支持。” 听到这里,一旁的李成儒也已经大约猜出了赵俊臣的计划真相。 原来,宋焕成只是一个引子罢了,利用宋焕成鼓动清流们重启朝廷的河槽与海漕之争才是关键!而那些清流在赵俊臣的眼中也只是棋子而已,真正目标则是利用这场河槽与海漕之争、逼迫“周党”退让! 而赵俊臣本人,至始至终皆是躲在幕后,看似毫无关系,却又能坐收渔翁之利! 想到这些,李成儒不由是愈发钦佩赵俊臣的手段! 不过,李成儒同样是清流出身,如今虽然投靠了赵俊臣,但依然是残留着一些正常价值观,忍不住问道:“赵阁臣,下官看过了户部衙门的统计数字之后,也同样震惊于漕运的惊人耗费…… 若是改河槽为海漕、变河运为海运,当真是可以减少七八成的损耗,咱们户部为何一直都没有推行此事?接下来若是能成功鼓动清流们冲锋陷阵,户部与工部也是伺机表态支持,此事未必就不能成!一旦是成功了,岂不是江山与百姓的一大幸事? 更何况,咱们也都知道,漕运衙门乃是‘周党’的钱袋子,若是咱们可以改河槽为海漕,更还可以趁机重创‘周党’!到了那个时候,‘周党’必然是要不可逆转的逐渐衰弱,咱们就可以一家势大,说不定就连那内阁首辅之位也能收入赵阁臣的囊中,于公于私都是好事啊!” 听到李成儒的这一番话,赵俊臣不由是有些诧异。 并不是赵俊臣意外于李成儒的这般观念,而是赵俊臣万万没有想到,李成儒担任户部尚书已有数月时间之久,竟然还会相信所谓的“统计数字”。 一时间,赵俊臣再次出现了“好为人师”的癖好,决定给李成儒好好上一课。 虽然,李成儒要比赵俊臣年长了近三十岁。 “李尚书,你现在执掌户部衙门,每天都要与账目、数据、以及各类统计打交道,所以有一件事你必须要明白,那就是——你所看到的任何一组统计数据,皆是不可全然相信! 事实上,这世上的任何统计,统计之际所采用的标准方式,都远要比最终数字更为重要!若是抛开统计标准,任何统计数据都毫无意义!甚至于,绝大多数的统计数字看似是严谨缜密、毋庸置疑,但实际上只是不同势力为了强调观点、推动舆情而使用的一种工具罢了。 就以这次的事情为例,根据户部衙门的统计,河槽成本乃是漕粮漕银的三到五倍,而河槽成本则只有八成左右,可谓是相差悬殊,自然是强调了河槽的弊端、海漕的优势…… 但你若是仔细留意过这些数字的统计标准,就会发现户部统计河槽成本之际,把所有能加进去的成本皆是加进去了,但统计海漕成本之际,却忽略了至关重要的三项,分别是扩建沿岸海港、远洋巨舰的建造与维护、以及水军护航驱逐海盗的耗费! 若是算上这三项,那么海漕的成本就会增涨一倍有余,达到河槽的六成左右,而且前期投入还要更为庞大许多,但若是使用这样的统计数字,海漕的优势就不再是那么明显!所以,我为了增强改河槽为海漕的说服力,就刻意忽视了这三项耗费,最终才出现了你所看到的那些统计数字! 你看,这就是统计标准的重要性,只要是改变统计标准,就可以得出任何你想要看到的统计数字!所以,统计数字并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统计方式!” 见到李成儒表情间满是恍然受教,赵俊臣想了一下,继续说道:“李尚书执掌户部衙门之际,不仅会经常见到一些统计数字,更还会经常收到各地公文,我此前执掌户部之际,也算是有所心得,趁着这次机会就与李尚书相互交流一番。 户部所收到的公文,绝大多数都是中枢与地方各大衙门伸手要银子的内容,这些衙门向户部索要银子之际,不外乎就是两招,其一是诉苦哭穷、其二是遵循前例,这两招很容易就会把人带到沟里去。 先说诉苦哭穷,这些公文绝大多数内容都是强调自己的衙门究竟有多穷、用银子的地方太多、已经无法维持云云,你读过这些公文之后,就会忍不住受到这些内容的影响,然后就会认为户部衙门确实应该拨给他们更多银子…… 针对这一招,我建议李尚书今后要改变审阅公文的方法,不再是依照顺序先看开头再看结尾,而是反过来先看结尾再看开头,先看一眼公文的结论与落款,然后再去看前面那些支撑结论的具体内容,往往就可以得到截然不同的判断,往往也是更为精准的判断! 再说遵循前例,这一招也很常见,譬如说户部拨银子给武昌府兴修水利堤坝之后,周围府县往往也会依葫芦画瓢,同样以兴修水利堤坝为借口、向户部伸手要银子,理由也很充分,武昌府兴修水利之后见到了诸多好处,于国于民皆是大为有利,所以他们也想要为国为民、也想要兴修水利提拔…… 但绝大多数时候,‘只要尽量效仿前例自己就能成功’这种观点,全然忽视了不同地区不同时间的不同之处,根本就是一个谬论,就像是那些统计数字一样,只是为了佐证与强调观点罢了! 武昌府的地势环境,一旦是忽视水利堤坝的兴建,就一定会出现水患,但其他府县的地势环境又岂是与武昌府完全相同?户部又岂能因为武昌府的前例,就给予他们同等支持?所以,每当是公文之中出现了遵守前例的内容,就必须要仔细甄别……” 听着赵俊臣的详细传授,李成儒表情间满是受教恍然之态,担任户部尚书以来所遇到的许多难题,因为赵俊臣的这一番话也是迎刃而解。 然而,听完赵俊臣的这些话之后,李成儒先是沉思片刻,却又把话题拉回到河槽与海漕的争议,问道:“赵阁臣所言有理,但下官还是觉得,改河槽为海漕之事很有必要,虽然前期投入更多,但今后能节省四成左右成本,同样不是一个小数目啊,若是每年都能节省近千万石的粮耗,相当于九边军镇的全年军粮,于国于民皆是一件好事……” 见李成儒依然还惦记着河槽与海漕之争,赵俊臣不由是无奈摇头。 他此前的长篇大论,其实就是想要转移话题,不想继续谈论这件事。 海漕海运的诸般好处,赵俊臣当然看得清楚,而且因为国库存粮不足的事情,赵俊臣也一直都是忧心仲仲,自然也惦记过漕运粮耗的主意。 但……赵俊臣思考许久之后,最终还是放弃了这般念头,虽然赵俊臣明知道海漕之事一旦落实,国库与民间的存粮就会迅速增加。 而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赵俊臣目前还不想触碰周尚景的底线——当然,也可以说是“不敢触碰周尚景的底线”——赵俊臣还承担不起与周尚景不死不休的代价。 在赵俊臣看来,改河槽为海漕之事迟早都要落实,但前提是周尚景已经离开了庙堂,只要是周尚景离开了庙堂、不再掌控“周党”这个庞然大物,赵俊臣就敢立刻向“周党”宣战! 根据赵俊臣的估算,等到周尚景离开庙堂之际,无论是山东与南直隶的沿岸海港,还是足够数量规模的远洋大舰,他都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到时候推行海漕之事也是水到渠成。 然而,只要周尚景还在内阁首辅的位置上没有离去,赵俊臣就必须要继续隐忍。 简而言之,赵俊臣对于周尚景这个老狐狸是心存敬畏的。 赵俊臣这一次暗中重启了朝廷的河槽与海漕之争,也是利用了朝中清流,自己并不敢直接出面,最终目标也只是逼迫“周党”让步罢了,而不是真的要落实海漕之事。 所以,这件事情从本质上而言,就是赵俊臣为了自身的权势稳固,而放弃了全局大义。 也正因为如此,赵俊臣难免是心中有愧——虽然只有那么一丁点——于是也就不愿意深谈此事。 此时,见到李成儒依然是纠缠此事,出于这般心思,赵俊臣的表情也就冷淡了下来,缓缓说道:“朝廷的河槽与海漕之争,已是持续百年,真正的远见卓识之辈,又有谁不知道海漕的好处?但依然是无法改变河槽现状! 只看这一点,就知道海漕之事的阻力究竟有多大了,不仅是百万漕工衣食所系,又有多少权势显赫的大人物也在暗中利用河槽牟利?不仅仅是‘周党’而已,就连陛下也在运河沿岸安排了大量的皇庄与镇守太监! 所以,本阁为何要当这个出头鸟?嫌自己的敌人不够多吗?非要与天下人为敌不成?这个世界上,总是吃多少饭操多少心,有些事情根本不是咱们目前有能力改变的,否则就是不自量力、自招灾祸!” 见赵俊臣冷下了脸,又开始以“本阁”自称,李成儒终于是不敢继续纠缠,只是摇头轻叹。 若是宋焕成此时在这里,听到赵俊臣的这一番话,必然是要极为惊讶。 因为,赵俊臣的这一番话,与贺维此前所说的那一番话几乎是完全相同。 只能说,赵俊臣与贺维这二人,虽然地位、眼光、手段等等存在高低之别,但他们的某些心中观念,本质上并没有任何差别。 就在赵俊臣与李成儒、顾全二人谈话之际,宋焕成已经结束了户部衙门的公务,忧心忡忡的返回到自己家里。 然后,随着宋焕成的某项决定,一场大戏即将开幕!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44章.逼迫(四). …… …… 宋焕成从贺维那里听说了漕运秘闻之后,一整天都是神思不属、忧心忡忡,时不时就会面现怒意、咬牙切齿,但很快就会变成深深的无奈与无力。 当他从户部衙门返回到家中之后,也顾不得自身形象,直接瘫坐在椅子上,脑子里不断回想着贺维的那一番话。 “宋大人,听我一句劝,有些事情根本不是咱们这些小人物应该操心的,这天下间的事情太多,咱们没能力管、也根本管不过来……” 然后,贺维喃喃自语道:“是啊……我就算再如何反感漕运衙门的贪墨糜费,却又能如何?漕运衙门的后台是内阁首辅,又与户部衙门狼狈为奸,更还有许多权势人物为虎作伥、趁机牟利…… 而我呢?我在官场之中一向不受待见,户部衙门绝无可能支持我,我的官阶太低,就算是向陛下呈报奏疏,也必然会卡在通政司,我根本改变不了任何事情,只能眼睁睁看着漕运弊政每年浪费上千万石粮耗,百姓们却要忍受饥寒交迫……” 喃喃自语之间,宋焕成缓缓闭上双眼,表情间满是痛苦与无力。 而就在这个时候,房间外面的小院之中,突然响起了一道兴高采烈的男声。 “大哥,我回来了!” 宋焕成一向清廉,所以他的生活也极为窘迫,他与妻子、一儿一女、以及胞弟五人就挤在一处宽长不足三丈的小院子与三间破旧房子里,院子里堆着柴火、晾着衣服,与寻常底层百姓的家中院落没有任何区别。 所以,听到这道声音,宋焕成睁眼看去,已是把院落中的情况尽收眼底,只见到他的胞弟宋龄成已是回到家中,手里还拎着一条大鱼。 只是两三步,宋龄成已经走到了宋焕成的面前,笑道:“大哥,我买来了一条大鱼,咱们家今天换换口味,炖鱼汤喝!我那侄儿侄女如今正在长身体,必须要吃些好的。” 见到宋龄成的这般表现,宋焕成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欣慰。 在宋焕成看来,自己当初当众饿昏于礼部衙门之后,确实是因祸得福了,但他的因祸得福并不是声望高涨、也不是德庆皇帝的召见,更不是调任到户部衙门当差,而是他那一向游手好闲的不懂事弟弟宋龄成,竟是突然间成熟了不少。 这段时间以来,宋龄成一改曾经好吃懒做的作风,竟是主动在京城中某家商行寻了一份工作,虽然薪水不高,但也足够照顾自己,还经常会拿出一点银子补贴家用,又或者是像现在这般主动为家中购买食材。 也因为这般情况,宋焕成与宋龄成兄弟二人的关系已是大为好转,宋焕成也早就忘记了自己这位胞弟当初害得自己当众饿晕的事情。 于是,宋焕成见到宋龄成之后,也不再摆着一张冷脸,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道:“你呀,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你如今虽然赚钱了,但也不能乱花钱,还是尽量节省一些,给自己积攒一些老婆本,我和你嫂子到时候也凑一些,尽早给你娶个好媳妇才是正事!等你成家立业之后,我对爹娘也算是有个交代了!你也老大不小了,就这样一直打光棍,总不是一件好事……” 见到宋焕成又在劝说自己,宋龄成的表情间闪过了一丝不耐,但很快就想到了“正事”,也趁机换了话题,只见他仔细打量了宋焕成一眼,突然开口问道:“大哥,看你闷闷不乐的样子,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宋焕成稍稍犹豫了一下,但出于倾诉苦闷的欲望,终于还是把漕运弊政、以及自己心中苦恼向宋龄成详细说了一遍。 听完了宋焕成的解释之后,宋龄成则是立刻笑道:“大哥,其实你是有办法有能力解决这件事的!” “我有能力有办法?我自己怎么不知道?”宋焕成微微一愣,反问道。 宋龄成继续笑道:“哥啊,你是一位君子,从来都没想过利用自己的官位与声望牟取私利,所以有些事情你也就后知后觉了!要知道,自从你当初当众饿昏于礼部衙门之后,你已是朝野官民眼中的清官表率,可谓是声望一日高过一日! 这些天以来,有多少朝中清流上赶着想要与你攀关系、拉交情?还不是想要沾光你的声望?就连当朝阁老程远道都曾给你送来礼品,只是被你给退回去了! 所以呀,你并不是没有影响力,你只是从未想过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就拿漕运弊政为例,你只要把这件事情告知给那些巴结你的清流,他们必然是要纷纷跳出来、在庙堂上弹劾漕运衙门、揭露漕运弊政……到了那个时候,改河漕为海漕的事情,不就有机会了吗?” 宋焕成犹豫道:“这……好似有些不对……” 宋龄成不以为意的挥手道:“嗨,有啥不对的,你全是一片公心,只是为了百姓福祉,又不是为己牟利,这种时候就应该是竭尽全力!” 也是“凑巧”,宋龄成的话声刚刚落下,就听到院门外再次传来一道声音。 “请问宋焕成宋大人在家吗?鄙人乃是都察院右佥都御史金富文,今日与都察院的几位同僚联袂来访,还望宋大人赏脸相见、共叙志趣!” 听到这道声音,宋龄成嘿嘿一笑,向宋焕成低声说道:“大哥,你看,我就说清流们争相与你结交吧?这些清流虽然没有多少实权,但他们在庙堂之中的地位与号召力却不低……你若是真想要做些事情,可不能错失良机啊。” 宋焕成诧异的看了宋龄成一眼,只觉得宋龄成这段时间以来,竟是增涨了不少见识。 但宋焕成一时间也没有多想,只是稍稍沉默片刻后,终于是下定了决心,起身快步走出房间、向着院门走去,而宋龄成则是跟在身后。 打开院门之后,宋焕成没有理会几位都察院清流的纷纷恭维,只是默默把他们引入了房间之中。 房间很小,只是挤进几位清流就显得无比逼仄了,就连座位也不够。 清流们很不适应这般环境,相互对视一眼,就打算提议众人一同前往附近酒楼谈话。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宋焕成则是向着众位清流深深躬身行礼,沉声道:“各位大人,承蒙来访,不胜荣幸,下官这里别无招待,但有一件重要事情告知,还望各位大人务必要重视。” 这天傍晚,大批清流纷纷聚集到阁老程远道的府中。 这个时候,七皇子朱和坚已是离开京城、前往南京祭祖,阁老程远道也就成为了众位清流的魁首人物。 程府大堂之中,众位清流们一个个皆是群情激奋、议论纷坛。 “好家伙,‘周党’与‘赵党’这段时间看似是矛盾重重,但涉及到贪赃枉法之事,却依然是蛇鼠一窝、朋比为奸!” “对啊,户部明明是掌握了今年漕运粮耗的具体数字,却硬是压了下来,明显是暗中勾结!根据宋焕成的说法,户部也确实分到了不少好处,好不要脸!” “这件事情,咱们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既然已经知道了,无论如何也不能无动于衷,必须要弹劾漕运衙门、再提海漕之事!” 在众位清流议论纷纷之际,程远道环视了众人一圈,对于众位清流的表现深感满意。 然后,程远道抬手轻压,示意众人安静,然后缓缓道:“正如各位大人所说,这件事情咱们无论如何也不能坐视不理! 咱们清流一向是执掌舆情、整饬纪纲,但近年来却一直都没有太多成绩,几次行动皆是效果不佳,反而是那几名清流叛徒一个个皆是闹出了名堂,李成儒扳倒了前首辅沈常茂、顾全扳倒了前山东巡抚陆远安……这般情况若是继续持续下去,咱们清流就要被世人遗忘了,而如今正是证明咱们作用的大好机会! 然而,咱们也必须要吸取前几次失败的教训,不能妄自生事,必须要准备充分才行!在这里,老夫提三点! 首先,在行动之前,咱们必须要掌握切实证据,也就是户部衙门的具体统算数字,正好宋焕成目前就在户部任职,户部的统算数字就由他负责搞到手!有了这些统算数字,不仅能增强说服力,还能逼着户部衙门以及赵俊臣站出来表态,至少不会刻意阻碍咱们!” 说话间,程远道的目光转向了都察院右佥都御史金富文。 注意到程远道的目光之后,金富文立刻点头道:“这件事情,我已经向宋焕成交代过了,依照宋焕成的说法,这些统算数字在户部内部并不算是特别机密之事,他最迟只需等到明天中午之前,就能把统算数字的详细内容搞到手。” 程远道轻轻点头之后,又说道:“其次,咱们必须要尽量争取到更多支持者!朝廷之中有许多官员皆是出身于江南之地、又或是京杭运河沿岸,漕运之惊人粮耗也同样损害了他们的利益,因此而心怀不满者必然有不少,这两天时间之内,咱们必须要向他们详细阐述漕运弊政的严重性、争取他们的认同!这样一来,等到咱们行动之际,他们也会一同发声!” 等到众位清流皆是点头同意之后,程远道继续说道:“至于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在真正展开行动之前,咱们必须要尽量保密,绝不能让漕运衙门与‘周党’之人提前收到消息,必须要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吕纯孝犹豫了一下,问道:“程阁老,关于这件事情……咱们在行动之前,是否要询问七皇子殿下的意见? 还有少傅张诚、礼部尚书林维等人,他们如今也效忠于七皇子殿下,咱们是否也要争取他们的支持、到时候一同行动?” 程远道稍稍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断然摇头道:“七皇子殿下离京南下已有两天时间,这件事情若是要经过他的同意,必然是要耽误太多时间,期间说不定就会发生变故,所以咱们只需是派人通知七皇子一声即可,但不必询问他的意见!七皇子殿下一向是虚怀若谷、从善如流,就算他如今还在京城之中,也一定会赞同咱们这项计划的!” 这段时间以来,因为周尚景的暗中造势,七皇子朱和坚的“从谏如流”形象,已是逐渐深入人心,清流们尤其是深信不疑。 所以,清流们愈发的拥护朱和坚之余,对于朱和坚本人的意见,也愈发不以为然了。 顿了顿后,程远道继续说道:“至于张诚、林维等人,皆是当初的‘沈党’余孽,他们投靠七皇子殿下,也只是因为沈常茂垮台之后无路可去罢了,与咱们清流终究不是一路人,若是提前通知他们,他们说不定还会暗中拖后腿! 所以,也不必提前通知他们,等到咱们展开行动之后,他们被迫表态之际,也只能选择支持咱们!” 听到程远道的这一番话,众位清流皆是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实际上,近段时间以来,因为周尚景屡屡与七皇子朱和坚为敌的缘故,朱和坚的庙堂支持者们也早就开始准备反击了,只是朱和坚一直都没有摸清周尚景的真实想法,不想彻底撕破脸皮,所以才迟迟没有出手反击。 清流们这一次发现了漕运衙门的把柄之后,就皆是踊跃行动了起来,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他们与“周党”之间积怨已久的缘故。 这样一来,只要是程远道等清流率先展开行动,张诚、林维等人身为七皇子朱和坚的庙堂支持者,到时候也就只能选择与清流们同进同退。 安排好这一切之后,程远道再次环视众人一眼,加重语气总结道:“总而言之,这一次的行动,必须要搞出一场大动静,趁机让天下人再次见识到咱们清流的巨大作用! 而且,行动之际必须要快!老夫已经决定,具体的行动时间,就定在两天之后的那场朝会!还望各位同僚趁着这两天时间,务必要做好一切准备!” 程远道表态之际,看似是慷概激昂、信心满满,但他的眼中却是闪过了一丝无奈。 其实,无论是弹劾漕运衙门,还是重提海漕之事,皆是关系重大,必须要准备充分,也绝不应该像是现在这般仓促,仅是准备两天时间就要展开行动。 就以弹劾漕运衙门为例,只是拿到户部的详细统算数字,说服力依然不够,最好是分别从漕运衙门、京杭运河沿岸、以及江南各地收集到大量证据,才能算是万无一失。 更何况,相较于河漕改海漕之事,弹劾漕运衙门也不能算是一件难事了,河漕与海漕之争在明朝已是持续百年之久,程远道自然是深知这件事情的困难,哪怕只是为了增加一丝胜算,也必须要提前付出大量的时间精力。 然而,程远道身为清流领袖,对于清流们的保密能力一向是毫无信心,若是想要准备充分,就必然会耽误大量时间,清流们针对漕运衙门的详细计划,也必然会让“周党”提前知晓,而一旦是让“周党”与漕运衙门提前有了准备,清流们的成功机会只会更为渺茫! 所以,程远道这个时候也只能是放弃更为周全的准备,赶在“周党”反应过来之前抢先一步行动。 另一边,绝大多数清流们皆是无法猜到程远道的真实想法,只觉得他们已经算是准备充分了,随着程远道的话声落下,所有清流纷纷是起身答应,所有人皆是表情振奋、蠢蠢欲动,可谓是士气高涨。 毕竟,清流们已经沉寂太久了。 清流们能够团结在一起,很大程度上就是依靠他们的士气与心气,若是一直沉寂下去,清流们必然是要士气跌落、心气消沉,然后也就会出现人心涣散的情况。 这也是程远道必须要率领清流们趁着这次机会搞出一场大动静的真正原因。 接下来,清流们的行动还算是顺利,不仅是宋焕成顺利从户部衙门“窃取”到了漕运粮耗的详细统计,清流们的私下串联鼓动也算是成果斐然,有许多官员都在清流们的鼓动之下表达了对于漕银弊政的不满。 然而,清流们的保密能力依然是无法指望。 所以,赶在清流们行动之前,周尚景依然是提前收到了消息。 这一天的晚上,也就是清流们正式行动的前一天晚上,周尚景突然向赵俊臣送来了一份请帖,邀请赵俊臣前往天海阁相聚谈话。 而赵俊臣早就等着周尚景的邀请了,这个时候自然是欣然赴宴! …… …… 《摄政大明》 喜欢摄政大明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45章.逼迫(五). …… …… 近年来,赵俊臣在府外摆宴邀请客人之际,基本都会选择天海阁。 所以,官场之中就有传言,说是赵俊臣特别喜欢吃天海阁的菜肴。 因为这般传言,像是左兰山、霍正源等人,还特意把他们府里的厨子派去天海阁学习厨艺,只是为了将来某一天若是赵俊臣前往他们府里进餐的话,能吃到喜欢的菜肴。 但实际上,对于天海阁的菜肴味道,赵俊臣谈不上喜欢或者不喜欢,他总是选择在天海阁摆宴邀客,也只是因为天海阁距离赵府更近,而且天海阁的二楼房间隔音效果更好罢了。 以周尚景的情报能力,自然是听说过赵俊臣对于天海阁的偏爱,而他这一次特意选在天海阁宴请赵俊臣,无疑是暗示了利益退让之意。 对于周尚景的这般态度,赵俊臣并不觉得意外,毕竟漕运衙门乃是“周党”的钱袋子、命根子、以及利益联结纽带,重要性仅次于吏部衙门,自然是不敢怠慢。 不过,为了表明自己的尊重之意,赵俊臣依然是提前一刻钟时间抵达天海楼,想要恭候周尚景的现身。 谁曾想,当赵俊臣来到天海阁之后,却被天海阁的掌柜告知,周尚景的抵达时间竟是要比自己更早一些,此时正在二楼包间之中等待自己。 听到这般消息,赵俊臣终于是感到了一丝惊讶。 当赵俊臣来到二楼包间之后,更还发现房间之中并不是只有周尚景一人,像是阁老李和、吏部尚书宋启文、都察院右都御史杜白等等“周党”核心人物,这个时候皆是陪在周尚景的身边。 见到这一幕,赵俊臣不由是心中窃喜,暗暗想道:“看样子,‘周党’的诚意要比想象之中更大啊……或许,趁着这次机会,我还能收获一些意料之外的利益。” 但赵俊臣表面上则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快步走到周尚景的面前,躬身行礼道:“晚辈姗姗来迟,劳烦各位前辈久候,实在是失礼之至,还望各位前辈海涵一二。” 见到赵俊臣的现身与致歉,李和、宋启文、杜白等人皆是起身还礼,周尚景则是抬手虚扶,态度温和的笑道:“并不是俊臣来迟了,而是老夫等人来早了…… 对于今晚这场见面,老夫等人有些担心陛下的反应,若是让陛下发现了俊臣与老夫等人的私下接触,难免就会胡思乱想、然后还会小题大做,到时候也是一场不大不小的麻烦…… 所以,老夫等人前来此处之际,皆是以尽量隐蔽行踪、不引人注意为首要考量,也就无法控制具体的抵达时间,倒也不是想要刻意等待俊臣。” 听到这般说法,赵俊臣面现恍然,然后就在周尚景的示意下落座谈话。 刚开始,众人只是闲聊一些风花雪月之事,但等到菜肴酒水逐渐呈满桌子之后,随着周尚景的一个眼神示意,站在他身后的周府管事周全,已是动作麻利的锁闭了所有房间门窗。 于是,这场酒宴也终于是进入了正题。 周尚景先是仔细观察了赵俊臣一眼,然后缓缓说道:“俊臣一向是消息灵通,想必也看出了这两天庙堂之中的暗流汹涌了吧?” 赵俊臣也没有任何遮掩,直接点头道:“自然是听说了,好似是清流们打算弹劾漕运衙门的贪墨糜费,还打算趁机重启河漕与海漕之争议…… 虽然他们在行动之际,一直都想要尽量保密,但那些清流官员一向是组织散漫,又有太多自作聪明之辈,所以相关消息依然是泄露了出来。” 周尚景笑着点头,又问道:“对于此事,俊臣怎么看?” 赵俊臣依然是实话实说,迅速答道:“依晚辈的看法,漕运衙门的利益关系盘根错节,河漕与海漕之争更是持续百年也没有结果,无论是弹劾漕运衙门,还是重提海漕之事,原本就是机会渺茫,再考虑清流们的办事能力,又是这般仓促行动,根本改变不了任何现状!” 周尚景叹息一声,缓缓道:“老夫原本也是这样想的,但清流们这一次也是有备而来,竟是寻到了今年漕运粮耗的详细数目…… 俊臣你也知道,因为运河堵塞的事情,今年的漕运粮耗也确实是有些惊人,一旦是清流们公开这些数目,他们就占了道理,也必然是得理不饶人!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就算是无法顺利达成目的,也必然是要引发许多麻烦,说不定还会逼着朝廷动手调查漕运衙门……” 说到这里,周尚景再次的摇头一叹,言下之意也很明显——若是想要存心挑刺的话,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处衙门可以经得起严查。 周尚景的这一番话,似乎是在主动示弱。 但下一刻,阁老李和则是摆出了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样,问道:“但老夫也觉得奇怪,有能力查明漕运粮耗具体数目的势力,满朝上下也仅有漕运衙门与户部衙门这两家罢了,但那些清流又是从何处寻到了这些粮耗数目?” 随后,杜白就立刻解释道:“根据下官安插在几位清流身边的眼线禀报,清流们的情报来源,似乎与户部郎中宋焕成有关系,就是此人从户部衙门之中窃取到了漕运粮耗的具体数目!” 随着杜白的话声落下,“周党”几位核心人物的目光,皆是聚集到了赵俊臣的脸上。 众人注目之下,赵俊臣明显察觉到了这些目光之中所蕴含的指责与质问之意。 毕竟,对于户部衙门与漕运衙门的合作,乃是“周党”与“赵党”之间的共同默契,户部衙门不应该干涉与破坏漕运衙门的事情,而漕运衙门则是每年都要分润给户部衙门一部分利益,可谓是双赢互利。 这种默契不应该被破坏,哪怕是“周党”与“赵党”相互攻讦、彼此敌视之际,也应该尽量遵守,否则就是严重的越线行为,说是一种宣战也不为过。 就好似两人吵架,最多也就是相互喷吐唾沫星,但若是动刀子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而赵俊臣则是面色一变,似乎是首次听说这般消息,表情严肃道:“什么?竟然是宋焕成泄露了粮耗数字?” 杜白点了点头,道:“应该不会有假!” 赵俊臣似乎依然是不敢置信,又确认道:“当真?可是消息源有误?” 杜白面无表情的说道:“赵阁臣若是不信,大可以亲自派人确认消息……依下官的想法,赵阁臣在朝中清流身边所安插的眼线也不会少。” 在几位“周党”大人物的咄咄目光之下,赵俊臣立刻就把所有黑锅甩给了现任的户部尚书李成儒,怒声道:“还请几位前辈放心,晚辈一定会严查此事,假若真是户部衙门那边出现了纰漏,晚辈一定是责无旁贷,亲自出手解决这场事端,绝不会让这件事情危害到各位前辈的利益! 唉!我早就听说过宋焕成的秉性作风,就像是茅坑里的石头一般又臭又硬,也早就认为让他来到户部衙门当差绝对没有好事,但因为陛下开了金口,晚辈当时也只好咬牙把他收进户部! 但晚辈收下了宋焕成之后,就曾对户部尚书李成儒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暗中防范此人坏事,谁曾想还是出现了纰漏,李成儒此人的能力手段实在有限,晚辈就不应该对他托付重任! 此人终究是清流出身,不仅是眼高手低,还总是念叨着太子殿下的好处,与晚辈也未必是一条心,晚辈迟早都要想办法换一个人执掌户部,否则这类纰漏恐怕还会再次发生!” 听到赵俊臣的这一番保证,众位“周党”官员皆是满意点头,还以为赵俊臣自认理亏、已经妥协了,却唯有周尚景的花白眉毛忍不住一皱。 因为,赵俊臣的最后那一句话,竟是在暗示类似的事情今后还会再次发生! 随后,赵俊臣突然间话锋一转,又说道:“不过,各位前辈也别怪晚辈直言,关于目前这般局势,就算真是户部衙门那边出现了纰漏、不小心泄露了漕运粮耗的详细数目,但根本原因还是由于漕运衙门的肆无忌惮,近年来不仅是动作越来越大,也越来越不知遮掩! 所以,就算是户部衙门那边没有出现纰漏,但只要是清流们有心想要追究此事,只需是多花一些时间精力、调查江南与京汉运河沿岸各地的情况,也依然可以调查清楚漕运衙门今年的具体粮耗数字,这种事情无论如何也拦不住的。” 说到这里,赵俊臣主动站起身来,端着酒杯说道:“当然,晚辈也知道,漕运衙门的利益纠葛极为复杂,有太多人参与其中,许多事情也不是各位前辈就能做主的,而且晚辈的这般说法也并不是为了推卸自身责任! 实际上,晚辈一直都认为,咱们两家未来的合作之处还有很多,虽然偶尔会有矛盾,但无疑是共同利益更多,就应该是求同存异、和而不同! 就以这次的事情为例,无论究竟是不是户部衙门那边出现了纰漏,一旦是漕运衙门遇到了麻烦,那么户部衙门也难以独善其身,毕竟户部衙门每年也会从漕运衙门那边分润到一些好处…… 所以,事情发展到现在这般情况,继续追究是哪一方的责任已经无关紧要了!无论户部衙门究竟有没有出现纰漏,晚辈都一定会与各位前辈共进共退,全力挡住清流们对漕运衙门的弹劾,也会全力阻止清流们的海漕提议,只要咱们两家联手,就算是清流们闹出再大的动静,这两件事情也绝无可能成功!” 听到这里,除了周尚景先知先觉之外,其余几位“周党”核心人物也皆是听出了赵俊臣的言下之意。 赵俊臣的态度,看似是谦逊诚恳、主动退让,但实际上则是异常强硬、咄咄逼人! 若是总结一下,赵俊臣的意思共有三层。 其一,因为现任的户部尚书乃是李成儒,此人能力与手段皆是不足,所以户部今后还有可能再次出现纰漏,这些纰漏也可能会再次伤害“周党”的利益。 至于赵俊臣究竟要不要彻底堵上这些纰漏,则要看“周党”的诚意。 其二,赵俊臣认为目前这般局势的主要责任,并不是因为户部衙门出现了纰漏,而是因为漕运衙门留给别人的把柄太过明显。 所以,赵俊臣就算是帮着“周党”众人挡下清流们的行动,也并不是挽回自身失误,而是重视双方交情、主动仗义相助,所以“周党”也就欠了赵俊臣一个人情。 其三,“周党”与“赵党”之间,理应是搁置争议、继续合作,只要是“周党”不再追究前任山东巡抚陆远安被罢免的事情,那么也就还给了赵俊臣一个人情,而赵俊臣自然也会出手堵住户部衙门的疏漏,确保类似事情不会再次发生。 想明白这些事情之后,“周党”众人皆是面色微变。 但与此同时,他们一时间也确实无法寻到反击之策。 也就在这个时候,周尚景再次缓缓开口了。 “俊臣所言,很有道理!这段时间以来,因为陆远安被罢免的事情,咱们双方闹得很不愉快,竟是忘记了两党之间终究还是共同利益更多! 这一次,清流们针对漕运衙门的行动,其实也是一个双方化敌为友的好机会,若是你我两派的冲突愈演愈烈、最终就会一发不可收拾、让人渔翁得利! 而且,老夫其实也理解俊臣你这一次必须要罢免陆远安的原因,陆远安这个人的能力、心智皆是不错,但他最大的缺点就是墨守成规,不愿意接受新事物,也就会格外抗拒俊臣所主持的农务改革之事,自然是阳奉阴违…… 但国库存粮不足也是事实,此事关系到江山稳固,必须要全力解决,所以俊臣你也必须要杀鸡儆猴、趁机立威,而陆远安只是恰好撞到矛头上了,并非是俊臣你在刻意挑起冲突…… 所以,陆远安的事情,从今天开始就算过去了,今后不必再提,老夫等人从今往后也不会再因为这件事情出手报复!” 听到周尚景的这一番话,赵俊臣忍不住面现喜色,“周党”众人则是面色再变,皆是认为周尚景的这般表态乃是主动退让低头。 但随后,周尚景认真打量了赵俊臣一眼,依然是笑意温和,继续说道:“不过,陆远安终究是一位人才,就这样让他今后一直赋闲于家也是浪费。 而且,老夫的朝中门生众多,皆是指望着老夫出手庇护,老夫若是就这样抛弃了陆远安,不仅是有损自身威望,下面人也不会服气…… 所以,老夫的意思是,陆远安丢掉山东巡抚之位也就罢了,但必须要给他重新寻一个差事……恩,自从陕甘三边战事结束之后,上一任的陕西巡抚章晟德已是受到朝廷封赏、被调任为四川巡抚,而陕西巡抚的位置则是一直空悬着,因为陛下不断整肃陕甘官场的缘故,也没人愿意接手这个位置…… 所以,依老夫的意思,就让陆远安担任下一任的陕西巡抚,如何?只要是咱们两家共同提议此事,应该可以顺利实现目标!” 说到这里,周尚景老脸上的笑容愈发是温和亲切,好似与赵俊臣推心置腹一般,又说道:“当然,老夫也不会让俊臣你白忙活,老夫已经收到消息,杨洵接掌大理寺衙门之际,发现了前任大理寺卿方世文所审理的许多冤假错案,现在正打算向陛下弹劾方世文的失职,所以方世文已经不可能前往山东赴任了…… 这样一来,山东巡抚的位置也就同样空悬了,而这个位置,老夫将会交由俊臣决定……如何?很公平吧?” 听到周尚景的这一番话,则是换成了赵俊臣面色微变! 周尚景的提议,看似很公平,山东要比陕西繁华得多,用一个陕西巡抚之位换一个山东巡抚之位,无论怎么看都是赚了。 与此同时,赵俊臣对于山东巡抚的位置已是觊觎许久,周尚景显然也看出了这一点。 然而,周尚景的提议,自然不是这般简单! 实际上,对于赵俊臣而言,简直就可以称之为居心险恶! 这段时间以来,德庆皇帝屡屡出手整肃陕甘官场,就是为了彻底清除赵俊臣的影响力。 然而,因为赵俊臣的提前布置,德庆皇帝的整肃行动其实并不成功,赵俊臣的核心势力依然保存完好。 对于这般情况,周尚景也许同样是洞若观火! 所以,周尚景才会提议让陆远安这样一个与赵俊臣有过节的人担任陕西巡抚,很有可能就是为了盯住赵俊臣留在陕甘三边的所有布置! 这样一来,赵俊臣留在陕甘三边的诸多布置,今后所能产生的效果自然是要大打折扣! 想到这里,赵俊臣自然是极为忌惮! 然而,就在赵俊臣考虑着要如何回应周尚景的时候,周尚景的后招还远远没有结束!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46章.逼迫(六). …… …… 赵俊臣的表情变化很细微,也只是一闪而过。 但周尚景看似昏花的一双老眼,却依然是敏锐察觉到了赵俊臣的异常反应。 再看到赵俊臣沉吟许久没有回应之后,周尚景也就愈发肯定了心中的猜想! “果然,陛下虽是屡次出手整肃陕甘官场,但依然没有彻底清除赵俊臣留在陕甘三边的种种布置……否则,用一个陕西巡抚换一个山东巡抚,赵俊臣无论如何也不应该这般犹豫! 老夫原本也不是很确定,只是觉得在陛下出手整肃陕甘官场之际,赵俊臣的表现太过平静了,竟是没有任何反应,所以才会有所推测,然后就有了刚才的试探……但现在看来,老夫的推测并没有错! 那就是——赵俊臣留在陕甘官场的布置并没有遭到破坏!而且,他今后还想要利用这些布置进一步搞事! 既然如此,老夫无论如何也要让陆远安担任陕西巡抚,绝不能放任赵俊臣在西北边疆暗中搞事!” 就在周尚景这般暗思之际,赵俊臣权衡片刻后,终于还是开口拒绝道:“陆远安刚刚才因为阳奉阴违朝廷政令而遭到罢免,就这样立刻复用于他,而且官阶完全不变,似乎是有些不妥吧?” 周尚景的态度愈发温和,但这般温和态度之下所隐藏的锋芒则是愈发锐利,笑呵呵的说道:“功归功、过归过!陆远安担任山东巡抚以来,虽然有对农务新政阳奉阴违的过错,但功绩表现也不算少,总不能因为一次过错就要永世不得翻身……” 说完,周尚景转头看向了吏部尚书宋启文。 宋启文立刻附和道:“陆远安无论理政还是驭民,皆是一把好手,吏部考评已经连续七年优等,而且自从他担任山东巡抚以来,山东境内的纳税更是增涨了近四成之多,确实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人才!” 听到周尚景与宋启文的一唱一和,赵俊臣不由是心中冷笑连连。 任谁都知道,吏部衙门乃是“周党”的势力范围,所以吏部考评对于“周党”官员而言也只是走过场罢了,只要是出身“周党”,又有谁不是连年考核评优? 至于山东境内纳税大幅提升的事情,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赵俊臣商税整改的缘故,又与陆远安有何关系? 然而,不等赵俊臣再次开口表态,周尚景已是继续说道:“更何况,陆远安所犯下的那些过错,也都是可以补救的……老夫仔细研究过俊臣所推行的农务新政,发现俊臣所主推的番薯、马铃薯等农作物,在山东境内乃是一年两熟,现在虽是错过了第一季度,但第二季度依然可以赶上…… 更何况,根据俊臣的现阶段计划,今年第一季度所种植的各类农作物,并不是用于食用或者储存,而是要作为下个季度推广于江山各地的种子,对吧?但若只是作为种子的话,宣府那边的产出已经足够了,所以山东就算是进度慢了一些,也不会阻碍大局……” 听到周尚景突然提及宣府,赵俊臣再次的目光一闪。 很显然,周尚景也同样察觉到了一些赵俊臣在宣府军镇的布置,就算是不清楚赵俊臣暗中渗透宣府军镇的事情,也必然是察觉到了赵俊臣把数万陕甘灾民迁移到宣府镇防区的事情。 对于周尚景的这次察觉,赵俊臣并没有觉得意外,因为周尚景的朋党门人遍布天下,数万灾民的大规模迁移这般大动静,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瞒住周尚景。 不过,周尚景这个时候突然提及这件事情,自然是暗藏着威胁之意,毕竟赵俊臣迁移陕甘灾民之事并没有经过朝廷中枢的认可,乃是擅自行事,若是周尚景一定要追究此事,赵俊臣对于宣府镇的诸般布置也许就会毁于一旦。 于是,赵俊臣沉吟片刻后,也终于是妥协让步,叹息后说道:“既然周首辅这样说了,晚辈自然是马首是瞻……硬要说起来,这件事情也算是晚辈占便宜了!” 周尚景哈哈笑道:“山东之地不仅是平原广阔、海岸线漫长,而且紧邻南北繁华之地,可谓是扼要之地,若是俊臣能把山东经营得更好,老夫也是乐见其成……” 话到一半,一向是从容淡定的周尚景,突然是表情微变、闭口不言,然后就闭上了双眼,面色也是有些发白。 原来,周尚景讲话之际,突然又感觉到大量胃酸涌上胸口,一时间不仅是食道灼热,更还有急欲呕吐之感。 所以,周尚景这个时候也不敢继续说话,只是强行忍耐,希望身体情况能够尽快恢复正常。 见到周尚景的这般情况,在场众人皆是紧张了起来,若不是周尚景闭目之余向他们挥手示意淡定,恐怕已经有人要奔出房间寻找医生了。 大约一盏茶时间之后,周尚景的身体异常状况终于是再次恢复,面色也逐渐恢复了正常。 然后,周尚景缓缓睁开双眼,冲着围在自己身边的众人歉意一笑,耐心解释道:“年纪大了,身体也就大不如从前,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时不时就会胃液上涌、想要呕吐,也寻了大夫诊治,大夫说只是寻常胃病,也为老夫开了药方,想必情况很快就会好转,大家不必担心……唉,人老百事哀呀!” 听说只是寻常胃疾,“周党”众人总算是稍稍安心,而赵俊臣则是目光闪烁,似乎想到了什么。 然后,赵俊臣提议道:“前辈,哪怕是寻常胃病,也完全不能小觑,否则小病就会逐渐变成大病,尤其是您目前已是服药了一段时间,但情况依旧不见好转,这般情况更是需要重视……这样吧,晚辈明天就让医学院的两位院长,章神医与温神医前往您的府中、为您诊断一下,这两位神医的医术手段要比寻常大夫强了不少,或许能更快治好您的胃病。” 周尚景稍稍犹豫了一下,但很快就点头答应,道:“既然如此,老夫就受领俊臣的心意了。” 对于章德承与温采宁二人的医德医术,周尚景皆是信任的,而且就像是所有人一样,周尚景也希望自己能尽量多活几年,自然不会拒绝赵俊臣的好意。 * 接下来的时间,这场酒宴并没有再次出现任何异常状况,双方的暗中交锋已经结束,然后自然是要虚与委蛇、逢场作戏,所有人都好似已经忘记了曾经矛盾,可谓是其乐融融、相谈甚欢。 期间,赵俊臣则是趁机暗示,表明自己已经猜到了周尚景接下来就要利用南京六部的事情对付七皇子朱和坚,希望自己也可以参与其中。 周尚景只是略微思索一下,很快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只不过,周尚景并没有向赵俊臣透露自己的详细计划,只是说时机未到。 就这样,大约半个时辰之后,这场酒宴终于结束,众人相互告别之后,也就各自乘轿离开了天海阁。 却说,当赵俊臣告别了“周党”众人,坐入自己的轿中之后,瞬间就收敛了脸上笑意,变成了深深的忌惮与思索。 “虽然我早就知道周尚景不好对付,也一直都很忌惮他,尽量避免与他直接冲突……但经过了今天的事情,才发现自己对于周尚景的忌惮与防范,依然是远远不够! 这个老家伙,不仅是经营庙堂多年、朋党遍布天下,自身又是老谋深算、见惯了大风大浪……所以,他的底牌实在是太多了,随意掏出一张,就能瞬间改变局面! 仅从今天的谈话来看,他明显已经察觉到了我在陕甘三边与宣府军镇的布置,虽然并不清楚他究竟察觉到了多少真相、又掌握了多少情报,但必然是已经开始留心这两处地方了……所以,我今后做事之际,也必须要更为隐蔽才行! 而且,有关于陕甘三边与宣府军镇的事情,乃是周尚景用来敲打我的明牌,但他必然还藏着更为厉害的暗牌,或许这些暗牌才是他用来对付我的真正杀手锏……这般情况,真是令人坐立不安。 唉!原本见到周尚景特意选在天海阁与我见面,见面之际又是提前抵达等我现身,‘周党’的几位核心人物更是同时出现,我还以为是‘周党’心虚胆弱,自己可以趁机占些便宜…… 结果……虽然也算是完成了最初的设想,缓和了双方关系,但依然是受到了周尚景的敲打,也被迫在陕西巡抚的人选上做出妥协…… 用陕西巡抚换一个山东巡抚……这笔买卖今后究竟是亏是赚,还真说不清楚……” 想到这里,赵俊臣表情间的犹豫之态也是愈发明显。 “还有,周尚景的胃疾,似乎是有些蹊跷……寻常胃疾只需是吃下几副药很快就能好转,但周尚景的胃疾服药之后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是愈发严重了…… 说起来,七皇子朱和坚自从发现了金刚石粉末的害人奇效之后,认为此物杀人之际完全不留痕迹,就把它视为是自己的杀手锏…… 而金刚石粉末害人之际的初期迹象,就是不可逆转的胃疾……再考虑到周尚景这段时间以来屡次与朱和坚为敌,以朱和坚的偏激性子,说不定还真会产生斩草除根的想法…… 只不过,周府的防备工作一向是外松内紧,周尚景的日常饮食,也必然是受到了严格筛查,朱和坚若是想要毒害周尚景,又是如何无声无息、不被发现的? 这件事暂且不提……目前最需要考虑的事情是,假若周尚景的胃疾当真是因为朱和坚的暗中毒害……我究竟要不要救下周尚景? 若是救下周尚景,说不定就可以与周尚景彻底化敌为友,也可以让周尚景愈发敌视朱和坚……但也有可能,只要周尚景在位一日,我就要一直受他压制! 反之,若是坐视周尚景被朱和坚害死,我今后也就少了一层忌惮,不必再担心他的压制与那些层出不穷的暗牌……” 想到这里,赵俊臣的表情愈发是阴晴不定。 * 而就在赵俊臣暗暗思索周尚景的未来命运之际,周尚景坐在自己的轿中,闭目养神之际,也同样正在思索赵俊臣的未来命运。 “经过今天这场谈话,老夫已经可以肯定……赵俊臣此人的野心极大,未来说不定就会祸乱朝纲……但现在还不是出手对付他的时候……至少在朝廷粮荒彻底解决之前,还要继续留他一段时间……满朝百官之中,还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代他的作用…… 目前的当务之急,还是七皇子朱和坚……唉,现在的年轻一辈,一个两个皆是让人不省心啊……幸好赵俊臣与朱和坚这两人相互间同样不对付……若是他们二人愿意联手,即使是老夫也会力不从心……但现在,老夫还可以逐一击破……”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47章.逼迫(七). …… …… 第二天,早朝之上,在阁老程远道的率领之下,清流们如约发难,纷纷弹劾漕运衙门的贪墨糜费,然后则是再提海漕之事,表示应该改河漕为海漕、变河运为海运。 清流们的这般举动,可谓是平地惊雷,顿时就掀翻了平静许久的庙堂局势。 毕竟,这件事情确实是牵扯到了太多人的利益,站在不同立场上,自然就会得出截然不同、彼此矛盾的观点。 一时间,百官们纷纷站出来表明态度,有些人跟着清流大力抨击漕运衙门,有些人则是百般维护漕运衙门,有些人选择支持海漕海运之事,又有些人则是反复强调河漕河运的必要性。 不过,因为程远道拿到了今年漕运粮耗的详细数目,这些数目也确实是极为惊人,自然是站在了道义制高点,也就暂时占了上风。 在此期间,相较于表现强势的清流、努力反对的“周党”、分别站队的百官,“赵党”众人则是异乎寻常的低调沉默,并没有随意表态,最多也就是发表一些模凌两可的观点。 “赵党”众人的低调沉默,自然是因为赵俊臣的低调沉默,在赵俊臣表明自身态度之前,“赵党”众人也不会随意站队。 而赵俊臣也不是一味沉默不语,他倾听着百官表态之际,表情很是专注认真。 听着听着,赵俊臣表情间闪过了一丝讽刺。 这是因为,赵俊臣发现,太和殿内众位官员的不同表态皆是有迹可循,只要看他们的家族产业构成、以及产业分布地区,就可以猜到大概。 所有积极维护漕运衙门与漕运现状的官员,他们个人与家族皆是因为河漕现状而受益;所有弹劾漕运衙门与提倡海漕之事的官员,他们个人与家族皆是会因为海漕之事而收获更多的利益。 说到底,终究还是利益决定了观点,但偏偏所有人都摆出一副为国为民的高尚模样,开口“民生”、闭口“福祉”,皆是大公无私的当世圣人。 事实上,包括程远道在内的清流们会这般踊跃反对漕运衙门与漕运现状,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这些清流们大多是出身于南方大地主阶层的缘故。 其实,赵俊臣本人也是利益的奴隶,但并不妨碍他这个时候一百步笑五十步。 就在赵俊臣心中暗暗讥讽着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官员之际,兵部尚书王寿也迫不及待的站出来表态了,虽然他的官位权责与漕运之事几乎毫无关系。 见到王寿迈步出列,赵俊臣暗暗想道:“记得王寿是聊城人,聊城乃是河漕的必经之地,所以王寿家族就在聊城境内经营了大量的码头、酒馆、仓库、甚至是青楼等生意,凭借着河漕之事大赚特赚,若是河漕改为海漕,他的家族生意很快就要衰败……所以,王寿必然是要站出来支持漕运现状、维护漕运衙门!” 果然,赵俊臣的这般念头刚落,王寿已是慷慨激昂道:“陛下,臣分管朝廷军务以来,对于钱粮物资运输之际的诸般耗费最是了解不过!今年的漕运粮耗确实是有些惊人,但考虑到年初的运河堵塞之事,这般粮耗也算是合情合理,臣认为漕运衙门并不应该承担罪责! 至于海漕之事,臣更是强烈反对!河漕乃是百万漕工衣食所系,若是改河槽为海漕,那么百万漕工就会丧失生存手段,到时候也许就会变成百万流民,更还是身强力壮、组织严密的百万流民……一旦是出现了这般状况,只怕是要威胁到我大明的江山根基啊!” 听到王寿的这般表述,赵俊臣心中暗暗点头,评价道:“王寿倒也不愧是‘帝党’干将,还真让他寻到了漕运与兵部之间的关系,而且这一番论述倒也算是有理有据……若是不能解决漕工们的衣食问题,直接改河运为海运,也确实是取乱之道!” 然而,王寿的话声刚刚落下,另一位与漕运之事看似毫无关系的官员——刑部侍郎张敦也立刻站了出来。 值得一提的是,张敦也是“帝党”一员。 赵俊臣见到张敦迈步出列之后,则是暗暗想道:“张敦就与大部分清流相似,乃是江西境内的大地主阶层出身,江西乃是漕粮征收的主要地区,江西官府为了确保漕粮的供应,一直都在暗中限制士族们的土地兼并,否则就要没地方征粮了……而这般情况无疑是影响了张敦的家族利益,所以张敦必然是要支持海漕之事!” 果然,张敦与王寿虽然同样是“帝党”一员,但他这个时候则是与王寿唱了反调,义正言辞的说道:“陛下,臣出身于江西,也最是清楚江西百姓们因为河漕弊政所承受的沉重负担!若只是向朝廷缴纳正常税粮,那也是百姓责任,但若是让百姓们还要额外承担数倍之漕运粮耗,那就是一项恶政了!王尚书只看到了几十万漕工的衣食,却忽视了数千万百姓的沉重负担,岂不是因小失大?” 张敦的说法依然很有道理——事实上,也正因为各有各的道理,河漕与海漕之争才会是持续百年也没有结论。 虽然,张敦实际上只想要兼并百姓土地,但并不妨碍他表面上为了百姓福祉而大声疾呼。 而就在百官们因为各自利益而争论不休之际,德庆皇帝也觉得不胜其烦。 自从德庆皇帝登基至今以来,河漕与海漕之争已经反复出现了七八次,每次都是争议良久,但每次都不会有任何结果。 对于德庆皇帝本身而言,他其实是倾向于河漕的,不仅是因为德庆皇帝本身就在利用河漕现状汲取各种利益,也是因为德庆皇帝的执政方针一向是以稳定为主,除非是有明确的利益好处,所以德庆皇帝并不喜欢看到太多变化。 对于执政者而言,所谓“变化”其实就意味着变数与混乱。 于是,德庆皇帝的目光终于是转向了赵俊臣。 在德庆皇帝看来,赵俊臣无疑是满朝百官之中最善于算账的人,若是赵俊臣认为海漕之事对朝廷而言获益更大,德庆皇帝也许就会改变想法,但若是赵俊臣认为海漕的收益不大,那么德庆皇帝也就会继续抗拒海漕之事——在这方面,德庆皇帝还是很信任赵俊臣的。 然而,当德庆皇帝把注意力转移向赵俊臣之后,他很快就发现了一件事情。 赵俊臣这一天自从上朝以来,就一直是沉默低调,所以“赵党”众位官员也就皆是没有站出来表态! 要知道,“赵党”众人的利益也同样是与漕运之事息息相关,有人因为漕运现状而受益,也有人因为漕运现状而受损,但偏偏没有任何一位“赵党”官员趁机站出来表明态度、为自己与家族争取利益。 显而易见,所有“赵党”官员皆是静静等着赵俊臣率先站出来表明态度,然后他们才会根据赵俊臣的态度决定自己的立场。 这无疑是体现了赵俊臣对于“赵党”势力的掌控力之高,以至于所有“赵党”官员皆是把赵俊臣的态度视为是决定自身立场的首要条件。 又或者说,相较于赵俊臣分配给他们的利益,与漕运相关的那些利益对于“赵党”官员而言根本就是不值一提。 从这方面而言,“赵党”显然已经变成了一个极为紧密的利益共同体。 想到这一点之后,德庆皇帝的眼中出现了一些阴霾, 与此同时,德庆皇帝的心中想法,也与昨晚的周尚景极为相似。 “只看‘赵党’众人的这般表现,就知道赵俊臣的势力根基已是愈发稳固了,若是任由他进一步扩张壮大,迟早都会变成一个不受控制的后患…… 只可惜,近些年以来,朝廷的运气总是欠佳,江山各地屡屡发生天灾,国库存粮也是捉襟见肘……在朝廷的粮荒困境彻底解决之前,朕也只能暗中压制于他,却还不是彻底拔除于他的最佳时机!” 暗思之际,德庆皇帝已是摆出一副信任备至的态度,向赵俊臣问道:“赵爱卿,你乃是朝中阁老,对于朝廷财税之事也是最为熟悉,对于漕运现状也必然是最有见解,为何一直都没有说话?对于程阁老等人弹劾漕运衙门之事,以及百官们的河漕海漕之争,你又有何态度?” 赵俊臣的沉默低调乃是刻意为之,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 这个时候,百官们皆已是阐述了各自意见,德庆皇帝则是亲自询问,赵俊臣此时站出来表明立场,自然就可以达成盖棺定论的效果。 于是,赵俊臣迈步出列之后,缓缓答道:“启禀陛下,臣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在心中暗暗计算着河漕与海漕的利弊。” 德庆皇帝饶有兴趣的问道:“哦?都知道你最是善于算账,那你可有计算出结果?” 赵俊臣点头道:“经过臣的详细计算之后,发现程阁老刚才所列举的那些数字皆是没错,因为京杭运河的堵塞,今年的漕运成本大概是漕粮的四倍左右,若是换为海漕海运,则成本大概只有八成!” 听到赵俊臣同意了自己的说法,程远道不由是面现得色。 事实上,若是赵俊臣否认了这些统计,程远道就会立刻公开这些统计的来历,让宋焕成站出来证明这些统计数字皆是来自于户部内部,到时候赵俊臣无疑就会变成说谎小人。 但随后,赵俊臣的下一番话,则是立刻就让程远道变了脸色。 “然而,程阁老的这些数字虽然准确,但并不全面……或者说,在统计海漕成本的时候并不全面,但统计河漕成本的时候则是过于全面了! 譬如说,在统计河漕成本的时候,程阁老还加入了维护运河与修缮漕船的耗费,但这些耗费虽然数目巨大,但也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节省的……这些耗费,最多也只能证明河漕的成本太高,却不能证明漕运衙门的贪墨奢靡…… 事实上,历年以来,每当是遇到京杭运河堵塞,河漕成本皆是漕粮的四五倍之多,乃是惯例常态,若是因为这件事就说漕运衙门失职有罪,那么我朝历任以来的漕运衙门所有官员就皆要追究责任了!”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几位“周党”官员当场就刻意的笑出了声,程远道不由是面现怒意。 原因无他,程远道本人也是出身名门豪族,他的母系先祖就包括万历年间的漕运总督杨一鹏! 赵俊臣的意思很明显,若是要追究漕运衙门的责任,那也要首先追究程远道母家先祖的责任。 于是,程远道一时间也无法继续纠缠漕运衙门的弹劾,而是自认为抓住了赵俊臣的话柄,立刻问道:“哦?听赵阁臣的意思,也认为海漕的成本更低、好处更多了?” 对于程远道而言,相较于弹劾漕运衙门,河漕与海漕之争自然是更为重要,不仅能让程远道本人留名史册,更还能为清流们争取更多利益。 听到程远道的询问,赵俊臣转头冲着程远道善意一笑,点头道:“从长远来看,海漕的成本确实更低,所以本阁当然也愿意支持海漕之事! 但本阁刚才也说过了,程阁老计算海漕成本之际,数字虽然精准,但并不全面! 譬如说,海漕之事一旦推行,则必须要扩建沿岸海港,至少要扩建三到五处……大约会耗时十年左右,耗银约是八百万两……但这项成本,程阁老似乎并未计算。” 听到“十年”、“八百万”这些数字之后,包括德庆皇帝在内,太和殿内许多人皆是皱起了眉头。 庙堂之中的利益就这么多,一旦是把大批银子长期投向海港建设,百官们所分到的好处岂不是就要变少了? “好家伙,一口气就要把八百万两银子全都揣进工部的腰包,怪不得赵俊臣会表态支持海漕之事!”——这就是许多官员的此时想法。 事实上,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工部尚书陈东祥立刻就跳了出来,拍着胸膛信誓旦旦的表示工部一定可以妥善完成海港扩建的任务。 等到陈东祥表态完毕之后,赵俊臣则是表情平静的继续说道:“除了海港扩建之外,若是要改河槽为海漕,曾经的那些漕船就都不能用了,必须要新建一批可以承受海浪颠簸的万石福船……考虑到每年的漕粮数量,至少要建造五百艘,每条福船的成本大约是八万两银子,维护费用则是每条每年五百两左右!” 陈东祥的眼睛愈发亮了,立刻就再次跳出来保证工部不仅能妥善完成扩建海港的任务,也有余力为朝廷建造大批远洋福船,恨不得当场立下军令状。 百官听到这里,心中想法则是——“赵俊臣简直就是想要把国库银子全部搬到工部!” 然而,赵俊臣的表述依然没有结束,只听他在所有人的瞩目之下,缓缓继续说道:“除此之外,还要考虑到海外的海盗劫掠,所以必须要扩建朝廷水军……但这笔开销究竟要多少,臣一时间也计算不清楚,还要看兵部的计算……但臣估摸着,这个数字应该不会低于五百万两!” 听赵俊臣说到这里,百官的态度已是纷纷发生了变化。 毕竟,把大量资源交给兵部扩充水军,这更是关系到文武之争的底线! 另一边,赵俊臣每次提到一个数字,德庆皇帝的眼角就会忍不住轻轻一跳! …… 最近状态不好。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48章.逼迫(八). …… …… 近年以来,朝中百官与赵俊臣相互攻讦之际,所学到的最重要一点经验就是——绝对不要纠缠与质疑赵俊臣所提及的那些银粮数目,否则就一定是自己丢人现眼。 有时候,赵俊臣会刻意夸大某些事情所需要的钱粮支出,但你若是当众质疑这个数字过高,赵俊臣立刻就会详细罗列出一大串开销细项,然后则是详细阐述这些开销细项的必要性,最终不仅是把你驳得理屈词穷,还会当众讥讽你自作聪明、脱离实际,只懂得夸夸其谈、坐而论道,却完全不懂得百姓生计。 有时候,赵俊臣也会刻意压低某些方面的钱粮开销,但你若是表态反对这个数字过低,赵俊臣也会当场列举一系列的节省方案,详细说明某些开销毫无作用完全可以削减,再次把你驳得哑口无言之余,依然会“善意”的公开劝诫你,身为朝廷官员切不要只顾着自命不凡、好大喜功,还要明白柴米油盐、五谷之分。 除此之外,赵俊臣还深谙“此一时彼一时”的双标手段,永远都能说出一番道理,简直就是立于不败之地,完全就是学阀作派。 简而言之,无论是党争攻讦、还是朝廷政务,赵俊臣绝大多数时候都是谦逊有礼、保持克制,偶尔也会审时度势、妥协退让。 然而,一旦是涉及到与钱粮收支相关之事,赵俊臣就一定会寸步不让、固执己见,不仅要一丝不差的完全落实自己的最初意图,而且还会占尽道理、追穷猛打、让你当众难堪,完全不留情面。 赵俊臣的这般做法,就是为了彻底确立自己在朝廷财政方面毋庸置疑的权威性,不断强化自己对于国库钱粮收支的控制力与话语权,把“朝廷财政离不开赵俊臣”的概念深入人心。 对于这般情况,百官之中自然也会有人心中不服,但不服也要憋着,否则就是自讨羞辱。 时至今日,赵俊臣在朝廷财政方面已是积威极深,即使是德庆皇帝与周尚景二人,也被赵俊臣打上了“思想钢印”,认定了满朝百官之中唯有赵俊臣一人可以妥善解决朝廷目前的粮荒难题。 今天的这场朝议,情况也是如此。 赵俊臣详细列举了一系列与海漕相关的庞大开支之后,百官之中虽然也有人认为赵俊臣颇有夸大其辞、危言耸听之嫌,但一时间竟是无一人敢站出来表态质疑,生怕自己会在赵俊臣的驳斥之下当众丢人现眼。 德庆皇帝更是因为赵俊臣的这般表态,当场就宣布了漕运之事不必再议,迅速终结了相关话题。 * 早朝结束之后,程远道表情间充满了不甘之意,怒瞪了赵俊臣一眼之后,就率领着清流们纷纷离开了太和殿。 其实,对于程远道而言,他并不是特别在乎漕运衙门的贪墨奢靡,也并不是特别在乎海漕之事是否成功,他主动挑起河漕与海漕之争,最终胜负并不重要,主要是想要掀起一场旷日持久的朝堂争议,然后他就可以趁机提振清流们逐渐衰落的士气与心气。 近百年以来,庙堂之中每当是出现河漕与海漕之争,都一定是争论不休、旷日持久,所以才让“周党”众人暗暗忌惮。 然而,就因为赵俊臣的明褒暗贬,用一连串的惊人数字吓住了君臣众人,河漕与海漕之争竟是嘎然而止,清流们的士气与心气不能没能提振,反而是再次受到重创。 这样一来,程远道自然是对赵俊臣恨之入骨,却又无可奈何。 赵俊臣完全没有在意程远道的怒瞪,等到朝会结束之后,就在“赵党”众人的拥簇之下,迈步走到了周尚景的面前。 见到赵俊臣的迈步靠近,包括周尚景在内的几位“周党”核心人物,皆是善意微笑点头,显然是极为满意赵俊臣的表现,两派之间的关系也算是暂时化敌为友了。 而赵俊臣来到周尚景面前之后,并没有再谈早朝上的事情,只是表情关切的问道:“周首辅,您接下来是要前往文华阁处理朝廷公务?还是直接返回周府休息? 若是您要直接返回府中休息的话,晚辈就安排章德承、温采宁两位神医立刻动身、前往周府为您诊治。” 周尚景稍稍犹豫了一下,最终则是摇头一叹,缓缓道:“就在今天早朝之前,老夫已是收到消息,辽东镇那边再次呈交了一份公文,说是防区境内又发生了一场民变,老夫原本是打算动身前往文华阁,与众位阁老商议此事,但……” 说到这里,周尚景再次的摇头一叹,一张老脸上竟是罕见的显现出一丝无力。 对于周尚景的无奈表现,赵俊臣也是感同身受,冷哼一声后,咬牙道:“对于朝廷中枢而言,辽东镇显然已是尾大不掉了! 自从建州女真纳贡称臣之后,辽东边疆今后几年已是再无战事,削减军费开支、减轻朝廷负担、抓紧时间修生养息,乃是题中应有之义,但辽东镇却是千推万阻、拒不从命! 嘿!这段时间以来,辽东境内好生热闹,今天一场兵变、明天一场民乱,不仅是不愿意削减军费开支,还屡屡伸手向朝廷索要钱粮……简直就是一块滚刀肉!” 一旁,阁老李和也是深感无奈,轻叹道:“就为了辽东之事,咱们内阁众人已是多次商议,但一时间也寻不到任何解决之策! 辽东那边显然是软硬不吃,根本不懂得体谅朝廷大局,不仅是没办法讲道理,若是要使用强迫手段的话,又必须要担心建州女真的反应……真是令人左右为难!” 一时间,无论是周尚景身后的“周党”众人,还是赵俊臣身后的“赵党”众人,纷纷是出声怒斥辽东镇的不服管教。 然而,在场众人皆是文臣,面对辽东镇这般拥兵自重的武装集团,自然是束手无策,哪怕是周尚景也不例外。 谈着谈着,思及辽东镇的种种恶劣表现,赵俊臣的表情间忍不住闪过了一丝肃杀阴冷之意,恨不得亲身前往辽东、重掌杀伐之事。 毕竟,赵俊臣并不是一位纯粹的文臣,也曾亲自上过战场、拥有青史留名的赫赫战功,因为拥兵自重、不服管束而死在他手上的边军将领,更是不胜枚举! 留意到赵俊臣表情间的肃杀之意,包括周尚景在内的众位朝廷高官皆是忍不住心中一寒,然后也纷纷回想起了赵俊臣当初在陕甘三边的那些惊人事迹。 在此之前,因为赵俊臣一贯是以文臣姿态与众人相处,所以他们也就一直都无法想象,陕甘三边的那些骄兵悍将一个个皆是桀骜不逊之辈,又为何会被赵俊臣轻易驯服。 但此时,见到赵俊臣的气质变化之后,众人也终于是察觉到了一丝端倪——也许,赵俊臣当初能驯服陕甘三边的那些骄兵悍将,就是因为“杀伐果断”这四字! 然而,就在下一瞬间,赵俊臣已是收敛了心中的肃杀之意,再次恢复了一贯以来的温雅形象。 毕竟,赵俊臣现阶段还无法离开庙堂中枢,就算再是如何恼恨辽东镇的恶劣表现,许多事情也只能心中想想罢了。 再次无奈摇头之后,赵俊臣并没有理会周围众人的不同反应,只是向周尚景劝道:“周首辅,依晚辈的看法,辽东镇所宣称的那些‘民乱’、‘兵变’,十有八九只是凭空捏造,就是为了要挟朝廷中枢罢了,所以您也完全不必太过当真,直接无视也就是了! 目前的当务之急,还是要尽早治好您的胃疾,您治好了胃疾之后,才能抽出更多心思与精力,逐步处理辽东镇的尾大不掉!” 周尚景再次思索片刻后,终于是点头同意道:“既然如此,老夫今天就不去文华阁处理公务了,而是直接返回府里等待章、温两位神医,为老夫诊治身体……” 说到这里,周尚景又是摇头一笑,道:“就是有些对不住御膳房的厨子,老夫昨天才特意叮嘱过他们,说老夫今天中午想吃,却是让他们白准备了。” 听到周尚景的这般说法,赵俊臣心中一动,隐约间好似是联想到了某个关键问题,但一时间又想不清楚。 但赵俊臣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神态如常的说道:“既然如此,晚辈现在就去安排,让章、温两位神医尽快前往周府。” 说完,赵俊臣向周尚景躬身一礼,然后就领着“赵党”众人离开了。 周尚景并没有立刻迈步,而是盯着赵俊臣的背影若有所思。 然后,周尚景缓缓说道:“刚才的朝议期间,赵俊臣的表态很有趣……他是支持海漕的,只是认为朝廷目前还没有准备好推行海漕之事罢了! 所以啊,你们千万不要错以为这场漕运争议已经结束了……清流们表态支持海漕,对于咱们而言也只是一场麻烦而已,但若是今后有一天赵俊臣认为朝廷已经准备充分了,也同样站出来表态支持海漕,那才是真正的威胁! 总而言之,为了预防赵俊臣今后翻脸,咱们必须要提前做好充分准备,可不能再像是这次一样猝不及防了。” 随着周尚景的话声落下,周围的几位“周党”官员皆是面色微变。 与此同时,他们此前对于赵俊臣的心中好感,也瞬间就变成了深深忌惮。 见到“周党”众人的这般反应,周尚景满意的轻轻点头,然后也同样迈步向着太和殿外走去。 * 却说,赵俊臣离开了太和殿后,也同样没有前往文华阁处理朝廷公务,而是提前返回了赵府,然后就招来了章德承、温采宁这两位当世国手。 向章、温两人详细解释了周尚景的情况之后,赵俊臣又刻意提醒道:“两位神医,有些事情我并不方便亲自向周首辅询问,所以就只能交由两位代劳了……简而言之,在两位神医为周首辅诊治身体之际,有一件事务必要打探清楚,那就是周首辅这段时间以来如厕之际,粪便之中是否有出现血丝……若是得知周首辅的粪便之中有血丝出现,还请两位神医暂且不要声张,而是把消息率先告知于我,我到时候自然也会向两位详细解释。” 假若周尚景不仅是胃病迟迟无法好转,粪便之中还出现了血丝,那么赵俊臣也就可以完全肯定——周尚景的身体异常状况必然是与金刚石粉末有关系。 另一边,听到赵俊臣的这般叮嘱,章德承与温采宁二人皆是觉得奇怪,但见到赵俊臣这般忌讳莫深的模样,也只好是按耐着心中好奇点头答应,然后就告别了赵俊臣,匆匆赶往周府为周尚景诊治了。 等到章德承与温采宁二人离开之后,赵俊臣则是闭着眼睛喃喃自语道:“假若我的猜想为真,那我究竟要不要出手搭救,真是让人左右为难啊……” 而就在赵俊臣喃喃自语之际,赵大力则是快步进入房间,禀报道:“赵阁臣,那个李纯臣又来到府外求见于您了,这已经是他连续第四天求见了,您这次要不要见他?” 赵俊臣缓缓睁开双眼,思索片刻后答道:“这几天一直晾着他,也晾得差不多了……把他领来见我吧!”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49章.逼迫(完). …… …… 这段时间以来,因为赵俊臣的暗中迫害,李家已是穷途末路,眼看着就要家业败落。 李纯臣收到消息之后,似乎也是心急如焚,所以每天都要准时守在赵府之外、屡屡求见赵俊臣,想要恳求赵俊臣高抬贵手,放过李家一条生路。 然而,赵俊臣一直都在刻意晾着李纯臣,完全没有理会李纯臣的求见。 与此同时,赵俊臣还让赵府门房向李纯臣暗示,说他的身份低微,所以赵俊臣根本不可能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也绝无可能见他。 这般情况下,李纯臣若是还想要见到赵俊臣、挽救家族命运,也就只剩下了一条路可选。 那就是——向赵俊臣公开自己的真正身份,以內厂厂督的名义求见赵俊臣。 到时候,考虑到內厂的未来权势与作用,赵俊臣自然是不敢怠慢,不仅会立刻与他相见,也许还会与他主动修好,不仅是高抬贵手放过李家,还会设法补偿李家生意的损失。 但这样一来,赵俊臣就会发现內厂重建的秘密,李纯臣也就违背了德庆皇帝的意志。 简而言之,在“不忠”与“不孝”之间,李纯臣必须要选择一个! 这也是赵俊臣刻意晾着他的真正原因,他就是想要逼迫李纯臣做出选择,然后就可以通过李纯臣的具体选择,来判断李纯臣的真实秉性。 最终,李纯臣哪怕是屡次吃了闭门羹,也依旧没有向赵俊臣透露自己內厂厂督的身份。 很显然,在李纯臣的眼里,德庆皇帝的意志远远要比家族命运更为重要,哪怕是眼睁睁看着家族败落,他也要忠于德庆皇帝的意志! 赵俊臣甚至认为,李纯臣这几天看似是傻乎乎自讨吃闭门羹的行为,就是刻意表演给德庆皇帝看的。 得到这般结论之后,赵俊臣还要继续试探另一件事情。 那就是——李纯臣被赵俊臣逼迫到这般地步,也不愿意背叛德庆皇帝,究竟是缘于何般心理? 是贪恋权势?还是盲目忠君? 这两者之间的差别,可谓是完全不同。 唯有看确定了这一点,赵俊臣才可以完全确认李纯臣的真正秉性,也才可以决定下一步针对李纯臣的具体手段。 也正是出于这般考量,赵俊臣才决定与李纯臣见上一面,趁机对他进行下一步的试探。 * 很快的,赵大力已经领着李纯臣来到了赵俊臣面前。 而李纯臣见到赵俊臣之后,竟是当场就行了大礼,直接跪在赵俊臣的面前、把头埋在地上,大声哀求道:“下官拜见赵阁臣!赵阁臣,下官的家族眼下已是山穷水尽,眼看就要家业败落,还请赵阁臣您大发慈悲、高抬贵手,放过下官的家族吧!” 听到李纯臣的这般说法,又看着李纯臣看似卑微的态度,赵俊臣忍不住撇了撇嘴角。 官场之上,下位者受到上位者的刻意刁难之后、若是想要恳求上位者放过自己,就必须要谨慎挑选自己的话术,绝不能开门见山,否则就会在适得其反、愈发激化上位者的敌意。 这种时候,就算是明明知道上位者的阴险卑鄙、一直都在刻意刁难自己,也要尽量摘脱上位者的责任、主动维护上位者的公正形象。 就以这次的事情为例,李纯臣若是真想要恳求赵俊臣高抬贵手、放过李家,他的表态就应该是“李家运气不好、遇到了意外劫难、还望赵阁臣慈悲为怀伸手拉李家一把、李家今后必有报答”云云。 总而言之,就是不能有任何指控之意,要把赵俊臣摆在拯救者的位置上,也刻意把一份人情交给赵俊臣。 以李纯臣的心机智慧,不可能不清楚这一点,但他见到赵俊臣之后,偏偏是表态希望赵俊臣“大发慈悲”、“高抬贵手”、“放过李家”云云。 这般说法的言下之意,简直就是直接指控赵俊臣刻意迫害李家,所以赵俊臣也不再是一个公正高尚的拯救者,而是一个心胸狭隘的卑鄙小人,就算是赵俊臣真的放过李家,也无法获得人情,反而会传出一些不好听的名声。 这样一来,相当于撕破了面皮,赵俊臣自然是下不来台,也不可能高抬贵手、放过李家,反而还要更进一步的欺压李家、让李家族人彻底走投无路! 察觉到这一点之后,赵俊臣心中冷笑,暗暗想道:“果然!李纯臣这几天屡次求见于我、自讨吃闭门羹的做法,根本不是想要求我高抬贵手、放过李家,只是想要向德庆皇帝卖惨! 这件事情的相关消息,今后一旦是传到德庆皇帝的耳中,德庆皇帝只会觉得李纯臣不愿意与我同流合污,所以才会受到我的刻意欺压……但就算是受到百般欺压、家道败落,李纯臣也是独自忍受,完全没有向我透露內厂重建的秘密,自然就是忠心耿耿的表现! 这样一来,德庆皇帝不仅会愈发怜惜李纯臣的境遇,也会愈发信任李纯臣,李纯臣本人也就会受到更多重用,可谓是前途似锦! 这个李纯臣……心机手段真是够狠,就为了讨好德庆皇帝、展现自己的忠心,竟是不惜牺牲家族基业、坐视着自己的父母族人穷困潦倒、流落街头!” 想到这里,赵俊臣对于李纯臣的真实秉性,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判断。 若是无家,何以有国?李纯臣这般冷血对待父母族人,又岂会全心全意的效忠于德庆皇帝? 所以,赵俊臣只是听到李纯臣的这几句开场白,就已是心中有了判断,认为李纯臣的忠君之心并不纯粹,他对德庆皇帝的唯命是从、忠心耿耿,只是一种攫取更多权势的手段罢了。 当然,目前的佐证还少,这般判断也只是赵俊臣的初步想法,为了防止误判,赵俊臣还要继续试探李纯臣,然后才可以进一步确定自己的判断。 于是,赵俊臣就好似被李纯臣的这番言论给激怒了,语气冰冷的说道:“本阁听不懂你的意思……你家的基业败落与本阁有何关系?为何要哀求到本阁这里? 还说什么要让本阁高抬贵手,难不成你家的基业败落,还是本阁所造成的?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本阁日理万机,往日与你也不熟悉,既无交情、也无恩怨,又为何要刻意针对你的家族基业?事实上本阁根本就不清楚你的家族情况,也完全不打算关心!” 听到赵俊臣的驳斥,李纯臣依然是摆出一副走投无路的可怜模样,继续哀求赵俊臣放过李家,但只是说了一堆毫无含义的车轱辘话,继续营造着自己受到赵俊臣迫害的悲惨氛围。 见到李纯臣的这般模样,赵俊臣眉头皱得更紧,又想道:“这里乃是赵府之中,周围并无德庆皇帝的眼线,但这个李纯臣依然是一味做戏,也不知演给谁看……只能说此人心机太深,做戏也要做全套!” 想到这里,赵俊臣心中有些不耐,再次冷声说道:“别跪着了,站起来说话……本阁越听越糊涂了,你到底为何会认为自己家族的基业败落与本阁有关系?” 说完,赵俊臣见李纯臣依旧不愿起身,就向赵大力打了一个眼色示意。 赵大力一向是力大无穷,当场就伸手把李纯臣从地上提起了身,李纯臣一介书生,这个时候自然是毫无抵抗之力。 李纯臣被提起来之后,赵俊臣也终于看到了他的表情神态,却见到李纯臣此刻面庞上满是灰尘与泪痕,再也不见曾经的翩翩风度与深沉城府,就像是一位心忧家族、一筹莫展的可怜孝子。 只不过,这种形象与李纯臣的往日形象相差太远,在赵俊臣看来无疑是做戏做过头了。 另一边,李纯臣见到赵大力就像是提小鸡一般把自己提了起来,眼中闪过了一丝羞愤与怨毒,但他依然维持着楚楚可怜的表情。 随后,李纯臣还想要继续跪在赵俊臣的面前,但赵大力依然拎着他的衣领,所以就无论如何也无法跪下。 眼见到李纯臣只顾着与赵大力较劲,赵俊臣的表情愈发无奈,声音愈发冷漠道:“你只是通政司的底层官员,本阁今天特意抽出时间见你已是破例,你最好是珍惜机会,本阁耐心有效,若是你再次有问不答,本阁立刻就会把你赶出去!” 无奈之下,李纯臣只好是放弃了挣扎,向赵俊臣详细讲诉了李家生意这段时间屡次受到构害的情况,然后又说道:“……时至今日,下官的家族已是山穷水尽,不仅是原有的生意无法继续经营,还欠下了十余万两银子的巨债…… 而家父使劲浑身解数之后,终于是打探到了确切消息,说是南直隶各界之所以是刻意构害下官的家族,乃是缘于赵阁臣您的示意……” 说到这里,李纯臣再次向赵俊臣哀求道:“赵阁臣,下官也知道自己在官场之中并不讨喜,因为当初殿试之际的那篇文章引发了众怒,而且下官的家族生意也因为下官的固执成见,并没有加入‘联合船行’……但这一切都是缘于下官的年少轻狂,下官的父母族人都是无辜的,还请赵阁臣就高抬贵手放过他们吧!” 显然,李纯臣并不知道赵俊臣已经提前察觉到了內厂重建的秘密,还以为赵俊臣刻意针对于他,乃是因为他当初在殿试期间所写的那篇《悬剑论》、以及李家生意没有加入“联合船行”的缘故。 听到李纯臣的这般说法,赵俊臣的表情愈发不耐烦,冷哼道:“一派胡言!对于你家族的种种事情,与本阁毫无关系,就凭你的官场地位、以及你的家族生意那点规模,本阁根本不会放在眼里,也配让本阁亲自出手、刻意针对?你也太高看自己了! 本阁听了你的讲诉之后,发现这一切事情全是你父亲财迷心窍、做生意赔了本,竟然也要怪在本阁头上?你们全家都失心疯了不成?” 说到这里,赵俊臣摆了摆手,又说道:“总而言之,对于你所说的那些事情,本阁全不知情,也毫不关心!本阁今天特意见你,也完全是因为别的缘故! 若非是本阁在你身上发现了另外一件事情,就凭你的地位身份,就算是守在本阁府外连续求见一年,本阁也懒得见你!”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一直都在演戏的李纯臣终于是忍不住一愣。 他原本还以为,赵俊臣今天终于愿意见他,乃是因为他已经连续四天时间守在赵府外面求见的缘故,谁曾想赵俊臣与他相见竟是有另有原因? 李纯臣暗暗思索片刻,却依然想不出赵俊臣刻意与自己相见的原因,心中好奇之下,一时间也顾不得向赵俊臣继续哀求了,而是小心翼翼的问道:“却不知……赵阁臣又是为何召见下官?” 赵俊臣转头看了自己身后的许庆彦一眼。 见到赵俊臣的眼神示意之后,沉默许久的许庆彦终于有了表现机会,立刻就摆出一副精明强干的模样,快声说道:“就在四天之前,也就是你首次求见赵阁臣之际,府里有人发现府外不远处有几人探头探脑,似乎是在窥探赵府的动向…… 但因为我家阁臣的身份地位,一举一动皆是受到朝野各方的重点关注,所以我们赵府对于这件事情原本也并不是特别在意。 谁曾想,那几人竟是连续四天出现于赵府之外窥探,而且那几人每次的出现时间,皆是与你的出现时间完全重合! 你若是来到赵府之外求见赵阁臣,他们就会随之现身,你若是候在赵府之外,他们也会一直躲在远处探头探头,你若是离开了赵府之外,他们也会随之离开……而且他们的表现很是训练有素,很善于跟踪与反跟踪的手段,完全不像是闲杂人等! 所以,我们也就做出判断,认为那几人根本不是想要窥探赵府的情况,而是为了跟踪与监视你!” 听到许庆彦的这番解释,李纯臣顿时是心中一惊! 要知道,他乃是內厂秘密重建之后的內厂厂督,也肩负着德庆皇帝所交代的秘密任务,没想到竟是被人暗中监视也毫无察觉,反而还要赵俊臣的人提醒他。 这件事情,自然是让李纯臣感受到了莫大的危机与压力。 然而,许庆彦的下一句话,更是让李纯臣面色大变。 只听许庆彦继续说道:“察觉到这般情况之后,为了以防万一,赵阁臣就派人暗中摸了摸那几人的底细,然后就发现……那几人竟是受命于西厂的锦衣卫番子!” 西厂!锦衣卫! 听到这两个关键词,李纯臣顿时是身体一僵、面色苍白。 另一边,许庆彦说完之后,已是退回到赵俊臣的身后。 而赵俊臣则是目光冰冷的注视着李纯臣,缓缓道:“所以,本阁根本不关系你家那些无关紧要的境遇,但你每天来到赵府之外守候求见,就要引来一批厂卫暗中盯着赵府,这种情况让本阁很不舒服! 本阁不希望这般情况一直持续下去,也好奇厂卫暗中监视你的原因,所以本阁才会特意召你相见!” 说完,赵俊臣审视着李纯臣的表情变化,问道:“说吧!你不过是通政司的区区从七品官员,究竟是做了何事?竟是招引了西厂的监视?” 在赵俊臣的询问之下,李纯臣的面色变幻不定,也顾不得继续装扮可怜,表情间满是专注思索之态。 思索片刻后,李纯臣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也不得不承认,西厂会特意派出番子一直跟踪于他,唯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西厂已经隐约间察觉到了內厂的事情! 与此同时,李纯臣也完全无法想象,內厂自从秘密重建之后,一向是行动隐蔽,西厂究竟是从何处察觉到了內厂重建的痕迹? 见到李纯臣终于不再伪装,而是表现出了真实的精明之色,赵俊臣再次心中冷笑,然后就追问道:“怎么?不愿意说?难道你真做了什么不能见人的事情?” 李纯臣终究是抱有侥幸心理,再次摆出一副茫然无措的模样,摇头道:“下官、下官真不知道!西厂为何会盯上下官?这、这怎么可能?” 赵俊臣轻轻摇头,道:“你可还记得,西厂乃是本阁当初亲手重建?虽然本阁现在已经不再是西厂厂督,但若是有心打探,西厂的许多消息依然可以打探出来!只是本阁的目前身份不方便与西厂直接接触,所以才会直接问你,但你若是不愿意说真话,那本阁就要直接向西厂询问消息了!” 李纯臣依然是一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态度,也担心是赵俊臣刻意诈他,于是就再次摇头道:“下官真的不知!” 赵俊臣冷哼一声,向赵大力吩咐道:“把府外那几名西厂番子唤进来,就说是本阁的意思,想必他们不敢不听命!” 赵大力立刻就点头离开了,只留下李纯臣依旧是面色变幻不定的留在原地。 很快,赵大力已是领着几名寻常百姓装扮的西厂番子来到赵府正堂。 因为赵俊臣曾经亲自重建西厂、还曾是西厂厂督的缘故,这几名番子见到赵俊臣之后也是毕恭毕敬,只是他们的目光皆是有意无意的留意着李纯臣。 赵俊臣见到领头之人,直接问道:“本阁记得你,你是西厂所属的档头,姓何,对吧?” 那名领头之人也不敢继续伪装,立刻拱手道:“卑职乃是锦衣卫百户何观,目前归于西厂调用,见过赵阁臣!” “说说吧,你这几天为何一直躲在我的府外监视?是为了监视本阁?还是为了监视这个李纯臣?” 私自监视内阁辅臣这般大帽子,何观可不敢戴在自己头上,只好是实话实说,道:“卑职无论如何也不敢暗中监视赵阁臣……卑职乃是奉西厂厂督之命,暗中监视李纯臣此人。” “为何监视他?他不过是朝廷的底层官员,也值得你们厂卫这般大动干戈?”赵俊臣这个时候似乎完全不懂得“避嫌”二字,再次追问道。 另一边,何观却是犹豫了许久,但终究是不敢泄露西厂的机密,所以也就迟迟不能开口。 赵俊臣缓缓道:“这么说,你是要逼着本阁亲自去问徐盛了?你觉得,本阁若是亲自去问徐盛,徐盛究竟是会赞赏你尽责职守?还是会闹恨你坏了他与本阁的关系?” 徐盛作为一名身体不全的太监,一向是喜怒无常,何观自然不敢赌徐盛的反应。 于是,何观咬牙答道:“按照西厂的说法,最近冒出了一个自称是‘大内行厂’的隐秘组织,而西厂经过调查之后,发现这个组织的首领就是李纯臣,所以才会派出卑职等人暗中监视,想要找到所有成员一网打尽!” “哦?大内行厂?我怎么不知道这个衙门重建了?” 说完,赵俊臣的目光转向李纯臣。 而李纯臣接下来的反应,必然就可以展现他的真实立场与真正秉性。 若是他乃是纯粹忠于德庆皇帝,这个时候必然是要一口咬死拒不承认內厂的存在,哪怕是承担所有罪责,也必须要保住德庆皇帝重建內厂的秘密。 反之,若是他忠于德庆皇帝只是为了自身权势,而內厂重建之事被西厂提前察觉到迹象的事情,无疑就会让德庆皇帝怀疑他的做事能力,今后也很可能会不再重用于他,这种事情,李纯臣就只会想着如何能向德庆皇帝隐瞒自己的纰漏! 而就在赵俊臣这般暗思之际,李纯臣表情变幻片刻之后,突然抬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凌乱衣衫,也恢复了从容不迫的神态,向着赵俊臣再次躬身行礼,声音冷静的说道:“內厂厂督李纯臣,再次见过赵阁臣!”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50章.密谈. …… ……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受到赵俊臣的秘密相邀,御马监掌印太监徐盛悄悄来到了赵府之中。 然后,就在赵府书房之中,赵俊臣首先向徐盛详细解释了此前所发生的事情,并且还把一封密旨交给了徐盛查看。 看着这封密旨之中的内容,徐盛的表情间满是震惊! 这份密旨乃是李纯臣拿出来的,就是为了向赵俊臣证明自己的真正身份。 密旨之中的内容很简单,仅有寥寥几句,但其中所蕴含的份量,却是重若千钧! ——“朝廷五品以下官员,见此圣旨如朕亲临,皆要令行禁止,亦可调动地方驻军三千以下,钦此!” 徐盛乃是内廷之中数一数二的大人物,自然是可以看出,这封密旨绝对不会有假,更还是德庆皇帝亲笔所写。 这封密旨的内容之中,虽然没有明说李纯臣就是內厂厂督,甚至是至始至终都没有提及內厂的存在,但李纯臣若非是德庆皇帝的秘密心腹、又肩负着德庆皇帝的机密重任,又岂能拥有这样一封密旨? 拥有这封密旨在手,李纯臣哪怕不是內厂厂督,也已是拥有了不逊于內厂厂督的地位权势。 所以,李纯臣说自己是內厂厂督、以及內厂秘密重建之事,十有八九不会有假! * “难道说……大内行厂当真已是暗中完成重建了?但咱家身为御马监掌印太监,对于这件事情为何是全然不知?” 喃喃自语之间,徐盛的表情变幻不定,目光之中更是闪过了一丝惊恐之意。 德庆皇帝重建大内行厂也就罢了,但为何还要刻意瞒着内廷? 对于徐盛而言,这件事情实在是细思极恐! 此时的赵府书房之中,除了徐盛之外,也只有赵俊臣与李纯臣二人在座。 其中,李纯臣端坐在徐盛身边的座位上,表情间泰然自若,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完全不见他此前的可怜神态。 听到徐盛喃喃自语的询问之后,李纯臣也是笑而不语,完全不打算解释。 另一边,赵俊臣同样是神态从容,缓缓答道:“应该不会有假,这份密旨虽然没有明说李纯臣的內厂厂督身份,但也足以证明李纯臣已是受到了陛下的秘密重用!更何况,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一步,李纯臣也完全没有必要说谎了!” 说到这里,赵俊臣转头冲着李纯臣点头一笑,再也不见傲慢之意,而李纯臣也向着赵俊臣点头微笑示意,似乎两人之间已是平等关系。 顿了顿后,赵俊臣继续说道:“至于陛下重建內厂之际,为何要刻意瞒着内廷各衙门,那就是圣心莫测了,咱们身为臣子最好是不要随意揣测!” 听到赵俊臣的这一番话,徐盛连连点头,不敢继续追究,也连忙把那封密旨还给了李纯臣,哈哈笑着说道:“哎呀!还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这一切竟是一场误会! 咱家此前听说有一个秘密民间结社,竟是以‘大内行厂’的名义暗中行动,就误以为是有人冒名顶替、招摇撞骗,所以才派出人手暗中监视李厂督,没想到內厂重建之事竟是真的! 还望李厂督千万不要见怪!咱家的所作所为也是恪尽职守,并不是有意与李厂督为敌,幸好咱们及时解开了误会,也并没有造成任何损失……李厂督放心就是,咱家立刻就让西厂番子们撤去监视,这件事就算是揭过去了、揭过去了!哈哈!” 听到徐盛的这般说法,李纯臣顿时是目光一闪。 因为,徐盛的这一番话,竟是无意间透露了一个关键信息! 根据徐盛的说法,他之所以是发现了內厂存在的端倪,乃是“听说”,而不是“察觉”! “听说”是被动,“察觉”则是主动! 也就是说,乃是某人把相关情报告诉了徐盛,所以徐盛才能发现內厂的存在,而不是徐盛以及御马监衙门自行发现了內厂的存在。 所以,徐盛针对李纯臣与內厂的所作所为,也只是受人利用,幕后主使另有其人。 察觉到这一点之后,李纯臣表面上不动神色,只是叹息一声后,缓缓说道:“虽然只是一场误会,但若说没有造成任何损失,只怕是未必…… 大内行厂的秘密重建,乃是涉及到了陛下的未来大计,必须要尽量保密,绝不能让任何人察觉到迹象!但现在,內厂的存在不仅是被御马监发现了端倪,就连赵阁臣也误打误撞的发现了真相……这样一来,陛下的未来大计也必然就会受到影响,又岂能说是没有造成任何损失? 当然,这一切事情都是因为晚辈能力不足、做事不够周密的缘故,辜负了陛下的圣望,所以晚辈已是决定,要立刻前往宫中觐见、向陛下请罪,也甘愿承受陛下的雷霆之怒! 与此同时,还要劳烦赵阁臣与徐督两位,能与晚辈一同前往宫中觐见陛下,向陛下解释清楚这件事情的始末。” 听到李纯臣的这一番话,徐盛当场又是面色一变,赵俊臣则是不动神色。 与此同时,赵俊臣还敏锐察觉到,李纯臣说话之际一直都在暗暗观察着自己与徐盛二人的神态变化,他的表情看似淡定,却又隐藏着一丝紧张情绪。 * 事实上,李纯臣向赵俊臣与徐盛二人公开自己的內厂厂督身份,乃是一场豪赌,就是押注赵俊臣与徐盛二人一定会帮着自己隐瞒与遮掩此事! 毕竟,內厂的秘密重建之事一旦是曝光之后,就一定会影响到德庆皇帝的未来计划,德庆皇帝到时候说不定就会迁怒所有相关人等,赵俊臣与徐盛二人也未必愿意犯险趟浑水。 与此同时,內厂的目前实力尚且嬴弱,它的主要威胁就在于隐蔽性,若是赵俊臣与徐盛二人发现了內厂的秘密之后,却又是装作不知,內厂自然也就无法威胁到他们,更还能与李纯臣搞好关系,或许今后还可以利用內厂为自己牟利,自然是利大于弊。 反之,若是赵俊臣与徐盛二人向德庆皇帝坦白一切,表示他们已经发现了內厂存在的秘密,德庆皇帝就算不会迁怒他们,今后也会另建一个全新的秘密情报机关替代內厂,到时候赵俊臣与徐盛二人所受到的威胁也就不受控制了,可谓是弊大于利。 所以,李纯臣相信,赵俊臣与徐盛二人出于各自私利,必然是不愿意向德庆皇帝坦白此事,甚至还会帮着李纯臣隐瞒与遮掩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事情。 事实上,自从发现自己一直都被西厂番子跟踪与监视之后,李纯臣就已是迅速考虑好了所有利弊。 在御马监已经察觉到內厂存在端倪的情况下,他唯有三条路可选。 其一,就是拒不承认內厂的存在,咬着牙死扛到底。 这项选择,对于德庆皇帝的未来大计而言最为有利,但李纯臣本人则是要承受一切罪责! 到时候,李纯臣必然是要被抓入西厂大狱之中受刑遭罪,事情曝光到德庆皇帝那里之后,李纯臣在德庆皇帝眼中也必然是颜面尽失,德庆皇帝不仅会对李纯臣深感失望,出于保密考虑说不定还会彻底放弃李纯臣,任由李纯臣冤死在西厂大狱之中! 对于这般发展,李纯臣自然是完全无法接受! 其二,则是趁着西厂对自己采取行动之前,率先向德庆皇帝坦白,说自己搞砸了一切,內厂的存在秘密已经被御马监衙门所察觉,恳求德庆皇帝出面挡下御马监的行动。 但这样一来,虽然场面好看了一些,但德庆皇帝出手维护李纯臣之后,內厂的秘密重建依然会彻底曝光于天下,內厂失去了隐蔽性之后,也就失去了存在价值,而且德庆皇帝还会严重怀疑李纯臣的办事能力,十有八九就会彻底弃用,李纯臣的未来仕途也必然是一片黯淡。 对于这般发展,李纯臣依然是难以忍受。 其三,则是主动向赵俊臣与徐盛二人坦白说出內厂重建的秘密,并且与他们二人联手隐瞒消息,然后就权当是內厂秘密被察觉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也不必向德庆皇帝坦白自己的纰漏与责任…… 这样一来,自然是产生了更多隐患,也违背了德庆皇帝的意志,德庆皇帝今后一旦是发现李纯臣刻意隐瞒自己,李纯臣的结局必然是极为悲惨。 但相较于前两个选项,李纯臣认为自己必须要赌一把,若是放手一搏,说不定将来还有挽回局面的机会,但若是坐以待毙,则必然是下场不堪。 更何况,若是能联合赵俊臣、徐盛二人一同向德庆皇帝隐瞒真相,他们三人今后就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李纯臣还能额外收获两位强力盟友,何乐而不为? 也正是出于这般考虑,李纯臣此时虽然嘴上说着自己要主动向德庆皇帝坦白请罪,但他张口就是德庆皇帝的未来大计,闭口则是德庆皇帝的雷霆之怒,暗示意味极为明显,就是希望赵俊臣与徐盛二人拦下自己,与自己一同隐瞒此事。 * 果然,听到李纯臣的这番说法之后,赵俊臣虽然还是不动神色,但徐盛立刻就变了面色。 正如李纯臣所料一般,徐盛担心自己破坏了德庆皇帝的未来大计,会受到德庆皇帝的迁怒,也认为自己若是假装没有发现內厂重建的秘密,对自己未来更为有利。 于是,徐盛立刻就说道:“其实吧,既然这一切事情都是误会,咱家觉得这件事情就不必禀报陛下了,陛下他日理万机,已经够劳累了,又何必招惹他老人家分心与不高兴? 內厂的秘密重建,既然是关系到陛下的未来大计,自然是越隐蔽越好、越低调越好,这件事情若是捅到陛下那边,说不定就会闹出动静,被更多人发现端倪,反而不好…… 更何况,咱们这三人皆是陛下心腹,对陛下一向是忠心耿耿,就算是知晓了內厂重建的秘密,也绝无可能破坏陛下的未来大计,也必然会帮着陛下保密此事,所以又何必是多此一举、横生枝节?就权当是今天的种种事情完全没有发生过就好了。” 说完,徐盛用期盼的眼神看向赵俊臣,李纯臣也把目光转向赵俊臣,皆是等着赵俊臣做出表态。 赵俊臣自然也不愿意向德庆皇帝坦白他已经发现了內厂重建的秘密,他还指望着內厂今后能帮他对付七皇子朱和坚呢,而且就像是李纯臣所想的那般,內厂在赵俊臣面前失去了隐蔽性之后,也就失去了大部分威胁,但若是德庆皇帝放弃內厂另起炉灶,反而会出现一个新的威胁与变数。 于是,赵俊臣装模作样的沉思片刻之后,也点头答应道:“徐督所言有理,本阁也认为,只要是咱们三人今后可以保守秘密,这件事情就没必要禀报陛下。” 然后,徐盛与赵俊臣又皆是把目光转向了李纯臣。 李纯臣同样是装模作样的考虑了一番,然后就点头道:“既然赵阁臣与徐督皆是这般看法,晚辈才疏学浅、经验不足,自然是要听从两位的建议良言……就像是两位所言,只要是咱们三人今后皆是守口如瓶,內厂重建的秘密就不会泄露,自然也就不必去打扰陛下、让陛下烦心。” 就这样,在场三人皆是自称德庆皇帝的心腹、对德庆皇帝忠心耿耿,却又打着为德庆皇帝考虑的旗号,一同选择向德庆皇帝隐瞒真相。 见到这般情况,赵俊臣一时间竟是有些为德庆皇帝感到悲哀,也有些理解德庆皇帝为何总是沉溺于帝王心术的手段了。 与此同时,见到三人已是意见一致,徐盛哈哈大笑道:“既然如此,咱们从今往后也算是自己人了!赵阁臣一向是权大势大,与咱家又是内外有别,所以咱家也没机会协助赵阁臣做些什么,但李厂督你现在执掌內厂,自然是有许多事情能与咱家相互协助!” 说完,徐盛笑眯眯的问道:“据咱家所知,內厂衙门初建不久,无论人手、财力、还是经验等等方面,皆是存有不足,否则李厂督也不会被西厂番子暗中监视也不自知……所以呀,李厂督若是想要尽快扩充內厂实力,又有咱家可以出力的地方,尽管提出来就是,咱家必然是全力支援!” 徐盛的这般表态看似仗义,但实际上则是存着暗中渗透內厂的心思。 李纯臣自然是看出了徐盛的险恶用心,自然是极为抗拒,但他稍稍思索片刻后,还是说道:“晚辈确实是有两件事情有求于徐督,其一是晚辈想要向徐督要几个人,就是这几天一直负责监视与跟踪晚辈的那几位锦衣卫,他们几人现在也知道了內厂重建的秘密,所以为了尽量防止消息进一步泄露,晚辈希望徐督能把他们几人调任到內厂、让他们今后跟着晚辈做事。” 这显然是李纯臣的止损手段,那几名锦衣卫暗中监视了李纯臣很长一段时间,必然是察觉到了许多机密,把他们收入內厂之后,李纯臣也就可以尽量补救。 徐盛稍稍犹豫了一下,然后就痛快点头道:“当然可以,只是小事罢了,那几人今后就归于內厂调用了!” 随后,李纯臣目光一闪,又说道:“至于第二件事情,晚辈则是想要向徐督请教,自从內厂秘密重建之后,晚辈自认为內厂的所有行动都还算是隐蔽低调,一向是没有做出任何引人注意的事情,却不知……徐督您是从何处察觉到了內厂存在的端倪?若是发现了破绽,晚辈也能尽快弥补。” 徐盛听到询问之后,顿时是表情一僵。 徐盛虽然不算是特别精明,但也不是一个蠢货,当他发现德庆皇帝刻意绕开内廷各衙门、秘密重建內厂之后,就认为內厂重建之后的权责之一,必然是与监视内廷有关! 也许,德庆皇帝已经隐约间察觉到了内廷受到渗透的迹象,所以才会有这般做法! 徐盛也很清楚,暗中渗透内廷各衙门的幕后之人,乃是七皇子朱和坚! 与此同时,也正是七皇子朱和坚向他告知了內厂的存在! 很显然,朱和坚的这般做法,乃是驱虎吞狼之计,想要利用徐盛对付內厂,让徐盛与李纯臣两败俱伤,所以徐盛这次显然是受到了朱和坚的利用。 对于这些事情,徐盛皆是看得明白。 但徐盛依然不敢随意把事情真相告知于李纯臣,否则就会暴露了朱和坚的底细,也相当于是背叛了全力支持朱和坚的内廷势力。 于是,徐盛迟疑了片刻之后,终于是摇头道:“本督乃是御马监掌印,管着太多事情,西厂只是其中之一,所以本督只记得自己是收到了西厂的情报,所以才发现了內厂的存在,但西厂的情报来自于何处,本督还需要返回御马监衙门亲自向西厂的人询问才能得到答案。” 察觉到徐盛的这般反应,李纯臣表面上似乎是毫无起疑,只是态度恭敬的答谢道:“既然如此,就有劳徐督了!” * 接下来,赵俊臣与徐盛、李纯臣二人相互约定了一些合作事宜之后,徐盛与李纯臣二人眼看到时间不早,就一同向赵俊臣告辞了。 而赵俊臣亲自把他们送到赵府前院之后,盯着他们的离去背影则是若有所思。 根据赵俊臣的计划,他今天与这两人的谈话还没有彻底结束。 只不过,接下来的谈话,必须要让他们二人相互不知情才行。 却说,徐盛离开了赵府之后,立刻就登上了自己的马车,打算返回宫中。 坐在马车车厢之中,徐盛暗暗想道:“没想到內厂竟是真的重建了,而內厂之所以是秘密重建,十有八九是肩负着暗中调查内廷的秘密任务,否则也不会刻意瞒着内廷……七皇子显然是察觉到了这般情况,所以才会唆使咱家调查此事……只不过,究竟要不要向李纯臣透露此事,必须要认真考虑一下……唉,但这件事情关系重大,咱家一时间也考虑不清楚,恐怕必须要寻个脑子清楚的心腹讨论一番才行!” 暗思之际,徐盛脑子里已是闪过了李如安的形象。 但就在此时,他的马车突然停下,然后就听到车厢外面传来了赵俊臣亲随许庆彦的声音。 “徐督,我家阁臣邀请您再次前往赵府,还有事情相谈,但刚才有旁人在场,不方便直说!” 与此同时,李纯臣则是步行离开了赵府,一边走一边思索着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事情,但李纯臣没走多远,就突然发现赵俊臣的心腹侍卫赵大力拦在了他的面前。 “李先生,我家阁臣邀请您再次前往赵府,还有事情相谈,但刚才有旁人在场,不方便直说!”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51章.挑唆. …… …… 其实,与赵俊臣、徐盛二人密谈之际,李纯臣看似是态度坦白,但依然是隐瞒了一项关键信息。 那就是——李纯臣所领导的大内行厂,相较于正德年间刘瑾所创办的那个大内行厂,两者只是名号暂且一致罢了,但性质则是截然迥异! 而赵俊臣与徐盛二人,则是受到了思维惯性与错误情报的误导,并没有及时察觉到这一点——至少徐盛是这样。 实际上,大内行厂未来就算是由暗转明、公开行动,也不会归于内廷节制,而是会成为一个直属于德庆皇帝的情报辅佐机构。 与此同时,大内行厂的未来职责,更像是通政司与厂卫的结合体,除了情报收集、监视百官之外,还肩负着为德庆皇帝转呈密疏的任务。 李纯臣最初会受到德庆皇帝的关注,就是因为他所写的那篇《悬剑论》的缘故。 根据《悬剑论》的内容,朝廷应该降低官员们向皇帝呈送密疏的门槛,让所有五品以上朝廷官员皆是拥有密疏呈奏之权,而且密疏呈奏之际也不必经由通政司转呈,而是直接交到德庆皇帝的面前。 这般建议一旦落实,无疑是可以削弱臣权、巩固皇权,自然是引发了德庆皇帝的极大兴趣,但引发了百官们的激烈反对。 于是,德庆皇帝为了稳定庙堂局势,并没有直接采纳《悬剑论》的建议,而是等到风头过去之后,让李纯臣暂借大内行厂的名号,成立了一个全新的秘密机构。 然后,德庆皇帝又向李纯臣交代了两项机密任务,其一是暗中调查内廷受到外部势力渗透的事情,其二则是秘密试行《悬剑论》所提议的密疏新政。 其中,德庆皇帝所交代的第二项任务,就是让李纯臣暗中寻找一批忠心可靠的朝廷中下层官员,赐予他们呈送密疏之权,而李纯臣则是负责与这批官员秘密联系、转呈密疏。 这样一来,德庆皇帝就可以绕开百官们的反对与阻挠,率先把密疏新政的大体框架暗中搭建完成,若是小范围试行之后、证明这般方法行之有效,德庆皇帝就可以趁势全面推行,到时候就是木已成舟,百官们就算是想要反对也没有机会了。 明白了德庆皇帝的这般想法之后,李纯臣顿时是兴奋莫名。 作为一个通读史书的聪明人,李纯臣自然是看出了德庆皇帝这般想法所蕴含的重大意义! 自古以来,皇帝们若是想要进一步的提升皇权,像是“以下克上”、“以小制大”这类手段,从来都是不二法门、百试不爽。 所谓的“以下克上”、“以小制大”,就是首先寻找一批忠心可靠的官场小人物,然后把一些重要权力交给这些小人物全权负责。 这样一来,这些小人物就会面临“位卑且权大”的情况,必然会受到官场高层的妒恨与打压,他们的权力皆是缘于皇帝,为了自保就只能进一步的依附皇权。 最终,就会形成百官内斗、皇帝坐收渔翁之利的情况。 自秦以来,历朝历代的所有官制变化,皆是这种手法的运用体现,譬如秦朝以三公制衡勋贵、汉朝以尚书令制衡三公,隋唐以六部制衡尚书令,明朝则是以内阁与内廷一同制衡六部…… 再等到清朝,还会出现以军机处制衡内阁的局面。 李纯臣认为,德庆皇帝让自己所组建的新机构,很显然也会是相同作用,乃是未来用以制衡内阁与内廷的存在,而他本人一旦是妥善完成任务,今后自然是要平步青云、前程似锦! 与此同时,又因为内廷受到渗透、外朝则是受到几位权臣掌控太深的情况,德庆皇帝施展这般制衡手段之际,也并没有太多可靠人选,而李纯臣不仅是《悬剑论》的作者,与朝中各位权臣也是关系疏远,自然就变成了德庆皇帝眼中的最佳人选! 从这方面而言,德庆皇帝之所以是秘密重用李纯臣,既是帝王心术、也是别无选择。 所以,李纯臣也很清楚,他若是要坐稳这个位置,就必须要绝对忠心于德庆皇帝,“忠诚”二字就是他的最大资本! 也正是因为这般考虑,李纯臣一向是以忠臣自居,就算是不久前遇到准储君、七皇子朱和坚的亲自招揽,也是婉言拒绝、毫不动心! 但这一天,与赵俊臣、徐盛二人见面密谈之后,李纯臣看似是把內厂秘密泄露的事情给顺利遮掩了过去,还收获了两位强力盟友,但唯有李纯臣心中清楚,他究竟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这个代价就是——他对德庆皇帝的绝对忠诚! 李纯臣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就是凭借着德庆皇帝的信任。 他将来若是还想要更进一步,也依然要依靠德庆皇帝的信任。 但德庆皇帝皇帝乃是一位心性多疑的皇帝,更还拥有极为敏锐的政治嗅觉。 所以,对于德庆皇帝而言,忠诚若是不绝对,那就是绝对不忠诚! 李纯臣一旦是失去了绝对忠诚,哪怕是拥有再多、再强的盟友,他的未来仕途前程,也只是无根浮萍罢了。 所以,当李纯臣离开赵府之后,他的表情看似平静,但眼神中则是充满了忧虑与不安。 “陛下当初所交代的两项任务,其一是调查内廷受到渗透的事情,其二是小范围秘密推行密疏新政……其中,第一项任务目前还没有任何头绪,但第二项任务并不困难……所以,我必须要迅速推进第二项任务了! 唯有这样,我才能向陛下证明自己的忠心……若是今后东窗事发,我也才能有机会换取陛下的谅解…… 甚至于,等到我将来做出实绩、圣眷稳固之后,还可以直接向陛下坦白一切,把所有责任皆是推到赵俊臣与徐盛二人的身上……” 暗思之际,李纯臣的表情变幻不定。 他依然想要做一个忠臣,但经过今天的事情,李纯臣却已是不敢确定,德庆皇帝是否还愿意相信他的忠诚。 但李纯臣向来是不缺赌性,依然要放手一搏。 而就在李纯臣暗暗做出决定之际,只顾着专注思索没有看路,却是猛然间撞到了一个高大身影之上。 李纯臣险些摔倒,连忙抬头一看,却见到赵俊臣的心腹侍卫赵大力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受到李纯臣的相撞,赵大力则是动也未动,只是面无表情的拱手道:“李先生,我家阁臣邀请您再次前往赵府,还有事情相谈,但刚才有旁人在场,有些事情并不方便多说!” 听到这般说法,李纯臣微微一愣,但也并未多问,只是默默跟在赵大力的身后,再次向着赵府方向返回。 与此同时,李纯臣心中则是暗暗想道:“赵俊臣为何要刻意让我去而复返?说是刚才有旁人在场,有些事情不方便多说……所谓‘旁人’,应该是指徐盛了……难道赵俊臣有什么事情不希望徐盛知道,只想与我相谈?” 与此同时,徐盛已是提前一步再次返回赵府,见到赵俊臣之后,也询问了相同问题:“赵阁臣,为何要刻意让咱家去而复返?你说刚才有旁人在场,有些事情不方便直说,可是指李纯臣?却不知是什么事情,必须要瞒着李纯臣、要与咱家单独交谈?” 赵俊臣笑着点了点头,道:“倒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只是想要与徐督达成一项以防万一的约定罢了!” “以防万一?约定?” 赵俊臣再次点头,道:“徐督,你仔细回想一下咱们二人刚才与李纯臣的谈话,按照李纯臣的说法,他原本是要向陛下坦白一切的,但之所以是选择向陛下隐瞒真相,全是因为咱们二人的建议与劝说! 嘿嘿,这样一来,今后一旦是东窗事发、被陛下察觉到了事实,咱们三人就皆是欺君之罪,而李纯臣则是可以把所有责任皆是推到咱们二人的身上。”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徐盛立刻是面色一变,咬牙道:“好嘛,咱家刚才只顾着与新建的內厂拉近关系,一时间也没想到还有这一遭! 这个李纯臣,看似是个文质彬彬的读书人,没想到心计这般狠毒,三言两语之间就摘清了自己的责任,要让咱家与赵阁臣当冤大头! 确实!为了以防万一,咱们必须要暗中提防一二!赵阁臣,你所说的约定是什么?” 赵俊臣解释道:“本阁想要与徐督约定,若是今后东窗事发、让陛下发现了咱们的隐瞒,咱们二人必须要一口咬定,就说咱们从来都向李纯臣提议过隐瞒之事,乃是李纯臣信誓旦旦的表示,说他会亲自向陛下坦白一切,而因为关系到陛下的秘密计划,咱们二人出于避嫌考虑,也就一直都不敢多问…… 但最终,李纯臣则是欺下瞒上,不仅是欺骗了咱们,也欺瞒了陛下,所以陛下会受到隐瞒,全是李纯臣的责任!……如何?” 对于这般趋利避害的手段,徐盛自然是要欣然接受,当即就点头道:“自当如此,咱们替李纯臣遮掩了纰漏,今后一旦是东窗事发,自然是要让李纯臣承担所有责任,一切就按照赵阁臣的说法来办!” 约定了此事之后,徐盛称赞了赵俊臣几句谨慎多智之后,眼看到时间已是不早,依然是不敢多留,就再次的匆匆离开了。 而徐盛离开之后不久,赵大力也领着李纯臣再次返回到赵府之中。 见到赵俊臣之后,李纯臣依然是保持着泰然自若的模样,拱手问道:“赵阁臣,却不知您再次召回学生有何事?究竟有什么事情,必须要瞒着徐督?” 赵俊臣也依然是保持着温和笑容,道:“特意把你叫回来再次相见,主要是为了两件事情……首先是你的家族生意目前所遇到的困境,我刚才已经派人向南直隶各方传去口信,让他们不可继续刁难李家,相信你的家族生意很快就会恢复正常。” 李纯臣听到此言,连忙向赵俊臣致谢,他刚才只顾着考虑自身前程,一时间竟是忘记了自己的家族基业。 与此同时,李纯臣依然是心中好奇,如果只是为了这种事情,赵俊臣为何要刻意避开徐盛? 而就在李纯臣暗暗思索之际,赵俊臣则是继续说道:“至于第二件事情,则是与你目前的心中困惑有关系……你不是很奇怪,徐盛为何会察觉到內厂存在的秘密吗?” 李纯臣目光连闪,问道:“难不成赵阁臣您知道此事真相?” 赵俊臣摇了摇头,道:“我并不知道真相,但我这里有一项情报可以告诉你,至于这项情报是否有用,则是要你自己考虑! 这项情报就是……在徐盛命令西厂调查內厂之前,曾与七皇子殿下有过接触……而就在同一天,也就是七皇子朱和坚去见徐盛之前,还曾前往通政司衙门,利用关心太子殿下近况消息的名义,特意与你交谈了很长一段时间!” 说到这里,赵俊臣的笑容意味深长,道:“那次见面,七皇子殿下与你究竟谈了一些什么事情,本阁并不清楚,而你必然是清楚的……但若是本阁没有猜错的话,七皇子殿下那时候曾是想要把你招揽为己用,却遭到了你的拒绝,对不对?” 听到赵俊臣的这一番话,李纯臣的表情再次是变幻不定,隐约间还透着一丝惊喜之意。 一时间,许多线索与疑点在李纯臣的心中已是串联了起来。 与此同时,李纯臣还为自己寻到了一个绝佳借口,可以在将来向德庆皇帝合理解释他今天的隐瞒之举! 于是,李纯臣当即是向着赵俊臣深深躬身一礼,竟是语气诚挚的说道:“多谢赵阁臣的指点!” 说完,李纯臣见赵俊臣没有别的交代,也同样是匆匆告辞离开了。 看着李纯臣的离去背影,赵俊臣满意的轻轻点头。 经过他的这般挑唆之后,已经不必担心徐盛与李纯臣二人相互勾结联手,也可以唆使李纯臣与朱和坚二人狗咬狗! 做完这一切之后,赵俊臣已是实现了所有目的,也就打算休息了。 然而,还不等赵俊臣离开座位,却又收到消息,称是章德承与温采宁两位神医从周府回来了。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地1152章.时机. …… …… “两位神医,周首辅的情况如何?” 书房之中,见到章德承与温采宁二人之后,赵俊臣表情凝重,开门见山的问道。 在赵俊臣的眼中,相较于李纯臣与內厂的事情,周尚景的身体情况要重要得多。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章德承与温采宁二人相互对视一眼,也同样是表情凝重。 很显然,经过诊断之后,他们二人皆是认为周尚景的胃疾并不简单,并无可能轻易治好。 然后,章德承与温采宁二人就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向赵俊臣解释周尚景的具体情况。 然而,这两人解释之际所用的中医术语实在是太多了,什么“脾胃虚寒”、什么“肝克脾土”、什么“热盛迫血”、什么“寒热错杂”……赵俊臣仔细听了良久,却发现自己竟是完全没有听懂。 最终,还是温采宁更善于察言观色,用浅显易懂的说法再次解释道:“总而言之,就是胃部受了重损,甚至还有溃疡出血的迹象……但奇怪的是,这般病症一般是易发于那些易怒易躁、饮食与作息不规律的人,但周阁老一向是精擅于养生之道,不仅是脾性平和,也一向是注意饮食与作息,为何会出现这般症状,当真是令人琢磨不透。” 另一边,章德承则是皱眉道:“出血也就罢了,重点是溃疡!也就是说周首辅的胃部受伤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至今已是有了化脓迹象,这就难以处理了!” 赵俊臣若有所思的轻轻点头,又问道:“关于周阁老如厕之际的具体情况,两位神医可有询问?” 章德承点头道:“自然是问了,但周阁老并未是像赵阁臣所预想的那样有便血,而是黑便!所以,周阁老目前只是伤在脾胃,而不是伤在肠道。” “黑便?” 赵俊臣微微一愣,只觉得情况有些出乎意料。 根据赵俊臣所总结的规律,一旦是有人长期食入了大量的金刚石粉末,这些金刚石粉末就会黏在胃壁之上、不断对胃部造成损伤,随后还会逐步进入消化道,进一步的损伤肠道,接着就会演变为极为严重的胃溃疡、胃穿孔、肠道穿孔,最终就会惨死于胃溃疡的并发症。 具体的临床表现,则是分为四个阶段。 其一是胃部不适、胃酸上涌,也就是金刚石粉末刚刚开始损伤胃壁; 其二就是章德承所说的“黑便”,也就是大便呈现黑色,同时伴随剧烈的间歇性胃部疼痛,这个时候胃壁已经开始出现大量无法愈合的伤口,但胃部伤口所渗出的血液经过消化道之后,与粪便混合在一起,所以就会出现“黑便”现象; 其三则是血便,也就是大便之中带有大量血液,这就意味着金刚石粉末已经进入了直肠与结肠之中,所以肠道也出现了大量伤口; 其四则是不断呕血,这个阶段所有肠胃器官都已是千疮百孔,在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之下,就算是寻到了正确疗法,也必然是回天无术。 而周尚景出现胃疾现象已有一个月有余,再加上周尚景已是年迈体衰,症状发作要比年轻人更快,赵俊臣原以为周尚景若是食入了大量金刚石粉末,这个时候应该已经进入了第三阶段,也就是“血便”阶段,没想到周尚景目前只是进入了第二阶段,也就是“黑便”阶段。 得出这般结论之后,赵俊臣不由是陷入了沉思。 “温采宁所言很有道理,周尚景的饮食作息一向很有规律,既善于控制情绪,也善于养生之术,按理说是绝无可能出现胃溃疡的病症…… 但他如今出现了黑便情况,显然已是胃部受损出血,再加上他受到名医诊治之后依然是迟迟无法治愈,十有八九就是他的食物之中混入了金刚石粉末…… 但他的相关症状已经持续一个月有余,按理说这些症状应该更为严重才对,然而根据章德承与温采宁的诊断,周尚景目前才刚刚进入第二阶段,近期只出现过一次剧烈胃痛…… 也就是说,周尚景虽然食入了金刚石粉末,但数量并不算多,所以他的症状发作之际才会这般缓慢……这也就意味着,周府所提供的饮食并无问题,否则周尚景若是每日三餐皆是食入金刚石粉末,绝不应该是这般情况……” 然后,赵俊臣突然想起今天早朝结束之后,周尚景无意间所说的那一番话。 “……就是有些对不住御膳房的厨子了,老夫昨天才特意叮嘱过他们,说是老夫今天中午想吃荷叶糕,却是让他们白忙活了……” 想到这一番话,赵俊臣顿时是灵光一闪! “难道说,周尚景之所以是服入了大量的金刚石粉末,并不是周府的饮食有问题、而是御膳房那边出了问题? 这段时间以来,若是遇到公务繁忙之际,周尚景就会留在文华阁进食午餐,而这些午餐、以及文华阁平时所备的那些糕点茶水,皆是由御膳房负责提供…… 这般情况,很有可能!如果我是朱和坚的话,一旦是下定决心要用金刚石粉末害死周尚景,也会选择从御膳房那边下手,不仅能绕开周府的森严防备、降低暴露风险,还可以及时控制局势变化…… 若是这样的话,一切情况就都可以说通了!为何周尚景会被人下毒暗害却又毫无察觉、为何周尚景的症状发作竟是这般缓慢……十有八九,是周尚景在文华阁处理朝廷公务之际、御膳房有人在周尚景的食物之中混入了金刚石粉末!” * 想明白了朱和坚的下毒手法之后,赵俊臣心中有些兴奋,但也愈发犹豫了。 兴奋是因为,发现了朱和坚的下毒渠道之后,赵俊臣就有机会抓住朱和坚的罪证! 而犹豫则是因为,他依然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出手搭救周尚景! 其实,赵俊臣当初把金刚石粉末的害人用法暗中传授给七皇子朱和坚,自然是存着借刀杀人的想法。 只不过,赵俊臣这个借刀杀人之计的真正目标乃是……德庆皇帝! 相较于周尚景,德庆皇帝才是赵俊臣的真正威胁、悬顶之剑! 若论心机手段,德庆皇帝较之周尚景自然是稍逊半筹,但德庆皇帝牢牢掌握着兵权与厂卫,自然是立于不败之地,他若是想要用权术对付你,一次不成可以再来一次,他若是要掀桌子,那就更是三下五除二,所有人都只能束手待毙! 与周尚景交锋之际,赵俊臣就算是略处下风,也还可以有来有回、讨价还价,但与德庆皇帝交锋之际,赵俊臣除了一招“朝廷财政还离不开臣啊”之外,几乎就没有任何应对之策。 所以,德庆皇帝只要是还有一天在位,赵俊臣就永远都是束手束脚,也永远都要面临着鸟尽弓藏的威胁! 根据赵俊臣的最初推算,朱和坚将来一旦是登上储君之位,也必然会像是朱和堉一般要被迫接受“半君半臣”、“亦君亦臣”的尴尬局面,想要坐稳储君之位并不容易,既要受到皇帝的刻意压制,也会受到百官们的过高期待,稍是出现一点失误就会被人无限放大。 以朱和坚的偏激性格与无限野心来看,他必然是无法忍受这般局面,也必然是要急切想要改变自身处境……这样一来,让德庆皇帝尽快殡天归西、让自己尽快荣登大宝,就是摆在他面前的最佳选项。 然后,当朱和坚心中出现这般选项之后,杀人无痕的金刚石粉末自然就是他的首选! 到了那个时候,赵俊臣不仅是失去了德庆皇帝的处处压制,还可以拿出确凿证据、向百官揭露朱和坚的弑君弑父之罪大恶极,也就可以同时除掉德庆皇帝与朱和坚两大威胁,最终自然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然而,赵俊臣的如意算盘虽然打得很响,但他依然是忘记了一句俗语,那就是——“手持利刃,杀心自起”! 对于寻常人而言,一旦是手持凶器,也是十有八九都会滋生恶念,更何况是朱和坚这般偏激狠毒的人物? 所以,自从朱和坚发现了金刚石粉末的害人用法之后,就好似一个酒鬼发现了绝世美酒,简直是恨不得见人就用! 时至今日,仅是赵俊臣所知道的例子,赵山才、张玉儿二人皆是被朱和坚使用金刚石粉末投毒谋害,其中赵山才已是死于非命,张玉儿则是假死脱身,至今也不敢离开赵府后宅。 现如今,朱和坚又打算利用金刚石粉末害死周尚景! 这也是赵俊臣犹豫自己究竟要不要搭救周尚景的关键原因! 若是赵俊臣这一次出手搭救了周尚景,朱和坚就会立刻发现,有人已经掌握了金刚石粉末的解毒手段,所以他也就会迅速抛弃金刚石粉末的害人手法。 而这样一来,朱和坚自然也就不会利用金刚石粉末为赵俊臣除掉德庆皇帝,赵俊臣借刀杀人的如意算盘,也就会彻底失算。 更何况,以周尚景的性格为人,就算是赵俊臣出手搭救于他,他也不会念情与赵俊臣彻底结盟,不仅会依然打压赵俊臣,甚至还会进一步察觉到赵俊臣的未来计划。 从这方面而言,拯救周尚景对于赵俊臣而言可谓是因小失大。 但若是不救周尚景,对于赵俊臣而言也同样是弊处极多。 首先,是庙堂局势一定会突然间彻底失控,赵俊臣也未必有能力控制与引导; 其次,是德庆皇帝失去了老对手周尚景之后,一定会把更多注意力放在赵俊臣的身上; 最后,则是朱和坚失去了周尚景的压制之后,他的权势影响也将会进一步膨胀,说不定还会像是当初吞并“沈党”一般吞并“周党”。 总而言之,对于究竟要不要搭救周尚景的问题,赵俊臣一直是犹豫不决,只觉得左右为难。 * “早知道朱和坚这般不懂得收敛克制,我就不应该过早把金刚石粉末的害人用法暗中传授于他……这件事情应该等到他正式成为储君之后再操作的!……是我失算了!” 赵俊臣心中有些后悔,暗暗想道。 而就在赵俊臣这般暗思之际,却又突然听到章德承的呼唤提醒。 “赵阁臣?赵阁臣?” 原来,是赵阁臣沉思之际太过专注,一时间竟是忘记了自己面前的章、温二人。 听到章德承的声音之后,赵俊臣终于是回过神来,然后冲着章、温二人歉意一笑,道:“两位神医见谅,刚才是我想事之际太过入神了。” 章德承也了解赵俊臣总是考虑太多、动不动就会走神的性格,倒也没有继续追究,只是问道:“赵阁臣,老夫却是心中有些好奇,你此前让我与温神医去为周首辅诊治之际,为何会预先认定周首辅会出现血便现象?而且还让我们二人察觉到这般情况之后不要声张?” 赵俊臣又是稍稍沉吟片刻,最终还是决定要暂且隐瞒真相,否则以章德承一向是医者仁心的原则立场,他一旦是知晓了相关的治疗手段之后,必然会立刻用在周尚景身上。 于是,赵俊臣笑着解释道:“这是因为,我有两位族人也曾出现过与周首辅类似的症状,所以我知道一个偏方,可以迅速治好这类症状,原本想着若是周阁老也出现了血便现象的话,就代表他与我那两位族人的情况完全一致,我就能用那个偏方卖给周阁老一个人情……但现在看来,症状并不一致,所以这个卖人情的想法也就落空了。” 其实,赵俊臣并未完全说谎,因为赵山才乃是赵俊臣八竿子也打不到的远亲,而张玉儿则是赵俊臣的枕边人,他们两人的当初症状也确实与周尚景完全一致。 温采宁并未起疑,只是好奇问道:“却不知是何偏方?是否能收录到医学院的医书之中?” 另一边,章德承则是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道:“这世上的所谓偏方,十有八九都是糊弄人的,根本没有效果,很多情况下还会出现反作用! 事实上,别说偏方了,就算是正儿八经的药方,若是使用时机不对,所产生的效果也会完全不同,必须要根据当时的实际情况而定!寄望于一个偏方就能治好所有类似病症,简直就是缘木求鱼! 就以周首辅的目前情况为例,此前乃是御医张泰负责为他诊治,张泰的医术倒也还算是不错,但总是不够谨慎,竟是给周阁老开了一份泻心汤的药方! 泻心汤乃是用来医治肠胃出血的,看似也算是对症,但张泰却是忽略了周首辅的肠胃还有溃疡症状,这般情况下止血只会堆积大量淤血,对周首辅的身体反而不利…… 所以啊,所谓‘对症下药’这四个字,也并不是全然正确,就算是正确的药方,若是时机不对,那也会适得其反……” 听着章德承的说法,赵俊臣刚开始还有些不以为然。 周尚景的病根乃是金刚石粉末不断损伤肠胃所致,章德承虽然是不屑于御医张泰的医术,但他若是无法寻到这个病根,也必然是同样无法治好周尚景的病症。 然而,听着章德承所强调的下药时机的重要性,赵俊臣竟是灵光一闪,受到了启发。 也许,救不救周尚景并不是关键所在,关键在于搭救周尚景的时机! 而就在赵俊臣又要陷入沉思之际,温采宁则是好奇问道:“赵阁臣,却不知你所知的那个偏方究竟是什么?” 赵俊臣想了一下,却是实话实说,道:“这个偏方很简单,就是大量喝油!”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章德承与温采宁二人皆是不以为然。 赵俊臣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等待着他们今后束手无策之际。 再等到章德承与温采宁告辞离开之后,赵俊臣立刻向许庆彦吩咐道:“你尽快安排一下,从咱们的宫中耳目之中挑选几个机警的,想办法把他们安排到御膳房做事,进入御膳房之后暂且不要有任何行动,但要让他们留心观察御膳房的所有动向,随时等候吩咐!”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53章.南京码头. …… …… 就在赵俊臣暗中给朱和坚挖坑设陷阱的同时,朱和坚已经乘船离开京城,沿着京杭运河一路南下抵达镇江,然后又从镇江府转入长江航道,直接抵达南京。 这段航程,途径直隶、山东、江苏三地,距离长达三千里左右。 而朱和坚这一路竟然只用了五天多的时间! 在明朝时期,漕船航行有“六十里一更、一昼夜十更”的说法,也就是说普通漕船的航速大约是每小时二十里多一点的样子。 朱和坚离开京城之际,曾是特意征调了两艘车轮舸作为自己的座船,车轮舸乃是明朝后期所建的新型战船,船长四丈二尺、宽一丈三尺,内置四轮、由人力驱动,航速要远快于普通帆船与浆船。 但即使是这样,朱和坚仅仅是用了这般短时间就能抵达南京,也完全可以称之为神速了! 只能说,朱和坚这一路上乃是日夜兼程、全力赶路,不仅是吃饭睡觉皆是留在船上,甚至都没有浪费时间接见沿岸各地的地方官员,所以才能出现这般惊人的速度。 而这般情况,也足以能体现朱和坚的心情急切与内心不安。 毕竟,这还是朱和坚出生以来第一次离开京城中枢,目前更还是储君废立的关键时期。 京城中枢的局势莫测、南京六部的复杂情况,以及赵俊臣、周尚景这两位权臣的虎视眈眈,皆是朱和坚深感压力,所以他必须要抓紧时间、尽快处理完毕南京方面的一切事情,然后就要迅速返回京城,及时处理京城中枢的种种局势变故,一分一秒也不敢耽搁。 * 这一天的下午申时,朱和坚的座船终于是进入了南京境内的长江航道,南京城的高大城墙也是遥遥在望。 然后,朱和坚就传令船舰逐渐放缓航速。 这是因为,朱和坚一方面不希望让南京各界看出自己的急切心态,另一方面也想要趁机缓解一下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身体疲乏。 车轮舸虽然要比寻常船舰航速更快,但也不似寻常船舰一般航行平稳,再加上朱和坚原本就是体弱多病、先天不足,这段时间又是日夜兼程、吃住都在船上,每天都要承受大量颠簸,自然是有些吃不消。 朱和坚此刻的身体情况,已是濒临极限,不仅是面色苍白、毫无血色,更还是腿脚无力、就连寻常走路都会立足不稳。 船舱之内,传令放缓航速之后,朱和坚又吩咐贾伦为自己准备一杯参茶。 参茶乃是大补之物,有时候还会透支元气,所以朱和坚一向是不敢多用,这一路上也是尽量依靠自己的意志力强行撑着,但此时南京已是遥遥在望,朱和坚自然是不愿意展现自己的虚弱一面,所以依然是要用自己的虚弱身体承受大补。 等到贾伦端来参茶之后,朱和坚立刻是一饮而尽,还把茶水里的参片嚼碎吞下。 就这样,大约一炷香时间之后,朱和坚的面色已是逐渐恢复了红润,腿脚也逐渐恢复了一些力气,彻底遮掩了他此前病怏怏的模样,只是双目之中还残有一些血丝,看起来有些吓人。 察觉到自己身体情况的变化之后,朱和坚转头向贾伦问道:“我现在的情况看起来如何?” 贾伦的目光之中闪过了一丝担忧,道:“看上去是正常了……但也只是表面正常罢了!殿下,你现在依然是在透支身体,若是这种情况反复出现,你将来就算是顺利坐上储位,恐怕也撑不到登基大宝的那一天,在咱家看来,简直就是刨腹藏珠一般。” 在朱和坚面前,贾伦一向是有话直说,从来都不会刻意遮掩,这也是朱和坚重用信任贾伦的主要原因之一。 此时,听到贾伦近乎诅咒一般的评价,朱和坚也不恼怒,只是面无表情的说道:“只要表面看起来没问题就行,我也知道自己的做法过于急切,但眼前困局若是不能顺利解决,任何长远打算也只是一场空谈罢了……更何况,无论是南京的未来局势,还是京城的诸般隐忧,皆是让我隐隐心中不安,必须要强逼自己一把才行!” 说话之际,朱和坚的态度冷淡,就好似身体不是自己的。 见到自己劝说无效,贾伦也没有继续多说,只是眼中担忧之色更重。 另一边,朱和坚已是转移了话题,吩咐道:“等到抵达南京之后,你就暂且不要跟着我了,而是隐藏在暗处与我配合…… 你接下来的任务很重,不仅要负责安置‘嘲风’死士,还要联系那批率先赶到南京境内暗中潜伏的厂卫,尽快拿到南京城内近段时间以来的所有情报交给我,最后还要代表我与南京镇守太监席成进一步接触,试探此人是否可以完全信任……” 听到朱和坚的不断吩咐,贾伦先是点头答应,然后问道:“但若是咱家离开了殿下身边,殿下身边缺少可靠帮手,岂不是独力难支?” 朱和坚摇头道:“我抵达南京之后,最开始只负责一些明面上的事情,有鲍文杰与刘冶二人协助就足够了,行动之际主要还是要依靠太子太师王保仁的力量,但暗中的诸项准备,也只能交由你来负责。” 朱和坚的心腹并不是只有贾伦一人,但为了防止京城中枢发生意外变故,所以他离开京城之际也暗中留下了许多布置,这些布置皆是需要可靠人手具体负责,所以朱和坚来到南京之后也就面临着人手不足的局面,许多事情只能交由贾伦一人全权负责。 说曹操、曹操到,朱和坚刚刚说完,就听到船舱门外传来了礼部侍郎鲍文杰的声音。 “启禀七皇子殿下,船舰很快就要抵达南京码头,南京各界以太子太师王保仁为首,目前皆已是现身于码头之上、迎接于您,还请七皇子殿下亲自现身、接见南京各界人士。” 听到鲍文杰的禀报之后,朱和坚没有任何耽搁,抬手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衫之后,就亲自打开了船舱房门,然后就见到鲍文杰、刘冶等人皆是等在门外。 见到众人之后,朱和坚也收敛了表情间的冷意,恢复了一贯以来的温雅形象,笑道:“我还是第一次乘船远行,难免有些不适应,竟是出现了晕船迹象,这段时间一直躲在船舱之中休养,只能依靠鲍大人、刘大人各位主持局面,实在是幸苦大家了……幸好,咱们目前已是抵达南京,接下来就能趁机好好休息一下了。” 正如朱和坚所言,他这段时间为了隐瞒自己的身体情况,一直都躲在船舱之中极少露面,所以鲍文杰、刘冶等人也皆是心中担忧。 此时见到朱和坚身体情况看似正常之后,众人也皆是暗暗松了一口气,再听到朱和坚的感激之言,也皆是心中一暖,只觉得朱和坚果然如传言一般有明君气象。 尤其是刘冶,表面上更是一副感动得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随后,朱和坚就领着鲍文杰、刘冶等人登上了船头,遥望着南京码头的情况。 与此同时,也没有任何人发现,朱和坚的亲随太监贾伦、以及朱和坚的一批侍卫仆从,此时皆已是消失不见,就好似他们至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一般。 * 却说,当朱和坚等人登上船头之后,很快就见到南京码头上的情况。 虽然只是遥遥相望,但朱和坚依然能敏锐察觉到南京官场这段时间以来的复杂情况。 按理说,朱和坚乃是皇子、准储君,明面上又担负着南京祭祖的重任,身份自然是无比尊贵,所以南京各界迎接朱和坚之际,就应该是队伍整齐、秩序井然才对。 但实际上,朱和坚遥望之下,却发现南京码头上迎接自己的南京各界人士竟是队伍极为松散,分裂成了不同团体,相互间刻意拉开了距离、也几乎是没有任何交流,远远就能感觉到码头上的冷肃气氛。 很显然,南京官场已是出现了严重的内部分裂现象,而且彼此之间敌意极重,否则就无法解释朱和坚眼前的这一幕现象。 看到这一幕之后,朱和坚暗暗想道:“看样子,赵俊臣当初所提议的那项毒计已然是奏效了!南京官场内部已经不再是铁板一块,很容易就可以逐个击破、分而治之! 南京六部……近三百年来一直是统辖着江南各界的方方面面,不仅是权势极大,更是根深蒂固,江南商人们在南京六部的庇护下大发横财、江南士子们在南京六部的照顾下考取功名、江南官员们在南京六部的扶持下稳步高升…… 所以,江南地区的各界势力皆是都不愿意看到南京六部失去权柄,朝廷中枢屡次想要收权也皆是功败垂成,但现在却是因为赵俊臣的毒计,被彻底动摇了根基、也彻底失去了人望……若是一切顺利的话,朝廷中枢的收权计划,也许将会是出乎意料的顺利!” 暗思之际,朱和坚心中回顾着赵俊臣针对南京六部所提议的那项毒计,心情不仅没有轻松,反而是愈发充满了忌惮! 这是因为,赵俊臣所提议的那项毒计,实在是过于阴损,朱和坚当初知晓了这项计划的详细内容之后,更是一度颠覆了他对于赵俊臣的认知,只觉得赵俊臣的心性要远比想象之中更为毒辣卑鄙,所以他每当是想起这项计划,心中对于赵俊臣的忌惮之意就会再次加深一层。 * 赵俊臣针对于南京六部的计划,概括起来就是内部分化、激发矛盾,又细分为四个步骤,分别是“斩首抽骨”、“抽血换髓”、“病急乱医”、以及“妙手回春”! 所谓“斩首抽骨”,就是趁着朝廷中枢上一次出手整顿清洗南京官场之际,不仅是把南京六部的几位魁首人物尽数罢免定罪,就算是南京六部之中那些办事能力较强的中层官员也都要全部进行撤换,只留下那些或贪酷、或无能的劣质官员。 这样一来,南京六部自然是群龙无首,也失去了实际办事能力,彻底陷入瘫痪状态。 所谓“抽血换髓”,则是朝廷中枢为南京官场换血之际,刻意安排一些性格不符、只会坏事的官员担当重任。 譬如说,朝廷所任命的南京吏部尚书名叫吴陉人,此人的性格乖张不合群,不懂得聚拢人心却又喜欢排斥异己,由他担任南京吏部尚书之后,整个南直隶的官员都将是永无出头之日,定然是有功轻赏、有过重罚的局面; 又譬如说,朝廷所任命的南京户部尚书,名叫汪正,此人则是性子贪婪吝啬、又喜欢斤斤计较,由他担任南京户部尚书之后,必然是时不时的勒索商人、摊加税赋,而且这个人还是出了名的翻脸无情、收了银子也不会为人办事,整个江南地区的商贾与农户必然是都要苦不堪言; 再譬如说,朝廷所任命的南京刑部尚书,名叫李子雍,此人如今已是耳顺之年,一向是是老弱昏聩,也屡屡有失察之过,由他担任南京刑部尚书之后,必然会造成大量的冤假错案,也必然会引起江南境内的民怨沸腾; 还譬如说,朝廷所任命的南京礼部尚书,名叫沈欣文,乃是依靠祖荫为官,本身是出了名的不学无术,还喜欢故作聪明、嫉贤妒能,由他担任南京礼部尚书之后,不仅会闹出许多笑话,江南贡院里的学子们也定然是要大祸临头; 最重要的是,这几位南京六部尚书的人选之中,吴陉人与汪正一向是关系恶劣,乃是官场死敌,经常弹劾对方,沈欣文则是一个搅屎棍,李子雍更没有控制局面的能力,若是由他们来担任南京六部尚书的话,不仅是几个衙门都会乱成一团,并且还会陷入无尽的内耗之中! 事实上,若非是朝廷中枢要针对南京六部、从南京六部收权,这几名官员早就要被朝廷罢免了。 至于赵俊臣计划的第三个步骤,也就是“病急乱医”,则是刻意留下一部分南京六部的官位空缺,这些官位空缺皆是交由南京六部进行内部推选! 这样一来,南京六部为了争夺这些空缺,必然会进一步陷入冲突之中,等到局面僵持之际,再由朝廷颁布旨意,依据南京各部的政绩多寡来决定这些空缺位置的最终归属。 计划进行到这一步,南京六部的实干官员皆已是被朝廷中枢清扫一空,只剩下了一些昏聩无能的官员,又有了吴陉人、汪正、李子雍、沈欣文这种完全不靠谱的上司,这般情况正是应了一句话——“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 这般情况下,若是南京六部还能无所作为、尽量低调,或许还有可能渡过这场危难,但依照赵俊臣的计划,却是逼着他们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如此一来,南京六部的情况自然是要热闹非凡。 譬如说,南京吏部的功绩何来?自然是考核官员功过,但以新任南京吏部尚书吴陉人的性格来看,他做事之际必然是议功少、记过多,或许还会迫不及待的收集手下官员罪行、大肆弹劾、以此来向朝廷证明自己的能力与功绩,到时候南直隶的官员将会如何作想? 又譬如说,南京户部的功绩何来?自然是征粮收税!但以新任南京户部尚书汪正的性格作派,必然是要横征暴敛、是屡屡向商贾农户们摊派税赋,到时候南直隶的商农百姓们又会是怎样的反应? 再譬如说,南京刑部想要建立功勋,就需要尽快解决一些积年旧案,但新任南京刑部尚书李子雍一向是昏聩无能,在他的主持下,这些案件可以顺利解决的可能性又有多少?成为冤假错案的可能性又有多少? 简而言之,让一群不靠谱的上司带领一群贪婪无能的下属放开手脚大干一场,相互间还要扯后腿、下绊子,官场上简直没什么事情要比这种情况更加可怕了,必然会造成民怨沸腾、民心尽失的局面! 而赵俊臣计划之中的第四步,也就是最后一步,所谓的“妙手回春”,则是暗中进行鼓动挑唆,进一步引起江南士农工商各阶层百姓对南京六部的不满,甚至是引发一场激烈冲突,让南京六部彻底失去人心! 这般情况下,只要是有人挑头出面、暗中引导,江南各界很快就会想到京城中枢的存在,也就会纷纷请求朝廷中枢主持公道! 这样一来,朝廷中枢只要是及时站出来平息民怨,就可以让江南各阶层百姓归心!然后就可以顺势把南京六部的权柄收回京城中枢! 这个时候,江南各界势力对于南京六部怨恨正深,对于朝廷中枢的收权做法也不会有太大的反弹,等他们反应过来之后,事情就已经成了定局! * 根据赵俊臣的这般计划,朝廷中枢在这半年多时间以来,一直都在暗中推动南京官场的局势变化,还安排了对于南京官场知根知底的太子太师王保仁,驻留在南京境内坐镇。 时至今日,赵俊臣的这项计划已经进行到了第三阶段的末尾,即将要迎来第四阶段。 所以,此时的江南各界势力,对于南京六部的不满与怨恨已经积累到了极致,很快就会在有心人的引导之下,出现一场针对于南京六部的暴动! 而利用这场变局,趁机把南京六部的权柄收回到朝廷中枢,就是朱和坚与王保仁接下来的任务。 想到这些情况,朱和坚的目光不断波动,显然是还有更深一层的考量! 随着自己的船舰愈发靠近南京码头,朱和坚继续想道:“这一次我亲自来到南京参与此事,固然是受到了周尚景的逼迫,但也未尝不是一次增强底蕴的机会! 趁着这次机会,我不仅能与太子太师王保仁拉近关系、正式结为盟友,还可以赢得江南各界势力的好感,增强自己的人脉与影响……与此同时,江南境内一向是人才众多,我也可以趁机挑选一些收为己用! 在京城的时候,我被太多人紧紧盯着,许多事情皆是不方便去做,但如今来到南京,虽然是局势复杂,说不定还要面对周尚景所布置的陷阱,但也不再受到掣肘与监视,许多事情也都可以放手去做,说不定反而是福非祸!” 想到这里,朱和坚稍稍消除了心中的急切与不安,也多了一些振奋之意。 下一刻,朱和坚脚下的船体轻轻一震,已是正式抵达了南京码头。 而朱和坚则是维持着自己温文儒雅的形象,领着鲍文杰、刘冶等人下了船,然后就向着以王保仁为首的南京各界人士迎去。 …… 月底了,虫子算了一下,发现自己这个月总计更新了十六万字,平均每天五千字多些,但依旧不够稳定,希望下个月可以再接再厉!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54章.老骥伏枥王保仁. …… …… 朱和坚接见南京各界人士之际,一直都在暗暗观察情况,也进一步确定了自己的心中结论。 很显然,南京官场目前已经出现了极为严重的撕裂现象,可谓是矛盾重重。 而且,这种撕裂与矛盾,体现在南京各界的方方面面, 不仅是南京六部的尚书们相互间势同水火,南京官场的高层官员与中下层官员之间也同样是疏远冷淡,至于南京官员与南京境内的士绅商民之间,依然是相互防范、彼此敌视。 尤其是南京吏部尚书吴陉人与南京户部尚书汪正,这两人迎接朱和坚之际,只是因为一言不合,竟然险些当场掐架,让南京各界皆是觉得颜面无光。 最终,也因为南京各界的尴尬气氛、以及吴陉人与汪正二人的闹剧,迎接朱和坚的仪式也是有头无尾,很快就结束了。 朱和坚见到这般情况之后,却丝毫不觉得气恼,依然是保持着温文尔雅的形象,还亲自出面劝解了吴陉人与汪正之间的冲突,受到了南京各界的一片赞誉。 但随后,朱和坚却又婉拒了南京各界的接风宴,只表示自己一行人舟车劳顿,希望可以尽快休息。 朱和坚乃是众所周知的准太子,此次来到南京又是肩负着祭祖重任,南京官员自然是不敢怠慢,为朱和坚准备好了最好的住所,也就是号称江南第一园的“瞻园”。 瞻园原本是由中山王徐达的旁支后人所居用,这个时候已是连夜搬走,把瞻园尽数让给了朱和坚。 然而,南京各界人等纷纷离去之后,太子太师王保仁则是以领路介绍的名义,亲自把朱和坚带到了瞻园之内。 趁着这个机会,朱和坚与王保仁这两位野心家,也终于有机会单独接触了。 “瞻园一向是以布局典雅精致而著称,其中又以陡峭峻拔的假山最为有名……奇峰叠嶂、清幽素雅,像是太湖石、仙人峰、扇亭等等,皆是堪称当世绝景,七皇子殿下今后这几天若是有闲暇的话,一定要趁机游览一番,必然是不会失望!” 把朱和坚迎入瞻园之后,王保仁就领着朱和坚来到了瞻园的静妙堂内,这里居高临下、还建着月台与坐栏,可以尽揽瞻园的大半景致。 此时,王保仁就站在静妙堂的月台之上,抬手向朱和坚介绍着瞻园内的诸般景致,表情间从容淡定,举手抬足之间也是不疾不徐、不矜不盈。 另一边,朱和坚则是若有所思的暗暗打量着王保仁,只觉得王保仁的此时形象与他印象之中已是大为不同。 这已经不是朱和坚与王保仁之间的首次见面了,当初德庆皇帝任命王保仁为太子太师、把王保仁召回京城之际,就是朱和坚亲自出面迎接的,那也是朱和坚与王保仁的第一次见面。 但那一次见面之后,朱和坚对于王保仁的评价却很一般,因为王保仁当时过于锋芒毕露了,好似是处处都在强调自己廉颇未老、壮志依存,但这般表现过于刻意,反而是显得急切与心虚了。 随后,王保仁也很快就栽了一个大跟头,在庙堂中枢高层的共同算计之下,他不得不亲自下场、彻底清洗了南京官场,现在更还要协助朝廷中枢从南京六部收回权柄。 要知道,王保仁曾经担任南京吏部尚书长达十余年时间,在南京官场之中扎根极深,南京六部乃是他的势力根基所在,从前的那些南京六部高层官员,也大多是他的至交好友、朋党亲信。 但王保仁受到朝廷中枢的算计与逼迫之后,却不得不自掘根基、亲手铲除了自己的好友亲信……对于王保仁而言,这般情况可谓是格外残忍、异常憋屈! 寻常人等若是受到这般打击,恐怕早就已经一蹶不振了,但王保仁此时不仅没有一蹶不振,反而是收敛了他曾经刻意展现的锋芒,变得愈发内敛冷静、也愈发从容淡定了。 发现这一点之后,朱和坚暗暗点头,心中想道:“王保仁曾经是周尚景的心腹大患、强力政敌,他的意志、手段、心机等等,自然皆是不凡! 当初他会被朝廷中枢轻易算计,不得不自掘根基、构陷亲朋,一方面是因为他当时所遇到的敌人实力过于强大,乃是父皇、周尚景、赵俊臣等人的联手合作,更还是有心算无心,这般情况下任谁也要束手无策、被迫就范,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王保仁那时候已经留在南京官场太长时间了,失去了曾经的敏锐与锋芒…… 但如今,受到这些打击之后,王保仁似乎已经重新拾起了他曾经的敏锐与锋芒,也再次变成了那个曾经被周尚景所忌惮的强大政敌! 他此时虽然没有像是初次相见那般锋芒毕露,反而是内敛了野心,但相较于初次相见,现在的王保仁才更像是一头壮志依存的伏枥老骥!” 想到这里,朱和坚的态度愈发谦逊,等到王保仁介绍完毕之后,就笑道:“王太师有心了,晚辈也早就听说过瞻园的鼎鼎大名,一向是心向往之,如今能在瞻园之中暂居,也算是实现了一桩心愿…… 只不过,晚辈这次来到南京,还是第一次担负朝廷重任,自然是心中惶惶,若是朝廷所交代的任务还没有顺利完成,晚辈恐怕也没有心情游览瞻园景致。” 朱和坚口中所讲的朝廷重任,自然不是南京祭祖之事,而是朝廷中枢从南京六部的收权计划。 见朱和坚提到了正事,王保仁微微一笑,然后伸手一引,让两人回到正堂相互坐下。 分别落座之后,王保仁同样是认真打量了朱和坚几眼,然后就悠悠说道:“老夫已经收到了陛下密旨,接下来将会与七皇子殿下一同处理南京六部的事情! 这件事情虽是关系重大,但本身并不困难!不仅是因为朝廷中枢蓄谋已久、计划周详,更是因为现任的南京六部尚书皆是无能之辈,被朝廷玩弄于鼓掌之间,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嘿,从前的那些南京六部尚书,虽然都是庙堂中枢的党争败者,但也皆是有心机有能力的人杰,而现如今这几位南京六部尚书,若非是朝廷中枢想要针对南京六部,早就要被赶出官场了,根本不足为惧!” 说到这里,王保仁表情有些复杂,似乎是在怀念那些被他亲手构害、抓入大牢的亲朋好友,但很快就收敛了心绪,继续说道:“局势发展到现在,在老夫的暗中引导之下,南京六部已是危机四伏,朝廷针对于南京六部的计划也已经进行到了最后一步,也就是暗中挑起一场针对于南京六部的暴乱,然后则是趁机收权! 说起来,这一步同样不算困难,但暴乱一旦是发生之后,局势很容易脱离掌控,自然是变数极多,所以这一步虽然并不算困难,但颇是有些风险…… 不过,老夫拥有陛下的密旨,如今已经提前调动了周围卫所的几支军队,秘密驻扎在南京附近,一旦是出现了暴动局势有脱离控制的情况,老夫也随时都可以派兵镇压,所以就算是有些风险,但这些风险也是可控的,七皇子殿下完全不必担心。” 听到王保仁的这一番话,朱和坚点了点头,但表情间依然是有些担忧。 察觉到这般情况之后,王保仁又是微微一笑,直接点明了朱和坚的真实想法,问道:“其实,七皇子殿下你根本不是在担心南京六部,而是在担心周尚景在南京给你设下了一处陷阱,又或是担心周尚景与赵俊臣二人趁着你离开京城中枢的机会暗中作梗,对不对?” 朱和坚不由一愣,没想到王保仁竟是这般快就察觉到了自己的真实想法,对于京城中枢的情况也是了若指掌。 于是,朱和坚也没有隐瞒,叹息道:“实不相瞒,晚辈这次来到南京担负重任,全是因为周首辅的暗中逼迫。” 王保仁见到朱和坚的坦诚之后,也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其实,老夫早在半个月之前,就推断到七皇子殿下你会来南京这边走一遭了。” “什么?王太师您早就推断出今日之事了?半个多月之前,那时候周首辅不过是刚刚向晚辈提议了南京之事,晚辈与父皇也一直都没有下定决心,为何王太师您竟是早有预见?” 这一次,朱和坚是当真有些吃惊了。 与此同时,朱和坚也愈发肯定了心中的判断,那就是王保仁受到此前挫折之后,已经恢复了曾经的敏锐与锋芒,也再次成为了曾经那个让周尚景忌惮不已的官场政敌! 听到朱和坚的震惊询问之后,王保仁轻轻摇头,娓娓道:“这一次,周尚景其实是有些操之过急,布局之际痕迹很明显,所以他的想法并不难猜…… 早在半个月以前,老夫就发现了朝廷邸报的内容看似是夸赞七皇子殿下,但实际上则是把七皇子殿下放在火架上烤,逼着七皇子做出实绩来证明自己的担当与魄力……与此同时,老夫在京城之中也安排了一些眼线,随时都能收到京城中枢的最新情况,也了解这段时间京城中枢的舆情变化! 周尚景那个老家伙,既然是布局针对七皇子殿下,就必然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但目前的朝廷局势之下,留给七皇子殿下证明自身担当与魄力的地方并不多,或者是河套地区的稳定统治、或者是辽东那边的削减军资,但这两处地方皆是太过凶险了,就算是七皇子殿下愿意前往,陛下也不会同意…… 恩,或许还有川盐之事,但这件事情若想办好则必然是耗时过长,陛下他也同样不愿意…… 数来数去,能节省时间、危险也不大、却又能证明七皇子殿下担当魄力的地方,岂不是就剩下南京六部的事情了吗?所以,老夫其实早就在等七皇子殿下的大驾光临了,也大致可以猜到七皇子殿下目前的心中顾虑……这段时间以来,周尚景对七皇子殿下的敌意很重啊……” 听到这里,朱和坚真心恭维道:“王太师睿智!” 王保仁听到恭维之后,并没有任何自傲之色,依旧是语气不疾不徐,缓缓问道:“但老夫也一直都在好奇,七皇子殿下你究竟是如何得罪周尚景了?据老夫所了解,周尚景此人一向是深谙克制与进退之道,按理说他绝不应该这般与七皇子为难的。” 对于王保仁的询问,朱和坚同样是心中不解,虽然猜到周尚景的态度变化或许是与赵俊臣有关,但也不敢肯定,于是只好摇头道:“关于周首辅的莫名敌意究竟来自何处,晚辈也一直都是疑惑不解。” 王保仁仔细观察了朱和坚一眼,没有看出任何破绽,却也没有继续追究,只是轻叹道:“既然如此,也只能等到南京的相关事情皆是告一段落、由老夫返回京城之后亲自向周尚景打探了!以周尚景的权势影响,他若是对七皇子殿下抱有敌视,七皇子殿下未来必将是举步维艰,这般情况必须要设法改变!” 朱和坚也是感同身受的点头表示赞同,若不是周尚景的屡屡阻碍,他现在早已是正大光明的储君太子了。 而王保仁继续说道:“但目前,在周尚景对七皇子殿下抱有敌意的情况下,又特意把七皇子殿下安排到南京,说他在这里设下陷阱也是很有可能,也难怪七皇子殿下会顾虑重重…… 不过,老夫提前做出推断之后,就一直都在为七皇子殿下暗中留心此事,目前倒也发现了一些迹象!” 听到这里,朱和坚顿时是精神一振! 王保仁竟然已经提前发现了周尚景所布置的陷阱? 这般情况还真有可能!毕竟,王保仁曾经是周尚景的官场劲敌,他的心机手段相较于周尚景原本就相差不是很大,而且南京城又一向是王保仁的地盘,哪怕是自掘根基之后,王保仁在南京城内的势力影响依然是不容忽视。 这般情况下,王保仁也许真的已经发现了周尚景所布置的陷阱! 于是,朱和坚连忙起身,向王保仁躬身一礼,道:“还请王太师赐教!” 王保仁坦然接受了朱和坚的行礼,又默默观察了朱和坚片刻,然后就是摇头一叹,道:“其实,你也应该了解周尚景的手段作风,此人最善于因势利导、用阳谋压人! 所以,老夫就算是预判了他的计划,但若是想要彻底阻止,反而会适得其反……也正因为如此,正所谓堵不如疏,最终还是要看七皇子殿下你自己的抉择才行!”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关于1154章. 本书写到南京六部的相关剧情之际,有很多读者纷纷表示自己已经忘记了赵俊臣当初所制定的计划。 这种情况很正常,毕竟这个伏笔已经埋下太长时间,上次提到这项计划还是本书写到两百万字的时候,但现在已经写到四百多万字了,所以虫子就利用第1153章的内容把赵俊臣的计划再次讲诉了一遍,相关内容大概是一千六百多字。 但这样一来,毕竟是有水字数骗稿费的嫌疑,所以第1154章有四千多字,但订阅之际则是按照两千字的最低标准,若是大家订阅1154章之后发现内容不全,还请刷新一下! 《摄政大明》关于1154章 《摄政大明》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55章.周尚景的阳谋. …… …… 听到王保仁的这一番话,朱和坚目光微闪、表情凝重,轻声自语道:“阳谋……” 朱和坚其实也最为担心周尚景的阳谋手段,因为阴谋往往都有解决之策,朱和坚本人也善于阴谋,但阳谋则往往是意味着无解,必须要做出抉择。 事实上,朱和坚被迫来到南京做事,也是因为周尚景的阳谋。 于是,朱和坚的态度愈发诚恳,再次道:“还望王太师不吝赐教。” 见到朱和坚的这般恭敬态度,王保仁眼中闪过了一丝满意。 他是太子太师,肩负着教导与辅佐太子之责,他的未来仕途也与太子息息相关,而朱和坚则是众所周知的准储君,所以现在不仅是朱和坚想要拉拢王保仁为己用,王保仁也想要加深自己对于朱和坚的影响力。 于是,王保仁也终于不卖关子,缓缓道:“周尚景最高明的地方,就在于他善于布置一些闲棋伏笔,这些闲棋伏笔看似暂时无用、也不引人注意,但某些时刻却能发挥关键作用……现在的情况就是如此! 数月之前,周尚景的门人、前户部侍郎马森被赵俊臣赶出了户部,于是周尚景就把马森安排到了南京担任南京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庙堂党争失败之际,败者往往会被安排到南京闲置一段时间,这乃是朝廷惯例,所以刚开始谁也没觉得有任何不对。 但依老夫的看法,周尚景针对于七皇子殿下的计划,却是从那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听到这里,朱和坚的表情愈发严肃。 马森被赶出户部、调任为南京都察院副都御史之的时候,周尚景还没有对朱和坚展现敌意,若是那时候周尚景就已经开始针对朱和坚暗中布局,这般心机深沉当真是可怕至极! 王保仁表情间满是称赞之态,好似是真心钦佩周尚景的手段城府,继续说道:“马森来到南京官场之后,他的言行表现却完全不像是一个‘周党’官员,反而更像是七皇子殿下的忠实拥簇,到处向人宣扬七皇子殿下的仁义与贤明…… 而那个时候,周尚景还没有利用舆情与邸报把七皇子殿下放在火架上烤!所以,经过马森长达数月时间不遗余力的宣传造势之后,南京各界对于七皇子殿下的期望可谓是异常之高,再等到周尚景利用舆情与邸报逼迫七皇子之后,南京各界所受到的影响也就更深!” 听到这里,朱和坚表情又是一变,隐约间已经猜到了周尚景的阳谋真相。 见到朱和坚的若有所思,王保仁也很满意朱和坚的聪慧敏锐,再次说道:“原本,老夫还有些奇怪马森当初的种种表现,但等到周尚景图穷匕见之后,也就明白了一切! 陛下的想法原本是很好的,让七皇子殿下以祭祖的名义来到南京,躲在暗中协助老夫对付南京六部,等到尘埃落定之后,若是计划成功,七皇子殿下就会立下大功,若是计划失败,也没有人能发现七皇子殿下的错失,可谓是万无一失…… 然而,周尚景与陛下明争暗斗几十年,也极为了解陛下的手段风格,显然是早就猜到了这般情况,所以他才安排马森提前抵达南京布局…… 嘿嘿,现在七皇子殿下在南京各界势力的心中,已是威望极高,而且南京各界又因为南京六部近段时间以来的种种乱象,皆是受到了不少委屈,有许多人都在暗暗盼望着七皇子殿下能为他们主持公道! 这般情况下,一旦是朝廷中枢针对南京六部的计划进行到下一步,出现了一场针对于南京六部的暴动,到时候只需要有心人稍稍引导一下,南京各界根本不会顾忌七皇子殿下究竟是否拥有相关权力,必然会纷纷寻到七皇子殿下的面前、指望着七皇子殿下及时站出来主持大局,到了那个时候,七皇子殿下也绝无可能抽身事外,必然会卷入这场风波之中!” 听到这里,朱和坚虽然已是隐约间有所预判,但依然是表情大变! 他这次前来南京之际,最大的依仗就是德庆皇帝所提出的趋利避害之计,但如今才发现周尚景竟是早有准备,德庆皇帝的趋利避害手段根本不会有任何效果,朱和坚无论如何都必须要站出来承担责任与后果,无疑是陷入了险地! 想到这里,朱和坚心中恨极了周尚景的阴险卑鄙,但表面上则只是表现出了一丝无奈与迟疑,道:“这样看来,晚辈的预感没错,周首辅果然是在南京境内为晚辈设下了一处陷阱! 而且,周首辅的手段一如既往的高明无解,就像是王太师此前所言一般,这般阳谋若是想要强行阻止,只会适得其反,晚辈只能是被迫接受、直面挑战才行! 等到南京各界纷纷恳求晚辈主持公道之际,晚辈就必须要立刻做出抉择,究竟要不要答应恳求、站出来主持大局…… 实际上,晚辈并无更多选择,这个时候只能站出来为南京各界主持公道,否则不仅会影响晚辈的声誉,让天下人皆是认为晚辈心性冷漠、毫无担当,等到南京六部的事情顺利解决之后,晚辈亦是无法分享功劳,更无机会扭转自己缺乏主见的软弱形象! 所以,现今情况下,晚辈唯一要考虑的事情,就是自己到时候站出来为南京各界主持公道之际,究竟应该如何做,才能尽量压低风险与弊处、又能把最大程度的收获好处!” 说到这里,朱和坚却是面现犹豫之色,似乎是无法在短时间内想出妥善办法,于是就再次向王保仁请教道:“然而,南京境内的情况过于复杂,晚辈一时间也想不清楚详细,但王太师您早就洞悉了一切,必然是早有准备应对之策,却不知能否再向晚辈指教一二?” 朱和坚的这般表现,可谓是恰如其分,既是展现出了一定的冷静与智慧,让王保仁很是满意他的素质表现;又体现出了自己对于王保仁的信任与依赖,让王保仁感受到了朱和坚的重视之意。 事实上,自从发现王保仁已经恢复了曾经的敏锐与锋芒之后,朱和坚就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把王保仁拉拢到自己的船上,一旦是拥有了王保仁的全力辅佐,朱和坚今后必然是如虎添翼,这次的南京之行也是完全值得的! 所以,这个时候,朱和坚的主要心思已经放在王保仁的身上,想要全力赢取王保仁的好感,对于周尚景所布下的陷阱反而不是特别担心了。 在朱和坚看来,周尚景目前还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中枢,对于南京的事情也是鞭长莫及,只要是结合他与王保仁二人的智慧手段,就一定能顺利渡过这一次的难关! 另一边,见到朱和坚的虚心请教,王保仁心中果然是极为满意。 王保仁虽然已经恢复了当初的敏锐与锋芒,但他并不知晓朱和坚的真实性情,难免是出现了误判,此时只觉得朱和坚乃是一块上佳璞玉,所展现的冷静与智慧足以让王保仁寄予厚望、托付前程,所表现的尊重与谦逊也足以让王保仁发挥自己的作用,可谓是一个理想的储君太子。 所以,王保仁满意点头之后,也显然是早就想好了对策,缓缓道:“周尚景此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公私兼顾’这四字,所以他就算是另有想法,也绝不会暗中破坏朝廷中枢的收权大计,最多也就是制造一些变数罢了! 所以,只要是周尚景没有暗中下绊子、拖后腿,朝廷中枢的收权计划已经进行到目前这一步,已是绝无可能失败,就算是出现了一些不可控制的变数,一切还有老夫随时都可以出手! 在老夫看来,周尚景的目前做法,其实只是第一步罢了,只是为了逼迫七皇子殿下站出来承担责任、考验七皇子殿下的魄力与担当!但等到七皇子殿下站出来承担责任之后,他必然还有后续手段,也就是不断抛出各种难题、迫使七皇子殿下亲自处理! 然而,只要看明白了周尚景的原则底线,就能猜到他所准备的那些难题,就算是有些棘手,也绝无可能影响到朝廷的全盘计划,但肯定会让七皇子殿下左右为难! 所以,周尚景所准备的那些难题究竟有哪些,老夫虽然不可能精准猜到全部,但也能推测出大概范围!” 说完,王保仁抬手轻轻一挥。 下一刻,站在王保仁身后的一位年轻读书人,已经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然后就用双手把册子呈到了七皇子朱和坚的面前。 其实,朱和坚早就注意到了,王保仁身后一直跟着六位儒生,这六人有老有少、形象各异,但所有人皆是气度不凡、精明自信,而且王保仁与朱和坚谈话之际,也从来都没有想过要避开他们。 很显然,这六位儒生皆是王保仁的心腹幕僚,无论能力还是忠心,皆是深受王保仁的信任。 但朱和坚上次迎接王保仁进京、与王保仁初次接触之际,却只见过这六位儒生的其中二人,另外四人则是初次相见。 “看起来,王保仁这半年多时间一直滞留在南京城内,并不是只顾着推行朝廷中枢的收权计划,也趁机为自己寻到了许多杰出人才辅佐……而且,这些幕僚还只是王保仁明面上的收获,私底下必然是准备了更多事情!这样看来,等到王保仁结束了南京的事情返回京城之后,必然是筹备万全、势在必得了!” 暗思之际,朱和坚对于王保仁的未来作用也就愈发重视了。 随后,朱和坚很快就收敛了心思变化,专心翻阅手上的那份册子。 这份册子之中所罗列的内容,显然就是王保仁所推测的周尚景为朱和坚所准备的难题了。 正如王保仁所说的那般,这些难题皆是不会影响到朝廷的收权大计,但朱和坚一旦是接手了这些难题之后,必然会左右为难! 譬如说,自从南京六部的尚书换成了那几名无能短视之辈以后,南京贡院的贡生名额就被江南境内的豪族子弟所垄断了,普通家境出身的读书人皆是受到了排挤与打压! 这般情况下,朱和坚若是未来需要处理此事,就必然是要左右为难,究竟是为普通读书人主持公道、得罪那些势力更强的江南豪族?还是偏袒那些江南豪族、得罪数量更多的普通读书人? 在这份册子之中,类似的例子还有很多。 看过这些例子之后,朱和坚也终于明白了自己接下来究竟会面临怎样的困难抉择,不由是表情愈发严肃。 周尚景若是把这些难题抛给朱和坚,依然是属于阳谋范畴,朱和坚根本无法躲避,只能是咬着牙必须做出选择! 见到朱和坚的表情凝重之后,王保仁这一次却没有给出具体建议,只是让朱和坚自己决定选择。 实际上,王保仁也想要趁机考验朱和坚的真实秉性。 所以,王保仁见到朱和坚的表情变化之后,只是缓缓道:“正如老夫此前所说,这一切难题终究还是要看七皇子殿下你自己的抉择才行,老夫这一次并不会提出任何建议,最多也只会在局面失控之际帮忙处理一下! 不过,这般多事情,若是只让七皇子殿下一人负责,恐怕是有些力不从心,而且老夫看七皇子殿下身边也没有几位可靠幕僚,所以七皇子殿下若是想要寻几位经验丰富的幕僚辅佐自己做出决策的话,老夫倒是可以襄助一二!” 朱和坚目光一闪,立刻说道:“若是这样,当真是帮了晚辈的大忙,也不瞒王太师,晚辈身边确实是缺少可靠幕僚!” 王保仁再次点头,然后转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六位儒生,稍稍犹豫之后,点名道:“吕德、傅平生……接下来这段时间,你们二人可愿意陪在七皇子殿下身边、协助七皇子殿下做事?” 听到王保仁的点名之后,朱和坚却是微微一愣。 因为,他听到“傅平生”的名字之后,隐隐觉得有些耳熟。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56章.事端开启(一). …… …… “傅平生、傅平生……” 听到这个名字之后,朱和坚立刻就陷入了思索之中。 与此同时,随着王保仁的话声落下,一位中年儒生与一位年轻儒生当即是迈步出列,向朱和坚躬身行礼、自我介绍。 “学生傅平生,见过七皇子殿下!” “学生吕德,还请七皇子殿下多多赐教!” 听到这二人的自我介绍之后,朱和坚发现那位中年儒生就是傅平生,神态举止皆是极为精干,但表情间带有一丝郁郁之态;那位年轻儒生则是吕德,也就是刚才把那本册子转交给自己的年轻读书人,相貌平凡不起眼,但气度却是不凡。 再次思索片刻之后,朱和坚终于是回想起了傅平生的来历事迹,有些不可思议的抬头问道:“傅平生……我听说过这个名字!记得陕甘战事结束之后,赵阁臣呈交给朝廷的请功奏疏之中,就有这个名字! 虽然排名靠后,但功绩却是不俗,先是协助朝廷镇压了榆林南路的几位拥兵自重的边军武官,随后又在陕甘战事期间辅佐老将军何漳屡战屡胜,多次立下大功……却不知,傅先生与我所知的那位傅平生是否同一人?还只是姓名相同?” 听到朱和坚的这一番询问,在场众人皆是面现钦佩,没想到朱和坚不仅是清楚记得傅平生的身份来历,甚至还能详细讲出傅平生的诸般功绩,堪称是事无巨细、博闻强记。 傅平生听到朱和坚的这一番话之后,则是表情复杂,叹息道:“学生正是七皇子殿下所知道的那个傅平生!” 朱和坚面现钦佩,道:“原来还真是我所知晓的那位朝廷功臣!不过,我记得傅先生乃是何老将军的幕僚,当初又名列于请功名单之内,理应是受到了朝廷封赏,现在又为何会来到王太师的身边做事?” 傅平生的表情愈发复杂,却是迟疑许久未语。 但下一刻,王保仁已是缓缓道:“傅先生,七皇子殿下乃是自己人,你实话实说就好,不必有任何隐瞒。” 傅平生叹息一声后,终于是开口解释道:“启禀七皇子殿下,学生最初是靖边卫守备府的幕僚,等到陕甘战事初启之际,榆林镇南路境内有几位武官拥兵自重、不听调令,其中就有学生当时的幕主、靖边卫守备张大成! 随后,何漳何老将军奉命镇压,兵锋势不可挡,张大成就派出学生与何老将军谈判请降,最终学生也没有辜负使命,设法保住了幕主的性命,算是尽了幕僚之责,而何老将军见到学生还算是有些见识与胆略,就把学生收到身边、负责一些文案工作,学生也钦佩何老将军的为人与功绩,自然是欣然答应、尽心辅佐……” 说到这里,傅平生又是摇头一叹,继续说道:“然而,学生开始辅佐何老将军之后,却很快就发现了一项异常情况,那就是当时主掌陕甘军政的钦差赵阁臣,表面上看似是对何老将军信任有加、格外重用,但实际上却从来都没有把何老将军视为真正心腹! 唉!何老将军一向是秉性刚直、忠君体国,他固然是感念赵阁臣的知遇之恩,也自诩是赵阁臣的心腹,但何老将军终究还是更加忠心朝廷,若是将来朝廷与赵阁臣之间发生了冲突,何老将军一定会选择站在朝廷这一边,赵阁臣显然是看透了这一点,所以他从来都没有真正信任过何老将军。 可以说,在赵阁臣眼中,何老将军至始至终都只是一枚弃子、一块挡箭牌罢了,而且赵阁臣显然也早就猜到了未来局势,认为朝廷中枢等到战事结束之后,一定会设法清除他的军中势力,所以他早就打算要抛弃何老将军,以消除朝廷戒心、掩护他的真正心腹! 发现了这般情况之后,学生就屡屡劝诫何老将军,希望何老将军暗中防范赵俊臣,绝不能盲目信任,也曾多次建议何老将军改换门庭、转投到梁辅臣梁阁老的门下以求自保! 然而,何老将军性格过于秉直,也过于信任赵俊臣了,不仅没有听从学生的劝诫,反而是把学生视为谗言小人…… 最终,事情发展也正如小人所预料的那般,何老将军还是被赵俊臣所抛弃了,等到战事结束之后,赵俊臣虽然明面上是把何老将军列在请功名单前三位,但也让何老将军受到了朝廷猜忌,最终何老将军自然是被朝廷架空了,成为了一个位尊无权的后军都督府都督,从今往后只能碌碌度日! 反而是赵俊臣的那些真正的军中心腹,譬如方振山、张成勋等人,因为何老将军的牺牲与掩护,皆是收获了实权职务…… 至于学生,虽然也位列于请功名单之上,但因为学生乃是何老将军的幕僚,所以也受到了牵连,最终并未获得朝廷的任命,只是领了一笔赏银了事。 经过此事之后,学生不由是心灰意冷,再加上何老将军进入五军都督府之后已是再无实权,也不再需要学生辅佐,又因为学生当初谏言的缘故,与何老将军的关系逐渐疏远,所以学生索性是主动请辞,离开了何老将军身边,然后就跑来江南境内散心…… 没曾想,学生来到江南境内之后,却又误打误撞、受到了王太师的招揽,所以现在就成了王太师的身边幕僚。” 因为王保仁的示意,傅平生的解释很详细,也向朱和坚透露了许多有用信息! 譬如说,对于德庆皇帝近期以来屡次派出厂卫整肃陕甘官场与陕甘边军的事情,赵俊臣早就有所预料、也早就有所提防,所以德庆皇帝的整肃行动恐怕是收效不大。 又譬如说,看似是与赵俊臣一条心的何漳,其实并不是赵俊臣的真正心腹,而是更为忠心朝廷,所以朱和坚将来完全可以重用何漳,以抵消赵俊臣在陕甘边军之中的影响力! 想到这些情况之后,朱和坚的目光不断波动着,顿时有大量想法涌上了心头。 另一边,王保仁却是笑道:“傅先生会成为老夫的亲信幕僚,可不是误打误撞,而是老夫也像是七皇子殿下一般,记得傅先生乃是陕甘大捷的功臣,获知了傅先生前来江南散心的消息之后,就按耐不住求贤若渴之心,三顾茅庐才把傅先生请到了自己身边辅佐。” 顿了顿后,王保仁意有所指的继续说道:“傅先生经验丰富、胸藏锦绣,不论文治还是军务皆有涉猎,乃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大才!最重要的是,傅先生对于朝中那位赵阁臣也有很多了解…… 据老夫所知,赵阁臣与太子殿下目前已是暗中联手,这段时间以来更是联合周尚景、屡次阻止了储君废立之事……所以,等到南京六部的事情结束之后,七皇子殿下理应是与傅先生多多交流一下才对!” 很显然,王保仁刻意把傅平生安排到朱和坚身边,乃是另有所图,暗藏着协助朱和坚对付赵俊臣的心思。 毕竟,目前的庙堂局势很清楚,乃是“赵党”、“周党”、以及“新太.子党”的三足鼎立之势,等到王保仁结束了南京六部的事情、重返庙堂中枢之后,若是想要施展手脚、有所作为的话,那么无论周尚景还是赵俊臣,都将会是王保仁的挡路石,所以王保仁的这般做法,也算得上是未雨绸缪了。 想明白了王保仁的深意之后,朱和坚自然是要接受这般“好意”,当即是点头道:“自当如此!晚辈初来南京,对于江南各地的情况也是毫无了解,说是两眼一抹黑也不为过,接下来又要面对周首辅为晚辈所准备的大量难题,自然是要格外依仗王太师的两位幕僚了。” 说完,朱和坚已是亲自起身,向傅平生与吕德二人拱手行礼,道:“从今天开始,还望两位先生多多赐教!” 见到朱和坚这般态度谦逊,傅平生与吕德二人连忙是躬身还礼,皆是保证自己会全力相助。 与此同时,刚才的话题虽然围绕着傅平生的过往经历,而且傅平生此人也有助于朱和坚今后对付赵俊臣,但朱和坚此刻却是更为在意傅平生身边的那位年轻儒生吕德。 人类的语言之中,总是会下意识的掺入自己的潜意识。 王保仁虽然是屡次强调傅平生的作用与能力,但他刚才点名吕德与傅平生二人出列与朱和坚相见之际,却是首先点了吕德的名字,然后才点了傅平生的名字。 而且,王保仁把周尚景所准备的诸项难题整理成册之后,也是交由吕德贴身保管。 很显然,在王保仁的心底深处,他更为看重吕德,也更为信任吕德。 “却不知,这个吕德又究竟是有何能耐,竟是让王保仁这般看重,地位还在有特殊作用的傅平生之上!” 暗思之际,朱和坚的目光从吕德的脸上一扫而过,却完全看不出此人有任何不同寻常之处。 但既然王保仁没有刻意解释,朱和坚自然也就不会多问,只是与吕德、傅平生二人相互问候之后,就再次与王保仁谈话了。 接下来,因为朱和坚的刻意讨好,他与王保仁之间也是愈发相处愉快,王保仁对于朱和坚的印象也是越来越好,还耐心传授给了朱和坚许多官场技巧、朝野见闻。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眼见到朱和坚忍不住面现疲态,思及朱和坚一路车舟劳顿赶到南京,还没有来得及休息,王保仁就及时告辞了,而朱和坚则是亲自把王保仁送到了瞻园之外。 * 却说,王保仁离开了瞻园之后,就打算返回自己的府邸休息。 但就在王保仁走向坐轿之际,他的另一位幕僚犹豫片刻之后,却是忍不住问道:“王太师,周尚景给七皇子殿下所准备的那些难题,咱们也都有看过,每一项都是极为棘手,您就这样完全抛给他自己解决,也没有给予任何建议……若是他办砸了怎么办?” 王保仁似笑非笑,道:“作为下任太子,他若是每件事情都能处理妥当,那还要老夫这个太子太师做什么?”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57章.事端开启(二). 第1157章.事端开启(二). …… …… 就在七皇子朱和坚抵达南京的这一天,赵府之中则是闹出了一阵大动静。 随着清明时节的到来,季节气候变化之下,孕期已有八个月时间的方茹,竟是生病了! 方茹的病情并不严重,但依然引起了赵府众人的格外重视,赵俊臣收到消息之后,就迅速结束了文华阁的公务、匆匆返回赵府查探情况。 与此同时,崔倩雪、张玉儿二女也抛下手头上的一切事宜、陪在方茹的身边不敢轻离,至于医学院的那几位神医,自然更是尽数请到府中为方茹诊治。 毕竟,方茹在赵府之中地位极高,并不是寻常侧室,而且方茹的腹中还怀着赵俊臣的第一个孩子,任谁都不敢怠慢。 却说,当赵俊臣快步奔进方茹的房间之中,然后就看到崔倩雪与张玉儿二女正在小心翼翼陪着方茹说话,而方茹则是半躺在床上,面庞病态殷红,情绪有些失落,低着头默默抹着眼泪。 见到赵俊臣的出现,崔倩雪与张玉儿二女皆是连忙起身问安,赵俊臣示意她们不必多礼,然后就坐在方茹的床头,伸手抚摸方茹的额头,却发现方茹正在发烧。 赵俊臣心中一紧,关切问道:“听说你生病了,我就抛下所有事情匆匆赶了回来……,似乎是有些发烧,但幸好不是很烫手……章、温两位神医可有前来诊治?他们怎么说?” 方茹表情有些愧疚,垂首低声道:“章、温两位神医皆是来为茹儿诊断过了,说是茹儿气血有亏、休息不足,体虚之下又有风寒侵体,所以才生了病……” 听到“风寒侵体”四字之后,赵俊臣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但依然不敢怠慢,又连忙问道:“章、温两位神医可有开出药方?为何我没有见到有人煎药?” 这一次,方茹却是迟疑着没有回答。 另一边,崔倩雪则是轻叹一声之后,脆声道:“茹儿姐姐的这般病症,原本也不算是特别严重,以章、温两位神医的手段,自然是有对症药方,但……因为相公你曾经说过,怀孕期间最好是不要胡乱吃药,否则对胎儿不好,所以茹儿姐姐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吃药,就打算自己扛过去。” 赵俊臣微微一愣,再看到方茹面颊滚烫的虚弱模样,忍不住劝道:“章、温两位神医的药方乃是缘于草木精华,应该不会影响到胎儿……尤其是温神医,他从前一直都为宫中妃嫔医治养胎,可谓是经验丰富,茹儿最好还是率先治好身体,然后再考虑别的事情……” 然而,听到赵俊臣的劝说之后,方茹这一次却是异乎寻常的坚持,摇头道:“相公放心就是,茹儿不想吃药,自己能扛过去!自从当初听到相公叮嘱之后,茹儿就越想越有道理,怀孕期间绝对不能吃药,否则腹中胎儿未必能扛得住药力…… 温神医固然是经验丰富、妇科圣手,但宫中妃嫔诞下子女之后,半途夭折的皇子皇女也同样不少,茹儿不想冒险。” 说完,方茹一双杏眼紧紧盯着赵俊臣的面庞,声音虚弱且又坚定,道:“茹儿腹中的这个孩子,乃是老爷的第一个血脉,必须要健健康康的才行!” 在方茹的注视之下,赵俊臣不由是心中一颤,涌出了无限愧疚之情。下意识的避开了眼睛。 然后,赵俊臣就想要转移话题,又问道:“说起来,两位神医说茹儿气血有亏、精力不足,所以才会出现风寒侵体的情况,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茹儿你这段时间进食休息皆是不好?” 询问之际,赵俊臣尽量语气轻柔,担心方茹会误会自己是在指责于她。 听到这般询问,方茹再次沉默了。 然后,张玉儿则是轻声解释道:“听茹儿姐姐说,她自从怀孕进入第七个月之后,就一直睡不安稳,时常是半夜醒来、然后就再也无法入眠,而且不管吃什么都没有胃口,就算是强行吃下也很快就会吐出来,至今已是持续了一个多月时间,所以才会出现精力与气血亏损的情况。” 赵俊臣又是一愣,向方茹问道:“这般情况……你为何一直都没有与我说过?”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或许是妊娠反应的缘故,方茹的一双杏目之中顿时是涌出了泪水,轻声道:“相公一直忙着朝廷大事,茹儿不想打扰相公、让相公分心……但茹儿终究还是不争气,哪怕是万般小心,却还是生病惊动了相公……但茹儿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影响到腹中胎儿……” 然后,泪滴划过了方茹的病红脸庞,愈发的脆弱可怜。 都说“女子本弱、为母则刚”,但方茹自从怀孕以来,随着她的肚子越来越大,表现却是截然相反。 或者是,方茹自从怀孕之后,她终于愿意卸下伪装、展现自己的软弱一面。 怀孕之前,方茹总是一副精明强势、巾帼更胜须眉的模样,也总是积极参与到赵俊臣的各项计划之中,只是以一介女子之身,就把赵俊臣所交代的各项任务皆是处理得妥妥当当,堪称是赵俊臣的得力助手。 方茹虽然是一位聪慧女子,但也并非是惊才艳艳、天资横溢之辈,天知道她为了做出这些成绩,究竟耗费了多少心思与精力。 然而,方茹与张玉儿并不相同,她从来都没有沉溺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之中,她也未必是喜欢这些勾心斗角、争权夺势的劳心事,方茹只是缺乏安全感,想要为赵俊臣多做一些事情、增加自己在赵俊臣心中的份量罢了。 所以,从一开始赵俊臣就很清楚,方茹表面上看似是一位女强人,但实际上她的内心却是比任何人都要更为脆弱、也要比任何人都更为依赖自己,她只是从来都不敢展现自己的脆弱与依赖而已。 也正因为如此,当张玉儿出现之后,方茹见到张玉儿的智慧、见识、手段皆是要强过自己,又恰好那时候方茹已经怀上了赵俊臣的孩子,所以她几乎没有任何留恋与迟疑,就把手里的所有事情皆是转交给了张玉儿,自己则是专心养胎,一心只想着为赵俊臣诞下一个健康孩子。 可以说,方茹对于腹中胎儿的重视,无论是如何描述都不为过,因为这个孩子不仅是赵俊臣的血脉,也是她与赵俊臣之间的纽带、羁绊。 于是,自从怀孕之后,方茹就表现得极为紧张,一举一动、衣食住行,皆是竭尽所能的谨遵医嘱,稍有身体不适就会立刻召来医生诊断,经常会胡思乱想,生怕会影响到腹中胎儿。 只可惜,哪怕是千仔细、万小心,方茹这一次依然是生病了。 这种事情对于旁人而言只是微不足道,但对于方茹而言却是天大的事情。 赵俊臣至始至终都很清楚这一点,他很清楚方茹的柔弱本性,也很清楚方茹对于腹中胎儿的无比重视,更清楚这次怀孕对于方茹的重大意义…… 但这段时间以来,赵俊臣依然是只顾着庙堂大事,对于方茹的关心与关注却是远远不够,虽然每天都要见面关心询问几句,但也仅此而已。 甚至,因为方茹逐渐不再协助赵俊臣推行各种计划,两人的接触机会也越来越少了。 想到这里,赵俊臣的心情愈发愧疚,不由是伸手执起了方茹的一双柔荑。 接着,赵俊臣就发现,方茹的一双柔荑有些浮肿,不似从前一般纤细,这也是怀孕后期的常见现象,但赵俊臣却还是第一次留意到。 于是,赵俊臣的愧疚情绪更深了一层,只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完全没有尽到丈夫责任,一切事情都只是让方茹一人默默承担着。 “距离茹儿的产期,大约还有一个多月时间……在茹儿诞下孩子之前,我必须要多花一些时间陪伴在她身边才行!茹儿与孩子才是首要之务,至于朝廷那边的事情,这段时间能推就推、能拖就拖吧!” 这般思考之际,赵俊臣已是暗暗下定决心。 于是,赵俊臣抬手拭去了方茹的面庞泪痕,轻声说道:“这段时间,实在是幸苦你了!也怪我这些日子陪你太少、对你缺少关心,亏欠了你!” 方茹见到赵俊臣的自责,连忙摇头道:“相公你有朝廷大事需要处理,并不是……” 然而,赵俊臣不等方茹说完,就已经继续说道:“朝廷大事还有庙堂百官、衮衮诸公,总不能只让他们吃闲饭,也应该多分担一些事情才对……再说了,在我进入庙堂、执掌大权之前,难道那些朝廷大事就被耽搁了? 但茹儿你却只有我……所以,接下来这段时间,我会尽量抽出时间多陪着你、照顾你,你若是晚上睡不安稳,我就陪你说些闲话、打发时间,你若是没有胃口,那我就亲自下厨、给你做一些没见过的菜肴,其实相公我也会下厨的……” 听到赵俊臣的温柔话语,方茹不由是面现**与幸福之色,很快就破涕为笑了。 另一边,崔倩雪与张玉儿二女则是面现羡色,只希望现在怀孕生病的人是自己。 然而,赵俊臣的温柔言语还没有说完,就听到许庆彦的禀报声音从房间外传来。 “少爷,周尚景派人送来了一封密信,似乎是与南京那边的事情有关!” 听到许庆彦的禀报,顿时就打破了房间之中的温暖氛围,赵俊臣的温柔神态、方茹的幸福神态、崔倩雪与张玉儿二女的羡慕神态,所有人的表情一时间皆是僵住了。 片刻时间的尴尬沉默之后,许庆彦见房间之中迟迟没有回应,就再次唤道:“少爷,周尚景派人送来了一封密信,似乎是与南京那边的事情有关!听周府信使的意思,事情有些急切,需要少爷尽快回复消息!” 随后,方茹的一双明眸之中满是失落,但她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平静,轻声道:“相公,你还是先去办正事吧。” 见到赵俊臣依然犹豫,方茹再次强调道:“茹儿只是小病,很快就能痊愈,相公不必担心,朝廷正事终究是不能耽搁的……茹儿这边若是还有事情,立刻就会通知相公,相公完全不必在意一时。” 赵俊臣叹息一声,起身吻了方茹的额头之后,又顿了顿足,终究还是离开了。 赵俊臣虽是机关算尽,但他绝大多数时候依然是无法掌控大势,而只是被大势推着走向未知方向,不仅是身不由己、心也不由己。 虽然也知道不应该,但赵俊臣依然是有些迁怒许庆彦来得不是时候。 所以,离开方茹的房间之后,赵俊臣并没有理会许庆彦,只是伸手接过周尚景送来的密信,然后就冷着脸迈步走向赵府小书房的方向。 而许庆彦见到赵俊臣这般情况,还以为方茹的病情比较严重,不由也是慌了,一路上不断安慰赵俊臣宽心,说是温采宁、章德承两位神医一定能治好方茹云云。 当赵俊臣来到赵府小书房之后,心情总算是恢复了冷静与理智,也知道自己只是在迁怒许庆彦,于是就摇头解释道:“方茹的病情并不严重,只是受到一些风寒,但她不愿意吃药,只想自己扛过去……唉,也怪我当初多了一句嘴! 但无论如何,应该不碍大事,只是她自己这段时间硬抗病情怕是要遭罪,若是实在不行,我就强逼着她吃药就是……你不必担心什么,我只是心情不好。” 说完,赵俊臣已是坐在书桌后面,拆开了周尚景的密信查看。 正如许庆彦所说一般,周尚景的这封密信乃是与南京的事情有关。 与“周党”化解了矛盾之后,周尚景已是答应赵俊臣参与到他针对七皇子朱和坚的计划之中,但周尚景一直都没有向赵俊臣透露自己计划的详细内容,显然是担心赵俊臣提前知晓计划全貌之后会暗中作梗的缘故。 现如今,朝廷中枢针对南京六部的计划已经进行到最后一步,周尚景针对七皇子朱和坚的计划也已经完成了布局,于是周尚景终于向赵俊臣送来了一封密信,也在密信之中向赵俊臣告知了他这项计划的全部内容,并要求赵俊臣全力配合。 事实上,局势发展到这一步,赵俊臣自然是来不及暗中搞小动作,也只能配合周尚景行事了。 而赵俊臣看完了周尚景的密信内容之后,表情则是充满了钦佩之意。 “周尚景的这项计划,并未对朱和坚赶尽杀绝……事实上,周尚景给朱和坚留下了许多生机,只要朱和坚做事之际一心秉公处理,他就不会有任何麻烦,但……朱和坚到时候当真会秉公做事吗?以朱和坚的性格,到时候十有八九只是想着要占尽一切好处,所以……他肯定要栽跟头了,就算是王保仁也救不了他!” …… ……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手机请访问: 推荐: style.recommenda{font-size:15px;color:#396dd4;padding:010px}/style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58章.事端开启(三). …… …… 赵俊臣这次主动参与到周尚景的计划之中,不仅是为了联合周尚景一同坑害七皇子朱和坚,也是想要浑水摸鱼、趁机为自己攫取好处。 现如今,因为时间上已经来不及的缘故,赵俊臣不敢在暗中搞太多小动作,否则就有可能影响到周尚景的计划成败,可谓是舍本逐末、因小失大,只能是尽量配合周尚景的计划行事。 不过,反复翻看了周尚景的密信内容之后,赵俊臣心中不断推演着南京方面的后续发展,依然是敏锐的寻到了好几处切入点,能让自己在不影响计划全局的情况下,攫取一定利益。 譬如说……南京国子监、南京都察院、以及南京僧道司! 自从靖难之役以后,明朝一向是拥有两套行政班底,北京、南京各有一套,京城中枢所拥有的各大衙门,南京官场往往也会拥有有相同机构。 京城中枢有六部衙门,南京官场也有六部衙门,京城中枢有都察院,南京官场也有都察院,京城中枢有国子监,南京官场自然也有国子监。 这一次,朝廷中枢针对南京官场的收权计划,只针对于南京六部,所以南京国子监、南京都察院、南京僧道司等等衙门的权力,依然还会延续一定时间。 而这些衙门的权力,也同样不小。 就以南京国子监为例,下辖着明朝四大书院之首的应天书院、明朝规模最大的南京贡院、以及技术实力与影响力最为雄厚的江南书局! 其中,应天书院就像是京城国子监一般,拥有招收贡生的权力,院内众位教授一个个皆是当世大儒,院内贡生不仅是享有这个时代最好的教育资源,更还可以直接参加科举。 考虑到江南境内的文化荟萃,应天书院自然是汇聚了大量人才,就连当初的赵山才也是应天书院出身——赵山才曾经被称作“江南才子”,年纪轻轻就拥有诺大名气,也是因为他当初在应天书院读书期间表现鹤立鸡群的缘故。 事实上,相较于京城国子监如今早已是沦为了勋贵子弟的镀金之地,应天书院的人才质量还要更高一点。 至于南京贡院,则是明朝时期规模最大的科考场所,明朝官员至少有一半人乃是从南京贡院考出来的。 还有江南书局,拥有这个时代最强的刊印技术,明朝时机的各类主流书籍,也有三分之一乃是由江南书局负责刊印与流通。 简而言之,若论在明朝读书人心目之中的影响力,南京国子监还要远在京城国子监之上! 至于南京都察院,则是清流们除了京城都察院之外的另一个大本营,肩负着督查南直隶各地官场之权责,更还是清流势力的造血与养老之地。 简而言之,清流之中若是冒出了一位优秀新人,往往都会率先安排到南京都察院历练一段时间,趁机养望造势,等到这位清流新人的声望达到一定程度之后,就会调任到京城都察院任职,藉此来源源不断的为清流势力提供新鲜血液。 与此同时,庙堂中枢的清流们若是不小心栽了跟头,又或者是到处弹劾之际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往往也会离开京城都察院、前往南京都察院躲一阵风头,虽然这般情况下已是很难返回京城中枢,但至少可以保证全身而退。 而且清流们又凭借着南京都察院的监察南方官场之权,也可以不断经营人脉、增强底蕴,为他们的家族基业保驾护航。 再说南京僧道司,也同样是管着南方各地的宗教事宜,南方各地佛势力若是想要新建僧院道观,皆是需要南京僧道司的许可,南方各地的僧院道观,若是想要招收新的僧人道士,也皆是需要南京僧道司发放度牒。 这三大衙门的权力影响,皆是不可小觑,在南直隶境内尤其是根深蒂固,对于赵俊臣的未来计划也皆是可以提供助益。 于是,赵俊臣经过认真思索之后,已经决定把南京国子监、南京都察院、南京僧道司这三大衙门作为切入点,趁着南京官场的变动,再次扩张自己的势力影响。 当然,赵俊臣并没有妄想着要彻底掌控这三大衙门,因为赵俊臣相信周尚景这个时候必然也盯上了这三大衙门……至少是盯上了南京国子监与南京都察院,绝不会让赵俊臣摘了大多数桃子。 与此同时,正在南京境内坐镇的王保仁与朱和坚二人也不是吃干饭的,必然也会趁机扩张他们的势力。 所以,赵俊臣并不贪心,他不认为自己可以顺利掌控这三大衙门,但只要是能把自己的影响力逐渐渗透进入这三大衙门,将来可以有限度的干涉这三大衙门的决策,赵俊臣就很满足了。 * 思定之后,赵俊臣很快就忙碌了起来。 但他并没有急着给周尚景回复消息,而是率先给南直隶境内的诸位朋党与盟友,像是南直隶巡抚黄有容、东南巡阅使霍正源、江浙巨贾林云璞、南京户部侍郎曹文斌等人,皆是写了一封密信、交代了许多事情,然后就安排快马信使连夜把这些密信送往了南直隶方向。 随后,赵俊臣又召来了刚刚加入赵府的幕僚江正,也同样向江正交代了许多事情,然后也让江正尽快收拾行囊、同样是连夜赶往南直隶。 赵俊臣把江正派去南直隶,其实并没有托付多少重任,只是为了给自己的后续计划加一道保险罢了,最主要还是想要趁机考察江正的立场与忠心,也想要趁着江正离开京城之际重组自己的幕僚团队。 也直到此时,赵俊臣才终于抽出时间,给周尚景写了一封回信派人送到了周府,回信内容自然是信誓旦旦保证自己会全力配合周尚景,对周尚景的计划没有任何异议,一切皆是以周尚景马首是瞻。 等到这一切事情皆是结束之后,赵俊臣发现时间已是傍晚酉时三刻,天色也已经逐渐昏暗,而赵俊臣只顾着处理事情,竟是连晚饭也忘了吃,自然是身心疲乏。 但赵俊臣总算是还记得自己不久前对方茹的承诺,派人从厨房之中取来一碟夜宵随意吃了几口之后,又命人取来一盆水洗了一把脸、稍稍提振了精神,然后就强行让自己抛下手头上的剩余事务,匆匆赶往方茹的房间陪伴照顾了。 毕竟,赵俊臣此前已是信誓旦旦的做出了承诺、保证自己会尽量陪伴方茹,虽然很快就遭到了打脸、被迫食言,那些承诺很快就变成了笑话,但赵俊臣依然不打算完全放弃自己的承诺。 “虽然是食言了,但并没有完全食言,我只是食言了一点……希望方茹此时已经睡下、并没有刻意等我……” 渐暗的夜色之下,赵俊臣快步赶往方茹的房间之际,心中自我安慰道。 这般暗思之际,赵俊臣已经再次来到了方茹的房间之外,却发现房间内依然亮着灯火。 当赵俊臣进入到方茹的卧室之后,却发现方茹还是半躺在床上,双颊依然是有发烧之际的病状殷红,身体也依然是萎靡虚弱。 与此同时,方茹的侍女小碧则是捧着一本诗词不断朗读。 这般胎教方法,依然是缘于赵俊臣前段时间的随意一语,但方茹显然是记在了心上,生病之际也依然没有忘记。 见到推门而入的赵俊臣,方茹顿时是散去了虚弱萎靡,好似是瞬间就恢复了许多精神,笑靥如花。 赵俊臣走到方茹床前,问道:“茹儿你是在刻意等我?” 方茹摇头,道:“茹儿也想要等待相公,但终究是养胎为重,只是下午时候已经睡过一次了,现在有些睡不着,所以就让小碧为腹中胎儿朗诵诗词,希望这个孩子将来能像是老爷一般有出息…… 从前一直都是茹儿自己读给腹中孩子的,但今天茹儿的喉咙有些肿痛,所以就让小碧代读了……” 赵俊臣点了点头,然后就挥手让小碧离开房间,自己则是坐在了方茹的床边,拿起了小碧所留下的诗词抄本,又倾身靠近方茹隆起的腹部,翻开一页之后继续轻声读道:“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在赵俊臣轻声诵读之际,方茹最初还是用一双明眸静静注视着赵俊臣的温馨表现,但很快就逐渐闭上了双目、呼吸也逐渐放缓,再次睡了过去,嘴角噙着笑意。 * 对于赵俊臣而言,这种温馨很难得,持续时间也总是不长。 但对于七皇子朱和坚而言,却是从出生以来就与这种温馨无缘。 也正因为如此,朱和坚从来都不会盲目相信任何人,也从来都不会盲目依赖任何人。 朱和坚很清楚,当他面对真正困难的时候,只能依靠自己、也只能相信自己! 所以,就在赵俊臣、周尚景等人皆是在暗中布局、就连王保仁也是另有算计之际,朱和坚抵达南京之后,只是短暂休息了一个晚上,很快就忙碌了起来。 因为王保仁的提醒,朱和坚已是很清楚他接下来所面临的困局——他很快就要被迫站出来主持南京官场的混乱局面,也必须要亲手处理周尚景为他所准备的那一系列难题! 王保仁虽然是朱和坚寄以厚望的盟友,但他此时显然是另有心思,想要趁机试探朱和坚的秉性与手段,也想要趁机加强自己在朱和坚心目中的地位影响,所以朱和坚这一次依然只能依靠自己。 朱和坚其实早就习惯了这般情况,虽然是心中暗暗怨恨王保仁的这般反应,但他并没有过多抱怨什么,只是把全部精力皆是投入到各项准备工作之中。 不过,王保仁虽然是另有算计,并没有一帮到底,但他依然是已经帮了朱和坚不少忙——不仅是提前推测出了周尚景的计划全貌,也预先推算出了周尚景的具体手段,而且他推荐给朱和坚的两位幕僚,也就是吕德与傅平生二人,也确实是能力出众,为朱和坚提供了不少助力。 当朱和坚抵达南京之后的第二天,在吕德与傅平生的协助之下,再加上贾伦在暗中所提供的一系列情报,朱和坚很快就理清了南京官场的复杂利益关系、以及现阶段的复杂混乱局势。 在此期间,朱和坚也顺便发现了另一件事,那就是——王保仁为何会这般看重年纪轻轻的吕德! “哦?这样说来,吕先生你与那位江南才子赵山才很熟悉了?” 这一天,朱和坚半途休息、与两位幕僚闲谈之际,也趁机打探出了吕德的身份来历,却很快就发现了一项很有趣的消息,便是开口确认道。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59章.江南第二才子. …… …… 原本只是休息间隙的寻常闲聊,顺便打探一下吕德与傅平生二人的根底。 但谈到吕德的过往经历之际,朱和坚却是突然发现,吕德乃是扬州人士,前些年一直都在应天书院读书。 这也就意味着,吕德与赵山才这二人不仅是同乡,而且还是同窗。 对于赵山才此人,朱和坚最是印象深刻,当初他若不是暗中使用金刚石粉末及时害死了赵山才,太子朱和堉恐怕已经在赵山才的辅佐之下稳固了地位,储君废立之事也根本没有希望。 于是,朱和坚忍不住进一步打探道:“哦?这样说来,吕先生你与那位江南才子赵山才,相互间很熟悉了?” 听到朱和坚突然间提及赵山才的名字之后,吕德的表情顿时就冷淡了下来,眼神复杂、良久不语。 最终,吕德轻轻点头,缓缓道:“赵山才……学生与他很熟悉,就算是想不熟悉也不行!” 说完,吕德又是轻声一叹。 见到吕德的这般反应,朱和坚若有所思,但还是试探追问道:“我看吕先生与赵山才年纪相仿,而且同样是才华横溢、智慧非凡,也同样都是扬州人士、在应天书院读书,想必你们两人一定是惺惺相惜的至交好友吧?” 若是吕德与赵山才二人交情匪浅的话,那就意味着朱和坚今后必须要刻意防范吕德了,毕竟赵山才就是被朱和坚暗中害死的。 不过,朱和坚看吕德此时的神态反应,却不像是与赵山才交情很深的样子,但为了以防万一,朱和坚还是需要询问清楚。 吕德显然是不愿意过多谈及赵山才,但既然朱和坚已是开口询问,也只好是无奈答道:“学生与赵山才乃是同龄、同乡、同窗,而且赵山才本人也是算是豁达亲切……所以,若是学生的心胸稍稍开阔一些,那么学生与赵山才二人自然是有可能会成为莫逆之交。” 这一番话的言下之意,就是说吕德与赵山才关系疏远,而且还是吕德主动疏远赵山才。 朱和坚乃是极为聪慧之辈,谈到此处已是大致猜出了吕德的想法,但依然是明知故问、再次追问道:“哦?吕先生为何要这样讲?” 见到朱和坚的追根问底,吕德再次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旁边的傅平生似乎是了解一些情况,看向吕德的目光充满了同情、无奈、以及一丝不以为然,而朱和坚则是一副毫无察觉的好奇模样。 最终,吕德轻声讲诉起了他与赵山才的曾经故事。 “学生乃是出生于书香门第,近百年来家族祖辈之中曾是出过七名进士、十一位举人,晚辈的叔祖父乃是江南大儒吕思瑞,而学生自幼就饱受诗书熏陶,也展现出了一些天赋,家族之中的众位长辈对于学生也是期待极高。 而学生最初也还算是争气,学问成绩远超同侪,甚至能与族中叔伯并肩,也早早就名扬乡里,那时候学生自然也就自诩不凡,只觉得自己乃是当世第一才子,注定要有不凡成就……但就在这个时候,学生遇到了赵山才。 然后,因为学生与赵山才乃是同龄同乡的缘故,所以也就同期参加县试,结果是赵山才名列第一,学生则是屈居第二;随后又一同参加府试,依然是赵山才名列第一、学生屈居第二;再然后又一同参加院试,还是赵山才名列第一、学生屈居第二…… 再等到学生与赵山才经过这三次童子试之后,皆是顺利考取了秀才功名,然后就同期进入应天书院读书,但那几年时间,哪怕是学生拼命苦读,但每次书院内部考核,还总是赵山才第一、学生次之…… 再等到前年秋闱,学生更是竭尽所能、拼尽全力……对于学生而言,考取举人功名并不困难,但想要胜过赵山才却是难如登天……那一届乡试,赵山才还是第一名解元,学生也还是次名亚元……” 说到这里,吕德的表情可谓是无比复杂,充满了窒息一般的痛苦与无奈,但隐约间又有一些轻松与庆幸。 随后,吕德长吁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最终,等到去年此时,学生虽然是拥有参加春闱会试的资格,但最终还是放弃了机会、决定再等三年时间……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学生已经失去了胜过赵山才的信心,也不愿意再被赵山才强压一头,所以就退怯了。 谁曾想,赵山才前往京城参加会考之后,竟是没多久就因病英年早逝了……学生从未胜过赵山才一次,也彻底失去了机会,听说赵山才病逝的消息之后,一时间竟是有种失去目标的失落感…… 那时候,学生就算是继续留在应天书院苦读,也已经没有更多提升的余地,所以就告别了应天书院的众位师长、打算趁着这几年时间前往各地游学,谁曾想就在学生准备游学之际,王太师却是听闻了学生的名声,亲自出面邀请学生辅佐于他,而学生思及下一届会试还在两三年以后,王太师又是诚意十足,所以就答应了王太师的邀请,这段时间也算是协助王太师做了不少事情,总算是没有荒废时日。” 说完,吕德又是一声长叹。 * 谈及赵山才的常年压制之际,吕德的表情看似是没有多少变化,但朱和坚却是敏锐察觉到了吕德的怨怼情绪,再等到吕德谈及赵山才的死讯之际,朱和坚更是分明感受到了吕德内心之中的轻松与庆幸。 察觉到吕德的情绪变化之后,朱和坚也就稍稍放下了心中戒备,眼中闪过了一丝满意之色。 吕德的这些情绪若是没有作假,那他就算是将来知晓了赵山才的真正死因,也绝不会产生为赵山才报仇的心思。 这也就意味着,朱和坚可以放心把吕德收为己用! 其实,经过这一天时间以来的接触,朱和坚对于吕德的能力才华已是颇为看重,认为吕德头脑清晰、办事干练,许多时候更是可以一眼看出某些事情的核心与本质,将来必定是前途无量。 根据朱和坚的看法,一个人是否拥有政治天赋,首要一点就是看这个人是否拥有“筛事”能力! 简而言之,就是从一堆繁杂琐碎的事情之中,迅速筛选出哪些事情必须要尽快处理、哪些事情必须要重点关注、又有哪些事情可以暂时无视,然后根据这些事情的轻重缓急,分别进行处理。 能否把事情处理妥当暂且不说,但首先要进行筛选。 这项能力看似寻常,但实际上却是一种极为罕见的天赋,也需要拥有很高的经验与见识。 这一天时间以来,朱和坚与吕德、傅平生二人一直都在梳理南京官场的复杂情况,吕德在则是展现出了极为不凡的筛事天赋,让朱和坚颇为惊叹。 而吕德的过往经历,更是可以证明此人的才华与学问。 这个时代,江南之地可谓是人才辈出、文化荟萃,寻常读书人若是想要在江南冒头也是极为不易。 而吕德这些年虽然是处处都被赵山才压了一头,堪称是万年老二,但这也就意味着,若是没有赵山才出现的话,那么吕德就会成为世人眼中的江南第一才子! 像是这样一个年轻人,就连朱和坚也不由是出现了惜才之心,自然是想要刻意结交、收为己用。 尤其是考虑到吕德未来还会参加会试与殿试,迟早都会迈入官场,若是朱和坚趁机结交的话,说不定未来就能拥有一位得力臂助。 也正出于这般考虑,朱和坚才会刻意对吕德追根问底,打探吕德对赵山才的真实想法,就是想要试探吕德是否可以重用。 最终结果也让朱和坚很满意。 当然,以朱和坚的多疑性格,自然是不会盲目相信吕德的说法,他今后必然还会派人打探确认。 吕德与赵山才这两人皆是江南境内的著名才子,他们之间的关系究竟是好是坏,必然是有很多人知晓情况,到时候一探就知。 * “若是吕德所言为真,他对于赵山才也确实是心存怨怼,那么我就可以放心把他收为己用……王保仁的说法很有道理,我即将要成为真正的储君太子,身边总不能没有可靠幕僚……等我向王保仁要人之际,王保仁应该会卖我一个面子,甚至是乐见其成,否则他也不会把吕德与傅平生二人推荐到我身边做事……” 心中不断算计之际,朱和坚表面上却好似完全没有察觉到吕德的内心情绪,只是跟着吕德一同叹息道:“是啊,我也曾多次见过赵山才,此人不愧有‘江南才子’之称,确实是才智非凡,只可惜天妒英才……而吕先生这些年以来的诸般境遇,亦是令人多有感叹……” 另一边,傅平生虽然不是首次听说吕德的过往经历,但也跟着叹息道:“是啊,既生瑜、何生亮……不过,赵山才却像是周瑜一般英年早逝,而现在随着赵山才的早逝,吕兄弟已经成为了公认的江南第一才子,过往的那些怨念与不甘,也不必继续放在心上了! 实际上,在鄙人看来,吕兄弟的出身家世、过往成就,已经是远超同侪,虽然被赵山才压了一头,但也完全没必要太过在意,若是胜负心太强,总是想着与人一争长短,这辈子也未免活得太累了。” 说话之际,傅平生表情间再次闪过了一丝不以为然,他并没有太强的胜负心,自然是不认同吕德的这般心态。 然而,朱和坚却是可以完全理解吕德的心态。 在朱和坚的成长经历之中,他也总是被太子朱和堉死死压着一头,无论如何努力也无法改变现状,这种窒息感与无力感,足以把一个人逼疯。 当然,朱和坚认为自己的智慧手段皆要远在朱和堉之上,朱和堉从前能死死压制于他也只是因为太子储君的身份,所以朱和坚当初还要比吕德拥有更多的怨恨与不服。 所以,见到吕德在傅平生的劝说之下沉默不语之后,朱和坚却是主动为吕德解释道:“傅先生,许多事情并不是旁人可以理解的,唯有当事人才能明白其中的苦涩。 自古以来,我汉人江山虽然总是强调道德与公允,但实际上所有人依然是以实力与尊卑看待他人,不仅是强者与弱者的待遇区别极大,头名与次名的待遇区别也同样很大…… 同样一件事情,由强者或者头名去做,就会收获一片赞誉,但由弱者与次名去做,却只会召来无尽批评…… 强者与头名若是擅自行事,那就是有主见、敢作为,弱者与次名若是擅自行事,那就是随性散漫……所以,一个人若是察觉到了这般现象,无论如何也会心中不服气的。” 说到这里,朱和坚回忆起了曾经的许多事情,表情间也闪过了一丝阴沉。 然而,吕德这个时候,却反而站在了傅平生的这一边,并且说出了一番独到见解,也让朱和坚再次对他刮目相看了。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60章.事端开启(四). …… …… “其实,学生并不是嫉妒赵山才这些年来所受到的优待与关注……或者说,学生这些年来虽然是有妒恨之心,但只是妒恨赵山才天生就要比学生聪明,明明是同样的努力,但学生的效果就是比不上他,这又如何能令人服气? 但再不服气也没办法……人活一世,唯有出身与天赋是无法由自己决定的,但偏偏这两项因素又是最为重要……这也是学生必须要服气、却又最为不服气的地方! 不过,其实傅先生刚才所言也很有道理,学生在家世与天赋方面,较之这世上绝大多数人已经占尽便宜了,所以学生这些年来的心中怨怼之气,也只是人心不足、贪得无厌罢了。” 说到这里,吕德自嘲一笑。 但这一次,与此前几次的情况不同,朱和坚发现吕德的这些情绪皆是发自真心。 顿了顿后,吕德继续说道:“至于七皇子所言,认为不同的人就算是做了同一件事情,所收获的评价也往往都是截然不同,学生反而是认为理所当然! 毕竟,就算是同一件事,由不同人去做、就会有不同效果,就算是有了相同效果,强者往往可以复制成功,但弱者则就未必了! 就以擅自行事为例,强者擅自行事往往会赢得世人赞誉,根本原因还是在于,一位真正的强者,往往是不需要依赖集体大众的支持,就可以独力办成许多事情,集体大众则是收益一方,所以强者们自然是拥有擅自行事的资格,也会因为擅自行事而赢得赞誉…… 反之,这世上的绝大多数人,却往往是要依赖集体才能成功,集体规则也是他们的立身之本,所以他们的擅自行事一旦是违背集体规则,也就相当于损害了绝大多数人的立身之本,自然是要受到批判。 这个世界上,总是以强者为尊,又何尝不是因为‘强弱’这两个字相对而言最为明确、也最为公平?” 说到这里,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这番反驳太过直接,吕德又补充道:“当然,这些想法只是学生的一家之言,与七皇子殿下的观点有些不同,也未必就是正确的。” 听到这般道理,朱和坚不仅是没有生气,反而是对吕德愈发刮目相看了。 很显然,吕德并没有因为赵山才的长期压制而变得怨天尤人,他不仅能看清自己的本心,更还可以洞悉世情,这同样是一种很罕见的才能与智慧。 事实上,朱和坚当然懂得吕德所讲得这些道理,因为朱和坚本人也是“强者为尊”这般观念的坚定支持者。 毕竟,朱和坚自己现在也是一位强者,享受着各种优待,可以轻松决定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的命运。 或者说,朱和坚当初实力尚且弱小之际,他也曾是渴望过公平待遇的,经常会暗暗抱怨世道不公,但等到朱和坚的实力逐渐强大之后,他自然也就开始信奉“强者为尊”、“弱肉强食”这类观念了。 在后世,有许多人自称是“社会达尔文主义者”,实际上也是这般情况。 而朱和坚刚才之所以是出言抱怨、批判强者与弱者的待遇差别,其一是为了与吕德拉近关系,表达自己对于吕德的理解;其二是他突然间回忆起了自己曾经不受待见的那段经历,不由是有感而发;其三则是为了趁机树立自己怜悯世人、公正待人的形象,以赢得吕、傅二人的好感,并不是真想要为这个世上的诸多弱者做些什么。 所以,听到吕德的反驳言论之后,朱和坚不仅是没有觉得不高兴,反而是笑着点头称赞道:“吕先生的睿智与自强之心,当真是令人佩服!” * 朱和坚与吕德、傅平生二人的这场闲谈,只是他们忙碌之余的短暂休息活动。 所以,这场谈话并没有持续多久,三人很快就再次埋首于各类资料之中,梳理南京各界的复杂关系、推演南京官场的未来局势。 周尚景为朱和坚所准备的那些难题皆是极为棘手,他们必须要尽快寻出妥善解决之策。 专注于思索与讨论之间,时间总是流逝飞快。 当朱和坚与吕德、傅平生二人的讨论再次告一段落之际,却发现时间已是傍晚。 朱和坚的身体尚还没有完全恢复,这般情况下自然是深感疲乏,但他为了进一步拉拢吕、傅二人,依然是强撑着精神与吕、傅二人一同吃了晚膳,期间也是抓住一切机会与吕、傅二人拉近关系。 朱和坚一向是善于伪装,在他的刻意迎合与主动交好之下,收效自然是极为显著,吕、傅二人对于朱和坚的印象看法也是越来越好,很快就已经把朱和坚视为一位明主了。 再等到这场晚膳结束之后,朱和坚又亲自把吕德与傅平生二人送到瞻园门外,可谓是把“礼贤下士”这四个字发挥到了极致,所以吕、傅二人与朱和坚告别之际,皆是深为感动。 又等到朱和坚送别了吕、傅二人,返回到自己房间之后,却发现他的近侍太监贾伦已经在那里等候他多时了。 而且,贾伦等待朱和坚之际,手里还捧着厚厚一摞资料,乃是贾伦通过各种秘密渠道——譬如说南京镇守太监席成、譬如说提前潜伏在南京城内的锦衣卫——所收集的各类重要消息。 见到贾伦手中那一摞资料之后,朱和坚就知道自己依然无法休息,必须要抓紧时间掌握更多消息情报。 不过,朱和坚并没有抱怨什么,只是愈发觉得自己必须要尽快寻找几位精明忠心的幕僚辅佐自己了。 否则,就像是贾伦屡次所警告的那般,朱和坚迟早都要累死。 心中产生了这般想法之后,朱和坚先是听取了贾伦的禀报,然后又仔细翻阅了贾伦所带来的各类情报,最终则是向贾伦吩咐道:“今天晚上,你依然不要闲着,要尽快为我打探出吕德与傅平生这两人的根底…… 王保仁这一次把他们介绍到我身边做事,显然是想要让这两人留在我身边辅佐、趁机拉近双方关系,我也确实看重这两人的能力、想要收为己用,但前提是这两人必须要忠心可靠才行! 尤其是吕德此人,他与赵山才乃是同乡、同窗,虽然吕德自称是与赵山才关系疏远,甚至还会因为赵山才的早死而感到庆幸,我也并没有看出任何破绽,但为了以防万一,你对于这件事情必须要详细打探一下!” 见朱和坚终于是打算要招收一些幕僚辅佐自己,贾伦也觉得心中欣慰,点头答应之后,就迅速离开办事去了。 事实上,就像是朱和坚所预计的一般,赵山才与吕德这两人皆是江南境内的著名才子,他们的关系究竟是亲是疏、是好是坏,也从来都不是一件秘密,可谓是一探即知,反而是傅平生刚来南京不久,曾经又长期在陕甘那边做事,很难在短时间内打探到太多消息, 所以,等到朱和坚第二天起床梳洗之际,贾伦已经为打探到了与吕德有关的大量消息,向朱和坚详细禀报了一番。 听完了贾伦的禀报之后,朱和坚很快就满意点头,因为吕德并没有说谎,多方渠道皆是可以证明他与赵山才二人几乎是没有交情。 而且,吕德向朱和坚讲诉他与赵山才的事情之际,还有一项关键信息没有说,那就是他的叔祖父江南大儒吕思瑞与赵山才的恩师何明乃是敌对关系,所以这两人无论于公于私皆是不可能有过多接触。 “既然如此,我也就可以放心把吕德收为己用了!” 而就在朱和坚这般暗思之际,却又很快收到禀报,称是太子太师王保仁再次来访! 朱和坚与王保仁二人的上次碰面,只是相互熟悉、试探底细,但这一次相见,无疑就要开始商议一些具体事情了,所以朱和坚不敢怠慢,连忙是亲自出门相迎。 …… 最近这几天比较忙,总是把一章拆成两章,所以每章字数都比较少,情节进度亦是不尽人意,非常抱歉。 不过,本书之中只要是描述篇幅超过一千字的人物,都会在后续情节之中占据比较重要的位置,所以这两章重点描述吕德此人,并不是为了水字数,许多内容看似无用,其实都是伏笔。 最后,希望最新这一波疫情尽快结束,祝福祖国!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61章事端开启(五). …… …… 这一天,王保仁造访之际很是低调,特意穿了便装,身边也只跟着吕德与傅平生二人,还放弃了自己的官轿、换乘为寻常马车。 等到朱和坚把王保仁迎进瞻园之后,王保仁笑着解释道:“老夫此次来访并不正式,还望七皇子见谅! 这是因为,自从七皇子殿下来到南京城之后,南京各界势力就一直都在暗中盯着瞻园的一举一动,而老夫今日来访是为了与七皇子殿下详细商议后续计划,并不希望引起太多人关注,所以就刻意隐蔽了行踪。” 朱和坚深表理解,点头道:“晚辈虽然在南京城内并没有任何经营,但也能感觉到南京官场的紧张局势,可谓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昨天从早到晚,曾有许多南京各界势力求见晚辈、想要与晚辈密谈,但晚辈因为还没有理清南京官场的现状与利益关系,所以也不敢轻易表明立场、承诺任何事情,于是就一直寻理由避而不见,而王太师您承担着朝廷重任,如今大变将至,也确实不应该让太多人察觉到您的行踪。” 王保仁又笑了笑,道:“七皇子殿下的谨慎是对的,南京官场的情况确实是异常复杂,各方矛盾越来越深、已是再也无法化解,就像是火药桶一般随时都会爆炸,相关各方皆是剑拔弩张、草木皆兵…… 老夫原本估摸着,这般情况还会继续酝酿一段时间,等到大约一个月时间之后,才会彻底爆发,但因为七皇子殿下的出现,南京各界皆是蠢蠢欲动,许多人都想要行险一搏,所以许多情况也就加速变化了,可谓是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或许,再等三五天时间,南京城内、甚至是南直隶境内,就会出现一场大规模暴动,朝廷中枢的计划也将会进行到最后阶段!” 说话之间,王保仁的表情依然淡定带着微笑,但眼神深处却是带着一丝凝重。 很显然,王保仁虽然认为朝廷中枢针对南京六部的计划一切进展顺利,南京六部的几位尚书也皆是无能之辈,自己这边也是准备万全,但眼看到一场暴动就会出现,王保仁自然是心情紧绷。 毕竟,这件事情关系到王保仁的未来政治生涯,若是他可以顺利完成朝廷中枢的收权计划、妥善处理南京官场的所有乱象,那么等到这一切事情皆是尘埃落定之后,王保仁就可以顺利入阁辅政、再次成为庙堂之中的权臣之一; 反之,若是后续的事情稍有疏漏,无论是朝廷中枢的收权计划遭受挫折,还是即将要发生的那场暴动无法顺利控制,都将是意味着王保仁的政治生涯彻底终结。 所以,王保仁虽然很有信心,但依然是不敢怠慢,必须要严阵以待。 说话间,几人已经来到瞻园的正堂、分为宾主落座。 随后,王保仁就开始出题考校朱和坚,问道:“这两天时间以来,七皇子殿下一直都留在瞻园之中,专注于梳理情报消息、分析南京各方势力的利益立场与今后动向,可谓是下了苦功……却不知现在七皇子殿下的收获如何,是否已经理清了头绪、明白了全盘局势?” 朱和坚知道王保仁正在考验自己的眼光能力,当即就点头答道:“多亏有王太师所提供的大量资料,还安排了吕先生与傅先生这两位大才协助晚辈,所以晚辈目前对于南京官场的现状已经有了粗略了解。” “哦?却不知七皇子殿下对于南京官场的现状有何看法?” 朱和坚的表情愈发凝重,皱着眉头说道:“可谓是错综复杂、一团乱麻!晚辈久居于京城,但就算庙堂中枢各派党争最为激烈之际,也从来都没有出现这般复杂混乱的局面,不仅是四分五裂、出现了太多相关势力,而且这些势力相互间皆是抱有敌意、磨刀霍霍,恨不得立刻就要对方铲除干净,另还有几股势力看似低调,但实际上却是隐于幕后、不安好心!” 王保仁轻轻点头,示意朱和坚继续说下去。 朱和坚继续说道:“首先,是南京官场的上层官员已是出现了泾渭分明的两股势力,像是南京吏部尚书吴陉人、南京都察院左都御史何榷、南京刑部尚书李子雍这三人抱成一团、共进共退,在南京官场之中最为活跃、影响力也最大! 当初,朝廷之所以是任命吴陉人为南京吏部尚书,乃是因为吴陉人性格乖张不合群、喜欢排斥异己,必然是会彻底搅乱整个南京官场,事实上南京官场确实是出现了许多混乱,但吴陉人却没有成为孤家寡人,因为他总是喜欢弹劾政敌的缘故,竟是与南京都察院左都御史何榷两人性情相投、一拍即合! 而这两人联合在一起之后,对任何人都是百般刁难,反而是成为了南京官场一霸,任谁都不敢招惹,而南京刑部尚书李子雍则是性格软弱昏聩,根本不敢得罪他们,所以也对吴陉人与何榷二人马首是瞻!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南京官员对吴陉人与何榷二人惟命是从,但依晚辈的看法,这些追随者恐怕并不是真心追随,只是惧怕吴陉人与何榷二人的刁难,但无论如何,这股势力在目前的南京官场之中最为强大……至少是表面上最为强大。” 听到朱和坚的这般评价,王保仁也是点头感叹道:“是啊,当初原本还以为吴陉人的性格来到南京官场之后必然会遭受各方排挤,谁曾想他的乖张霸道性格,还真让他唬住了不少人,也吸引了一些喜欢弹劾生事的支持者。 若不是吴陉人此人并无太多谋略,他的盟友何榷也只是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短视之辈,这股势力必然会成为朝廷中枢收权计划的最大阻碍!” * 就在王保仁与朱和坚二人正在评点吴陉人与何榷的联盟势力之际,同时间的南京吏部衙门之中,吴陉人与何榷也正在讨论着朱和坚前来南京祭祖的事情! “吴尚书,此次七皇子殿下前来南京祭祖,正是咱们的大好机会!众所周知,七皇子殿下即将要成为下任储君,在庙堂中枢深受陛下宠信、也深受百官爱戴,咱们若是趁着这次机会,向七皇子殿下揭露汪正、沈欣文等人的罪责,必然能引起朝廷中枢的重视,到了那个时候,整个南京官场就再也没有阻碍咱们的力量了!” 说话之人乃是南京都察院左都御史何榷,此人相貌堂堂、风度翩翩,虽然是知天命的年纪,但因为保养得当的缘故看起来就像是四十出头,说话之际也颇有些挥斥方遒的味道,可谓是形象极佳。 但实际上,这个何榷却是一个斤斤计较、小肚鸡肠之辈,他曾经也是清流之中的著名人物,曾经在一个月的时间内弹劾了三位阁老、五位尚书,一时间名声大噪、震惊世人,但也因为他太热衷于弹劾别人了,就连清流也受不了他的多事,所以就把他赶到了南京都察院,谁曾想何榷来到南京之后竟是很快就遇到了知己——也就是南京吏部尚书吴陉人。 听到何榷的建议之后,吴陉人也是连连点头,冷笑道:“正是如此!咱们早就听说了七皇子殿下的名声,乃是一位从善如流、秉公做事的明君,而汪正、沈欣文等人这段时间以来做了太多贪污受贿之事,只需要咱们把这些事情当众揭露,有七皇子殿下的主持公道,再加上咱们也是人多势众、一呼百应,必然可以成事!” 与何榷不同,吴陉人却是貌由心生,天生的尖酸模样,一双吊眼角令人印象深刻。 说到这里,吴陉人的八字眉却是突然皱起,又说道:“不过,咱们二人昨天联袂求见七皇子殿下,却遭到了七皇子殿下的婉拒……总觉得七皇子殿下并不待见咱们。” 何榷却是不以为然的挥了挥手,道:“听说七皇子殿下的身体一直不大好,舟车劳顿之下想要多休息一天时间也是理所应当的!更何况,据我所知,昨天汪正、沈欣文二人也同样是求见七皇子殿下吃了闭门羹,可见七皇子殿下确实是想要休息,对于咱们并无偏见!” 吴陉人稍稍安心,然后转头向一旁沉默不语的南京刑部尚书李子雍问道:“李老,你怎么看?” 李子雍如今已是古稀年纪,头发花白稀疏、老脸上满是皱褶,精力更是肉眼可见的不济,他本身并无多少才智,全靠熬资历坐到现在的位置。 但此时,相较于吴陉人与何榷二人,李子雍反而是最冷静、最明白的一个人,犹豫道:“老朽却是听到消息,说是朝廷中枢那边想要从南京六部收权,而太子太师王保仁迟迟没有返回京城、一直留在南京坐镇,就是为了此事! 若是咱们选在这个时候闹出事端,只怕是就要把南京官场的把柄送给朝廷中枢、让朝廷中枢可以正大光明的推行收权之事……” 在官场之中,任何一项机密计划,只要持续时间稍长、涉及人员稍多,就绝无保密的可能! 所以,朝廷中枢针对南京六部的收权计划,虽然刚开始只有那些中枢高层核心人物知晓情况,但等到大半年之后的现在,却依然是泄漏了消息,就连李子雍也听说了传闻。 然而,不等李子雍说完,何榷已是挥手打断,道:“李老不必过虑,朝廷中枢这两三百年以来一直都想要从南京官场收权,但哪次成功了? 南京官场目前确实是有些混乱,但只要咱们扳倒了政敌、统一政令,自然是很快就可以拨乱反正、平息乱象,到了那个时候,朝廷中枢也就没理由收权了!” 其实,何榷根本不关系南京官场会不会被朝廷收权,他只是无比怀念自己曾经连续弹劾三位阁老与四位尚书的壮举,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对于这种事情就已经上瘾了。 所以,何榷只想要不断弹劾自己看不顺眼的朝廷官员——当然,他对于绝大多数朝廷官员皆是看不顺眼……进而是引来世人关注、百官敬畏,这种感觉总是让他欲罢不能。 随后,吴陉人也再次点头,道:“本官也听说了传闻,但本官与何御史也是相同看法,唯有迅速统一南京官场政令,才是目前的当务之急,也可以从根本上阻止朝廷中枢的收权计划!相较而言,咱们若是只想着一味的平息事端,只是治标不治本罢了!” 说到这里,吴陉人面现怨毒之色,他与南京吏部尚书汪正乃是积怨已久,他本人也不是江南出身的官员,所以同样不在乎南京官场的权力存续,他只想要把汪正踩在脚下罢了! 而李子雍则是性格软弱之辈,见到吴陉人与何榷二人皆是态度坚定,自然是不敢再劝,只是心中暗叹,只觉得自己不可能平平稳稳的告老还乡了。 吴陉人与何榷二人也没有过多理会李子雍的反应,只是继续商议着后续计划。 “立刻让咱们手下的所有人皆是准备好弹劾奏疏,然后咱们二人等到七皇子殿下休息好身体之后,就再次前往瞻园求见!” “对,声势越大越好!” * 瞻园之中,朱和坚则是继续向王保仁讲诉着自己对于南京官场的看法。 只见朱和坚侃侃而谈,继续说道:“除了以吴陉人、何榷、李子雍三人为首的势力之外,还有南京吏部尚书汪正、南京礼部尚书沈欣文、南京工部尚书宋大成这三人另成一派! 只不过,这三人之所以是联手结盟,全是因为吴陉人与何榷二人做事太过霸道,让他们三人不得不联手阻挡,但实际上这三人并不共同利益,反而是相互间也有许多矛盾,很难齐心协力,所以就被吴陉人他们死死压制着……事实上,依晚辈的看法,若不是王太师您一直都在暗中支持他们,他们早就被吴陉人、何榷他们彻底击败了!” 王保仁面现激赏,点头道:“七皇子殿下的眼光果然不俗,老夫所提供的情报之中并未指明这一点,但七皇子殿下依然是看出了老夫暗中支持汪正、沈欣文等人的做法! 七皇子殿下的看法没错,老夫确实是一直都在暗中支持汪正、沈欣文等人,就是为了让这两派不断冲突、让南京官场不断陷入混乱,也让南京六部无法统一政令、同心协力,否则朝廷中枢的计划就无法顺利进行下去! 也正是因为老夫这段时间的暗中支持,所以汪正、沈欣文、以及宋大成他们对于老夫较为信任,这也是咱们接下来推行朝廷的收权大计之际,可以利用的地方!” 朱和坚则是笑着称赞道:“王太师果然是手段高绝,全盘局势尽在掌握,汪正等人把王太师视为靠山,但实际上却只是王太师手里的棋子罢了!” 王保仁却是纠正道:“是弃子!这些人不堪大用,当棋子也不合格!” 朱和坚再次点头,道:“对,是弃子,汪正贪婪吝啬、性格跋扈,沈欣文则是嫉贤妒能、自作聪明,南京官场目前的狼藉名声大半是因为他们二人,若是让他们成为棋子,只会坏了王太师的名声,所以王太师您一直都只是暗中支持他们,但从来都没有公开与他们有过多接触……这几人当棋子虽然不合格,但作为弃子最为再为合适不过!” * 正如王保仁所言一般,自从七皇子朱和坚来到南京城内之后,南京各界势力就一直都在紧紧盯着朱和坚的一举一动,许多人也皆是把朱和坚的出现视为是他们扭转局面的希望所在。 所以,此时的南京望江楼内,南京户部尚书汪正与南京礼部尚书沈欣文等人也同样正在谈论朱和坚的事情。 自从担任南京六部尚书以来,汪正、沈欣文、宋大成等人可谓是利用各自权柄捞得钵满盆满,短短半年多时间就皆已经拥有了数十万银子的身家,其中捞银子最狠的汪正,他的身家更是高达百万之巨! 要知道,就算是赵俊臣的前身当年捞钱最狠的时候,也没有这般高效。 此时,虽然只是早晨的辰时三刻,但汪正、沈欣文、宋大成三人却刻意来到南京境内最为奢华的望江楼吃早餐,他们面前的每道餐点皆是极为考究,一顿早餐相当于寻常百姓人家的数月开销。 而他们决定在望江楼相聚,一边是为了商议今后局势,一边是因为他们的银子太多,这点开销根本不放在心上。 “各位,本官这里有一个好消息!虽然咱们昨天前去瞻园拜访七皇子殿下的时候吃了闭门羹,但吴陉人、何榷他们也同样吃了闭门羹!这般情况足以证明七皇子殿下确实是只想要休息,并不是刻意拒绝咱们、对咱们存有偏见! 而且,我昨天晚上去见了王太师,给了王太师好大一笔好处,终于让王太师同意会为咱们引荐七皇子殿下!嘿,只要咱们与七皇子殿下拉上关系,今后自然就不必担心吴陉人他们的攻讦了!” 说话之际,汪正满脸得意,自以为胜券在握。 汪正此人年纪刚到不惑,正是人生精力巅峰之际,只是长期沉溺于酒色,面色有些苍白,眼袋也很显眼。 宋大成则是好奇问道:“却不知,汪尚书你这次送给了王太师多大好处?” 汪正又是肉痛、又是自豪的说道:“足足五百两银子!” “嗤!” 汪正话声刚落,沈欣文就嗤笑了一声,道:“王太师还真是好脾气,区区五百两银子就愿意出面!汪尚书还真是大手笔!” 沈欣文年纪与汪正相当,同样贪财、也同样好色,就连苍白脸色与黑眼圈也是颇为神似,但这两人却不是吴陉人与何榷一般志同道合,反而经常会有冲突。 就像是三天之前,他们就因为一名青楼头牌而争风吃醋,闹得很不愉快。 “我这五百两银子可是为了咱们三人一同出的!你若是嫌少,又出了几钱?” “也不瞒你说,昨天我也去见了王太师,给了五千两银子的好处!你真以为你那点银子就能说动王太师出面?” “你竟然瞒着我等私下去见了王太师?” “你难道不是?” 眼看到汪正与沈欣文二人又要争吵,宋大成总算是多些理智,立刻劝道:“两位,现在不是咱们争吵的时候,目前南京官场大变将至,七皇子殿下驾临之后更是风云变幻、人心思动,咱们最好是多做准备才行! 当务之急,还是要寻一个强力靠山,有了靠山之后,自然是再也不必担心吴陉人他们的攻讦,而王太师他虽然愿意支持咱们,但终究是权势弱了一些……依我来看,还是京城中枢的阁老赵俊臣最靠谱!只要给足好处,赵阁臣应该也愿意接纳咱们! 正好,南京吏部侍郎曹文斌就是赵阁臣的门人,咱们可以通过他来搭上赵阁臣的门路……汪尚书,却不知这件事你办得如何了?” 听到宋大成的询问,汪正顿时是表情难堪,道:“那个曹文斌,一向是对我敬而远之,对于我的各种暗示一直都没有理会!要我看,咱们还是绕开曹文斌,派人前往京城与赵阁臣直接接触为好!” 旁边,沈欣文又是嗤笑一声,道:“曹文斌不愿意搭理你,还不是因为你过于吝啬,吃肉的时候连汤水也不给别人留下?要我是曹文斌,我也不会理你!” 随后,又是一场激烈争吵! * 瞻园之内,朱和坚称赞了王保仁的手段之后,却是眉头愈发紧皱,表情也愈发严肃,又说道:“但最值得关注的势力,却还不是明面上的这两派!现如今的南京官场,不仅是官场高层内部出现了分裂,高层官员与中下层官员之间也同样出现了脱节与撕裂,甚至就连南京官员与普通的绅儒商民之间,也同样是矛盾重重……这般情况,也就让两股别有用心的势力,寻到了可乘之机!” 王保仁听到这里,也同样表情凝重了起来,点头道:“是啊,周党、赵党……这两股势力自然是不甘寂寞,这种事情必然会插一脚!”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62章.事端开启(六). …… …… 周党!赵党! 周尚景!赵俊臣! 朝廷格局发展到目前阶段,庙堂上的任何大事小事,皆是无法绕开这两个派系的干涉与影响;庙堂之中的大小官员,做事之际也必须要考虑这两位权臣的态度与立场。 所以,对于这个时代的众位野心家而言,这两个派系、这两位权臣,简直就是挡在他们面前的两座大山。 而朱和堉与王保仁二人,无疑都是当代野心家之中的佼佼者,也都把自己视为是这两座大山的挑战者。 所以,谈及此处,朱和堉与王保仁同时间皆是抬眼观察对方的表情变化。 随后,他们就从对方的表情之间,皆是看到了一丝刻意闪现的忌惮与敌意。 于是,这两人也皆是心中满意,认为他们的共同立场又多了一项。 一瞬间的相互观察之后,朱和坚又是轻轻一叹,缓缓道:“是啊,周、赵二党的朝野势力过于庞大,周首辅与赵阁臣这两位权臣也皆是嗅觉敏锐、手腕高绝,这种时候自然是避不开他们! 现如今,因为南京官场的高层官员与中下层官员的离心离德、以及南京百官与南京百姓的矛盾重重,也就让‘周党’与‘赵党’两派皆是寻到了机会,分别拉拢了一批南京中下层官员与南直隶地方豪族势力,在南京官场之中又形成了另外两股势力! 其中,‘周党’在南京城内的领袖人物,乃是南京都察院右副都御史马森,而‘赵党’则是以南京吏部侍郎曹文斌为首! 近半年时间以来,这两人暗中活动频频,不仅是拉拢了许多心怀不满的南京中下层官员与地方豪族,而且还各自拥有一些强援相助! ‘周党’马森的强援乃是南直隶左布政使刘牧、以及南直隶按察使吕扬,‘赵党’曹文斌的强援则是南直隶巡抚、前阁老黄有容,以及影响力愈发庞大的‘联合船行’! 这两股势力虽然一直是躲在幕后、表现低调,极少会有公开行动,但他们的实力却是不容小觑,而且拥趸众多!现如今,眼见大变将至,他们接下来必然会有所行动,而且必然是所图甚大! 晚辈认为,相较于吴陉人、汪正这几个性格缺陷过于明显、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之辈,以马森、曹文斌这二人为首的周、赵两派势力,才是后续计划的真正变数,也才是我们必须要重点关注的真正对手!” 说到这里,朱和坚的表情已是凝重至极。 王保仁也是轻叹点头,又补充道:“其实,七皇子殿下这几天时间所看到的那些情报消息,有一部分内容已经过时了,老夫这里还有一项至关重要的新消息…… 就在昨天午时左右,马森与曹文斌二人先后从京城中枢那边收到了一封密信,这两封密信的具体内容尚不可知,但马森与曹文斌二人收到密信之后,很快就进行了秘密接触! 依老夫的推测,应该是京城中枢的周首辅与赵阁臣那两位已经在私底下达成了部分共识,所以南京城内的周、赵二党势力,在未来一段时间内很有可能将会结盟合流、携手行动!” 听到王保仁的补充之后,朱和坚的表情顿时是愈发严肃了起来,沉思良久未语。 若是周、赵二党联手算计朱和坚,朱和坚并没有太多信心可以阻挡。 见到朱和坚的表情变化,王保仁的眼神同样凝重,但又闪过了一丝满意。 让盟友深感威胁的共同强敌,永远都是促进团结、控制盟友的关键前提。 现如今,因为周、赵二党的联手合作,朱和坚必然是要愈发依赖王保仁,王保仁对于朱和坚的影响力与重要性,也将会越来越强! 只要把朱和坚这位未来储君与自己牢牢绑定在一起,王保仁的未来庙堂地位,就必然是稳如泰山。 于是,见到朱和坚已是深刻感受到威胁巨大之后,王保仁却又适时的出言宽慰,摆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缓缓道:“对于周、赵二党的合作,自然是要慎重对待,但七皇子殿下也不必过于担心,就像是老夫上次所说一般,周尚景与赵俊臣这两人总体而言还是顾全大局的,他们的后续行动最多也就是浑水摸鱼、占些好处,绝不会破坏朝廷中枢的收权计划,只要朝廷中枢的收权计划得以顺利实现,你我二人这一次就算是有功无过! 更何况,就算是周、赵二人当真想要暗中坏事,但他们远在京城中枢、无法亲自出手,只是由马森与曹文斌这两位小人物负责具体操作,老夫或许对付不了周、赵二人的联手,但对付马森与曹文斌二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所以,接下来的事情,七皇子殿下只需放手去做,若是事情出现了纰漏,一切还有老夫随时都可以出手相助。” 听到王保仁信心十足的承诺,朱和坚也是稍稍安心,连声恭维道:“这是自然,只要有王太师坐镇南京、主持大局,也愿意全力支持晚辈,那就必然是万无一失,晚辈也没有任何可担心的!” 恭维之际,朱和坚的态度极为诚挚恭敬,似乎已经把王保仁视为自己的最大依仗。 然而,听到朱和坚的恭维言论,王保仁虽是深为满意,但依然没有向朱和坚承诺更多事情,只是微笑点头。 见到王保仁的这般表现,朱和坚不由是心中暗骂了一声老狐狸。 * 其实,朱和坚刚才总结南京官场的各方势力之际,还有一股势力刻意没有提及,而这股势力的为首之人,正是太子太师王保仁! 王保仁在南京官场经营多年,虽然前段时间因为朝廷中枢的整顿清洗而受到重创,但底蕴尚存,依然不可小觑——南京六部的十二位侍郎,有三人乃是王保仁的门生故旧;南京都察院的众位御史之中,也有多人与王保仁交往密切;趁着南京官场这段时间以来的混乱局面,王保仁也同样拉拢了一批南京官场中下层官员与地方豪族壮大自身势力 与此同时,王保仁在南京城内还拥有一个效率极高的情报网,南京附近的任何风吹草动,皆是瞒不过王保仁的耳目。 更别说,南京官场的汪正、沈欣文、宋大成这一派,对于王保仁也是颇为信任,随时都可以驱使利用。 可以说,现阶段的南京官场,虽然局势复杂、派系繁多,但无疑是以王保仁的势力实力最强、隐藏最深! 所以,只要王保仁愿意毫无保留的全力支持朱和坚,朱和坚自然是没必要担心太多! 但偏偏,王保仁就是不愿意向朱和坚承诺太多事情,也迟迟没有向朱和坚交代自己的详细计划,只是把自己定位为一个关键时刻才会出手收拾局面的压阵人物,让朱和坚独自挡在前面、承担大部分压力。 朱和坚一向是精于算计、深谙权谋,自然是看出了王保仁的险恶用心。 很显然,王保仁就是想要逼着朱和坚愈发依赖于他,趁机提升他本人对于朱和坚的影响力! 在朱和坚看来,自己现在所面临的艰难局面,主要原因自然是周尚景的暗中算计,利用造势手段逼着自己必须要由暗转明、被迫亲自出面收拾南京官场的复杂局面。 然而,王保仁的冷眼旁观、顺水推舟,也是不可忽视的重要原因之一! 王保仁察觉到周尚景的算计之后,刚开始的时候并不是毫无办法阻止,但他最终还是选择了顺其自然、作壁上观。 毕竟,若是根据德庆皇帝的最初想法,朝廷中枢推行收权计划之际,乃是王保仁站在明处主持大局,朱和坚则是躲在暗中辅佐协助,所以王保仁必须要独自承担所有压力与责任; 但现在,因为周尚景的暗中作梗,情况则是变成了朱和坚必须要站在明处主持大局,而王保仁则是躲在暗处协助压阵,也就让朱和坚与王保仁二人必须要共同承担所有的压力与责任。 这两种情况相较而言,自然是后者对于王保仁更为有利,不仅能逼迫朱和坚竭尽全力,还可以逼迫朱和坚愈发依赖自己。 甚至于,若是今后南京局势脱离控制、万一搞砸了朝廷中枢的收权计划,还可以逼着德庆皇帝亲自下场收拾乱局。 所以,王保仁不仅是没有出手阻止周尚景的计划,反而是乐见其成、说不定还曾是暗中推波助澜。 这样一来,朱和坚被迫站在明处之后,所面临的压力越是巨大,就越是需要依赖王保仁的支持。 也正是出于这般考虑,自从与朱和坚相见之后,王保仁看似是对朱和坚推心置腹,但实际上他提供给朱和坚的支持力度,一直都有所保留,就是为了让朱和坚深感压力。 虽然朱和坚本身也对王保仁隐瞒了许多底牌,但并不妨碍朱和坚心中厌恶王保仁的相同做法。 * 虽然是心中厌恶王保仁的这般手段,但朱和坚现在也确实离不开王保仁的支持。 所以,朱和坚心中暗骂之际,表面上则是愈发恭敬了,出言请教道:“王太师您刚才说,周、赵二党并不会破坏朝廷中枢的收权大计,他们的后续行动最多也就是浑水摸鱼、占些好处……那么依照王太师的看法,周、赵二党究竟是在觊觎哪些好处?” 王保仁依然是想要考校朱和坚的能耐,却是不答反问:“七皇子殿下一向聪慧,自然是心中已有推测了吧?” 朱和坚沉吟片刻后,答道:“他们的目标不外乎有二,其一就是利用造势手段,逼迫晚辈亲自出面处理南京官场的复杂局面,趁机把大量难题抛给晚辈,一旦是晚辈没能妥善处理这些难题,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再次推迟储君废立之事; 其二,则是觊觎南京官场的那几个实权衙门,譬如说南京都察院、南京大理寺、南京国子监等等! 毕竟,朝廷中枢这一次的收权目标只是针对于南京六部,但其余那些实权衙门的相关权力还会延续一段时间,而周首辅与赵阁臣二人一旦是掌控了这些实权衙门,就可以极大提升他们对于南方官场的影响力,所以这些实权衙门自然就成为了他们眼中势在必得的肥肉!” 王保仁点头表示赞赏,道:“七皇子殿下果然是慧眼如炬,老夫也不能补充更多了!” 朱和坚试探道:“这样看来,周、赵二党确实是所图非小……但南京官场毕竟是王太师的地盘,难道您就要眼睁睁看着周、赵二党插足其中?” 王保仁的眼中再次闪过了一丝凝重,但表面上则是自信一笑,道:“老夫在南京官场经营多年,若是真让周尚景与赵俊臣二人予取予夺,那老夫今后也就没必要重返京城中枢辅佐朝政了,还是安心留在南京城养老就好! 事实上,老夫当初虽然是被迫亲自出手整肃了南京官场,但也受到了陛下的准许,暗中保留了大部分亲信门生,而这些亲信门生如今就被老夫安排在南京都察院、南京大理寺、南京国子监等等衙门之中! 所以,老夫对于这几个衙门的掌控力,还是有些信心的,周尚景与赵俊臣二人若是没有觊觎这几个衙门也就罢了,若是他们真想要趁机插足夺权,老夫必然会让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 王保仁的这般表态,虽然是信心满满,但他依旧没有向朱和坚透露自己的详细计划。 顿了顿后,王保仁又说道:“所以,七皇子殿下不必考虑太多,还是专注于思索自己的事情就好……随着朝廷中枢的收权计划发展到下一步,七皇子殿下必须要站出来主持局面,也必须要接手周尚景为你所准备的那些难题……却不知,经过这两天时间的推演与准备之后,七皇子殿下对于周尚景所准备的那些难题,是否已经寻到了妥善解决之策?” 听到王保仁的询问,朱和坚却不似王保仁一般信心满满,至少表面上是一副信心不足的样子,再次叹息道:“在吕德与傅平生两位先生的协助之下,晚辈倒也寻到了一些对策,但这些对策究竟能否顺利解决那些难题,晚辈依然是心中没底……毕竟,周首辅为晚辈所准备的那些难题,实在是过于棘手了,当真是令人左右为难。” 说到这里,朱和坚就把自己这两天以来所思索的各项对策,向王保仁详细讲诉了一遍,希望王保仁可以提供一些指教与意见、完善自己的想法与思路。 然而,听完了朱和坚的详细讲诉之后,王保仁的态度只是模棱两可,虽然没有出言质疑,但也没有开口称赞,依然是老调重弹,笑道:“七皇子殿下既然已是思虑周详,那就只需是放手而为就好,若是万一出现了纰漏,一切自然还有老夫随时可以出手相助!” 见到王保仁的这般态度,朱和坚心中忍不住再次暗骂了一声老狐狸! 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无疑是让朱和坚愈发的倍感压力,自然是王保仁的刻意为之。 朱和坚也知道,他与王保仁虽然皆是有心合作,但他们皆是野心家,也皆是各有算计,合作之际又皆是想要保存实力、占据主动,任谁也不愿意主动亮出底牌,想要让他们二人摒弃私心、推心置腹,还需要很长时间的磨合。 所以,王保仁唯有等到关键时刻才会出手相助,趁机卖给朱和坚大量人情、逼着朱和坚不断依赖于他,但现在还不是关键时刻,所以王保仁不仅不会向朱和坚提供更多帮助,反而还会向朱和坚不断施加压力。 对于王保仁的这般手段,朱和坚短时间内也是束手无策,只能是再次言归正传,谈到了朝廷中枢的收权大计。 相较于朱和坚接下来必须要独自面对的那些难题,朝廷中枢的收权计划则是朱和坚与王保仁二人目前必须要携手合作的事情,两人商议之际也会有更多实际内容,王保仁也不会总是一味的避重就轻。 “既然已是避无可避,晚辈自然是要放手一搏!但晚辈认为,目前的当务之急,依然是朝廷中枢的收权大计! 正如王太师所言,只要咱们二人妥善实现了朝廷中枢的收权大计,那就是有功无过,其余事情也只是细枝末节罢了! 更何况,目前的南京各方势力,虽然是各有算计,但他们的诸般算计也皆是围绕着朝廷中枢的收权计划而进行,唯有朝廷中枢的收权计划进行到下一阶段,许多事情也才会逐一出现,咱们也才能更为清晰的洞察局势变化、进而是出手应对! 王太师您此前曾说,因为晚辈来到南京祭祖的缘故,南京各方的矛盾积累必然会提前爆发,只需等到三五天之后,就会出现一场大规模暴动,这场暴动甚至有可能会波及到整个南直隶,这件事可大可小,必须要慎重应对……却不知,王太师您心中可是设想好了应对预案?” 顿了顿后,朱和坚担心王保仁又要敷衍自己,就再次补充道:“虽然因为周尚景的算计,晚辈接下来必须要站在明处亲自处理南京局势,反而是王太师依然可以继续隐于暗处,从容布局、徐徐图之…… 但晚辈在南京境内毕竟是没有任何根基,更不似王太师您一般准备充分,所以此事还是必须要由王太师您亲自操作主持才行!” 见到朱和坚的这般表态,王保仁稍稍沉吟片刻后,却依然是不答反问:“是啊,南京各界的矛盾已是极深,再也无法化解,再加上各方势力有意无意的推波助澜,一场暴动已是近在眼前、不可避免…… 那么,在七皇子殿下看来,这场暴动应该如何引发为好?究竟是让它顺其自然的发生?还是……由咱们亲手引发?” 虽然依旧是不答反问,但朱和坚已是明白了王保仁的真实想法。 但朱和坚这一次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态度愈发恭敬的说道:“这般大事,晚辈见识浅薄、经验不足,不敢轻易发表意见,一切还要以王太师的高见为准!” 作为一名准储君,朱和坚必须要保证自己形象上的完璧无瑕,许多事情也就不能亲口说出来。 见到朱和坚的推诿,王保仁轻轻摇头,也终于是放弃了不答反问的考校话术,而是开门见山的说道:“既然一场暴动已是不可避免,这场暴动自然是由咱们亲手引发为好!唯有这样,咱们才能进一步掌控这场暴动的发生时间、具体规模、以及未来走向!当然,引发暴动之际,咱们必须要尽量隐蔽,不能让任何人察觉到咱们的手段。 依老夫的看法,这场暴动的规模不能太小,否则就无法动摇南京六部的根基,但也不能太大,否则就难以控制局势,而且这场暴动必须要精准针对于南京六部才行……至于这场暴动的具体时间,最好是定在三天之后,也就是三月初九这一天!” 听到王保仁的这般说法,朱和坚不由是心中一惊。 这是因为,三月初九这一天,乃是二十四节气之中的“谷雨”,宜祭司、祈福,也正是朱和坚前往皇陵祭祖的日子! 但转瞬间,朱和坚就想明白了王保仁选择这个时间引发暴动的好处! 正因为三月初九这一天乃是朱和坚前往皇陵祭祖的日子,所以暴动发生之际,朱和坚就必须守在皇陵之中无法轻离,任何人都无法轻易见到朱和坚,所以也就可以让朱和坚在暴动初期最大程度的撇清自身关系,不必提前涉足其中。 与此同时,因为南京六部众位官员到时候皆要跟着朱和坚一同前往孝陵祭祖,所以他们也无法第一时间及时反应、平息暴动,只能任由这场针对南京六部的暴动的规模越来越大,最终也就会让局面无法收拾、彻底摧毁南京六部的威望与根基。 想明白了这些之后,朱和坚轻轻点头,又问道:“那么,王太师认为,咱们又应该要如何引发这场暴动?” 王保仁却是再次出言考校,问道:“在七皇子殿下看来,一场规模不大不小、随时可以控制局势的民间暴动,前提应该有哪些?” 朱和坚稍稍思索片刻之后,很快就想到了答案,但他表面上则是摇头请教道:“晚辈想不明白,还请王太师赐教!” 王保仁点了点头,但又摇了摇头,道:“自古以来,任何大规模的民间暴动,前提都是百姓们已经走投无路、活不下去,而所有较小规模的民间暴动,前提则是两项! 其一是百姓们虽然还能活得下去,但心中已经积累了大量的怨气与不满,其二则是必须要有一个标志性的事件,让大部分人皆是感同身受、愤怒共情,但终究只是感同身受罢了,百姓们自身并不是实际受害者,所以他们参与暴动之际也只是一时脑热,很快就会恢复冷静! 现如今,南京局势已经满足了第一项前提,因为南京六部这段时间以来的胡作非为,整个南直隶的百姓们皆是心存怨气,但南直隶终究是富裕之地,百姓们还活得下去,这般情况下,想要引发一场规模不大不小的暴动,就必须要出现一件标志性事件,引燃百姓们的心中不满,但这个标志性事情却又不能让百姓们成为实际受害者。” 朱和坚好似是才想到了这一点,顿时是钦佩点头,道:“确实如此,但王太师您具体又要如何操作?” 王保仁表情冷漠的答道:“三天之后,将会有一名声誉极佳、走投无路的穷困书生,因为自身所遇到的种种不公正待遇,自尽于南京礼部衙门之外!” 在这个时代,绝大多数百姓皆是生活穷苦,读书人则是受到了绝大多数百姓的尊重与向往, 所以,一名穷苦书生的悲惨境遇,毫无疑问最能引发民间百姓的心中共情。 若是百姓们见到一位与他们同样出身穷苦的有德书生,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选择当众自尽于礼部衙门之外,而且这名穷苦书生选择自尽之前,说不定还会大声疾呼、揭露不公,再加上某些势力的暗中引导与鼓动,这般情况下发生一场小规模的暴动,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朱和坚很是钦佩王保仁所寻到的切入点,但他并没有做出任何评价,也没有询问王保仁为何能算准这名穷困书生的自尽时间与自尽方式,更没有想过要出手帮助这名穷苦书生解决不公正待遇,只是轻声叹息道:“这位书生……当真是可惜了!” “是啊,确实可惜了,但他一定会死得其所!” 王保仁点头赞同之际,同样是表达了惋惜之意,但眼神之中冷漠之意却是毫无变化。 毕竟,棋子就是用来抛弃的,而且王保仁手中的棋子还有很多。 *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朱和坚愈发忙碌了,不仅是依然与吕德、傅平生二人整理情报消息、思索后续对策,还抽出时间接见了南京官场的各界人士、势力代表,像是吴陉人、汪正、马森、曹文斌等人皆有相见,还或真或假的承诺了许多事情,让南京各界势力皆是认为朱和坚站在自己这一边,于是他们相互攻讦的力度也就更大了,南京官场也陷入了更进一步的混乱。 这个世界上,所有事情皆是有利有弊,在周尚景的算计之下,朱和坚在南京官场的声誉极高,这就意味着南京城内一旦是发生暴动之后,朱和坚就必须要在“众望所归”之下站出来主持局面,无法抽身事外,但这般情况也就意味着,朱和坚很容易就可以收买人心、扩张势力。 所以,趁着与南京各方见面之际,朱和坚也根据自身所整理的情报,招收了一批有实力、有能力的支持者,在南京官场之中初步建立了自己的势力与人脉。 朱和坚其实是真心想要与王保仁结盟合作,但朱和坚认为双方结盟合作之际,必须要以自己为主、以王保仁为辅,而不是反过来以王保仁为主、以自己为辅。 所以,他这段时间耗尽心思整理情报、扩张人脉势力,就是为了让自己可以抛开王保仁的协助、独自解决接下来的各项难题,这样一来他就不必需要屡屡请求王保仁出手相助,也就不必欠下王保仁大量人情,反而是王保仁依靠着朱和坚顺利处理了南京官场的所有事情,这样一来王保仁今后与朱和坚相处之际自然就是矮了一头。 而就在朱和坚不断的准备与忙碌之间,时间很快就已经来到了三月初九这一天! 三月初九,谷雨,宜祭司、祈福,忌婚嫁、搬迁。 而朱和坚这一天则是盛装现身,率领南京官场百官向着明孝陵而去。 与此同时,南京城内的种种矛盾,也在这一天迎来了彻底爆发!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63章.二虎离山. …… …… 朝廷中枢针对南京六部的收权计划,表面上乃是七皇子朱和坚与太子太师王保仁二人坐镇于南京城内全权负责,但因为关系重大的缘故,德庆皇帝当然也不可能完全放权,这段时间以来可谓是全程关注,无论是南京城内的风吹草动,还是执行计划之际的诸般细节,德庆皇帝皆是会通过八百里快马加急第一时间收到消息。 所以,朱和坚与王保仁二人打算在三月初九这一天于南京城内引发一场小规模暴动、趁机彻底架空南京六部的事情,德庆皇帝同样是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 收到消息之后,德庆皇帝自然是不敢怠慢,立刻召来了众位阁老与六部尚书议事。 时至今日,朝廷中枢乃是“周党”、“赵党”、“新太.子党”三足鼎力之势,各位阁老与部臣也大多是出身于这三派。 其中,周尚景、赵俊臣二人在南京境内皆有暗中布置,七皇子朱和坚则是亲自前往南京坐镇,所以朝廷中枢的众位高层官员对于南京城的局势变化也皆是了然于心,收到相关消息的时间并不比德庆皇帝慢上多少。 所以,当众位阁老与尚书抵达御书房之际,绝大多数人对于后续事情都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对于南京局势也皆是有心中预案。 然而,众位臣子见到德庆皇帝之后,德庆皇帝的决策与反应,依然是出乎了绝大多数人的意料。 毕竟,南京之事不仅是关系到了朝廷中枢的集权,还关系到储君废立,所以德庆皇帝也就完全认真了起来。 不得不说,一旦是德庆皇帝收敛了心中傲慢、完全认真起来,他的政治手腕绝不比周尚景相差多少。 * 御书房内,众位阁老与尚书到齐之后,德庆皇帝首先向众人通报了王保仁的下一步计划,表示三月初九这一天南京城内将会发生一场针对于南京六部的小规模暴动,朝廷中枢的收权计划至此也进入了收尾阶段。 随后,德庆皇帝环视了众位臣子一眼,目光又在周尚景与赵俊臣二人的脸上稍稍停顿片刻,然后就缓缓说道:“从目前情况来看,朝廷的收权计划还算是一切顺利,或许可以一举而竟成全功,但朕却不敢过于乐观,心里依然是隐隐有些不安。” 顿了顿后,德庆皇帝的表情愈发肃穆,又说道:“而朕的心中不安,主要是针对于南京城接下来就要发生的那场民间暴乱! 虽然朕也明白,南直隶境内的百姓们还算是生活富裕,就算是一时脑热参与到这场暴乱之中,也绝不会立场坚定,而且这场暴动主要是针对于南京六部、而不是朝廷中枢,王保仁那边也算是准备充分……但这种事情,实在是变数太多,一旦是失去了控制、让暴乱规模不断扩大,那就有动摇江山根基的风险,所以朕必须要格外准备充分才行! 也正因为如此,朕虽然信任王保仁的能力与手段,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朕认为还必须要另外安排一位有经验、有魄力的柱国之臣,前往临近南直隶以北的淮阴府附近坐镇、随时准备出手收拾乱局!” 说到这里,德庆皇帝的目光再次落在了周尚景的老脸上,神态间满是不容拒绝的圣意已决,继续说道:“朕认为,这般重任,唯有周首辅可以担当! 恰好,淮阴附近最近闹了水患,所以朕已经草拟了一份圣旨,就由周首辅亲自前往淮阴巡察,趁机在那边滞留一段时间、观察南直隶的局势,若是南京局势发展一切顺利,周首辅也无需有任何动作,但若是南京城的局势有失控之忧,就要立刻进入南直隶境内调动一切力量、接管一切事宜,以确保南京暴乱的规模范围绝对不能扩散扩大!” 听到德庆皇帝的这般吩咐,御书房内的众位重臣一时间皆是表情微变! 毫无疑问,周尚景乃是朝堂臣权的代表人物,这些年来从未离开过庙堂权力中心,也一直是与德庆皇帝明争暗斗,若非是周尚景的明暗抗衡,以德庆皇帝的手段与心性,皇权早就压倒了臣权,而不是像现在这般皇权与臣权相互制衡。 与此同时,也同样因为周尚景一直坐镇于庙堂中心,所以百官之中的众位野心家也皆是不敢轻易生事,就算是赵俊臣最近也受到了周尚景的处处压制。 这一次,德庆皇帝却是趁着南京变故的机会,要把周尚景调离庙堂权力中心一段时间,而庙堂之中一旦是失去了周尚景的坐镇,任谁也无法预测这段时间将会发生何种变故。 可以说,在许多人的心中,周尚景离开京城中枢这件事情的重要性,还要更大于南京城的后续变故。 然而,德庆皇帝的态度极为坚决,理由也是光明正大,有几位重臣虽然心有异议,一时间却也无法寻到理由反驳。 于是,御书房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所有人皆是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即使是周尚景也似乎没有预料到德庆皇帝的这般决定,表情微变之后就沉默不语,迟迟没有回应。 最终,阁老李和经过了短暂的思索与犹豫之后,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扬声道:“陛下,周首辅固然是柱国之臣,有他前往南直隶附近坐镇也固然是万无一失,但周首辅的年岁大了、精力不济,最近更是身体情况不佳,恐怕是经不起舟车劳顿,所以老臣愿意毛遂自荐、代替周首辅前往!” 随后,吏部尚书宋启文、刑部尚书张伯崇二人也纷纷开口主动请缨,与李和一样表示想要代替周尚景担负重任,所用理由也与李和相同,皆是认为周尚景近期的身体情况不佳,不适合过于劳心劳力。 这几人皆是“周党”的核心人物,也皆是明白周尚景乃是“周党”、乃至于庙堂中枢的主心骨,“周党”与庙堂中枢可以暂时失去他们几人的协助,但绝不能离开周尚景的坐镇,所以他们也皆是愿意承担风险、代替周尚景担负这项朝廷重任。 然而,听到这几人的主动请缨之后,德庆皇帝却是完全不给他们面子,冷声道:“李阁老经验丰富、威望高卓,固然也堪称是柱国之臣,但你更擅长于调和手段,总是稍缺一些魄力,平时也就罢了,但并不是力挽狂澜的最佳人选……至于宋尚书与张尚书两位,则是经验与威望有些欠缺,依然不能算是上佳人选,依朕的看法,此事的最佳人选只能是周首辅,除了周首辅之外,并无更合适人选!” 说到这里,德庆皇帝的目光紧紧盯着周尚景,再次逼问道:“如何?周首辅一向是忠君体国,这次可愿意再一次为朝廷分忧?” 德庆皇帝已经把话说到这般地步,周尚景就算是想开口拒绝也无可能了。 于是,周尚景的目光转向了赵俊臣,似乎是希望赵俊臣能主动站出来帮自己阻止此事。 然而,此时的赵俊臣却是眼观鼻、鼻观口,完全没有反应。 见到这般情况,周尚景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失望,又轻叹了一声之后,遍布皱褶的老脸上满是疲态,但还是向德庆皇帝拱手答道:“既然陛下您这般信任老臣,老臣自然是责无旁贷、全力以赴!到了明天早朝结束之后,老臣就立刻动身离京、前往淮阴巡察坐镇!” 听到周尚景的这般说法,御书房内的众位大臣一时间皆是心绪急转,不断思考着周尚景离开京城中枢之后的局势变化。 其中,相较于其它几位阁老与尚书,一直不动神色、沉默旁观的赵俊臣,所联想到的情况还要更多一些。 “很显然,德庆皇帝已经从南京城那边收到了消息,发现自己最初为朱和坚所制定的趋利避害之计已经遭到破解,因为周尚景利用造势手段,已经把朱和坚逼到了‘众望所归’的尴尬境地,所以朱和坚必须要亲自出面主持南京局势…… 这般情况之下,德庆皇帝必然是心中羞怒,既忌恨周尚景的手段更高一筹,也恼怒周尚景与朱和坚处处刁难,所以他才会这般不容置疑,必须让周尚景亲自出马前往南直隶附近坐镇幕后! 这样一来,德庆皇帝的这般做法明面上是为了确保南京局势的万无一失,实际上则是把周尚景与朱和坚二人的功过得失绑定在一起,让周尚景不敢过于针对朱和坚,就算是朱和坚今后处理南京局势之际有了失误、让局面失控,周尚景出于职责也必须要出手保驾护航、收拾残局,为朱和坚再次营造了一个有功无过的有利局面! 与此同时,德庆皇帝也很清楚周尚景最近身体情况不佳,却依然逼迫周尚景亲自出京,让周尚景舟车劳顿、耗心耗力,也算是一种表达不满的警告手段……再等到周尚景离开京城之后,德庆皇帝也必然会另有动作,趁机扩张皇权、打压臣权……倒是挑了一个好时机、好借口!” 想到这里,赵俊臣忌惮于德庆皇帝的手段之余,也同样开始思索周尚景离开京城中枢之后一段时间的庙堂局势变化。 其实,德庆皇帝刚才说庙堂百官之中唯有周尚景一人有威望、有能力在南京局势失控之际出手力挽狂澜,这般说法并不准确,因为赵俊臣虽然年纪尚轻,但他近年来的文武功绩却是极为显赫、足以名留青史,自然可以代替周尚景前往淮阴府巡察坐镇,一旦是南京局势有变,以赵俊臣的手段能力也足以力挽狂澜。 所以,若是赵俊臣刚才像是李和、宋启文、张伯崇等人一般主动请缨,表态要代替周尚景担负重任,德庆皇帝也很难寻到理由反驳。 然而,赵俊臣却是心中另有算计,所以选择了袖手旁观。 近年来,因为周尚景的各种压制与掣肘,赵俊臣许多时候做事之际总是束手束脚、事倍功半,所以赵俊臣也乐意见到周尚景暂时离开京城中枢,趁着这段时间足以让赵俊臣办成许多事情。 虽然说,赵俊臣代替周尚景前往淮阴府巡察坐镇之后,与南京城的消息沟通更为方便,甚至可以亲自指挥自己布置在南京城内的各方力量做事,然后就可以从南京官场攫取更多好处,但相较于赵俊臣另外一些计划的实行,南京官场的那些好处也就相形见拙了。 正是出于这般算计,赵俊臣完全不打算阻止德庆皇帝的算计,任由德庆皇帝逼着周尚景离开庙堂中枢,打算趁机为自己攫取利益。 “让周尚景离开京城中枢一段时间,对他本身其实也有好处……毕竟,朱和坚一直都在利用御膳房的渠道、让周尚景不断服用金刚石粉末、损害周尚景的肠胃器官,而周尚景离开京城这段时间,也就远离了朱和坚的暗中毒害,身体情况反而不会继续恶化,可以坚持更长时间…… 恩,我还可以让章神医或者温神医跟着周尚景一同离开京城,趁机为他调理身体……从这方面而言,我这次虽是袖手旁观,但也算是对得起周尚景了!” 想到这里,赵俊臣心中更是再无任何愧疚,只等着周尚景离开京城中枢之后放手大干一场了。 然而,赵俊臣心中的如意算盘虽然啪啪作响,但正所谓机关算尽太聪明,德庆皇帝见到周尚景同意了自己的要求之后,却是下一刻就把目光转到了赵俊臣的身上。 “有周首辅前往南直隶附近坐镇巡视、随时都可以出手收拾局面,朕也就安心了,周阁老不愧是忠君体国的江山柱石,朕心甚慰,若是庙堂百官皆像是周首辅这般深明大义、大公无私,朕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而现在,除了南京那边的后续变故之外,朕还有一块心病,那就是辽东军镇之事,自从朕接受了建州女真的纳贡称臣之后,朝廷中枢就一直都想要削减辽东防区的军需耗费,否则每年都要投向辽东数百万两银子,朝廷财政实在是压力太大! 但辽东军镇却是完全不懂得体恤朝廷的难处,处处阳奉阴违,今天说是发生了民乱,明天说是出现了兵变,后天又说建州女真出兵挑衅,总而言之就是拖着不愿意削减军费……” 听到这里,赵俊臣不由是再次表情微变,隐隐间已经猜到了德庆皇帝的后续说法。 果然,德庆皇帝又继续说道:“昨天,辽东那边传来奏疏,说建州女真再次出兵挑衅,趁机向朝廷索要钱粮,虽然辽东军镇的奏疏看似言之凿凿,但朕却不相信他们的说辞,所以朕打算同样派出一位重臣前往辽东巡察…… 朕也知道,辽东军镇的事情很复杂,并不是短时间就能改变局面,必须要徐徐图之,这次派去重臣巡视辽东,倒也不是必须要立刻改变辽东现状,但必须要趁机展现朝廷中枢的威仪与决心,敲打一下辽东的那些军头,让辽东军镇明白朕与朝廷并不是随意可欺!” 说完,德庆皇帝目光炯炯的盯着赵俊臣,又问道:“赵爱卿,你可愿意代表朝廷前往辽东走一趟、像周首辅一样为朕分忧?” 德庆皇帝此时看似是询问赵俊臣的意见,但态度依然是不容置疑。 此前德庆皇帝要让周尚景离开京城南下的时候,以赵俊臣为首的“赵党”官员皆是选择了袖手旁观,而现在德庆皇帝则是又要让赵俊臣离开京城北上辽东,自然也不可能指望以周尚景为首的“周党”众人能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 所以,在德庆皇帝的询问之下,赵俊臣只好是硬着头皮率先提出异议,道:“陛下明鉴,臣自然是愿意为君分忧,但庙堂财政刚刚进入正轨,还离不开臣,臣只怕自己离开京城中枢之后,庙堂财政会再次陷入混乱,只怕是得不偿失……” 事实上,当初赵俊臣愿意主动前往陕甘三边火中取栗,乃是因为陕甘三边的各地驻军皆是拥兵自重、各自为战,相互间并不是铁板一块,所以赵俊臣有信心利用拉拢与敲打的手段、逐步控制陕甘三边的文武官员,也就可以趁机插手兵权。 但辽东军镇的情况却是完全不同,经过百余年的局势变化,辽东军镇内部虽然不能说是铁板一块,但已是形成了一个同进同退的利益共同体,辽东境内的众位将领相较于陕甘三边也要更为团结,还极为排外。 所以,赵俊臣就算是前往辽东,也不可能插手辽东军镇的兵权,又或者是把辽东军镇收为己用,反而还会因为辽东集团的排外心理而承担一定的风险——这些年来,死在辽东军镇的内廷监军与外朝大臣早已超过十指之数、 若是平常时候,赵俊臣前往辽东走一趟也就罢了,毕竟德庆皇帝并没有要求赵俊臣立刻解决辽东军镇的拥兵自重顽疾,只是让赵俊臣设法敲打辽东军镇的那些军头一番,但目前的局势之下,赵俊臣却是无论如何也不甘心离开庙堂中枢。 然而,赵俊臣的反驳之言刚刚还未说完,也不等几位“赵党”官员出言附和,德庆皇帝就已经摆手道:“既然朝廷财政已经初入正轨,赵爱卿暂时离开庙堂中枢一段时间应该也无大碍!更何况,辽东防区距离京城不远,道路也算方便,赵爱卿的任务也只是代表朝廷中枢敲打辽东军镇一番,想必很快就会返回京城,就算是庙堂财政在此期间稍有混乱,相信等到赵爱卿返回京城之后也很快就可以拨乱反正。” 说到这里,德庆皇帝见赵俊臣依然不愿答应,顿时是声音稍冷,又问道:“怎么?赵爱卿当真是不愿为朕分忧?” 德庆皇帝把话说到这般地步,赵俊臣自然是无法继续反驳。 而且,从德庆皇帝刚才那一番话,赵俊臣也察觉到了德庆皇帝的心中决意! 这段时间以来,赵俊臣一直都把朝廷财政离不开自己的情况视为依仗,也明说了自己一旦离开京城之后朝廷财政会陷入混乱,若是平常情况,德庆皇帝这个时候出于大局考虑就会稍作妥协,但这一次德庆皇帝却是明确表示——无论朝廷财政是否会陷入混乱,赵俊臣都必须要离开京城一段时间、前往辽东一趟——这无疑是表明了德庆皇帝的坚定决心。 察觉到了德庆皇帝的坚决态度之后,赵俊臣也知道事情已是无法挽回,不由是心中暗暗后悔。 “德庆皇帝显然已经无法容忍我的庙堂权势进一步扩大了,所以他这一次把周尚景调离庙堂中枢之际,也不会让我独自留在京城之中一家独大、坐收渔翁之利,所以也要逼着我同样离开京城一段时间…… 而且德庆皇帝今天的诸般做法,显然也是调虎离山之计,把我与周尚景二人同时调离京城中枢之后,他可谓是完全失去了来自于臣权的掣肘,许多事情也就可以放手而为了…… 我总觉得,德庆皇帝这一次的诸般做法,决心异常之大,必然是想要趁机搞一些大动作,而无论是让周尚景南下坐镇确保南京变故之万全,还是让我动身北上敲打辽东军镇,都只是他的顺手为之罢了…… 但德庆皇帝的这些做法,可谓是毫无预兆,我也算是很了解德庆皇帝了,竟是无法猜出他此时的真实想法,这般情况当真是让人如坐针毡! 唉!也是我刚才太过短视了,眼睛只顾盯着自己的利益扩张,并没有第一时间反对德庆皇帝安排周尚景出京南下巡视的事情……如今也只能是自食苦果。” 想到这里,赵俊臣忍不住转头看了周尚景一眼,却发现周尚景此时也正打量着自己,他老脸上的表情同样严肃,盯着赵俊臣的目光之中更是充满了诘责之意。 赵俊臣很快就避开了与周尚景的目光接触,然后就在德庆皇帝的逼视之下,同样是拱手躬身道:“既然陛下这般信任于臣,臣也同样是责无旁贷!就与周首辅一般,等到明天早朝之后,臣就会离开动身离开京城、北上前往辽东!” 见到赵俊臣的屈服,德庆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又交代了众位重臣几句之后,就让众人离开了御书房。 * 却说,赵俊臣与众人离开了御书房不远之后,他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迈步来到了周尚景的身前。 而众位阁臣与尚书眼见这般情况之后,也皆是知趣的走到一旁,让这两位权臣单独交谈。 随后,赵俊臣直接表态承认了自身错误,向周尚景躬身请罪道:“周首辅,您与晚辈二人今天被陛下分而治之,皆是要被迫离开庙堂中枢,让陛下在接下来一段时间彻底失去掣肘,这全是晚辈目光短浅的过错,但事到如今说什么也晚了,只希望您能指点迷津、给晚辈一次恕罪的机会!”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64章.周尚景的谎言. …… …… 听到赵俊臣的请罪与请教之后,周尚景深深打量了赵俊臣一眼,目光中满是恨铁不成钢的责备,就好似亲近长辈见到一个不听劝诫、闯了乱子的淘气后辈。 但也仅此而已,周尚景并没有怨怒,也没有像是赵俊臣一般如临大敌,表面上依然很平静,就像是依然游刃有余。 然而,见到周尚景的这般表现,赵俊臣反而是心中一沉。 随后,周尚景摇头一叹,道:“俊臣你这一路走来,虽然也算是步步惊心、如履薄冰,但总体而言还是太顺了,固然是有过几次栽跟头的经历,但皆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挫折罢了,却从未有过伤筋动骨的惨痛教训…… 所以啊,俊臣你虽然天资聪慧、对于许多官场规则也可以无师自通,一直都明白庙堂上不仅是你在算计别人、别人也会算计你的道理,但总是不够印象深刻…… 就像这一次的事情,俊臣你眼里只顾盯着老夫离开京城之后、自己留在庙堂中枢一家独大的诸般好处,也只想着袖手旁观任由陛下支走老夫、自己则是渔翁得利,却忽视了你本身也可能会是陛下的针对目标,所以才造成了现在你我二人都必须要离开京城的局面! 唉,陛下他这一次的手段还真是高明……老夫如今虽是指出了俊臣你的错处,但若是易地而处,老夫也未必能及时看明白所有利弊。” 赵俊臣依然是一副垂头听训的模样,再一次认错道:“晚辈利欲熏心、不顾大局,让周首辅您失望了,今后一定会谨记今日之教训……但目前的当务之急,还是必须要想好周首辅您与晚辈二人离开京城之后,庙堂中枢的局势变化…… 说实话,陛下今天这一手实在是毫无预兆、出乎意料,晚辈的那点小心思完全被陛下利用了,而更让晚辈如坐针毡的是……晚辈现在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陛下他为何一定要把咱们二人从京城中枢调走?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随着咱们二人的离京巡视,陛下彻底失去了臣权之制衡,恐怕是要有什么大动作,但陛下他究竟会有什么大动作,晚辈却是丝毫没有头绪!” 周尚景又是摇头一叹,继续说道:“圣心莫测,自古以来皆是如此,所以才有伴君如伴虎的说法!但陛下这次的圣心独断,老夫倒是可以猜到一些迹象! 实际上,以俊臣你的消息灵通,想必再过几天就会收到消息,那就是……咱们那位太子殿下,很快就要返回京城了!” 听到周尚景的这般解释,赵俊臣顿时又是心中一惊! 赵俊臣的心中震惊,并不是因为太子朱和堉即将要返回京城的事情,而是震惊于自己竟然没有提前收到相关消息! 要知道,赵俊臣一向以来最是重视收集情报,先后建立了好几个情报机构,像是太子朱和堉即将要返回京城这种大事,赵俊臣无论如何也应该提前收到消息才对。 而且,按照周尚景的说法,以赵俊臣的消息灵通,竟然还要等到几天时间以后才能收知相关消息,这般情况对于赵俊臣而言不啻于耳聋眼瞎! 见到赵俊臣的这般反应,周尚景耐心解释道:“关于这件事情,俊臣你无法及时收到消息也是理所当然的! 这段时间以来,太子殿下负责调查各地藩宗之罪行,虽然是成果斐然,但也闯下了不少乱子,还一度躲着新钦差王佑伦不愿意交接权责,最终依然被王佑伦堵在了衡州府,然后就被软禁了起来! 按道理说,王佑伦软禁了太子殿下之后,就一直忙着收拾太子殿下所闯下的那些乱子,唯有等到他把这些乱子全部收拾完毕之后,才会与太子殿下一同返回京城,所以太子殿下他原本就要再等一段时间才能返回京城。 与此同时,王佑伦此人很受陛下看重,与七皇子殿下也是关系紧密,所以在七皇子殿下被迫离开京城前往南京办事之后,陛下就给王佑伦送去了一封密旨,七皇子殿下也派人给王佑伦送去了一封密信,老夫估摸着他们皆是为了叮嘱王佑伦、让王佑伦一定要设法拖延时间,不能让太子殿下赶在七皇子殿下之前率先返回京城。 毕竟,若是太子殿下率先返回京城中枢,而七皇子殿下却依然滞留在南京那边,再加上你我二人的目前立场,这储君废立之事说不定就会再次出现变数! 所以,王佑伦收到陛下的圣旨与七皇子殿下的密信之后,立刻就开始了拖延时间,迟迟都没有与太子殿下一同返回京城的意思,就是想要等着七皇子殿下率先办完南京之事。 只不过,咱们这位太子殿下经过诸般历练之后,手段心智皆是成长了不少,他很清楚自己必须要尽快返回京城中枢,说不定还收到了七皇子殿下目前已是离开京城中枢前往南京的消息,所以他为了尽快返回京城中枢,也是无所不用其极…… 最终,太子殿下他在软禁期间……竟是突然间失踪了!” 说到最后,即使是周尚景也是忍不住的表情怪异。 虽然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听到此处,赵俊臣依然是再次的大吃一惊! “失踪了?太子竟然失踪了?” 周尚景再次点头,道:“说是失踪,也不合适,因为他还给王佑伦留下了一封书信,让王佑伦不必因为他的突然消失而惊慌失措,他只是想要提前返回京城觐见陛下,所以不告而别罢了! 嘿!太子殿下这段时间虽然是被王佑伦软禁了,但他毕竟是储君之尊,王佑伦软禁他也只是无奈之举,所以一直都不敢做得太过分,软禁之际的监管也不算严格,更不敢无礼相待,太子殿下想要脱身离开并不困难,但任谁也没想到他竟然真敢这样做! 不过,太子殿下的突然失踪毕竟是一件大事,所以王佑伦就第一时间封锁了消息,又派出八百里快马加急向陛下禀报了消息,所以俊臣你才无法第一时间收到情报。 估摸一下时间与行程,现在这个时候,太子殿下应该已经进入了河南境内,而且他隐藏了身份,身边只带着几名随从,很难确定行踪,但应该只需再过三五天时间就会返回京城!” 周尚景向赵俊臣解释之际,却并未说明他本身是从何处提前收到了相关消息,赵俊臣当然也是知趣的没有追问,但若是赵俊臣没有猜错的话,向周尚景第一时间通报消息之人,正是王佑伦本人——根据赵俊臣的推断,王佑伦这个人虽然明面上与周尚景为敌,还与七皇子朱和坚关系紧密,但实际上很有可能早就被周尚景暗中收服了! 虽然心中有所猜测,但赵俊臣并未直接挑明,只是震惊于周尚景所透露的情报。 太子朱和堉虽然经常会做些出乎意料的事情,但这次的事情依然是完全超乎了赵俊臣的想象极限。 然后,赵俊臣皱着眉头缓缓说道:“若是这样的话,晚辈倒也明白陛下他这次为何一定要让咱们二人暂时离开京城了! 毕竟,太子殿下一旦是提前返回庙堂中枢,而且他这次负责调查各地藩宗罪行之事,总体而言也算是功大于过,再加上七皇子殿下目前滞留在南京那边,迟迟无法返回京城,处理南京局势之际说不定还会留下话柄,又加上周首辅与晚辈二人的目前立场皆是偏向于太子殿下,处处与七皇子殿下为难……这般情况下,储君废立之事很有可能会再次出现变数! 所以,陛下他也就当机立断,迅速把咱们二人暂时调离京城,这样一来就算是太子殿下提前返回京城,也依然是孤立无援,储君废立之事自然也就不会出现变数了!” 周尚景轻轻点头,但又缓缓摇头,又说道:“但老夫估摸着,减少储君废立之事的变数,只是陛下他的计划目标之一,趁着你我二人离开京城中枢的这段时间,陛下他必然不会错过机会,一定会趁机扩张皇权、打压臣权,整个庙堂局势皆是要受到影响! 所以,你我二人在离京之前,一定要留下一些后手、做好万全准备才行,绝不能让陛下闹出太大动静!江山之治,乃是百官代天子驭民,天子、百官、与民三者皆是不可或缺,若是皇权过大不可抑制,反而是取乱之道!” 说到这里,周尚景的老脸上终于是闪现了一丝忧虑之色。 * 接下来,赵俊臣与周尚景二人边走边谈,相谈之际好似是完全抛弃了各自私心与派系之分,乃是要齐心协力的共同应对今后一段时间的变局。 聪明人之间的谈话,从来都不需要长篇大论,以赵俊臣与周尚景的心智与手段,探讨对策之际皆是见微知著、举一反三,当他们二人走到紫禁城外的时候,就已经议定了大多数的相关对策。 随后,赵俊臣自然是表达了自己对于周尚景的钦佩之意,然后就表情恭敬的把周尚景送到坐轿之中,最后则是站在原地恭送周尚景乘轿离开! 然而,注视着周尚景的坐轿渐渐远去之际,赵俊臣表情之间的恭顺与尊敬却是逐渐收敛,脸上遍布冰寒,眼神更是格外阴鸷。 下一刻,赵俊臣冷声低语道:“周尚景……他在说谎!” * 周尚景向赵俊臣所透露的消息情报——也就是太子朱和堉正在擅自返回京城中枢的事情——应该并没有假。 但也正因为这项消息并没有作假,所以赵俊臣才会认定,周尚景这一次必然是对自己刻意隐瞒了许多关键信息,想要误导自己的思路。 而赵俊臣会有这样的判断,原因也很简单——周尚景根本就没有必要向自己透露这项关键情报! 对于周尚景本人而言,让赵俊臣后知后觉、蒙在鼓里,自己则是独享这项情报,然后利用双方的信息差为自己谋取各种好处,无疑是更为有利! 对于朝廷大局而言,无论周尚景有没有向赵俊臣透露这项情报,赵俊臣面对德庆皇帝的调虎离山之计,都必须要全力协助周尚景抗衡德庆皇帝扩张皇权的威胁。 所以,周尚景根本就没有必要向赵俊臣透露这项消息。 以周尚景的心机智慧,他的一言一行皆有深刻意图,从来都不会做无用之功,也从来都不会无的放矢。 所以,周尚景这一次为何会刻意向赵俊臣透露太子朱和堉擅自返回京城的情报,就值得深思了。 自从今天在御书房觐见了德庆皇帝之后,接下来所发生的种种事情,就总是让赵俊臣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刚开始的时候却总是想不明白。 但赵俊臣察觉到了周尚景的这般蹊跷表现之后,又经过了深思与试探之后,却是得出了一个令他毛骨悚然的结论! 那就是——周尚景认为自己年迈不济之后,就想要趁着自己离开庙堂之前,拔除所有威胁江山稳固的重要隐患。 而周尚景眼中的“重要隐患”,不仅是包括了他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都在刻意针对的七皇子朱和坚,赵俊臣本人也同样是周尚景的目标!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65章.五个疑问. …… …… 得出这个结论之后,赵俊臣最初时候自然是极为惊骇, 毕竟,一旦是成为了周尚景的算计目标,虽然不能说是九死一生,但也绝对算是危机四伏了。 以周尚景的心机手段,当他决定要出手算计于你的那一刻起,就意味着他已经把绳索套在了你的脖子上,也许下一刻就会勒断你的喉咙。 事实上,赵俊臣当初就曾被周尚景狠狠算计过一次。 那时候,赵俊臣在周尚景的暗中算计之下,竟是不知不觉间就替代他成为了庙堂之中的出头鸟、德庆皇帝的眼中钉,德庆皇帝当时为了打压赵俊臣的权势迅速扩张,甚至是不惜向周尚景寻求配合,这般情况也就让周尚景为自己争取到了告老还乡之际从庙堂之中全身而退的机会,而赵俊臣则是成了周尚景的替死鬼。 随后,若不是因为赵俊臣及时向周尚景揭露了七皇子朱和坚的真实秉性,让周尚景出于全局考量,开始主动出手对付朱和坚、再次成为了德庆皇帝的眼中钉、分担了赵俊臣的压力,再加上庙堂局势的诸多变化亦是加强了赵俊臣的重要性,赵俊臣的目前处境绝对要比现在恶劣得多。 也正因为当初的那次教训,如今当赵俊臣发现自己再次成为了周尚景的算计目标之后,自然是深感压力,甚至还有些不愿意接受现实。 然而,赵俊臣经过反复思索之后,却发现这是唯一的合理解释,也唯有这个解释才能解释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异常情况! 就像是后世的侦探小说之中,经常会引用那一句话——排除掉一切不可能的选项之后,剩下的那个选项不论是有多么难以置信,都必然就是事情的真相! 所以,赵俊臣就算是再是如何不愿意接受,也必须要承认事实! “无论于公于私,周尚景都没必要与我共享太子擅自提前返京的消息,这般做法对于他的自身利益而言可谓是有弊无利,但他依然是选择与我共享了情报……这般情况下,排除掉所有的不可能之后,也就只剩下了一个可能,那就是他想要通过这项情报来影响我的判断! ‘未知’二字,一向是人类的最大恐怖源泉,在没有听到这项情报之前,面对德庆皇帝毫无预兆的调虎离山之计,我完全无法判断德庆皇帝的心中想法,自然就会像是惊弓之鸟一般谨小慎微、防范一切,被算计的可能性也会降低。 而周尚景选择与我共享情报,无疑就是为了打消我的心中疑虑,让我不再是谨小慎微、防范一切;然后则是想要转移我的注意力,让我接下来只会专注于太子提前返京的事情,于是就会忽略掉其它一些事情! 这些情况,皆是意味着周尚景已经在某处布下了一处陷阱,正在等着我毫无防范的主动跳进去……但他所布置的陷阱究竟是在哪里,又想要让我忽视掉什么事情,我一时间却是毫无头绪!” 想到这里,赵俊臣的表情愈发严肃,也愈发阴沉! 就这样站在原地沉思许久之后,赵俊臣终于是转身走到自己的坐轿之前,先是摆手制止了坐轿旁边许庆彦的询问,只是吩咐许庆彦尽快回府,然后就弯身进入坐轿之中,在密闭空间里再次陷入了思索之中。 “周尚景的算计与针对固然可怕,但更让人细思极恐的是,周尚景这一次刻意向我透露太子擅自提前返京的消息,或许还有更深一层缘由,那就是他想要为德庆皇帝今天的激烈举措进行开脱与解释,让我认为德庆皇帝的种种做法皆是情有可原,也并不是特意针对于我! 若是这样的话,情况就变得更为可怕了! 今天所发生的一切,总是让我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经过了反复的思索与试探之后,我现在也总算是寻到了原因! 那就是,面对德庆皇帝的调虎离山之计,眼看着皇权将会有压倒臣权的风险,周尚景的表现过于平静了,也过于忍让了! 事实上,朝廷中枢当初制订针对于南京六部的收权计划之际,我就曾提议过要让周尚景亲自动身、前往南直隶附近巡视坐镇的事情,但等到朝廷中枢的收权计划进入收尾阶段,因为周尚景的身体情况每况愈下,王保仁那边也是做事滴水不漏,这件事情也就没人再提了! 所以,假若周尚景当真是不希望离开京城、南下巡视坐镇,也很容易就可以实现目标,只要适时的‘大病一场’就好了!周尚景乃是当今首辅、三朝老臣,他若是因病无法行动,德庆皇帝还真不敢强逼于他! 在官场之中,装病推脱乃是惯用手段,周尚景自然不会不懂,但我与他商议后续对策之际,哪怕是屡次暗示,周尚景却总是装作听不明白,也至始至终都不打算使用这般手段来阻止德庆皇帝的调虎离山之计! 很显然,对于德庆皇帝这一次的圣心独断,周尚景不仅是暗中纵容,甚至还想要利用太子朱和堉擅自提前返京的情报,为德庆皇帝的这般做法进行解释与开脱,以消除我的心中顾虑…… 再考虑到德庆皇帝这一次的激烈反应,也同样是异乎寻常、与他往日的求稳风格完全不同,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德庆皇帝与周尚景二人已经在某些事情上形成了默契,而今天所发生的种种事情,也是全是因为他们的暗中默契、携手促成?” 想到这里,赵俊臣脸色有些煞白,一时间更是心惊胆战! 现今的庙堂之中,若说还有什么事情要比周尚景的算计与针对更为可怕,那无疑就是周尚景与德庆皇帝二人的联手算计与针对! 事实上,周尚景与德庆皇帝这二人君臣相处多年,虽然是明争暗斗不断,但德庆皇帝一直都能容忍周尚景这样的权臣屹立于庙堂之巅,周尚景也一直都愿意尽心尽力的辅佐德庆皇帝,自然是有原因的! 那是因为,他们二人的性格皆是倾向于求稳,做事之际也皆是倾向于使用平衡手段。 虽说德庆皇帝所追求的平衡,乃是是庙堂之中不同派系之间的平衡,而周尚景所追求的平衡,则是党派私利与朝廷公义之间的平衡,但不论是何种平衡,皆是需要权衡利弊、习惯妥协,明白对方的底线在何处,也能坚守自己的底线! 所以,从某方面而言,德庆皇帝与周尚景二人虽是明争暗斗不断,但实际上他们之间从来都不缺少合作与默契,更像是亦敌亦友的关系,每当是遇到重大难题,德庆皇帝一直都愿意信任周尚景的判断,而周尚景也一直都愿意巩固德庆皇帝的权威。 从这方面而言,德庆皇帝与周尚景二人会在某些事情上形成默契、联手行事,也并不值得奇怪。 更何况,官场之上总是敌友莫辩,各方势力也总是时而攻讦、时而合作,赵俊臣曾与德庆皇帝一同算计过周尚景,也曾与周尚景一同算计过德庆皇帝,那么德庆皇帝与周尚景二人会有一天联合起来算计赵俊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而这一次的事情,就算不是德庆皇帝与周尚景的携手合作,也至少是周尚景正在刻意配合德庆皇帝,想要把局势引导向自己所希望看到的方向。 但对于赵俊臣本人而言,面对德庆皇帝与周尚景二人的合力算计,无疑就是一个恐怖故事了。 就这样,赵俊臣满腹心事的乘轿返回到赵府之中。 当他返回赵府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紧急联系宫中眼线,打探德庆皇帝与周尚景二人最近这几天时间是否曾有过私下见面与秘密谈话。 赵俊臣也知道自己的性格向来多疑,经常与空气斗智斗勇,所以他希望自己这一次同样是忌人忧天了。 若是德庆皇帝与周尚景已经形成了默契,想要联手算计自己,那么他们在近期必然曾有过单独见面与秘密谈话。 若是德庆皇帝与周尚景二人最近并未有过单独见面与秘密谈话,那就意味着赵俊臣的心中种种顾虑很可能只是被害妄想症罢了; 若是反之,那就意味着赵俊臣的心中顾虑很有可能就是真的!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赵俊臣从御书房太监李如安那里收到了确切消息,而这个消息也打破了赵俊臣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那就是,就在昨天傍晚时候,周尚景突然进入宫中,在御书房觐见了德庆皇帝,接着就德庆皇帝在周尚景的主动暗示之下,屏退了御书房内的所有闲杂人等,随后这两人就进行了一场短暂的秘密谈话,至于谈话内容究竟为何,自然是无人得知。 赵府书房之中,赵俊臣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先是深吸了一口气,随后也终于是压制了心中惊慌,闭目靠坐在书桌后面,认真思索对策。 大约一炷香时间之后,赵俊臣终于睁开双眼,先是抽出了五张宣纸,然后就执笔在每一张宣旨之上都分别写下了几个大字。 最后,赵俊臣就把五张宣旨平行铺放在书桌之上,紧紧盯着这五张宣旨之上的字迹,目光闪烁不定。 只见这五张宣旨之上,分别写着“何事”、“何处”、“何因”、“何度”、以及“何主次”的字迹。 每张宣纸之上的字迹,皆是代表着一个赵俊臣心中疑惑。 其中,“何事”是指——若是周尚景与赵俊臣共享情报之事,当真是为了转移赵俊臣的注意力,进而是让赵俊臣放松警惕、忽略掉其它事情的话,那么周尚景究竟是希望赵俊臣忽略掉哪些事情? 而“何处”则是指——若是周尚景当真已经给赵俊臣挖下了一处陷阱、正等着赵俊臣主动跳进去的话,那么这处陷阱究竟在哪里?是在京城中枢?还是赵俊臣接下来要前往的辽东?又或者是别的地方? 至于“何因”,这个疑问却不是针对于周尚景,而是针对于德庆皇帝——赵俊臣最近这段时间并未做过任何出格犯忌之事,若是德庆皇帝正与周尚景联手算计赵俊臣的话,又是出于何般原因? 事实上,经过思索之后,赵俊臣已经不奇怪周尚景为何会想要出手算计自己了。 在周尚景眼中,赵俊臣与朱和坚的性质没有任何区别,皆是年轻多谋、皆是做事不折手段,也皆是江山稳定的隐患与不稳定因素,所以周尚景既然会出手针对朱和坚,自然也就会出手针对赵俊臣! 也许,周尚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放过赵俊臣,这段时间的种种合作,也只是为了麻痹赵俊臣罢了;又也许,周尚景一向是擅长使用阳谋与连环计,而这一次,无论是即将要前往辽东的赵俊臣,还是正滞留在南京城的朱和坚,这二人皆是周尚景的阳谋与连环计之中的一环! 还有“何度”,是指德庆皇帝与周尚景若是正在联手算计赵俊臣的话,他们究竟打算要做到哪个程度?是只想要趁机警告敲打赵俊臣一番?还是想要趁机重创赵俊臣的势力影响?再或者是想要彻底根除赵俊臣这个隐患? 最后则是“何主次”——若是德庆皇帝与周尚景联手算计赵俊臣的话,行动之际究竟是以何人为主、何人为辅?德庆皇帝是否另有算计?周尚景又是否向德庆皇帝透露了他的全部想法?还是说周尚景只是引导了德庆皇帝的思路与决定? 这五个问题,每一个问题都是至关重要,但赵俊臣受限于手中情报太少,对于这几个问题也皆是无法在短时间内寻到答案。 所以,这一夜,赵俊臣注定要辗转难眠了!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66章.要给人留下一线生机. …… …… 就在赵俊臣思虑重重之际,此时的周府书房之中,周尚景正在与宋启文交谈议事。 自从察觉到自己的精力正在迅速衰退之后,再加上胃疾迟迟无法痊愈,周尚景想要告老还乡的念头也就愈发强烈了。 周尚景的内心观念相对保守,他想要趁着自己还能行动之际落叶归根、死后葬在周家祖坟,而不是老死于内阁首辅的任上。 也正是出于这般考虑,周尚景这段时间以来可谓是强提精神、动作频频,一方面是想要尽快拔除他眼中的朝廷隐患,另一方面又想要为自己的政治接班人铺路奠基,唯有实现了这两项目标,他在告老还乡之际才能踏实安心。 周尚景眼中威胁江山稳定的隐患,自然是赵俊臣与朱和坚这两个不懂分寸、野心勃勃的年轻人,而周尚景眼中的政治接班人,也从来都不是什么秘密,乃是吏部尚书宋启文。 所以,对于自己的全盘计划,周尚景这一次至始至终都没有瞒着宋启文。 此时,周尚景正在向宋启文详细交代自己离京之后的诸般安排。 只见周尚景双眼微闭、仰靠在躺椅之上,而宋启文则是态度恭敬的垂手站在一旁。 交谈之际,周尚景的声音显得气息不足,但语气却是极为罕见的格外严肃。 “这一次,陛下一边是逼着老夫离京南下坐镇、一边是强迫赵俊臣北上巡视,其实也有老夫的暗中推波助澜的缘故,若不是老夫昨天傍晚觐见陛下之际特意鼓动,陛下也很难下定决心、冒着庙堂不稳、财政混乱的风险,把老夫与赵俊臣二人同时间皆是调离京城中枢!” 说到这里,周尚景缓缓睁开一双老眼,微微转目注视着宋启文,目光深邃的问道:“而老夫的这般做法,可不仅仅是为了趁机算计赵俊臣与七皇子而已,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启文,你可知道,这个原因究竟是什么?” 宋启文能被周尚景视为是自己的政治接班人,自然是一位才智不凡之辈,再加上他很清楚周尚景的全盘计划,所以听到周尚景的询问之后,他立刻就想到了正确答案。 宋启文满脸都是感激与尊敬,轻声答道:“老师您是想要营造一个让学生独挡一面、养望树威的局面!” 周尚景欣慰点头,道:“正是如此!陛下他把老夫与赵俊臣二人临时从京城中枢支走,虽然只是临时起意之举,但他既然已经有了这样的圣心决断,就一定不会错过机会,必然会趁着老夫与赵俊臣二人离开京城之际大肆打压臣权、扩张皇权,到时候百官利益皆会受损! 你已经担任吏部尚书多年时间,人脉、资历、经验、声誉等等皆是不缺,本身也不乏才智与手段,但你从前总是对老夫亦步亦趋、马首是瞻,所以朝中百官总是把你视为是老夫的附属与影子,让你总是欠缺了一些威望与气魄,无法让百官们安心追随! 与此同时,赵俊臣近年来的风头大盛,也吸引了所有人的关注,有许多人甚至还把他视为是自老夫之后下一个臣权代表人物,于是也就让你愈发不显眼了! 而未来一段时间,老夫与赵俊臣皆是离开了京城中枢,陛下又要趁机扩张皇权,也正是你展现自身魄力与担当的大好机会! 只要你到时候能主动站出来、率领百官抵挡下陛下的手段,哪怕只是让陛下的想法未能竟成全功,百官们也必然会对你刮目相看、心生信服,然后你的威信自然也就立了起来! 这样一来,等到老夫再设法把你荐入内阁辅政,然后就能安心告老还乡,把自己的多年经营传承到你的手上!” 听到周尚景的详细解释,宋启文愈发是感动不已,郑重保证道:“学生一定竭尽全力,绝不敢让老师失望!” 对于宋启文的这番保证,周尚景却有些不满意,摇头道:“并不是竭尽全力,而是一定要办成!而且你的所作所为也不是为了让老夫满意,而是为了你自己、为了百官利益、为了整个大明江山的长久稳固!” 说到这里,周尚景忍不住轻轻摇头。 这个世界上,任何事情总是有利有弊,就像是宋启文此人,周尚景之所以把他视为自己的政治继承人,不仅是因为宋启文的能力智慧,也是因为宋启文乃是真心尊敬与爱戴周尚景,懂得感恩与回报,所以周尚景把自己的政治资产交到宋启文的手里之后,宋启文也必然会投桃报李、全力支持周家后人的仕途前程,让周氏一族可以长久保持富贵地位,绝不会有人走茶凉的风险。 但也正因为如此,也让周尚景在宋启文心中份量过重,到了这个时候还只顾想着不让周尚景失望。 “唉,有些事情,却也无法强求速成……启文从前一直都只是作为老夫的协助者与执行者,某些觉悟也必须要等到他真正坐在那个位置上,才会逐渐出现!” 想到这里,周尚景又开口宽慰道:“你的任务并不轻松,但成功机会也不算低,不仅是老夫已经提前为你安排好了许多对策,赵俊臣今天从御书房离开之际,刚开始还误以为是自己的短视才造成了老夫与他二人必须要离开京城中枢的局面,他事后与老夫交谈之际,不仅是反复认错,也做了许多让步…… 所以。等到今后你主动站出来抵挡陛下扩张皇权、打压臣权之际,不仅是咱们‘周党’所有人都会对你马首是瞻,‘赵党’众人到时候也会全力支持于你!一旦是‘周党’与‘赵党’两派联手,再加上咱们的事先布置,陛下他短时间内也未必能讨到好处!” 听到周尚景的宽慰之后,宋启文也知道自己的想法与立场还是有些偏差,立刻就换了一副坚定模样,再次保证道:“老师教训的是!学生一定在所不惜、完成任务!若是学生无法完成这项任务,那也没资格接替老师您领导群臣了!” 周尚景终于是满意点头,笑道:“这般觉悟,倒是不错!” 随后,宋启文稍稍犹豫一下,却是问道:“老师您刚才说,赵俊臣今天与您交流之际,只是刚开始误以为是自己的短视造成了您与他二人必须要暂时离开京城的局面……难道说,他后来已是察觉到了什么?” 听到宋启文的询问,周尚景当即是面现激赏,点头道:“赵俊臣此人,不仅是天性多疑,而且还是机敏聪慧,老夫不过是稍稍表现出一些异常,就被他立刻察觉到了端倪!今天他与老夫交谈之际,后面就开始反复试探老夫,若是老夫猜想不差的话,他虽然不能完全确认,但应该已经发现了老夫正在算计他的事情。” 宋启文听到周尚景的这般回答,却没有表现出任何计划败落的担忧。 周尚景一向最是擅长阳谋,但何为阳谋?就是哪怕你明知道眼前是一处陷阱,也必须要闭着眼跳下去! 所以,宋启文只是问道:“老师您是故意让赵俊臣发现端倪的?” 周尚景却是缓缓摇头,但表情间的激赏之色却是愈发明显,道:“老夫并不是故意让赵俊臣发现端倪,只是并没有花费太多心思刻意瞒着赵俊臣罢了,再加上赵俊臣的机警实在是远超常人,所以也就让他通过一些蛛丝马迹、看出了许多事情。 只不过,老夫也并不担心赵俊臣会发现老夫的算计,因为赵俊臣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发现老夫的真实意图,他这一次越是发现真相,心中越是恐慌担忧,做事之际越是百般防范,就越有可能会掉进坑里! 不过,老夫到了现在的岁数,终究不似年轻时一般杀伐果断了,做事之际总是不愿意赶尽杀绝,也总会为人留下了一线生机!不论是算计七皇子、还是算计赵俊臣,皆是如此! 老夫前段时间曾是严厉警告过他一次,让他一定要深谙进退之道、谨守臣子本份,若是他当真听进去了老夫的良言,那么老夫这一次的算计对他而言反而是有利无害,一切就看他自己的选择了!” 听到周尚景的这一番话,宋启文却是忍不住轻轻摇头,认为赵俊臣绝无可能抓住那一线生机,因为赵俊臣的野心太大、主动性太强,从来都不愿意被动防守,也从来都不是一个谨守本份的臣子。 所以,赵俊臣必定会掉进坑里! 其实,周尚景这一次算计赵俊臣的手段很简单,一切皆是缘于周尚景昨天傍晚与德庆皇帝的那场谈话。 昨天傍晚,周尚景估摸着德庆皇帝已经收到了相关消息、知道太子朱和堉已是擅自提前返回京城中枢之后,就及时觐见了德庆皇帝。 见到德庆皇帝之后,周尚景则是直接表态,表示他经过反复思索之后,依然认为七皇子朱和坚并不是一个合适的储君人选,他还是更为支持现在的储君朱和堉,直接反对了德庆皇帝的储君废立之大计。 德庆皇帝刚刚才收到消息、得知了太子朱和堉擅自提前返京的消息,这个时候有发现周尚景打算全力支持朱和堉的明确态度,自然是深为震怒,当场就训斥了周尚景一顿,同时也自然是滋生了让周尚景暂时离开京城中枢的想法。 受到德庆皇帝的训斥之后,周尚景也没有与德庆皇帝争辩,只是设法把话题转向了赵俊臣。 然后,周尚景就趁机提到了一个很有趣的想法——赵俊臣年纪太轻、功劳却又极大,迟早都会功高震主,这般情况下,分辨赵俊臣究竟是忠是奸,自然是最为关键之事,而想要分辨赵俊臣究竟是忠是奸,其实也很简单,只要让赵俊臣离开京城再去某处军镇走一趟,然后安排一位忠诚的军中大将假意投靠赵俊臣就好! 若是赵俊臣是一位忠臣,他必然会断然拒绝军中将领的投靠!但若是赵俊臣怀有不臣之心,他就必然不会放过这次插手兵权的机会,一定会暗中把这位军中将领收为己用! 再然后,赵俊臣究竟是忠是奸,自然也就一眼可知了! 这也是周尚景刚才说赵俊臣这个时候越是心中不安,就越有可能掉进陷阱的缘故! 赵俊臣发现德庆皇帝与周尚景正在联手算计自己之际,必然是心中惶惶不安,也必然会抓住一切机会来增涨自己的抵抗资本,这般情况下他又如何能抵抗一位军中大将主动投靠的诱惑? 在周尚景的眼中,对付赵俊臣从来都不是自己的事情,而是德庆皇帝的职责——而他则是只需要适时的暗中出手推动一下、坚定德庆皇帝的决心就好! 于是,也就发生了今天御书房的那些事情。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67章.离京之前. …… …… 第二天的早朝之上,陆续发生了好几件震动朝野的大事情。 这一天,当德庆皇帝驾临太和殿之后,正准备要向百官宣布赵俊臣与周尚景二人皆是要暂时出京巡察的事情,就突然见到有好几位朝廷官员迫不及待的跳了出来。 这些官员出列之后,皆是猛烈弹劾前任大理寺卿、即将要赴任山东巡抚的方世文,表示方世文在担任大理寺卿期间,多次以权谋私、判决了大量的冤假错案,让百姓们怨声载道、国不将国云云。 有趣的是,这些官员大肆弹劾方世文之际,又表示他们并没有确凿证据,但现任大理寺卿、大儒杨洵已经收集到了大量的人证物证,足以证明方世文的诸般罪行。 这件事情,自然是出于周尚景与赵俊臣的谋划,也是他们二人昨天交谈之际所议定的诸般对策之一。 事实上,赵俊臣与周尚景二人早就达成的交易,要设法扳倒方世文、让山东巡抚的位置再次空缺,然后则是两党共同支持赵俊臣的朋党、山东布政使李立德接任山东巡抚的空缺,而赵俊臣则是投桃报李、全力支持不久前刚被罢免的前任山东巡抚陆远安接任陕西巡抚的空缺。 原本,像是这种涉及到封疆大吏的事情,必然是要徐徐图之,也必然要经过大量的庙堂争议与利益交换,而且赵俊臣与周尚景二人最初是指望现任大理寺卿杨洵亲自出面扳倒方世文,认为杨洵一向是眼里不容沙子,当他发现方世文多年以来的诸般罪责之后,必然会第一时间站出来公开弹劾。 谁曾想,杨洵虽然是眼里不容沙子、性格公正,但他也一向是做事严谨、最为看重审案定罪之际的证据确凿,所以杨洵从赵俊臣那里听说了方世文的诸般罪行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就急匆匆的跳出来表态弹劾,这段时间一直都在设法收集人证物证,打算等到诸般证据皆是不容辩驳之后,再出面向德庆皇帝弹劾方世文的罪行。 刚开始的时候,赵俊臣与周尚景二人倒也不急着这几天时间,一直都在耐心等待,但现在庙堂局势发生重大变化,他们二人接下来一段时间皆是要出京巡视,这件事情自然也就不能再拖了,否则山东巡抚与陕西巡抚的位置很有可能就会落在别人手里。 也正是出于这般考虑,周尚景与赵俊臣二人才会安排一部分朝廷官员率先站出来弹劾方世文,就是为了逼着杨洵表态支持,然后就可以赶在他们离开京城之前扳倒方世文,进而是趁机确定山东巡抚与陕西巡抚的任命。 而这件事情的后续发展,也正如周、赵二人所预料一般,当德庆皇帝听说杨洵已经掌握了大量人证物证之后,立刻就征询了杨洵的意见。 面对德庆皇帝的征询,杨洵无奈之下,只好是把自己目前所掌握的诸般证据尽数禀报了出来。 在杨洵这般法学大家的眼里,他目前所掌握的这些证据依然还不够确凿与周密,也还有一丝翻案的可能,但德庆皇帝却不似杨洵一般讲究严谨,当他听到杨洵所禀报的诸般证据之后,却是当场就确定了方世文的罪行。 这般情况下,再加上周、赵二党官员的纷纷弹劾、以及部分中立官员的落井下石,营造出了一种群情鼎沸、人神共愤的局面,德庆皇帝更没有任何犹豫,很快就把方世文罢官定罪了。 在德庆皇帝眼中,方世文至始至终都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小人物罢了,处理之际也不会有任何犹豫。 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随着方世文还未赴任就被罢免定罪,早朝上的话题很快就转向了山东巡抚的委任。 与此同时,空缺长达数月时间之久的陕西巡抚之位,也被某些官员趁机再次提及。 两个封疆大吏的任命,自然是引发了朝中各派势力的激烈抢夺与争吵。 也就在这般情况之下,以周尚景与赵俊臣二人为首,“周党”与“赵党”众官员纷纷站出来表态支持由李立德与陆远安二人分别担任山东与陕西二地的巡抚之位,摆出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周尚景与赵俊臣虽是庙堂之中权势最大的两位权臣,“周党”与“赵党”也皆是庙堂之中规模最大的派系,但封疆大吏的诱惑实在是太大,哪怕是周、赵二人联手,他们所举荐的人选也依然是引发了诸多争议。 实际上,会出现这些争议也很正常,因为李立德与陆远安这两人也确实存在许多不足之处,其中李立德担任山东布政使之位仅有年余时间,资历与功绩皆是有所不足,而陆远安更是不久前才被朝廷定罪罢免,可以说这两人的目前情况原本就不适合担当朝廷的封疆大吏。 然而,这般争议不休之下,德庆皇帝经过一段时间的沉默与思索之后,却是出乎意料的开口表态,支持李立德与陆远安二人分别担任山东与陕西二地的巡抚之位。 这样一来,当德庆皇帝与赵俊臣、周尚景二人站在同一立场之际,那就是大势已定,就算是李立德与陆远安二人再是如何不合适担当山东巡抚与陕西巡抚,这件事情依然是就这样确定了下来,那些眼红封疆大吏之位的势力与官员也只能是讪讪作罢。 而德庆皇帝之所以是选择支持周尚景与赵俊臣的提议,让李立德与陆远安二人分别担任山东巡抚与陕西巡抚,原因也很简单——这件事情若是持续争论下去,必然是耗时良久,周尚景与赵俊臣也必然是不愿意善罢甘休,到时候也必然会影响到德庆皇帝的调虎离山之计。 所以,出于全局考虑,德庆皇帝竟是极为罕见的直接支持了周尚景与赵俊臣二人扶持朋党的提案,也让这件事情得以迅速的尘埃落定——这也是周、赵二人选在这个时候行动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为了更大、更长远的利益,德庆皇帝并不介意在短期的小利益上稍作退让,而周尚景与赵俊臣也皆是明白德庆皇帝的这般风格,所以他们二人时常会利用德庆皇帝的这般风格占些便宜。 等到方世文遭到定罪罢免、山东与陕西二地的巡抚空缺也被议定之后,德庆皇帝稍稍平静了一下心情,正想要再次提及周尚景与赵俊臣二人即将要出京巡视的事情,却又见到赵俊臣迫不及待的现身呈奏。 接下来,相较于方世文的诸般罪行,赵俊臣所呈奏的内容还要更让百官触目惊心,只见赵俊臣先是历数了近年以来大明江山各地的天灾人祸,然后就向德庆皇帝与朝中百官详细算了一笔账。 今年以来,朝廷各地因为各种天灾人祸,预计将会欠收多少粮食? 到了下半年,朝廷为了赈济各地灾民,又必须要预备多少粮食? 与此同时,朝廷各地粮仓还剩下多少可用粮草? 等等等等,可谓是格外详细,也皆是天文数字。 最终,赵俊臣的最终结论是,朝廷今年将会出现三千万石粮草的缺口,粮荒之事已是朝廷目前的心头大患,若是今年入秋之前朝廷无法及时补上这些缺口,那么等到年末之际,江山各地也许将会出现百万规模的逃荒灾民! 赵俊臣突然间再次提到朝廷的粮荒大患,却不是与周尚景事先议定的对策之一,而是赵俊臣的擅自行事。 赵俊臣会有这般做法,原因也很简单,当他发现德庆皇帝与周尚景二人目前很有可能正在联手算计自己之际,却又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他们的具体手段,自然是内心惶惶不安,昨天晚上更是一夜未睡,现在双眼都是遍布血丝,还有明显的黑眼圈。 所以,赵俊臣再次强调朝廷的粮荒之患,语气也是苦巴巴的,就是为了再次提醒德庆皇帝与周尚景二人——现在还不是卸磨杀驴的时候,如果你们当真是想要算计于我,也不能赶尽杀绝,下手轻些可好? 事实上,这一次却是赵俊臣多虑了,德庆皇帝目前只想要彻底确认赵俊臣究竟是忠是奸罢了,周尚景也只是想要坚定德庆皇帝彻底拔除赵俊臣以绝后患的决心、加快赵俊臣的灭亡进程而已,但他们二人也皆是明白,目前还需要赵俊臣这头驴继续拉磨,并不是下刀开宰的时候。 按照德庆皇帝的想法,若是赵俊臣经受考验之际能够谨守臣子本份、坚定拒绝边军大将的主动投靠,再考虑到赵俊臣的各项功勋与未来的史书评价,那么德庆皇帝也真会认真考虑给予赵俊臣一个善终,但前提是赵俊臣愿意主动放弃自身所有权势、或许还有他的一半家财。 反之,若是赵俊臣当真是野心勃勃、被证实想要插手兵权,那么德庆皇帝也不会立刻出手对付赵俊臣,对待赵俊臣之际反而还会更为“信任”一些,但只要等到朝廷渡过眼前的粮荒难关,赵俊臣与其朋党立刻就会迎来灭顶之灾,到时候德庆皇帝已经掌握了赵俊臣意图不轨、勾结军中大将的确凿证据,就算是使用暴力手段灭掉赵俊臣,也不必担心史书非议他刻薄寡恩、不容功臣。 所以,赵俊臣就算是当真跳进了坑里,他也还能苟延馋喘一两年,只是等待他的就是死亡倒计时罢了。 不必再提德庆皇帝的想法,却说百官听到赵俊臣所列举的一串天文数字之后,立刻又是一阵议论纷纷。 百万规模的流民之乱,这件事情再是如何重视也不为过。 然后,百官们经过一阵商议与争论之后,也很快就得出了确切结论,那就是——赵俊臣你筹措粮草之际还需要格外努力一些才行! 这种结论固然是让人哭笑不得,但也是赵俊臣目前最乐于看到的结论。 另一边,德庆皇帝表情也是愈发严肃,但也没有被赵俊臣所列举的天文数字所吓到,只是同样鼓励了赵俊臣几句之后,就趁机开口向百官宣布了赵俊臣与周尚景二人即将要出京巡视的决定。 既然粮荒之事乃是朝廷目前的头等大事,那么让赵俊臣北上辽东巡察、趁机削减辽东边防之耗费,再让周尚景南下巡视河南境内的水灾现状、评估朝廷的后续情况,自然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听到德庆皇帝的宣布之后,百官们自然又是一阵哗然,只觉得今天早朝上所发生的种种事情实在是让人目不暇接,足以震动朝野的大事一件接着一件。 对于周尚景与赵俊臣二人同时出京巡视之事,不仅是德庆皇帝的态度坚决,周尚景与赵俊臣也是默认态度没有反对,所以这件事情虽然在百官眼中影响更大,但反而没有出现任何争议,所有人皆是只顾着思索未来一段时间的庙堂局势变化。 一时间,太和殿内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之中。 就在这般诡异的安静氛围之中,这一天的早朝很快就结束了。 随后,周尚景与赵俊臣二人也立刻就要离开京城中枢,前往南北二地巡察。 这般情况下,庙堂局势必然是要走向不可预知的方向。 …… 这一章,没有任何对话,也没有任何细节描述,自然是有些干巴巴的。 但这段情节终究只是过渡,若是加入了对话与细节描述,只怕是一万字都打不住,赵俊臣暗示请求德庆皇帝与周尚景二人千万不要卸磨杀驴那一段或许可以写得有趣一些,但总体而言依然太水太拖沓。 所以虫子思来想去,却一直都找不到更好的处理手法,最终还是决定就这样平铺直叙了,大家见谅。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68章.南京民变(一). …… …… 赵俊臣与周尚景二人在离开京城之前,自然是对朝中朋党与府内心腹详细交代了许多事情,当他们临行之际,也自然是百官相送、声势浩大,这些事情皆是题中应有之义,不必再提。 花开两朵,各表一支,让我们把目光再次转向南京城。 这段时间以来,虽说京城中枢与南京城的朱和坚、王保仁二人是以八百里快马加急的方式进行联系,已经连续跑死了好几匹骏马,但两地之间终究是相隔数千里,消息沟通之际依然是耗时耗力,京城中枢的反应也难免会有些滞后。 所以,当赵俊臣与周尚景离开京城这一天,时间已经是三月初九。 而这一天,在南京城内,根据朱和坚与王保仁二人的计划,不仅是朱和坚将要率领百官前往孝陵祭祖,在祭祖仪式进行之际,南京城内还会“突然”、“恰巧”的发生一场针对于南京六部的民间暴动。 所以,相较于京城中枢这一天的大事不断,南京城这一天也同样是风波频频。 明孝陵,位于紫金山南麓独龙阜玩珠峰下,东毗青嶂、南临梅花山,乃是明太祖朱元璋与马皇后的合葬陵寝,因为皇后马氏谥号乃是“孝慈高皇后”,又因为明朝奉行孝治天下,故名“孝陵”。 孝陵始建于明洪武十四年,至明永乐三年方才建成,先后调用军工十万人、历时二十五年。后世还有“明清皇家第一陵”的美誉,自然是规模极大,占地二千五百余亩。 这一天,清晨天色尚暗之际,南京官场所有高层文武官员皆已是早早集结、齐聚一堂——这也就让南京城内各大衙门在今天一段时间内皆是面临着群龙无首的局面——然后就在朱和坚的率领之下一路浩浩荡荡来到了孝陵。 抵达孝陵范围之后,抬眼所见的第一个建筑,就是一块高大显眼的“下马坊”,上面刻着“诸司官员下马”六个楷字,告示所有官员来到此处必须下马离轿步行,以示对明太祖朱元璋与马皇后的尊重。 所以,当朱和坚与南京百官抵达孝陵之后,都必须要一路步行前往皇陵宝城,这段距离长达五里有余,途中还有各种仪仗与仪式,自然是耗时良久。 与此同时,为了保证祭祖大典的顺利进行,孝陵内外还安排了重重关卡、详细调查所有出入人员。 这样一来,祭祖仪式正式开始之后,孝陵内外的消息传递与沟通都将会极为不便;在祭祖仪式进行之际,哪怕是南京城内发生了天大的事情,位于孝陵之中的众位官员也无法及时做出反应。 而这般消息不畅的情况,也正是朱和坚与王保仁所乐于见到的。 却说,就在孝陵那边朱和坚与南京百官好不容易一路步行走到皇陵宝城、祭祖大典正式开始之际,随着时间推移、天色渐亮,南京城内也很快就告别了冷清,再次变得热闹了起来。 皇陵祭祖之事对于南京官场而言自然是一件大事,但对于南京百姓而言,却只是官家的事情、与己无关,所以孝陵那边的祭祖大典虽是肃穆庄严、规模庞大,南京百官皆是小心翼翼、不敢有任何失态,但南京城内的百姓们依然是忙碌于自己的生计,并没有受到多少影响。 各处店铺依然开门迎客,小贩们依然是呼喊买货,大多数贫困百姓依然是为了生计被人呼来喝去,少数手里有闲钱的百姓则是神态悠闲的寻找一处摊位店铺吃早餐,众生百态似乎一如既往。 作为江南重镇、明朝陪都,南京城内的百姓们相对还算富足,只要有手有脚、勤奋肯干,至少能养活自己,所以南京城内的百姓虽然是忙于生计,但绝大多数人表情间都还带着一些希望与奔头,市井间的热闹也并不是一味混乱,而是蕴藏着许多活力,与西北各地的景象大不相同。 然而,作为一名南京城内的小商贾与寻常百姓,柴源此时却是忍不住面现忧色。 柴源本人经营着一家小型饭庄,名叫观江楼,虽然规模不大,但位置却是很不错,位于秦淮河南岸,相隔不远就是南京六部的衙门官邸,隔着秦淮河还能遥遥望见夫子庙的建筑群。 所以,柴源的酒楼生意一直都很不错,许多南京官场的底层官吏、以及江南贡院的贡生,皆是观江楼的老顾客。 能够占据这般黄金地段经营饭庄,又能与一批底层官吏与贡院学生搞好关系、让他们成为酒楼的稳定客源,柴源本人自然是一个八面玲珑、机敏聪慧之辈,平日里经常与各方客人交流,也算是消息灵通。 也正是因为这般缘故,柴源却已经敏锐的发现了暗藏在南京城内热闹景象之下的隐忧。 此时,柴源坐在观江楼的柜台后面,看着店内的客人寥寥,再看着店外的众生百态,不由是心情沉重,暗暗想道:“都说南京城如今百业凋零,但平常时候,因为店里的客人大多是衙门官吏与贡院书生,也算是客源稳定,哪怕是早晨开门不久,也会有许多客人络绎前来,能坐满好几张桌子,感觉还不明显…… 但今天,因为皇陵祭祖的缘故,衙门里的官员皆是忙着公务顾不上来店里买吃早食,贡院的书生们似乎也都跑去看热闹了,店里失去了这两个主要客源,整整一个早上竟然只有三五位客人光顾! 我这观江楼的饭菜价格一向不贵,名声也算不错,按理说就算是失去了官府中人与贡院书生的客源,也绝不应该这般冷清……只能说南京城目前确实是百业萧条,许多人就连这点开销也舍不得支出了!……长此以往,这世道只怕是要越来越难!” 想到这里,柴源不由是表情忧色更重,又想道:“看样子,我也必须要做好长期打算了……虽然今天店内客人寥寥只是因为朝廷祭祖的事情,拥有衙门与贡院这两个稳定客源,店内生意短时间内应该还能维持,但我听说这段时间以来不论是官府还是贡院皆是局势纷乱,说不定哪天这两个客源也会出现变数,到时候恐怕……” 而就在柴源这般暗思之际,就突然见到两名儒生迈步进入店中。 这两名儒生,一个看似四十余岁,另一个则是二十出头,皆是气度不凡、衣装华贵。 其中,中年儒生的形象儒雅睿智,举手抬足之间充满了大人物居高临下的气派,而那名年轻书生则是神态精干、目光炯炯,同样是令人印象深刻。 与此同时,那名年轻书生面容间还带着一丝风尘与疲惫,似乎是一路奔波、刚刚才赶到南京城内。 这两名客人并不是观江楼的熟客,柴源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们,但他开店多年以来也算是见多识广,却是一眼就看出了这两人的来历非凡! 毕竟,柴源的店里经常会接待应天书院的教授与学生,那些应天书院的教授与学生皆是读书人之中的佼佼者,但若论形象与气度,却极少有人能与这二人相提并论。 所以,柴源立刻就摆手挥退了店内伙计、亲自走出柜台相迎,满脸陪笑道:“两位客官,是住店还是吃早饭?” 那名中年儒生先是打量了一眼店内环境,又转头看了一眼观江楼的周围环境,然后就笑着向那名年轻儒生询问意见,道:“江小哥,我看这里环境尚可,主要是位置不错,坐在楼上可以尽揽周围情况……所以,咱们就在这家店里暂时歇足,接下来观看那场好戏之际也很方便,如何?” 听到中年儒生的询问,江姓年轻儒生立刻点头道:“霍前辈所言极是,这里虽然环境一般,但确实是位置极佳,也正是观察局势的好地方,咱们就在这里歇足吧。” 对于这两名儒生的交谈内容,柴源一时间只觉得莫名其妙。 为何说这里是看好戏的地方?难道附近有哪里搭建了戏台不成?没听说啊…… 然而,不等柴源问出心中疑惑,这两名儒生就已是迈步向着店内二楼走去。 其实,观江楼每天贩售早食之际,只会开放店内一楼,二楼则是要等到晌午时候才会开放,如今还只是上午辰时,并不是开放二楼的正确时间。 只不过,因为这两名儒生客人很显然皆是来历非凡、身份贵重,见到他们要去二楼入座之后,柴源也完全不敢阻拦,只好是陪着笑脸主动引路。 引路期间,柴源又听到这两名儒生的继续交谈。 只听那位霍姓中年儒生一边登楼一边说道:“没想到江小哥这般快就能抵达南京,事实上,我昨天才收到你家大人的密信、得知你要前来南京的消息,所以今天早上见到你突然拜访之际,我当真是吃了一惊! 看你的行程时间,从离开京城到现在也只用了六天时间,这一路上必然是日夜兼程,完全没有顾上休息……这般雷厉风行,也难怪你刚刚投入赵府,就被委以重任,当真是后生可畏! 我在今后很长一段之内,都要驻留在东南之地无法轻离,所以江小哥你今天来到南京,我也应该尽到地主之谊,只可惜这家饭庄档次一般,虽然是看戏的好位置,但用来招待客人就显得有些寒酸了,还望江小哥千万不要见怪。” 那位江姓年轻儒生连忙答道:“霍前辈言重了,晚辈早就听说了霍前辈您乃是当世罕见的智者,此次来到南京也主要是为了协助霍前辈实现我家大人的计划,一切都要以霍前辈为主,不敢说是委以重任! 霍前辈您也不必花心思招待晚辈,南京局势之变故正在关键时期,咱们还是一切以正事为重就好!” 说到这里,年轻儒生又继续恭维道:“至于霍前辈您说晚辈雷厉风行云云,晚辈更不敢当,毕竟霍前辈您早在五天之前就已经提前来到南京城内! 依晚辈的推测……当您决定要来南京之际,应该还没有收到我家大人的密信,也还没有知晓我家大人的详细计划,但您心中已经有所预判,认为我家大人见到南京局势的变化之后,就一定会请您亲自前来南京坐镇,所以您也不等收到我家大人的书信,就率先秘密来到南京城内、暗中观察局势,这般做法不仅是雷厉风行,更还是先知先觉,相较之下晚辈还差得远呢!” 听到江姓年轻儒生的恭维,霍姓中年儒生不由是哈哈一笑,道:“若是寻常人这般恭维于我,我也就一笑了之、不会在意,但据我所知,你现在不仅是受到那位大人物的格外看重,本身还曾是杨大儒的得意门生,所以我也就笑纳你的赞誉了。” 说话之间,两名儒生已经走到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下。 一旁的柴源听到这些谈话之后,也愈发是认定了这两名儒生绝对不是常人,身份之贵重还要远超自己的最初想象,似乎还与京城中枢的某位大人物有密切关系。 与此同时,柴源也忍不住暗暗心惊——根据这两人谈话之间所透露的意思,好似南京很快就要发生变故一般。 然而,出于心中敬畏情绪,柴源依旧是不敢出言打探,只是维持着谦卑笑脸问道:“两位客人要吃些什么?这市面上流行的各类早食,店内基本都有,两位客人只管开口就是,若是店内没有,我也会安排店里的伙计跑去外面为两位客人原价购来。” 那霍姓儒生登楼之际,曾见到店内客人寥寥的景象,不由是有些担心店里的饭菜质量,犹豫片刻后说道:“这位江小哥从京城而来,从前则是云贵人氏,应该很少尝过南京城的特色美食,所以像是鸭血粉丝汤、蟹粉包、五香干之类的南京本地美食,皆是要来两份,但一定要做得精致些,切不要坏了南京美食的名声。” 听到这般说法,柴源已是猜到了霍姓儒生的心中担忧,连忙开口解释,表示自己的饭庄一向是以味美价廉而著称,附近的官场小吏与书院学生都是常客,只是因为所有人都忙于孝陵祭祖之事,所以才会客人寥寥云云。 说到这里,柴源想到自己此前的心中担忧,忍不住轻轻一叹,补充道:“我这店里的食物,其实并不比外面那些小摊更贵多少,但现在世道不易,大家都是能省就省、不愿开支,这店里的客人自然也就少了。 实不相瞒,其实我这家观江楼,从前主要招待三类客人,一类是官府里的底层衙役官吏、一类是附近书院的读书人,还有一类则是途径南京的贩货商贾……但今天因为孝陵祭祖之事,官府中人顾不得来店里买早食,书院的那些书生们似乎也都去看热闹了,至于经常来店里的途径商贾,就更别说了! 近半年以来,南京官场乱作一团,南京户部所指定的各类税赋也是一天三变,所以商贾们宁愿是绕路而行,也不愿意来南京城趟浑水,所以我这店里的生意,自然也就每况愈下了!” 见到柴源此人竟是有些见识,更还是消息灵通,霍、江二人皆是微微一愣。 随后,两人先是对视一眼,接着就见到霍姓儒生随手一指身边位置,说道:“掌柜的,就让店内伙计为我们准备早食就好,你坐下来陪我们二人聊几句。” 吩咐之际,霍姓书生似乎完全没有考虑过柴源还要忙于店内的事情,完全是一副不容拒绝、理所当然的样子。 事实上,听到霍姓儒生的说法,慑于对方的不凡气度,柴源还真不敢开口,转身呼喝店内伙计为两名书生准备早食之后,就小心翼翼的陪坐在两位儒生的旁边。 随后,霍姓儒生认真打量了柴源片刻之后,问道:“掌柜的,我也只是刚来南京几天时间,对南京本地的情况了解不深……你刚才说南京城最最近百业凋零,详细情况究竟如何?百姓们又是何般反应?可否详细说说?”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69章.南京民变(二). …… …… 这位霍姓中年儒生,自然是当朝大学士、朝廷首任东南巡阅使霍正源。 另一位江姓年轻儒生,则是赵府的新晋幕僚、大儒杨洵的得意弟子江正。 其中,霍正源秘密潜入南京城内已经有三五天时间了,江正则是今天早上才刚刚乘船抵达南京,与霍正源碰面至今也不过是一个时辰左右。 前些日子,正在苏州南直隶巡抚衙门暂住的霍正源收到消息,听说七皇子朱和坚以祭祖的名义匆匆赶到了南京,然后就与黄有容一同做出推断,认为南京官场很快就会发生巨变。 霍正源与黄有容二人皆是认为,在这般情况下,赵俊臣也一定不会抽身事外、必然要插上一脚、趁机扩张权势。 而赵俊臣一旦是决定要参与其中,又因为南京城位于南直隶境内,自然是离不开黄有容与霍正源的鼎力协助,所以他们二人也必须要提前准备才行。 但黄有容身为南直隶巡抚、还是前任阁老,一旦离开苏州驻地就必然会引来各方关注,所以在实际行动之际,只能是让霍正源出马坐镇、临机决断。 出于这般考虑,霍正源也不等赵俊臣的吩咐,就提前秘密潜入了南京城内,这些天以来一直都在收集消息、暗中布置。 又等到两天之前,赵俊臣的一封密信送到苏州的南直隶巡抚衙门,黄有容看过密信之后也立刻就向霍正源转达了消息,局势发展就像是他们二人所预料一般——南京官场即将发生剧变,而赵俊臣也是野心勃勃,想要趁机控制南京官场的那几个实权衙门,黄有容与霍正源二人也皆是赵俊臣计划中的关键一环。 可以说,赵俊臣绝大多数的计划安排,都没有超出黄、霍二人的意料之外。 但唯有一件事情,让黄、霍二人皆是没有料到,那就是赵俊臣还另外安排了一位府中幕僚紧急赶来南京、协助他们做事。 这位幕僚,自然就是江正。 与此同时,对于江正这位新晋幕僚,赵俊臣虽是委以重任,但显然并不信任,所以黄有容与霍正源二人的后续任务,除了趁着南京官场变局之际、协助赵俊臣扩张权势之外,还要利用南京城的复杂局势、试探江正此人的真实立场。 收到赵俊臣的吩咐之后,霍正源立刻就转移到赵俊臣所安排的秘密联络据点,但还不等霍正源想好自己应该如何完成赵俊臣所交代的任务,又等到今天早上天色刚亮之际,江正就已经赶到了南京城内、然后也同样现身于秘密联络据点、与霍正源碰面。 见到江正这般迅速就赶到了南京,霍正源自然是深感意外,只觉得这位年轻人做事雷厉风行、不可小觑,但思及赵俊臣所交代的任务之后,自然是摆出一张笑脸、折节下交、与江正刻意拉近关系。 随后,霍正源又想到自己这些天所收集的各方消息——种种迹象皆是表明,在某些阴谋家的暗中推动之下,南京城内即将要发生一场民变,具体时间很可能就是今天七皇子朱和坚率领南京百官前往孝陵祭祖期间。 与此同时,霍正源认为,若是由自己来操纵这场民变的话,那么他必然是要设法鼓动一批年轻气盛的读书人带头闹事。 那些年轻书生,向来都是制造事端的最佳选择,从古至今都是极好用的棋子。 毕竟,这些年轻书生尚未受到太多现实打磨,不仅是自视甚高、年轻气盛,而且还认死理、充满了理想主义,很容易就会受到挑拨。 而且,这些年轻书生的人脉与形象,也皆是上上之选,闹事之际不仅能带动他们的同窗、同乡、同科、乃至于师门长辈参与其中,而且民间百姓也愿意信任他们、追随他们,可以迅速扩大事情的影响力。 尤其是那些身负功名的读书人,更还有见官不拜的特权,官府见到这些读书人带头闹事之后,出手处置之际也会束手束脚,无法迅速镇压、控制影响。 最妙的是,这些饱受儒家经典熏陶的读书人哪怕是出于一时激愤带头闹事,但他们本质上对于朝廷充满了向往、也充满了敬畏。 所以,由这些读书人带头挑事,不仅能在民乱初期迅速扩大影响,事后也容易控制局面——若是事情闹大,或许都不需要等到官府亲自出手,那些满脑子都是三纲五常的读书人就会主动退怯——对于官府而言,招抚读书人从来都是一纸公文的事情。 所以,霍正源认为,一旦是南京城内发生民变,云集了大量书生的江南贡院必然会扮演极为关键的角色,也是霍正源必须要重点观察的目标。 出于这般想法,霍正源与江正交谈片刻后,已是迅速作出决定,邀请江正一同前来秦淮河沿岸游览景色、品尝美食,一边是近距离观察南京民变的具体情况、一边是趁机考验江正的心性与能力。 于是,也就发生了霍正源与江正二人联袂现身于观江楼的一幕。 观江楼的档次只是一般,但这家饭庄的位置却是极佳,向北可以遥望江南贡院,向南隔着两条街就是南京六部衙门,更还是江南贡院与南京礼部衙门之间的必经之处,一旦是江南贡院的书生们带头闹事,霍正源与江正二人坐在观江楼上就可以轻易尽揽全局。 此时,看到江南贡院那边的情况依然平静,霍正源觉得自己与江正二人闲着也是闲着,又见到观江楼的掌柜柴源似乎有些见识,还是熟知南京情况的本地人士,索性就“邀请”柴源同坐相谈。 等到柴源小心翼翼的坐在一旁之后,霍正源首先是询问了柴源的姓名、来历、背景,然后就再次问道:“柴掌柜,你刚才说南京城最近百业凋零,详细情况究竟如何?百姓们又是何般反应?可否详细说说?” 听到霍正源的再次追问,柴源却已经后悔自己刚才的多嘴了。 在柴源看来,眼前的霍正源与江正二人显然都有着官府背景,而且身份不低,若是自己这个时候说了官府坏话,说不定就会惹怒他们、又或者是传扬到某些南京高官耳中,到时候必然是自讨苦吃。 所以,柴源很快就变了口风,连连摆手道:“这位客官,鄙人刚才失了智,只是随口胡言,当不得真,您千万别在意,也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一旁,江正显然是看出了柴源的心中顾虑,于是就率先开口道:“对于南京的近况,尤其是南京六部衙门的乱象,晚辈倒是有些耳闻!据说自从半年多前朝廷出手整顿了南京官场之后,新任的几位南京六部尚书或是昏聩无能、或是肆意跋扈,把整个南京官场都搞得乌烟瘴气,整个江南现今已是乱作一团,南京城内的百姓们尤其是深受其苦。” 霍正源也是轻轻点头,附和道:“是啊,我虽然来到南京城内不久,但也听说了许多事情,像是南京刑部的冤假错案,南京工部的胡乱摊派、南京户部的横征暴敛等等……但这些情况皆是只限于官场之内,对于民间百姓的反应却不大了解,我想要向柴掌柜打探的事情,也正是百姓们的想法与反应。” 眼见到霍正源与江正二人率先说了南京官府的坏话,霍正源也是再次开口追问,柴源无法躲避,只好是硬着头皮答道:“唉,百姓们还能有什么反应,能忍则忍、能躲则躲、能挨则挨,除此之外也做不了别的……说到底,百姓们无权无势,就算有什么不满,也没办法影响那些高高在上的贵人们…… 嘿!民意、民心、民怨这些东西,若说它们不重要吧,达官们总是挂在嘴上,若说它们重要吧,但假若达官们只是挂在嘴上没有放在心上,那就屁也不算!虽说君者为舟、庶民为水,但在洪水滔天之前,些许民怨在那些操舟者眼中也只不过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波澜罢了。” 霍正源与江正二人相互对视一眼,显然都不满意这几句泛泛之谈。 不过,柴源所讲的最后那一句话,倒是有些见识,却不像是柴源这样的生意人能说出来的。 随后,在霍正源的示意之下,江正又问道:“柴掌柜所言,颇是有些见识,可是柴掌柜自己想出来的?” 柴源老脸微微一红,连连摇头道:“鄙人就是一个开饭庄的,哪里有这般见识……也不瞒两位,前段时间应天书院的才子们经常来我这里聚餐,领头之人乃是那位吕德吕大才子,鄙人当然不敢怠慢、一直是亲自出面伺候,这些话全是鄙人在伺候期间听到那位吕大才子所讲的。” “吕德……”霍正源若有所思,然后向江正解释道:“据我所知,这位吕德乃是应天书院近年以来最著名的才子之一,唯有那位赵山才可以稍稍压他一头,但如今随着赵山才的英年早逝,他已是公认的江南第一才子! 听说,因为太子太师王保仁的三顾茅庐,这位吕大才子现如今已经成为了王太师的心腹幕僚,可谓是颇受重用!我还听说,自从七皇子殿下抵达南京之后,王太师就把吕德引荐给了七皇子殿下,所以吕德最近这些天一直都跟在七皇子殿下身边做事,也同样受到了七皇子殿下的看重,可谓是前途无量。” 江正在霍正源面前虽是表现谦逊,但实际上也是一位自视甚高的骄傲年轻人,这个时候听到另一位同样出色的年轻才子,不由是心中暗暗留意。 更何况,依照柴源的说法,吕德前段时间频频邀请应天书院的同窗们相聚共餐,宴席期间又是频频讲出“载舟覆舟”之类的言论,显然是想要鼓动众位同窗出面闹事。 在此之前,霍正源已经向江正介绍了南京城内的目前局势,江正也认同霍正源的判断,认为南京城内即将要发生一场民乱,而这场民乱必然是由江南贡院的读书人带头。 而现在来看,吕德此人显然就是重要的幕后推手之一。 想到这里,江正目光微微一闪,又问道:“我虽是初来江南,但对于这位吕大才子的名声也有耳闻,却不知那些应天书院的士子们听到吕大才子的这些高见之后,又都是怎样的反应?” 见江正不再是执着于追问南京官场的乱象、以及南京百姓的反应,反而是把注意力转移到那位吕德吕大才子身上,柴源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但他答话之际的表情反倒是愈发忐忑,道:“自从赵山才病逝之后,吕大才子已是江南境内年轻一代读书人的领袖人物,再加上他本身也是家世不凡,平时说话自然是一呼百应,但……但这一次,对于吕大才子的这些说法,应天书院的才子们却是反应截然不同,有许多人大声赞同,也有许多人极力反对,甚至还引发了许多争吵。” “这是为何?”江正又问道。 柴源叹息道:“近半年以来,南京礼部与南京国子监的许多做法,引发了颇多争议,应天书院在招收贡生之际,越来越偏袒于那些富贵豪族子弟,只要是家资充裕、愿意给衙门塞银子,那些豪族子弟哪怕是学问一般,也很轻易就可以进入应天书院成为贡生,但若是家境一般、没银子塞给南京礼部与南京国子监,就算是才华横溢,也很难像是从前一般凭借自身学问进入应天书院成为贡生…… 这样一来,应天书院的学子们根据他们的家境不同,已经分裂为泾渭分明的两个阵营,前者是那些家境一般、凭借真实学问进入应天书院的贡生,后者是那些学问一般、凭借家世财力进入应天书院的贡生,两边可谓是相互敌视、彼此鄙夷,时不时就会发生冲突。 而吕大才子虽然家世不凡,但他一直都站在前者那一边,自然是引起了后者那些贡生的强烈不满,所以那些凭借家世财力进入应天书院的贡生,也就认为吕大才子的诸般言论是在讥讽他们,当然是极力反对驳斥。” 听到柴源的这些说法,江正与霍正源再次对视一眼,皆是若有所思。 在他们二人看来,吕德的种种做法,不仅是在暗中鼓动一部分应天书院的学子带头闹事,而且还在设法激化应天书院的内部矛盾,让不同出身的士子愈发敌视彼此,可谓是兴风作浪、火上浇油、唯恐天下不乱。 而就在江正与霍正源二人若有所思之际,一旁的柴源虽然明知道观江楼的二楼除了他们三人之外并没有别的客人,却依然是表情紧张的转头看了一眼周围,然后说道:“鄙人刚才也曾说过,我这里的主要客源之一,就是应天书院的读书人,这段时间以来随着这些读书人愈发是彼此敌视,鄙人在招待他们之际也愈发是小心翼翼,生怕他们又会在我这里发生争执! 所以啊,像是刚才那些话,若是今天有应天书院的学子在场的话,鄙人是绝对不敢讲出来的,否则十有八九又会引起一场冲突,但今天也是奇怪了,明明已是开张营业一个多时辰了,但竟然没有一个客人是来自于应天书院的书生,难不成那些应天书院的书生们全都跑去孝陵看热闹了不成?……不应该呀!” 说到这里,柴源表情间不仅是充满了疑惑,也暗藏着一丝紧张。 经过与霍正源、江正二人的谈话,柴源已是隐隐觉得,今天的情况有些不寻常。 霍正源自然是能猜到为何今天观江楼内没有见到来自于应天书院的客人——若是霍正源没有猜错的话,那些应天书院的年轻读书人皆是正在摩拳擦掌,打算要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情,自然是顾不上前来观江楼购买早食。 但他显然不打算向柴源解释真相,只是笑着点头道:“原以为这里只是看戏的好位置,没想到遇到了见多识广的柴掌柜,竟然还有意外收获……这位吕德吕大才子,今后若是有机会的话,倒是要设法接触一下。” 江正也是点头道:“确实如此,若是不出意外的话,这位吕德吕大才子,绝对是这场南京变局之中的关键人物,确实要设法接触一下。” 正所谓无巧不成书,随着霍正源与江正的话声落下,就听到楼梯处响起急促脚步声。 随后,一位观江楼的伙计匆匆跑到柴源面前,小心翼翼的看了霍正源与江正二人一眼之后,就压低声音向柴源禀报道:“掌柜的,吕德吕大才子来咱们店里了!而且吕大才子还说,他今天要包下咱们观江楼的二楼,希望掌柜的您能清退二楼的所有客人。” 听到这位伙计的禀报,霍正源与江正二人皆是忍不住心中一愣,柴源更是大吃一惊。 任谁也没想到,他们刚刚还在谈论吕德此人,这位江南第一才子就突然现身于观江楼内,还打算要把霍正源与江正二人从观江楼二楼驱走。 柴源吃惊之余,又忍不住看了霍正源与江正二人一眼之后,不由是觉得左右为难。 吕德身为江南豪族子弟、现如今的江南第一才子、更还是太子太师王保仁与七皇子朱和坚的眼前红人,对于柴源而言可谓是高不可攀的大人物,这样一位大人物要包下观江楼的二楼,柴源不仅不会拒绝,更还会视为荣幸。 但偏偏,观江楼的二楼目前正在招待霍正源与江正二人,对于霍正源与江正这两人,柴源虽然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但通过他们的言谈举止之间也能看出这两人同样是身份贵不可言、绝不能轻易得罪,所以柴源也不敢为了吕德就把霍正源与江正二人“请离”。 所以,柴源这个时候自然是难以决定。 与此同时,霍正源经过最初的惊异之后,很快就再次笑了起来,然后就向江正检讨道:“是我疏忽了,此前只想着这处观江楼乃是看戏的好位置,却忽视了若是今天会有一场大戏的话,想要看戏的人就绝不会只有你我二人,其它想要看戏的人自然也会看中这处位置,所以我们若是选在此处看戏,那么就必然会遇到同类!” 江正问道:“要不要趁机与这位吕德相见?” 霍正源思索片刻后,点了点头,向那位伙计吩咐道:“你去向那位吕大才子说一声,让他亲自来这里与我交涉。”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70章.南京民变(三). …… …… 潜意识里,每个人都会认为自己是特殊的。 对于那些野心家与阴谋家而言,这般情况尤为明显,都会把自己视为鹤蚌相争的渔翁、螳螂捕蝉的黄雀。 从某方面而言,这样的自我定位,也是一名合格野心家与阴谋家所需的必要品质。 正是因为如此,这一天不论是霍正源与江正二人,还是太子太师王保仁的心腹幕僚、七皇子朱和坚的眼前红人吕德,皆是看中了位置极佳、视野良好的观江楼二楼。 所以,今天这场“偶遇”其实并不能算是偶然,反而是一种必然。 此时,见到霍正源丝毫没有畏惧吕德的身份地位,反倒是一脸淡定的邀请吕德亲自现身与自己谈话,柴源也就愈发认定霍正源的身份贵重、或许还在吕德之上,心中也是暗暗庆幸自己刚才有眼力价,没有因为吕德的一句“包场”就要驱赶霍正源与江正二人。 不过,柴源终究只是一个小小的饭庄老板,他同样不敢得罪吕德,听到霍正源的吩咐之后,也担心店内伙计无法传达清楚意思,连忙是告罪一声,然后就亲自匆匆跑下楼去见吕德了。 等到柴源离开之后,江正向霍正源好奇问道:“霍前辈,您就这样与吕德直接见面,岂不是就会让太子太师王保仁还有七皇子殿下他们,发现您秘密前来南京的事情?” 霍正源轻轻摇头,道:“若是大戏开幕,许多事情就必须要放在明面上来谈,我也就没必要继续隐藏行径……更何况,你千万不要小觑那位太子太师王保仁,此人的心机手段在当年也就仅次于周首辅罢了,他在南京境内的势力影响更是根深蒂固,所以我秘密来到南京的事情,原本就没指望能一直瞒着他……所以,与其是被动让王太师发现我的行踪,还不如主动现身,说不定还能占据一些主动。” 顿了顿后,霍正源又补充道:“而且,现在不论是咱们、还是‘周党’那些人,又或者是王太师与七皇子殿下他们,三方势力在目前阶段的利益还是一致的,首先是要彻底拔除南京官场的势力根基,然后则是控制局势、收拾烂摊子,最后才是抢夺好处摘桃子,所以这个时候不妨是表现坦诚一些……当然,仅是目前阶段。” “原来如此,晚辈受教了!” 江正微微垂头表示受教,依然是一副亦步亦趋、没有任何质疑的谦逊模样,似乎是完全没有自己的主见。 见到江正的这般表现,霍正源不由是心中有些疑惑——根据赵俊臣传来的密信内容,江正明明是一个锋芒毕露的年轻人,从来都不屑于隐藏自己的想法。 于是,霍正源就像是随口打趣一般,问道:“我收到赵阁臣的密信之后,原本还有些担心你我二人的相处问题,因为根据赵阁臣的说法,江正你不仅是锋芒毕露的性格,而且心中极有主见,就算是在赵阁臣面前也是据理力争、寸步不让,没想到……你远要比我想象之中更为谦逊随和,但也不似预想之中那般愿意表达主见。” 江正微微一愣,没想到霍正源竟是突然谈及自己的表现,但他很快就坦然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道:“霍前辈您也知道,晚辈的恩师乃是杨大儒,恩师他乃是律学大家,晚辈追随恩师学习多年,言行想法也皆是遵循律学之道,而律学的本质就是用儒家经典解释朝廷法令,核心不外乎就是‘规则’二字。 ‘规则’只有两个字,但实际上最是复杂,随着环境与情况的不同,看似一成不变的规则往往也会出现截然不同的变化!所以,晚辈每到一处新环境,首要之务都是了解情况、掌握规则,而不是急于表现自己!现如今晚辈初来南京,南京局势又是这般复杂,晚辈并不熟悉情况,若是急于表达异议,就只会添乱惹人嘲笑罢了!” 说到这里,江正突然话锋一转,却也终于是稍稍展现了自身锋芒,又补充道:“不过,赵阁臣的看法并无错误,晚辈确实是不善于遮掩自身锋芒,无论是在恩师面前、还是赵阁臣面前,一向都是有话直说,所以等到晚辈不久后熟悉了南京情况,若是心中想法与霍前辈有所不同,恐怕也会与霍前辈据理力争,若是晚辈到时候言行有失礼之处,霍前辈您也无需顾虑,同样可以有话直说。” 这一番话,颇是有些不客气,但偏偏江正依然是满脸的谦逊表情,让霍正源不由一愣。 霍正源久经官场,也算是识人无数,但像是江正这样的秉直性格,却还是第一次见。 又或者说,像是江正这样的性格,很难在官场上混出头,所以霍正源自然是接触不到。 想到这里,霍正源不由是稍稍沉默片刻,表情似乎是真心赞赏、又似乎是不以为然,然后就轻笑摇头道:“原来如此,我原本还有些奇怪,以你的师承与身份,为何没有直接进入官场经营仕途,也没有留在你恩师杨大儒的身边继续协助,反而是主动投入赵阁臣的府中成为一名幕僚…… 现在看来,以你的这般性子,确实不适合进入官场,在杨大儒重返官场执掌大理寺之后,你若是继续留在杨大儒身边也不再是一件好事了,只适合辅佐像是赵阁臣这样的人物。” 霍正源的言下之意很明显,像是江正这样的性格一旦进入官场,就只会受到孤立与排挤,绝对成不了大气候; 与此同时,又因为江正与他的恩师杨洵皆是不善妥协的性格,若是杨洵依然还只是留在民间做学问也就罢了,两人就算是有不同意见,也只是学问上的争论、还可以求同存异,但当杨洵重返官场再次成为大理寺卿之后,这师徒二人一旦是再次出现了不同意见,那就必然是要陷入无尽争执之中,说不定还会伤及师徒感情。 毕竟,从某方面而言,理想主义者的死敌从来都不是现实主义者,而是那些想法不同的理想主义者。 所以,像是江正这样的性格,若是想要有所作为,也只适合辅佐赵俊臣这样的人物,因为赵俊臣这样的人物不仅拥有极为灵活的道德底线、也拥有异常坚定的利益追求。 所以,赵俊臣很清楚自己应该在什么时候重用江正,也知道自己应该在什么时候敷衍江正、却又不会撕破脸皮。 江正轻轻一叹,道:“霍前辈当真睿智,一眼就看透了晚辈的根底……恩师与晚辈就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恩师他重返官场之后,才会把晚辈推荐到赵阁臣的门下,晚辈也是自知己短,所以也乐意辅佐赵阁臣。” 江正显然也明白,赵俊臣这次把他安排来到南京,就是为了趁机考验他的立场与忠心,而霍正源就是他的考官,所以他的这一番话也有证明自身立场的意思。 霍正源笑着轻轻点头,似乎很满意江正的这一番话,但他心中却隐隐有种感觉,认为自己与江正在今后一段时间共处期间,只怕是会发生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这是因为,霍正源与江正的做事风格明显有着不同,霍正源缺少了江正的那种锋芒与坚持,和光同尘才是霍正源的最终追求,这是霍正源的最大优点,也是他的最大缺陷。 而就在霍正源与江正二人一番深谈、相互了解之际,只听到楼梯那边再次响起了脚步声,随后就见到观江楼掌柜柴源引着一位年轻儒生来到了二楼。 这位年轻儒生自然就是传说中的江南第一才子吕德了。 吕德的相貌形象皆是不凡,但他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地方,却还是他那令人琢磨不透的气质,似乎是寡淡无争,又似乎是精于算计,给人一种很矛盾的感觉。 霍正源与江正皆是精擅于识人之术,打量吕德之际皆是察觉到了这一点。 就在霍正源与江正二人正在打量吕德的同时,吕德现身之后也在认真打量着霍正源与江正二人。 就这样稍稍观察片刻之后,吕德突然摆出一副谦逊表情,然后快步走到霍正源的身前,躬身行礼道:“学生吕德,见过霍大学士! 其实,学生早就想到霍大学士您这些天应该就在南京城内,也一直都有心拜见,但霍大学士您的行踪难寻,学生原本还以为自己没有机缘与您相见,没想到竟是在这里偶遇了霍大学士,当真是荣幸之至!” 霍正源并不意外吕德能猜出自己的身份,毕竟刚才观江楼的掌柜柴源一定是向吕德透露了许多消息,吕德若是真有见识的话,通过蛛丝马迹猜出霍正源的身份并不困难。 但霍正源却是没有想到,吕德竟然表示他早就猜出自己这些天一直隐藏在南京城内,不由是眉头一皱,问道:“哦?你认为我这些天一直都在南京城内?为何会有这般猜测?” 吕德依然是态度谦逊,答道:“霍大学士您乃是朝廷首任东南巡阅使,自从您来到江南境内之后,自然是受到了各方瞩目,学生当然也有关注!前段时间您原本是一直滞留在苏州境内、与黄阁老一同商议东南巡阅使衙门的设置,也经常接见南直隶的各界人士,但就在六天之前,苏州那边就再也打探不到霍大学士您的相关消息,所以学生才会有这样的心中猜测; 毕竟,苏州与南京相隔不远,快马只需半日行程,您又是朝廷中枢那位赵阁臣的心腹至交,如今南京官场即将要发生大变,您绝不应该错过这场好戏才对。” 吕德的身后乃是太子太师王保仁与七皇子朱和坚,霍正源的身后则是赵俊臣,所以吕德这次与霍正源的相见虽然只是偶然事件,但也代表着两方势力的正式接触。 这般情况下,吕德的身份虽然无法与霍正源相提并论,但这一番话也是绵里藏针,暗示太子太师王保仁与七皇子朱和坚他们对于“赵党”势力想要在南京官场摘桃子的行为早就有所准备。 对于吕德的这般表现,霍正源心中有些不满,但他并未直接表现出来。 毕竟,吕德在柴源这种人眼里虽然是一个高不可攀的大人物,但在霍正源眼里也只是一个有前途的年轻人罢了,与吕德斤斤计较只会让自己失了身份。 这个世界上,有前途的年轻人太多了,但九成以上都会半路夭折。 于是,霍正源只是深深打量了吕德一眼,轻轻点头道:“吕德,我也听说过你,刚才与这家观江楼的柴掌柜聊天之际,还曾谈到了你这段时间以来的种种表现……如今一看,果然是名不虚传,确实是有些聪明!但据我所知,你如今正在辅佐七皇子殿下与王太师做事,现在七皇子殿下与王太师他们皆是前往孝陵那边参加祭祖大典,你又为何会现身于此处?” 在霍正源看来,吕德此时来到观江楼,原因必然是与自己一样,就是为了近距离观察接下来那场南京民变的具体情况。 然而,吕德却是轻叹一声,回答也再次出乎了霍正源的意料之外。 “晚辈来此,乃是为了祭奠一位朋友!” “祭奠?”霍正源微微一愣后,很快就若有所思,追问道:“你的那位朋友是何时过世的?” 吕德轻声答道:“就在今天,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大概就是半个时辰之后。” 霍正源再次点头,同样是轻声道:“原来如此!” 就在吕德与霍正源打机锋的时候,位于二楼的几人突然听到楼下传来了一阵惊慌呼叫声。 “大事不好了!闹起来了!学子们闹起来了!快关店内!快关店内!”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71章.南京民变(四). …… …… 把吕德引到观江楼二楼之后,听着吕德与霍正源二人的交谈,柴源只觉得今天所发生的事情让他目不暇接。 他才知道,眼前这位霍姓中年儒生,竟然是朝廷中枢的一位大学士,还是什么东南巡阅使! 这般身份之尊贵,还要远远超乎柴源的最初想象。 然而,还不等柴源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就听到了楼下店内伙计的惊慌呼喊声,说是什么学子们正在闹事。 于是,柴源连忙快步走到窗口,向着窗外远处看去,很快就明白了情况。 隔着秦淮河,此时的江南贡院的大门处,已经完全乱成了一团,有一大群书生举着各种条幅,似乎是想要从江南贡院冲出来,但又有另一群书生奋力阻拦,想要把前者堵在江南贡院之中,双方相互推搡、拳脚相加,已然演变成了一场群殴。 柴源在心中粗略估算了一下,赫然发现这场冲突之中所涉及的书生人数已有六七百人之多,显然这场互殴不仅是包含了绝大多数江南贡院的贡生,更还有其它书院的大量读书人参与其中。 若只是一群读书人互殴,虽是斯文扫地、传为笑谈,但也不算是什么大事,毕竟这些读书人大多是手无缚鸡之力,只要没有手持凶器,任凭他们拳打脚踢之际再是如何卖力,也很难闹出人命,最多也就让双方身上多些淤青罢了。 然而,柴源却发现,这场冲突的规模正在迅速扩大,刚开始还只是两帮书生相互殴打,但这些读书人各有人脉,双方的帮手很快就源源不断的赶来助拳,有些是书童仆从、有些是亲朋好友,更还有许多青皮无赖主动加入、浑水摸鱼、唯恐天下不乱! 这样一来,冲突规模就像是滚雪球一般迅速扩大,就在柴源观察局势的短短一盏茶时间,参与冲突的人数就从六七百人转眼间变成了两千人,而且波及范围还在不断扩大之中。 一时间,以江南贡院为中心,整个秦淮河北岸皆已是陷入了彻底的混乱与无序,并且还在向着观江楼所在的秦淮河南岸迅速扩散! 那些浑水摸鱼的青皮无赖之流,更是趁机抢砸附近店铺,甚至还有一处店铺突然间冒起了熊熊烈火。 柴源并不是一个笨人,他见到这些情况之后,心中大为惊骇之余,更还在一瞬间想明白了许多事情! 霍正源、江正、吕德等人今天陆续来到观江楼之后,皆是说过今天南京城内会有一场大戏,柴源原本还在心中好奇,所谓的“大戏”究竟是指什么,但现在他已然是猜到了答案——霍正源等人所说的“大戏”,显然就是指眼前这一幕了! 还有,为何今天一直都没有见到江南贡院的书生们光顾观江楼用餐?原来并不是这些读书人都跑去孝陵那边看热闹了,而是他们根本顾不上用餐,只顾着相互集结起来准备冲突了! 最后,这场冲突不仅是毫无预兆的突然发生,波及范围更是迅速扩大、让所有人皆是红了眼,这般情况必然是因为有某些人躲在幕后推波助澜,而如今正在观江楼二楼“看戏”、而且对于这场“大戏”早就有所预料的霍正源、江正、吕德这三人,只怕皆是逃不了干系! 想明白了这些情况,柴源自然是不敢继续停留在观江楼二楼,一方面是急于指挥店内伙计关闭店门、防止观江楼受到这场冲突的波及,另一方面也是不敢继续留在霍正源、江正、以及吕德这三人的身边,担心自己接下来会听到一些不该听到的内容。 于是,柴源连忙向霍正源等人告罪一声之后,就急匆匆的下楼离开了,临走之前还拉走了所有店内伙计,一时间观江楼的二楼上只剩下了霍正源、江正、吕德、以及吕德的一位随从。 见到店老板柴源的匆匆离开,霍正源不由一笑,道:“这位柴掌柜,倒是一位聪明人。” 听到霍正源的意有所指,吕德同样是意有所指,道:“还请霍大学士放心,我与这位柴掌柜曾有多次接触,他是一个真正的聪明人,必然是明白自己应该对哪些事情守口如瓶。” 其实,霍正源也只是随口一提,并不是真的担心柴源会到处传扬自己今天的所见所闻,一方面是因为柴源其实并没有从他们这里听到多少真正有用的消息,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霍正源在内心深处根本就不在意柴源这样的小人物,也根本不认为柴源这种小人物会影响到自己。 所以,霍正源轻轻点头之后,就把柴源的事情抛在脑后,只是负手站在窗边,举目继续遥望秦淮河对岸的混乱局势,似笑非笑道:“我也是江南人士,自从我前往京城中枢为官之后,就经常听到那些北方出身的同僚说什么咱们江南百姓民风文弱,不似北方百姓坚韧刚烈……但现在看来,咱们江南人也很有血性嘛,哪怕是这些贡院书生,打架互殴之际也是毫不含糊。” 霍正源的这一番话看似赞誉,但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讥讽之意。 在霍正源的眼中,“血性”这个词汇十有八九属于贬义一类,与“鲁莽”乃是同义。 所以,这场冲突与混乱虽然是早在预料之中,但看到这些江南境内最有才华的读书人纷纷是失了理智、主动参与群殴之中,同样身为江南读书人的霍正源心中颇是有些恨其不争之意。 一旁,吕德则是开口为自己的同窗们开脱解释,道:“大势之下,个人裹挟在群情之中,原本就难以保持理智,这种时候若是众人皆醉我独醒,今后反而会受到孤立与排挤,更别说这场冲突还有许多势力躲在幕后推波助澜,所以也怨不得他们会纷纷失了理智。” 霍正源转头看了吕德一眼,开门见山的直接问道:“吕公子你应该也是幕后推手之一吧?若不是你在这段时间反复的鼓动群情、激化矛盾,你的这些同窗们如今也不会这般冲动盲目。” 说到这里,霍正源也不等吕德回答,就抬手一指河对岸的混乱局势,又问道:“这场大戏虽然看着热闹,但终究也只是看着热闹罢了,并不能了解具体情况,却不知吕公子能否为我们二人讲解一下?” 听到霍正源说了“我们二人”这几个字,吕德不由是心中一愣,然后就转目认真观察了江正一眼。 吕德原本还以为江正乃是霍正源的身边随从,并不是特别在意,但此刻听到霍正源的言下之意,才发现江正的身份似乎并不简单,在霍正源的心中有些份量。 在吕德的观察之下,却见到江正此时同样正在认真观察河对岸的局势,但与从容淡定、暗含讥讽的霍正源不同,江正的表情很是严肃,他多年以来一直都跟着杨洵学习律学,对于这种无序混乱的情况自然是充满了厌恶。 短暂打量了江正一眼之后,吕德只是稍稍考虑了一下,也同样是摆出一副开诚布公的态度,轻声解释道:“今天这场混乱的源头,乃是应天书院的一部分贡生不满于南京礼部与南京国子监衙门近半年以来愈发偏袒于豪族子弟的政策,再加上七皇子殿下在南京境内声誉极佳,所以这部分贡生就打算在今天集结起来,前往南京礼部衙门聚众抗议,期望能引起七皇子殿下的注意、为他们主持公道。 但与此同时,那些豪族出身、凭借财势进入应天书院的贡生们作为受益者,自然是不希望七皇子殿下注意到这般情况、进而是出面拨乱反正,所以也同样是集结起来,想要阻拦对方离开贡院、制止他们的抗议之事……。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一部分贡生打算冲破阻拦、前来秦淮河南岸的南京礼部衙门聚众抗议,另一部分贡生则是拼命拦截,这样一来,冲突自然也就发生了!” 听到吕德的解释之后,霍正源又仔细观察了河对岸的局势,点评道:“双方倒是势均力敌。” 吕德再次解释道:“应天书院不仅是朝廷南北两大贡院之一,更还是天下四大书院之首,一向是金字招牌、招生严格,而南京礼部与南京国子监偏袒豪族子弟的做法也不过是持续了半年多时间,所以应天书院的学子之中,目前依然还是真才实学者居多,但那些凭借家族财势进入应天书院的豪族子弟人数虽少,但他们身边却拥有大量的亲随与护卫,所以也就造成了现在的僵持局面……在这般僵持局面之下,冲突乱象自然是越来越大,所造成的恶劣影响也会是越来越大。” 顿了顿后,吕德又说道:“不过,只需再等一会儿,这般僵持状况必然会被打破,因为那些心怀不满的书生们必须要前往南京礼部衙门聚众抗议!也唯有等到那些心怀不满的书生堵在南京礼部衙门之外聚众抗议之后,这场针对于南京礼部的冲突,才能演变为一场针对于南京六部的民乱!” 就好似预言一般,吕德话声落下没多久,秦淮河北岸的冲突僵持局面,很快就被打破了。 这是因为,有一股生力军突然加入了这场冲突之中! 作为凭借自身真才实学进入应天书院的贡生之一,张志远对于这半年多以来南京礼部与南京国子监过份偏袒豪族子弟的种种恶政,可谓是深恶痛绝。 就因为南京礼部与南京国子监的倒行逆施,不仅是张志远的两位至交好友失去了进入应天书院读书的资格,更还有一名与他有旧怨、却又不学无术的豪族子弟竟是进入了应天书院,赫然成为了与他一样的贡生。 那位豪族子弟进入贡院之后,对张志远也是屡次挑衅,经常说什么“你除了死读书还有何用”、“少爷我与你一样也是贡生”云云。 所以,张志远在激愤之下,再加上某些人的不断鼓动,自然是义无反顾的加入了前往南京礼部衙门聚众抗议的众位书生之中,可谓是表现积极。 为了这次的行动,张志远还专门准备了一面横幅,上面写着“举事以为人者,众助之;举事以自为者,众去之”十八个大字,这句话出自《淮南子》,意思是做大事若是出于公心,自然会有众人相助;若是只考虑自己,众人也会离你而去。 张志远深信,这一句警世名言必然能让那些礼部官员羞愧不已、无脸见人。 但此时,因为行动受到阻拦,再加上某些人的刻意激烈矛盾,双方的冲突很快就演变成了一场群殴,张志远也很快就成为这场群殴的参与者。 只见张志远紧紧抓着手中横幅、把横幅拧成一条布鞭到处挥打,一时间还真有不少人被他的布鞭抽中。 然而,张志远虽是越战越勇、好似万夫不当,但手中终究只是一条布鞭,根本抽不疼人,战果却是近乎于无。 不过,作为一位饱读圣贤书的书生,张志远的打架水平也就是这样了,事实上这场群殴的双方人等也大多是这般水平,撑死也就是抓头发撕衣服的手段,远不如市井间的泼妇互殴,还自以为重创了对手、大涨了士气。 因为两边贡生的互殴厮打,这场冲突所引发的混乱已经从应天书院迅速扩散到了整个秦淮河北岸,所有百姓皆是纷纷躲避,更还有许多青皮无赖趁机抢砸,但在战场中心处,两边贡生的战斗场面却是令人有些哭笑不得。 就在张志远挥舞着布条连连痛击敌人之际,与他对阵之人却不知从何处拾到了一根木棍,硬是扛着布条重击、欺身到了张志远的面前,然后一棍子把张志远砸得眼冒金星。 吃痛之余,眼见对手竟是不讲武德、率先使用了木棍这样的大杀器,张志远不由是心中一慌,就打算暂时撤退重整旗鼓。 而就在这个时候,张志远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大声呼喝。 “众位同窗莫怕,我带着帮手前来助阵了!”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72章.南京民变(五). …… …… 张志远转头一看,顿时是大喜过望,好似看到了救星。 来人也是应天书院的贡生,名叫何昊,与张志远一样是打算今天前往南京礼部衙门聚众抗议的贡生一员。 但在此刻之前,张志远一直都看不上何昊此人。 因为何昊不务正业、浪费天资。 按照何昊自己的说法,他乃是“生性慕侠”。 简而言之,就是何昊看了太多闲书,喜欢结交一些所谓的“好汉”、“豪侠”,经常与一些闲汉聚在一起吹牛喝酒。 在张志远眼中,这就是不务正业的表现。 其实何昊的读书天分极高,只看他这些年来一直分心于“结交好汉”,甚至还耗费了大量时间跟随那些好汉们练习拳脚功夫,却依然还能顺利进入应天书院读书、历次考核的名次也不算差,由此就可见一斑。 但也正是因为何昊明明拥有极高天分却又总是不务正业,所以一向都把“勤能补拙”视为人生信条的张志远也就愈发看不上他了。 但此时此刻,何昊的突然现身,在张志远眼中却无疑是救星天降。 原因无他,何昊不仅是练过拳脚功夫、与张志远这般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大为不同,最重要的是——此时的何昊身后,还跟着好大一群膀大腰圆、神态悍勇的“好汉”! 这群“好汉”,倒也对得起何昊平日里的诸般吹嘘,在何昊的带领下赶来助拳之后,就像是虎入羊群一般,哪怕是没有持有木棍、布鞭这类杀伤性武器,仅凭拳脚也同样是势不可挡,而且下手皆是极为狠辣,只要是挡在他们面前的人,无论是敌对立场的读书人,还是为对方助拳的随从护卫,又或者是那些浑水摸鱼的青皮无赖,皆是被他们重手击倒、良久站不起身。 就这样,在这群好汉的相助之下,原本还算是势均力敌的僵持局面几乎是立刻就被打破,那些阻拦张志远、何昊等人的贡院书生以及他们的助拳之人,一时间纷纷是溃败鼠窜。 只不过,贡院学子们的冲突群殴,其实只是秦淮河南岸混乱的引子,因为还有许多青皮无赖趁机打砸抢掠,许多平日里相互看不顺眼的人这个时候也是趁机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所以秦淮河南岸的混乱景象虽然逐渐受到控制,却依旧还在持续,除非是官府派人镇压,否则必然还要持续一段时间。 张志远刚才一直忙于冲锋陷阵、与敌大战,直到此时敌人皆是逐渐溃败之后,他终于有闲暇环顾周围情况,才发现因为贡院学子们的这场群殴,竟是在秦淮河南岸造成了这般巨大的混乱,心中大为惊骇之余,也隐隐觉得局势已经超出了控制。 而就在张志远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那何昊已是领着几名好汉来到了张志远的身边,关切问道:“张兄,我刚才远远看着你被人砸了一棍子,却不知伤势如何?身体没事吧?” 张志远先是茫然摇了摇头,道:“有点疼,还有些昏,但应该没什么大事。” 随后,张志远的头脑逐渐清醒,也终于反应了过来,发现自己眼前之人乃是己方赢得这场冲突的最大功臣,于是他的态度也顿时热情了许多,向何昊连连道谢道:“何兄,这场冲突多亏了有你才能赢下来,平日里你经常说这些好汉义薄云天、武艺非凡,我一直都有些不以为然,但今天若不是你及时领着这群好汉赶来助阵,咱们这些人只怕就要被那些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给拦住了!现在看来,你能与这些好汉交好,当真是一件大好事!今天的这场胜利,你当记首功!” 张志远连声夸赞之后,原以为何昊必然是要得意洋洋、趁机吹牛,谁曾想何昊听到张志远的夸赞之后竟是没有任何得意之情,反而还有些心不在焉、面色苍白。 更让张志远觉得奇怪的是,跟在何昊身后的那几位好汉的表现,也不像是与何昊关系莫逆的样子,只是安静冷漠的站在何昊的身后不远处,就好似正在监控何昊一般。 然而,还不等张志远思索更多,何昊也同样环顾了一眼周围情况,然后轻声问道:“张兄,咱们今天原本只想要去南京礼部衙门聚众抗议,期望能引起七皇子殿下的注意、为咱们这些读书人主持公道,谁曾想竟是引发了这般巨大的乱象,现在整个秦淮河南岸都已是一片狼藉,事情已然是闹大了……你说,咱们还要不要继续去南京礼部衙门聚众抗议?……要不,暂且收手如何?我有些担心事后朝廷会把今天种种混乱的责任皆是归在咱们身上!” 张志远因为立场最为坚定的缘故,乃是他们这一派学子的领袖之一,态度很是重要,这也是何昊率先来到张志远身边表达关切的主要原因。 听到何昊的询问,张志远又是一愣,没想到一向以来总是以“侠义”、“担当”自诩的何昊竟然会表达出退怯态度。 不过,张志远依然没有多想,毕竟他们这次所闹出的事情确实是太大了一些,这般情况下心生怯意也是人之常情。 但张志远依然是立场坚定,而且还有充分理由,所以他立刻就驳斥了何昊的退怯想法,大声道:“正因为事情闹大了,咱们反而是愈发不能退让,必须要去南京礼部衙门聚众抗议,也唯有这般做法才能引起那位七皇子殿下的注意、让七皇子殿下为我等主持公道! 这半年多时间以来,南京礼部衙门与南京国子监一直都在偏袒那些豪族纨绔子弟,咱们这个时候若是退却了,就不能引起七皇子殿下的关注,也无人为咱们主持公道,到时候南京礼部与南京国子监反而会把今天这场混乱的所有责任都扣在咱们头上! 何兄,事到如今,咱们已经没有回头路可选了,必须要去南京礼部衙门聚众抗议、进一步造出声势!” 此时,一些有影响力的贡生学子纷纷聚拢到了张志远与何昊身边,听到张志远的这般说法之后,这些人也纷纷是出声附和、表示赞同! “对,张兄所言有理,事情发展到这般地步,咱们已经退无可退了!” “不能在这个时候退却,必须要去南京礼部衙门抗议,向朝廷展现咱们的态度!” “只可惜吕德吕兄今天跟着七皇子殿下前往孝陵那边参加祭祖大典了,否则若是有他出面率领咱们,声势影响还能更为壮大几分!” “吕兄乃是七皇子殿下的身边红人,他这种时候反而不方便出面,等到咱们在南京礼部衙门闹出动静之后,吕兄则是趁机在七皇子殿下面前为咱们说话,才是最佳选择,否则只会让吕兄在七皇子殿下那边丧失说服力。” 随着众人的纷纷响应,众位学子的士气更为高涨,很快就再次忙碌了起来,重新组织起了队伍、纷纷拉起了横幅、七嘴八舌的呼喊着各种口号,就打算要继续前往南京礼部衙门聚众抗议,仅有极少部分人因为受伤的缘故无法继续参与行动。 而就在众位学子纷纷忙碌之际,张志远则是向何昊交代道:“何兄,接下来还要麻烦你与你的这些好汉兄弟,首先是分出一部分人手控制贡院周围的诸般乱象,不能因为咱们的计划为周围百姓造成太大损失,否则咱们今后与百姓们相处之际也会不自在,另一部分好汉则是护送咱们众位学子一同前往南京礼部衙门,我担心那些纨绔子弟不死心想要继续阻拦咱们,而且朝廷官府那边现在也必然已经收到了消息,恐怕也想要驱散咱们,这种时候就需要你的那些好汉朋友再次相助了!” 见到张志远的立场依然坚定不变,何昊的面色愈发苍白,表情僵硬的低声说道:“好、好的,这些事情就、就交给我了!” 张志远依然没有在意何昊的异常表现,见到何昊答应之后,就立刻跑去不远处组织学子队伍了,只留下何昊站在原处,表情间隐隐有些绝望与恐慌。 隔着秦淮河,观江楼上的霍正源看着对岸的局势变化,表情间愈发是充满讥讽的似笑非笑,转头向吕德称赞道:“一切事情正如吕公子预判一般发展,当真是好手段!好算计!” 霍正源很清楚,吕德此前的精准判断,并不是因为他会预言占卜,而是因为局势发展就是由吕德躲在幕后引导推进,所以霍正源只是称赞吕德的手段算计,而不是称赞吕德的眼光敏锐。 另一边,听到霍正源的称赞之后,吕德则是表情复杂、暗含愧态,叹息道:“这是因为学生设法争取到了众位同窗的信任、也利用了这份信任,再加上一些不光明的推波助澜手段,想要引导局势自然不是一件难事,称不上什么高明手段,霍大学士您谬赞了。 不过,若是一切事情都按照计划进展的话,学生的这些同窗们最终也不会吃亏,他们的意图想法也必然可以实现,所以学生虽然利用了他们,但也不算是亏欠他们…… 但唯有一个人,学生不仅是利用了他,接下来还会害他性命,实在是心中有愧,所以学生今天明明可以跟随七皇子殿下与王太师他们前往孝陵参加祭祖大典,但依然要来到此处亲自祭奠,只为了让自己心中好受一些。” 霍正源再次认真打量了吕德一眼,却发现吕德神态间的愧疚不似有假。 察觉到这般情况之后,霍正源反而是更为高看了吕德一眼。 很显然,吕德并非是一个冷酷无情之辈,却又能压制心中情绪、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决定,这种性格反而更容易在官场之中混出名堂。 毕竟,若是毫无遮掩的冷酷无情之辈,只会让人敬而远之、不敢靠近;反之,若是因为一味的顾念感情,就不愿意做出对自己最为有利的决定,那也只会错失良机、损失利益。 唯有像是吕德这般,看似顾念感情、令人信任,却又能毫无犹豫的做出无情决定,才是合格政客的合格表现。 以赵俊臣为例,他曾是冷眼旁观坐视赵山才被七皇子毒害,事后则是时不时就与人感叹赵山才的英年早逝,表示自己有多么钦佩赵山才云云;赵俊臣也曾派人暗杀了追随他时间最久的朋党詹善常,事后更是表现得极为伤感,好似是损失了一位手足,对于詹善常的家人也是关照备至。 真君子自然是令人钦佩,真小人在某些人眼里也算是率真坦荡,但相较于规矩太多的真君子、与充满争议的真小人,这个世界上总是伪君子们更加如鱼得水。 想到这里,霍正源又转头看向另一边面无表情的江正。 江正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人才,否则也不会被赵俊臣看重,但他的天赋显然不在于成为一名优秀政客。 诸般念头只是一闪而过,霍正源很快就再次向吕德问道:“说起来,今天究竟是何人需要你来祭奠?” 吕德稍稍沉默片刻后,依然是详细答道:“此人名叫何昊,在应天书院之中乃是一个另类,并不似别的学子一般专注苦读,反而是羡好侠风,经常与民间一些所谓‘好汉’、‘大侠’结交! 在四年之前,他曾前往洞庭湖游玩,却遇到了水寇劫掠,幸好是遇到一位侠士出手搭救,而他获救之后,就与那位侠士结拜为异性兄弟,这般经历也是他这些年羡好侠风的真正原因。 不过,就在数月之前,他那位侠士兄长犯了事,被判了秋后问斩,他出于心中义气,为了解救那位侠客兄长,竟是表态愿意以命换命! 所以,他接下来前往南京礼部衙门抗议之际,将会亲手自焚、以示决心!何昊交友广阔,在民间各界皆有好友广布,如今又在应天书院的学子之中声望正高,所以当他当众自焚以后,就可以迅速点燃南京百姓对于南京六部衙门的不满,这件事情的影响也必然会迅速传扬天下…… 嘿,一位名声极佳、前途无量的江南贡生,因为不满于南京六部的倒行逆施,竟是愿意用自焚的手段表达抗议,还造成了一场声势不小的民变,这件事情足以让南京六部彻底名声狼藉、再也无法翻身……到了那个时候,朝廷中枢的收权计划自然也就再无阻碍! 当然,因为何昊的牺牲,他的那位侠士兄长也就可以保全性命,当真是可歌可赞!” “义气?”听到这里,霍正源不由是眉头一皱,似乎是不理解这两个字的意思,质问道:“也就是说,后续计划是否可以顺利执行,一切都要看那个何昊的心中义气? 若是他事到临头突然后悔了怎么办?在我看来,何昊决定以命换命的决定,或许只是一时脑热,若他只是自诩义气,真到了以命换命之际,又突然发现自己的性命远要比义气二字更为重要,到时候又该如何?” 吕德轻轻摇头,道:“当一枚棋子上了棋盘之后,命运就由不得自己了!选择做为一枚棋子,就应该有所觉悟。” “那就好,吕公子确实是考虑周全,难怪会受到七皇子殿下与王太师的共同看重!” 听到吕德的这般回答,霍正源再次点头表示了自己的赞赏,然后就再次把目光转向了窗外对岸,饶有兴趣的静观局势变化。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73章.南京民变(完). …… …… 决定一个人究竟是强者还是弱者,最重要的因素应该是哪个? 权力?地位?财富?人脉?声望? 以上都是,也都不是。 无论权力、地位、财富、智慧、声望等等,都只能算是一个人的优势罢了,但这个世界上坐拥宝山而不自知、随意浪费自身优势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这种人很难算是强者。 一个真正的强者,是可以合理利用自身优势、进而是最大程度的掌控自身命运不受外界影响的人。 与此同时,强者与弱者,也是相对而言的概念,就像是霍正源完全不在乎柴源、何昊这样的小人物,因为相对于柴源、何昊这些人,霍正源就是一个毋庸置疑的强者,可以随意处置他们; 但霍正源面对赵俊臣的时候,却一向是态度谦卑;而赵俊臣面对德庆皇帝、周尚景的时候,也一直是小心翼翼,但就算是德庆皇帝、周尚景他们,许多时候也必须要屈从于大势。 简而言之,弱者的命运由强者掌控,而强者的命运又会受到更强者的掌控。 所以,一名弱者若是没有机会与野心成为强者,却又想要尽可能的掌握自身命运,最佳方法就是远离那些野心勃勃的强者,更不能主动加入强者们的博弈之中。 若是实在无法远离那些强者野心家,那也一定要收敛锋芒、隐藏能力——只要你看起来毫无利用价值,那么那些强者野心家自然也就无法利用到你。 所谓“韬光养晦”,其实就是这个意思,“韬光”的意思就是隐藏自身才能,“养晦”的意思就是让人远离那些强者野心家。 否则,弱者就必然会被迫成为身不由己、随时都有可能牺牲的棋子。 相对于吕德,何昊就是一名弱者,但他又同时违背了“韬光”与“养晦”这两条准则,不仅是主动参与到了强者们的博弈之中,更还刻意展现了一定的利用价值。 所以,何昊的命运也就注定了,就像是吕德所言那般——“当一枚棋子上了棋盘之后,命运就由不得自己了!” 何昊身在局中,并不能想得这般透彻,他只是在几位“好汉朋友”的“贴身护送”之下,浑浑噩噩的跟着众位学子举着条幅、喊着口号,一路冲到了秦淮河南岸。 就像是张志远所预测的一般,那些豪族出身的贡生学子们依然还不死心,随后又数次设法阻拦他们的行动,但无一例外都被何昊的“好汉朋友”们给击溃了。 与此同时,因为南京官场的众位高官此时皆是跟着七皇子朱和坚前往孝陵祭祖的缘故,南京各大衙门也是群龙无首、反应缓慢、还缺乏协调联系,同样无法组织起足够的力量阻拦学子们的抗议行动。 就这样,大概在半个时辰之后,一众抗议学子已经堵在了南京礼部衙门之外,誓要把这件事情闹大。 事实上,因为秦淮河南岸的那场冲突,这件事情此时已然是闹得很大了,南京各界皆已是收到了消息,当众位学子聚集在南京礼部衙门外面表达抗议请愿之际,前来看热闹、探消息的南京各方人等很快就超过了两千之众,其中还有许多来自于商界与儒林的著名人物,把整个南京礼部衙门都围得水泄不通。 因为这半年多以来南京六部衙门的倒行逆施、胡作非为,南京各界皆是受了损失、心中积压不满已久,只是他们不似学子们那般认死理容易受挑拨,只要还能继续忍耐就会继续忍耐下去。 但此时,看到学子们主动带头、冲破重重阻拦来到南京礼部衙门外面抗议请愿的表现,围观的各界百姓或是终于找到了发泄心中不满的渠道,又或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再或是受命之下早有准备主动拱火,随着抗议学子们的大声呼喊口号,许多人也纷纷是跟着大声响应,更还有一部分人主动加入了抗议请愿的队伍之中。 一时间,抗议请愿的声势愈发壮大,百姓们的情绪也是愈发激动,那些守在南京礼部衙门之外的官府衙役们也是愈发紧张,一个个再也不见平日里的嚣张跋扈,只是尽力设防、心中祈祷百姓们不会冲击官衙。 幸好,这场抗议请愿的主导者乃是贡院学子们,就像是霍正源当初所设想的那般,这些读书人满脑子都是三纲五常、为朝廷效力,哪怕是出于一时心中激愤主动闹事,但他们本质上对于朝廷充满了向往与敬畏,就算是此时一个个皆是热血上头,也根本没有冲击官府的勇气与想法,眼看到己方声势愈来愈大之后,贡院学子们反而是主动安抚周围百姓的情绪、协助官府衙役控制现在秩序。 与此同时,贡院学子们也没有忘记请愿抗议的事情,不仅是口号呼喊不断,还向南京礼部衙门递交了一份请愿书,更还有一些贡院学子陆续站出来大声演讲。 但另一边,何昊却依然是一副浑浑噩噩、满腹心事的模样,虽然一直都跟随众位贡生学子一同行动,但完全没有投入其中,表情阴晴变幻不定,充满了挣扎与惶恐。 何昊今天的所作所为,皆是出于吕德的事先安排,他身后总是跟着两位“好汉朋友”,主要也是为了监控他的行动。 然而,就像是霍正源所担心的那般,何昊虽然是出于一时的热血义气,曾为了搭救义兄性命主动表示自己愿意一命换一命,但事到临头,他终究还是让心中惶恐战胜了义气热血,忍不住退缩了。 何昊突然发现,自己并不似自己想象中那般义薄云天、两肋插刀,他终究还是更为怕死。 “没必要……完全没必要!想要搭救义兄,我还可以想其它办法,完全没必要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而且我还有家中老父母需要照顾!义兄他出身草莽,我若是就这样死了,他必然是没能力照顾我家中父母的!反之,若是我还活着,哪怕是义兄被朝廷问斩,我也有能力照顾他的家人……” 不断为自己寻找借口,何昊心中的天枰也逐渐发生偏斜。 但就在这个时候,张志远却突然来到了何昊的面前。 此前,张志远主动站在所有人面前演讲了一番,痛斥了南京官场这段时间以来的诸般乱象,赢得了一片喝彩。 而张志远演讲结束之后,突然看到了站在角落不言不语的何昊,思及何昊乃是今天的大功臣,就产生了让何昊也站出来演讲一番、趁机露脸的想法。 于是,张志远就来到何昊的面前,说道:“何兄,你也站出来讲几句吧,对于你今天的表现,同窗们皆是看在眼里,大伙也都想听听你的心中想法!” 听到张志远的这一番话,何昊顿时是身体一颤、面色愈发惨败。 根据吕德的计划,何昊这个时候确实应该主动站出来大声疾呼,然后就在众人瞩目、无比激愤之下……当众自焚! 这并不是吕德的最后一步计划,却是何昊的最后一项任务! 然而,此时的何昊随着心中天枰倾斜,已然是不愿意为了所谓“义气”就牺牲性命,对于张志远的这般提议自然是唯恐避之不及。 于是,何昊连连摇头摆手道:“这不合适,小弟在贡院之中成绩只是中等,没有那么高的声望,这个时候还轮不到小弟站出来讲话……哦,对了!李兄、毕兄他们还没有出来讲话,应该让他们先讲!对!让他们先讲!” 见到何昊这般表现,张志远愈发觉得何昊今天有些怪异,按理说以何昊平日里的性子,绝不会放弃这种人前显圣的机会,还以为何昊只是谦让,就再次劝道:“何兄谦逊了,咱们今天能造出这般声势,你乃是首功之人,由你此时站出来讲话,大伙都服气的!” 听到张志远再劝,何昊就打算再次拒绝。 “但我……” 然而,何昊只是刚刚开始,他身后的那位“好汉朋友”就突然在何昊背部伸手用力一推。 随后,何昊就跌跌撞撞的来到了请愿抗议学子们的队伍之前。 众位请愿抗议的贡院学子们却不知道何昊只是被强行推出来的,还以为何昊此时要当众演讲,一时间纷纷是高声呼喝表达期待,随后又很快安静了下来,等着何昊开口讲话。 就像是张志远所说那般,何昊今天率领众位好汉朋友痛击豪族纨绔的表现,已是让他在众位学子之中赢得了一定声望,没有人觉得何昊这个时候站出来讲话有什么不对。 就这样,何昊在所有人的关注与期待之下,表情僵硬的讷讷片刻之后,终于是硬着头皮开始了讲话。 “同窗们!百姓们!我等应天书院的学子们今天冒着被朝廷责罚问罪的风险站出来,就是为了给江南数十万读书人讨一个公道!也是为了给所有百姓争一个盼头…… ……多少读书人寒窗苦读,就为了能为自己争取到一个贡生名额,但就因为南京礼部与南京国子监这段时间以来愈发偏向于那些豪族纨绔,竟是被占去了原本是属于他们的机会,何其不公?…… ……那些纨绔子弟明明是不学无术,却能与我等同为贡生,让我等多年以来的悬梁刺股皆是变成笑谈,又是何其不公?…… ……哪怕是在贡院内部,我等这些凭借真才实学的贡生们,也同样被夺走了大量的机会,哪怕是考核成绩更好,但只要出身差些,就要给那些豪族子弟让位置,平日里更是饱受讥讽与欺压,更是何其不公?…… ……面对这些不公,我们必须要站出来疾呼请愿!否则,若是我们今天退让了,到了明天,我们就连上京赶考的机会都会失去,再无出头之日……” 吕德早就为何昊准备好了此时的讲话内容,颇是慷慨激昂,但何昊此时因为心中情绪的缘故,这一番话讲出来却不甚精彩,许多时候明显能听出何昊的心虚之意! 不过,因为所有人这个时候皆是情绪激昂的缘故,随着何昊的一番话讲完,依然是受到了众人的大声回应。 依照吕德的最初计划,何昊趁着这个时候群情激愤、万众瞩目,就应该掏出胸口处的火油瓶子当众自焚了。 然而,何昊硬着头皮讲完这一番话之后,却完全不打算执行吕德的最初计划,只觉得自己当初出于一时义气的决定过于愚蠢,就想要迅速返回抗议请愿的学子队伍之中。 然而,棋子是否会被抛弃牺牲,从来都由不得棋子自己决定。 所以,就在何昊打算快步返回学子队伍之际,南京礼部衙门的方向突然不知由何人射出了一根箭矢,然后就精准的插进了何昊的后心位置。 就这样,何昊已是命丧当场! 见到这一幕,自然是对所有请愿学子与围观百姓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还没等周围所有人反应了过来,何昊的那些“好汉朋友”已是纷纷大怒,一边高喊着“抓住凶手”、“严惩真凶”,一边向着南京礼部衙门冲击而去。 人性向来是从众的,眼看着何昊突然被官府射杀,又看到有人主动冲击衙门,顿时有许多人红了眼,也纷纷向着南京礼部衙门冲去。 于是,局势彻底乱了!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74章.朱和坚初掌大权(一). …… …… 此时的观江楼内,霍正源、江正、以及吕德等人已经换了位置方向,在另一边隔窗遥望着南京礼部衙门。 相较于不久前观察秦淮河北岸之际的一览无遗,此时的视野要差了许多,只能远远望见南京礼部衙门附近的局势突然间失去了控制,有大量百姓主动冲击南京礼部官衙,却并不能观察到详细情况。 但对于几人而言,见到这一幕场景就已经足够了。 百姓们主动冲击官衙,就意味着民乱已经发生,接下来很容易就可以扩大局势、把整个南京六部皆是卷入其中。 与此同时,这般情况也意味着,何昊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以性命为代价! 于是,吕德的表情愈发是伤感与愧疚,也开始了自己的祭奠活动。 吕德的祭奠方法很简单,只是提前准备了一壶酒水,然后缓缓洒在地上。 然后,吕德轻声喃喃道:“何兄,一路走好! 你的家人与那位义兄,我都会设法照顾妥当! 但若有来世,切不要再像是今世一般脑袋一热、不思后果,就轻易许诺了……有些承诺,份量太重了,你我这种凡人承受不起呀……” 一旁,霍正源与江正二人静静观摩着吕德的祭奠行为,心中皆是有些讥讽,认为吕德有些虚伪过头,明明就是他亲自把那个何昊推向了必死绝境,却还要假惺惺的表示伤感与愧疚。 不过,听到吕德的喃喃自语,霍正源与江正又皆是心中一动——吕德这一番话的言下之意,似乎是他本人目前也被迫陷入了某个危险承诺之中无法脱身。 而且,吕德在霍正源与江正的面前刻意说出这些,似乎也是另有意图。 另一边,吕德显然是明白霍正源与江正二人的心中讥讽与疑虑,但他并没有进一步为自己解释,只是把目光转向了霍正源,看似态度恭敬的邀请道:“霍大学士,对于您这些天一直都在南京停留的事情,其实不仅是学生心中有所猜测,七皇子殿下与王太师也同样是早有想到、也早有准备!他们两位曾是多次说过,想要与霍大学士您尽快相见、坦诚交流……毕竟,南京城的目前局势非常复杂混乱,各方势力的行动最好是可以协调一致! 所以,学生在此冒昧逾越,代表七皇子殿下与王太师两位,邀请霍大学士您能在明天何时时候前往瞻园一叙,却不知霍大学士您意下如何?” 霍正源表情不变,似乎是早就猜到了吕德的邀请,点头道:“自然如此,等到明天晌午之前,我会设法向瞻园送去一份名帖,约定时间拜见七皇子殿下与王太师两位。” “既然如此,学生就代表七皇子殿下与王太师恭候您的消息了!”说到这里,吕德的目光又转向了一旁的江正,问道:“说起来,还不知这位兄台是哪位?从见面至今,也没见这位兄台说话表态,但能跟在霍大学士近前、受到霍大学士看重,身份来历也必然是不同凡响才对。” 吕德早就看出江正的身份来历并不寻常,但与霍正源相见到现在,哪怕是吕德数次暗示,霍正源也一直都没有向吕德介绍江正的意思,江正本人见到吕德之后,更是至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更没有自我介绍的意思,只是面无表情的在旁观察。 所以,眼见到这场见面就要结束,吕德索性就直接开口询问。 然而,听到吕德的询问打探之后,江正终于是开口说话了,但他对于自己的身份依旧是避而不谈,只是向着吕德躬身一礼后,缓缓道:“只是无名小卒罢了,与吕大才子不能比,不值一提。” 吕德目光微微一闪,但也没有继续纠缠追问,只是再次说道:“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随着百姓们冲击官衙,一场民变已是不可逆转,所造成的混乱也必然是要迅速扩散全城,晚辈不想受到波及,所以想要尽快离开这里,却不知霍大学士意下如何?” 看到霍正源点头认可,但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想要同行的意思之后,吕德又说道:“既然如此,晚辈就先行离开了,期望能很快再次见到霍大学士与这位兄台。” 说完,吕德向着霍正源与江正二人再次躬身一礼,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看着吕德转身下楼消失不见,霍正源稍稍沉默片刻之后,突然向江正问道:“你对于吕德此人怎么看?” 江正稍稍思索片刻后,答道“他是一个很傲气的人,哪怕是见到霍大学士您之后,他的态度虽然还算谦逊,但完全没有任何谦卑之意,而且颇有手段城府,甚至给人一种难以捉摸之感……绝对是不可小觑!” 霍正源的表情意味不明,轻轻点头之后,又问道:“那你认为,自己相较于这位吕大才子,谁优谁劣?有能力对付他吗?还有,你觉得咱们这一次……能否顺利实现赵阁臣的意图?机会有多大?” 听到霍正源的这般询问,江正依然是表情不变,但语气中满是自信,道:“正所谓‘蛇有蛇道,鼠有鼠路’,这位吕大才子有他所擅长的手段,晚辈也有自己所精擅的能力,侧重各有不同,并不能轻易评判优劣强弱,但晚辈相信自己的能力同样可以影响局势、发挥作用,并不会让这位吕大才子独美! 另外,王保仁王太师的手段心机原本就是超凡绝伦,那位七皇子殿下则是声势正隆,这两人联手合作之后又有吕德这般大才辅佐,绝对是一个极为难缠的强敌……再加上一直躲在暗处虎视眈眈、意图不明的‘周党’势力……咱们这次想要顺利实现赵阁臣的意图、在南京官场摘桃子,只怕是异常困难! 但若是全力而为的话,晚辈认为也至少能有五成胜算,毕竟咱们的势力同样很强,不仅是有霍大学士您这样的智者亲自坐镇,在南京官场内部也有南京户部侍郎曹文斌作为内应,更还有南直隶巡抚黄阁老以及‘联合船行’作为强援……所以,并不是只有咱们认为敌人棘手,在咱们的对手眼里,咱们也同样是不好对付!” “你认为有五成机会吗?倒也不算是很低了,值得放手一搏……” 听到江正的这番说法,霍正源的神态间多了一些笑意与轻松,然后说道:“刚才吕德所言有理,随着百姓们开始冲击南京礼部衙门,这场民变已是不可逆转,整个南京城很快就会彻底乱起来,正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咱们必须要尽早离开这里、返回住处,也必须要尽快行动起来、执行赵阁臣的计划!” 说完,霍正源就率先向着楼下走去,态度颇是从容。 看到霍正源的这般表现,江正的嘴角却是不由泛起了一丝微妙笑意。 这一次,赵俊臣安排江正紧急赶来南京城内协助霍正源做事,总共有两层意图。 第一层意图,乃是让霍正源、黄有容他们趁着南京官场的混乱局势,设法考验江正的忠心与立场。 关于这层意图,赵俊臣已是向霍正源、黄有容他们明示了,而江正本人也大概能猜到一些。 但第二层意图,赵俊臣则只是明确交代了江正一个人,反而是刻意隐瞒了霍正源、黄有容他们,而且霍正源与黄有容他们也完全没有猜到。 那就是,赵俊臣要以江正的刚直坚定性格,来弥补霍正源的性格弱点! 赵俊臣当时的说法是——“等你抵达南京之后,必然会见到霍正源霍大学士,根据我的安排,他到时候将会全权负责与南京官场有关的一切计划,而你的任务就是全力辅佐这位霍大学士!在庙堂百官之中,霍大学士的才智可谓是数一数二,若是仅论机敏二字,即使是我也要明显弱于他一筹! 但他明明是拥有这般才智与机敏,却一直都没有在官场之中闯出大成就,就是因为他拥有一个明显缺陷,那就是他的性子太软了,习惯于隐于幕后,遇到困难之后也总是倾向于后退自保,作为一名辅佐者他无疑是极为优秀,平常时候也有能力主持大局,但面对南京官场的复杂局势,遇到王保仁、七皇子、‘周党’等等强敌,他说不定就会下意识的信心不足、习惯退缩…… 但江正你的性格却是与霍大学士完全不同,你没有霍大学士那般和光同尘的手段,才智与敏锐也未必更强,经验更是远远不如,但你要比他更敢与展现锋芒,决心也更为坚定,所以你在辅佐霍大学士之后,一定要设法坚定霍大学士的信心,绝不能让他有任何迟疑与自馁,若是他退缩了,我在南京官场的种种布置也会满盘皆输!” 事实上,此前江正曾是向霍正源明确表示,自己接下来有可能会与他出现意见冲突,就是为了这般情况埋下伏笔。 很显然,赵俊臣的眼光极准,甚至可以说是先知先觉。 就在刚才,当吕德表示太子太师王保仁与七皇子朱和坚二人早就在等着霍正源现身之后,霍正源的表现看似是平静从容,但江正依然能察觉到霍正源那一瞬间的动摇与退缩。 否则,霍正源也不会突然开口向江正询问己方的胜算几何,这就是霍正源的动摇表现。 所以,江正也立刻就强调了己方的优势,还刻意夸大了己方的胜算,就是为了坚定霍正源的信心。 从现在来看,效果还算不错,霍正源听到江正的这番说法之后,显然是更加从容淡定了许多。 作为一位公认的庙堂谋略家,霍正源自然是拥有自己的分析,他的分析也必然还要比江正更为全面详尽,但因为性格方面的缺陷,他这个时候就是需要有人给他鼓一鼓劲。 发现了这一点之后,江正并没有任何骄傲,只是钦佩于赵俊臣的识人之术、用人之道,也逐渐明白了赵俊臣为何可以操控“赵党”那群自私自利的贪官奸臣为己效力。 与此同时,江正的嘴角笑意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恢复了一贯以来的面无表情——他必须要尽力隐瞒赵俊臣的第二层意图,否则若是让霍正源察觉到了这般情况,他与霍正源相处之际就会变得异常尴尬了,这般尴尬情况也必然会影响到赵俊臣在南京官场的布置。 在江正看来,自己这次能否全力隐瞒赵俊臣的第二层意图,也同样是赵俊臣所安排的考验之一。 最终,江正只是不动声色的迅速跟在霍正源身后下楼,同时开口问道:“霍大学士,您觉得咱们下一步应该如何做?是联系南京户部尚书曹文斌?还是等着王太师与七皇子他们与咱们接触?” 霍正源轻轻摇头,道:“自古以来,发生民变之际,总是有两项东西最为重要,一个是镇压混乱的兵力,另一个则是稳定民心的钱粮!只要掌握了这两项东西,就能在乱局之中拥有最多的话语权! 关于前者,应该是掌握在王太师的手里,据我所知他手里有陛下的密旨,可以随意调动南京附近的所有兵力,咱们自然是没能力插手,但后者嘛……你觉得目前的整个南京城内,又是哪股势力可以调动最多的钱粮?” 江正稍稍思索之后,答道:“应该不是南京户部,因为南京户部尚书汪正的贪墨挪用,南京户部能调用的钱粮并不会有多少……” 随后,江正突然想到了什么,不由是摇头自嘲,道:“是晚辈糊涂了,明明自己刚才还提到过……现如今的南京城内,能调动最多钱粮资源的势力,其实正是赵阁臣他亲手创办的‘联合船行’!” 霍正源赞许的轻笑点头,道:“正是如此!所以,咱们要首先联系钱莱!” 霍正源所说的钱莱,正是“联合船行”在南京城内的大掌柜。 于是,江正发自肺腑的称赞道:“霍大学士高明,一眼就看透了关键之处!” 就像是赵俊臣所言那般,霍正源虽然有明显的性格缺陷,但若论才智与敏锐,却绝对是一个超凡绝伦之辈! 而就在南京城内终于是发生了民变,霍正源、江正、吕德等人也纷纷离开观江楼之际,这场民变的消息,也终于是传到了孝陵那边七皇子朱和坚与南京百官的耳中!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75章.朱和坚初掌大权(二). …… …… 南京城内爆发了一场民变,这件事自然是极为紧要、至关重大,必须要迅速平息镇压,不能有任何耽误,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但这件事的紧要程度与重要性,是否超过了正在孝陵举行的祭祖大典? 又或者说,是否应该为了这场南京民乱,就要影响与打断祭祖大典的进程? 对于这个问题,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无论古今中外,许多官员遇到麻烦的第一反应,总是抱着侥幸心理隐瞒消息、能压就压、粉饰太平、不见棺材不落泪! 这种反应,看似是目光短浅、愚蠢至极,但其实是拥有着极为清晰的逻辑思路、以及极为明确的利益考量。 就以这次的南京民变为例,对于那些留在南京六部坐镇的官员而言,若是毫无遮掩的直接呈报情况,那就必然是要背黑锅、承担各种罪责,也必然是会断送仕途。 反之,若是暂且压下消息,设法赶在消息外泄之前独力摆平乱象,一旦是侥幸成功了,反而是敢于担当、有功无过,说不定还有机会升官发财,哪怕是最终无力回天、遭遇惨败,自己的罪责与惩处也不会更重多少,只是朝廷会遇到更多麻烦罢了。 简而言之,这般情况下,迅速上报情况只对朝廷大局有利,但暂且压下消息、设法粉饰太平,却有机会为自己谋利。 在自身利益与朝廷大局之间,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牺牲前者、选择后者。 更何况,古人有云“国之大事,唯祀与戎”,意思是一个国家最重要的事情只有两项,分别是祭祀和战争。 而目前正在孝陵所进行的祭祖大典,无疑是明朝近年来最重要的祭祀活动之一。 所以,若是立刻向孝陵那边上报南京民乱之事,正在进行之中的祭祖大典必然会受到影响,这般情况下若是事后发现南京民乱并不严重、很轻易就可以平息,决定呈报此事的官员反而还会承担额外罪责。 正是出于这般想法,面对南京城内这一天的种种乱象,留在南京六部衙门坐镇的官员们可谓是格外反应迟缓。 当应天书院的贡生们发生冲突、互殴群斗之际,他们只是派人传令应天书院自行处理;当整个秦淮河南岸都乱成一团之际,他们还在反复确认消息;当学子们堵在南京礼部衙门外面抗议请愿之际,他们只顾着争吵商议;当百姓们开始冲击南京礼部衙门之际,他们还妄想着赶在祭祖大典结束之前尽快平息乱象…… 一直等到这场民乱规模越来越大,在某些势力的暗中鼓动之下,许多百姓不仅是开始冲击南京礼部衙门,就连别的南京衙门也纷纷受到波及与冲击,整个南京城都迅速乱成一团之后,那些留在南京六部衙门坐镇的官员们才终于是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也终于是熄灭了侥幸心理,不情不愿的向孝陵那边禀报了民乱之事。 再加上孝陵附近的层层关卡、反复筛查,当相关消息传到七皇子朱和坚等人的耳中之后,时间已是临近晌午。 对于七皇子朱和坚而言,无论是这一天的南京民乱,还是南京官员们的迟缓反应,都是早有预料的事情。 而这般局势,也正是朱和坚的表现机会,虽是危险与机遇并存,但无疑是他最好的表演舞台。 所以,朱和坚的表演也很快就开始了! 此时,孝陵内的祭祖大典虽然已经进入了尾声,但至少还需要再等半个时辰左右才能真正结束。 当南京城内爆发民乱的消息传到孝陵之后,孝陵内的所有官员都是阵脚大乱、不知所措。 但相较而言,朱和坚的表现却完全称得上是大将之风、王者之气,不仅是临危不乱、处变不惊,依然是镇定自若的主持着祭祖大典,设法安抚了百官情绪、让祭祖仪式顺利进行了下去,而且也是当机立断、表现果敢,临场改变了自己的祭文内容、也极大压缩了祭祖大典的剩余流程,最终只用了半柱香时间结束了所有的祭祖仪式。 见到朱和坚的这般表现,孝陵内的所有官员皆是心中惊叹、自认不如。 等到祭祖仪式终于结束之后,朱和坚就立刻率领众官员离开了孝陵宝城。 (注:所谓‘宝城’,是指是中国古代帝王的陵墓地宫。) 当朱和坚离开了孝陵宝城之后,他的表情立刻就变得严肃冷厉,终于是表现出了震怒之意,但他依然没有立刻发挥,显然是担心打扰到宝城清静。 一直等到所有人皆是离开了宝城一里范围之外,朱和坚终于是停下了脚步,转身向着南京百官怒声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南京城会突然爆发民乱?哈!这场民乱竟是发生在朝廷举办祭祖大典之际,还真有面子!” 见到朱和坚终于爆发怒气,一时间南京百官愈发惶恐、纷纷请罪,顿时就跪成一片、皆是不敢抬头与朱和坚对视。 朱和坚却完全没有理会南京百官们的表现,只是冷声问道:“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你们请罪已经晚了,也不是问责的时候,我只想要知道三件事情!其一,这场民乱究竟由何而起?其二,这场民乱目前已是发展到何般程度?其三,你们打算要如何平息这场民乱?” 听到朱和坚的三连询问,南京百官依然是无人敢答,只是纷纷转头把目光聚集在应天知府何荣的身上。 这个何荣,也正是负责赶来孝陵向众人呈报民乱消息之人。 对于朱和坚所提的三个问题,何荣自然是不敢回答第一个,也就是南京民乱的起因,否则就会得罪南京六部的尚书侍郎们,他也同样不敢回答最后一个问题,否则若是自己的提议无法见效,就必然要承担更多罪责。 最终,何荣只好是避重就轻,硬着头皮只回答了朱和坚的第二个问题,颤声道:“回殿下的话,目前南京城内的民乱规模已是极大,在下官赶来孝陵禀报之际,参与这场暴动的南京乱民人数已有近万之众,以南京六部衙门为首,南京城内许多官衙皆是受到了乱民冲击,尤其是南京礼部衙门,如今已经被乱民们给砸了……若是朝廷不能下定决心派兵镇压的话,这场民乱的规模只怕是就要愈发不可控制了!” 朱和坚的表情有些震惊,似乎是对于事情的严重性估算不足,又立刻问道:“竟是这般严重?你为何一直等到此时才来禀报?” 何荣连忙解释道:“七皇子殿下明鉴,正所谓‘国之大事,唯祀与戎’,而孝陵的祭祖大典乃是朝廷近年来最重要的祭祀活动之一,所以下官等人不到万不得已之际,自然是不敢打扰……” 不等何荣说完,朱和坚已是怒声打断:“放屁!迂腐之见!‘国之大事,唯祀与戎’这句话自然是不假,但你可有认真想过这句话里的‘祀’字究竟代表着什么?本皇子来告诉你,这个字代表着民心所向!代表着朝廷威望!代表着正统道义!南京百姓竟是选择我等祭祖这一天发动暴乱,足以证明南京官场已经失了民心,朝廷威望已是扫地,正统道义也是不存!这般情况下,还谈什么‘国之大事,唯祀与戎’?我看你只是一心想要欺下瞒上罢了!” 又不等何荣为自己辩解,朱和坚再次怒声质问道:“我看你完全不敢回答南京百姓参与这场暴动的原因,是怕得罪人吗?但就算你不说,本皇子也完全可以猜出真相!若不是南京官员倒行逆施、失了民心,南京百姓们又如何会冲击官衙?你刚才说,百姓们冲击官衙之际,尤以南京六部的官衙情况最为严重……显然,百姓们的矛头主要是指向了南京六部,而南京六部就是这场民乱的起因!” 听到朱和坚的这一番话,南京六部的众位尚书侍郎们纷纷是表情大变。 但朱和坚依然不等他们开口解释,已是雷厉风行的做出了最终决定,扬声道:“当初朝廷中枢的赵阁臣巡视陕甘三边之际,因为发现了陕甘三边部分文武官员的媾和绥靖之举,然后就当机立断的免去了相关官员的权职、主动站出来接管陕甘军政,最终才有了陕甘大捷、收复河套的赫赫战功! 现如今,既然南京百姓们的这场暴乱乃是由南京六部所引发,本皇子认为南京六部已经不适合负责主持南京局势了……所以,本皇子决定事急从权、效仿前例,亲自出面主持南京局势,你等可有异议?” 朱和坚很清楚,这次的南京民变,对他而言乃是危险与机遇并存,不仅是周尚景给他布置的一处陷阱,也同样是他的一场机遇。 所以,朱和坚接下来必须要做到以下三点。 其一,是顺利稳定南京局势、实现朝廷的收权计划,处理周尚景为他所准备的各项难题,趁机展现能力、进一步提升自己在德庆皇帝、朝廷百官、以及民间百姓的心中声望; 其二,则是要展现自己的雷厉风行、勇于担当,趁机扭转周尚景刻意为他所营造的“从谏如流”形象,让世人明白自己也有强硬的一面,不仅要争取声望,还要赢得威信! 其三,就是要最大程度的从南京官场之中攫取利益与权力,防止“周党”与“赵党”势力出手摘桃子!有了这些利益与权力,他就可以进一步扩张自己的势力影响,还能作为筹码与自己的支持者们加深联系,甚至还能把太子太师王保仁彻底绑在自己的船上。 其实,以朱和坚今时今日在南京境内的声望与地位,就算是他没有主动表态,也很快就会在“众望所归”之下站出来主掌大局。 然而,朱和坚为了趁机展现自己的强硬与担当,却根本不打算等到“众望所归”、“人心所向”的局面出现,就主动表示自己要站出来主持局势。 听到朱和坚的这般说法之后,南京百官却纷纷是不敢回应,并没有立刻表态支持。 若是朱和坚没有主动表示自己要站出来主持局势,他们这个时候考虑到朱和坚的地位与声誉,必然会纷纷表态希望朱和坚能出面领导他们,这样一来他们不仅能逃避一部分责任还有了拥护之功,朱和坚在他们的拥护之下,事后哪怕明知道他们的身上罪责,也不会过于为难他们。 然而,这个时候朱和坚主动表示自己要站出来主持大局,情况自然是截然不同,他们失去了拥护与支持的机会,朱和坚事后追究责任之际也就不必顾念旧情,说不定就要严厉追究他们的罪责。 这两种情况的分别,官场中人皆是门清。 于是,听到朱和坚的询问之后,场面上再次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但朱和坚决心已定,并不是这些官员的沉默就能阻止的。 所以,朱和坚见到众人沉默之后,又问道:“你们皆是不说话,就是说没人反对了?既然如此,在朝廷中枢另有安排之前,本皇子将会全权负责南京城内的全部事宜! 既然如此,本皇子立刻宣布三项命令,所有人皆是不可违背,否则就以抗命论处!”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76章.朱和坚初掌大权(三). …… …… 其实,这些南京官员的沉默不语,就是一种反对态度。 而朱和坚却硬是说南京官员们的沉默表现乃是“不反对”的意思,这简直就是混淆黑白、指鹿为马了,若是真让他借机总揽南京大权,说是一场政变也不为过。 然而,就算是明知道朱和坚的这般做法不合适,南京百官依然不敢直接反对,只能是继续用沉默来回应。 毕竟,朱和坚乃是众所周知的准太子,“新太.子党”也是朝廷中枢势力最盛的三大派系之一,又因为“周党”这段时间以来的暗中捧杀,朱和坚在南京各界人士之中的声望更是如日中天,这般情况下除非是到了生死存亡之际,否则也没人敢直接站出来表态反对朱和坚。 所以,就这样,在一片沉默不语的尴尬氛围之中,朱和坚名不正、言不顺的接掌了南京大权。 就像是赵俊臣当初在陕甘三边的做法一样。 然而,朱和坚的狠辣决绝还要明显更强于赵俊臣,南京百官们也是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立刻就要面临生死存亡的时候了。 “现在,本皇子宣布三项命令,所有人皆是不可违背,否则就以抗命论处!” 随着朱和坚的话声落下,又经过了短暂时间的沉默之后,在“周党”的南京都察院担任左副都御史马森、以及“赵党”的南京户部侍郎曹文斌的领头之下,陆续有南京官员表态自己会听候朱和坚的命令。 但绝大多数南京官员,此时依然是沉默不语。 见到这些南京官员的表现,朱和坚眼中闪过了一丝冷笑与讥讽,然后大声宣布道:“其一,以我的名义传令于南京守军,让他们立刻封锁城门、并且赶往南京城内的各处主要路口封锁! 但必须要向他们强调一点,那就是他们的任务只是封锁,限制这场民乱的范围与规模,但绝不能与百姓们发生冲突! 若是百姓们还要冲击他们的封锁,就让他们用身体扛着,告诉所有南京守军,只要他们能做到这一点,我事后就会亲自向朝廷为他们请功! 其二,派人设法与南京民间各界的领袖人物进行联系,让他们出面协助官府平息这场民乱、约束各自的门生、族人、以及下属! 等到这场民乱平息之后,他们不论是有任何不满、心存任何怨气,只要是合理诉求,本皇子都愿意与他们谈、也愿意为他们解决! 还有,要立刻调查清楚今天这场民乱究竟是由哪些人领导,也同样向他们传达本皇子的这般态度,向他们说清楚,只要他们立刻收手、协助朝廷平息乱象,本皇子事后将会视情况减免他们的罪责!” 听到朱和坚的这两项吩咐,绝大多数南京官员皆是不由一愣,没想到朱和坚虽然是迅速调动了南京守军,但并不是为了镇压暴民,而只是为了限制这场民乱的规模与范围,更没想到朱和坚竟然还想要与乱民们进行谈判。 在一部分南京官员看来,这般态度似乎是过于软弱了、也过于天真了,恐怕是很难迅速见到成效。 不过,既然朱和坚已是主动接掌了所有权力,决策之际也没有与任何人商议,事后若是计划失败,自然也要承担全部责任。 甚至,还有许多南京官员心中暗暗盼望着朱和坚的计划失败,因为一旦是朱和坚的计划遭遇失败,他就不能再像是现在这般一言而绝,也必须要借重于南京百官的力量来控制局势,到时候朱和坚就会有求于他们,许多事情就好说了。 更有甚者,有几名胆大妄为的南京官员,这个时候还想着要设法暗中破坏朱和坚的计划,逼着朱和坚不得不倚重他们。 就这样,出于各种各样的想法,再加上他们这个时候也确实没办法违抗朱和坚,所以这一次南京百官并没有沉默太久,很快就陆陆续续的表示领命。 但所有人皆是没有想到,对于乱民们态度软弱的朱和坚,下一刻就冲着他们这些南京官员重拳出击了。 只见朱和坚冷冷扫视了在场所有南京官员一眼,语气也变得愈发冷厉,又说道:“其三,考虑到百姓们今天纷纷参与到这场民乱之中,主要是对于南京六部衙门积怨已久,本皇子来到南京城之后,也屡次听闻过南京六部衙门的倒行逆施、昏聩暴政,为了平息民怨、也为了溯本求源、更是为了朝廷纲纪…… 锦衣卫听令,立刻把除了南京兵部以外的所有南京六部官员尽数监押,等待本皇子的亲自审问! 除此之外,其余各衙门的南京官员,必然也有许多人参与了南京六部的诸般罪责,接下来这段时间同样是不可随意行动,除了少数负责执行我前两项命令的官员,其余官员尽速前往奉先殿等候进一步调查!” 随着朱和坚的话声落下,周围的锦衣卫们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行动了起来,就像是虎入羊群一般闯入了南京百官的队伍之中,开始抓捕除了南京兵部之外的所有南京六部官员,现场顿时是一阵大乱。 现场的锦衣卫数量并不多,只有几十人罢了,但数量再少的锦衣卫也是锦衣卫,当这些锦衣卫出手抓人之际,根本没有任何人敢反抗,南京官员们所能做的只是疾声大呼、表达抗议。 “七皇子殿下,您绝不能这样做,我等是朝廷任命的官员,您也不是正式的储君太子,您没权这般处置我等!” “殿下三思!三思啊!若是南京百官皆是受到关押与监禁,接下来又要让谁来辅佐您?还望殿下以大局为重啊!” 听到南京众位官员的疾呼与抗议,朱和坚这一刻也终于是彻底展现了自己果决强硬的一面。 只见朱和坚表情愈发冰冷,凝声道:“本皇子自然是没资格关押与监禁你们,所以你们若是心有不满,大可以向朝廷中枢上呈奏疏弹劾本皇子,本皇子绝不拦着! 还有,千万不要以为朝廷做事离不开你们!朝廷的根基从来都不是你们这些官员,甚至也不是我这样的皇子皇孙,而是道统与民心!” 说完,朱和坚已是转身离开,再也没有理会南京官员们的抗议与哭嚎。 接下来,朱和坚必须要尽快处理民乱之事,根本没功夫与他们纠缠下去。 只不过,朱和坚转身之前,还隐晦的瞥了“周党”马森、以及“赵党”曹文斌一眼。 此时的马森与曹文斌二人,也皆是满脸震惊,还有些懵愣无措。 在此之前,在南京百官纷纷沉默之际,唯有马森与曹文斌二人主动表态支持朱和坚主掌大权,虽然他们的支持态度只是出于各自幕后靠山的指示,并不是真心实意,但他们也万万没想到,朱和坚竟然是这般快就翻脸无情、过河拆桥,把他们二人也同样抓捕与监禁了起来。 作为“周党”与“赵党”两派安插在南京官场的内应,他们原本还在摩拳擦掌、打算趁机为各自派系出一份力呢,却没想到朱和坚竟是直接就根绝了他们浑水摸鱼的机会。 见到马森与曹文斌的这般反应之后,朱和坚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得计的笑意。 从某方面而言,朱和坚突然命令锦衣卫们关押与监禁南京百官,主要就是为了针对于马森、曹文斌这些“周党”与“赵党”所安插的棋子,防止他们设法捣乱,其余的南京官员固然都有各种各样的罪责需要追究,但现在就受到关押与监禁,很大程度上只是受到牵连罢了。 却说,在锦衣卫出场抓人之际,在场的众多官员之中,依然还有许多人并未受到波及。 比如说礼部侍郎鲍文杰、太仆寺监正刘冶等人,他们皆是朝廷中枢的官员,只是跟着朱和坚来到南京协助祭祖之事而已,朱和坚命令锦衣卫关押与监禁南京官员之事,自然是与他们毫无关系。 与此同时,太子太师王保仁如今也同样是朝廷中枢的官员,只是因为各种原因一直滞留在南京城罢了,也同样没有受到牵连。 所以,当朱和坚转身离开之际,王保仁、鲍文杰、刘冶三人也纷纷跟上。 而朱和坚面对这三人的时候,也立刻就收敛了此前的强硬与独断,再次恢复了一贯以来的谦逊温和,但朱和坚的态度与语气,却依然是雷厉风行、担当果决。 只见朱和坚一边快步向着孝陵之外走去,一边向鲍文杰与刘冶二人吩咐道:“其实,刚才那些南京官员所说也没有错,把他们尽数监禁关押之后,我身边缺少人手协助,确实是有些独木难支……所以,鲍大人、刘大人,不论你们二位是否认同我今日的所作所为,我接下来都必须要倚重两位出力。” 听到朱和坚此言,鲍文杰与刘冶二人皆是连忙表示随时听候朱和坚的吩咐。 其中,鲍文杰的表情有些复杂,他当初曾跟随赵俊臣一同前往陕甘三边、亲眼见证了赵俊臣当初的雷厉风行,而朱和坚的此时表现,与当初赵俊臣颇为相近,鲍文杰只觉得朱和坚与赵俊臣二人本质上有很多地方极为相似,但又有些地方截然相反。 但究竟是那些地方相似、哪些地方相反,鲍文杰一时间却说不清楚。 与此同时,刘冶却是神色异常兴奋,只觉得今天的这般情况乃是自己的一场机遇,只要他能尽力协助朱和坚、完成朱和坚所交代的任务,今后必然是前途无量。 朱和坚似乎完全没有看出鲍文杰与刘冶的表情变化,只是快声吩咐道:“我刚才的那三项命令,两位大人也都听到了,但我并不放心把这些事情全部交由南京官员去做,所以与南京各界领袖人士进行联系之事,就由鲍大人全权负责,协调南京守军行动之事,则是交由刘大人负责……现在局势紧迫,还望两位大人能够抓紧时间,竭力而为。” 听到朱和坚的吩咐之后,鲍文杰与刘冶二人皆是表情严肃的领命保证,然后就迅速离开了。 这样一来,朱和坚的身边也就只剩下了太子太师王保仁。 在王保仁的面前,朱和坚的锋芒也是愈发收敛,态度也是愈发谦逊,更不见了此前的急迫态度。 毕竟,这场民乱就是由王保仁与朱和坚二人暗中推动的,他们早就有了各种各样的后备方案可以收拾乱局。 只见朱和坚放缓了脚步,表情间也多了一丝笑意,向王保仁请教道:“王太师,您觉得晚辈今天的表现如何?” 王保仁点头赞许道:“可圈可点,就算是由老夫亲自出面主持局势,也不会比七皇子殿下表现更好了,因为七皇子殿下的这般手段,如今咱们不仅是没了南京官员的拖后腿,也不必担心‘周党’与‘赵党’安插在南京官场的棋子们捣乱,少了这些后顾之忧,接下来就可以放手而为了。” 赞许之际,王保仁还深深的打量了朱和坚一眼。 在朝廷的老一辈权臣之中,王保仁的眼光手段仅次于周尚景,自然是有见微知著的本事。 自从朱和坚来到南京之后,王保仁就把自己定位为一个关键时刻才会出面力挽狂澜的压阵人物,为了考验朱和坚的秉性与能力,对于今天的种种事情,王保仁依旧没有对朱和坚过多指点,只是任由朱和坚自行发挥。 而朱和坚的表现,也远远超出了王保仁的预料,不仅是迅速控制了南京官场,还趁机展现了自己的强硬一面,更还顺便破坏了“周党”与“赵党”的后续行动。 但也正是通过朱和坚的这般表现,王保仁也略略窥探出了朱和坚的真实性格。 一个人的真实性格究竟如何,就算再是如何极力掩饰,依然能从他遇事之后的种种选择看出端倪。 朱和坚今天把南京官员们尽数关押与监禁的行动,尤其是那种不顾后果也要根绝后患的作风,已是让王保仁隐约间察觉到了朱和坚的真实一面。 不过,这个时候王保仁还并不认为朱和坚的这种秉性是一件坏事,毕竟官场中人性格决绝、不留后患从来都是一种优点,只是认为自己应该重新看待朱和坚、也要重新考虑与朱和坚的相处模式罢了。 听到王保仁的这般赞许,朱和坚自然是就要谦逊一番。 然而,还不等朱和坚开口说话,就见到王保仁的一位幕僚匆匆跑到两人身边,禀报道:“殿下、王太师,刚刚收到了吕公子的传讯,说是他在观察民乱局势之际,偶然间遇到了大学士霍正源,而且他已是越权代表殿下与王太师两位,邀请霍正源这几天前往瞻园一叙!”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77章.朱和坚初掌大权(完). …… …… 人类都是双标动物。 自己喜欢的人、自己讨厌的人,哪怕是做了同一件事,也会得到截然不同的理解与评价。 朱和坚与王保仁其实都不喜欢手下人擅作主张,尤其是朱和坚,他希望自己的手下尽是一些优秀的执行者,自己可以赐予他们荣华富贵,也不讨厌各种建议,但绝不会分享决策权。 然而,对于吕德此人,朱和坚与王保仁却要格外宽容一些,不仅是是因为吕德的能力才华皆是不俗,深得两人的欣赏与看重,也是因为吕德并不同于其它幕僚,他迟早都要踏入仕途为官,而且朱和坚与王保仁二人皆是看好吕德的仕途前景,也就把吕德视为是自己的未来臂助。 更何况,吕德这一次虽然是擅自决定,但他的这般决定完全符合朱、王二人的心思。 所以,朱和坚与王保仁听到幕僚禀报之后,也完全没有怪罪吕德的擅作主张。 朱和坚沉思片刻后,轻轻点头道:“这位霍大学士目前果然就在南京城内……我早就猜到,赵俊臣若是想要在南京官场有所收获,必然是绕不开霍正源与黄有容这两人……目前的局势之下,也确实应该与霍大学士见上一面,趁机探一探他们的底细。” 说到这里,朱和坚转头向王保仁问道:“王太师,我参与庙堂之事的时间尚短,对于庙堂之中许多人物并不是特别了解,而且霍正源此人在京城中枢的时候一向是异常低调,也就更为陌生了,只听说他的才智机敏皆是高绝,但更多情况就不清楚了……却不知,王太师您是否有更多了解?有办法对付他吗?” 王保仁沉思片刻后,摇头道:“霍正源此人的才智机敏固然不俗,但他的缺点也很明显,那就是胆略不足、多谋寡断,更没有那种让自己站在风尖浪口的魄力……若是赵俊臣让霍正源出面主持南京局势的话,哪怕是再加上一个黄有容,也并不足以为惧……不过……” “不过什么?”朱和坚追问道。 王保仁表情凝重了一些,缓缓道:“赵俊臣绝对不是一个蠢人,他也必然能明白霍正源的性格缺陷,这种时候完全不足以成事! 老夫曾是特意研究过赵俊臣的做事风格,他这些年来的种种做法看似风险极大,但实际上每一次都是拥有了万全准备与较高胜算之后才会出手,若是他对于一件事情没有任何准备与胜算,就会直接放弃,根本不会浪费时间精力。 所以,赵俊臣若是明知道霍正源不足以成事,却依然积极插手南京之事,肯定是另有算计、也另有依仗!” “王太师您认为,赵俊臣的算计与依仗究竟是什么?”朱和坚表情凝重,再次请教道。 面对赵俊臣的时候,王保仁自然是不敢怠慢,也没有再次卖关子、趁机考验朱和坚,而是直接说出了心中猜测,轻声道:“老夫估摸着,赵俊臣的算计与依仗,不外乎有二……一个是‘周党’,也许赵俊臣与周尚景已经在暗中达成协议、准备联手行事,另一个则是赵俊臣在霍正源身边安排了一个变数,在这个变数的影响下,咱们若是依然对霍正源心中轻视,接下来也许就要吃大亏!” 朱和坚思索片刻后,补充道:“或许,这两种可能性同时存在!” “正是如此!”王保仁再次点头,表情也有些凝重,道:“所以我们不能只顾着关注霍正源,还要留心更多事情……尤其是‘周党’的行动,周尚景这一次必然也安排了一位可靠心腹前来南京坐镇,但如今霍正源虽然是冒出来了,但‘周党’这一次的主事者究竟是何人,咱们还暂时没有寻到答案!” 说到这里,王保仁的神态间闪过了一丝无力,但迅速就掩饰了起来,继续说道:“赵俊臣的手段心机皆是极强,自然是不可小觑,但他的底蕴根基尚浅,得力帮手也只有寥寥几人,所以咱们才会轻易猜到霍正源秘密潜入南京的事情…… 周尚景则是完全不同,他的根基太深、底蕴太厚,手下人才济济、门生遍布天下,所以咱们也就无法轻易推断出‘周党’在南京境内的主事者究竟是何人,想要防范针对也是无处下手。” 听到王保仁的这般说法,朱和坚的眼中也闪过了一丝深深忌惮,只希望金刚石粉末能在周尚景身上迅速发挥作用,否则与周尚景的矛盾冲突越多,就越是能感受到周尚景的可怕之处,心中的无力感也会越强——在底蕴与经验上,周尚景的优势一直都是碾压级别的。 于是,朱和坚再次向王保仁请教道:“那王太师您认为咱们该怎么做?” 王保仁意味不明的笑了笑,道:“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先处理南京民乱的事情,然后解决南京官场的各项顽疾,顺便是盯紧霍正源、挫败‘赵党’的行动,最后就是把南京官场剩下的那几个实权衙门抓在手里…… 只需要按部就班,躲在暗中的‘周党’势力自然就会浮出水面,只要‘周党’势力来到明处,也就没那么可怕了……在南京境内,终究是咱们的实力占优,又因为今天这场民乱,咱们的手中权力反而是进一步扩大了,就算是实行战时管制也是师出有名,所以咱们完全可以稳坐钓鱼台、后发制人,大可不必自乱阵脚。” 朱和坚想了一下,王保仁的这般计划虽然看似被动,但也是目前的最佳办法。 而且,朱和坚还能听出王保仁的言下之意。 一旦是发现“周党”的算计即将得逞,他们完全可以使用“肃清乱民顽固余孽”的借口大动干戈,把南京城内的所有周、赵二党人物尽数监禁起来,到时候周、赵二党的计划再是如何隐蔽与精妙,也一定是会功败垂成……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再摆上一桌酒席,假惺惺的向被监禁的周、赵二党之人赔罪,就说自己抓捕他们之际情报有误云云,固然是吃相难看一些,但也没谁能挑出毛病。 从这方面而言,手握南京军政大权的朱和坚与王保仁二人,可谓是立于不败之地了。 至少,朱和坚就想不出自己有任何失败的可能。 想到这里,朱和坚心中一定,向王保仁躬身行礼道:“王太师睿智,一眼就看明白了本质,晚辈佩服。” 随后,朱和坚与王保仁又商议了一些平息民乱的具体细节,很快就走到了孝陵之外,然后就各自乘坐轿子、迅速向着南京城内赶去。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朱和坚正式走到幕前,他接掌了南京官场的全部权力之后,就一直专注于平息民乱、调查真相、安抚民心、统计损失,可谓是忙得脚不沾地,说是日理万机也不为过。 朱和坚的身体状况依旧不好,但他初次品尝到权力滋味,自然是心中兴奋、乐在其中,竟是前所未有的精力旺盛,再忙也不觉得疲惫虚弱。 但从某方面而言,朱和坚只是让自己看起来忙碌劳累罢了,他的繁忙既是真的,但也是假的。 毕竟,这场南京民乱原本就是朱和坚与王保仁二人暗中推动促成的,他们早就准备好了一系列方案收拾烂摊子,甚至有还有许多乱民领袖人物就是他们的棋子,再加上南京百姓还有活路、参与民乱的决心原本就不算强,所以朱和坚完全不必这般忙碌,也依然可以顺利平息民乱。 简而言之,无论朱和坚忙或不忙,结果都是注定的,过程也不会有太多变化。 但朱和坚依然让自己表现得无比忙碌。 这也是古今中外的官场惯例——任何一件事情,只要在最初时候制定详细计划、规划未来方向,后续发展只需要按部就班、顺其自然就好,掌权者也只需要做好引导与监督工作就好,完全没必要事必躬亲。 然而,绝大多数掌权者这种时候依然会选择继续插手、不断干涉、反复露面表达意见,就好似这件事情完全无法离开自己的指导,说根到底就是为了彰显与强调自己的存在感罢了。 对于掌权者而言,存在感就是他们的权力命脉,有了存在感,掌权者就能赢得威信与声望,没了存在感,掌权者的威信与声望也就无从谈起。 朱和坚如今就是这般情况,明明是早有预案、只需要按部就班就可以平息民乱、稳定局势,他也只需要安居幕后掌控大局方向就好,但朱和坚偏偏是事无巨细、亲力亲为、处处彰显存在。 这样一来,随着这场南京民乱按照预计一般逐渐平息,在南京各界的眼中,朱和坚也就尽揽了全部功劳,就好像若是没有朱和坚的力挽狂澜,这场民乱就无人可以平息,还会持续一百年似的。 于是,朱和坚在南京境内的威望声誉,也就愈发高涨,被许多人视为是未来明君。 也就在这般情况下,朱和坚也开始陆续接见南京各界的领袖人士、以及各方势力的代表人物。 然后,朱和坚的真正挑战,也即将要开始了。 周尚景所布下的陷阱,就在他的脚下。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说,就在朱和坚“忙”于平息南京民乱之际,赵俊臣也在德庆皇帝的旨意之下,被迫离开京城、北上辽东,代表朝廷出面敲打那些边疆军头。 对于这项任务,赵俊臣从心底不愿意接受,但他终究是无法违抗德庆皇帝的旨意,只能是奉旨行事。 原本,赵俊臣并不在意自己的这项任务,只打算走流程敷衍过去就好,也完全不打算大动干戈。 然而,当他进入辽东防区之后,所见到的那一幕幕民间惨剧,即使是道德底线异常灵活的赵俊臣,也出离的愤怒了!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78章.初至辽东. …… …… 自从离开京城之后,北上辽东这一路上,赵俊臣的心情就一直不好,甚至有些烦躁。 主要原因有两个。 一个原因是被调虎离山之后的心中不安全感作祟,毕竟离开京城中枢之后就无法掌握全盘局势,消息传递也有延迟,就算是出现了什么对赵俊臣不利的变故,赵俊臣也无法及时反应,偏偏接下来这段时间京城中枢必然是一个多事之秋。 另一原因,则是方茹的预产期很快就要到了,这个时候最是需要赵俊臣陪在身边,赵俊臣也多次向方茹保证过自己这段时间会尽量陪着她——但因为德庆皇帝的旨意,赵俊臣不仅是再一次食言了,若是辽东之事耽误太久的话,说不定都无法亲眼见证自己第一个孩子的诞生。 赵俊臣也说不上来,这两个原因究竟是哪一个更让自己烦躁,总之就是烦躁不安。 除此之外,京城中枢与辽东地区虽然相距不远,但道路状况却是极差,所以赵俊臣无法乘坐更为迅速、也更为颠簸的马车,再加上赵俊臣的身体状况最近有所反复无法策马奔行,只能是乘轿缓行,行程时间被耽搁了许多,这也就让赵俊臣的心情愈发繁杂了。 烦躁情绪需要发泄,但赵俊臣偏偏又是一个城府深沉之辈,不愿意在外人面前失态,所以这种时候总是身边人倒霉——因为一些小事情,许庆彦与赵大力二人这一路上已经被赵俊臣训斥了好几次了,搞得这两人近两天一直都尽量躲着赵俊臣。 赵俊臣也知道,自己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必须要想办法尽快平复心情,所以就命人拿来了《资治通鉴》、《吕氏春秋》等等正史书籍,尽量耐心阅览。 这些大部头书籍,乃是赵俊臣离京之前就为自己特意准备好的,不仅是为了在路上打发时间、平复心情,也是为了设法弥补自己的弱项。 赵俊臣善于见缝插针、浑水摸鱼,惯于使用无法见光的阴谋手段,所设计的那些计划也过于精巧复杂——这些不仅是赵俊臣的优点,也是他的劣势。 而赵俊臣今时今日的地位,却必须要多使用一些因势利导的阳谋手段了。 这段时间以来,与周尚景接触越多,赵俊臣就越能感受到自己的缺陷与不足。 这一天,赵俊臣坐在轿中,翻阅着手上那本《汉书》,看到汉武帝推行“推恩令”的内容之后,喃喃自语道:“众建诸侯啊,每当是看到这一部分内容,都会忍不住惊叹汉武帝的这般手段……根据后人总结,历史上的四大阳谋,分别是推恩令、围魏救赵、二桃杀三士、狭天子以令诸侯……在我看来,这其中又以推恩令最为无解,三言两语之间就抽空了诸侯们的根基…… 细细想来,所谓‘阳谋’总结起来,就是改变自己的资源配置、把自己的一些闲置资源变成炙手可热的珍贵之物,形成对自己更有利的局势,然后则是随势而动、顺势而发…… 其中,这个‘势’字,就是利益与人心的意思,它只是一个引子,以利益所驱、以人心所向,把局势引导向了自己所希望的方向……而利益与人心之所趋,往往都是无可违背的,所以阳谋手段自然也就不会失败了。 当初周尚景曾是无意间提到过一件事情,那就是我如果能野心小一些,不似现在这般不受控制、难以预料,他其实很乐意合并周、赵二党,让我成为他的接班人…… 从某方面而言,这就是一个极为高明的阳谋,不仅是他的权势可以瞬间扩张近倍之多,我与‘赵党’众人也拥有了更安全的未来保障,在利益与人心的驱使之下,没有任何人能抗拒这般提议,而周尚景所付出的代价,也不是一句‘接班人’的承诺罢了! 相较而言,阴谋手段也重视利益与人心,但里面增添了太多无法见光的变数,譬如欺骗、强迫、蒙蔽等等手段,自然也就落于下乘了。 周尚景能使用阳谋、善使用阳谋,根本原因就是因为他公私兼顾,所以就成为了公认的臣权代表,总能争取到包括我在内的大多数官员的支持,也就总是站在大势一方…… 而我却不似周尚景那般拥有百官认同,经验底蕴也有所不足,所以不能盲目模仿周尚景的风格,必须要有自己的方式…… 而我接下来的努力方向,就是尽量剔除自己计划之中像是欺骗、强迫、隐瞒等等因素,多加入一些人心与利益的考量,所有欺骗都有拆穿的一天,所有强迫都会遭遇抵抗,所有蒙蔽也都会真相大白,但人心与利益却是很难改变的,能让人主动而为…… 反过来讲,今后与周尚景、德庆皇帝他们为敌之际,面对他们的阳谋手段,也可以从改变利益与人心来下手……” 一时间,赵俊臣思考了许多东西。 在此之前,赵俊臣一直都专注于勾心斗角,反而没机会沉淀自己,也没工夫思考这些道理。 于是,赵俊臣认为自己略有成长,心情也稍稍好转了一些。 然而,就在赵俊臣低头打算继续翻阅手中《汉书》之际,坐轿外面突然传来了赵大力小心翼翼的请示声。 “阁老,咱们已经离开了蓟镇防区、来到了辽东境内,但因为之前路程太赶,已经错过了前往途径府城进行休整的机会,眼下天色渐暗,咱们必须要尽快挑选一处地方过夜……根据小人的打探,往北二十里处有一座军堡,往东十里则是一处村落,您看咱们究竟是前往北边军堡过夜?还是前往东边村落过夜?” 听到赵大力的请示,赵俊臣合上了手中书册,然后挑开轿帘向外看去,果然看到夕阳西落的景象,再过不久就会天黑。 然后,赵俊臣又发现,并不是只有赵大力一个人来到轿子旁向自己请示,许庆彦就站在赵大力旁边,但他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小心翼翼、满是委屈的观察着赵俊臣的表情。 显然,因为赵俊臣这几天心情烦躁、多次向身边人发脾气的事情,让许庆彦与赵大力二人皆是承受了许多无名之火。 人们心里不痛快的时候,总是倾向于向身边人发脾气,包括赵俊臣在内,极少能有人免俗,但这其实是一种懦弱与不成熟的表现,因为所有人都心里清楚——向身边人发脾气不会有任何严重后果,向外人发脾气则是有可能会遭到记恨,所以就选择让身边人与自己一同承受负面情绪。 此时赵俊臣的心情已经逐渐平静,见到许庆彦与赵大力的这般表现,也不由是心中有些愧疚。 思索片刻后,赵俊臣吩咐道:“边镇的各处军堡过于逼仄狭小,还是去东边那处村落过夜吧,准备一笔银子交给村民,向村民们购买一些肉食,大家这一路都幸苦了,今天晚上吃些好的。” 听到赵俊臣的吩咐之后,许庆彦与赵大力二人皆是答应一声,然后就急忙想要离开赵俊臣的附近,担心自己会再次受到赵俊臣的迁怒。 但就在这个时候,赵俊臣又出声叫住了许庆彦与赵大力,继续说道:“还有,若是能寻到酒水的话,也设法寻来,我虽然不喜饮酒,但今天晚上要与你们二人喝几杯,趁机向你们赔罪……这几天我心里不痛快,但也不应该迁怒你们,现在心情平复了一些,才察觉到了自己的过错,是我不对!” 赵大力是一个憨厚忠诚之人,赵俊臣对他更有大恩,所以他只是惧怕赵俊臣的迁怒,但心中没有任何怨恨,此时听到赵俊臣的道歉之后,连忙是摆手表示自己不在意,一切只是小事罢了。 另一边,许庆彦听到赵俊臣的道歉之后,却是愈发委屈了起来,一时间就连眼眶都红了。 但赵俊臣既然已经道歉了,许庆彦还能怎么办?当然是选择原谅赵俊臣啦。 就这样,赵俊臣一行队伍东行十里之后,终于是赶在天色彻底黑暗之前,远远看到了赵大力所说的那处村落。 然而,赵俊臣的队伍并没有立刻进入村落,就提前停了下来。 因为情况不对! 村外的几颗大树上,竟是吊着五六具尸体,所有尸体皆是村民装扮、面目狰狞,一眼望去令人忍不住心中骇然。 村落的中心位置,明显能看到明亮火光——要知道,这个时代的村民农户皆是贫困无比,就连柴木也是能省则省,每当晚上很快就会漆黑一片、不见光亮,但眼前的这处村落,竟是能看到明显的火光,这种情况同样不正常。 与此同时,更还有哭嚎声、争执声、怒骂声隐隐传入耳中。 很显然,这处村落此时正在发生某些重大变故。 听到禀报之后,赵俊臣再次掀开轿帘向着村落方向看去,也顿时是表情凝重,第一反应就是有山贼劫掠。 如果只是山贼劫掠,赵俊臣倒也不担心,作为一名朝中阁臣,他的此行任务又是前往辽东宣示朝廷威仪、敲打那些军头,身边自然是有军队护送,包括了五百名身强体壮、形象威武的禁军将士,以及五十名令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再加上赵俊臣本人的随从家丁,队伍规模足有六百之众,寻常山贼根本不是对手。 所以,赵俊臣只是迅速吩咐道:“派些机敏的探子前去打探消息,若有发现立刻来报!传令所有随行将士,备好战马兵器、随时准备迎战!” 然后,赵俊臣就坐在自己的轿子里,耐心等待消息。 经过了陕甘三边的激烈战事,些许马贼根本不被赵俊臣放在眼里。 很快的,探子们已经探明白了村落里的情况。 事实证明赵俊臣多想了,并不是村落遇到了马贼劫掠。 但真实情况,还要比赵俊臣的预想更为恶劣的多!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79章.赵俊臣总是食言而肥. …… …… 很快的,一名禁军百户领着几位村民来到了赵俊臣的坐轿前。 几位村民看到赵俊臣身穿绯袍玉带,端坐在蓝呢银顶的八抬大轿之中,周围则是刀甲明亮的层层将士护卫,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排场,顿时就被吓得不知所措。 那名禁军百户则是特意摆出一副精明干练的模样,单膝跪地、扬声禀报道:“卑职禁军百户姜泉,奉阁老之命前往村中调查,现已查明具体情况,向阁老复命! 还望阁老得知,此处村落名叫胡家庄,并没有受到山贼马匪的劫掠,无论是村外悬吊的尸体,还是村内传来的哭嚎声,反而是与辽东边军的逼迫行径有关!村内的火光也是因为村民们点燃篝火连夜商议的缘故。” 说话间,姜泉的表情间满是兴奋与狂热,好似是把这次向赵俊臣当面禀报的事情,视为是自己的人生荣耀。 这般情况并不奇怪,因为赵俊臣的刻意安排,随他前来辽东地区的五百禁军将士,皆是曾经参与过陕甘三边的战事,不仅都算是赵俊臣的军中旧部,也都亲历了赵俊臣的赫赫战功,所以这批禁军将士皆是对赵俊臣崇拜至极,甚至还有许多狂热之辈。 像是这个姜泉,曾经只是一个禁军小旗,但他在陕甘三边先后跟随赵俊臣参加了小川河大战、渭水大捷等等战事,还曾亲眼见证过“赵俊臣”在小川河战场上白马银枪、三进三出的武勇英姿,从那以后就把赵俊臣视为人生偶像,而他本人也因为陕甘三边的军功被晋升为百户之职。 赵俊臣自然是知晓姜泉的经历,但也顾不上叙旧,只是表情严肃的追问道:“姜泉,我记得你,也算是本阁的旧部了……究竟是怎么回事?说一下具体情况” 听到赵俊臣把自己称作旧部,姜泉的表情愈发兴奋了起来。 但对于赵俊臣的追问,姜泉的反应却有些犹豫,最终则是转头看向身边几位村民,吩咐道:“你们不是想要申冤吗?这位大人乃是朝廷中枢的赵阁老,想必你们也曾听说过赵阁臣在陕甘三边的赫赫战绩,乃是朝中数一数二的大英雄、大青天!你们把胡家庄的情况向赵阁臣详细解释一遍,赵阁臣接下来自有裁定!” 听到姜泉的吩咐,村民们立刻就跪成一片,纷纷哭嚎了起来。 很显然,他们确实是蒙受了极大的冤屈,若非是走投无路,这些老实巴交的村民必然是不敢这般放肆。 村民们一边是哭嚎不断,一边是纷纷向赵俊臣讲诉起了胡家庄的情况。 “青天大老爷啊!您一定要为我们作主啊!否则我们就真没活路了!胡家庄都是一群贫困百姓,哪里凑得出五百石粮食!” “我家闺女,才十四岁,还没嫁人啊!就这样被那些当兵的给掠走了!您可一定要救救她!” “他们硬要说我们胡家庄与前段时间的那场民乱有关!冤枉啊!冤枉啊!我们胡家庄百姓一向老实本分,哪里敢参与民乱之事!” “大人啊,您看那些悬吊的尸体,那里面就有老朽的儿子!老朽的儿子啊!就因为忍不住出声解释了几句,然后就被边军杀了,还把尸体悬挂在村外……老朽的好儿子啊,老朽就这一个儿子,一向是孝顺老实,边军们却硬说他是乱民,不仅杀了他,还要吊尸示众、以儆效尤,如今别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了,老朽就连收尸也不敢啊!” 这般哭喊申冤之际,任谁都能看出村民们的绝望与愤满,甚至还有一位死了儿子的老丈因为内心激愤一度昏死了过去。 但村民们的哭诉过于杂沓,赵俊臣耐心听了好半天,才终于是听明白了大概情况。 原来,就在今天下午申时左右,有一队辽东边军突然来到胡家庄,宣称是他们收到情报,认为胡家庄的村民与前段时间辽东防区境内的一场民乱有关,随后就开始勒索胡家庄的村民,要求胡家庄必须要在三天时间之内拿出五百石粮草作为“助军粮”以证清白,否则胡家庄的所有百姓都要以乱民之罪论处。 胡家庄根本凑不出五百石粮食,然后就有几人忍不住出声争辩了几句,结果那些辽东边军竟是二话不说,直接杀死了所有争辩的村民,然后就栽赃这些村民皆是暴民,还把他们的尸体悬吊在村外以示警告,而其余村民害怕边军们的进一步报复,就连收尸都不敢,只能眼睁睁看着族人的尸体曝于村外。 到了最后,边军们眼看村民们实在拿不出粮食,于是就掳走了胡家庄的所有年轻女子,说是胡家庄百姓什么时候能交出粮食,什么时候才会放归这些女子回家。 等到这些边军们离开之后,胡家庄的村民们实在没办法,只好是点燃篝火连夜商议对策,这也是赵俊臣看到村内泛着火光、又能听到哭嚎与怒吼声的原因。 明白了胡家庄百姓的悲惨境遇之后,赵俊臣自然是心中大怒! 辽东边军的这般行径,简直就是丧心病狂,哪里还像是保家卫民的朝廷将士? 性质之恶劣,就连寻常马匪山贼也不如! 一时间,因为心中怒意,赵俊臣险些就要站出来为胡家庄的百姓们主持公道! 但只是“险些”而已! 这段时间以来,辽东军镇屡屡向朝廷呈送奏疏,今天说是境内发生了民乱,明天说是建州女真出兵挑衅,但朝廷的衮衮诸公心中都明白,无论是辽东百姓的暴动,还是建州女真的挑衅,十有八九都是辽东军镇的虚构编造! 只是因为朝廷中枢一直都想要削减辽东军镇的军资耗费,辽东军镇为了抵抗朝廷中枢的决策,所以才会无中生有、编造事故,让朝廷中枢不敢对辽东镇轻举妄动。 然而,还有一件事情,朝廷中枢的衮衮诸公们皆是有意无意的忽略了,没有任何人愿意多想,更没有任何人愿意提出来。 那就是,为了应付朝廷中枢的调查,辽东军镇必须要拿出确凿证据,用以证明百姓暴动、边防冲突等等事情的真实性! 所以,每当是辽东军镇在奏疏之中提一句“建州女真出兵挑衅”,说不定就会有一批无辜的辽东百姓被他们杀良冒功! 所以,每当是辽东军镇在奏疏之中提一句“防区内有乱民暴动”,那也同样要挑选一批无辜百姓作为乱民惩处! 那些奏疏之中,随意几个字,往往都意味着无数百姓的家破人亡! 朝廷的衮衮诸公都不是蠢货,否则他们也爬不到现在这般地位,对于下面的蝇营狗苟皆是心知肚明,但没有任何人敢揭穿这件事情! 就像是一个装满屎尿的马桶,你若是没有掀开盖子、也没有用棍子搅动,臭味也不会特别刺鼻,就可以把事情一直掩盖下去、无视掉马桶的存在,所有人都能装作无事发生。 但若是掀开了马桶盖子、再用棍子搅动,那就必然是臭味熏天,再也无法忽略马桶的存在,马桶的问题就必须要解决。 但,究竟由谁来解决?谁有能力解决?又有谁愿意出手解决? 至少,赵俊臣一直以来都是不愿意的,周尚景也同样不愿意,朱和坚更是不会愿意……或许朱和堉愿意出手,但任何人都不敢让他负责此事。 所有人都讨厌搅屎棍。 于是,衮衮诸公都在装糊涂。 而赵俊臣一直以来也都是其中一员。 但这一刻,因为德庆皇帝的调虎离山,赵俊臣被迫离开了朝廷中枢,亲自来到了辽东镇这个马桶近前,马桶里的臭味就算是想要假装闻不到也不行了。 但赵俊臣不愧是赵俊臣,哪怕是马桶的臭味差点把他给熏死,他还是可以捏着鼻子硬是表示臭味根本不存在。 经过了最初的心中震怒之后,赵俊臣终究还是冷静了下来。 胡家庄百姓的境遇固然是极为悲惨,赵俊臣也确实是愤恨于辽东边军的滔天恶行,但赵俊臣这个时候必须要“顾全大局”,绝不能就因为心中的怜惜与震怒就与辽东镇发生冲突! 毕竟,赵俊臣早就想好了,自己这次来到辽东巡察只是走过场罢了,无论遇到任何事情都要尽量敷衍过去,绝不能耽搁时间! 朝廷中枢那边正值多事之秋,方茹的产期也是近在眼前,他若是与辽东镇撕破脸皮,必然会耽搁大量时间,然后就会影响到赵俊臣的全盘考量。 更何况,辽东镇的情况与当初的陕甘三边截然不同,赵俊臣当初奔赴陕甘三边之前,就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也有信心可以掌控大局,而且陕甘三边的将领们皆是拥兵自重、谁也不服谁,经常是明争暗斗、相互拖后腿,所以赵俊臣也有机会逐个击破。 但这一次,赵俊臣前来辽东镇之前,并没有任何准备,甚至都没有一个与辽东镇撕破脸皮的预案,辽东镇内部也要比陕甘三边团结得多,所以赵俊臣一旦是与辽东镇翻脸,几乎是没有任何胜算! 而且,辽东镇的将领们不仅是团结排外,而且还是胆大妄为、尾大不掉,这些年来不明不白的死在辽东境内的监军、钦差,总数已是不下于十人,赵俊臣若是与辽东镇发生冲突,说不定也会死得莫名其妙。 所以,若是抛掉“正义”、“良心”、“底线”这些无用之物,无论从任何方面考虑,赵俊臣都不应该就为了胡家庄的百姓而与辽东镇发生冲突。 当然,赵俊臣心底也明白,胡家庄的情况绝对不会是一个孤例,但赵俊臣还是一如既往的假装自己完全没有想到这一点。 最终,好不容易等到胡家庄百姓的哭诉暂时告一段落之后,赵俊臣先是稍稍沉默了片刻,然后则是面无表情的缓缓说道:“各位百姓不必担心,关于这件事情,本阁一定会向辽东镇质询,若是所有事情皆是不假,本阁一定会为你们主持公道……至少,本阁会为你们澄清乱民之罪,也会帮着你们把被掳走的妻女给尽数索要回来!” 赵俊臣并没有说谎,他终究是朝廷中枢的阁老,无论是澄清胡家庄百姓的乱民之罪,还是为胡家庄百姓索要被掳走的妻女,只要他愿意开口说出来,辽东镇必然会卖给赵俊臣一个面子。 但赵俊臣的承诺也就到此为止了,他并不能惩办那些作恶的辽东边军,也无法为胡家庄以外的辽东百姓主持公道,更不能阻止辽东镇边军今后再次作恶,否则他与辽东镇的冲突必然就会发生。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承诺之后,一部分村民顿时是面现欢喜之色,还以为自己果然是遇到了一位青天大老爷。 这部分村民,大多是没有被辽东边军随意杀死族人,也没有被辽东边军强行掳走妻女,所以他们所期望的“主持公道”,原本就只是息事宁人罢了。 但另一部分村民这个时候则是表情绝望,看向赵俊臣的眼神也是充满了仇恨,就好似看到了一只面目丑恶的伥鬼! 这部分村民,大多是有亲人死于辽东边军的构害,又或者有妻女被强行掳走,所以他们所期望的“主持公道”,却不仅仅是息事宁人这般简单,而是报仇雪恨、严惩恶徒,所以他们也就能听出赵俊臣话语中的敷衍之意。 一向是自信从容的赵俊臣,这个时候竟是不敢与这些底层百姓对视,说了几句承诺之后,就立刻放下了轿帘、挡住了村民们的目光,然后轻声吩咐道:“时间不早了,进村休息吧…… 我记得这里乃是义州城的防区,主持防务之人乃是辽东镇西路参将黄申明,今日发生在胡家庄的事情只怕也与黄申明有关系,进村稍稍休息之后,就安排几位将士作为信使赶去义州城与黄申明相见,向他说清楚我的意思,让他认真考虑胡家庄的事情,绝不能让无辜百姓蒙受冤屈…… 还有,吩咐下去,所有人进村之后都不可以骚扰百姓,借用房间之际也要多给百姓们一些银子作为补偿……” 赵俊臣吩咐之际,语气还算平静,但许庆彦与赵大力二人长期跟在赵俊臣的身边,却是敏锐察觉到赵俊臣此时正在强行按耐着某种情绪,皆是不敢怠慢,连忙就答应了下来。 随后,赵俊臣就在胡家庄百姓的复杂目光注视之下,缓缓进入了胡家庄内过夜。 这一夜,赵俊臣再次食言了,他没心情与许庆彦、赵大人二人饮酒致歉,很早就睡下了。 然而,大概是胡家庄的条件过于简陋,哪怕赵俊臣挑选了一间最好的屋子下榻,这一夜也依然是睡得不安稳,只觉得房间里到处都是刺鼻臭味,就连自己也变得臭不可闻。 就这样似睡似醒之间,赵俊臣好不容易挨到了天色微亮。 然后,赵俊臣很快就起床穿衣梳洗,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胡家庄。 然而,当赵俊臣唤来许庆彦,表示应该尽快离开这里的时候,许庆彦的表情竟是有些微妙,竟是提出了反对意见,道:“少爷,咱们还是吃过早饭之后再走吧,稍稍耽误一会时间不碍事的。” 不仅是许庆彦极为了解赵俊臣,赵俊臣也同样了解许庆彦,见到许庆彦这般表现之后,当即就察觉到了什么,立刻皱眉问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许庆彦的表情愈发尴尬,但在赵俊臣的逼视之下,最终还是低声答道:“胡家庄村外……出了些意外状况。” 半柱香时间之后,赵俊臣已是亲自来到了胡家庄外。 胡家庄的村口处有几颗大树,昨晚就是因为树上所悬吊的六具尸体,让赵俊臣等人察觉到了胡家庄的异常状况。 但等到今天早晨,树上所悬吊的尸体数量,已经变成了十五具! 原来,就在昨晚深夜,有九位村民一同选择来到这里上吊自尽! 其中有几人,赵俊臣昨晚还曾见过。 有一位死了儿子、哭诉之际一度昏死的老丈; 有一位未婚妻被边军掳走、不断扇自己巴掌、怒斥自己没用的青年汉子; 还有一位老妇,昨天晚上向赵俊臣哭诉申冤之际说话颠三倒四、毫无逻辑,当时一度让赵俊臣烦不胜烦,但她磕头之际却是砰砰作响、同样让赵俊臣印象深刻。 这些人,全都上吊自尽了。 因为,赵俊臣的“主持公道”,在他们眼里根本就不算是公道;赵俊臣的敷衍态度,更是把他们推入了绝望深渊。 赵俊臣是朝中阁老,是他们根本无法想象的大人物,若是连赵俊臣都不敢追究辽东边军的罪行,他们这些底层百姓自然是更没机会,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杀子夺妻的可恨边军继续作恶、耀武扬威。 这样的世界过于可怕,所以他们宁愿去死! 或许,自尽之后,自己的生命能唤醒赵俊臣的一线良心; 再不济,自己的尸体也可以稍稍恶心赵俊臣一瞬间。 也许,还能化为恶鬼报仇也说不定。 除此之外,他们别无选择。 因为这是他们唯一能做到的事情,也是他们唯一能指望的可能。 负手站在树下,看着密密麻麻悬吊在树上的十五具尸体,赵俊臣的表情阴晴不定,良久不语。 许庆彦站在赵俊臣的身边,突然回想起了自己当初不堪回首的海上经历,那场暴风雨正在酝酿之际的平静。 于是,许庆彦小心翼翼的说道:“少爷,别担心,我立刻就让人收拾这些尸体,绝不让这些尸体让少爷碍眼,然后咱们就能马上离开这里了。” 然而,许庆彦所预期的暴风雨并未来临。 赵俊臣只是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呼出。 随后,赵俊臣缓步返回村内,边走边说道:“不走了,咱们这段时间就留在此地!向外传出消息,就说我来到胡家庄之后,因为胡家庄的那些尸体受到惊吓,然后就生了重病无法行动! 再派人去附近村落打探情况,看看类似于胡家庄的情况还有多少! 再有,把我的那些书籍寻来,我要再翻一遍……这一次,我要试验一下自己的阳谋手段!” 赵俊臣原本已是决定尽量不与辽东镇发生冲突,尽量敷衍、能忍则忍,尽早返回京城。 但这一次,他显然又要食言了。 也许将来会后悔,但至少现在还没有。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80章.辽东百态(一). …… …… “什么?赵俊臣去了胡家庄?而且他已经知晓了胡家庄的事情?” 义州城内,辽东左路参将黄申明听到禀报之后,顿时是表情大变。 黄申明身材瘦小、面色蜡黄,但他在辽东镇内却是出了名的狠辣与鲁莽,作战也算勇猛,而且还一直都紧紧抱着辽东总兵何宇的大腿,所以才能爬上辽东西路参将的高位。 黄申明很清楚胡家庄所发生的事情。 事实上,胡家庄所发生的惨剧,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赵俊臣的缘故。 正是因为赵俊臣要代表朝廷中枢前来辽东防区巡察的事情,各地边军才会急匆匆的四处行动,把一批无辜百姓构陷成为乱民份子,然后则是迅速灭口、死无对证,就是为了预防赵俊臣到时候会设法调查民乱之事的真假。 当然,究竟是哪些百姓要被辽东边军构陷杀害、又是哪些百姓能够幸免于难,这种时候就要看各地百姓是否“懂事”、“孝敬”了,所以才发生了辽东边军前往胡家庄索要“助军粮”、然后杀人夺女的事情。 但黄申明万万没想到,赵俊臣的行程竟是这般之快,不仅是提前来到了辽东境内,而且进入辽东境内之际更是无声无息,竟是直接撞破了辽东边军的行动。 事实上,不仅是赵俊臣极为忌惮辽东镇的尾大不掉、肆意妄为,辽东镇也同样忌惮身为朝中阁老、掌握庙堂财政大权的赵俊臣,若是赵俊臣决心与辽东镇为敌,辽东镇也同样讨不到好果子吃。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辽东镇的将领们也不愿意与赵俊臣发生冲突。 现如今,赵俊臣直接撞破了胡家庄的事情,说不定就是引发双方冲突的导火线! 一时间,黄申明只觉得自己捅了一个天大的窟窿,不仅是自己要倒大霉,就算是整个辽东镇也会受到牵连,自然是大为慌乱。 看到黄申明只顾着慌乱失措,他的幕僚黄申澄连忙提醒道:“参将大人先不要慌,依学生的看法,这件事情还有回旋余地,若是那位赵阁老存心与辽东镇为难,他撞破了胡家庄的事情之后,必然是首先向朝廷中枢上呈奏疏弹劾参将大人,然后则是与参将大人当面对质伺机定罪! 但这一次,他只是派出一位信使向参将大人传话,要求参将大人重新考虑胡家庄百姓的乱民罪行,还希望参将大人放过胡家庄的妻女……这般情况,显然是那位赵阁老也同样不想把事情闹大! 毕竟,他虽是朝中阁老,但咱们辽东镇也同样是树大根深,他未必有魄力撕破脸皮,所以咱们还有息事宁人的机会!” 黄申澄不仅是黄申明的幕僚,也是黄申明的远房族兄,只是年纪要比黄申明大了近三十岁,而且他还是老黄家数代以来最有出息的读书人,竟是拥有秀才功名,所以一向是深受黄申明的看重与信任。 听到黄申澄的说法,黄申明先是一愣,但很快就大喜过望,连连点头道:“对!对!你所言有理,赵俊臣必然也不愿意把事情闹大,所以才会派人向我传信、与我私下解决……必然是这样!你快说说,咱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黄申澄思索片刻后,建议道:“首先,赵阁老的面子是必须要给的,胡家庄的事情终究只是小事,他让咱们重新考虑胡家庄百姓的乱民罪行,那咱们给胡家庄脱罪就是了,他让咱们释放胡家庄的女子,那咱们就立刻释放,而且不仅要脱罪与释放,还要拿出一点银子补偿胡家庄,总之要把事情做得漂亮,让赵阁臣脸上有光、感受到咱们的尊敬!” 黄申明连连点头,当即就传了军令,不仅是免除了胡家庄百姓的乱民之罪、释放了胡家庄女子,还命人拿出了五十两银子送去胡家庄。 据黄申明所知,他麾下的边军将士昨天还曾在胡家庄出手杀了几名百姓,但在黄申明的眼里,底层百姓的性命并不值钱,自己愿意拿出五十两银子作为补偿,就已是格外大方了。 等到黄申明传令之后,黄申澄又建议道:“其次,参将大人还要把这件事情迅速通报给何总兵,不能有任何隐瞒,何总兵不仅是咱们辽东镇的主心骨,胡家庄的事情也是出于何总兵的授意,出事了也该共同承担,今后若是赵俊臣翻脸不认人,何总兵也能及时出面挽回局面!” 黄申明稍稍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 辽东总兵何宇坐镇辽东已有近十年时间,让辽东镇全体将士皆是对他马首是瞻,可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物,黄申明这个时候虽然担心何宇的训斥与责罚,但更不敢向何宇隐瞒真相。 黄申澄显然是明白黄申明的心中想法,又说道:“最后,参将大人您还要亲自出马,前去胡家庄迎接赵阁臣,不仅要尽量隆重,还要准备一份厚礼…… 这位赵阁臣听说是一个极为精明强势之人,但也是一个世人皆知的大贪官,只要您曲意奉承、给足好处,他十有八九就会顺坡下驴、不再追究了!这样一来,您虽然在胡家庄的事情上捅出了一个小娄子,但也亲自出手摆平了这件事,到时候何总兵不仅不会怪罪于您,还会认为您忠心耿耿、办事得力!” 黄申明很是信任黄申澄,当即是狠狠一咬牙,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必须要出一次血了!堂兄,就由你去库房挑选几件最贵重的珍品、还有五千两银子,再准备好最隆重的仪仗,然后随我一同前往胡家庄迎接那位赵阁老!”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黄申明已是带着大批礼品与隆重仪仗,领着一支兵马浩浩荡荡的离开了义州城,打算前往胡家庄去见赵俊臣。 然而,黄申明的队伍刚刚离开义州城不远,就再次撞见了赵俊臣的一位信使。 然后,黄申明就听到了一个不啻于晴天霹雳的消息。 赵俊臣,堂堂朝廷阁老、庙堂中仅次于周尚景的权臣、陕甘三边全歼蒙古联军的大英雄,竟是因为在胡家庄见到了几具尸体,就受到了极大惊吓,更还生了一场重病无法行动! 听到这个消息,黄申明立刻就再次慌了,连忙再次向身边的黄申澄询问对策。 但这一次,就连黄申澄也慌乱了。 若说此前的情况,黄申明还有私下摆平事端的可能,但现在赵俊臣因为辽东边军乱杀百姓的事情被吓出了一场大病,这件事情性质就严重了,显然是无论如何也压不住了。 一时间,黄申澄只顾着与黄申明面面相觑,却也拿不出任何主意。 黄申明身为边军参将,虽然头脑不是特别灵光,但也不缺决断,他看到黄申澄迟迟没有主意之后,却是迅速当机立断,传令道:“堂兄,你先是派人返回立刻义州城,寻来城内所有的大夫,带着那些大夫与咱们事先准备好的厚礼,代表我继续前往胡家庄去见赵俊臣!无论赵俊臣的这场病是真是假,都不能让他出任何意外,一定要稳住他!” 黄申澄连忙问道:“那参将大人呢?” 黄申明咬牙道:“我要连夜赶往锦州大营去见何总兵,亲自向何总兵禀明这里的情况!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我已经摆不平了,必须要何总兵亲自出面才行!” 在明朝的九大边镇之中,辽东镇的防区最大,南起凤凰城、西至山海关,全长近两千里。 与此同时,辽东镇的实力也最强,虽然纸面兵力只有十五万,要明显低于宣府军镇的二十万、大同军镇的十七万,与固原军镇差不多,但因为常年与建州女真作战的缘故,军队战力却要强得多。 但在辽东镇防区之内,西路驻地义州城与总兵驻地锦州城却是相距不远,在后世的行政划分之中,皆是隶属于锦州市内,互成掎角之势。 所以,在黄申明日夜兼程、快马加鞭之下,只用一天多时间就赶到了锦州城,向辽东总兵何宇禀报了详细消息。 何宇现在已是知天命的年纪,但看起来要稍稍年轻一些,他的相貌身材皆是看不出有任何出众之处,只是气质冷厉、一双细目总是闪烁寒光、脸颊上还有一道箭疤,令人不由是望而生畏。 据传,何宇年轻时候乃是一言不合就会拔刀相向的狠辣性子,但当他在边军之中逐渐闯出名堂之后,当初的狠辣性子已是逐渐收敛,变得愈发城府深沉、不见喜怒。 此时,听完了黄申明的禀报之后,何宇的表情并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神态愈发冷厉阴鸷,让跪在他面前的黄申明忍不住身体开始轻轻颤抖。 就这样,何宇冷冷注视了黄明宇片刻之后,突然开口说道:“脱下衣甲!” 黄申明的身体愈发是颤抖不停,但他完全不敢违抗何宇的命令,立刻就依照吩咐褪去了身上的甲胄与衣服,光着膀子跪在何宇的身前。 随后,何宇抬起左手,身边亲信就立刻把马鞭递到了何宇的手中。 何宇走到了黄申明,不声不响的扬起马鞭,狠狠向着黄申明的背部抽去! 一下!两下!三下!……十下! 很快的,黄申明的背部已经鲜血淋漓、遍布伤口,但黄申明也了解何宇的性子,硬是咬牙坚持着不敢叫出声。 一直抽打了十下之后,惜字如金的何宇终于再次开口,问道:“知错了没有?” 黄申明强忍着剧痛颤声说道:“卑、卑、卑职知错了!” 何宇又问道:“错在何处?” 黄申明再次颤声答道:“卑职不该让赵俊臣发现胡家庄的那些事情,太、太不谨慎了!” 何宇听到这般回答,目光却是愈发阴冷,也举起手中马鞭,再次向着黄申明背部狠狠抽打而去。 一下!两下!三下!……十下! 黄申明不知道何宇为何又要鞭笞自己,但依然是咬牙坚持不敢出声,因为紧要牙关,牙龈已是出血。 又抽打了十下之后,何明再次问道:“错在何处?” 这个时候,黄申明才知道,原来是他刚才回答错了,他的错误并不是做事不谨慎被赵俊臣发现了胡家庄的事情,而是另有原因。 但黄申明原本就不是一个头脑灵光之辈,如今更是又恐又痛,压根无法想明白自己的真正错误究竟在何处。 最终,黄申明哭声道:“总、总兵大人,卑职知错了!但卑职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 何宇没有解释,只是再次抬起马鞭,然后再次狠狠抽打。 又是十下,每一下都是毫不留情! 就这样,三十马鞭之后,黄申明的背部已经再也见不到一块完整的皮肉,黄申明本人更是彻底瘫在地上,已是气息衰弱、眼看着就要昏死过去。 但何宇依然不打算放过黄申明,又问道:“错在何处?” 这一次,黄申明已经没力气回答了,只是气若游丝的哀求道:“饶了卑职!总兵大人!您饶了卑职……” 眼见黄申明依然没有给出让自己满意的回答,于是何宇再次扬起马鞭。 但这一次,却有人伸手拦住了何宇,劝道:“何总兵,您若是再打下去,黄参将的性命就没了,还望您手下留情!黄参将虽然有过错,但他一向都是忠心于您的。” 见到此人阻止,何宇冷哼一声,但也终于是放下了马鞭,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坐下。 阻止何宇之人名叫史城,乃是辽东镇的一位千户,不仅是何宇的私兵首领,还是何宇的重要幕僚,乃是何宇最信任的心腹之一,这种时候也只有史城敢出面阻止何宇的鞭笞。 阻止了何宇之后,史城立刻就召来军中医生为黄明宇治疗伤势。 随着军医把一包金疮药洒在黄申明的背部,黄申明吃痛之下终于是喊叫出声,也因为这般刺激,黄申明逐渐昏沉的头脑也终于是再次清醒了一些。 趁着黄申明短暂恢复清醒之际,史城蹲在黄申明的面前,缓缓说道:“黄参将,你一定要记住了,你的真正错误并不是因为胡家庄的那点事情,事实上那些事情原本就是出于何总兵的授意……总兵大人真正恼恨你的地方,是你疏于防务、完全没有事先察觉到赵俊臣已经进入了你的防区!别的事情,总兵大人都能忍,但这种事情,你的疏漏也太严重了,总兵大人鞭笞于你,也是为了让你涨涨记性!” 说完,史城就打算召人来把黄申明搬到别的房间之中休息。 然而,不等史城唤人,何宇就已是抬手阻止道:“就让他留在这里,接下来会有许多客人络绎而来,我鞭笞他不仅是为了让他涨涨记性,也是刻意要让那些客人们看到他的惨状!” 史城顿时就明白了何宇的想法,当即是表情凝重,缓缓道:“总兵大人所言有理……王世臻、方振山、令狐光、宋大禾、吴应熊……这些家伙必然是很快就会收到消息,也一定会派人来见总兵大人!” 听到这几个名字,何宇不由是拧起了眉头。 王世臻,辽东巡抚,这个人还算好对付。 方振山,曾经的固原总兵,现在的辽东督抚同知,虽然在辽东没有任何根基,但已经闹出了一些名堂; 令狐光,辽东团练总兵! 宋大禾,辽东分练总兵! 以及吴应熊,山海关总兵! 赵俊臣一直都认为,辽东镇最难对付的地方,乃是辽东镇的内部团结,这种想法并没有错。 不过,在辽东地区,驻军势力却不仅仅是辽东镇边军而已。 辽东镇的养寇自重、尾大不掉,乃是经历百年时间所形成的历史原因,这种情况在万历皇帝之前就已经很明显了,与德庆皇帝并无关系。 但德庆皇帝登基之后,一向是掌控欲极强,也精擅于帝王心术,他自然是无法容忍辽东镇拥兵自重的局面。 所以,德庆皇帝这些年来其实一直都在设法动摇辽东镇不可或缺的重要性。 在德庆皇帝的种种手段之下,在辽东境内扶持了许多辽东镇以外的军队势力,所以辽东境内仅是总兵就有三个半,而何宇只是其中之一! 何宇乃是辽东镇守总兵,手握十五万雄兵,自然是实力远强于其余几位总兵,但另外那两位半总兵也一直都是虎视眈眈,随时都想要取代辽东镇的地位。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81章.辽东百态(二). …… 上一章中,虫子记错了前文设定,吴应熊是蓟辽总督,山海关总兵则是吴应熊之子吴世霖,现已修改,大家见谅! …… “王世臻、方振山、令狐光、宋大禾、吴世霖、吴应熊……” 喃喃念着这几个名字,何宇的表情有些凝重,不由是陷入了思索。 德庆皇帝登基之后第三年,就借口辽东边镇专注于防备建州女真,无暇顾及境内治安、剿灭匪患等等事宜,于是就在宁远境内另设了辽东团练一军,还把辽东团练的主将任命为辽东团练总兵。 要知道,在明朝九边军镇,唯有九大边镇与花马池营、山海关这类重要关隘的最高将领才有资格担任总兵之职,乃是京军之外的最高军职。 这般做法,显然是德庆皇帝的制衡手段,想要削弱辽东边镇的影响力与重要性。 只可惜,当时的辽东镇就已是尾大不掉,并不是这种制衡手段就能扭转局面的。 更何况,在辽东镇的全体将领看来,区区一个辽东团练也能出一位总兵、只论官阶甚至能与辽东镇总兵平起平坐,更还死死压了辽东边镇内部的众位参将、镇守官一头,自然是大为不满。 于是,辽东团练自从成军之后,就受到了辽东镇的极力打压,不仅是设法争抢兵源、钱粮,还严格限制了辽东团练的活动范围。 时至今日,辽东团练成军已有二十年之久,但军队规模依然只有八千人左右,影响力更是局限于宁远一地。 眼看着辽东团练不争气无法发挥制衡作用,德庆皇帝又在八年前再设了辽东分练一军,驻地位于前屯,也同样把辽东分练的主将任命为辽东分练总兵。 但辽东分练成军之后,情况就更惨了。 德庆皇帝为了制衡辽东镇,先是把辽东团练设在宁远,位于辽东镇总部锦州大营的西侧,这里背靠北直隶、与山东隔海相望,还能收到朝廷中枢的一定支援,但辽东分练则是设在前屯,位于锦州大营的东侧,相当于在辽东镇的核心势力范围插进了一根钉子。 简而言之,德庆皇帝的如意算盘,就是让辽东团练与辽东分练一东一西钳制锦州大营。 然而,前屯地区与大明腹地交流不便,不仅要面对辽东镇的种种打压,还要与辽东团练争夺资源,自然是举步维艰、境遇惨淡,情况还远远不如辽东团练,军队规模至今也只有三千余人,若是没有辽东镇的默许,甚至都无法随意离开前屯大营。 但无论如何,辽东团练与辽东分练的主将皆是朝廷总兵,理论上与辽东镇总兵平级,这两支军队的设置更是为了制衡辽东镇,所以也不会受到辽东镇的调度,而是归于辽东巡抚节制。 现在的辽东团练总兵是令狐光,辽东分练总兵是宋大禾,辽东巡抚则是王世臻。 在辽东镇守总兵何宇的眼里,这三人的存在固然极为碍眼,但根本不足为惧。 然而,新任的辽东督抚同知方振山,就是一个值得重视的对手了。 方振山曾经是固原镇守总兵,是一个真正与何宇平起平坐的军中大将,随后还在陕甘三边的战事之中多次立功,虽然因为他与赵俊臣关系过于紧密的缘故,战后论功行赏之际被德庆皇帝明升暗降、架空为辽东督抚同知,但方振山的见识手段却皆是极为高明。 自从来到辽东境内之后,方振山就频频活动,首先是交好于辽东巡抚王世臻,全权接管了王世臻手中的军务事宜;然后又利用他与赵俊臣的关系,从户部与工部拿到了一批物资,利用这批物资逐渐收复了令狐光与宋大禾二人,得到了辽东团练与辽东分练二军的全力支持;最后还与山海关吴家频繁接触、相互配合。 就这样,不过是短短数月时间,方振山在辽东境内已是逐渐形成声势,也已经有资格被何宇视为是一个威胁! 但在何宇眼中,更大的威胁还是山海关的吴家父子。 前文说过,辽东境内拢共有三个半总兵,前三个总兵分别是辽东镇守总兵何宇、辽东团练总兵令狐光、辽东分练总兵宋大禾。 剩下那半个,则是山海关总兵吴世霖。 而吴世霖的父亲,更还是蓟辽总督吴应熊! 山海关作为明朝最重要的关隘之一,还是明朝与建州女真之间的最后一道防线,主将被任命为总兵也是题中应有之义。 之所以是把山海关总兵视为半个辽东境内的总兵,是因为山海关位于蓟镇与辽东镇之间,原本是蓟镇的超编卫所,但随着建州女真的威胁越来越大,山海关就把主要精力投放在辽东防线上,每当遇到战时,更还会成为蓟辽总督的行营总部。 所以,山海关名义上并不属于辽东,但对于辽东地区的种种事情都能插上话,影响力不容小觑,自然也要算作半个辽东地区的总兵。 而吴家,却是世代镇守山海关的武将世家,每一代都有子弟担任山海关总兵,现任的蓟辽总督更是吴家家主吴应熊,可谓是根深蒂固,自然是让何宇心中忌惮。 最重要的是,吴家手中还掌握着一支强军,也就是战功赫赫的“关宁铁骑”! 辽东镇这些年来之所以是敢对朝廷中枢阳奉阴违、养寇自重,最大依仗就是辽东镇精心培养的那支“辽东铁骑”。 而“关宁铁骑”则是与“辽东铁骑”齐名并价,两军经常是并肩作战、合力抵抗建州女真,战场表现也是不相上下。 作为一名军中将领,何宇只信任自己手里的军队实力,也只重视对手的军队实力。 所以,哪怕吴家家主吴应熊并不是蓟辽总督,哪怕吴家并不是根深蒂固的世代将门,即使是只考虑到那支关宁铁骑的存在,就值得何宇高度重视了。 就这样,沉思片刻后,何宇缓缓道:“王世臻,守成之辈,不足为惧;令狐光,目光短浅,不足为惧;宋大禾,性情懦弱,不足为惧;方振山,虽有手段、也有后援,但根基尚浅,同样不足畏惧……但吴家……让我有些担心! 赵俊臣的这场重病,明显是刻意挑事,我可不信他就连陕甘三边的场场血战都能从容应对,现在竟是会被几具尸体吓出病来…… 若只是一个赵俊臣,倒也罢了,他就算是大权臣、大英雄,也只是过江龙罢了!在辽东境内,他还翻不了天!但……吴家也许会趁机跟着赵俊臣一同兴风作浪。” 听到何宇的这般说法,史城也同样是表情凝重,点头道:“总兵大人的顾虑很有道理!依卑职的想法,吴家绝对会趁机搞事!卑职听到黄参将的禀报之后,就一直都在考虑一件事情,那就是……黄参将虽然一向不算是特别精明,但也不会疏忽职守,为何赵俊臣进入辽东防区之后,黄参将竟是无法及时收到消息? 若是卑职所料不差,这其中必然是有山海关那边的搞鬼!毕竟,赵俊臣若要前来辽东,就一定会途径山海关,但吴家至始至终都没有向咱们通报相关消息,显然是希望赵俊臣巡察辽东之际能打咱们一个措手不及!” 何宇冷笑道:“用中枢以压辽东,倒像是吴家的惯用手段!” 史城目光一转,却又突然靠近到何宇身边,压低声音说道:“但与此同时,卑职还一直都在思索另一件事……总兵大人您觉得,咱们的陛下虽然是忌惮咱们辽东军镇尾大不掉,但他难道就不忌惮世代镇守山海关的吴家根深蒂固了?” 何宇听到此言,一双细目之中迅速闪过了一丝赞赏之色,但表情依然是不见喜怒,只是缓缓道:“你详细说说。” 史城继续轻声道:“这些年来,吴家子弟的升迁之路几乎是固定的,先是积攒军功,然后担任山海关总兵,再等到资历功绩皆是到了一定程度之后,就会被陛下晋升为蓟辽总督……这般晋升之路,看似是格外顺畅,圣眷优渥,但实际上,陛下必然也暗中防范着吴家! 要知道,蓟辽总督全权总揽蓟镇与辽东镇的防务,看似是权势滔天,但实际上只是鸡肋!在我朝的各地总督之中,蓟辽总督甚至可以算是权势最弱的总督,还要弱于境内将领皆是拥兵自重、听调不听宣的三边总督!” 说话间,史城的表情带着一丝讥讽,继续道“为何?咱们都知道,朝廷九大边镇之中,宣府、大同、山西、甘肃、固原、宁夏、榆林、以及咱们辽东这八处边镇,皆是位于真正的边疆防线,但唯有蓟镇位于边疆防线的大后方,朝廷为何要这般设置?说根到底,蓟镇的作用并不是为了防范外敌,而是为了防范其余八边的! 也正因为如此,蓟镇驻军之中,还包括了许多京军,也一直都是我朝历代皇帝最看紧的军镇,掌控力也一直都是最强,现任的蓟镇总兵张肃,更是咱们陛下最信任的军中老将! 这样一来,蓟辽总督看似是全权总揽蓟镇与辽东镇的防务,但蓟镇一向是直达天听,根本不是蓟辽总督能随意调动的,咱们辽东镇也是团结一致、不受外部节制,同样不是蓟辽总督能随意调动的,所以蓟辽总督一职看似是地位高、权力大,但实际上就与摆设无异,吴家之人被升为蓟辽总督之后,势力范围实际上依然是只限于山海关一地! 嘿!所以啊,咱们陛下看似对吴家信任备至,但暗中防范之意绝不弱于咱们辽东!吴家本质上与辽东团练、辽东分练一样,就是陛下用来制衡咱们辽东的工具罢了!” 听到史城的这番想法,何宇眼中再次闪过了一丝满意。 史城所讲的这些道理,其实何宇也皆是心中明白,但看到史城不经过自己提点之后就能自行领悟这些道理,何宇依然是心中欣慰。 毕竟,史城乃是何宇心中暗定的接班人之一,自然是见识越高越好,否则也无法在朝廷中枢与建州女真之间左右逢源,维护辽东镇的“独立性”。 但何宇并没有表现出自己的赞赏,反而是开口提醒道:“话虽如此,但只要吴家手里还掌握着那支关宁铁骑,就永远都不容小觑!蓟辽总督一职固然是没有太多实权,但也正因为这般情况,吴家才会铁了心想要掌控辽东……毕竟你也说了,蓟镇乃是陛下的禁脔,吴家不敢去打主意,所以就只能盯着咱们辽东了!” 史城年纪不大,相貌也有些文弱,但他心中颇有主见。 听到何宇的反驳之后,史城首先是点头表示赞同,然后又说道:“卑职并不是认为吴家不足为惧,而是认为吴家与赵俊臣这两方并不会联手合作!毕竟,不论是吴家、还是赵俊臣,皆是受到了陛下的暗中猜忌,这般情况下他们最多也就是通过方振山来间接接触,却是绝对不敢直接合作的,否则陛下的心中猜忌就会更深! 相较于吴家,卑职其实还是更为担心赵俊臣此人的手段!他只是一条过江龙不假,俗话说过江龙不压地头蛇也不假,但这个赵俊臣却是一条强龙,他去年就曾经亲手压服过陕甘三边那群地头蛇,这一次他突然宣称自己因为辽东边军肆意杀害百姓的事情被吓出了重病,依卑职来看同样是来意不善、必有所图,也是咱们必须要着重关注的事情。” 何宇轻轻点头,冷声道:“赵俊臣……确实是一条强龙!他宣称自己生了重病之后,就派出快马信使把自己的情况通告于辽东境内所有势力,就是为了把水搅混!你觉得……他究竟想要怎么做?” 这一次,一向是自信满满的史城也同样是面现疑惑,摇头道:“关于这一点,卑职目前也想不清楚!在辽东境内,咱们的优势太大,若是易地而处,卑职认为自己想要对付辽东镇的话,根本就没有任何胜算……难道赵俊臣真有什么神仙手段,能化不可能为可能?” 何宇再次拧起了眉头,思索良久后,道:“但无论如何,因为赵俊臣的这场‘重病’,咱们已经不能继续留在锦州大营恭候他的大驾了,于情于理都必须要前往胡家庄一趟探望赵俊臣才行……就算是我不想去,那些跳梁小丑也会设法逼着我去!” 何宇的话声刚刚落下,就见到一位辽东边军匆匆跑进大堂,禀报道:“启禀总兵大人!辽东巡抚王世臻王大人、督抚同知方振山方大人、还有山海关的吴应麟吴公子、辽东团练的韩百岁韩千户、辽东分练的花淳恭花千户,一同前来总兵衙门求见。” 何宇冷笑道:“呵!这群跳梁小丑,一个不缺,全都来了!” 除了辽东巡抚王世臻与督抚同知方振山之外,那位边军将士所禀报的吴应麟、韩百岁、花淳恭三人,则分别是山海关、辽东团练、以及辽东分练派到锦州大营的联络人,也代表着这三方势力的态度。 带着一丝嫌恶与鄙夷,何宇最终还是点头道:“让他们来见我。” 一盏茶时间之后,就见到五名文武官员鱼贯进入了大堂之内。 这五名文武官员之中,为首之人乃是一名知天命的老者,一张老脸上皱褶遍布,身材略显佝偻,表情间满是愁苦之意,虽是身穿朝廷正二品官袍,但他身上毫无封疆大吏的威势,进入大堂之后只顾着低头唉声叹气,正是辽东巡抚王世臻。 在王世臻的身侧,则是一位神态精明的中年人,此人举止干练、气质儒雅,看起来就像是一位文武双全的儒将,也是这五名文武官员之中唯一敢与何宇目光对视之人,正是辽东督抚同知方振山。 跟在王世臻与方振山身后的三人,分别是吴应麟、韩百岁、花淳恭,其中也唯有吴应麟身为吴应熊的次子让何宇稍稍多留意了一眼,只见此人就像是一个病痨鬼一般身材枯瘦、面色蜡黄,进入大堂之后就一直态度恭顺的垂着脑袋,让人看不起他的表情变化。 至于韩百岁与花淳恭二人,则是直接被何宇视为空气。 这五人进入大堂之后,首先就见到了西路参将黄申明鲜血淋漓趴在地上的惨状,皆是忍不住吓了一跳。 王世臻身为文官,当即是移开目光不敢再看,吴应麟、韩百岁、花淳恭则是身份不足、不敢质询,唯有方振山经过了最初的吃惊之后,认认真真的观察了黄申明片刻,很快就认出了黄申明的身份。 随后,方振山满脸震惊的说道:“这是黄申明黄参将?为何会是这般惨状?” 何宇坐在远处没动,只是冷声道:“方督抚何必明知故问?你若是不知道这个蠢货所闯下的乱子,又何必联络各方一同来见我?半个时辰之前,你就见过那位赵阁臣的信使了吧? 黄申明这个蠢货治下不严,吓到了赵阁臣,影响极为恶劣,一旦是朝廷中枢事后追究起来,就连整个辽东镇都会受到牵连……我只抽了他三十鞭子,就已经算是便宜他了!” 说到这里,何宇缓缓扫视了面前五人一眼,意有所指的补充威胁道:“这三十鞭子,只是惩罚他损害了辽东镇的整体利益,接下来,我还会带着他前去胡家庄,交由赵阁臣发落,哪怕是赵阁臣到时候要处死他,也是他活该! 辽东镇乃是朝廷的东北边防支柱,无论是任何人动摇了这根柱子,都该死!各位说对不对?” 随着何宇的话声落下,方振山、王世臻等五人皆是面色微变。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与恐吓,不仅是何宇刻意准备的一个下马威,也代表着何宇这位辽东枭雄,压根就没有把他们五人放在眼里。 …… 注:历史上,明末时期确实出现了辽东团练与辽东分练二军,但主要是为了防范建州女真,但本书是架空,所以稍稍改了设定,把这两处驻军设定为制衡辽东镇。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82章.辽东百态(三). …… …… 方振山虽然也是边军出身,但陕甘三边与辽东边镇完全是截然不同的情况。 陕甘三边的势力太多太杂、盘根错节,不仅是各大边镇皆是自行其是,各大边镇内部的各路武将也同样是拥兵自重,说是一盘散沙也不为过,又是天高皇帝远,另还有蒙古右翼的外患、朝廷中枢的压力,晋商势力的影响等等,最是考验连横合纵、审时度势的能耐。 所以,能在陕甘三边闯出名堂的方振山,他的手段风格与那些文官政客很接近,他本人也更善于钻营结党、争权夺势,平常时候总是笑里藏刀。 但辽东镇的情况则是截然不同,不仅是在辽东边疆一家独大,有能力影响辽东镇的势力也只有两家,一个是朝廷中枢、一个是建州女真; 多年以来,辽东镇与其说是养寇自重,还不如说是左右逢源,时而是协助朝廷中枢抗衡建州女真,时而是利用建州女真要挟朝廷中枢; 面对建州女真的时候,朝廷中枢就是辽东镇的最大靠山——我大明国土辽阔、百姓万万,若是我大明决心死磕,你建州女真怕不怕? 面对朝廷中枢的时候,建州女真就是辽东镇的最大依仗——建州女真侵略成性、满万不可敌,我若是把它放进来,你朝廷中枢怕不怕? 也正因为如此,何宇身为辽东镇守总兵,他的行事风格与当初曾是固原总兵的方振山同样是截然不同,他必须要狠辣大胆,否则就不能让朝廷中枢与建州女真双方皆是心生忌惮,他也必须要独断专行,否则就不能把辽东镇拧成一股绳、稳固辽东镇的优势。 至于连横合纵、审时度势这类能力,只是等而次之的事情,像是钻营取巧、笑里藏刀这类手段,在何宇眼里就只是一个笑话罢了。 正是因为这种手段风格的截然不同,此时听到何宇赤裸裸的威胁之意,方振山不仅是表情微变,也颇是有些不适应。 ——你就算是要恐吓,也不能说得这般直白啊,就不能给双方留点余地?会不会做人? 然后,因为无法理解,方振山只把何宇的恐吓看作是色厉内荏的表现,认为必然是何宇感受到了赵俊臣的莫大压力,所以就妄图用这种恐吓手段来阻止自己等人趁机搞事。 于是,经过了最初的吃惊与不适之后,方振山的态度丝毫不让,反而是笑眯眯的意有所指道:“何总兵所言有理,只要辽东镇还是我大明朝边防的擎天巨柱、全心全意的为朝廷镇守边疆,自然是不应该让任何人动摇这根柱子。” 言下之意,却是暗示辽东镇已然是违背了朝廷的整体利益。 不得不说,这是一件很讽刺的事情,当初方振山还是固原总兵的时候,固原镇虽然不像是辽东镇这般尾大不掉、养寇自重,但也颇是有些听调不听宣的意思,与辽东相比也只是五十步与百步的区别。 但方振山现在成了辽东督抚同知之后,却好似全心全意为朝廷大局考虑一般,只能说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的脑袋都是由屁股来决定的。 听到方振山的这般说法,何宇不言不语的冷冷瞥了他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不屑。 辽东有辽东的游戏规则,方振山哪怕是善于钻营结党、短短数月时间就闹出了不小声势,但只要方振山还没有摸透辽东的游戏规则,总是沉溺于过往的惯用手段,就永远不足为惧。 对于何宇而言,威胁话说一遍就足够了,反复强调只能说明自己没能力落实这些威胁,若是眼前这些人依然听不进去自己的警示,何宇接下来只会采取实际行动。 所以,何宇根本没有理会方振山的意有所指,而是直奔主题,问道:“各位来我这里,应该都是见到了赵阁臣的信使,收到了赵阁臣突然间生了重病的消息。 这是一件大事,辽东之人自然是应该有所表示……各位前来见我,主要也是为了劝我与你们一同前往胡家庄探望赵阁臣,是不是? 若是我的意料不差,赵阁臣生了‘重病’之后,必然是派了多位信使,联系了辽东境内所有势力……山海关吴总兵、辽东团练总兵令狐光、辽东分练总兵宋大禾,接下来必然都会赶去胡家庄…… 呵!谁能想到,小小一个胡家庄,接下来竟然要云集所有辽东境内的‘大人物’,当真是风云际会!” 说话间,何宇的目光缓缓扫过了吴应麟、韩百岁、花淳恭这三个势力代表,目光中轻蔑之意不减。 吴应麟至始至终都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似乎也没有察觉到何宇的目光逼视,而韩百岁与花淳恭这二人则是忍不住垂下目光不敢对视。 虽然,何宇在提及山海关的时候把吴世霖称为吴总兵,还算是有些敬意,但提及辽东团练与辽东分练的时候对于令狐光与宋大禾二人则是直呼其名,就连最基本的尊重都没有,但韩百岁与花淳恭二人在何宇面前显然是没有维护自家主将的勇气。 见到这三人的表现,何宇的眼神愈发轻蔑了,继续说道:“无论是为了探望赵阁臣,还是不想错过这场热闹,我接下来都会赶去胡家庄!所以各位也不必浪费时间劝我了,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会带着黄申明这个蠢货亲自奔赴胡家庄,若是接下来各位想要与我同行,那就前往锦州城西门驿站汇合,时间就定在一个时辰之后,我会亲率一队‘辽东铁骑’护送各位一同前往胡家庄。” 听到何宇的最后一句话,在场众人又是面色微变。 只是去探望赵俊臣罢了,为何还要出动辽东铁骑这般战功赫赫、闻名天下的强军?何宇去见赵俊臣,究竟是为了探望?还是为了示威? 然而,不等众人考虑明白,何宇已是出言送客,道:“各位,时间紧促,你们现在就应该各自返回府里准备了。” 就这样,只是几句话的功夫,何宇就把方振山、王世臻、吴应麟等人送出了总兵府。 而且这几人在总兵府期间,无论是身为辽东巡抚的王世臻,还是山海关吴家代表的吴应麟,至始至终都没有机会说一句话。 方振山离开了总兵府之后,看着自己身边这几人,心中不由是有些怒其不争,只觉得这些人过于惧怕何宇的威势了。 于是,刚刚迈出了总兵府的大门,方振山就忍不住向几人再次强调道:“各位,咱们接下来就要去见赵阁臣了!我敢肯定,赵阁臣这次的‘重病’就是针对辽东镇的一个布局,他当年就算是亲身参与陕甘三边的连场血战都是镇定自若,如今又岂会被几具尸体就吓出病来? 所以,咱们接下来一定要团结一心、同进同退,协助赵阁臣好好敲打一下辽东镇,有赵阁臣给咱们做主,咱们就没有任何可担心的!咱们这些人若是真想要摆脱辽东镇的处处打压,就绝对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听到方振山的这一番话,一直毫无存在感的辽东巡抚王世臻忍不住开口问道:“方督抚,我等自然是听说过赵阁臣的手段,但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赵阁臣自然不是一般的强龙,但辽东镇也不是寻常的地头蛇,你觉得赵阁臣当真有手段压服辽东?” 听到王世臻的这般质疑,方振山的表情有些复杂,似乎是发自内心的钦佩万分,又似乎是无可奈何的不堪回首。 就这样稍稍沉默了一瞬间后,方振山缓缓道:“王巡抚,你也知道我当初是固原总兵,在赵阁臣主持陕甘军政期间,我也曾相信过‘强龙不压地头蛇’这句话,但没过多长时间,我就在不知不觉间只能对赵阁臣马首是瞻了,再也没有任何反抗的心思! 见识过赵阁臣的手段之后,我才真正明白,龙就是龙,蛇就是蛇,再是如何根深蒂固的地头蛇,在强龙的眼里也只是条小虫子罢了,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那只说明龙还不够强,是条伪龙,但赵阁臣……” 原本方振山是想说赵阁臣是一条“真龙”,但又猛然发觉这句话有些犯忌讳,最终再次稍稍沉默一瞬之后,开口总结道:“赵阁臣……那可是赵阁臣啊!” 说完,方振山的目光落在了吴应麟身上。 相较于唯唯诺诺的王世臻、实力不足的另外两位总兵,方振山还是更为重视山海关吴家的意见。 吴应麟乃是蓟辽总督吴应熊同父异母的亲弟,别看他看起来就像是个病痨鬼似的,似乎还是一个性情懦弱之辈,但实际上此人乃是吴家的核心人物之一,若不是他当年在战场上受了重伤,在吴应熊晋升为蓟辽总督之后,山海关总兵的位置也轮不到年纪尚轻的吴世霖。 这一次,吴应麟却是及时察觉到了方振山的目光,轻咳一声后,点头承诺道:“赵阁臣乃是代表朝廷中枢巡视辽东,而我吴家世代忠良,自然会全力配合。” 随着吴应麟的开口承诺,韩百岁与花淳恭二人也陆续表达了相同的意思。 而一向是表现懦弱的辽东巡抚王世臻,稍稍沉默片刻后,却是提议道:“何宇这次要带着辽东铁骑去探望赵阁臣,依我看名为探望、实为示威!所以,咱们若是要协助赵阁臣,就不能让赵阁臣在辽东铁骑面前弱了气势! 我将会联系锦州附近的所有搢绅乡佬,让他们随着咱们一同前往胡家庄探望赵阁臣,这些人对于辽东镇多年以来的横行霸道也同样是心存不满,虽然他们手中没兵,但都拥有一定的影响力,等到赵阁臣出手敲打辽东镇之后,这些人必然是乐见其成,也会纷纷响应,到时候不仅能助长赵阁臣的声势,还能让那些出身于本土的辽东铁骑们皆是不敢轻举妄动!” 听到王世臻的这一番提议,方振山有些惊异的看了他一眼,只觉得自己此前恐怕是小觑了此人。 或许,王世臻并不像是看上去那般懦弱低调,只是因为辽东镇过于强势,所以才会这般伪装自己、用以自保罢了。 心中暗暗高看了王世臻一眼之后,方振山连连点头,道:“巡抚大人此计大妙,咱们就这样做!” 就像是何宇所推测的那般,赵俊臣生了“重病”之后,就把消息告知给了辽东境内所有势力,不仅有信使奔赴锦州把消息通报于何宇、方振山、王世臻等人,也同样有信使赶去了辽东团练驻地所在的宁远、辽东分练驻地所在的前营、以及由吴家世代镇守的山海关。 却说,前营的辽东分练大营,辽东分练总兵宋大禾收到消息之后,一边是大为吃惊,一边是心中大喜。 宋大禾根本不关心赵俊臣的这场重病是真是假,他只觉得这件事情是自己趁机讨好赵俊臣的大好机会! 任谁都只要,户部与工部两大衙门皆是赵俊臣的势力范围,只要讨好了赵俊臣,再打通兵部的门路,辽东分练今后就有机会收到更多的朝廷支援! 辽东分练自从成军之后,日子实在是太苦了,不仅是要与辽东团练争抢各种资源,还因为位于辽东镇核心腹地的缘故,就算是好不容易争到了一些钱粮与军械,也会被辽东镇截留大半。 所以,辽东分练的军饷只有辽东镇的三成、辽东团练的五成,将士们就连饭都吃不饱,所有人皆是面黄肌瘦,再加上装备太差、士气低迷,猛一看就像是叫花子一般。 这样一来,宋大禾自从担任辽东分练总兵之后,因为钱粮之事都快要被逼疯了。 于是,宋大禾几乎是没有任何迟疑,当即是大声吩咐道:“快来人,把军库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部打包整好,我要亲自去胡家庄探望赵阁臣,咱们今后究竟是喝粥还是喝西北风,就看这一次能不能讨得赵阁臣的欢心了!” 身边副将听到宋大禾的这般说法后,却是苦着脸道:“总兵大人,咱们库房里倒是有些东西,但大多不值钱,加起来也就几千两银子的样子……您说赵阁臣能看上这点东西吗?” 宋大禾一咬牙,道:“这个月的军饷还没发吧?也全都带上!再派人去城里,寻郭家与王家这两家大地主周转一些,就说咱们辽东分练今年会为他们耕地收秋,打杂跑腿也行!总之要尽量多凑一些,咱们这个时候只能是用血本来赌一次了!总之,行动尽量要快,我要第一时间赶去胡家庄以示诚意!本钱不够,诚意来凑!” 几乎是宋大禾到处拼凑银子与礼物想要讨好赵俊臣的时候,宁远境内的辽东团练驻地,令狐光也同样收到了相关消息。 与宋大禾一样,收到消息之后,令狐光也同样是又吃惊、又暗喜。 但令狐光的暗喜原因,却是与宋大禾有些不同,他只是觉得自己终于寻到机会能完成某项任务了。 于是,令狐光立刻吩咐道:“快,派人去通知那位冯先生,就说我与他有紧要事情相议。” 听到吩咐之后,令狐光身边的亲兵立刻就答应了下来,但眉头不由是微微皱起。 令狐光所说的那位“冯先生”,乃是几天前从京城赶来宁远的,除了令狐光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位冯先生的真实身份,但辽东团练上下没有任何人喜欢他。 不仅是因为这位冯先生身上总有股尿臊味,也不只是因为这位冯先生的行为举止过于娘娘腔、与东北汉子们格格不入,还因为这位冯先生的性子过于傲慢,可谓是极难伺候,总是把辽东团练的将士们视作乡巴佬。 若不是令狐光把这位冯先生奉为座上宾,态度极为恭敬,这位冯先生早就被打死了。 山海关,蓟辽总督临时衙门的大堂之中,吴应熊也正对着吴世霖详细叮嘱。 “切记,你去见了赵俊臣之后,只要没有危害到咱们吴家的利益,就要尽量配合他打压辽东镇,最好是趁机动摇辽东镇的地位,但也不要与赵俊臣靠得太近,否则陛下那边就会有麻烦……对了,你再带一队关宁铁骑同去,何宇此人性格极为强势,他若是去见赵俊臣,必然会带着辽东铁骑,咱们把关宁铁骑带过去也能压一压他的风头……” 就在吴应熊不断叮嘱,吴世霖则是不断点头称是之际,却见到一位吴家老仆突然进入大堂禀报道:“老爷、大爷……老太爷要见两位!”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83章.性格与命运. …… …… 按照何宇的心腹史城的说法,蓟辽总督乃是明朝权势最弱的总督。 这种说法其实是存在一定争议的,因为还有一个北直隶总督,这位总督的辖区就在天子脚下,成天都要面对朝廷中枢的衮衮诸公,做任何事情都要看人眼色,权势未必就强于蓟辽总督。 但若是换一种说法,说蓟辽总督乃是朝廷之中最穷囧、最吝啬、最拮据的总督,就没有任何争议了。 毕竟,吴家虽然连续出了好几位蓟辽总督与山海关总兵,但它的势力范围一直都被死死限制在山海关范围,能调用的资源非常有限。 与此同时,吴家还要维持供养一支强军——“关宁铁骑”。 “关宁铁骑”乃是与“辽东铁骑”齐名并价的当世强军,自然是耗资不菲,吴家这些年来仅是为了维持这支强军,就耗尽了所有资源,自然是没有余力享受奢华。 据传,吴家子弟每年只能增添两件新衣服,族人内衫都能见到补丁; 据传,吴家每餐都只有一道肉食,而且由于吴家雇不起厨娘,只能让吴家妻女亲自下厨; 据传,吴家子弟每当是奔赴战场之际,所穿甲胄与麾下的“关宁铁骑”将士几乎没有任何区别,甚至还要更为破旧许多…… 事实上,这些传言并没有任何夸张之处,吴家子弟的真实生活水平,较之寻常乡绅地主还要更差一些。 也正是因为这般缘故,吴家才会受到德庆皇帝的猜忌——你吴家宁愿是忍受生活贫寒,也一定要把“关宁铁骑”牢牢控制在手里,这般表现说它是律己齐家、同甘共苦、发奋图强,自然是让人没有任何毛病,但若要说它是狼子野心、积蓄实力、图谋甚大……似乎也很恰当! 当年,朝廷中枢曾是给吴家拨了一笔银子,用以建造蓟辽总督在山海关内的行营府邸,吴家则是转手就把这笔银子的七成数目拨给了“关宁铁骑”,总督行营府邸建造之际则是能省就省,所以不仅是规模不大,占地仅有十余亩,看起来也很是寒酸。 所以,吴应熊与吴世霖二人听到吴家老仆的禀报之后,离开房间只是行走了几十步,就已经来到了吴家后宅、见到了吴家的老太爷。 而这位吴家老太爷,自然是历史上鼎鼎有名的吴三桂了。 吴三桂的年纪要比赵俊臣了大了近五十岁,如今已是古稀之年,与周尚景、郑芝龙是同一辈人。 但周尚景乃是权倾天下的臣权表率,郑芝龙也是雄踞台湾的一方诸侯,所以这两人就算是年纪大了,只要他们不愿意主动退居幕后,就没人能逼着他们离开权力舞台。 吴三桂则是不同,无论他在另一个历史时空之中有多么鼎鼎大名,但在这个历史时空之中,他并没有“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历史机遇,也没有机会率领“关宁铁骑”转战天下,自然也就成不了平西王、吴周太祖,只能被困在山海关,当一个“世代忠良”。 后世有人说“命运决定性格”,也有人说“性格决定命运”,而这两种观点在吴三桂身上都有体现。 因为命运机遇的不同,吴三桂这些年来的种种表现,就像是《明档》所描述那般——“忠可炙日,每逢大敌,身先士卒,绞杀虏级独多……以报君桥之雠,以雪国家之难,以甦四民之困,揆此数行,千古之下可称大忠、大义、大仁孝之圣贤也”。 总而言之,这个历史时空之中,吴三桂就是一位忠心耿耿、骁勇善战的军中表率。 若是抛开他把“关宁铁骑”视作私军、死活不愿意交给朝廷的事情,吴三桂简直就是一个完人! 只可惜,作为世代忠良、军中表率,吴三桂的境遇却是远远不如周尚景这样的权臣、郑芝龙那样的诸侯,当他逐渐老迈之后,就在朝廷中枢的暗示之下主动离开了军队,把权力尽数交给了儿子吴应熊,自己则是早早就退居幕后了。 不过,哪怕是吴三桂早已经退居幕后,总是摆出一副不问世事的模样,但吴家子弟依然是从来都不敢忽视吴三桂的意见,许多大事依然要询问吴三桂的意见、交由吴三桂拍板决定。 从某方面而言,吴家目前的行事作风,就是由吴三桂定下的。 当吴应熊与吴世霖二人进入后宅见到吴三桂的时候,吴三桂正在亲自监督幼孙吴世珵背诵诗文。 在吴三桂的安静注视之下,尚还只有八九岁的吴世珵用稚嫩童声大声背诵道:“……臣园中有榆,其上有蝉。蝉方奋翼悲鸣,欲饮清露,不知螳螂之在后,曲其颈,欲攫而食之也。螳螂方欲食蝉,而不知黄雀在后,举其颈,欲啄而食之也。黄雀方欲食螳螂,不知童子挟弹丸在榆下,迎而欲弹之。童子方欲弹黄雀,不知前有深坑,后有掘株也……” 见到这一幕,吴应熊与吴世霖父子二人虽然已经分别成为蓟辽总督与山海关总兵,但依然是态度恭敬的垂手站在一旁,静静等待吴三桂的事情告一段落。 很快的,吴世珵已经背诵完了这篇《韩诗外传》卷十,然后吴三桂也终于把目光转向了吴应熊与吴世霖二人。 大概是因为缺少“权力”这帖强效药剂,吴三桂虽然要比周尚景与郑芝龙小了几岁,但他的模样却要更为老迈一些,身型佝偻、黝黑脸上遍布皱褶,精力也是不济,看似来就像是一个寿数将至的老农,但唯有一双老眼依旧闪烁着精芒。 打量了吴应熊父子二人一眼之后,吴三桂用一种有气无力的声音,问道:“听说,赵阁臣那边来了信使,说是赵阁臣在辽东西路的胡家庄,撞见了辽东边军肆意残害百姓的事情,所以就生了一场重病?” 吴应熊立刻点头答道:“正是如此。” 吴三桂的老脸似笑非笑,道:“赵阁臣生了重病之后,还特意派出信使向咱们吴家通报,当真是有心了……你怎么看?” 吴应熊轻声答道:“依我的看法,赵俊臣有枭雄之姿,绝不可能因为撞见几具尸体就被吓出一场大病,这应该是赵俊臣的一个布局,想要趁机敲打辽东镇一番。” 听到吴应熊的说法,吴三桂当即是眉头一皱,训斥道:“赵阁臣也是你能直呼其名的?人家虽然年轻,但不仅是朝廷阁老、手握大权,更还有陕甘三边的赫赫军功,足以名垂青史,现在更是代表朝廷中枢巡视辽东…… 而你,只是一个有名无实的蓟辽总督罢了,若你不是吴家之人,甚至就连这个有名无实的位置也轮不到你,你又有何资格对赵阁臣直呼其名?切记,今后无论是公开场合还是私下议论,都应该对赵阁臣抱有敬意!” 吴应熊见到吴三桂的训斥,立刻是垂头认错,道:“父亲教训的是,儿子较之赵阁臣只是虚长几岁罢了,不应该缺少敬意!” 吴三桂轻轻点头,老脸上又闪过了一丝羡慕,道:“不过,你的想法并没有错!赵俊臣的所作所为,被许多人认为是当世英雄,也有许多人认为是枭雄之风…… 但这个世界上,无论是想要当英雄、还是想要当枭雄,都要有机遇才行……为父虽然戎马一生、功勋无数,但最终只能带着咱们吴家困据在这山海关内,就是因为没有机遇啊。” 说到这里,吴三桂又面现疑惑,喃喃道:“但有一件事,让我有些奇怪……我对于赵阁臣一贯以来的行事作风,也有过详细了解,此人一向是善用阴谋与隐瞒之术、喜欢打对手一个猝不及防,他当初在陕甘三边的时候就是这般做法,在朝廷中枢的时候也大多是这般做法…… 但这一次,赵阁臣把自己的重病消息到处通报,就相当于通告天下、摆明了自己要与辽东镇为敌,却不像是他一贯以来的风格,反而像是堂堂正正的阳谋之道,当真是令人费解。” 听到吴三桂的这般说法,吴应熊与吴世霖皆是一愣,却是经过了吴三桂的提醒之后,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了赵俊臣的风格变化。 于是,吴应熊不由是面现疑惑,道:“若非是父亲的提醒,儿子恐怕也察觉不到此处蹊跷!当初赵阁臣途径咱们山海关的时候,他大概是担心陛下猜忌,并没有与咱们有任何接触,咱们也出于同样的考虑,只当是没见到赵阁臣的途径…… 与此同时,也正是考虑到赵阁臣一向是行事隐蔽,所以咱们还刻意帮着赵阁臣隐瞒了行踪,就是希望赵阁臣能打何宇一个措手不及,没想到赵阁臣竟是作风大变、闹了这么一出,确实是好生奇怪。” 吴三桂思索片刻后,并没有想到答案——谁能想到赵俊臣竟是要把辽东镇作为自己初次尝试阳谋手段的试金石? 最终,吴三桂只是把目光转向了吴世霖,问道:“接下来,你就要亲自动身前往胡家庄探望赵阁臣了吧?” 吴世霖也是迅速点头道:“正是如此!” “你父亲是怎么交代你的?” 吴世霖如实答道:“父亲说,孙儿见到赵阁臣之后,只要没有遇到危害咱们吴家利益之事,就要尽量配合赵阁臣打压辽东镇,最好是趁机动摇辽东镇的地位; 与此同时,也不能与赵阁臣靠得太近,否则就会引来陛下那边的更多猜忌…… 最后则是让孙儿率一队关宁铁骑同去,因为何宇去探望赵阁臣的时候,十有八九会带着辽东铁骑,咱们把关宁铁骑带过去,也能压一压他的风头。” 吴三桂先是不置可否的轻轻点头,随后又补充了自己的意见,道:“你父亲的做法基本都对,但有些过于谨慎了……赵阁臣乃是朝廷的财神爷,咱们该接触还是要接触一下的,只要没有表现出结盟之意,陛下那边也不会有太大反应。 所以,你去见了赵阁臣之后,一定要拿捏住其中分寸,既不能让陛下那边认为咱们吴家主动向赵阁臣靠拢,也不能让赵阁臣认为咱们吴家刻意疏远他! 与此同时,还有两件事情你一定要做好,其一是辽东督抚同知方振山,此人乃是赵阁臣的心腹,咱们虽然不能与赵阁臣关系过于紧密,但与方振山接触之际却是可以稍稍紧密一些,有些事情也可以通过方振山去向赵阁臣传话…… 其二是赵阁臣本人,你一定要趁着这次机会尽量打探一下赵阁臣的真实心思,譬如他对辽东边防的看法,譬如他对建州女真的看法,譬如他对咱们吴家的看法……以及,若是将来辽东边疆再次出现战事,而辽东镇则是作战不力、屡战屡败,他是否愿意支持咱们吴家全权接管东北边防之事! 若是赵阁臣他愿意支持咱们吴家接掌辽东边防,你也可以代表吴家向赵阁臣承诺一些回报……至于咱们吴家的回报究竟能到何般程度,就要看赵阁臣的支持力度,以及由你来亲自拿捏了。” 听到吴三桂的这般交代,吴世霖不由又是一惊,问道:“这般重要的事情,祖父您竟是要交由孙儿来做决定?” 吴三桂似笑非笑,道:“当然是由你来做决定,因为你还不是吴家家主,也不是蓟辽总督,但你终究是山海关总兵,在赵阁臣眼里,你的态度就是吴家的态度、你的想法就是吴家的想法,但若是将来情况有变,就可以由你的父亲出面反悔食言、一举推翻你的当初表态,若是将来情况再有变化,还有老夫可以出面推翻你父亲的表态……明白了吗?” 吴世霖恍然,连连点头道:“孙儿明白了!” 另一边,吴应熊的关注点则是不同,忍不住问道:“父亲,您刚才说辽东边疆将来还会再次出现战事,而且这次战事就算是辽东镇也会无力应付、屡战屡败……但据儿子所知,建州女真这些年来一直都还算是安份,也已经向朝廷纳贡称臣,父亲您为何认定建州女真一定会再次掀起战事?” 吴三桂冷笑道:“为父与建州女真交战多年,岂能不了解建州女真的侵略成性?建州女真这些年来确实是较为安份,但你想一想,建州女真这些年来的安分守己,可有为他们带来任何好处?没有!完全没有!反而是因为几场天灾就闹得饿殍遍野!这般情况,只会让建州女真彻底摈弃与我大明和睦相处的念头! 所以,现在的建州女真,不仅是饿怕了,也已经忍到了极限,他们向朝廷纳贡称臣,只是想要专注渡过眼前难关罢了! 但等到他们渡过了眼前这场难关,回想起这几年的饥荒惨状,他们只会愈发觊觎我大明的富饶,那位玄烨大汗为了稳固自身权势、转移内部积蓄已久的矛盾,也必然会抛弃曾经的安分守己,彻底转变作风……到了那个时候,建州女真所有人侵略我大明疆土的决心,也将会前所未有的坚决强烈! 所以,只要再等几年,辽东不仅会再次出现战事,而且还将是前所未有的一场血战……辽东镇固然是实力雄厚,但也应付不了如狼似虎的建州女真,到时候正是咱们吴家再次主掌辽东的大好机遇!” 说到这里,吴三桂的精神相貌终于是变得饱满焕发了,一双老眼也是愈发精光闪烁。 但很快,吴三桂就再次恢复了此前有气无力的模样,摇头道:“只可惜,为父已经老了,未必能看到那一天,如今也只是竭力为咱们吴家后人铺好道路、奠定基础罢了,咱们吴家今后究竟能达到何般程度,终究还要看你们这些后来人……唉,生不逢时啊……” 说到这里,吴三桂有些意兴阑珊,很快就挥手让吴应熊与吴世霖二人离开了。 在吴应熊与吴世霖二人转身离开之际,却听到吴三桂再次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幼孙吴世珵的身上,出言考校道:“刚才那篇《螳螂捕蝉》你背的很好,现在……你再为祖父背诵一篇《龟虽寿》……” “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腾蛇乘雾,终为土灰。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盈缩之期,不但在天;养怡之福,可得永年。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就这样,在吴世珵的童声背诵声中,吴应熊与吴世霖二人表情复杂的离开了吴家后宅。 在中华文化之中,有“秉性”与“根性”的不同说法。 其中,所谓“秉性”,是指一个人因为自身经历所逐渐形成的表面性格;而所谓“根性”,则是一个人生而有之、颠覆不变的真实性格。 很显然,吴三桂虽然自认没有机遇,一直都是忠臣典范,但他的根性,依然是枭雄之姿!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84章.风云际会(一). …… …… 胡家庄,位于辽东镇西路防区,占地不过三百亩,村民不足百户,乃是一处很不起眼的寻常村落。 但这几天,就因为赵俊臣宣称自己在这里生了一场“重病”的缘故,辽东境内所有大人物皆是闻风而动,纷纷是向着胡家庄赶去。 一时间,一个小小的胡家庄,竟是代替锦州、辽阳二地,赫然成为了辽东地区的军政核心之地。 赵俊臣很清楚,胡家庄很快就会成为风云际会之地,自己所面临的情况也必然是异常复杂。 横行无忌的边镇军阀、虎视眈眈的野心家、看风使舵的政客、浑水摸鱼的投机者、别有图谋的卑劣小人……或许还要包括任人鱼肉的百姓……形形色色的人物、各式各样的立场、完全不同的利益诉求,都是赵俊臣接下来必须要面对的。 赵俊臣到时候面对不同人物、不同立场、不同诉求之际,也必须要摆出不同面孔、采取不同态度、做出不同决定。 一想到这些事情,赵俊臣就觉得有些头疼,隐隐还有些忐忑。 这般忐忑,主要是缘于自己初次刻意使用阳谋手段,不知道效果究竟如何,也无法预测自己的阳谋手段是否会彻底激怒辽东镇。 这一次,赵俊臣拿辽东镇作为自己初次尝试阳谋手段的试金石,看似是魄力惊人,就仿佛完全不把辽东镇放在眼里一般。 但实际上,赵俊臣心中很清楚,他之所以是选择使用阳谋手段对付辽东镇,只是因为辽东镇的优势太大,所以赵俊臣根本没有使用阴谋手段的施展空间。 在辽东境内,相较于地位稳固、不容动摇的辽东镇,赵俊臣只有两处地方占有优势——其一是他此行代表着朝廷大义,其二是他手里掌握着庙堂财政大权。 根据这两点优势,使用阳谋手段对付辽东镇也就成了赵俊臣的唯一选择。 相较于阴谋之术,阳谋之道或许是更为高明的手段,但阴谋也有阴谋的优势,那就是隐蔽性! 施展阴谋之际,只要计划安排足够巧妙、施展之际也是一切顺利,完全可以让敌人死得不明不白,就算是死到临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死于何人之手,只能当一个糊涂鬼,若是自己伪装得好,甚至还能让这个糊涂鬼对自己感恩戴德、托妻付子。 但阳谋则截然不同,绝大多数阳谋都没有任何隐蔽性可言,哪怕是可以一时蒙蔽敌人,敌人也迟早都能回过味来。 所以,施展阳谋之际,就是明明白白告诉你——你的敌人就是我,我就是要整死你,你可以竭力反抗,但你的所有反抗注定只是垂死挣扎。 从这方面而言,所谓阳谋,也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一旦是施展了阳谋手段,你若是没有彻底整死对手,就会为自己增添了一位势不两立的强敌! 赵俊臣现在要用阳谋对付辽东镇,就是要面对这般情况。 赵俊臣当然知道自己的“重病”是假的; 辽东各方势力也知道赵俊臣的“重病”是假的; 赵俊臣还知道辽东各方势力已经知道了自己的“重病”是假的; 辽东各方势力同样知道赵俊臣知道他们已经知道了赵俊臣的“重病”是假的…… 但所有人都在假装不知道。 总而言之,所有人都清楚赵俊臣的这场“重病”,就是针对辽东镇的一个布局,就是要趁机敲打辽东镇,已然是引起了辽东镇这个庞然大物的敌意。 所以,赵俊臣这次的阳谋手段,绝对不能失败,否则就会威信大损、传为笑谈; 也绝对不能只是略胜一筹、稍占优势,否则就会引来辽东镇的彻底敌视、全力报复,可谓是后患无穷,只会让赵俊臣的未来局势愈发不堪。 唯有大获全胜,让辽东镇狠狠栽一个跟头,阵脚大乱、自顾不暇,让辽东镇到时候哪怕是明知道这一切都是赵俊臣的阳谋,却依然只能低头服软、恳求赵俊臣出手拉他们一把,今后也不敢轻易报复与反抗,才算是这次阳谋的真正成功。 也正是因为这般要求极高,所以赵俊臣心中自然是有些忐忑,并没有太大信心。 而且因为赵俊臣当初离开京城之际,还以为这次辽东之行只是走过场罢了,所以身边没有任何幕僚同行,这个时候更是无人商议,只能是自己一个人考虑全盘、承担一切。 赵俊臣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他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 这一天,胡家庄内最宽敞的一处房间之中,赵俊臣依然还在不住翻阅着手中书册,表情间满是感慨之态。 “手持利刃,必生杀意……我当初突然决定要用阳谋手段对付辽东镇,不仅是因为亲眼目睹了百姓们的惨状之后一时激愤,其实也是因为觉得自己经过认真钻研之后,对于阳谋手段已是略有所得,所以心底深处总有一种蠢蠢欲试的想法…… 现在就算是想要后悔,却也已经完了,只能硬着头皮一条黑走下去,寄望于自己的手段能有显著效果……冲动果然是魔鬼,但若是不冲动也会一生懊悔……人啊,总是这般纠结矛盾,我也无法免俗……” 稍稍感叹了几句之后,赵俊臣的表情很快就变成了沉思之色,又想道:“但经过这几天的详细思索,我倒也寻到了许多对策…… 面对辽东镇之际,朝廷大义与庙堂财权乃是我仅有的两项优势,但若是能把这两项优势用好了,倒也足以影响很多事情…… 历史上的四大阳谋,无论是推恩令、围魏救赵、二桃杀三士,还是狭天子以令诸侯,都可以利用我这两项优势搞出一些名堂来,足以让辽东镇阵脚大乱,重点是出手的时机必须要把握好,早了不行、晚了也不行……” 而正在赵俊臣思及此处,房间外面突然有军歌响起,也打断了赵俊臣的思绪。 但赵俊臣并没有任何不快,胡家庄就这么点地方,相互间想要不干扰是不可能的,只是闭着眼睛静静听了片刻。 更何况,房间外面那些高唱军歌的人,皆是此行负责护送赵俊臣的禁军将士,他们会反复练习这首军歌,也完全是出于赵俊臣的授意。 “为子当尽孝,为臣当尽忠;一篇劝尔要紧歌,务必字字要记清…… ……朝廷竭力凑银粮,不惜重饷来养兵;一兵吃穿百十两,七品知县一般同;若再私心为己利,天地鬼神也不容;自古将相多行伍,休把当兵自看轻;上阵打仗真奋勇,命该不死自然生;全心全意守国疆,杀了敌寇好立功;如果退缩干军令,一刀两断留劣名…… ……切记好心待百姓,粮饷全靠他们耕;只要兵民成一家,百姓相助功自成…… ……一忌奸淫人妇女,哪个不是父母生?尔家也有妻与女,受人羞辱怎能行?二莫见财生歹念,强盗终久有报应;纵得多少金银宝,阴曹地府一场空。三要谨遵朝廷令,越份违命罪不轻……!” 静静把这首军歌听完,赵俊臣满意的点了点头,轻声道:“这些禁军将士倒也不笨,几天时间就把这首歌给学会了。” 这首军歌原本是北洋军的军歌,赵俊臣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曾是偶然间听过一次,虽然不算能是微言大义、磅礴经典,说教意味也过于明显了,但好处是简单易懂、朗朗上口,于是就记下了几句。 而这几天,赵俊臣特意抽出时间修改填补了歌词内容,然后就把这首军歌传授给了身边的禁军将士。 等到与辽东镇进行接触之际,禁军将士就会反复高唱此歌,趁机把这首军歌传播到辽东镇边军之中。 当然,辽东镇的边军将士未必就会信服这首军歌所讲述的诸般道理,赵俊臣也没指望过所有辽东将士听到这首军歌之后就会大彻大悟、痛改前非。 事实上,这首军歌虽然有几百字,但赵俊臣当初仅是记住了其中一句歌词,这次也只是想要让全体辽东将士皆是听到这句歌词。 这句歌词就是——“一兵吃穿百十两,七品知县一般同”! “当辽东将士们听到这句歌词之后,再加上我的推波助澜,他们究竟会有怎样的反应呢?是疑惑?是质疑?还是愤怒?” 想到这里,赵俊臣的嘴角泛起了一丝冷笑。 就在这个时候,禁军百户姜泉匆匆来到了房门外,禀报道:“赵阁臣,卑职已经打探清楚了附近各处村落的情况,返回向您复命了。” 房门一直没关,所以赵俊臣抬头看了姜泉一眼后,就抬手一招,说道:“进来说话吧。” 等到姜泉来到身边,赵俊臣又问道:“附近村落的具体情况如何?” 姜泉面现愤慨之态,答道:“正如您所预料一般,胡家庄的情况并不是孤例,附近各处村落也同样遇到了辽东边军的勒索敲诈,有许多无辜百姓都被辽东边军构陷为乱民,像是胡家庄一般村民被杀、妻女被掳的情况也有不少。” 赵俊臣又问道:“这里面,可是有辽东边军将士的家属族人也受波及?” 姜泉先是点头,然后又摇头,道:“辽东镇倒也算是重视兵心,敲诈与构陷之际刻意避开了军中将士的直系家属,所以这些人相较于寻常百姓,并没有受到多少波及…… 但您也知道,边军之中一向是鱼龙混杂、良莠不齐,总会有人做事肆无忌惮,所以卑职依然是寻到了三家村户,他们家中皆有子弟在辽东镇当兵,但依然是受到了波及,或是兄弟父母被打被杀、又或是妻女姊妹被掳走……至于像是远房亲戚与好友近邻受到波及的情况,那就更多了! 与此同时,辽东镇这次到处勒索敲砸,哪怕是边军将士的直系家属,也必须要捐献‘助军粮’,所以这些边军将士的亲族们就算是没有受到残害,也皆是心中不满。” 这是早有预料的事情,赵俊臣轻轻点头后,又问道:“那你可有向他们索要家书?” 姜泉再次答道:“这是您反复吩咐的事情,卑职自然是不敢疏忽,调查情况之后,立刻就向他们索要了家书,说是帮他们转交给军中亲人,就连那些受害的远方亲戚与好友近邻,我也都索要了一份。 只是因为这些百姓绝大多数都不识字,所以这些家书几乎都是卑职代笔所写,写得卑职这几天就连手腕都肿了!” 说完,姜泉就从怀中掏出厚厚一沓家书,至少有三四十份,然后就双手递给了赵俊臣。 赵俊臣稍稍翻阅了几份,很快就满意点头道:“幸苦了,你干得不错,不愧是我的旧部!” 听到赵俊臣的夸奖,姜泉当即是面现兴奋,就连身体都忍不住有些轻颤。 但随后,姜泉似乎想到了什么,犹豫片刻后问道:“赵阁臣,你收集这些家书,可是想要动摇辽东镇的军心士气?但卑职觉得,只怕是效果不大……” 听到姜泉的质疑,赵俊臣并未生气,反而是轻轻一笑,正打算是稍稍解释几句,但还不等赵俊臣开口,就见到许庆彦跌跌撞撞的跑进了房间,表情有些惊慌的大声喊道:“来了!辽东镇总兵何宇亲自来了,还带着好多边军铁骑!”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85章.风云际会(二). …… …… 何宇终于还是来了。 因为辽东巡抚王世臻与辽东督抚方振山等人另有想法,打算召集锦州附近的搢绅乡佬一同前来探望赵俊臣,所以并没有选择与何宇同行。 少了王世臻、方振山等人的拖累,何宇率领辽东铁骑赶来胡家庄,所有人都是骑着战马、骑术精良,自然是行程极快,也就第一时间赶到了胡家庄。 辽东分练总兵宋大禾虽然是信誓旦旦表示自己要第一时间赶来胡家庄探望赵俊臣,但辽东分练缺少战马,行程自然是要慢了不少。。 此时,赵俊臣听到禀报之后,又看到许庆彦的惊慌失措,不由是眉头皱起。 许庆彦曾经跟着赵俊臣一同北上前往陕甘三边,还曾是独自南下与台湾郑家接触,按理说也算是见过世面了,此时竟是因为何宇与辽东边军的出现就被吓住了,这般表现自然是让赵俊臣有些失望。 于是,赵俊臣冷声训斥道:“不过是何宇与辽东军来了,早有预料的事情,又不是天王老子与天兵天将来了,你慌什么?” 但很快,赵俊臣就知道自己误会许庆彦了。 只见许庆彦连连摇头,道:“何宇带来的可不是寻常的辽东边军,而是那支辽东铁骑!我看了一眼,好家伙,杀气腾腾啊!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何宇率着辽东铁骑来到胡家庄外之后,就立刻包围了胡家庄,所有辽东铁骑皆是没有下马、兵甲齐备,就像是随时都会冲杀一般! 何宇还派了一位信使前来传信,说他这般做法是为了保护少爷,又说他想要与少爷尽快相见、探望少爷的病情,但希望少爷您能给个明示,他麾下的辽东铁骑是否可以进入胡家庄,若是……” 许庆彦的语气愈发慌乱,说到后面竟是又停住了。 “把话说完!为何总是只说一半话?若是什么?” 许庆彦犹豫片刻后,小心翼翼的看着赵俊臣,补充道:“那位信使还说,若是少爷您不敢让辽东铁骑进入胡家庄的话,何宇完全可以只带着一名随从进入胡家庄进行探望。” 一旁的禁军百户姜泉听到许庆彦的禀报之后,当即是勃然大怒,咬牙道:“这是威胁!这是羞辱!这是要挟!何宇竟然敢这样做!简直是肆无忌惮!都说辽东镇尾大不掉、拥兵自重,在辽东境内就像是土皇帝一般,现在一看,果真不假!” 姜泉把赵俊臣视为人生偶像,所以看到何宇这般态度,简直要比自己被羞辱还要愤怒。 赵俊臣沉默片刻后,再次冷笑道:“未必是威胁与要挟,但一定是个下马威……何宇故意让辽东铁骑摆出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就是认为我绝对不敢让辽东铁骑进入胡家庄,最终只会服软、放他一个人进来探望,这就让我显得心虚胆怯了,见面之后自然也就气势弱了一头……” 许庆彦小心翼翼的问道:“那……咱们究竟要不要让辽东铁骑随着何宇一同进村探望少爷?” 赵俊臣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直接站起身向着房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先让我亲眼看一看,这支闻名天下的辽东铁骑,究竟有怎样的威风!” 见到赵俊臣这般态度,许庆彦与姜泉相互对视一眼之后,也连忙跟在后面。 作为东北边疆的一处村落,胡家庄也与陕甘三边的那些村落一般建着丈高围墙,赵俊臣登上围墙之后向外望去,立刻就见到了那支传说中战功赫赫的天下强军——“辽东铁骑”! 此时的胡家庄,已经被辽东铁骑围得水泄不通,就像是许庆彦所描述的那般,所有辽东铁骑皆是人在马上、兵甲齐备、旗帜招展,就这般默默包围着胡家庄,好似随时都会发起攻势,时而还会有大批兵马突然间调动变阵,带起滚滚烟尘,更是静若处子动若脱兔,行军之际不仅迅捷干脆,还能保整队列大致齐整。 赵俊臣虽然站在围墙之上,与村外的辽东铁骑相隔大约两里距离,但依然能感受到这支强军扑面而来的杀气与悍勇。 仔细观察片刻后,赵俊臣的表情同样凝重,终于是明白了许庆彦惊慌失措的原因,喃喃道:“这就是辽东铁骑……果然是名不虚传,若论悍勇之风,恐怕还在当初的战兵新军之上,若论兵甲精良,完全不逊于禁军精锐;若论骑射之术,似乎也不差于准噶尔汗国的精锐多少,若论军纪战术,同样有戚家新军的七八成架势……不愧是公认的天下强军。” 说话间,赵俊臣心中暗暗比较了一番,发现自己平生所见的各支军队之中,唯有当初奔赴宣府镇与爱新觉罗.玄烨进行谈判之际,所见到的那支建州女真精锐军队还能更胜一筹。 除此之外,当初的戚家新军也有潜力胜过辽东铁骑,但也只是潜力罢了。 曾经的戚家新军,不仅是规模太小,而且作战经验不足,随着河套战事的尘埃落定,这支军队倒是拥有了一定的作战经验了,军队规模也在不断扩张,但又因为戚斌的“战死沙场”,曾经的戚家新军变成了现在的“卫国军”,名义上的军中主帅变成了戚斌曾经的副手牛济,实际上的军中主帅则是赵俊臣的远房堂兄“李贺”,这般情况下赵俊臣也不确定这支军队是否还能保持曾经的朝气与潜力。 所以,赵俊臣眼前的这支“辽东铁骑”,也确实担得起“当世强军”的评价。 赵俊臣又暗暗估摸了一下眼前这支辽东铁骑的规模数量,再次轻声道:“这支辽东铁骑大约有三千人的规模……说起来,辽东铁骑总计有多少兵力?” 一旁的姜泉立刻答道:“辽东铁骑其实就是辽东镇总兵的私军,朝廷一向是无力节制,也无法掌握详细情况,至于辽东铁骑的具体规模,也只能根据各方面的情报进行粗略推算,应该是在一万二到一万五之间……何宇这一次果然是存心示威,一口气就带来了三千人。” 赵俊臣先是轻轻点头,然后又面现遗憾的摇头叹息道:“这样的强军,竟然有至少一万两千之众,明明应该是朝廷边防的擎天柱石,却只能掌握在满是私心的辽东总兵手里……太可惜了!” 随后,赵俊臣就转身下了围墙,又吩咐道:“何宇不是派来了一位信使吗?让他来见我!” 赵俊臣返回房间之后,许庆彦很快就引着一位千户装扮的辽东武官来到赵俊臣的面前。 这位辽东镇千户年纪不大,但神态精明、举止干练、隐隐带着一丝傲气,显然是何宇的心腹。 此人见到赵俊臣之后,立刻是态度恭敬的行礼问安,甚至还单膝跪地行了军礼。 然而,他的态度虽然是格外恭敬、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但话语之间却是完全没有任何恭敬之意。 “卑职辽东镇千户史城,见过赵阁臣! 启禀赵阁臣,我家总兵大人听闻您在胡家庄生了重病之后,就立刻放下手头一切事情、赶来探望赵阁臣了,为了保障您的安全,还带了一队辽东铁骑! 此时此刻,何总兵他就在村外静候着阁臣召见,只不过……考虑到阁臣您这次生病的起因,何总兵他不由是有些担心,觉得赵阁臣您恐怕是经受不起辽东铁骑的杀气,毕竟辽东铁骑每一个都是杀敌无算的好汉子,要比几具尸体可怖多了! 所以,何总兵就派了卑职前来征询赵阁臣的意见,究竟要不要让辽东铁骑跟着何总兵一同进村探望于您?若是赵阁臣您担心辽东铁骑的杀气会冲撞了自己,何总兵他也愿意独身一人来见赵阁臣!” 说完,史城就抬眼暗暗观察赵俊臣的反应。 赵俊臣与史城对视一眼,发现此人目光炯炯,充满了审视之意,但并没有任何讥讽之态。 于是,赵俊臣也立刻就猜到了史城的真实意图。 任谁都能猜到,赵俊臣被几具尸体吓出“重病”的事情绝对是假的,但史城这个时候依然是用这件事情来讥讽赵俊臣怯弱无胆,就是为了暗中试探赵俊臣的态度变化,想要看看赵俊臣见到了辽东铁骑之后,是否有服软与退缩之意。 与此同时,也是为了再次强调辽东镇的强硬态度,绝不是赵俊臣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赵俊臣与何宇都是大人物,也都重视颜面,所以何宇哪怕再是如何的横行无忌,有些话也不能亲自开口讲出来,否则就会让双方皆是无法下台。 反而像是史城这般地位不上不下的人物,可以言谈无忌、稍稍放肆一些,大不了何宇事后自认管教不严,开口训斥史城几句,表示自己一定会严惩于史城,事情也就过去了。 想明白了这些事情之后,赵俊臣的表情反而是带着一丝随意,缓缓道:“你回去之后告诉何总兵,我这里只有三点要求; 其一,何总兵可以带着辽东铁骑一同进村,只是细枝末节的小事情,何必征询本阁的意见? 其二,胡家庄就这么点地方,现在已经驻扎了五百禁军将士,所以何总兵若是要率兵进村,让他自行考虑兵力规模,别把所有人挤得没处落脚就行; 其三,我这段时间暂住于胡家庄,一直都有向百姓们支付过宿费用,一旦是损坏了百姓财产,也会立刻拿出银子补偿,所以让何总兵领兵进村之际也事先准备好一些银子,辽东边军一向是威风凛凛、从来都看不见马蹄下面的百姓,进村之后不仅是人吃马嚼、占用民房,十有八九也会损害到百姓财产,到时候何总兵也要及时补偿才行!” 听到赵俊臣的答案,史城不由就是一愣。 史城来见赵俊臣之前,也曾有想过赵俊臣胆魄惊人,愿意让何宇率领辽东铁骑进村,但他万万没想到赵俊臣竟然还要让史城支付银子补偿胡家庄的村民。 这般要求,看似是爱民如子,但也同样是隐隐透露出了赵俊臣的某种态度——既然我赵俊臣已经来到了辽东,辽东的规矩就由我来定! 暗思之下,史城也不敢擅自回应赵俊臣的要求,微微垂首道:“赵阁臣的要求,卑职皆是记下了,现在就回去禀报何总兵。” 说完,史城就要起身离开。 但让史城更加没有想到的事情出现了。 眼看史城就要离开,赵俊臣突然抬手阻止,道:“你先等一下。” 在史城疑惑的目光之下,赵俊臣向身边的许庆彦与姜泉问道:“本阁刚刚才反应了过来,他最开始的那一番话,是不是在明目张胆的讥讽本阁?” 许庆彦与姜泉二人早就愤慨于史城的那番讥讽话语,皆是连连点头,争先答是。 “就是这样,此人就是在明目张胆的嘲讽阁臣!” “区区一个边军百户,当真是吃了熊心豹胆,不知天高地厚。” 另一边,史城眼看赵俊臣要刁难自己,连忙解释道:“卑职的言行有失考虑,但绝不是想要讥讽阁臣,还望阁臣您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卑职愿意返回军中主动领罚……” 但不等史城说完,赵俊臣就挥手打断道:“不必去军中领罚了,本阁也不管你是有意还是无心,但冒犯上官必须要受到责罚……当然,看在何总兵的面子上,我也不会太为难你,既然你嘴欠,那就罚你十个嘴巴子好了……你是自己扇自己?还是让本阁找人扇你?”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许庆彦与姜泉二人皆是摩拳擦掌、蠢蠢欲动。 史城很清楚,自己是避不过这场羞辱了,所以他咬牙道:“阁臣所言有理,是卑职嘴欠,卑职愿意自罚十个耳光!” 说完,史城就挥手连续扇了自己十个耳光,动手之际丝毫没有留力,可谓是啪啪作响——因为史城很清楚,自己若是扇轻了,赵俊臣绝对会命令许庆彦与姜泉二人动手。 随着十个耳光结束,史城的脸颊已是红肿,嘴角也泛出一丝血迹。 赵俊臣见到史城这般干脆利落、能屈能伸,眼中闪过了一丝凝重,但表面上则是满意点头道:“现在,你可以回去向何总兵禀报了!” 当史城转身迅速离开之后,看着史城的背影,许庆彦忍不住担忧问道:“少爷,你让这个人自扇嘴巴子确实解气,但咱们就这样让辽东铁骑进村?” 赵俊臣轻轻摇头,道:“不必担心,何宇就是想要吓唬我罢了,以辽东铁骑的战力,若是他真有歹念,难道咱们就有能力抵抗不成?不妨是主动放他们进来,还能显得咱们根本不怕他,也不会弱了气势。” 许庆彦依然是有些担忧,但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认同了赵俊臣的说法。 另一边,姜泉请示过赵俊臣之后,却是快步了离开房间,打算召集组织禁军将士们准备迎接何宇,就像是赵俊臣所言一般,不能弱了气势。 与此同时,史城也已经离开了胡家庄,见到了辽东总兵何宇,然后就顶着红肿脸颊,把他与赵俊臣的见面经过向何宇如实禀报了一遍。 何宇听到禀报之后,不由是面现冷笑,道:“赵俊臣好**猾,看似是有些胆魄,答应让辽东铁骑进村,表面上也不限制辽东铁骑的进村人数,但又说什么胡家庄地方太小、容不下太多人,显然还是惧怕了辽东铁骑的威风,不敢让辽东铁骑进村人数太多,只要辽东铁骑在村内的兵力明显低于他身边禁军,他也能有些安全感……哈!偏偏还能说出一套合理说辞,这些朝廷中枢的官员,也就剩下一张嘴皮子了!” 说完,何宇看了一眼史城红肿的面颊,问道:“你可愿意再跑一趟为我传话?” 何宇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咬牙道:“卑职愿意!” “好,你再去见赵俊臣,就说护卫他的任务交由我们辽东铁骑就足够了,完全可以让村里的那些禁军驻扎村外,把村内的守备任务皆是交给咱们辽东镇!我倒是要看一看,这个赵俊臣敢不敢答应!” 就这样,又过了半柱香时间之后,史城再次来到了赵俊臣的面前,向赵俊臣呈报了何宇的新态度。 赵俊臣听完之后,先是静静打量了史城片刻,然后突然问道:“你刚才是哪只脚先迈进房门的?”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86章.风云际会(三). …… …… 史城此前刻意出言讥讽赵俊臣,主要是为了试探赵俊臣的底气与想法,最终也是自取其辱,受到了教训。 这一次,史城已经没必要继续试探赵俊臣了,也不想再次自取其辱,所以他见到赵俊臣之后,就一直是小心翼翼、谨言慎行,转述何宇的态度之际自然是免不了绵里藏针,但随后还刻意恭维了赵俊臣几句。 说完之后,史城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自认为赵俊臣这一次绝对挑不出任何毛病。 史城确实干得不错,赵俊臣也确实没有挑出他的毛病。 但随后,史城就听到赵俊臣的突然询问。 “你刚才是首先用哪只脚迈进房门的?” 听到这个问题,史城只觉得不明所以,自己究竟是哪只脚首先迈进房门……这种事情也有必要特意确认一下?谁会特意留意这种事情? 但与此同时,史城的心里隐隐有些不妙的预感。 就在这时,赵俊臣身边的许庆彦突然想起了赵俊臣曾经向他讲过的一个笑话,顿时就猜出了赵俊臣的想法,脸上泛起莫名笑意,盯着史城的眼神也是幸灾乐祸。 史城偷偷抬头打量,没有发现赵俊臣的任何异常,却看到了许庆彦的表情变化,心中又是咯噔一下,然后小心翼翼的反问道:“阁臣您认为卑职最好是哪只脚先迈进房门?” 赵俊臣见史城的反应谨慎,心中暗暗称赞了一下,随后就用一种随意的语气道:“右脚吧。” 史城当即答道:“那卑职就是右脚首先迈进房门的。” 下一刻,许庆彦突然跳了出来,大声指责道:“说谎,我明明看见你用的是左脚,你这是刻意欺瞒阁臣,该当何罪?” 随后,刚刚返回房间的姜泉也大声附和道:“许小哥说的没错,我也看见你是首先用左脚迈进房门……阁臣,他区区一个边军千户,竟然也敢欺瞒于您,您可要严惩他一番。” 史城大吃一惊,又连忙改口道:“还望阁臣恕罪,卑职从未想过要欺瞒阁臣,只是小人确实没有留意过自己刚才首先是用了哪只脚迈进房门,这种时候自然是要依照阁臣的喜好来回答……既然这两位都言之凿凿的表示卑职是左脚先迈进房门,那卑职就是先用左脚迈进房门的。” “你确定?”赵俊臣又问道。 “卑职……确定。”史城用不确定的语气咬着牙回答道。 随后,许庆彦再次跳了出来,再次指责道:“大胆,你可知道,我家阁臣曾找过钦天监的官员算过命,那几位钦天监官员皆是表示,我家阁臣命犯‘左’、‘足’二字,还特意叮嘱过所有人,拜见我家赵阁臣的时候一定要首先用右脚迈进房门,你竟然先用左脚迈进房门,岂不是在诅咒我家阁臣?” 史城虽然也是精明沉稳之辈,但此刻也不由是目瞪口呆。 原来,他不管是首先用哪只脚迈进房门,都是错的。 但赵俊臣却很大度,挥手道:“你们不必大惊小怪,这位史千户也不是故意诅咒本阁,只是不知情罢了……所以,自然要罪减一等,这样吧……史千户,你就委屈一下再扇自己十耳光好了!” 赵俊臣刻意用这种荒唐理由羞辱史城,就是为了向辽东镇示威,表示自己根本没有把辽东镇放在眼里。 史城自然明白这些,但他此时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此时若是反抗了,只会让赵俊臣寻到新的理由继续羞辱他。 于是,史城稍稍沉默片刻之后,再次不声不响的连扇了自己十个巴掌,依然是啪啪作响、毫无留力。 见到史城这般表现,赵俊臣心中再一次暗暗欣赏。 能屈能伸大丈夫,这句话说起来容易,但这“屈”与“伸”二字,绝大多数人都只能做到其中一点,还有少数人虽然能兼顾这两点,但往往都会选错时机。 出于心中的惜才之意,赵俊臣也就没有继续羞辱史城,而是言归正题,缓缓说道:“你家总兵大人的提议,在本阁看来依然只是细枝末节的小事,让他自行与禁军将领商议就是……你再向你家总兵大人说一声,像是这种芝麻绿豆的小事,今后就不必征询我的意见了。” 然后,赵俊臣认真打量了史城一眼,意味深长的说道:“你很不错,但希望你家总兵大人下次不要只是派你一个人来见我了……也不知道何总兵他究竟是器重你、还是厌恶你……现在,你可以离开了。” 显而易见的挑拨离间之术。 赵俊臣的这一番话,就是暗示何宇屡次派出史城与赵俊臣相见传话,就是为了让史城在赵俊臣这里受到羞辱。 史城依然看明白了这一点,当即是答道:“何总兵对卑职委以重任,自然是器重的表现……卑职告辞!” 说完,史城就转身快步离开了。 看着史城的远去背影,许庆彦面现兴奋,大声笑道:“当初我听少爷您讲过这个笑话,当时就觉得好笑,现在亲眼见到这个笑话发生在自己面前就觉得更好笑了……少爷你就该这么做,好生挫一挫辽东镇的傲气!” 但说到这里,许庆彦却又患得患失了起来,说道:“但我就是有些担心,何宇看到少爷您屡屡羞辱辽东镇之后会恼羞成怒……外面那三千铁骑可不是闹着玩的。” “没必要担心,我只是羞辱了一个小小的辽东千户,又不是羞辱了何宇,这二十巴掌没扇到何宇脸上,何宇不会那么容易恼羞成怒,他就是死活想要压一压我的威风、让我显出胆怯,我自然不能让他得逞。” 顿了顿后,赵俊臣目光深邃的补充道:“其实,我也不是刻意要刁难史城这个小人物,只敢挑着软柿子捏,而是另有一些考虑! 这个史城你们也看到了,不仅是能屈能伸、精明干练,还能代表何宇向我传话、负责观察我的反应与态度,这说明他不仅是何宇的亲兵首领,更还是何宇的心腹幕僚……对于那些边军武官而言,亲兵首领往往就是他们最为信任的铁杆心腹,若是这个亲兵首领还能建言献策、担任幕僚工作,那更是要作为接班人重点培养!” 许庆彦听到赵俊臣这般说法,心中又有些发慌,问道:“这么说,咱们刚刚是逼着辽东镇的下一任总兵自扇了二十耳光?少爷,这……这可不像是你的风格,有后患啊。” 赵俊臣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进一步解释道:“我前来辽东之前,曾是专门调查过辽东总兵何宇的性格作风,据传此人寡言少语、不显喜怒、狠辣果决,虽然极为排外,但对待自己人的时候却是赏罚分明! 所以,我这次虽然是屡次羞辱了史城,但他是代替何宇羞辱,所以他屡遭羞辱的惨状落在何宇眼里,何宇只会对他更为亲近,接下来不论是为了安抚人心,还是专门为了给我难堪,何宇都必然会重赏与提拔史城! 这样一来,史城最终也就有了更大的机会成为何宇的接班人……对于辽东镇而言,这件事原本也没什么,只看史城今天的种种表现,也确实是个难得人才,过些年由他接任辽东镇总兵,应该也能稳住局势…… 但据我所知,何宇的身边还有一位亲兵首领,而且那位亲兵首领姓李,名叫李世杰!……在今天见到史城之前,那个李世杰一直都是我计划之中的重点观察目标!” 许庆彦又有些发愣,问道:“这个李世杰又有何不同寻常之处,还要少爷您重点留意?” 旁边的姜泉突然间想到了什么,表情微微一变,然后向许庆彦解释道:“许小哥,你此前所见的那支辽东铁骑,最初乃是万历年间李成梁、李如桢父子所练,这两人先后都担任过辽东总兵,辽东镇现在尾大不掉的情况也是从他们担任辽东总兵期间所形成的…… 所以,李家在辽东的影响力可谓是根深蒂固,而现任辽东总兵何宇,就是李家女婿!而赵阁臣所说的那个李世杰,恐怕就是李家后人。” 赵俊臣轻轻点头,道:“李世杰就是李家后人,这种人只要是进入辽东镇当兵,就一定会成为受到重点提拔培养,成为内定的接班人选之一…… 嘿!我这次暗助史城在这场竞争之中先行一步,你们说李世杰会怎么想?也许会妒火中烧,也许会坦然接受,但无论如何,尝试一下总是没错。 史城以为我是想要离间他与何宇,但实际上,我是想要激烈他与李世杰的竞争……辽东镇过于团结了,对于朝廷中枢而言不是一件好事,我现在也是无处下手,所以咱们必须要主动为辽东镇内部制造一些嫌隙才行!” 就在赵俊臣向许庆彦与姜泉二人解释自己的真实想法之际,史城已是再次离开了胡家庄、来到了辽东镇总兵何宇的面前。 何宇见到史城的面颊又肿了一圈,当即是眉头一皱,问道:“赵俊臣又羞辱你了?” 史城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随后就把他与赵俊臣的见面经过再次向何宇详细讲诉了一遍。 听到赵俊臣最后还想要离间自己与史城的关系,何宇表情不屑,道:“赵俊臣果然是黔驴技穷,不敢让太多辽东铁骑进村,只能想到这种下作手段了! 还说什么让我与禁军之人商议,我是何等身份,岂能亲自出面与禁军那些银样蜡枪头讨价还价?说根到底,赵俊臣还是胆怯了!” 说完,何宇再次看向史城。 一时间,史城还以为何宇又要派他去向赵俊臣传话,到时候必然又要自扇十个耳光,不由是面色一苦。 但史城的目光并未躲闪,依然是坦然看着何宇、等待着何宇的吩咐。 只要是何宇的命令,史城就算是心中再苦,也会毫不犹豫的领命行动。 见到史城这般表现,何宇眼中闪过了一丝满意。 随后,何宇就像是赵俊臣所料一般,认为自己这种时候应该设法奖赏与安抚史城,尤其是听说赵俊臣还曾经有过挑拨离间的意图,他就更认为自己必须要有所表示了。 于是,何宇冲着史城轻轻点头,道:“放心吧,咱们已经在这里耽搁了太久时间,我也不想再与赵俊臣暗中纠缠了,否则怕是没完没了,只会让你屡屡受屈…… 接下来,我会亲自率领一百铁骑进入胡家庄,你也随我同行,我见到赵俊臣之后,一定会设法为你挽回面子,绝对不能让你白受委屈!还有……” 说到这里,何宇解下了自己的腰间配刀,然后随手丢给了史城。 等史城惊讶间接过配刀之后,何宇说道:“这把配刀原本也是寻常,但它伴我多年、杀敌无算,现在就送给你了!” 见到何宇的这般做法,史城的心中委屈顿时是烟消云散,只觉得自己所做一切都是值得的,当即是单膝跪地大声道:“总兵大人放心,卑职今后一定善用这柄宝刀,为辽东争光、为总兵大人争气!” 另一边,何宇身边的众位武官见到这一幕,看向史城的目光皆是格外羡慕。 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是只见他人所得到的好处,却看不见他人所付出的辛苦,所以一时间有许多武官都忘记了自己此前见到史城受辱后的心中窃笑,只觉得何宇过于偏爱史城了。 不过是挨了二十个耳光罢了,何宇又何必直接把配刀送给史城? 更何况,这件事情有很多种解释,何宇托付给史城的这柄配刀,它可以只是代表一柄寻常配刀罢了,但也可以代表更多东西。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87章.风云际会(四). …… …… 随着史城郑重其事的把配刀挂在自己腰间,众位辽东武官纷纷拱手向史城表达了恭贺之意,但气氛有些怪异,并不是所有人都是真心实意。 何宇虽然没有仔细观察,但他对于众位部将的心态变化也是心知肚明的。 但他并不在乎。 在何宇看来,史城若是想要成为自己的接班人,就必须要承担木秀于林的压力! 史城若是无法承担这般压力,那他将来也不配主掌辽东。 就像是赵俊臣所推测的那般,在何宇的心目之中,史城并不是他心中的唯一接班人选。 除了史城之外,还有何宇身边的另一位亲兵首领李世杰,虽然能力方面稍稍逊色一些,但作为李家子弟,却拥有更高的人脉声望,能比史城更好的整合辽东镇的全部力量; 再有则是辽东镇北路参将西门盛,此人资历与声望最高,领军作战能力也最强,长期镇守在东北边疆第一防线,还能把辽阳“贸易”打理得井井有条,只是年纪大了些,与何宇乃是同一辈人,何宇认为自己至少还能继续坐镇辽东十年时间,等他退下之际西门盛的年纪也同样不小了,所以才没有成为第一人选。 总而言之,对于接班人选的问题,何宇并不着急做出决定,他有时间也有耐心,更有能力控制这些接班人之间的竞争,所以他乐于让这些接班人争相表现、相互竞争。 赵俊臣认为自己可以激化这些接班人之间的竞争,造成辽东镇的内部嫌隙,但何宇并不担心此事,他认为自己只要还在世上,就足以镇住辽东的一切! 等到众位辽东武官纷纷向史城恭贺一番之后,何宇也没有继续耽搁时间,只是抬手一挥马鞭,传令道:“史城、世杰,你们二人挑选一百名精锐铁骑,随我一同进入胡家庄!其余人等留在此处,继续包围胡家庄、随时等候命令。” 说完,何宇率先驱马,向着胡家庄的村口方向而去。 与此同时,史城与另一位相貌俊朗、神态傲气的年轻武官各自挑选了一队精锐铁骑,然后就连忙跟在何宇的马后。 这位年轻武官,自然就是李世杰了。 不同与史城的外柔内刚、善于言谈,李世杰的性格傲气、说话不绕圈子,从内到外都很强硬,若是刚才由他去见赵俊臣,是绝对不甘心自扇耳光的。 与史城策马并行之际,李世杰先是默默观察了史城片刻,随后轻声说道:“你枪术还行,但刀法太差,我用一匹千里宝马与你换这把刀如何?你若是担心总兵大人怪罪,就由我去说。” 史城也转头看了李世杰一眼,只见李世杰的目光一直紧紧盯着自己腰间的配刀,不由是眉头一皱,道:“多谢李公子的美意,但我今后会抽出更多时间练习刀法,绝对不让这柄宝刀蒙尘,所以这柄刀还是留在我这里比较好。” 李世杰并不意外史城的拒绝,只是用不容拒绝的语气提议道:“给你半年时间,到时候咱们较量一下刀法!……还有,我虽是出身李家,但现在已是边军千户,不要再唤我李公子。” 史城表情有些凝重——李世杰是一个很骄傲的人,但他的骄傲并不是只缘于他的家世,此人天分极高,又有家学渊源,无论文韬武略皆有建树,只论武艺的话还要强过史城许多。 但史城并没有任何退缩之意,点头道:“好!半年之后,愿与李公子一较高下!” 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何宇已经率着辽东铁骑来到了胡家庄村口。 李世杰听到史城再次称呼自己为“李公子”,顿时是面色一沉。 但李世杰最终还是选择了隐忍,因为他看到一队禁军将士此时已经来到了胡家庄村口,正在摆出阵仗列队迎接何宇,李世杰却不愿意在外人面前暴露他与史城的争锋相对。 见到李世杰选择了暂时隐忍,史城目光中闪过了一丝笑意,但很快就转头观察起了不远处的禁军将士,只看到这些禁军将士大约有两百规模,皆是身材高大、队列整齐、兵甲精良,面对辽东铁骑的时候也是挺胸抬头,气势不落下风。 “两次冲锋!”旁边的李世杰也同样在暗暗观察这些禁军将士,随后作出判断:“总兵大人虽然说过这些禁军将士皆是银样蜡枪头,但眼前这批禁军应该是参加过陕甘三边的战事,拥有一定作战经验,士气也是十足……若是让我率领一百辽东铁骑与他们相战,需要两次冲杀才能彻底击溃他们。” 史城点头表示认可,又问道:“若是这支禁军负责镇守胡家庄,你则是率领辽东铁骑攻打,需要多久才能攻破?” “辽东铁骑乃是我辽东镇的心血,如何能浪费在攻城上面?就算是这处村落的丈高围墙,也不应该由辽东铁骑来攻……现在这个时节,直接用火箭围射就是,只需是一两个时辰之后,就能把村里所有人皆是烧死熏死,自然是不攻即破!” 听到李世杰的这般说法,史城眼中闪过了一丝钦佩,真心称赞道:“李千户高见!” 李世杰与史城进行交流之际,辽东铁骑已经穿过了禁军将士的队列,但他们交谈之际刻意加大了声音,让附近的禁军将士们皆是可以清楚听到。 一时间,附近的禁军将士皆是面现怒意,但他们面对杀气腾腾的辽东铁骑,却只能是敢怒不敢言。 最终,百余辽东铁骑就这样耀武扬威的进入了胡家庄内,随后何宇向史城确认了一下位置之后,就领着一众铁骑策马直奔赵俊臣的房间而去。 赵俊臣已经收到了何宇进村的消息,一直都在屋中静静等待。 很快,赵俊臣就听到了雷霆一般的马蹄奔腾之声,随着马蹄奔腾之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大地震感也是越来越强烈。 再等到整间屋子也开始轻微晃动之际,震耳欲聋的密集马蹄声又突然在某个瞬间尽数消失不见。 显然,何宇已经率着辽东铁骑来到了赵俊臣的房间院落之外,百余铁骑几乎是同时停下。 “仅是通过这些马蹄声,就足以说明辽东铁骑的强大实力…… 这还只是百余名辽东铁骑所闹出的声势,完全无法想象一万两千名辽东铁骑同时冲锋之际,又将是怎样的风云变色…… 更无法想象,较之辽东铁骑还要更胜一筹的那几支建州女真精锐,又会是怎样的强大…… 相较而言,我当初在陕甘三边所指挥的那几场战事,还真就只能算是比烂了……任重而道远啊!” 暗思之际,赵俊臣又听到房间外响起了脚步声,当即是抬头看去。 然后,赵俊臣就见到何宇已是领着史城、张世杰、以及几位亲兵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之中。 就像是传闻中一般,何宇相貌、身材皆是寻常,但他表情冷硬、目光深沉,举手抬足间的强大气势,令人过目难忘。 等何宇走到房间门口处,就突然间停下了脚步,但他并没有表达求见之意,只是就这样默默站在原地片刻,等到房间内所有人皆是把目光汇聚在他的身上之后,何宇就刻意用左脚迈进房门。 随后,跟在何宇身后的史城、张世杰、以及几位亲兵,也皆是默契的纷纷首先使用左脚迈进房门。 史城不久前就因为首先用左脚迈进房门,被赵俊臣罚了十耳光,理由是赵俊臣命犯“左”、“足”二字,所有人与赵俊臣相见之际都应该率先用右脚迈进房门,否则就是诅咒赵俊臣。 而此时,何宇与麾下部将皆是刻意用左脚迈进房门,这显然也是一种无声挑衅。 见到这一幕,许庆彦与姜泉二人皆是忍不住面色一变。 但赵俊臣同样是一位能屈能伸的“好汉”,只装作没有看见这一幕,好似也根本没有发现何宇未经通报就自行进入房间的事情。 赵俊臣只是轻轻抬手,道:“何总兵来了,快请坐下谈话……只可惜本阁前段时间生了重病,体力心神皆是不支,也无法亲自出面迎接。” 说话之际,赵俊臣面色红润、气息充沛,一点都不像是重病未愈的模样,但他就是睁着眼说瞎话。 何宇落座之后,也装作是完全没有察觉到赵俊臣的谎言,拱手道:“听闻赵阁臣您生了重病,卑职立刻就赶来探望,还带了一根上好的辽东山参……赵阁臣乃是国之柱臣,一定要注意身体、尽早治愈。” 赵俊臣摇头轻叹,道:“本阁也想尽早治愈,但本阁这一次恐怕不是身体上的病,而是心病啊!” 何宇目光一闪,问道:“哦?却不知赵阁臣的心病缘于何处?” “本阁的心病……当然是缘于辽东镇!”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在场众人又皆是面色一变。 何宇却是表情不变,只是问道:“辽东镇乃是朝廷的边防柱石,多年以来汗马功劳无数,却不知为何会成为赵阁臣的心病?” 赵俊臣悠悠道:“本阁一向是负责朝廷财政收支,也一直努力为朝廷开源节流,但如今建州女真已经向朝廷纳贡称臣,东北边疆战火停歇,辽东镇的军资耗费却是迟迟无法削减,让朝廷国库难以维持,更还让辽东百姓无辜受难……本阁自然就会生出心病。” 说到这里,赵俊臣的目光与何宇对视,问道:“却不知,何总兵是否有办法为本阁治愈心病?” 何宇依然是面无表情,道:“要让赵阁臣失望了,卑职不懂医术,自然也就没手段为赵阁臣治病!” 说到这里,何宇的语气突然变得格外认真严肃,目光与赵俊臣对视之际也是毫无退让之意,又说道:“赵阁臣,卑职也知道,朝廷中枢一直都想要削减辽东镇的钱粮,更还清楚朝廷中枢的衮衮诸公对于辽东镇的看法,认为辽东镇养寇自重、尾大不掉…… 关于尾大不掉这一点,卑职不予置评,但关于养寇自重这一点,卑职却要坚决否认,也许七八十年前,辽东镇确实是存在养寇自重的嫌疑,但目前局势早已是时过境迁了!现在的建州女真,已然成为了我大明真正的心腹大患,辽东镇即使是全力以赴,也深感力不从心。 早在几十年前,建州女真就号称是‘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那时候他们虽然也是侵略成性、如狼似虎,但终究是规模太小、兵力不足,最多也就是进入大明疆土劫掠财富,但并没有侵城灭国的实力! 然而,自从那位玄烨大汗上位之后,这些年来建州女真看似是老实了一些,但一直都在积蓄实力、鼓励生育,人丁大为增涨,又一直利用境外的艰苦环境,以保持建州女真的坚韧与侵略性! 时至今日,建州女真十五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男丁数量已经逼近五万之众!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那若是有五支满万女真大军呢?再加上那些为虎作伥的蒙古左翼、朝鲜人、以及汉人叛徒,建州女真的实际兵力恐怕已经超过了辽东镇! 赵阁臣,关于建州女真的纳贡称臣究竟是否真心实意这一点,卑职不做评断,那是你们朝廷中枢衮衮诸公应该考虑的事情,但卑职却是知道,现在的建州女真绝对拥有颠覆大明的实力!这般情况下,若是由赵阁臣您来负责镇守东北边疆,您难道就敢削减边军开支吗?”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88章.风云际会(五). …… …… 听到何宇的询问,赵俊臣不由是稍稍沉默,也确实是认真思索了片刻。 然而,还不等赵俊臣出声回答,何宇已是转头看向史城,下令道:“史城,褪下衣甲!” 史城听到命令之后,当即是毫无犹豫的当众脱下了身上衣甲,光着膀子站在众人面前。 伤痕累累、触目惊心! 就在赵俊臣暗暗观察史城身上的数道伤疤之际,何宇又命令道:“史城,向阁臣解释一下,你身上这些伤疤的来历!” 一向是外软内硬的史城,听到命令之后顿时是面现骄傲之色,他先是抬起左手指了指自己右肩与右胸上的刀疤,扬声道:“五年前,建州女真围攻辽阳,局势一度岌岌可危,卑职当时还只是一个边军总旗,奉命随军支援,在辽阳野外与建州女真大军血战一场,期间被建州女真砍成重伤,右肩与右胸各挨了一刀,右肩伤势尤为严重、深可见骨,好不容易才击退了建州女真的大军,但卑职战后高烧一场、险些丧命!” 接着,史城又伸手一指腹部,又说道:“三年前,建州女真长驱直入,四处劫掠辽东百姓、兵锋直指锦州,卑职当时已是军中百户,奉命随军拦击,在广宁城上浴血厮杀三日,亲手斩杀了两名建州精锐、五名建州女真的仆从军,击退了建州女真的七波攻势……但最终体力不支,竟是被建州女真的朝鲜奴仆军用木杆子捅伤了腹部,战后昏死三日之久!” 最后,史城又转过身,指了指背部的几处疤痕,继续说道:“两年前,建州女真攻破定辽右卫,整个辽东半岛也是沦丧近半,辽东铁骑与关宁铁骑合力迎战建州女真的主力大军,血战三个时辰之后不支退败,卑职则是奉命断后! 好不容易等到我军主力终于脱离战场之后,卑职就率着兄弟们设法逃命,却被建州女真紧追不舍,奔逃之际背部被连续射中五箭,幸好卑职当时已是副千户,有资格身穿三层甲胄,伤势不算太重,但卑职的麾下同袍却没有卑职的运气,等到卑职好不容易逃进山沟里摆脱了建州女真的追杀,身边的三百同袍只活下了二十二个!” 随着史城解释完毕,何宇冷哼一声,道:“史城现在还不到三十岁,就能成为边军千户,全是拼着性命换来的!但他也算是运气好的,近几年的数场血战,他都没错过,却依然能活到现在,还有更多边军将士根本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惨死于敌手,连尸骨都寻不到!” 说完,何宇再次盯着赵俊臣,又质问道:“赵阁臣,您曾在陕甘三边立下赫赫战功,也是一个知兵之人,自当是明白史城所经历的这几场战事究竟是何等的凶险万分,管中窥豹也足以看出辽东防线的岌岌可危、力不从心…… 且容卑职说一句不客套的话,这般情况下还想要削减辽东镇的钱粮投入,不仅是对不起辽东将士的浴血奋战,更还是误国之举!” 随后,何宇又看了一眼史城依然红肿的脸颊,继续说道:“对于辽东将士而言,受些猜忌、受些羞辱,哪怕是因为荒唐理由被逼着自扇二十耳光,都还能忍,最多也就是寒心罢了!但若是没了钱粮,那可就是要命啊!……嘿!将士们战死沙场,倒也可以说是军人归宿,但……到时候又要由谁来守护边疆?” 听完了史城与何宇的陆续表诉,赵俊臣再次认真打量了何宇一眼,心中有些刮目相看。 都说何宇此人沉默寡言、不喜多话,但现在看来,何宇无论是口才还是辩术皆是不俗。 他这几番话下来,先是晓之以理,又是动之以情,最终则是软中带硬、隐含威胁,暗示赵俊臣此前刻意羞辱史城的做法会让边军将士寒心、让赵俊臣自觉理亏……但与此同时,却又处处给赵俊臣留了台阶下。 这一番话术下来,寻常人等只怕是立刻就要被说服了。 就像是赵俊臣身边的许庆彦与姜泉二人,哪怕是最初对何宇此人抱有敌意,此刻也皆是不由面现动摇之态。 但赵俊臣并不是寻常人等,完全没有因为何宇的这一番话而有任何动摇。 赵俊臣只是没有想到,何宇这个时候竟是摆出一副大义凌然、全心奉公的模样,与自己就事论事、大讲道理。 但下一刻,赵俊臣也就想明白了,无论是何宇此前的表现强势,还是何宇现在的晓理动情,都只是为了阻止朝廷中枢削减辽东镇的钱粮投入罢了。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赵俊臣不由一笑。 讲道理好啊,赵俊臣最善于讲道理、也最不缺道理,无论是正理还是歪理,赵俊臣肚子里都有一大堆。 但最开始的时候,赵俊臣却是表现出一副就快要被说服的模样,看向史城的目光还带着一些歉意,好似是愧疚于自己的此前刁难。 随后,只见赵俊臣缓缓起身,亲自向史城拱手致歉,道:“原来史千户竟是这般战功显赫,可谓是少年英雄……本阁此前不应该刻意刁难你、让英雄寒心,是本阁不对,还望史千户见谅一二!” 看到赵俊臣突然向史城致歉,在场众人皆是深感意外,史城稍稍犹豫了一下,也立刻回礼道:“赵阁臣言重了,卑职此前也确实有失礼之处。” 赵俊臣连连摇头,道:“听闻了你的事迹之后,本阁大为震撼,只觉得你目前的军职低了,你是朝廷功臣,理应是受到更多嘉奖,就像是何总兵所言一般,不能让将士寒心……这样吧,何总兵,就由你我二人联名向朝廷上呈奏疏,保举这位史城兄弟晋升为守备官如何?”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辽东镇众人皆是表情再次微变,何宇有些迟疑,史城暗暗惊喜,而另一位千户李世杰则顿时是身体一震、瞪大了眼睛。 在明朝军队之中,军职由下而上分别是小旗、总旗、百户、千户、守备官、参将、总兵、镇守总兵,再往上则是朝廷所册封的各种将军勋位。 其中,由千户晋升为守备官,就是军中武官晋升之际最大的一道门槛。 千户以下的军职,晋升之际只需要镇守总兵就能决定,权力也不算大,但守备官则是一座城池以及境内村落与堡垒的最高武官指挥,有资格独掌一片防区、开府建衙,权势也是质变飞跃,需要朝廷中枢的亲自任命才行。 所以,一旦是史城被朝廷任命为守备官,那他与李世杰的接班人之争,也将会彻底拉开差距,就算是李世杰身为李家子弟,今后一段时间内也很难与史城相争。 这也是何宇、史城、李世杰三人表情各异的原因所在。 而这三人的表情变化,也尽数落在赵俊臣的眼中。 最终,何宇也是别无选择——他这个时候若是否决了赵俊臣的提议,那就算是史城从前对他再是如何忠心耿耿,今后也一定会出现嫌隙——只好是面无表情的点头道:“既然赵阁臣有这般好意,卑职自然也不会拒绝……史城,还不快些谢过赵阁臣的抬举?” 史城当即是单膝跪地,大声道:“多谢赵阁臣!多谢总兵大人!” 与此同时,赵俊臣注意到,李世杰的表情变得更为难看了。 但赵俊臣就好似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这般提议究竟是造成了怎样的后果,只是笑着让史城起身,表示自己非常看好史城的前途。 接下来,赵俊臣返回座位坐下,表情也再次恢复了严肃,看着何宇缓缓说道:“史城的事情暂且不必再提!何总兵,咱们言归正传,你刚才曾是询问本阁,若是本阁与你易地而处、肩负东北边疆防务,又是否愿意削减辽东镇的军费钱粮……本阁已经认真考虑过了,现在也可以给你一个准确答复!那就是……本阁依然愿意削减辽东镇的开支!” 说到这里,赵俊臣挥手阻止了何宇的插话意图,又说道:“对于建州女真的威胁,本阁一直是心中清楚,而且本阁也认为建州女真这次的纳贡称臣只是权宜之计,本阁还知道朝廷一旦是削减了辽东镇的钱粮之后,一定会影响到辽东镇的边防力量……但本阁认为自己在这般情况下依然有办法抵挡建州女真的狼子野心!” 见赵俊臣这般态度坚定,何宇表情愈发冰冷,问道:“哦?却不知赵阁臣您有何妙策?希望不是夸夸其谈!” 接下来,赵俊臣则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缓声道:“本阁的方法很简单,那就是……解散辽东铁骑!”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在场众人皆是面色大变,一向还算冷静的何宇更是霍然起身,再也顾不上假客气,气势汹汹的瞪着赵俊臣,厉声问道:“你说什么?” 赵俊臣则是表情不变,道:“若是何总兵没有听清,那本阁再说一遍……解散辽东铁骑!” 辽东铁骑不仅是战功赫赫的当世强军,更还是历任辽东总兵的私军、以及辽东镇在朝廷中枢与建州女真之间左右逢源的资本,所以赵俊臣的这般说法,无疑是彻底触犯了何宇的底线与禁忌! 一时间,何宇完全不见此前的城府,高声怒斥道:“辽东铁骑不仅我辽东镇苦心培养的当世强军,更还是抵抗建州女真的中坚力量,这些年来也唯有辽东铁骑与关宁铁骑有能力与建州女真的精锐争锋,岂能随意解散?赵阁臣你可知道,若是没了辽东铁骑,辽东防线立刻就会塌掉大半!这般后果,赵阁臣你可明白?” 赵俊臣的表情依然平静,缓缓道:“我不否认辽东铁骑乃是当世强军,也不否认辽东铁骑能与建州女真的精锐相抗衡……但在我眼里,对于辽东镇的整体防务而言,辽东铁骑的作用就是两个字——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罢了!” …… 孩子发烧,所以今天只有半章,大家见谅。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89章.风云际会(六). …… …… “鸡肋?!” 何宇咬牙瞪着赵俊臣,他身后的那些辽东将士也皆是相同表情,再也顾不得双方的地位差距。 辽东铁骑一向是辽东镇的骄傲,却被赵俊臣评价为鸡肋,这般描述在辽东镇的将士们看来,简直就是刻意羞辱。 在辽东众人的瞪视之下,赵俊臣表情不变、态度也不变,缓缓道:“对!就是鸡肋!不仅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更还徒耗了大量钱粮,付出与成果完全不成正比! 何总兵,还有各位辽东将士,你们也别光顾着生气,先回答本阁一个问题——你们辽东镇这些年来屡次击退建州女真的侵犯,究竟是凭借何种手段?是辽东铁骑战胜了建州女真大军吗?错了,是辽东镇持续数十年时间的‘坚壁清野’战略! 这几十年来,每当是遇到建州女真的大举侵犯,辽东镇都会收拢城外百姓、严守各处城池,让建州女真无法在境内劫掠到太多粮草,只能从大后方调运粮草维持军队补给! 这样一来,建州女真越是长驱直入,补给线就会拉得越长,所消耗的粮草也就越发惊人,很快就会坚持不下去,只能无奈退兵,而你们辽东镇也就可以跟着建州女真的退兵路线,轻而易举的收复失地,是不是这样? 至于辽东铁骑呢?这支强军乃是你们的心血所系,所以你们也就舍不得消耗折损,除非是遇到万不得已的情况,否则就绝不会让辽东铁骑投入战场与建州精锐死磕硬拼! 这样一来,辽东铁骑明明是一支野战骑兵,却只能与寻常步兵一般困守城池,却又发挥了多大的作用? 嘿,史城千户作为辽东铁骑的一员,刚才曾是向本阁描述自己的作战经历,固然是惊心动魄、令人钦佩! 但何总兵刚才曾是说过,史城参加了近几年以来辽东铁骑的所有大战,所以说根到底,近五年时间以来,辽东铁骑与建州女真的直面交锋次数,也仅仅只有这三次罢了,其中一次是负责守城,野外交战只有两次,其中一次还是与关宁铁骑联手迎敌,是不是这样? 所以,在本阁看来,辽东镇的边防基石,并不是号称当世强军的辽东铁骑,而是那些担负守城任务、不起眼的寻常边军将士,也是那些每当是遇到建州女真的进犯劫掠,就必须要放弃家业房田、进城避难的寻常村户! 但与此同时,朝廷中枢所提供的钱粮物资,大部分都被辽东镇用来供养维持辽东铁骑,辽东铁骑消耗了更多的钱粮物资,但作用却是不大…… 嘿,这样一支辽东铁骑,不是鸡肋,又是什么?就算是当世强军,若不能上阵杀敌,又有何用?” 随着赵俊臣的这一番话,辽东镇众人一时间皆是哑口无言。 与此同时,何宇此前所表现的大义凌然,也因为赵俊臣的这一番话而变成了笑话。 站在赵俊臣身后的许庆彦与姜泉二人,刚才还因为何宇的慷慨陈词而表现出了动摇之态,但这一刻听到赵俊臣的质问之后,也皆是反应了过来。 建州女真的威胁固然是真的,但并不意味着辽东镇消耗钱粮过多的事情就是假的! 辽东镇这些年来屡次击退了建州女真的侵犯,固然也不假,但并不意味着辽东镇就是不可或缺,更不意味着辽东镇就可以独揽全功、要挟朝廷中枢! 辽东镇为了抵抗建州女真,自然是极为辛苦、牺牲了无数将士,但并不意味着辽东镇的高层们已是彻底抛弃了私心与己利、为了保家卫国而全力以赴! 何宇此前的慷慨陈词、大义凌然,其实就是偷换了这些概念,好似就因为建州女真的威胁极大,所以朝廷中枢就应该纵容辽东镇持续消耗过多钱粮;好似就因为辽东镇屡次击退了建州女真,所以辽东镇就应该尽揽全功、要挟朝廷;好似就因为辽东镇抵抗建州女真之际付出了大量牺牲,所以就是完美无瑕的军中楷模! 而辽东铁骑的存在,这样一支让辽东镇引以为傲的当世强军,偏偏就是何宇那些慷慨陈词、冠冕堂皇的最大讽刺! 就像是赵俊臣此前所言那般,真正让建州女真知难而退的,乃是坚壁清野之策,期间真正付出牺牲的,乃是辽东镇的高层们平日里看不上眼的寻常百姓与寻常边军,而辽东镇则是窃据了全部功劳、凭此向朝廷屡屡索要钱粮,却又把大部分资源都投给了出战机会极少的辽东铁骑。 但说根到底,辽东铁骑并不是朝廷的军队,而是辽东镇总兵的私军,是辽东镇在朝廷中枢与建州女真之间左右逢源、保持“独立性”的最大依仗与最大资本! 所以,何宇此前的言论再是如何慷慨陈词,史城身上的伤痕再是如何触目惊心,都依然无法改变辽东镇利用普通辽东军民的牺牲,来换取自己拥兵自重、养寇自立的本质! 这般情况下,辽东镇击退建州女真的战绩越是不容置疑,辽东军民所付出的牺牲越是触目惊心,就越是让何宇这些辽东镇高层显得自私、怯弱、与卑鄙! 想到这里,许庆彦与姜泉二人皆是向何宇投去了鄙夷目光。 何宇也没想到,赵俊臣竟是这般敏锐,轻易就拆穿了他的偷换概念。 若是换成寻常人,听到何宇那一番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引之以愧、软硬兼施的说法,只怕早就被说服了。 何宇早就知道赵俊臣不好对付,但也没想到会是这么难对付。 注意到许庆彦与姜泉二人的鄙夷眼光,何宇的表情愈发难看。 但何宇依然不愿意服软,继续瞪着赵俊臣,咬牙道:“原以为赵阁臣曾在陕甘三边立下不世之功,乃是一位知兵之人,却没想到依然会说出这般纸上谈兵的书生之见!辽东铁骑的出战次数确实不多,但若是没有辽东铁骑的威胁与牵制,建州女真也不必是投鼠忌器,辽东在坚壁清野之际所面临的防守压力也会成倍增涨,只能被动挨打,所以辽东铁骑的价值是毋庸置疑的!” 赵俊臣依然摇头,道:“辽东铁骑的规模据传在一万二到一万五之间,若只是负责牵制的话,这般规模就显得太大了,也依然是投入与收获不成正比……更何况,不是还有山海关的关宁铁骑嘛!”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何宇的一双细目顿时瞪大,目光则是前所未有的森冷。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位禁军将士快步进入房间,大声禀报道:“启禀阁老,山海关总兵吴世霖派来了一位先遣信使,说他率着一队关宁铁骑已经抵达了胡家庄十里之外,大约再有半柱香时间就会抵达。” 赵俊臣顿时是笑了。 这就是赵俊臣故意装病、选在胡家庄与辽东各方势力相见的原因。 赵俊臣若是去了锦州,那里是辽东镇势力最盛的地方,其余几家势力根本没有机会与辽东镇相抗衡。 但在胡家庄,就算是赵俊臣表现强硬一些,但只要一支关宁铁骑的出现,就足以让何宇等人投鼠忌器了! …… 因为情况已经持续了好几天,虫子认为自己应该详细解释一下。 虫子是山西人,大家也都清楚山西的近期状况,天灾暴雨虽然已经停了,但寒流还在,气温一降再降,暖气尚未供应,人在家里都要穿着棉衣——于是,虫子的父母与孩子陆续都病了。 所以,从三天前开始,虫子所更新的章节字数就在不断减少,而今后几天时间,恐怕依然是无力更新大章节,只能写多少更多少,全力保证不断更,今天比昨天更惨,新章节只有两千字,还望见谅!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90章.风云际会(七). …… …… 事实证明,赵俊臣选在胡家庄这处不起眼的地方与辽东各方势力相见,是一个很明智的决定。 胡家庄虽然是位于辽东镇西路防区,但向西与山海关相距不远,吴家的关宁铁骑只需快马奔行两日时间就能抵达,往南走三百里路程则是渤海湾。 简而言之,在胡家庄这片范围,山海关与辽东镇所能投射的军队实力相差不大,能让双方相互牵制,若是时间稍稍充分一些,还能得到蓟镇的支援。 与此同时,一旦是局势不妙,赵俊臣也可以抛下一切迅速奔往渤海湾、直接乘船返回北直隶。 此时,当何宇听到“山海关”、“吴世霖”、“关宁铁骑”这些关键词之后,顿时是眉头一皱,他的表情依然冷峻,但目光之中的寒意则是逐渐收敛。 至于何宇身后的史城、李世杰等人,也纷纷是表情微变。 显然,这些辽东镇武官对于山海关吴家皆是暗暗忌惮。 山海关吴家所掌控的兵力远不如辽东镇,仅有万余关宁铁骑、以及三千余杂军,但仅是关宁铁骑的存在就足以让辽东镇不敢小觑了,更何况赵俊臣刚刚才发表了要用关宁铁骑代替辽东铁骑的观点。 注意到辽东镇众人的表情变化,赵俊臣心中颇为满意。 赵俊臣对于山海关吴家的信任与评价,并不比辽东镇更高,但赵俊臣很乐于看到这两股势力相互制衡、为自己创造可乘之机。 这般情况下,赵俊臣自然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刻意软化了态度,笑着提议道:“何总兵,我早就听说过关宁铁骑与辽东铁骑乃是齐名并价的当世强军,如今你带来了辽东铁骑,吴总兵则是带来了关宁铁骑,难得这两大强军齐聚一堂,不妨让我们同去观摩一下,趁机点评一下这两支强军的优劣不同?” 何宇面无表情的瞥了赵俊臣一眼,自然是明白赵俊臣想要趁机挑拨辽东镇与山海关吴家。 然而,因为赵俊臣此前的那番言论,何宇这个时候依然是必须要接招、只能让赵俊臣牵着鼻子走。 于是,何宇点了点头,冷声道:“也好,趁着这次机会,也能让赵阁臣看一看,我辽东铁骑并不是任谁都能代替的!” 说完,何宇就率着辽东镇众人向着屋外走去,赵俊臣微微一笑之后,也带着许庆彦与姜泉二人离开了房间,慢悠悠的跟在何宇等人的后方。 当赵俊臣登上了胡家庄的围墙之后,就看到何宇正在负手观察胡家庄的附近地势,身旁仅有几名亲兵护卫,但史城与李世杰二人则是不见了踪影。 显然,史城与李世杰皆已经赶去了村外的辽东铁骑军中,想要亲自指挥辽东铁骑与关宁铁骑进行切磋、一较长短。 赵俊臣来到了何宇的身边之后,突然挥了挥手。 然后,就见到许庆彦与姜泉二人领着一群禁军将士搬来了桌椅、酒水、茶点等物,手脚麻利的布置好了一切,然后就迅速退下了。 赵俊臣则是随意选了一张凳子坐下,又从桌子上抓了一把瓜子,一边嗑瓜子一边向何宇说道:“何总兵,咱们坐下一边饮酒一边观看如何?” 见到赵俊臣摆出一副看好戏的悠然姿态,何宇顿时是眉头一皱,就打算直接拒绝。 但赵俊臣又说道:“现在周围没有旁人,咱们在饮酒观战之际,也可以顺便说些心里话。” 何宇神色一动,终于是没有拒绝,来到了赵俊臣的面前坐下。 赵俊臣亲手给何宇倒了一杯酒、递给了何宇,何宇则是端着酒杯没动,一直等到赵俊臣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向何宇举杯示意、率先饮下之后,何宇才终于是一饮而尽。 各饮了一杯酒水之后,赵俊臣问道:“何总兵,这段时间以来,朝廷中枢一直想要削减辽东镇的开支,辽东镇则是百般不从,本阁此次奉陛下之命巡视辽东,就是为了设法解决此事!而你我二人限于自身立场,此前皆是态度强硬了一些,搞得气氛有些僵,但此时没有外人,本阁也愿意说句真心话…… 那就是,辽东镇的钱粮消耗固然是颇为惊人,但这般情况不应该只怪辽东镇一家!” 听到赵俊臣的这一番话,何宇再次一愣,看向赵俊臣的目光也充满了不可思议,隐隐已是猜到了赵俊臣接下来要说什么。 赵俊臣没有理会何宇的表情变化,继续说道:“近年以来,本阁一直管着户部,但也要说句公道话,朝廷拨给辽东镇的银子,户部那边是有私下截留的; 等户部拨下钱粮之后,朝廷还要组织差役把钱粮运往辽东,而这一部分相关权职,则是掌握在‘周党’之手,同样是免不了雁过拔毛、中饱私囊; 再等到这批钱粮途径山海关,嘿!吴家十有八九也会暗中动些手脚…… 说句犯忌讳的话,朝廷如今已是木朽蛀生之势,历年消耗钱粮最多的那几项顽疾,无论是供养藩宗、还是京杭漕运、又或是辽东防务,这没有任何一家势力是干净的,都是既得利益者……赵党、周党、清流、甚至也包括咱们的陛下! 再说一句不客气的话,削减辽东防务开支之事,主要是缘于我与周首辅二人的力推,在眼下的大明朝,只要我与周首辅二人联手合力,极少有什么事情是办不成的,就算辽东镇再是如何根深蒂固、不可或缺,我和周首辅两人也能寻到整治你们的办法…… 但为何此事还会举步维艰、左右为难?因为在我与周首辅的眼里,真正棘手的抵抗力量,从来都不是你们辽东镇,而是朝堂中那些无处不在的既得利益者,其中也包括了我与周首辅的门下亲信!” 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乃是众人皆知的秘密,但就是没有任何人敢说出来,否则就会成为世人眼里的公敌、就是众矢之的、就是与天下为敌! 何宇也是一个跋扈之辈,他敢拥兵自重、他敢养寇自立、他敢要挟朝廷,却依然不敢与天下为敌。 所以,何宇虽然也很清楚,辽东军费消耗巨大并不只是辽东镇一家的责任,但他依然不愿意说出真相,否则今后必然是举步维艰,要受到所有人的刻意刁难。 但此时,赵俊臣偏偏说出了真相。 一时间,何宇不由是有些相信了赵俊臣的“诚意”,认为赵俊臣确实是在向自己推心置腹。 于是,何宇的态度也随之稍稍软化,缓缓道:“这些事情,其实所有人都是心知肚明,但这一口黑锅,辽东镇必须要扣在自己头上……否则,辽东镇每年的军费钱粮,还会受到更多克扣、进一步减少!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其实,像是建州女真的威胁、辽东将士的牺牲、保家卫国的责任,这些漂亮话也就对赵阁臣您这样的人物能说一说,但您下面的那些官员,却根本不在乎这些,一旦是得罪了他们,他们也根本不管后果,只会变本加厉的刁难你! 许多时候,卑职宁愿是得罪赵阁臣您与周首辅这样的大人物,也不愿意得罪那些小鬼……他们远在京城,卑职总不能亲自领兵前去京城揍他们一顿吧?” 赵俊臣深表理解的点了点头,又说道:“国库的各项开支,一旦是出了国库之后,本阁也难以掌握详细情况!何总兵,你给本阁交个底,你们辽东去年实际上收到了多少钱粮?” 何宇稍稍犹豫一下之后,终于说道:“钱粮物资各项相加,大约有六百万两!” 赵俊臣微微一愣,道:“去年朝廷账面上支出辽饷八百五十万两,没想到你们辽东竟然能实收六百万,高达七成之多,要比本阁预计之中高了不少,何总兵果然是有些手段。” 何宇眼见赵俊臣的态度愈发坦诚,反而是有些不适应,最终也说了实话,道:“也不全是卑职的手段……阁臣您应该见过辽东巡抚王世臻,此人看似懦弱低调,但实际上是有些才干的,他自从赴任辽东之后,每年都会亲自奔赴朝廷中枢押送辽饷,也因为他的亲自坐镇押送,这些年来辽饷实收才能有七成之多,此前辽饷往往只能实收五成。 赵阁臣您也知道,辽东境内还有辽东团练与辽东分练两军,以卑职一向是眼里不容沙子的脾气,这两支驻军早就应该名存实亡了,但这两支驻军乃是归于王巡抚调动,卑职也正是看在王巡抚每年亲自押送辽饷的面子上,所以才一直留着他们。” “王世臻……”赵俊臣喃喃自语间,也回想起了此人。 就像是何宇所言一般,每年国库支出辽饷之际,都是这个人亲自奔赴京城接收与押送。 而赵俊臣与王世臻此人还有另一层渊源,那就是赵俊臣的心腹幕僚牛辅德,从前就是王世臻的幕僚,但王世臻此人过于低调怯弱了,牛辅德跟着王世臻也是屡屡受气、无法施展才能,所以才离开了王世臻、转投到了赵俊臣的门下。 也正因为这般先入为主的印象,赵俊臣一直都没有在意此人。 但听到何宇的这一番话,赵俊臣却又发现,王世臻或许是性子懦弱低调了一些,但并不代表他没有可取之处,也应该是自己下一步计划之中必须要考虑的一环。 诸般想法,在赵俊臣的脑中一闪而过,但赵俊臣表面上依然是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又说道:“所以,在本阁看来,朝廷就算是想要削减辽饷,这一部分削减也应该是各方共同承担,户部那边应该减少克扣截留,‘周党’那边应该降低粮耗,山海关那边也不应该雁过拔毛,最终营造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局面。” 何宇略略有些动摇,他依然不愿意削减辽东防务的开支,但赵俊臣的这般提议,对于辽东镇而言无疑是最不坏的结局。 然而,等到何宇向赵俊臣追问详细计划的时候,赵俊臣却又避而不谈了,说什么要等到辽东各方势力尽数抵达胡家庄之后才是公布计划的大好时机。 何宇自然是不愿意善罢甘休,就想要继续追问。 然而,赵俊臣却是突然抬手一指远方的滚滚烟尘,道:“关宁铁骑来了!” 吴世霖率着两千关宁铁骑奔行而至,当他抬头遥遥望见胡家庄之际,表情却是格外凝重。 就在刚才,何宇派来了一位信使向吴世霖传话,说辽东铁骑也会分兵两千,在胡家庄外与关宁铁骑切磋一场,赵俊臣到时候也会在旁观看。 多年以来,关宁铁骑与辽东铁骑一直是暗暗较量,这场切磋的胜负无疑会关系到双方的地位与士气,还会影响到吴家在赵俊臣眼中的价值。 说实话,吴世霖有些信心不足,认为己方胜算较低。 当然,吴世霖的信心不足,并不是因为他认为关宁铁骑要弱于辽东铁骑,实际上吴世霖一直坚信关宁铁骑的战力要稳胜辽东铁骑一筹。 然而,关宁铁骑与辽东铁骑这两支军队虽然都被称作“铁骑”,但与全员骑兵构成的辽东铁骑不同,关宁铁骑的构成更为复杂,并不是一支纯粹骑兵,实际上可以分为三个部分,分别是“破阵箭头”、“甲骑中军”、以及“火炮后军”。 而这一次,吴世霖率领关宁铁骑赶来胡家庄之际,出于各种考虑只带来了“甲骑中军”,至于“破阵箭头”与“火炮后军”则是都留在了山海关,缺了这两部分军队,关宁铁骑的许多战法也就无法发挥,自然是要弱于辽东铁骑一筹。 不过,事到临头,吴世霖也没有退缩余地,只能咬着牙答应了这场切磋,心中暗暗期望自己的麾下将士能争气一些,最好是拼出一个不胜不败的平局。 此时,吴世霖不仅是看到了远方的胡家庄,还看到了胡家庄外正在严正以待的两千辽东铁骑。 于是,吴世霖当即是抬手高呼道:“同袍们,这些年来辽东铁骑与咱们关宁铁骑一直是暗中较劲、谁也不服谁,现在辽东铁骑摆出阵势要与咱们切磋一场,也是时候证明咱们关宁铁骑才是真正的大明第一强军了! 所有将士听令,积蓄马力、换为矢锋阵,准备随我冲锋!” 而就在吴世霖高喊军令之际,远处的辽东铁骑则是迅速分为左右两支,同样是策马奔行,向着关宁铁骑包抄而来! 胡家庄的围墙之上,赵俊臣一边是嗑着瓜子,一边是悠然自得的看着远处两支强军的交锋较量。 但赵俊臣的悠然态度只是伪装罢了,实际上当他看到这两支强军的冲锋态势之后,心中颇为震撼,只觉得朝廷中枢所控制的任何一支军队都无法与这两支铁骑相提并论,对于辽东镇与山海关吴家这两股势力也是愈发忌惮。 眼看着两支铁骑就要狠狠撞在一起,赵俊臣突然向何宇问道:“何总兵,你觉得谁会赢?” 何宇信心满满,道:“这支关宁铁骑缺了破阵箭头与火炮后军,只有两千甲骑中军,许多战法无法施展,自然不是辽东铁骑的对手!实际上,就算是关宁铁骑的破阵箭头与火炮后军也一同来了,最终也必然是我辽东铁骑更胜一筹!” 顿了顿后,何宇似乎是有些担心赵俊臣不了解状况,又详细解释道:“关宁铁骑乃是由三部分军队共同构成,也就是卑职刚才所提到的破阵箭头、甲骑中军、以及火炮后军! 其中,火炮后军是一支怎样的军队,赵阁臣只听名字也就知道了;至于甲骑中军,赵阁臣如今也是亲眼所见,可谓是甲胄精良、马力强劲,最善于正面强攻……但关宁铁骑最为特殊的一点,却还是破阵箭头!” 赵俊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问道:“听说,破阵箭头全是由蒙古战俘、女真奴隶、以及汉人死囚构成?” 何宇轻哼一声,道:“正是如此,关宁铁骑每当是与敌作战,都会率先派出悍不畏死的破阵箭头冲在前方,设法打乱敌军阵型,但吴家并不在意破阵箭头的死活,在破阵箭头冲锋之际,火炮后军也会不分敌我的全力炮击,造成敌军的骚乱,最后则是由甲骑中军出动给予雷霆一击……这般战法,倒也算是屡试不爽,就连建州女真也是吃亏了好几次!” 似乎是担心赵俊臣认为辽东铁骑胜之不武,何宇又补充道:“不过,关宁铁骑有关宁铁骑的战术,我辽东铁骑也有辽东铁骑的长处,辽东铁骑乃是由全员骑兵构成,自从成军之后就格外重视奇袭、奔袭、以及夜袭的战法…… 所以,卑职此前曾言辽东铁骑就算是出战次数不多,也同样可以牵制建州女真、让建州女真投鼠忌器,绝对没有任何虚假!” “原来如此!” 赵俊臣笑着点头,但态度却是不置可否,也让人无法看出他的真实想法。 就这样,在吴世霖信心不足、何宇胸有成竹、赵俊臣则是不置可否的情况下,辽东铁骑与关宁铁骑这两支强军终于是狠狠撞在了一起。 然而,最终的胜负结果,却是让所有人都深感意外。 明明是战法不全、处于劣势的关宁铁骑不仅是赢了,还赢得很轻松! …… 五千字大章节,恢复正常更新。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91章.风云际会(完). …… …… 何宇已经把辽东铁骑与关宁铁骑的优势与劣势讲得很清楚了。 关宁铁骑的甲骑中军乃是甲硬马强,善于正面冲锋强攻; 辽东铁骑则是机动性更佳,善于奇袭与游击战术。 所以,两军较量期间所使用的战术,也是从一开始就注定的。 关宁铁骑一定是想要与辽东铁骑硬碰硬、依靠自己的冲锋强攻优势,直接从正面击溃辽东铁骑; 而辽东铁骑也一定会避其锋芒、且战且走,不断的游击骚扰,逐渐磨死关宁铁骑。 所以,关宁铁骑一见到辽东铁骑之后,就没有任何废话,集中兵力直接冲了过去; 而辽东铁骑则是分兵包抄、攻其侧翼,主动扩大了战场范围,想要充分利用自身的机动性。 这般情况下,辽东铁骑若是想要赢下这场较量,最关键的因素无外乎是两点,一是配合、二是耐心。 然而,赵俊臣观摩之际,却很快就发现,辽东铁骑分兵左右包抄关宁铁骑之后,左路分兵不仅是没有主动配合右路友军行动,也明显缺乏逐渐磨死关宁铁骑的耐心。 最开始的时候,关宁铁骑紧紧咬住辽东铁骑的左路分兵、意图迅速将其击溃,辽东铁骑的右路分兵则是反应迅速,立刻就开始骚扰与佯攻关宁铁骑的侧翼,迫使关宁铁骑不得不分兵防御,辽东铁骑的左路分兵也得以及时摆脱关宁铁骑的纠缠与强攻。 然而,当关宁铁骑把主攻目标转向了辽东铁骑的右路分兵之后,左路分兵却明显是反应慢了一拍,迟迟都没有支援骚扰。 一直等到关宁铁骑彻底咬住了右路分兵、双方战成一团之际,左路分兵却又舍弃了游击战术,开始集中兵力强攻关宁铁骑的帅旗位置。 很显然,辽东铁骑的左路分兵是想要毕其功于一役,趁着关宁铁骑把大部分兵力都用来强攻右路分兵之际,自己则是直捣黄龙、一举活捉山海关总兵吴世霖,干净利落的赢下这场较量,让右路分兵成为弃子,而自己则是尽揽全功! 如意算盘虽好,但左路分兵的指挥者明显算漏了两点。 其一,两军相较而言,关宁铁骑的甲骑中军才是更善于正面强攻的那一方,所以这般战术无疑是犯了“以己之短攻彼之长”的战场大忌! 其二,关宁铁骑的帅旗,或许只是一个幌子、一处陷阱! 最终,就是因为辽东铁骑左路分兵明显缺乏配合与耐心的错误战术,两军较量很快就变成了一场混战。 相较而言,关宁铁骑的甲骑中军不仅是更善于正面强攻,兵力也更加集中,在这般情况下无疑是更为有利。 所以,大约只是一刻钟时间之后,关宁铁骑已是理所当然的赢得了胜利。 胡家庄的围墙之上,刚才还是信心十足的何宇,这一刻自然是面色铁青,直接捏碎了手中酒杯,被碎片划破手掌、鲜血不断滴落也不自知。 赵俊臣则是似笑非笑,火上浇油道:“依本阁的看法,辽东铁骑的这场失败,并非是自身战力弱于关宁铁骑,而是左路分兵的战术错误,若是左路分兵能与右路分兵多些配合,也多些耐心,又没那么贪功冒进,恐怕还是辽东铁骑的胜算更大……却不知,辽东铁骑的左路分兵是由何人指挥?” 何宇深深看了赵俊臣一眼,咬牙道:“右路是由史城负责指挥,左路则是……李世杰! 此人乃是李家将门之后,一向是熟知兵法、冷静沉稳,或许是因为看到史城要被提前晋升的缘故,他今天急切想要证明自己,心态有些急燥了。” 赵俊臣则是意味深长的笑道:“一个人的根性究竟如何,平常时候是完全看不出来的,唯有遇到某些关头,才会让人展现出真实性秉性。 本阁也知道这位李世杰李千户的出身,但现在看来……这位李千户的性子并不像他的高祖李成梁,反而更像是他的曾祖李如桢!”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评价,何宇的面色顿时是愈发难看。 前文已是提过,辽东铁骑乃是万历年间的李成梁、李如桢父子所练,最初也是李家私军,李家父子二人皆是长期担任辽东总兵之职,李成梁的另一个儿子李如柏也曾经短暂担任过辽东总兵,可谓是一门两代三总兵,显赫至极。 也正是在那段时间,辽东镇逐渐变得尾大不掉了,辽东镇的将士们也曾在一段时间内只知“李”而不知“朱”! 但为何李家现在只能退于幕后、甘心把辽东总兵的位置交给外姓人? 那是因为,当年李如桢担任辽东总兵期间,遇到建州女真强攻铁岭,李如桢则是拥兵不援、耽误战机,致使铁岭失陷,一时间朝野哗然。 于是,李如桢也被朝廷罢官下狱论死,这个世界的崇祯皇帝也不是一个昏聩君主,趁机大力打压李家的军中威望,最终虽然没有扭转辽东镇尾大不掉的局面,但总算没有让辽东沦落成为李家私地。 这般情况下,后人对于李成梁父子的评价也是截然相反,李成梁乃是“镇守辽东三十年,率领辽东铁骑大捷数十场,边帅武功之盛,两百年来前所未有”,而李如桢则是“躁动且怯弱,自私误国之辈,非大将之才”。 此时,赵俊臣评价李世杰不像李成梁,反而像是李如桢,可谓是格外之重了。 但何宇也无法说出任何反驳之言,因为李世杰这一次同样是坐视辽东铁骑的右路分兵被关宁铁骑强攻,而他自己则是一心只想着抢夺全功,这就是当年李如桢的做法。 于是,何宇深吸一口气之后,面无表情的缓缓说道:“卑职也向赵阁臣说句实话,作为边军武官,对于庙堂中枢那些只懂得坐而论道的衮衮诸公,卑职从前一直是有些看不上的,刚才赵阁臣曾说你与周首辅二人其实能寻到很多办法整治辽东镇,卑职心中也是不以为然,但现在……卑职已是深信不疑了。” 赵俊臣轻轻一笑,道:“本阁有些不明白何总兵的意思,但何总兵能对朝廷中枢的衮衮诸公们抱有敬畏,总是一件好事!” 听到赵俊臣的这一番话,何宇不由是用力咬了咬牙。 在何宇看来,李世杰的心态失衡,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赵俊臣的暗中推动、刻意算计! 事到如今,何宇也终于反应了过来。 也许,当赵俊臣察觉到史城与李世杰这二人的接班人竞争之后,就想要选择这两人作为突破口,制造与激化辽东镇的内部矛盾。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何宇就被赵俊臣牵着鼻子走了,不知不觉就已是身陷局中。 于是,赵俊臣先是反复的刻意羞辱史城,迫使何宇不得不表明态度、用自己的配刀来安抚与奖励史城,李世杰难免是心生妒意; 然后,等到何宇站出来为史城撑腰之后,赵俊臣则是就坡下驴,表态要与何宇一同举荐史城晋升,李世杰更是心中愤愤; 再然后,赵俊臣又提议让辽东铁骑与关宁铁骑进行一场切磋,明面上只是两支强军的较量,但实际上又何尝不是何宇与史城的较量? 这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无疑皆是激化了史城与李世杰的竞争关系,也让李世杰不受控制的心态失衡,所以才出现了此前的战术失误,更是让辽东铁骑惨败给了关宁铁骑! 在最开始的时候,何宇对于辽东镇的内部团结很有信心,也认为自己可以轻易控制史城与李世杰之间的竞争,对于赵俊臣的挑拨离间手段,更是充满了不屑之意,认为只是不上台面的小伎俩。 但现在,何宇已是再也不敢小觑这些看似不上台面的“小伎俩”了。 明明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破绽,赵俊臣不仅能瞬间察觉、立刻抓住,还能把利用这一点破绽反复大做文章,让这个看似微不足道的破绽瞬间扩大化,变成了无法收拾的乱局…… 这一切,前后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所有人都被赵俊臣玩弄于股掌之间。 而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局势已经隐隐间脱离何宇的掌控了。 现在辽东铁骑在占有优势的情况下,于一场公开较量之中惨败给了关宁铁骑,可谓是重创了辽东镇的士气与威望,但何宇一时间却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如何处理此事。 若是为了赏罚分明,何宇就必须要严惩李世杰,那么李世杰就会在这场接班人竞争之中彻底出局,到时候不仅是李世杰背后的李家一定会不依不饶,而史城一旦是成为了公认的接班人之后,也会动摇何宇在辽东镇内部说一不二的威望。 若是考虑到史城与李世杰之间的平衡,何宇就必须要对李世杰从轻发落,但这般做法的后果恐怕还要更为严重,史城与辽东将士们都会认为何宇偏袒李家将门,到时候不仅是有损何宇奖罚分明的军中声望,军心士气也会进一步动摇。 所以,何宇现在可谓是进退两难。 这一切可以说全是拜赵俊臣所赐! 但偏偏,赵俊臣还要摆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无辜模样。 一时间,何宇对于赵俊臣不仅是恨得牙痒痒,更是愈发忌惮了起来。 在何宇看来,赵俊臣此次在胡家庄约见辽东各方势力,必然是已经制定了一个详细计划,想要狠狠敲打一下辽东镇。 但赵俊臣的这项计划,绝对不是趁机激化史城与李世杰的接班人之争,促成辽东镇的内部分裂。 因为,赵俊臣事先并不知晓这场接班人竞争,所以他的后续做法都只是临时起意罢了。 这也就意味着,赵俊臣还没有拿出自己事先所准备的杀手锏,只是一个临时起意的计划,就已经让辽东镇乱了手脚。 这样一来,赵俊臣所准备的杀手锏又会对辽东镇造成怎样的影响? 一想到这里,何宇就对赵俊臣愈发忌惮起来,赵俊臣此前所表现的推心置腹态度,一度让何宇的警惕心理稍稍下降了一些,但现在何宇对于赵俊臣的警惕与忌惮,却已是更高了许多。 正如何宇所推测的那般,赵俊臣想要激化史城与李世杰的接班人之争,只是一个临时起意的念头,赵俊臣也曾向许庆彦与姜泉说过,只是姑且一试罢了,有枣没枣都要打一杆子。 但这个临时起意的计划,却注定会给赵俊臣带来更多惊喜。 当然,“惊喜”只是针对赵俊臣而言,在何宇看来,却是另一回事了。 事实上,因为这场切磋所造成的一系列麻烦,也只是刚刚开始罢了。 就在何宇开始认真考虑自己应该如何处置李世杰、辽东镇又应该如何挽回颜面之际,却又突然发现情况有些不对。 按理说,辽东铁骑与关宁铁骑的这场切磋结束之后,两军就应该脱离接触,陆续返回胡家庄了。 但此时,远处的辽东铁骑与关宁铁骑不仅没有脱离接触,反而是继续对峙着,谁也不愿意主动退离,火药味也是越来越重,隐隐间还能听到双方将士的斥骂声,甚至还能看到许多边军将士相互拔刀威胁对方。 与此同时,在胡家庄的西方,则是突然跑出来两百余名身穿破烂衣甲、形象与乞丐无异的边军将士,高喊着“保护阁老大人”的口号,向着胡家庄疾奔而来!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92章.两军冲突. …… …… 与此同时,赵俊臣也察觉到了远方那两支军队的异常状况。 切磋结束之后,关宁铁骑与辽东铁骑的不仅没有握手言和、各自退兵,反而像是打出了火气,互不相让、激烈对峙。 这般剑拔弩张之下,关宁铁骑与辽东铁骑随时都有可能会擦枪走火,这场原本只是军演性质的两军交战,也很有可能会变假为真! 一旦是关宁铁骑与辽东铁骑发生了实际冲突,不仅是整个辽东局势都会乱成一团乱麻、让朝廷中枢寻到可趁之机,何宇带到胡家庄的三千辽东铁骑也必然会损失惨重。 这样一来,何宇自然是大为紧张,连忙是派人赶去打探情况。 至于那两百余名突然出现的“乞丐”边军,何宇只是随意看了一眼就不去理会了,就像是看到了一群嗡嗡乱叫的苍蝇。 事实上,这批“乞丐”边军也确实不值得何宇投入更多关注,还不等他们奔到胡家庄附近,就被守在胡家庄外的辽东铁骑给拦了下来,立刻是寸步难行。 此时的赵俊臣,表面上也是一副紧张模样,与何宇一同站起身来观望着远方局势。 但赵俊臣的心中真实想法,却是巴不得双方立刻打起来,皆是不要留手,最好是让三千辽东铁骑与两千关宁铁骑尽数死干净。 在赵俊臣眼里,关宁铁骑与辽东铁骑固然都是当世强军,但这两支军队并不受朝廷中枢掌控,也同样不受自己掌控,这般情况下关宁铁骑与辽东铁骑的战力越强,未来隐患也就越大。 因为心态的不同,赵俊臣并没有专注于观察远方关宁铁骑与辽东铁骑的冲突,反而对于那支突然出现、高喊着“保护阁老大人”口号、形象仿若乞丐一般的边军将士,产生了一定的兴趣。 于是,赵俊臣向何宇问道:“西边那支突然出现的边军队伍,是何般来历?” 何宇只顾着观察远方的两军冲突,听到询问之后也只是漫不经心的答道:“应该是辽东分练,一群叫花子模样,除了他们也没别家了。” 赵俊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对于这批辽东分练边军,赵俊臣心中颇是有些亲近感。 赵俊臣的心中亲近感,不仅是因为这些将士自从出现之后就一直高声呼喊着“保护阁老大人”的口号,也是因为这些辽东分练将士看起来战力嬴弱、不堪一击。 在这个时代,关宁铁骑与辽东铁骑在明朝军队之中皆是属于另类。 或许是因为常年与建州女真这个强敌交手的缘故,再加上山海关吴家与辽东镇多年以来的精心操练、不惜成本的投入资源,在普遍糜烂的明朝军队之中,这两支军队皆是显得过于强大了。 辽东铁骑与关宁铁骑究竟有多强,只需对比一下就知道了。 在另一个历史时空之中,建州女真入关之后,八旗军队迅速糜烂堕化,但在吴三桂称帝反清的时候,建州女真八旗还没有彻底糜烂,依然拥有一定战斗力,结果被关宁铁骑打得溃不成军,一度让清军将领明确规定所有清军都不能与关宁铁骑野外交战,否则就是送人头。 而当时的关宁铁骑,与八旗军队一样是承平已久,吴三桂本人也曾亲口承认这支军队的战斗力已是远不如明末时期。 等到康熙皇帝平息了三藩之乱之后,又过了十余年时间,八旗军队进一步堕落腐化之后,又开始与准噶尔汗国连年大战,在同等兵力的情况下,双方军队也算是旗鼓相当。 至于准噶尔汗国的军队,攻打其余那些蒙古部落之际,一向是优势极大,侵占草原、攻破王帐几乎是手到擒来。 而那些被准噶尔汗国骑兵打得抱头鼠窜的蒙古各部,与陕甘边军则是半斤八两、势均力敌。 至于陕甘边军的战斗力,在目前的明朝军队之中已经算是比较不错了,至少拥有一定战斗经验,不至于被一根流矢就吓得溃不成军。 以上所列举的各支军队之中,准噶尔汗国目前正处于上升期,军队战力并没有出现太大波动,以准噶尔军队作为标准,也就可以大致衡量出关宁铁骑与辽东铁骑的实力定位。 简而言之,在这个时代的远东地区,关宁铁骑与辽东铁骑的战力仅次于建州女真的少数精锐,较之准噶尔汗国骑兵还要明显强了一个档次,较之寻常边军与寻常蒙古骑兵明显强了两个档次,较之明朝腹地各省的驻军,则是要明显强了三个档次! 与此同时,辽东铁骑与关宁铁骑则是并驾齐名,根据赵俊臣的亲眼观察,双方战力也确实是相差不大、各有优势。 也就是说,辽东铁骑与关宁铁骑若是与寻常明军作战,情况就与常年习武的壮汉出手殴打老弱病残差不多,说是以一敌十绝不夸张。 所以,也难怪赵俊臣在陕甘三边的赫赫战功传到辽东境内之后,那些辽东镇军官对于赵俊臣的丰功伟绩皆是有些不以为意,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把蒙古联军放在眼里。 至于赵俊臣本人,见惯了各种各样的老弱军户之后,这一天连续看到辽东铁骑与关宁铁骑这样的当世强军,不仅是心中震撼、暗生警惕,更还有些不适应。 于是,当赵俊臣再看到辽东分练的军队之后,一时间竟是有些亲近感。 你看这些面黄肌瘦的将士,你看这乱糟糟的队列阵型,你看那些破破烂烂的衣甲、你看那萎靡不振的士气…… 对嘛,这才是赵俊臣所熟悉的明朝军人形象。 出于心中莫名产生的亲近感,赵俊臣并没有像是何宇一般无视辽东分练,而是挥手唤来了姜泉,让他把辽东分练总兵宋大禾召来与自己谈话。 另一边,何宇依然是表情凝重的望着远方的两军对峙,神态间罕见的现出了紧张之色。 这般情况下,何宇自然是没心情与赵俊臣继续勾心斗角,赵俊臣也不会自讨没趣,索性就回到座位坐下,静静等待局势变化。 远方的辽东铁骑与关宁铁骑虽是剑拔弩张,但显然也都是各有顾忌,谁也不愿意主动退让,但也都不愿意主动扩大冲突,一直等到姜泉领着辽东分练总兵宋大禾来到了赵俊臣面前,辽东铁骑与关宁铁骑依然没有像是赵俊臣所期望一般发生进一步冲突,只是继续对峙着。 赵俊臣只觉得无趣,于是就把目光转向了宋大禾。 只见宋大禾年近不惑,身材粗矮壮实、皮肤黝黑粗糙,浓眉小眼大嘴巴,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老实农户。 而宋大禾来到赵俊臣面前之后,则是态度格外恭敬,向赵俊臣单膝跪地行了军礼,大声道:“卑职辽东分练总兵宋大禾,拜见赵阁臣!” 赵俊臣笑着点头,道:“不必行礼,坐下谈话吧。” 随着赵俊臣的吩咐,宋大禾当即是小心翼翼的坐在了赵俊臣的身边。 自从宋大禾出现之后,何宇至始至终都没有多看他一眼,宋大禾对于何宇也同样是全然无视。 赵俊臣自然也没有让何宇与宋大禾二人缓和关系的想法,只是问道:“宋总兵,你刚才率领辽东分练的将士们出现之际,高喊着保护本阁的口号,本阁也不由是吓了一跳……却不知你们为何会有这般行动?” 宋大禾满是憨态的伸手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卑职率领辽东分练的将士们赶到胡家庄附近之后,就见到关宁铁骑与辽东铁骑正在激烈厮杀,卑职也是事后受到辽东铁骑阻拦之后,才知晓那只是一场演练切磋,当时还以为发生了兵变,思及赵阁臣您目前正在胡家庄内,卑职自然是心急如焚,害怕赵阁臣您遇到危险,所以就立刻率领麾下将士们赶来护卫赵阁臣!” 一旁的何宇听到此言,当即是嗤之以鼻、冷哼一声,头也不回的开口讥讽道:“若是关宁铁骑与辽东铁骑当真是有一方发生兵变,就凭你辽东分练也有资格参与?” 听到何宇的说法,宋大禾当即是涨红了脸,虽是心中不忿,却也无力反驳。 对于宋大禾的说法,赵俊臣也没有完全相信。 宋大禾乃是资深边军将领,应该有能力分辨切磋演练与实际厮杀的区别,他率着麾下将士赶来护卫赵俊臣的做法,或许只是一场政治投机罢了。 但赵俊臣并不介意这种小聪明,在赵俊臣的眼中,政治投机自己的势力越多越好。 与此同时,赵俊臣则是更为在意另一件事,问道:“当你要赶来胡家庄护卫本阁的时候,你麾下的众位将士也都愿意跟着你?” 宋大禾或许可以分辨切磋演练与实际厮杀的区别,但那些寻常辽东分练将士却是绝对没有这般眼光,再加上辽东铁骑与关宁铁骑在辽东境内一向是威名赫赫,那些辽东分练将士竟然皆是愿意跟着宋大禾犯险,这足以说明宋大禾深得麾下将士们的信赖与拥护。 考虑到辽东分练这些年来的举步维艰、穷困潦倒,这种信赖与拥护尤为难得。 宋大禾却不知道赵俊臣的想法,只觉得这项提问乃是自己讨好赵俊臣的大好机会,于是立刻说道:“我辽东分练的全体将士皆是听闻过赵阁臣您在陕甘三边全歼蒙古联军的赫赫战功,也皆是对赵阁臣您钦慕已久、视为楷模,一听说您有可能遇到危险,辽东分练的全体将士自然是舍生忘死、竭力以赴,只要能保护赵阁臣,我等辽东将士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是在所不惜!” 说到这里,宋大禾面现肉痛之色,但还是从怀中掏出一沓面额大小不一的银票,轻轻推到赵俊臣的面前,再次讨好道:“辽东分练全体将士出于钦佩之意,还特意为您准备了一份心意,除了这些银票之外,还有三箱子土特产,还望赵阁臣一定要笑纳。” 听到宋大禾的这般说法,一旁的何宇忍不住又是发出一声冷哼。 很显然,宋大禾并不擅长这种事情。 对于赵俊臣这种层次的朝廷官员而言,行贿受贿不仅是一种敛财手段,也是一种交流感情、建立联系的可靠方式,所以行贿之人若是想要抱住赵俊臣的大腿,行贿之余还要设法展现自己的能力与价值。 然而,宋大禾不仅是完全没有察觉出赵俊臣提问之际的深意,行贿之际甚至都忘记了旁边还有一个何宇的存在,可谓是连续犯下大忌。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若是宋大禾精擅于钻营行贿之道,他也不会被朝廷派往前营那般苦寒之地、接受辽东分练总兵这般让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的苦差事。 看到宋大禾接连犯忌的做法,赵俊臣反而是心中更多了一些好感。 于是,赵俊臣伸手接过银票,粗略估算了一下,大概有三千两银子左右。 思及那些形象与乞丐无异的辽东分练将士,赵俊臣一时间还真有些不好意思接受这笔贿赂。 但若是退回这笔贿赂,恐怕也会让宋大禾误会,认为赵俊臣不愿意接受他的讨好。 所以,赵俊臣最终只是把这沓银票放在手边,说道:“我刚才看到辽东分练将士们皆是面黄肌瘦、衣甲破烂,显然是日子过得太苦的缘故……既然辽东分练的将士们这般有心,我今后也一定会设法为他们改善条件……同样是边军将士,辽东分练不应该是这般疾苦。” 听到赵俊臣这一番话,宋大禾当即是大喜过望,起身连连向赵俊臣致谢。 而就在这个时候,何宇派去打探消息的辽东将士已是返回到了胡家庄的围墙之上。 在这名辽东将士的身后,还跟着两名年轻武官,一人是辽东千户史城,另一人也曾与赵俊臣有过一面之缘,赫然是山海关总兵吴世霖! 何宇见到吴世霖亲自现身之后,终于是不敢无视,就想要主动拱手问候,但吴世霖也像是宋大禾一般无视了何宇,同样是直接单膝跪在赵俊臣的面前,大声道:“卑职山海关总兵吴世霖,见过赵阁臣!还望赵阁臣一定要为我等关宁将士主持公道!” 赵俊臣立刻问道:“吴总兵好久未见,还请起身说话……我看关宁铁骑与辽东铁骑结束了演练切磋之后,不仅没有脱离接触,反而是摆出一副剑拔弩张的架势对峙了起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吴世霖起身之后,却是怒视着一旁的何宇,大声斥责道:“还不是何总兵麾下的辽东铁骑干得好事!卑职赶来胡家庄的路上,先后见到了赵阁臣与何总兵派来的信使,说是想要让关宁铁骑与辽东铁骑切磋一场,卑职原本也没当回事,毕竟只是友军切磋,点到为止就好! 谁曾想,两军演练切磋之际,辽东铁骑的左路分兵却根本不懂得点到为止的意思,眼看着就要不敌我关宁铁骑,为了扭转局势竟是纷纷下了狠手! 等到这场演练切磋结束之后,虽然还是我关宁铁骑最终获胜,但卑职经过清点之后,却发现麾下将士竟是死了三人、重伤二十八人,轻伤之人更是不计其数,全都是辽东铁骑的左路分兵下得狠手! 卑职自然是气不过,当即是拿下了辽东铁骑负责指挥左路分兵的千户官李世杰,辽东铁骑则是一味袒护,想要抢走此人,所以才造成两军对峙的局面!” 解释了情况之后,吴世霖冲着何宇大声质问道:“何总兵,我是年轻后辈,你则是军中前辈,但我关宁铁骑可不是随意可欺的软柿子……你来说,这件事究竟应该如何处理?” 随着吴世霖的大声质问,赵俊臣、宋大禾皆是把目光汇集在何宇的身上。 赵俊臣的城府深些,此时还能控制表情,摆出一脸严肃态度,但宋大禾却已是忍不住翘起了嘴角,满是幸灾乐祸的模样。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何宇的面色愈发铁青,显然已是愤怒到了极点。 但与此同时,何宇心中却又闪过了一丝轻松。 这是因为,何宇总算是寻到了一个从轻发落李世杰的理由。 那就是,何宇这个时候必须要维护辽东铁骑的颜面,吴世霖越是逼迫何宇严惩李世杰,何宇就越有理由护短。 思及此处,何宇当即是冷哼道:“既然你也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小辈,就不要在本将面前大呼小叫!关于你所说的事情,本将接下来自然会详细调查,也一定会给你们吴家一个交代……不过,这件事情你就不必插手了,本将今后会亲自与你父亲交涉!” 随着何宇的话声落下,吴世霖顿时是勃然变色,随后“刷”的一声,竟是抽出腰间配刀指向了何宇! 何宇见到自己被吴世霖用刀指着,顿时又是面色一变,而何宇身边的几位亲兵护卫,也纷纷是拔刀与吴世霖对峙。 身为在场地位最高之人,赵俊臣看到双方竟是在自己面前公然拔刀相向,完全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顿时也是面色一变。 然后,赵俊臣撒腿就走,直接躲到了远处,还让宋大禾挡在自己面前。 刀枪无眼!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93章.赵俊臣的好运. …… …… 看到赵俊臣这般干净利落的躲在自己身后,辽东分练总兵宋大禾自然不会放过自己表现忠勇的机会,立刻就抬手把赵俊臣护在身后,摆出一副要用身体为赵俊臣挡刀挡枪的模样。 与此同时,宋大禾看向赵俊臣的眼角余光,却也忍不住闪过了一丝惊异,以及一丝轻视。 毕竟,赵俊臣的这般反应也太怂了,完全不像是一个拥有赫赫战功的朝廷权臣。 “怂”这个字很有趣,可以拆为上“从”下“心”二字,意为遵从内心的真实想法。 而赵俊臣的此时表现,就很“从心”。 对于自己的从心,赵俊臣虽然不能说是反以为荣,但也堪称是理直气壮。 赵俊臣本身并不缺乏涉险魄力,近年来无论是政治决策、军事行动、钱粮投入等等方面,赵俊臣皆已是不止一次的放手一搏。 这一次,赵俊臣要使用阳谋手段对付辽东镇,本身也是一种火中取栗的冒险行为。 但在赵俊臣的眼里,有些冒险行为是有意义的,另有些犯险则是毫无意义,前者哪怕是风险再高,也必须要亲身一试;后者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危险,也要能躲就躲、敬谢不敏。 而目前的情况,显然是属于后者——面对这些明晃晃的刀枪、气势汹汹的对持双方,赵俊臣固然可以摆出一副坦然自若的姿态,坐在原处不动、饮酒看戏说风凉话,趁机展现自己的魄力与勇气——但这种做法没有任何实际意义,也没有任何实际好处。 何宇与吴世霖双方一旦是真刀实枪的打起来,必然已是丧失理智,也根本不会顾及赵俊臣的安危,到时候赵俊臣身处险境,说不定就会受到误伤。 所以,赵俊臣就果断从心了。 事实上,赵俊臣此时很希望双方彻底失去理智、不管不顾的挥刀相向。 若是何宇与吴世霖能有一人死于这场私斗之中,赵俊臣只怕做梦都会笑醒,甚至有信心在两个月内一举统合辽东军政。 但很可惜,吴世霖看似是义愤填膺、气势汹汹,何宇看似是态度强硬、寸步不让,但双方依旧保持着最基本的克制与理智,只是举着明晃晃的刀枪相互比划,嘴上叫嚣不断,实际动作则是完全没有。 就在赵俊臣开始认真考虑,自己要不要设法进一步挑拨双方情绪之际,吴世霖很快也同样从心了。 毕竟,何宇抢先一步抵达胡家庄,也已经率领一队辽东铁骑进入胡家庄内驻扎,而吴世霖此次前来胡家庄之际身边只带着寥寥几名护卫,所以当吴世霖拔刀指向何宇之后,围墙上立刻就涌进了大量的辽东铁骑,把吴世霖给团团围住了。 这样一来,一旦是双方发生械斗,吴世霖势单力薄之下必然会吃大亏,而吴世霖一向是以好汉自诩,自然不愿意吃这个眼前亏。 最终,吴世霖恨恨的把刀收入鞘中,盯着何宇冷声道:“我原本绝不会与你轻易罢休!但既然赵阁臣在此,这件事情自然要交由赵阁臣主持公道,否则只会让朝廷中枢责怪我山海关冲动妄为!然而无论如何,我定要为麾下那些枉死同袍寻一个公道,这件事绝不会就这样算了!” 何宇眼中闪过一丝轻藐,缓缓道:“事情真相尚未分明,你山海关就擅自扣押我辽东镇的武官,这件事情自然不能就这样算了!但你有一句话还算有理,既然赵阁臣在此,此事究竟谁对谁错,当然是要交由赵阁臣主持公断!” 其实,这件事情终究还是辽东镇理亏,而且赵俊臣对于辽东镇也显然存有针对之意,把辽东铁骑与关宁铁骑的冲突之事交由赵俊臣审断的话,辽东镇无疑是处于极为被动的境地。 然而,相较于与山海关吴家直接发生冲突、让朝廷抓到更大话柄,交由赵俊臣负责审断此事已是何宇目前的最佳选择。 更何况,何宇也不认为赵俊臣就真敢与辽东镇这个地头蛇彻底撕破脸皮、毫无保留的支持山海关吴家、肆无忌惮的刁难辽东镇。 说完,何宇与吴世霖二人皆是移动目光、开始寻找赵俊臣,然后才发现赵俊臣早已是躲到远处了,一时间这两人反应也像是宋大禾一般,既是有些惊异、又是有些轻视。 另一边,赵俊臣眼看何宇与吴世霖双方已经打不起来了,心中不由是有些遗憾,但也终于离开了宋大禾的身后,出声劝和道:“正是如此,两位都是朝廷大将,有什么冲突大可以交由本阁评断,有什么诉求也可以直接提出来,持械私斗又成何体统?” 说到这里,赵俊臣已是表情严肃的迈步回到座位坐下,又说道:“但两位都是朝廷不可或缺的边陲支柱,刚才也毕竟没有真打起来,所以本阁也就不追究你们此前刀剑相向的过激行为了,只当是没看见…… 不过,关宁铁骑在切磋演练之际所出现的伤亡、以及吴总兵擅自扣押辽东镇武官之事,这件事情究竟谁对谁错,就算是两位总兵不说,本阁也要插手过问!如今既然两位总兵也都同意把此事交由本阁审断,那本阁也就更不会客气了! 接下来,本阁将会派出身边亲卫详细调查两军切磋演练之际的所有情况,两军将士必须要全力配合调查,且在本阁调查清楚事情真相之前,两军皆是不可擅自行动,更不能再次出现对峙与冲突的状况!与此同时,关宁铁骑也不能继续扣押辽东千户李世杰,在调查清楚所有事情之前,此人同样交由本阁看管!” 说完,赵俊臣的目光缓缓扫过了何宇与吴世霖二人,又问道:“对于本阁的这些决定,两位可同意?” 吴世霖指望赵俊臣主持公道,赶来胡家庄之前又受到了祖父与父亲的多次叮嘱,让他尽量配合赵俊臣行事,这个时候自然是没有任何异见,当即是点头同意道:“赵阁臣愿意出面做主,卑职自然相信您的公正,一切就按照阁臣的意思来办!” 何宇则是提议补充道:“卑职也相信赵阁臣的公正,但为了事后能让各方信服,卑职还是提议赵阁臣您在派人调查事情真相之际,应该有辽东镇与山海关的军官相随协助。” 显然,何宇还是不放心让赵俊臣独自调查,所谓的“相随协助”,其实就是一种监视与控制。 赵俊臣瞥了何宇一眼,却是直接拒绝道:“这就不必了,只需再过一两天时间,像是辽东巡抚王世臻、督抚同知方振山、辽东团练令狐光等人就会陆续抵达胡家庄,还是由他们出面作为公证更为合适。” 何宇不由眉头一皱,因为王世臻、方振山、令狐光等人也都与辽东镇秉持着敌视立场。 不得不说,因为常年以来的一家独大、总是不断打压各方势力的利益,让辽东镇树立了太多政敌。 但最终,何宇还是点头答应了,因为他依然不相信赵俊臣有胆量与辽东镇彻底撕破脸皮。 在何宇看来,由赵俊臣出面调查两军冲突之后,最终结论就算是对辽东镇不利,也绝对不敢太过分。 毕竟,辽东镇在辽东境内的整体优势实在是太大了,赵俊臣就算是联合了其余的那些猫猫狗狗,也完全没有能力承担与辽东镇翻脸的代价。 见到何宇彻底答应了自己的提议,赵俊臣眼中闪过了一丝喜意。 何宇不久前还曾是暗暗提醒自己,绝对不能让赵俊臣寻到任何一丝破绽与机会,否则哪怕只是一丝微不足道的破绽与机会,赵俊臣也能立刻抓住、反复大做文章,让这个看似微不足道的破绽瞬间扩大化,最终变成无法收拾的乱局。 然而,何宇此前所受到的教训依然不够深刻,再加上因为山海关吴家转移了注意力,竟然再次把一个机会交给了赵俊臣。 有了这个由头,赵俊臣就可以派出人手大范围接触辽东铁骑与关宁铁骑的底层将士……然后,赵俊臣就拥有了搞事情的施展空间! 议定了这些事情之后,因为何宇与吴世霖、宋大禾等人相看互厌,又急着想要返回辽东铁骑安抚军心——辽东铁骑这一次在切磋之中输给关宁铁骑,对于全体辽东将士而言绝对不是一件小事——所以就打算向赵俊臣告辞离开了。 然而,就在何宇打算离开之际,吴世霖的一句话又让他突然改变了主意。 只听吴世霖看了一眼何宇身边的大群护卫之后,突然向赵俊臣请示道:“赵阁臣,卑职如今已是率领两千关宁铁骑抵达胡家庄,也想要效仿辽东铁骑一般安排一队关宁将士进入胡家庄内驻扎,却不知赵阁臣您意下如何?” 吴世霖这次与何宇发生冲突,原本已是打定主意要寸步不让,但最终还是因为何宇驻扎在胡家庄内的护卫更多,只能是无奈选择从心退让。 但吴世霖显然不愿意再次在这方面吃亏,既然辽东铁骑派出一支队伍进入胡家庄内驻扎,那他也要派出一队关宁铁骑进入胡家庄驻扎。 因为赵俊臣的传唤,如今胡家庄已然变成了整个辽东地区的军政中心,在胡家庄内多驻扎一些兵力,对于吴世霖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也正是出于同样的考虑,何宇听到吴世霖的提议之后,立刻就出声反对道:“胡家庄原本就占地不大,如今已是驻扎了数百禁军与上百辽东铁骑,如何还有关宁铁骑进入驻扎的空间位置?” 吴世霖冷哼一声,再次与何宇眼瞪眼道:“既然你辽东铁骑可以驻扎于此,我关宁铁骑为何驻扎不得?” “胡家庄位于辽东境内,乃是我辽东镇的防区范围,我辽东铁骑自然是随意驻扎!更何况,谁让你关宁铁骑来晚了一步?” “我关宁铁骑乃是朝廷军队,只要是朝廷的疆土,又如何不能驻扎?” 眼看着双方又要争执起来,赵俊臣稍作思索之后,突然说道:“既然吴总兵一心想要派兵进入胡家庄内驻扎,那就驻扎吧,若是空间不够,本阁就安排一部分禁军将士前往胡家庄外安置……说起来,本阁这段时间也一直觉得胡家庄过于逼仄了,还不如住在军营舒坦,也没有一间宽敞房间可以招待各路文武官员,所以本阁也会随着禁军将士一同前往胡家庄外暂住。” 说到这里,赵俊臣再次转头看向宋大禾,笑着问道:“宋总兵,本阁与麾下禁军就与你辽东分练的将士们共用一个营地,也能相互照应,却不知你的意思如何?”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宋大禾大喜过望,连连点头道:“赵阁臣与禁军勇士们愿意与我辽东分练共用营地,这是我们辽东分练全体将士的莫大荣幸,卑职还能有什么意见?还望赵阁臣放心,卑职这就安排麾下将士为赵阁臣您与禁军同袍们布置营地,一定让赵阁臣您住的舒舒服服的!” 说完,宋大禾向赵俊臣行了一礼,然后就兴匆匆的离开了。 见到这一幕,吴世霖与何宇二人皆是有些傻眼。 他们想要争相在胡家庄内驻扎兵力,乃是因为胡家庄即将要云集辽东境内的所有文武势力,已然是变成了辽东地区的军政中心,但这一切只是因为赵俊臣留在胡家庄不愿离开,而现在既然是赵俊臣打算前往胡家庄之外驻扎,胡家庄驻军之事也就变成了鸡肋。 于是,吴世霖与何宇二人相互对视一眼之后,这场争执也就不了了之。 等到宋大禾兴奋离开之后,留在围墙上的赵俊臣、何宇、吴世霖三人,则是突然陷入了相顾无言的沉默之中。 何宇又稍稍等待了片刻,却看到吴世霖完全没有离去之意,似乎是有事情要与赵俊臣密谈,只是顾忌着何宇在一旁,所以就一直站在原地沉默不语,就这样与何宇耗着。 赵俊臣也不急,同样是慢悠悠的饮茶嗑瓜子,完全不觉得三人之间的这般沉默氛围有任何不妥之处。 看到这般情况,虽然何宇也好奇吴世霖与赵俊臣的密谈内容、心中暗暗忌惮,但他也不愿继续耗在这里浪费时间,急着想要前往辽东铁骑军中安抚兵心,很快就向赵俊臣拱手告辞离开了。 见到何宇这个碍眼之人终于离开之后,吴世霖就像是变脸一般,此前表情间的愤怒、强硬、冰冷皆是瞬间消散不见,转而是换成了一副心悦诚服的敬佩与讨好之意。 吴世霖向赵俊臣躬身行了一个大礼,轻声道:“早就听闻赵阁臣神机妙算、料事如神,卑职原本还觉得有些夸张,但如今已是深信不疑了!卑职这次率领关宁铁骑与辽东铁骑切磋,若非是使用了阁臣您所提议的离间诱敌之策,只怕也不会胜得这般轻松!” 原来,吴世霖率领关宁铁骑赶来胡家庄之际,曾是先后遇到了何宇与赵俊臣所派来的信使。 其中,何宇的信使只是向吴世霖禀报了两军切磋演练的提议,而赵俊臣的信使则是向吴世霖私下转述了赵俊臣的另一项提议,那就是负责指挥辽东铁骑的两位辽东武官关系不睦,他们率领辽东铁骑与关宁铁骑进行切磋之际,也许会出现互不配合、彼此争功的情况,所以希望吴世霖能利用这般情况趁机重挫辽东铁骑的威风。 对于赵俊臣的提议,吴世霖原本还有些将信将疑,但因为他麾下的关宁铁骑兵种不全、战术有缺,正常情况下并不是辽东铁骑的对手,所以只能是姑且尝试一下赵俊臣的提议。 就这样,吴世霖率领关宁铁骑与辽东铁骑切磋演练之际,就刻意集中兵力主攻辽东铁骑的一路分兵,又用自己的帅旗布置陷阱引敌深入,最终竟是大获全功,轻易就赢得了切磋胜利。 这场切磋胜利,不仅是重创了辽东铁骑的威望与军心,也大涨了关宁铁骑的威风,绝对是意义重大。 所以,吴世霖此时对赵俊臣的恭维与赞誉,也颇有几分真心。 赵俊臣微微一笑,摇头道:“最近这两天时间,本阁的运气一直很好,有许多想法原本只是姑且一试,谁曾想最终皆是收获不菲! 这次的事情也一样,本阁今天见到辽东镇众位武官之后,就发现何宇身边的史城与李世杰二人,相互间有些暗中较劲之意,所以就刻意抬举了城府更深的史城,就是想让李世杰心浮气躁……然后又出于姑且一试的想法,派人向吴总兵转达了离间诱敌的提议,没想到李世杰要比预想中还要更加浮躁,竟是轻易就上钩了……嘿,还真是运气好! 同样是将门之后,这个李世杰较之吴总兵可谓是云泥之别!” 听到赵俊臣突然提及“将门”二字,吴世霖已是猜到了赵俊臣的想法。 赵俊臣夸赞吴世霖是假,实际上是想要趁机打探吴世霖所代表的山海关吴家的态度。 于是,吴世霖谦逊两句之后,又说道:“在卑职看来,这全是赵阁臣您的算无遗策、洞悉人心,绝不是运气好就可以解释的!卑职前来拜见赵阁臣之际,家父也曾向卑职反复提及,说赵阁臣您乃是当世仅有的大才,让晚辈一定要趁机多向赵阁臣请教学习,哪怕只是学到赵阁臣的一成本事,也是终身受用不尽!” 说到这里,吴世霖又从怀中掏出一封密信,双手捧给了赵俊臣,道:“家父身为蓟辽总督,必须要坐镇行营,不方便随意动身前来探望赵阁臣,但还是让卑职带来了一封手书,还请赵阁臣过目。”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994章.各方齐至. …… …… 赵俊臣笑着点头,然后抬手接过了蓟辽总督吴应熊的手书,拆开之后仔细查阅。 随后,赵俊臣的眼中闪过了一丝讥讽与失望。 都是千年狐狸,就别玩什么聊斋了。 他一眼就看穿了吴家的如意算盘。 在这封书信之中,吴应熊的态度看似恭顺,表示他已经给予了吴世霖临机决断之权,所以吴世霖完全可以代表吴家的态度,赵俊臣若是有什么事情,也完全可以交代吴世霖出面配合协助,只要力所能及,吴世霖以及他麾下的两千关宁铁骑一定会全力支持。 但至始至终,吴应熊都没有明确表达过自己身为蓟辽总督以及吴家家主的态度。 至于吴家的幕后掌控之人吴三桂,更是连一句口信都没有。 这也就意味着,吴世霖接下来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都只是代表他的个人态度,而不是山海关吴家,将来一旦是局势有变,吴应熊随时都可以出面“澄清立场”、“拨乱反正”。 所以,在赵俊臣与辽东镇的后续交手期间,山海关吴家就算是支持赵俊臣,也只会是有限度的支持,绝对不会让赵俊臣彻底拖下水。 但表面上,却又好似吴家已经毫无保留的与赵俊臣站在同一立场一般。 若赵俊臣还是一个官场新人,说不定就要被吴家这种小伎俩给骗过去了,还会把吴家视为可靠盟友。 然而,赵俊臣不仅不是官场新人,更还是庙堂之中数一数二的权谋家,这种奸猾手段自然是一眼即知。 对于吴家的这般表态,赵俊臣有些讥讽、也有些失望,但并不没有任何的气馁与悲观。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把希望寄托在吴家的全力支持之上,吴家愿意全力支持赵俊臣固然是一件意外之喜,但就算吴家另有图谋,赵俊臣也绝不会中断自己的既定计划。 相较于嚣张跋扈、尾大不掉的辽东镇,对于潜伏更深、历史上恶名更重的山海关吴家,赵俊臣心中的忌惮与防范之意也是丝毫不弱。 事实上,接下来一段时间内能收获吴世霖以及两千关宁铁骑的有效度支持,赵俊臣就已经较为满意了——有了这张牌在手,也足以让赵俊臣搞出许多事情。 于是,看过了吴应熊的这封手书之后,赵俊臣很快就收敛了眼神中的讥讽与失望,好似完全没有发现吴家的小心思,对待吴世霖的态度也是愈发的亲近温和。 接下来,赵俊臣与吴世霖二人又看似随意的攀谈了几句。 赵俊臣表达了自己对于山海关吴家的钦佩,吴世霖表达了山海关吴家对赵俊臣的仰慕…… 赵俊臣暗示山海关吴家应该在辽东防区发挥更大的作用,吴世霖则是暗示山海关吴家将会全力支持赵俊臣敲打辽东镇的计划…… 赵俊臣询问山海关吴家是否愿意派出更多关宁铁骑负责牵制辽东镇,吴世霖自然是避而不谈,吴世霖向赵俊臣打探他接下来的具体计划,赵俊臣也同样是在不经意间转移了话题…… 一番攀谈下来,好似什么都说了,也好似什么都没说,皆只是点到为止。 最终,眼看到赵俊臣似乎谈性已尽,吴世霖也就知趣的告辞离开了。 经过了这场与辽东铁骑的较量胜利、以及两军之间的冲突对峙之后,他也急切想要返回关宁铁骑军中处理各类事宜。 看着吴世霖逐渐远去的背影,赵俊臣表情间的温和亲切逐渐收敛,再次浮现出了讥讽之意,并且喃喃自语道:“有趣,山海关吴家见到我想要敲打辽东镇之后,竟想要当一个鹤蚌相争的渔翁…… 但你们也不想一想,在我眼里,辽东镇的尾大不掉固然是一个威胁,但你山海关吴家的奸雄之风,难道就不是我眼里的威胁了? 若我只是想要削弱辽东镇、让你吴家趁机做大,于公于私又有何好处?我这次的敲打目标,可从来都不只是辽东镇一家啊……” 说完,赵俊臣已是起身,向着墙下走去。 见到赵俊臣的这般动作,许庆彦与姜泉二人也连忙跟在后面。 赵俊臣边走边吩咐道:“吩咐全体禁军将士,让他们收拾行囊,随本阁前往胡家庄外驻扎,与辽东分练的将士们共用一个营地!还有,禁军将士们在胡家庄外建造营地的时候,务必要建得大一些……若是不出意外,咱们的这处营地接下来将会有许多势力入驻。” 姜泉听到赵俊臣的吩咐之后,却忍不住表达了不同意见,道:“阁臣,卑职觉得您这般决定有些不妥,胡家庄就算再是如何逼仄,但至少有一圈丈高围墙可以抵御敌人,那辽东镇这般跋扈嚣张,卑职认为咱们必须要防范他们狗急跳墙以下犯上……” 不等姜泉说完,赵俊臣已是挥手打断道:“你也看到辽东铁骑的兵势之盛了,这次切磋较量虽然败给了关宁铁骑,但也只是因为李世杰那个纨绔的指挥失误,而不是战力不及,若是辽东镇真想要狗急跳墙,胡家庄的丈高围墙根本发挥不了任何作用……反而,咱们若是前往胡家庄之外驻扎,却可以收获更多好处……” 说完,赵俊臣看了姜泉与许庆彦一眼,问道:“但究竟有哪些好处,我却不打算直接说出来,你们二人可以自行思索。”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姜泉早就发现了赵俊臣的一个“毛病”,那就是他对待身边亲信的时候总是有“好为人师”的习惯,也总是习惯让身边亲信们开动脑筋推测他的心中意图,以此来提升与考验身边亲信的智慧眼光。 所以,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之后,姜泉不由是心中兴奋,因为这意味着赵俊臣已经把他视为亲信了。 于是,姜泉这个时候自然是竭力想要表现自己,认真思索一番之后,答道:“赵阁臣所言有理,卑职认真思索之后,果然觉得咱们在胡家庄外面驻扎好处更多…… 首先,随着辽东铁骑与关宁铁骑的陆续入驻,胡家庄内部已是三方势力错杂,咱们并不能完全掌控局面,但咱们去了胡家庄外面驻扎,营地之内的所有事情都是阁臣您说了算,许多事情做起来也更方便,更不必顾及内患; 谷/span其次,刚才阁臣您曾是交代卑职要把营地建大一些,这就意味着咱们不仅是目前要与辽东分练共用一处营地,今后随着辽东巡抚王世臻、督抚同知方振山、辽东团练总兵令狐光等人陆续抵达之后,他们与他们的麾下侍卫也会使用这处营地,这样一来咱们所能动用的力量也会越来越多; 最后,一旦是辽东境内各方文武势力纷纷进入营地驻扎,这些人也就变相成为了阁臣您的护盾,辽东镇今后若是想要狗急跳墙、以下犯下,就必然会牵连到这些人,也会愈发投鼠忌器……有了这些人作为护盾,作用却要比胡家庄的围墙有用多了。” 赵俊臣笑着点头表示认可,然后又把目光转向了许庆彦。 姜泉作为禁军武官,所思所想都是从军事角度考虑,而许庆彦这些年来跟在赵俊臣的身边,却更多见惯了党派倾轧的蝇营狗苟,所以他的思考角度则是充满了权谋因素。 只见许庆彦沉思了更久之后,有些信心不足的说道:“在我看来,少爷的这般做法还有更多考量,不仅仅是为了防备辽东镇的狗急跳墙! 首先,随着何宇与吴世霖二人陆续抵达胡家庄,少爷也要前往胡家庄外建营暂住,这就意味着胡家庄外面将会出现三处营地,一处是辽东镇的营地、一处是山海关吴家的营地,还有一处则是咱们的营地…… 这般情况下,等到辽东境内各方势力陆续赶到胡家庄之后,他们就必须要为自己选择其中一处营地借住,这就是让他们选择立场、被迫站队,他们若是选择辽东镇的营地,就意味着他们更倾向于依附辽东镇,若是他们选择咱们的营地,就意味着他们今后更有可能支持少爷,山海关吴家的营地也是同理……若是他们不愿意参合其中,十有八九就会进入胡家庄内借住……这样一来,咱们就可以迅速区分敌我。 其次,就像是姜百户所言,这处营地建成之后,咱们可以完全掌控营地内的局势,不必担心辽东镇与山海关吴家的监视与干扰,所以少爷接下来串联各方势力之际,也不必担心泄露情报,让辽东镇提前防范…… 最后……恩……我就想到了这两点。” 显然,许庆彦原本也想要模仿姜泉一般,列举“首先”、“其次”、“最后”三点原因,但最终却只想到了两点。 对于姜泉与许庆彦所提出的想法,赵俊臣颇为满意,说道:“我心中的几项考量,你们已是猜得差不多了,但还剩下最后一点原因你们没有想到,那就是我想要利用这处营地,为辽东境内那些对辽东镇积怨已久的势力壮胆! 若是咱们还留在胡家庄内,因为辽东铁骑目前已是进驻庄内,等到辽东各方势力同样抵达胡家庄之后,时不时就会看到辽东铁骑的精锐在自己眼前晃荡,偶尔还会与何宇那般性格强势之辈进行接触,这般情况下他们自然是无法忘记辽东镇多年以来的积威,我今后想要挑动他们随我反抗辽东镇,他们受到辽东镇多年积威的影响,必然是不敢积极响应。 然而,一个人的心态与勇气,往往会随着身周环境而产生变化,当这些人进驻咱们的营地之后,周围都是同样对辽东镇积怨已久之辈,上面还有我愿意出面为他们做主,附近又都是己方兵力,这般环境无疑能为他们提供更多的安全感与勇气,我今后鼓动他们随我敲打辽东镇之际,也会事半功倍。” 听到赵俊臣的解释,许庆彦与姜泉皆是恍然,也皆是称赞赵俊臣对于人心之把握。 接下来的一天时间,因为赵俊臣的吩咐,在禁军将士与辽东分练将士的全力合作之下,胡家庄外很快就建成了一处足以容纳两三千人的中型军营。 与此同时,辽东镇与山海关吴家也各自挑选了一处位置,在胡家庄外面各自建成了一处营地,用以驻扎辽东铁骑与关宁铁骑。 这三处营地,互成犄角之势,仿若一个等边三角形,把胡家庄给围了起来。 随着三处营地的陆续建成,又经过了一两天时间,随着辽东境内的各方势力先后抵达,小小的胡家庄也就变得前所未有的热闹了起来。 首先是辽东团练总兵令狐光率着两百将士抵达,然后就立刻进驻了赵俊臣所布置的营地,进一步充实了营地兵力。 随后,则是辽东巡抚王世臻、督抚同知方振山、吴家特使吴应麟等人率着锦州城附近的大批搢绅乡佬抵达,其中王世臻、方振山以及大部分搢绅乡佬都选择进入赵俊臣的营地暂住,吴应麟自然是选择了山海关吴家的营地,但也有相当一部分搢绅乡佬或是与辽东镇关系太深,又或是害怕得罪辽东镇、不敢与赵俊臣走得太近,反而是选择前往辽东镇的营地暂住。 再随后,辽东左布政使宋辉文、右布政使唐臻骅、按察使黄柯三人从沈阳匆匆赶到了胡家庄,最终宋辉文选择了赵俊臣的营地,黄柯选择了辽东镇的营地,而唐臻骅却是不偏不倚的选择借住胡家庄内的民宅。 又随后,辽东镇南路参将徐颌来了、中路参将李泽荷来了、东路参将甘成也来了,这三人身为辽东重将,自然皆是选择了辽东镇的营地。 这些人陆续赶到胡家庄之后,按理说辽东地区的各方势力都已经齐至,赵俊臣若是想要推行某些计划,这种时候也应该出手了。 然而,赵俊臣却依然是睁眼说瞎话,以自己身体病情尚未痊愈为理由,迟迟没有更多动作。 就在云集于胡家庄的各方势力心中不解、逐渐等得不耐烦之际,胡家庄境内却是再次迎来了一位大人物。 这个人,却是辽东镇北路参将西门盛! 前文曾是提过,西门盛与史城、李世杰一般,同样是辽东镇内部排名靠前的下任总兵人选之一,此人资历与声望最高,领军作战能力也最强,长期镇守在东北边疆第一防线辽阳城,还把辽阳的“边境贸易”打理得井井有条,可谓是能软能硬、文武双全。 可以说,若不是西门盛年纪稍大了些,与何宇乃是同一辈人,否则必然会成为辽东镇下一任总兵的公认首选。 见到西门盛的出现之后,何宇不由是心中有些吃惊。 毕竟,西门盛负责镇守辽东边疆第一防线辽阳城,按理说绝不应该轻易离开。 事实上,何宇此前也一直都没有收到西门盛会前来胡家庄的任何消息。 然而,西门盛还是来了! 何宇与西门盛乃是拜把子兄弟,他也深信西门盛不会轻易背叛自己,但西门盛的意外出现,还是让何宇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何宇认为,赵俊臣下一步敲打辽东镇的计划,十有八九与西门盛的出现脱不开关系!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95章.三与四. …… …… 西门盛,辽东镇北路参将,辽东总兵何宇的拜把兄弟,辽东镇实际上的二号人物。 近十年以来,西门盛一直坐镇辽阳,负责镇守东北边防第一道防线,几乎每年都会与建州女真大战多场。 可以说,在明朝诸多将领之中,若论与强敌作战的经验,西门盛乃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战功自然也不算少。 然而,朝野各方评价西门盛之际,却极少有人认为他是一位“名将”、“猛将”、“柱石”,反而是毁誉参半,甚至是诋毁远大于赞誉。 这般毁誉争议,原因有二。 其一,是因为辽东军的实际战力毕竟要弱于建州女真,所以西门盛虽然常年与建州女真作战,但因为他总是要直面建州女真的最强攻势,战果也就败多胜少,甚至还曾有几次险些丢掉辽阳城,北路防区的各处卫所更是屡屡被建州女真攻破。 所以,若是抛开对手实力、只论战绩胜率的话,西门盛此人可谓是过大于功,自然也就难称名将了。 其二,则是因为辽阳城的“边境贸易”——在这个历史时空之中,崇祯皇帝在位期间虽然没有彻底丢掉整个辽东,但还是陆续丢掉了昌图、开原、铁岭三城,当年雄霸辽东的李家也由此而衰败,于是辽阳、沈阳、抚顺这三座重镇,也就成为了抵御建州女真的第一道防线。 其中,辽阳城的防区以西,出了辽河套长城,就是建州女真的势力范围。 这般情况下,辽阳城的“边境贸易”究竟是怎样的性质,自然也就一眼可知。 简而言之,就是西门盛一边是与建州女真连年血战,一边又利用走私手段与建州女真合作赚钱,两种截然不同的立场,竟是切换自如。 对于西门盛身上的种种争议,朝廷中枢一向是心知肚明,但也只能听之任之,最多也就是发公文警告几句,却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撤换罢免西门盛。 朝廷中枢的这般纵容,抛开辽东镇的极力袒护之外,主要还是因为除了西门盛本人之外,根本就没有任何将领有胆子接手辽东北路的防务。 虽然西门盛与建州女真作战之际总是败多胜少,但他至少没有丢掉防区内的几处重镇,朝廷的众位武官每当是谈及西门盛的战绩,虽然总是讥讽西门盛是一个“常败将军”,但所有人也皆是心知肚明,无论是把任何人换到西门盛的位置上,也并无能力做得更好。 所以,西门盛这些年来一直都是辽东北路参将,虽然完全没有可能更进一步,但也堪称是地位稳固、无人能动。 通过这些背景经历,也就可以大致看出西门盛的性格作风,不仅是性格隐忍、颇有胆魄,而且也是一个手段灵活、生冷不忌之辈。 因为这样饱受争议的缘故,西门盛的名气极大,手中还握有辽阳贸易的财源,更还是除了何宇之外唯一有权调动辽东铁骑的实权将领,所以西门盛绝对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大人物。 当西门盛突然出现在胡家庄境内,自然是引起了各方势力的瞩目,不仅是赵俊臣派出了使者与他相见,何宇更是亲自出营十里相迎。 让何宇感到安心的是,西门盛赶到胡家庄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前去拜见赵俊臣,而是直接进入了辽东镇的营地,打算率先与何宇密谈议事。 这也就意味着,西门盛前来胡家庄的事情虽然没有事先通报何宇,但他依然是与辽东镇一条心,并没有配合赵俊臣行事的意思。 却说,在何宇的亲自迎接之下,西门盛稍稍落后于何宇半个身位,先后迈步进入了辽东镇大营的帅帐。 在帅帐之中,辽东镇南路参将徐颌、中路参将李泽荷、东路参将甘成这几位辽东重将皆已是等候多时,见到何宇与西门盛二人现身之后,纷纷是起身抱拳行礼。 又等到众位辽东武官先后落座,随着何宇抬手一挥,帐内的闲杂人等皆是快步离开,只剩下了何宇与四位参将。 随后,何宇当即是迫不及待的追问道:“西门,你这次前来胡家庄,为何没有事先通报于我?你乃是辽东边疆第一道防线的主将,就这般冒然离开,难道就不担心建州女真那边突然间出现变故?” 西门盛的面容粗豪、皮肤黑糙、身材壮硕,还留着满脸胡渣,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莽汉,但他的一双牛目却是闪烁着精明之色。 对于何宇的询问,西门盛显然是早已猜到,立刻答道:“还请兄长安心,我离开辽阳之前,已经派人打探过建州女真那边的动静,他们这个时候依然是全力应付境内灾荒,兵力也相对分散,并无侵犯之意,而且我也详细布置了辽阳、沈阳、抚顺这三座重镇的防务,所以只要我没有离开太久时间,防务之事也不会出现太大纰漏。” 顿了顿后,西门盛又解释道:“至于我这次没有事先通报兄长就匆匆赶来胡家庄,也是另有隐情! 前些日子,赵俊臣的信使突然赶到辽阳见我,说他被西路边军屠害百姓之事吓出了一场重病,还说他想要与辽东镇各路主将相见,趁机商讨今后几年的辽饷分配之事,又说什么他有办法提升辽东北路每年所分配的钱粮物资,并且还限定了具体时间,若是我没能赶在限定时间之前抵达胡家庄与他相见,辽饷分配之事也就没有我说话的份了!” 说到这里,西门盛无奈摇头,继续说道:“因为时间紧促的关系,再加上我当时猜测兄长你必然已经离开了锦州城、同样赶来胡家庄与赵俊臣相见,无法稳定联系,自然是没有机会通报兄长,只能是被迫擅离职守、匆匆动身赶来此处。” 听到西门盛的解释,何宇顿时是眉头一皱,表情愈发阴鸷,忍不住冷哼一声,显然是恼恨于赵俊臣的手段。 随后,相貌气质有些文雅阴柔的中路参将李泽荷,忍不住开口评价道:“这个赵俊臣,当真是好算计!现在回想起来,他这次装病逼着咱们纷纷离开驻地、赶到胡家庄与他相见,可谓是一石三鸟之计! 首先,让咱们这些人被迫离开了各自的势力范围,也就无法彻底控制局势;其次,是利用胡家庄临近山海关的特殊位置,让咱们辽东镇与山海关吴家彼此制衡;最后则是把总兵大人调离了锦州大营,许多事情无法顺利通报,扰乱了咱们这些人之间的相互联系,只能是自行决定! 嘿!当真是好算计!好算计!” 南路参将徐颌在众人之中年岁最大、资历最老,对于辽东各地的情况也最为熟悉,出声补充道:“别忘了,胡家庄只需往南奔行半日时间就能乘船出海,赵俊臣选在这里与咱们相见,恐怕也是想着自己一旦遇到危险就可以迅速逃离……但这般情况也就可以推出,赵俊臣他这次是纯心想要刁难咱们辽东镇了,否则也不会刻意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东路参将甘成则是一位性情跋扈之辈,大声冷笑道:“赵俊臣也想得太容易了,若是咱们辽东镇当真是与他翻脸掀桌子,他根本就没有任何机会逃命,哪怕山海关吴家、辽东分练、辽东团练全力保他也不行……山海关吴家虽有精兵,但兵力太寡,至于辽东团练与辽东分练,更只是土鸡瓦狗罢了……” 何宇瞥了甘成一眼,表情有些不快。 有些事情,最多只能在心中想一想,就算是实际要做,也绝不能直接说出来。 于是,何宇没有让甘成继续说下去,打断道:“目前还不是讨论翻脸的时候,赵俊臣毕竟是庙堂中枢仅次于周尚景的权臣,绝不是寻常的朝廷使节可比,咱们最好不要使用过激手段,能应付就应付过去!” 然后,何宇的目光再次转向了西门盛。 在几位参将之中,何宇还是最为看重西门盛的态度。 “西门,对于目前情况,你有何看法?” 西门盛立刻摇头,道:“我不过是刚刚赶到此处,并不了解详细情况,一切自然是以兄长您的态度为主,兄长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只要咱们辽东镇一条心,任何麻烦都不怕!” 西门盛很清楚自己这次擅自离开防区赶来胡家庄的事情,已经触犯了何宇的忌讳,虽然西门盛也相信他与何宇之间的结拜之情,认为何宇不会轻易猜忌自己,但他还是利用这一番话再次强调自己的立场。 果然,听到西门盛的说法之后,何宇当即是表情一缓、轻轻点头。 随后,何宇缓缓说道:“赵俊臣的权谋手段,确实是不可小觑,咱们这些武人若论心计还真不是他的对手,自从与他相见之后,我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吃了好几处暗亏!” 接下来,何宇态度坦然的详细讲诉了自己与赵俊臣的接触经历,无论是赵俊臣设计激化史城与李世杰之间的接班人之争,还是辽东铁骑与关宁铁骑的较量落败,何宇皆是没有隐瞒。 说到后面,何宇的表情愈发凝重,道:“见识过赵俊臣的手段之后,我也曾反复警告自己,一定不能再次小觑于他,但因为那场较量的意外落败,以及后续的两军对峙之事,我过于关注吴家的反应,最终还是出了疏忽,竟是亲手交给了赵俊臣一个机会,让他负责出面审断两军冲突之事…… 这几天时间,赵俊臣借着这个理由,派人与辽东将士频繁接触,趁机搬弄是非、造谣生事……因为切磋落败的事情,将士们原本就有些军心不稳,又经过赵俊臣的卑劣挑唆之后,军心也就愈发浮躁了……这一切完全是我的失察之过! 我虽是辽东总兵,但有错也应该罚!等到胡家庄之事结束,我将会交出自己二十年饷银,尽数充入军库之中。” 见到何宇把所有责任皆是揽在自己身上,几位参将都没有多说什么。 局势发展到这一步,尤其是辽东铁骑与关宁铁骑的较量落败,也唯有何宇本人有资格承担责任。 更何况,何宇能在辽东镇内部说一不二,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他的赏罚分明,何宇这个时候若是逃避了自己的责任,反而会动摇他的地位。 最终,几位参将沉默片刻后,依然是由西门盛出声宽慰道:“兄长不必过于自责,这一切事情主要还是因为赵俊臣过于奸诈的缘故!正如兄长所言,若论心计权谋,咱们这些武人原本就不是赵俊臣那般权臣的对手! 但咱们现在已经认识到了赵俊臣所擅长的手段,接下来只要仔细防范、不让他再次得逞也就是了!这里终究是咱们的地盘,实力上也是咱们占有明显优势,只要咱们应对得当,赵俊臣就算是有通天之谋,最终也只能无可奈何!” 何宇缓缓点头,言归正传道:“我这几日仔细思索,认为赵俊臣若是还想要继续刁难咱们,接下来应该会从三个方面下手,也是咱们必须要重点防范之处!一个是削减辽饷的事情、一个是胡家庄百姓被杀之事、还有一个则是辽东铁骑与关宁铁骑切磋较量之际所造成的误伤误死之事!所以,赶在赵俊臣发难之前,咱们必须提前想好对策,彻底堵住赵俊臣的刁难!” 甘成立刻说道:“削减辽饷之事好办,他削他的,咱们闹咱们的,只要他敢削饷,咱们明着不与他争辩,但待他离开辽东之后,咱们就继续以乱民闹事、将士哗变、建州侵袭等等借口,逼着朝廷给咱们辽东增饷,这一削一增之间,辽饷该是多少还是多少,一两银子也不会少!” 李泽荷则是说道:“至于胡家庄百姓被杀的事情,也容易处理!西路参将黄申明已经被总兵大人罚了三十马鞭,至今还不能下床,这般重罚足以堵住赵俊臣的嘴巴……大不了,咱们再从西路防区的中层武官之中,挑选一个不受待见的,让他抗下所有罪责,就说这一切都是此人的擅自行事、欺上瞒下,黄申明则只是失察之过,这件事也就揭过去了!” 西门盛轻轻点头,道:“黄申明虽然能力方面弱些,但忠心没有问题,既然总兵大人已经重罚了他,接下来还是要设法保住他的位置。当初咱们共同推举黄申明担任西路参将,原本也不是看重他的能力,而是他的忠心……西路防区的战事压力最小,但紧邻山海关吴家的势力范围,必须要防止吴家的暗中渗透,坐镇之人必须要以忠心卖力为主,目前除了黄申明之外,也没有更好的人选!” 顿了顿后,西门盛又说道:“现在看来,最棘手的事情,还是咱们辽东铁骑与关宁铁骑进行切磋较量之际所造成的那些误伤误死,因为此事关系到山海关吴家,到时候就算是赵俊臣不打算追究,吴家也一定会紧咬着不放……但这件事情也有办法! 多年以来,咱们的辽饷每当是途径山海关,就会被吴家雁过拔毛,咱们为了防止冲突,也为了必要时候能劝说关宁铁骑出兵助阵与咱们辽东镇共同对抗建州大军,就一直都在强行隐忍,但所有损耗数目都有记录,这个时候正好能用上!若是吴家对咱们紧咬不放,那咱们就向他们追讨辽饷历年以来途径山海关之际的损耗……吴家的钱粮一向窘迫,这个时候也一定会服软!” 听到几位主将的纷纷建议,何宇沉思片刻后,也点头表示赞同,认为都是可行之策,而且他也想不出更好的对策。 但与此同时,何宇心中还是隐隐有些不安。 他总觉得,自己似乎是忽略了什么。 赵俊臣针对辽东镇的手段,绝不应该是这般明显,被自己等人轻易猜到。 然而,何宇反复思索之后,却依然想不出自己究竟是忽略了什么事情。 与此同时,赵俊臣的营地之内。 营地主帐之中,赵俊臣也正在召见自己的客人。 帐内的这些客人,皆是赵俊臣精心挑选出来的,他们在辽东境内皆是拥有一定影响力,也皆是对辽东镇积怨已久、会全力支持自己敲打辽东镇的势力代表。 为了给这些人更多信心,赵俊臣与他们相见之际,神态举止之间满是智珠在握的从容与平静。 在众人瞩目之下,赵俊臣面带微笑的缓缓说道:“常年以来,辽东镇在防区境内倒行逆施、胡作非为,想必各位皆是心中不满已久!而本阁此次前来辽东,也正是为了给各位做主! 接下来,本阁将会设法狠狠敲打辽东镇一番,让他们谨记教训、今后再也不敢跋扈妄为!至于敲打辽东镇的具体手段,本阁将会从四个方面下手! 首先,是朝廷中枢削减辽饷之事;其次,是辽东镇西路边军残害压迫境内百姓的事情;再次,是辽东铁骑与关宁铁骑在切磋较量之际所造成的死伤……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手段,则是本阁想要让辽东镇的底层将士们能收到更多的饷银饷粮,也让辽东镇的各路实权武官……拥有更多实权!” 在赵俊臣讲话之际,帐内众人刚开始还是连连点头,认为是题中应有之义。 但随着赵俊臣最后一句话落下,却顿时是引发了满堂哗然!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96章.软与硬. …… …… 就在赵俊臣召见各方势力商议计划之际,此时的辽东镇大营外,突然迎来了一队禁军将士,大约有百余人规模,为首者正是禁军百户姜泉。 随后,姜泉出面喊话,说他奉了赵俊臣的命令,前来辽东镇大营调查前几天辽东铁骑与关宁铁骑的对峙冲突之事,要求进入营地。 听到姜泉的要求,负责看守营地大门的辽东武官脸上满是厌恶、难受、以及无可奈何。 虽然百般不情愿,但这件事情乃是赵俊臣、何宇、吴世霖仨人当初所共同议定的,负责看守营地大门的辽东武官根本无权阻拦,只好暂且让姜泉以及众位禁军将士留在营外等候,表示自己必须要通报辽东高层,然后才能放行。 对于辽东镇的拖延态度,姜泉这段时间也是见怪不怪,根据前几天的经验,若是他们就这样老老实实留在营外等候,恐怕是要一直等到天黑也无法进营。 不过,姜泉也早就寻到了破解之法。 只见姜泉转头向禁军将士们吩咐道:“兄弟们,咱们等在这里闲着也是闲着,军歌唱起来!” 随着姜泉的话声落下,禁军将士们很快就开始齐声大唱。 “为子当尽孝,为臣当尽忠;一篇劝尔要紧歌,务必字字要记清……朝廷竭力凑银粮,不惜重饷来养兵;一兵吃穿百十两,七品知县一般同;若再私心为己利,天地鬼神也不容;自古将相多行伍,休把当兵自看轻……” 见到营外的禁军将士又开始大声高唱这首军歌,负责看守营地大门的那位辽东武官表情间也愈发是充满了厌恶与无奈,好似是被迫吞屎一般。 与此同时,随着嘹亮军歌传入了辽东镇的大营,营内的众位辽东将士皆是可以清晰听到,反应也是各有不同。 因为旋律简单、朗朗上口的缘故,有许多辽东将士下意识的跟着歌声一同轻声哼唱。 也有许多辽东将士闲极无聊,纷纷跑到营门口相聚看热闹。 另还有相当一部分辽东将士,听到歌词内容之后,会忍不住面现思索与疑惑,甚至是轻声议论。 一时间,辽东镇大营之内,颇是有些人心浮动之意。 这样一来,辽东镇的军官们终于是再也坐不住了,也无法继续使用拖延之策。 大约一炷香时间之后,辽东镇大营紧闭的大门终于打开。 随后,辽东千户史城摆着一张黑脸出现在了姜泉的面前。 “姜百户,你们已经连续三天时间前来我辽东镇营地调查两军冲突之事了!难道还没有调查清楚?而且你们每次出现,总是到处传唱这首不伦不类的军歌,更还会四处串联、传播不实谣言……为了扰乱我辽东军心,简直是不遗余力!你们究竟想要干什么?难道是想要鼓动我辽东将士造反不成?” 听到史城的训斥与指责,姜泉先是认真欣赏了片刻史城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然后笑嘻嘻的解释道:“史千户,你这番话从何说起?我们负责调查前些天辽东铁骑与关宁铁骑的那场冲突,这是多大的事情?又岂能轻易下定结论?自然是要反复询问相关证人,不敢有任何疏漏,耗时也会稍多一些! 还有这首军歌,乃是赵阁臣专门为我禁军将士所创作的,我们禁军将士喜欢这首军歌,自然是要时不时的高唱几遍,又如何会让辽东将士们军心浮动? 至于说我们四处串联、传播谣言,那就更是无从谈起了!我这人号称‘姜大老实’,一向只懂得说实话,我的这些同袍也是与我一般脾气,你倒是说说,我们这些天究竟是传播了哪些不实谣言?” 史城虽然是一个精明聪慧之辈,但此时也是不由语塞。 姜泉则是再次追问道:“史千户,你也别光顾着刁难,先给我一个准话,究竟要不要让我们禁军将士进入辽东镇大营调查?若是你不让,兄弟我也不会有任何废话,马上回去向赵阁臣禀报,就说你辽东镇做贼心虚阻挠调查、何总兵食言而肥说话不算,最后让赵阁臣与山海关吴总兵寻你家的何总兵说理就是!” 史城狠狠瞪了姜泉一眼,咬牙道:“我辽东镇从来都不会心虚,我家总兵大人也一向是言而有信,你们接下来可以进入营内继续调查当初两军冲突之事,但这一次必须要约法三章,首先你们进入营内之后不可继续传唱那首军歌,其次你们不能与辽东将士讨论任何无关之事,最后你们与辽东将士接触之际,必须要有我辽东军官跟随监视……若是做不到这三点,那你们今天还真就别想进营调查了!” 姜泉依然是一副笑眯眯的痞赖模样,点头道:“行!咱们还是以调查之事为重,这些要求我答应了!” 史城再次冷哼一声,终于是领着姜泉与禁军将士们进入了辽东镇的营地。 而史城与禁军将士们进入到辽东镇大营之后,就立刻分散了队伍,可谓是到处乱窜,与辽东将士们频繁接触,而这一次辽东镇也算是准备充分,很快就派出了大批忠心可靠的底层武官,跟在后面负责监视控制。 至于史城本人,则是直接跟在姜泉的身后,死死盯着姜泉的一举一动。 对于史城这个跟屁虫,姜泉并不在意,只是迅速寻到了几名出身于辽东铁骑的精锐边军,这几人皆是几天前那场较量与冲突的亲身经历者,向他们询问相关线索与细节 很显然,辽东镇内部早已经统一了口供,根据这几位辽东铁骑的说法,前几天辽东铁骑与关宁铁骑进行切磋演练之际,关宁铁骑所出现的那些伤亡皆是属于误伤误杀,绝对不是辽东千户李世杰的刻意为之。 然而,这些辽东铁骑将士毕竟只是军中莽汉,不仅文化水平不高,也没什么缜密心思,姜泉只是详细追问了一些细节,他们所提供的供词很快就出现了漏洞。 但就与前几天的调查一样,每当是这个时候,辽东镇的军官们就会突然现身,态度强硬的寻理由直接中止调查,甚至还会反客为主、要求辽东铁骑的将士们当场修改供词。 因为这般情况,禁军将士们在询问调查之际,也经常会与辽东镇的军官们发生冲突。 这一天的情况也不例外,史城原本是打定主意要跟在姜泉的身后,防止他暗中搞鬼、扰乱军心。 但很快,史城就收到消息,说是几位禁军将士在调查之际与辽东镇武官发生了冲突。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史城表情愈发不快,但他稍稍犹豫片刻之后,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姜泉身边,打算赶去询问情况、阻止冲突。 当然,史城离去之际,依然是交代另一位辽东镇武官留在此处、继续监视姜泉的言行举动。 然而,史城还是出现了一点疏忽,那就是留在此处的那位辽东军官名叫何杰,乃是辽东边军之中出了名的老好人,性格也有些软。 而那几位被姜泉寻来问话的辽东铁骑将士,看到史城站在一旁监视的时候自然是小心翼翼,不敢多说任何多余的话,但等到史城离开之后,他们见到旁边监视之人变成了性格和善的何杰,却顿时是胆气一壮,一些环绕心头许久的疑问也终于敢开口了。 却说,史城刚刚离开不久,那几位辽东铁骑将士相互对视一眼之后,一位岁数最大的辽东铁骑将士主动开口,低声问道:“这位禁军百户大人,咱们这些天时不时就会听到你们禁军所唱的那首军歌……小人有一个问题,想要向您讨教……” 对于这位辽东铁骑将士的突然询问,姜泉并不意外,反而是很耐心的答道:“记得你叫胡茂农,对吧?咱们都是军中同袍,有什么问题直接问就是了!” 胡茂农悄悄打量了一眼正在旁边监视的何杰,看到何杰没有任何反应之后,就再次快声问道:“小人听了那首军歌之后,刚开始只是觉得好听,也会学着哼唱,但唱着唱着就觉得不对劲了……根据这首军歌的说法,说是‘一兵吃穿百十两,七品知县一般同’……你们禁军将士的饷银待遇当真是这般优厚?” 姜泉笑着点头,道:“我朝官员明面俸禄不高,兵饷却是不低,但总体而言,供养一名精兵所消耗的钱粮,确实是与七品知县的明面俸禄相差不多。” 听到姜泉的说法,几位辽东铁骑将士纷纷是忍不住连声惊叹,表情间满是羡慕与愤愤。 他们身为辽东铁骑,皆是辽东镇之中百里挑一的精锐,平日里所领到的饷银饷粮不仅是足额发放,战时还有双饷,战后更有赏赐,较之寻常军户的待遇,已经算是极为优渥了。 然而,这些辽东铁骑也很清楚,他们的待遇只是强于寻常军户与寻常百姓罢了,却依然远远赶不上朝廷的七品知县,哪怕只是明面上的收入。 想到这里,几位辽东铁骑皆是愤愤不平,凭什么我辽东铁骑为朝廷镇守边疆舍生忘死,你们禁军则是呆在直隶境内养尊处优,最终反倒是你们禁军的待遇更好? 看到几位辽东铁骑的表情变化之后,姜泉则是表情惊异,反问道:“几位同袍,你们竟然也会羡慕我们禁军的待遇?怎么可能?我们禁军的待遇可是远远比不上你们辽东军啊!” 胡茂农一愣,然后哂笑道:“这位百户大人说笑了,我们辽东铁骑在辽东镇已经算是待遇最好的了,但就算加上战时双饷与战后赏赐,每年运气好也只是到手三五十两银子罢了,哪里能与你们禁军相比……你们禁军就算没有战事,只怕也不会低于这个数目。” 姜泉则是连连摇头,掰着指头算账道:“绝无可能,按理说你们辽东军的待遇应该要远远高于禁军,朝廷每年投入辽东镇的军饷开销,可要比我们禁军高多了…… 我给你算一下,仅是去年一年,朝廷所支出的辽饷就高达八百五十万两银子,而你们辽东镇又有多少兵力?满打满算也就是十五万人,对吧?仅此一项,平均每个辽东将士就能分到六十两银子,而你们辽东铁骑作为精锐中的精锐,必然还要更高许多…… 更何况,辽东镇的收入也不仅仅只有朝廷给的辽饷一项,辽东地区的每年税赋也会分走一部分,这又是一大笔银子,听说辽阳城那边也是生意红火、日进斗金,这还是一大笔银子进账……这些数目加起来,你们辽东铁骑每个人至少都应该分到二百两银子……” 听到姜泉的详细计算,几位辽东铁骑的将士皆是目瞪口呆,一边是觉得不可思议,一边又在确凿数字之下不得不信。 于是,这几位辽东铁骑此时皆是忍不住暗暗思索,相较于自己应该到手的银子,他们实际拿到了几成?又损失了几成?而那些没有到手的损失,却又进了何人的腰包? 这个世界上,任何事情都怕追根究底、计算细账。 这些辽东铁骑虽然战力彪悍、好狠斗勇,但本质上依然是农家出身的老实人。 他们原本也很清楚,自己的饷银饷粮必然是被高层武官们截留贪墨了不少,但因为时代与环境的影响,他们也一直都认为这种事情是理所当然的,那些高层武官就理应是多拿一些,谁让人家地位高有权有势呢? 然而,一旦是让他们详细计算出了自己的实际损失,一个惊人数目就这样摆在他们眼前,他们又如何还能视而不见、理所当然? 一时间,几位辽东铁骑皆是面现肉痛与不甘之色,也再次愤愤不平起来。 只不过,他们这一次的愤愤不平,针对目标则是变成了辽东镇的武官们! 就是这些辽东镇武官,偷走了自己的饷粮饷银! 其实,姜泉的这些说法,显然是偷换了概念。 所谓辽饷,乃是整个辽东镇的防务支出,并不只是辽东边军将士的饷银饷粮,除了给边军将士发放饷银饷粮之外,辽饷还要用以修缮城池、打造军械、供养战马等等,每一项都不是小数目。 更何况,每年辽饷一旦是离开了国库,马上就会被朝廷各大势力先行瓜分不少,途径山海关之际又要被吴家雁过拔毛,实际上也没有八百五十万两那么多。 所以,辽东镇的高层与中层武官们固然是贪墨挪用了不少好处,但这个具体数目虽然惊人,却也没有姜泉所暗示的那般巨大。 但这些辽东铁骑皆是贫苦出身,并是没有这般见识,又被姜泉误导了思路,自然是想不到那么多。 他们只是觉得,自己用身家性命换来的饷银饷粮,竟然都被上面的人给贪墨了,只给自己留了一点残渣! 然而,愤愤不平之余,这些辽东铁骑也是深感无力。 就算是明知道自己的饷粮饷银被人贪墨了绝大部分,他们又能如何? 难道还能直接反抗辽东镇那些高高在上的武官们不成? 又有何人有能耐压服辽东镇的高层,为他们主持公道? 想到这里,几位辽东铁骑表情间的愤愤不平皆是逐渐收敛,又纷纷是摇头叹息。 另一边,见到这几位辽东铁骑的表现反应,姜泉不由是微微一笑。 他很清楚,这几天以来,类似情况正在辽东镇大营内各处反复出现。 甚至,在山海关吴家的营地之中,也是相同的情景。 借着调查辽东铁骑与关宁铁骑的两军冲突之事,姜泉与禁军将士们这几天一直都在向辽东铁骑与关宁铁骑灌输一个观念,那就是——他们身为边军精锐,看似优渥的待遇,实际上只占他们应得收入的极少一部分,他们长期以来一直都被边军武官所欺骗、剥削! 这些边军将士之中,就算有极少部分聪明人能看出这般说法的错漏之处,但也绝对无法扭转绝大多数人的想法。 人们总是格外看重自己的付出,也总是认为自己应该收获更多,却根本不会关注那些会降低自己付出与收获的因素,这就是人性。 这般情况下,就像是西方神话里的潘多拉魔盒,这些边军将士们一旦是被引导了思维,心中必然会持续积蓄不满。 再等到这种不满情绪积蓄到一个临界点之后,那些嬴弱的寻常军户还好说,但姜泉眼前这些性格悍勇的辽东铁骑、关宁铁骑,又会有怎样的反应? 至少,军心不稳是肯定的。 何为军心? 对于武官们而言,所谓军心就是,自己在战场上与敌人作战之际,身边的将士们究竟是愿意用身体为自己挡刀?还是会在看似无意之间向自己射去一根冷箭?这关系到自己的性命,最是紧要不过! “接下来,只要再让这些辽东铁骑意识到,赵阁臣有能力站出来为他们撑腰做主……” 看到边军将士们的反应,姜泉心中不断闪过各种念头。 然而,不等姜泉再次开口,一旁负责监视的辽东军官何杰终于是忍不住出声阻止道:“姜百户,还望你谨记此前约定!不能与辽东将士讨论任何无关之事!” “好!好!不说这件事了!” 姜泉笑着点头,然后就打算“言归正传”,继续询问前几天的两军冲突之事。 然而,也不等姜泉询问几句,史城就已是怒气冲冲的去而复返。 快步走到姜泉身前,史城冷着脸直接下达了逐客令。 “姜百户!你麾下的禁军将士屡屡触犯我们此前的约法三章,依然是不知悔改,反复扰乱我辽东镇将士的军心士气,我辽东镇已是忍无可忍!现在,请你们立刻离开辽东镇大营!若是再有纠缠,那就别怪我辽东镇使用强硬手段、直接驱逐你们了!” 见到史城的怒气冲冲、态度强硬,姜泉依然不觉得意外。 经过这几天时间与辽东边军的频繁接触,他早已经实现了赵俊臣的计划目标,也认为辽东镇必然已是忍耐到了极限,很快就会发作。 于是,姜泉并没有与史城争辩,依然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痞赖模样,笑眯眯道:“既然史千户要逐客,我自然也不会厚着脸皮强行留下、让大家都不好看……不过,临走之前,我这里还有一份礼物要送给辽东镇!“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97章.放与收. …… …… “礼物?” 史城听到姜泉的这一番话,顿时是面现警惕。 经过这几天时间的接触经历,在史城眼里,赵俊臣以及赵俊臣身边这些人早已是变成了阴险、卑劣、奸诈的代言人。 所以,姜泉要送给辽东镇的所谓“礼物”,又能是什么好东西? 必然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事实上,史城的判断很准,姜泉确实是没安好心。 姜泉的所作所为、所言所行,皆是奉了赵俊臣的命令,而赵俊臣又能有什么好心思呢? 只见姜泉从怀中掏出厚厚一摞纸张递给了史城,满脸善意的解释道:“这些信件,都是附近百姓送给辽东将士的家书…… 近段时间以来,赵阁臣虽然一直滞留在胡家庄境内,但他依然关心辽东百姓的生活状况,派了我们这些禁军将士到处走访调查,期间遇到了许多辽东边军将士的族人亲朋,他们颇为思念那些参军入伍的子弟,于是就委托我们转送这些家书。 我原本还有些为难,毕竟辽东镇拥兵十五万之众,想要逐一寻到收信之人颇是不易,但今天却是忽然想到,这件事情完全可以委托于史千户负责,史千户乃是辽东干将,必然可以把这些家书精准送到,而那些辽东将士收到这些家书之后,也必然会很开心…… 史千户不是一直担心辽东将士的军心不稳吗?或许这些家书就会有助于辽东镇稳定军心。 恩,史千户千万不要言谢,我也只是顺手为之罢了,辽东将士皆是为朝廷镇守边疆的英雄,我能略尽绵力帮他们转送家书,也是一种荣幸!” 说完,姜泉冲着史城一拱手,然后就直接转身走开了,也很快就召集了麾下所有禁军将士离开了辽东镇大营。 这般表现,就像是一个做好事不求回报的仗义侠士。 然而,等到姜泉等人尽数离开了辽东镇营地之后,史城稍稍翻看了这些家书的内容,顿时是表情愈发难看,咬牙切齿道:“居心叵测的卑鄙小人!果然是纯心使坏!” 原来,这些家书的内容,无一例外皆是周边辽东百姓在向他们的参军子弟诉苦抱怨,或是讲诉家里被辽东边军强征了“助军粮”,或是表示族人遭到了辽东边军的欺凌勒索,又或是埋怨辽东边军的强征劳役太多…… 甚至,还有一份家书的内容,竟是说某位辽东将士的姊妹被本地的辽东军官给强行掳走了! 这些家书,总结起来其实都是一个意思,那就是这些辽东百姓皆是认为自家子弟加入辽东军之后,他们作为军人家属依然还会受到辽东边军的欺凌,根本没有任何优待,境遇令人寒心! 姜泉刚才还说什么这些家书一旦是送到辽东将士手中,就能有助于辽东镇稳定军心,简直就是睁眼说瞎话! 这些天以来,因为姜泉等人的到处串联挑唆,辽东将士原本就有些人心思变之意,但整体局势还算可控,但若是这个时候再让这些家书内容传扬出去,必然会进一步军心动荡,边军们的心中不满也会再次增涨,说不定还会成为事端扩大的导火线! 想到这里,史城当即就想要出手毁掉这些家书。 但下一刻,史城还是强行忍住了心中冲动。 姜泉既然敢把这些家书尽数交给史城,那就意味着赵俊臣早已经安排好了后手,若是史城直接毁掉这些家书,说不定还会引发更为严重的后果! 一时间,史城虽是精明,却也没了主意,只觉得这些家书已经变成了一个烫手山芋,留着也不是、毁掉也不行,更不能就这样直接送到收信的辽东将士手里。 最终,史城把这沓家书收入怀中,然后就转身向着帅帐方向快步走去,认为这件事情必须要让何宇亲自拿主意。 自从赵俊臣进入辽东镇防区之后,就一向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屡次的剑走偏锋,也总是会做一些完全不符合常规的事情。 就在辽东镇的高层武官们同样为了这些家书而进退两难、议论纷纷之际,此时的禁军营地之中、赵俊臣的大帐之内,更是充满了喧杂与混乱。 因为赵俊臣的那一番话,所有人都是面色大变,忍不住纷纷起身出声提出质疑! 辽东镇每年所耗费的朝野钱粮,难道还不够多? 那些相当于防区境内土皇帝的辽东武官,难道权力还不够大? 赵俊臣为何还要给辽东边军发放更多饷银饷粮?更还要交给辽东镇的武官们更多实权? 谷/span难道是疯了不成? 更何况,赵俊臣此前已是提过,朝廷一定会设法削减辽饷的数目,却又要同时增加辽东军饷,这一削一增之间的缺口又要如何补充? 更还要增加辽东军官的实权,这简直就是在变相鼓励辽东镇进一步收刮剥削境内百姓啊! 想到这里,赵俊臣面前的辽东各方势力顿时是群情激奋。 “赵阁臣!老夫原本对你期望甚高,以为你能稍稍压制辽东镇多年以来的跋扈之气、为我辽东百姓谋一份福祉,却没想到你竟然是这般恶毒心肠! 你一边不敢得罪辽东镇,另一边又想要削减朝廷的辽饷负担,所以你就打算牺牲辽东境内数百万的百姓,把朝廷的负担转嫁到百姓身上,对不对?老夫算是看错你了!” 率先拍案而起出声怒斥之人,乃是辽东境内唯一的大儒张正卿。 此人原本是翰林出身,最终却主动放弃了京城之中舒坦安全的生活,自愿返回祖籍锦州安置家业,多年以来一直致力于赈济与教化辽东百姓,或是开放粥棚、或是收养孤儿,在辽东境内声望极高,虽然并无太大权势,却无人敢小觑于他,就算是何宇与他相见,也都是态度恭敬。 随着张正卿的率先发难,其余众人也纷纷是出声反对赵俊臣的提议。 辽东巡抚王世臻表情有些慌乱,显然也同样认为赵俊臣想要牺牲辽东百姓,以同时迎合辽东镇与朝廷中枢的利益,连声道:“赵阁臣,此策不可行啊!辽东镇历年以来的财源不外乎就是三处,一个是朝廷中枢的辽饷,一个是辽东本地的税赋摊派,还有则是辽阳城的边境贸易…… 这三处之中,朝廷中枢的辽饷终究是占了大头!若是您一边要削减朝廷中枢的辽饷,一边又要增加辽东将士的饷俸,看似是两面讨好,但只会逼着辽东镇大量增加对辽东百姓的摊派与收刮,又或是迫使辽东镇大幅强化辽阳城的贸易! 前者会让辽东百姓彻底失去活路,他们历年来饱受建州女真之劫掠,日子已经够苦了,也根本再无油水可榨,后者则会逼着辽东镇与建州女真的暗中关系愈发紧密,那辽阳城的贸易虽然无人敢碰,但实际上可是资敌之举啊!” 接下来,近几天与赵俊臣相处颇为融洽的辽东分练总兵宋大禾,表情经过一番挣扎之后,却也忍不住出声说了一句公道话:“赵阁臣,辽东百姓已经经不起更多剥削了,辽东镇武官的权力也足够大了……还望您三思啊!” 就这样,帐内绝大多数人此时皆是出声反对赵俊臣,完全顾不得赵俊臣的阁臣身份。 毕竟,赵俊臣的提议,看起来不仅是祸国殃民,更还严重触犯了他们的切身利益。 在纷纷反对的众人之中,却唯有两个人没有站出来驳斥赵俊臣。 一个是督抚同知方振山,此人最为熟悉赵俊臣的性格与手段,明白赵俊臣的这项提议必然是另有深意。 另一个,则是辽东团练总兵令狐光。 实际上,令狐光此时不仅没有出声反对赵俊臣,反而是第一时间站出来表态支持! 只见令狐光突然用力一拍身边桌案,瞪着眼睛怒视众人,大声道:“赵阁臣身为中枢辅臣,不仅是有大智慧,更也是站在朝廷全局考虑问题,赵阁臣他老人家既然有这般提议,那自然有他老人家的道理,如今愿意与我们辽东军民提前商议,就已经是给了天大面子,又岂是尔等有资格反对的?” 听到令狐光这般赤裸裸的马屁言论,帐内众人顿时是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皆是不可思议的看着令狐光。 众人的突然安静,倒也不是被令狐光给吓住了,只是众人皆是没有想到,一向是表现中庸的令狐光,为了讨好赵俊臣竟是这般厚颜无耻、彻底抛弃立场与良知。 趁着这片刻安静之际,方振山则是缓缓说道:“各位,还请稍安勿躁,我相信赵阁臣他绝对没有牺牲辽东百姓以讨好辽东镇的意思,大家还是先听赵阁臣详细解释一下可好?” 另一边,赵俊臣先是冲着方振山轻轻点头示意,然后又深深打量了令狐光一眼。 这几天以来,赵俊臣也早就发现了,令狐光自从见到自己之后,就一直是竭尽全力的讨好自己,迫不及待的表达忠心,近乎是没有任何遮掩。 对于令狐光的异常表现,赵俊臣心中很是疑惑,但目前并不是进一步探究的时候,所以赵俊臣只是稍稍打量了令狐光一眼之后,就出声保证道:“各位还请放心,本阁刚才已经说了,自己这次来到辽东地区,就是要设法敲打辽东镇,所以也绝不会因为担心得罪辽东镇而牺牲辽东百姓!” 见到帐内众人情绪稍稍平复了一些、皆是等着自己进一步解释,赵俊臣的表情间再次浮现出了一丝智珠在握的微笑,缓缓道:“实际上,本阁已经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不仅能让朝廷中枢削减辽饷开支,还能让辽东镇的将士们增加俸饷,与此同时也不会逼着辽东镇进一步剥削百姓、又或者强化辽阳贸易! 而本阁所想到的这个办法,就是要交给辽东镇的各路武官更多实权!在此之前,辽东镇每年要向朝廷索要多少辽饷,皆是由辽东总兵负责统算、然后向朝廷禀报与索要,而朝廷所发放的辽饷,也是全部途径山海关,用陆运手段送去辽东总兵所在的锦州大营,然后交由辽东总兵负责具体分配! 但本阁却认为,今后完全可以让辽东镇的各路参将、各地镇守,自行向朝廷禀报他们防区所需的钱粮物资,而朝廷则是通过陆运、海运、河运等等不同方式,直接把钱粮发放给各处防区! 这样一来,就可以省去途径锦州大营的周转,譬如辽东南路,就可以直接使用海运,把南路防区所需钱粮物资直接送过去,还有辽东东路,则是可以走河运路线,甚至还可以以低价竞标的手段,把运送任务转包给各地商贾,这样一来,仅是运输之际的粮耗就可以省去一大笔数目!”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98.明与暗. …… …… 见到众人皆是面现思索之色,赵俊臣的表情间满是意味深长,看似坦然的态度之下,却又隐藏着无尽算计。 顿了顿后,赵俊臣继续解释道:“本阁与众位相见之前,就已经提前计算过了,一旦是依照本阁所设想的这种办法来做,朝廷中枢那边运输辽饷之际的粮耗,每年都至少可以省下二十余万石粮食、以及三十余万两银子……这样一来,朝廷中枢想要节省开支的目标也就达到了! 与此同时,在辽东镇内部,辽饷略去了中转与集散的环节之后,仓储、管理、粮耗等等方面,同样可以节省不少,虽然我并不清楚具体数目,但也必然是极为庞大,这笔钱粮节省下来之后,同样可以提升边军们的军饷收入,以争取辽东镇全体将士的支持…… 你们看,这般做法不仅是让朝廷中枢减少了开支,还能让边军将士收获更多实惠,岂不是两全其美之策?所有人都能落下更多好处!” 出声解释之余,赵俊臣又在心中默默补充道:“这般做法,确实会让所有人都感到满意……除了辽东总兵何宇,以及山海关吴家!” 大帐之内的众人,皆是辽东境内各方势力的代表,自然都不是蠢人,听完了赵俊臣的解释之后,很快就已经猜出了赵俊臣的深意! 赵俊臣的这项提议,表面上只是涉及到朝廷开支、辽饷分配,但实际上则是趁机彻底扭转辽东镇尾大不掉的局面! 在权力总数不变的情况下,若是要分给辽东镇武官更多实权,那就意味着其它某些势力的权力减少。 简而言之,放权意味着分权,分权意味着制衡,制衡则意味着有机可乘! 而赵俊臣的这般做法,所谓“要交给辽东各地武官更多实权”,其实就是一种分权与制衡的手段。 但赵俊臣并不打算从朝廷中枢那边分权,也不打算从本地乡绅手中分权,而是要从辽东总兵手里分权! 而且,还是最为紧要的财政大权! 这个世界是现实的,虽然有许多人为了装清高总是说自己不在意那些铜臭之物,但实际上那些铜臭之物一直都是这个世界运行的根本,甚至可以完全决定一个人的生命价值。 现如今的辽东镇,何宇乃是公认的唯一领袖,所有人都对他惟命是从、马首是瞻,可谓是一呼百应。 按照明面上的说法,众位武官对于总兵何宇的忠心与拥戴,皆是因为何宇的赏罚严明、治军公正。 但实际上,所谓的赏罚严明、治军公正,皆只是何宇稳固权位的加分项,而不是决定性的因素。 说根到底,何宇可以完全掌控辽东镇的局势,主要还是缘于两个原因,一是他有钱粮,二是他有强兵。 其中,钱粮就是辽饷的支配大权,强兵则是那支战力强大的辽东铁骑。 而将来一旦是让辽东镇的各路参将、各地镇守,拥有了直接向朝廷伸手索要军饷的权力,不必再经过何宇的分配,甚至就连军饷运送之际也可以通过海运、河运的方式,完全不必理会何宇的干涉…… 到了那个时候,何宇对于辽东镇各地武官的影响力还能剩下多少?辽东镇各地武官还会对何宇马首是瞻吗?辽东镇内部还能像是现在这般铁板一块吗? 而一旦是辽东镇不再是铁板一块,可以让朝廷中枢合纵连横、逐个击破,那它还会是拥兵自重、尾大不掉吗? 想到这里,帐内许多人顿时是双眼发光、暗暗兴奋。 但与此同时,也有许多人不由是顾虑重重。 赵俊臣的这项提议,虽然有机会让朝廷逐步掌控辽东镇,扭转辽东镇尾大不掉的局面,但也无疑是彻底掘了何宇的命根子。 以何宇的强硬性格,一旦是发现赵俊臣的企图之后,又岂能坐以待毙? 说不定就会狗急跳墙、孤注一掷! 到了那个时候,整个辽东地区都将会陷入一场大乱! 所以,赵俊臣的这项提议,可谓是机遇与危险并存! 若是一切顺利,等到朝廷彻底控制了辽东镇之后,帐内的各方势力或多或少都有好处,至少可以抑制辽东镇的跋扈之风。 但若是局势失控,那么帐内的各方势力也必然都会受到牵连,说不定还会危及他们的身家性命! 一时间,帐内众人的反应各有不同,有许多人当即是大声叫好、连连称赞,但也有更多人面现忧虑、陷入纠结。 赵俊臣暗暗观察了一下,却发现帐内众人之中地位与影响力最高的那几人,譬如辽东巡抚王世臻、督抚同知方振山、大儒张正卿等等,此时皆是沉默不语、表情犹豫,并没有第一时间表达赞同。 对于众人的这般反应,赵俊臣依然不觉得意外。 毕竟,辽东镇已经强势了太久时间,积威也已是根深蒂固,这种积威并不是短时间内就可以清扫一空的,哪怕是有赵俊臣出面撑腰也不行。 辽东境内各方势力固然是不希望辽东镇继续强势下去、压得自己永远无法出头,也乐于见到赵俊臣出手敲打辽东镇,但若是赵俊臣的敲打手段有可能会牵连到他们的身家性命,他们也必然会畏首畏尾、患得患失。 “不破不立”、“破釜沉舟”这些词虽然都属于褒义,但事到临头之际,却又有多少人能承受得起这个“破”字的代价? 想到这里,赵俊臣的心中不由是闪过了一丝讥讽之意。 事实上,赵俊臣也没有指望过自己这个时候会看到一呼百应的局面。 从某方面而言,此时的帐内情况,反而是赵俊臣所期望看到的。 谷/span于是,赵俊臣很快就收敛了心中讥讽之意,摆出一副重视民意、从善如流的模样,笑着说道:“当然,这般想法只是本阁的一时想法、一家之言,本阁今天召见各位,也只是为了与各位提前通风、听取意见,各位若是心有疑虑的话,也大可以直接提出来…… 当然,对于各位而言,这项提议过于突然了,想必各位一时间也无法思索清楚利弊关系……这样吧,各位可以先行返回各自的住处,认真思索一下本阁的这项提议,等到明天此时,咱们再次相聚于此、进一步商议,各位到时候也都可以说出自己的想法,如何?”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帐内大多数人皆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因为这件事情关系到辽东镇有可能会掀桌子的缘故,他们皆是不敢轻易做出决定,赵俊臣给了他们一天时间认真考虑利弊,无疑是一件好事。 于是,帐内众人皆是纷纷起身,向赵俊臣告辞之后就迅速离开了。 但辽东巡抚王世臻、以及督抚同知方振山二人,却是坐在原位不动,皆是寻理由留在了帐内。 很显然,这二人各有想法,并不打算等到明天,而是想要现在就与赵俊臣讨论清楚。 等到帐内只剩下了赵俊臣、王世臻、方振山、以及赵俊臣的几位亲信护卫之后,王世臻当即是站起身来,大声苦劝道:“赵阁臣,刚才人多,下官不敢当众驳您,但如今没有外人,还请您恕下官直言! 您的这项提议,看似极妙,但实际操作之际,却是绝无可能实现,反而会让整个辽东地区都陷入失控的危险! 暂且不说这辽饷一事,从来都不是只关系到辽东镇一家势力,您若是想要改变辽饷的运送与分配方式,不仅是辽东镇总兵何宇会极力反对,山海关吴家失去了每年雁过拔毛的机会,必然也会极力反对,就算是庙堂中枢那边,许多势力也一直都利用辽饷之事为己牟利,到时候也必然会极力反对,阻力之大必然会远超想象! 更何况,那辽东镇总兵何宇,乃是一个性格极为强势之辈,下官与他相处多年,对于此人的性情最是了解不过……何宇平日里虽是不显喜怒,也还算是隐忍,但若是触犯了他的底线与禁忌,他就一定会反应格外激烈,为了赶尽杀绝、根除后患,从来都是不折手段、不顾后果! 所以,下官还请您一定要顾全大局、三思而后行啊!” 听到王世臻的苦苦劝告,赵俊臣则是不置可否,只是把目光转向了方振山,示意方振山表明态度。 方振山很善于察言观色、揣摩上意,也颇为了解赵俊臣的性格作风,所以他偷偷观察了赵俊臣一眼、见到赵俊臣的平静表情之后,已是隐隐猜到了赵俊臣的一部分真实意图。 或许,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以及赵俊臣的诸般言行,都只是赵俊臣刻意表演的一场戏罢了,而赵俊臣所说的这项提议,也只是赵俊臣的计划前奏而已。 所以,方振山虽然也觉得赵俊臣的提议太过冒险,似乎是在逼着何宇铤而走险,但他并没有附和王世臻的说法,反而是善意提醒道:“赵阁臣,您的提议究竟是好是坏,卑职现在还没有思索清楚利弊,也不敢轻易表达想法! 但卑职还是想要提醒您一句,辽东镇经营辽东地区已经有百余年之久,可谓是根深蒂固,而本地的各方势力就算是对辽东镇的跋扈做法积怨已久,但也皆是与辽东镇联系紧密,甚至是完全依附! 而您今天所召见的辽东各方势力,其中或许就有辽东镇刻意安排的眼线,所以您今天就这样直接向他们说出了自己的设想,刚才还直接放任他们离开……恐怕是辽东镇那边很快就会收到相关消息,也会提前防范、设法阻挠。” 等到方振山也表明了自己的观点之后,赵俊臣终于是笑着点头,道:“两位果然都是朝廷良臣,你们的想法与顾虑,也皆是没错。” 说到这里,赵俊臣经过了这些天的缜密布局之后,也终于向王世臻与方振山二人稍稍透露了一些真实想法。 “实际上,本阁很清楚自己的提议有可能会迫使何宇铤而走险,也清楚本阁今天所召见的辽东各方势力代表之中,必然是有辽东镇的眼线……就算没有眼线,也必然会有两头下注的墙头草!而本阁今天的种种做法,就是为了让何宇提前收到消息! 若是何宇没有提前收到消息,等到本阁今后把这项决定当众公布之后,事情已是再也没有回旋余地,到时候何宇也就别无他法,只能是选择狗急跳墙、铤而走险,到了那个时候,不仅是整个辽东都会大乱,你我这些人或许也会有性命危险! 反之,若是何宇提前收到了消息,他也就不会轻易下定决心孤注一掷,依然还会幻想与我私下交涉,想办法迫使我改变主意! 但这件事情,也就是辽东镇的各地武官今后究竟是否有权自行向朝廷中枢索要军饷,决定权并不在何宇手中,而是在于本阁、在于朝廷中枢,何宇就算是狗急跳墙、铤而走险也没用,只要本阁把这项提议通报于朝廷中枢,迟早都会有人出面推动这项提议…… 所以,何宇若是想要与本阁私下交涉、设法逼着本阁让步,那他就必须要率先让步才行!本阁这么说,你们可明白了?” 听到赵俊臣的解释,王世臻与方振山二人皆是面现恍然,还以为自己终于明白了赵俊臣的真实想法。 原来,赵俊臣并不是真打算要改变辽饷的运输与分配之现状,而是想要利用这件事情逼迫何宇主动退让! 一时间,王世臻与方振山皆是感到了安心,也连连称赞赵俊臣的手段高绝。 但这二人却不知道,赵俊臣此时依然是向他们说谎了。 或者说,赵俊臣此时依然隐瞒了自己的真实意图。 王世臻身为辽东巡抚,与辽东镇合作多年,方振山本身也是一个钻营奸猾之辈,赵俊臣固然是不会完全相信那些与辽东镇联系紧密的各方势力代表,但也不会完全相信他们二人。 事实上,赵俊臣这一次的决心很大,一定要狠狠打疼辽东镇、甚至是一举扭转辽东镇尾大不掉的现状,所以赵俊臣所想要看到的结果,也绝不仅仅是何宇的暂时退让而已! 但方振山有一点想法没错,那就是今天所发生的这一切事情,都只是赵俊臣真正计划的前奏罢了! 这些天以来,赵俊臣利用调查两军冲突之事,一直都在设法扰乱辽东镇底层将士的军心士气。 而这一次,赵俊臣则是想要动摇那些辽东镇高层武官一直以来忠于何宇的立场。 今天所发生的事情一旦是传到了辽东镇那边,不仅是何宇会迅速收到消息,辽东镇的各路参将、各地镇守也都会陆续收到消息,然后也一定会产生许多别样的念头。 这样一来,辽东镇的高层武官与底层将士皆是人心思变,再等到这种人心思变达到某个临界点之后…… 赵俊臣将会搞出一件大新闻! 再然后,整个辽东地区都会风云变色!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99章.敌与友. …… …… 刚刚才打发走了王世臻与方振山,许庆彦就已经匆匆进入营帐之中,三人几乎是檫肩而过。 许庆彦今天被赵俊臣安排了一个特殊任务,那就是暗中监视各派势力代表离开赵俊臣这里之后的动向。 而许庆彦此时匆匆来见赵俊臣,显然是发现了什么情况。 于是,赵俊臣见到许庆彦之后,就直接问道:“发现了什么?” 许庆彦走到赵俊臣身边,弯腰低声说道:“少爷的此前猜测果然不假,辽东各方势力离开了咱们这里之后,就纷纷在私下里有了行动,其中有三家势力偷偷派人联系了辽东镇的营地,也有两家势力暗中联系了山海关吴家…… 另还有七家势力则是派出信使离开咱们的大营,快马加鞭一路向北而去,但目前还不清楚这些信使的最终去向,也许只是想要提前通报自家势力布置防范,但也有可能是为了急着联系……” “建州女真!”赵俊臣轻轻点头,道:“我今日所召见的那些文武官员、搢绅耆老,不仅会有辽东镇的眼线、山海关吴家的密探,当然也会有建州女真的奸细!……嘿,还真是鱼龙混杂。” 许庆彦又说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位辽东境内的大人物,离开这里之后就迅速派出了三名信使,分别赶去了辽东镇营地、吴家营地、以及北方某处……竟是同时押注三方、自以为稳赚不赔!” 说完,许庆彦就把一份名单递给了赵俊臣。 赵俊臣展开名单之后细细查看,很快就已是清楚了各方势力的真正立场。 而那位同时派出三名信使出营联系、三头押注之人,则赫然是那位有口皆碑、威望高卓、此前曾是当众怒斥赵俊臣的大儒张正卿! 看过了这份名单之后,赵俊臣表情间满是讥讽之意,缓缓道:“这个世界上,总是聪明人太多、傻子太少!但真正的聪明人,却从来都不会把别人随意视为傻子!尤其是这位大儒张正卿…… 嘿!别人都以为他当年主动离开繁华安全的京城、返回锦州老家落叶归根,这些年来又是屡次开放粥棚、收养孤儿,看似善举无数,可谓是高风亮节、不同流俗,而他今天出声训斥于我之际,也是一副大义凌然的模样,但我却早就看穿了他的根底! 多年以来,此人一直都在暗中经营着贩卖人口的生意,他当初主动离开京城,也是因为得罪了曾经的阁老黄有容、被黄有容抓住把柄狠狠敲了一笔,然后就再也无法于京城之中立足,只能是被迫逃回锦州老家!所以,对于他的两面三刀,我也完全不觉得意外!” 许庆彦顿时是面色一变,怒声道:“不过是一个卑劣至极的人贩子,最是令人看不起,平日里装模作样、道貌岸然也就罢了,竟然还敢训斥少爷? 咱们可不能就这样放过他!黄有容当初只是狠狠敲了他一笔银子,却也太便宜他了,咱们这次务必要让他家破人亡才行!” 赵俊臣摇了摇头,道:“不急!现在还不是动他的时候。此人的两面三刀虽然令人不齿,但在某些时候,也唯有这种人,才能发挥出某些特别作用!” 说到这里,赵俊臣先是稍稍犹豫了片刻,似乎是顾虑重重,然后则是破釜沉舟一般的坚定表情,沉声吩咐道:“庆彦,你可以开始布置下一步计划了…… 说起来,这种事情你也不是第一次做了,但这一次务必要更为谨慎,绝不能再让人抓到把柄、看出破绽!” 听到赵俊臣的吩咐之后,许庆彦也是如临大敌一般的严肃表情,咬着牙用力点头道:“少爷放心,我已经暗中寻好了一批可靠人选,绝对不会再出纰漏了!” 却说,就在赵俊臣开始布置下一步计划之际,此时的辽东镇大营之内,何宇也正如预料一般及时收到了消息,听说了赵俊臣的“卑劣构想”。 收到消息之前,何宇正在与几位参将商议赵俊臣派人送来的那些家书究竟应该如何处置。 东路参将甘成依然是一副跋扈模样,大声道:“这些家书,就是赵俊臣动摇军心的卑劣手段,绝对不能就这样转交给军中将士……要我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直接毁掉就是,权当是没看见就好!” 中路参将李泽荷则是摇头道:“这些家书的存在,是绝对瞒不住的!若是咱们就这样暗中截留销毁,谁知道赵俊臣那边有没有留着后手?反而是显得咱们心虚胆怯了,说不定就会陷入被动!” 南路参将徐颌则是不以为然的摇头道:“说到底,这些家书只有三四十份罢了,所涉及的那些军中将士,也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底层边军,所以根本不会造成多少影响……完全没必要担心,正常处理也就是了。” 甘成瞪着双眼质问道:“你们可有想过,这些家书虽然只有几十份,但内容全都是在诽谤咱们辽东镇亏待边军亲属、欺辱自己人…… 因为赵俊臣的卑劣手段,目前正值军心不稳之际,一旦是把这些内容公布于众、到处散播,许多将士必然是要兔死狐悲、纷纷担心自家族人的境遇,军心士气也会愈发动荡,还会让赵俊臣有机可乘!” 何宇思索片刻后,转头向西门盛问道:“西门,你有什么想法?” 谷/span西门盛沉吟片刻后,说道:“依我看,这些家书未尝不是一次机会,能帮助咱们稳定军心士气! 兄长您一向是赏罚分明、治军公正,既然这些边军亲属皆是觉得自己蒙受了欺辱与委屈,兄长若是趁机出面为他们主持公道,将士们必然都会感恩戴德、愈发拥护,目前的军心不稳情况,也必然能改善不少。” 西门盛的这般提议,与何宇的心中想法不谋而合,于是何宇轻轻点头道:“就这样办!咱们辽东镇也是时候稍稍整肃一下了!” 说完,何宇抬头向史城吩咐道:“这些家书皆是出于胡家庄附近的边军亲属,相关涉事人等也必然都是西路防区的武官,皆是驻守在胡家庄附近! 史城,你立刻动身,根据这些家书之中的内容,把那些涉事的附近武官尽数抓来营中问话,若是最终证实那些武官确实是有欺辱边军亲属之行径,我将会当众严惩他们! 赵俊臣不是一直都说西路边军迫害境内百姓吗?我严惩了这些犯事武官之后,也正好能进一步堵住他的嘴巴!” 史城依然是一副精明干练的模样,大声领命之后,就迅速转身离开了。 然而,史城离开帅帐之后,不过是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却又再次快步返回帅帐之内,表情也更为凝重,显然是又遇到了什么事情。 而且,史城这一次并没有当众向何宇禀报消息,而是走到何宇身边附耳低声说了几句,然后又把几封密信交给了何宇查看。 何宇看过了这些密信之中的内容之后,表情更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严肃。 随后,何宇抬头缓缓扫视了一眼帅帐之内的四位参将,却见到这几位参将也皆是表情好奇、暗暗观察着自己的反应。 何宇突然冷笑一声,然后把手中密信递给了史城,冷声道:“赵俊臣果然是最善于挑拨离间、蛊惑人心的手段,相关伎俩一波又一波,简直就是没完没了! 这件事情虽然关系重大,但也不是什么秘密,几位参将都有自己的人脉,迟早都会收到消息,所以也没必要刻意瞒着……史城,把这些密信交给大家看一下!” 等到几位参将纷纷是阅读这些密信之际,何宇则是一双虎目炯炯发光,紧紧盯着几位参将的表情变化。 这些密信皆是来自于赵俊臣的营地,全都是辽东镇的眼线所通报的消息,内容自然是关于赵俊臣今天所提出的辽饷分配之事。 何宇很清楚,这件事情根本瞒不住,所以他索性为了表明自己的坦然与自信,就把这些密信直接交给了众位参将查阅,也趁机观察他们的第一反应。 正如何宇所言,赵俊臣这一次依然是用了挑拨离间的手段,一旦是赵俊臣的计划实现,受益最大之人就是帅帐之内的几位参将,所以何宇的这般做法,也是为了提前敲打他们、防止他们当真是忍不住涌现异心。 而几位参将看过了密信内容之后,纷纷都是面色大变,也立刻就注意到了何宇盯在他们身上的迫人目光! 于是,几位参将立刻是纷纷表态,争先向何宇表达忠心! “还请总兵大人放心,这种挑拨离间的小伎俩,根本动摇不了咱们辽东镇的团结!” “卑职代表辽东南路所有武官,用自己的身家性命向总兵大人保证,绝不会理会赵俊臣的离间之计!说什么要交给辽东各地武官更多实权、让辽东武官自行向朝廷索要钱粮军饷,把咱们当傻子吗?” “今后若是有谁胆敢背叛总兵大人、背叛辽东镇,我甘成第一个不放过他!” 最终,几位参将之中权势最高的西门盛,更是表情不屑的说道:“哈,不过是效仿汉朝时候的推恩令罢了,但我辽东镇的武官将领却不似汉时宗室一般目光短浅,也皆是知晓那些汉朝宗室的悲凉下场!赵俊臣反复使用挑拨离间的手段对付咱们,依我看只是黔驴技穷罢了!” 一时间,几位参将皆是纷纷拍着胸膛表示忠心,声音一个比一个大,态度一个比一个坚定。 但他们此时的真心想法究竟如何,却也只有他们自己清楚了。 何宇满意点头,正打算多说什么,就再次听到通报,说是山海关吴家派人来了! 听到禀报之后,何宇冷笑道:“赵俊臣的这些小心思、小伎俩,果然是不上台面、目光短浅!他想要离间我辽东镇,却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这般做法不仅是无法动摇我辽东镇的团结,还会让原本用来制衡我辽东镇的山海关吴家,被迫与咱们站在一起、成为他的敌人!”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2000章.进与退. …… …… 来见何宇的辽东使者,乃是辽东镇的老熟人吴应麟,何宇也立刻与他相见密谈。 接下来,何宇与吴应麟两人究竟谈论了些什么,外人不得而知。 但等到时间来到了第二天,当赵俊臣再次召集辽东各方势力继续议事之际,何宇则是率领麾下几位参将、联袂吴应麟突然现身拜访赵俊臣。 随后,当着辽东各方势力代表的面前,山海关代表吴应麟、辽东镇北路参将西门盛、南路参将徐颌、中路参将李泽荷、东路参将甘成等人,甚至还包括受罚之后至今都不能自行走动的西路参将黄申明,皆是陆续站出来当众表明态度。 而这些人的表态,话里话外都是一个意思,那就是他们坚决反对赵俊臣所提议的改变辽饷分配现状之事。 尤其是辽东镇的那几位参将,更是刻意强调了他们对于总兵何宇的忠心耿耿,以及辽东镇的团结一心,也反复暗示他们绝对不会理会赵俊臣的离间之计。 但赵俊臣听到这些表态之后,却觉得这几位参将的诸般言论,并不像是讲给自己听的,反而更像是专门讲给何宇听的,说话时总会暗暗观察何宇的反应。 很显然,某些种子已经埋进了他们的心底深处,但缺乏水分与养分的供养,还不是生根发芽的时候。 无论如何,因为何宇等人的突然现身与纷纷表态,也给赵俊臣与辽东各方势力的这场议事泼了一大盆冷水。 辽东镇的积威太深了,见到这些辽东镇高层武官的强硬立场之后,辽东各方势力自然是迅速退缩。 那些昨天还曾是信誓旦旦、积极支持赵俊臣提案的各方势力,此时纷纷是迅速转变立场,改口表示他们希望赵俊臣一定要顾全大局、三思而后行,切不要鲁莽决定。 至于那些昨天就对赵俊臣的提案顾虑重重的各方势力,这个时候也就愈发坚定了此前态度,皆是直接表明了自己的反对之意。 就这样,因为辽东境内所有相关势力的共同反对,赵俊臣似乎也是无可奈何,只能表示辽饷分配之事今后再议,自己并不会立刻做出决定。 看到赵俊臣终于放弃了自己的提议,不必再是逼着何宇掀桌子,辽东各方势力皆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而辽东镇众人也是颇为得意,认为赵俊臣的此时退让全是因为他们的突然现身、联手逼迫。 这样一来,何宇认为自己已经达成了目标,再加上此时的营帐之内聚集了太多各方势力代表,某些话也不方便当众讲出来,于是何宇也不再多说什么,就直接起身告辞了。 但就在告辞离开之际,何宇稍稍沉默片刻之后,却又忍不住出声补充道:“赵阁臣,您乃是庙堂中枢举足轻重的大人物,朝廷江山方方面面的事情,皆是需要您来操心……而您这次因病滞留在胡家庄已有近半月之久,京城那边必然是耽误了不少事。 卑职冒昧认为,既然您现在已经召见了辽东各方势力,也已经清楚了辽东防区的具体情况,就不应该继续滞留于此耽搁时间!理应是尽快养好身体、处理妥当各项事情,然后尽早返回朝廷中枢主持大局……若是耽误了朝廷大事,那就是我辽东的不对了。” 这几天时间以来,因为赵俊臣层出不穷的离间手段,何宇不仅是穷于应付,也实在是被搞得烦不胜烦。 而何宇的此时表态,显然是一种逐客令,暗示赵俊臣应该尽快离开、不要留在辽东境内继续搞事,看似是语气恭顺,但实则是态度强硬。 于是,赵俊臣表情颇为不快,缓缓道:“看来何总兵是把本阁视作恶客了,迫不及待想要驱赶本阁离开……说实话,本阁在庙堂中枢那边,确实有一大摊子事急需处理,本阁自己也急着想要返回京城,不愿意滞留在辽东境内太久时间! 但本阁乃是奉了陛下的旨意视察辽东,若是这次视察期间没有发现任何事情也就罢了,但本阁自从来到辽东之后,先是亲眼目睹了辽东镇西路边军迫害百姓之事,随后又亲身经历了辽东铁骑与关宁铁骑的激烈冲突,这些事情皆是尚未解决,本阁又岂能轻易离开? 若是就这样随意离开了,岂不是敷衍了陛下的旨意?更何况,本阁的病情尚未痊愈,现在也是强打精神与各位谈话,恐怕是经不起返程路上的颠簸。” 听到赵俊臣话语之间的暗示,何宇认为自己已经看清楚了赵俊臣的真实想法。 很显然,赵俊臣这一次虽然是暂时退让了,但他还想要继续给辽东镇找麻烦,因为他不愿意就这样一无所获的离开辽东,赵俊臣必须要做出一些实事,否则返回京城中枢之后也不好交代。 简而言之,辽东镇若是不卖给赵俊臣一些面子、让赵俊臣在辽东境内收获一些实际好处,赵俊臣是绝对不会轻易离开的,辽东镇的麻烦也会没完没了。 何宇早就厌烦了赵俊臣的种种卑劣手段,一心想要尽快送走赵俊臣,再加上他其实也不愿意彻底得罪赵俊臣,更担心赵俊臣返回京城中枢之后,会绕开辽东各方势力自行推动改变辽饷分配的计划…… 所以,何宇稍稍犹豫之后,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认为自己这个时候也应该稍稍退让一步,让赵俊臣可以体面的离开辽东、尽快返回京城。 只要能尽早摆脱赵俊臣,也为了能让赵俊臣今后不再重提改变辽饷分配之事,何宇也愿意稍微付出一些代价。 但究竟应该付出怎样的代价,才能让何宇与赵俊臣二人皆是感到满意,却不是现在应该谈论的事情,而是应该另行挑选一个合适的时机与场合、让他们二人私下交涉。 而何宇的这般想法,也正在赵俊臣的意料之中。 于是,何宇沉默良久之后,终于还是咬牙提议道:“是卑职唐突了,既然赵阁臣您的病情尚未痊愈,自然是应该以身体为重,继续留在此处休养身心也是理所当然! 说起来,卑职此次前来胡家庄之际,还带来了锦州城的几位名医……等到明天清晨之际,卑职将会亲自带着那几位名医前来这里为赵阁臣诊治病情,或许会有帮助也说不定!” 何宇的意思是,他想要与赵俊臣约定在明天清晨之际进行私下交涉,然后两人就可以磋商条件了。 赵俊臣自然也听明白了何宇的暗示,表情也变得和善了许多,微笑点头道:“若是这样,自然是最好不过!只要本阁养好了身体,就能有体力与心力迅速解决手里的几项事情,然后也就可以无牵无挂的返回京城了。” “既然如此,卑职告辞了!” 说完,何宇终于是转身离开,而辽东镇的各路参将以及吴应麟几人,也纷纷是跟在何宇身后。 就这样,因为何宇等人的突然出现,赵俊臣与辽东各方势力的这场聚谈也是不了了之,各方势力代表看到赵俊臣已经没有更多事情要谈,也纷纷是告辞离开了。 至此,今天所发生的一切,看似是辽东镇直接挫败了赵俊臣的意图,可谓是大获全胜。 等到所有闲杂人等纷纷离开之后,看着空荡荡的营帐,赵俊臣却是突然笑了起来,表情间满是意味不明。 “或许是因为辽东镇已经强势跋扈太久了,又总是信奉实力至上的观念,所以包括何宇在内,所有人都已经丧失了政治敏锐……他们今天的种种表现,也尽数都被我猜中了,竟是没有出现任何一项预料之外的变数! 但也因为一切太顺利了,所以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我接下来也必须要亲身犯险、展开后续计划! 嘿!一时间还真想不清楚这一切究竟是福是祸!若是计划此时出现了变数,我也许反而会心中轻松一些!” 许庆彦这个时候正忙着别的事情,留在赵俊臣身边之人则是禁军百户姜泉。 姜泉乃是赵俊臣的狂热崇拜者,而赵俊臣经过了这段时间的考察之后,也已经把姜泉视为心腹,许多计划都没有瞒他。 所以,姜泉听到赵俊臣的轻声自语之后,也同样是表情复杂、顾虑重重,说道:“是啊,赵阁臣您的下一步计划实在是太冒险了,卑职其实也一直希望这项计划出现变数,这样一来您也能改变主意考虑新的计划,不必那般冒险……但现在这一切事情都发展得太顺利了,卑职也反而是心情忐忑!” 顿了顿后,姜泉忍不住确认道:“赵阁臣,您的后续计划,一切前提都是辽东镇各路参将到时候必然会纷纷表态背叛何宇,让辽东镇彻底沦为散沙之势,但卑职刚才观察这些参将们的态度,却发现他们依然是对何宇忠心耿耿、马首是瞻……所以卑职颇为担心,他们到时候未必就会轻易背叛,若是这样的话,咱们岂不是……” 赵俊臣却是信心满满,道:“放心吧,这些辽东武官若是当真拥有‘忠诚’这项美德,那他们这些年来领取朝廷俸禄、接受朝廷封赏,就应该是至始至终的忠于朝廷! 但很显然,他们从来都没有忠于朝廷,这也就意味着他们身上并没有‘忠诚’这项品质,那也就绝不会愚忠于辽东镇,他们只会忠于自己,也只是忙着追逐短期利益,并无长远目光!他们对于辽东镇的所谓忠心,也只是因为辽东镇这个集体可以为他们提供更多利益罢了! 而接下来,若是背叛辽东镇能让他们收获更多好处,他们也一定不会有任何犹豫! 他们现在看似是对何宇忠心耿耿,但那也只是因为忌惮何宇的长期积威,而且何宇手里还掌控着那支辽东铁骑,实力最为强大,他们短时间内根本无力反抗,所以不得不忠于何宇!或者说,他们只是惧怕何宇的报复,而不是当真完全忠于何宇! 至于我下一步的计划,其实就是想要给他们营造一个机会,一个让他们忽视何宇的积威、不必担心何宇报复的机会!到时候,我提前埋下的那几颗种子,必然会迅速生根发芽、成长为根深蒂固的参天大树!” 说到最后,赵俊臣的语气颇为坚定,但并不像是信心十足,反而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01章.偏与全. …… …… 说完之后,赵俊臣稍稍沉思片刻,然后吩咐道:“把李世杰那个纨绔带来见我。” 听到赵俊臣的吩咐,姜泉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由是面现笑意,很快就领命离开了。 在辽东铁骑与关宁铁骑的那场冲突之中,李世杰无疑是一个关键人物,所以赵俊臣出面调查此事之后,就把李世杰转押到了自己的营地里软禁至今。 但赵俊臣软禁了李世杰之后,却没有立刻召见审问,而是一直刻意晾着他,还让人封锁了李世杰与外部的消息沟通。 这样一来,李世杰自然是不清楚近期以来的局势变化,被关押在营地之中一直是无所事事,如今也必然是烦躁不安、内心焦虑。 赵俊臣虽然一直都没有理会李世杰,私下里还会经常称呼李世杰为“纨绔”,但他却从来都没有轻视过李世杰的作用。 这是因为,李世杰乃是世代将门李家的嫡系后人! 自从当年铁岭沦陷之后,李家固然是逐渐的衰弱颓势,但毕竟是曾经的一门二代三总兵、辽东铁骑的缔造者、还亲手营造了辽东镇现如今尾大不掉的局面,影响力与人脉依然是不可小觑,就连现任总兵何宇也迎娶了李家嫡女为妻。 客观而言,李世杰虽然急功近利、自私狭隘、心高气傲,但他的能力方面还是不错的,无论兵法还是武艺皆是不俗,并不是一个纯粹的无能纨绔,勉强也算是一个人才。 这样的人才,在李家内部也不会多见,必然是李家的重点培养目标,身上寄托着李家重返幕前、再掌大权的希望,甚至有可能会是李家下任族长的人选之一。 这样一来,无论何时何事,李家都必然会利用自己的人脉与影响力,全力支持李世杰! 在辽东境内各方势力的眼里,李世杰的态度就代表着李家的态度。 而这般情况也就意味着,赵俊臣完全可以通过李世杰来调动与利用李家的人脉与影响力。 为了实现这个目标,赵俊臣这几天颇是耗费了一些心思,也提前准备了不少手段。 却说,在姜泉的带领之下,李世杰很快已是进入了赵俊臣的营帐之内。 经过这几天的软禁与焦虑之后,李世杰此时的形象气质颇是有些憔悴,不仅是面容消瘦、满脸胡渣,还能看到很明显的黑眼圈,曾经的孤傲之气也明显收敛了不少。 见到赵俊臣之后,李世杰的态度也变得颇为恭顺,垂着头单膝跪地道:“卑职辽东千户李世杰,见过阁臣!” 顿了顿后,李世杰又忍不住抬头强调道:“……这些天以来,卑职一直都等着阁臣您的传唤与审问! 还望阁臣您明鉴,卑职当初率领辽东铁骑与关宁铁骑进行切磋较量之际,期间绝对没有任何过激不当的指挥,更没有刻意命令麾下将士杀伤关宁铁骑的同袍,这一切全是缘于关宁铁骑的刻意陷害! 若是阁臣您能为卑职主持公道、洗清罪名,卑职……以及卑职的家人,一定会谨记您的恩德。” 说到“家人”二字,李世杰刻意加重了语气。 见到李世杰的这般表现,赵俊臣不由是笑了。 还不等赵俊臣主动提及,李世杰就已是迫不及待的直接搬出了李家的名号,显然赵俊臣这些天已经是把他晾慌了神,而且此人的性格之中也确实是欠缺了一份隐忍。 但也难怪李世杰会是这般迫不及待,毕竟赵俊臣接下来的调查结果,将会直接关系到他的未来前程。 下意识一笑之后,赵俊臣很快已是换上了一副严肃表情,缓缓道:“你是责怪本阁这几天一直晾着你、没有及时传唤审问了?” 李世杰连忙是再次低头,道:“卑职不敢,只是这些天等得太心急了,但绝无责怪阁臣您的意思。” 赵俊臣轻轻摇头,道:“本阁这几天并不是想要刻意晾着你,而是打算先行收集各方面的人证与供词,摸清楚那场两军冲突的具体脉络,然后才会传唤与审问于你!” 顿了顿后,赵俊臣的语气愈发严肃,又说道:“而本阁这次突然传唤于你,也是因为本阁现在已经收集到了足够多的人证与供词,根据这些人证与供词,当初的许多情况也已是可以盖棺定论了…… 不得不说,这些人证与供词,皆是对你极为不利啊!抛开关宁铁骑那边不谈,他们当然不会对你有任何好话,但就算是从辽东铁骑方面所收集到的种种相关证据,也同样是加重了你的罪责嫌疑! 甚至还有一部分辽东铁骑将士,直接就把所有责任尽数推到了你的头上,认为全是因为你的刚腹自用、胡乱指挥,所以才会让辽东铁骑惨败给了关宁铁骑,还说那场两军冲突完全是因为你气急败坏输不起,所以就率先对关宁铁骑下了狠手!” “什么?这……这怎么可能?辽东将士绝不会这般轻易背弃卑职……一定、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李世杰顿时是霍然抬头、连声质问,表情间满是震惊与不可思议。 按照李世杰的最初想法,在赵俊臣调查两军冲突之事的时候,关宁铁骑那边自然会全力指责于他,但辽东镇也一定会全力袒护于他、为他推卸罪责,这样一来就会变成各执一词、谁也说服不了谁的局面,然后只要他能设法让赵俊臣稍稍偏袒一下,这件事也就顺利揭过去了,大不了赔偿关宁铁骑一批钱粮物资也就是了。 但根据赵俊臣的此时说法,辽东镇不仅没有袒护包庇于他,反而还有许多人公开指责于他,甚至还打算让他承担所有罪责? 一时间,李世杰完全无法相信,只觉得赵俊臣的这般说法乃是一种搬弄是非的离间手段。 事实上,李世杰的想法没错,赵俊臣此时依然是在使用离间之计。 但赵俊臣很善于此道,更还有准备充分,所以李世杰就算是心存怀疑,接下来也必然是要乖乖上钩。 随后,赵俊臣很快就让李世杰、姜泉等人充分见识到了什么是“断章取义”、什么是“混淆是非”、什么是“以偏概全”、什么是“挑拨离间”! 只见赵俊臣从手边桌案上挑出了一本册子,一边翻阅一边说道:“怎么?你不信?这种事情你迟早都会发现真假,也可以自行向军中同袍询问情况,本阁骗你干什么! 这本册子之中,详细记录了本阁的调查结果,与辽东铁骑相关的人证与供词都在上面……本阁为了防止你不服气,现在就向你详细说一下最终的调查结果! 这几天时间以来,本阁派人先后问询了六百三十一名辽东铁骑将士,他们皆是参与了当初与关宁铁骑的那场切磋较量,其中还有许多人乃是你当初所指挥的麾下将士…… 谷/span在这六百三十一名辽东铁骑将士之中,有四百五十五人直接表示,你当初曾向关宁铁骑下了狠手、所以才造成了关宁铁骑的无辜伤亡; 还有五百零三人认为,乃是你下狠手对付关宁铁骑之后,所以才造成了两军之间激烈对峙的局面; 又有五百七十六人出面证明,你在两军较量结束之后依然是不依不饶的继续攻击关宁铁骑, 另也有三百九十八人认为你的种种做法加剧了两军的矛盾与冲突……” 听到赵俊臣的解释,李世杰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依然是完全不敢相信。 事实上,赵俊臣的种种说法并未说谎,但也掩盖了许多事实。 赵俊臣派人收集证词之际,负责询问的禁军将士与负责提供证词的辽东铁骑将士,问答之际的对话往往是这样的情况—— “李世杰千户率领你们辽东铁骑与关宁铁骑进行较量之际,有没有主动下狠手攻击关宁铁骑?” “没有!绝对没有!全是关宁铁骑主动挑衅,李千户只是被迫反击!” “那在关宁铁骑的挑衅之下,李世杰千户被迫反击之际有没有下狠手?还是得罪不起关宁铁骑,所以就立刻退缩了?” “我辽东铁骑怎么会害怕得罪关宁铁骑?李千户当然没有退缩,直接就打回去了!” “也就是说李世杰千户还是对关宁铁骑下狠手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曲解我的说法……” “我们禁军立场公正,只是一心想要调查清楚真相,绝对不会曲解你的意思,我明白你是想说李千户下狠手对付关宁铁骑只是被迫反击,也全部都清楚记下了……下一个问题,因为关宁铁骑的主动挑衅、李千户被迫下狠手反击,所以才造成了辽东铁骑与关宁铁骑的对峙冲突,是不是这样?” “对!就是这样,全是因为关宁铁骑的主动挑衅!” “所以关宁铁骑所出现的那些伤亡,全是因为李千户率领你们辽东铁骑下狠手反击才造成的,对不对?” “正是如此,你千万不要忘记加上关宁铁骑主动挑衅的原因!” “我们禁军不偏不倚,只是一心想要调查清楚真相,绝对不会漏报这件事情的……下一个问题,当初两军较量结束之后突然爆发冲突,李世杰千户有没有参与其中?” “他当时被关宁铁骑围攻了,自然是有参与!” “后续冲突之际,李千户面对关宁铁骑的围攻,究竟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还是再次出手反击了?” “当然反击了,我辽东铁骑全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哪里能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所以在两军较量结束之后,李世杰千户依然攻击了关宁铁骑,对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怎么只挑半句话……” “放心,我们禁军做事公正,只是一心想要调查清楚真相,你的话我全记下,只是再次确认一遍……下一个问题,你认为李世杰千户的屡次出手反击,是不是加剧两军冲突的原因之一?” “你这是说什么话?难道还要挨打不还手吗?” “我只是受命询问当时的情况,放心吧,我们禁军最是尊重事实,这些事情都会尽数如实上报……” 最终,禁军将士们确实是尽数如实的上报了他们所收集的相关供词,但这些证词落到赵俊臣手里,却很快就变了模样。 此时赵俊臣所讲的内容,也全都是事实,但也只是部分事实,而这般断章取义之后,很快就让这些证词变成了完全不同的意思。 眼看李世杰依然不信,赵俊臣就直接把手中的证词册子丢到了他的面前。 李世杰连忙是捡起册子翻看,却见册子之中各种记录极为详尽,不仅是记载了所有相关供词,而且还详细记载了提供证词的相关辽东铁骑将士的身份与姓名。 李世杰原本是万万不愿意相信这些证词的,但当他看到册子里这些辽东铁骑将士的身份姓名之后,却又不由是迅速转变了想法! 因为,这些提供证词的辽东铁骑将士,皆是平日里与另一位千户史城交情莫逆! 难道,这一切事情,全是史城的落井下石之举? 难道,史城想要趁机让自己从接班人竞争之中彻底出局? 难道,辽东镇背弃自己之事,全是史城的暗中搞鬼? 想到这里,李世杰顿时是面色大变! …… 上一章写错了章节数,应该是1200章,而不是2000章…… 其实虫子已经不是第一次写错章节数了,至今已有四五次之多,每次写完新章节的最后一段文字之后,就会下意识的松懈心情,然后就会在上传章节的时候闹笑话。 虫子今后会格外留心这一点,实在抱歉!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02章.阴与阳. …… …… 就在李世杰的表情阴晴不定之际,赵俊臣又拿出了另一本册子。 相较于前一本册子,这本册子还要更为厚重许多。 随后,赵俊臣紧紧盯着李世杰,缓声道:“你现在所看到的证词内容,皆是出于辽东铁骑之中总旗官以下的底层将士,而现在本阁手中的这本册子,则是详细记载了辽东铁骑之中那些中上层武官所提供的证词内容,你要不要也看一下?” 李世杰咬牙道:“多谢阁臣,卑职确实还想要再看一眼,趁机确认一些事情!” 赵俊臣轻轻点头,然后就再次把新的册子掷到了李世杰的面前。 李世杰迅速捡起翻看,只见这份册子之中所记录的供词内容,较之上一本册子还要更为详尽许多,辽东铁骑之中那些中上层武官,每个人的证词内容都占据了至少七八页纸张。 而李世杰仔细翻阅了这本册子之后,表情愈发阴沉之余,也是愈发肯定了自己的此前判断,认为这一切状况都是史城趁机对自己落井下石! 根据李世杰的反复筛查,他发现辽东铁骑的众位中上层武官之中,既有人极力包庇于他、设法为他说好话摘脱罪责,但也有不少人所提供的证词内容皆是对他极为不利,至少也是模棱两可、毫无偏袒相助之意。 而后者大多数都是史城的军中同伙,与史城关系密切! 就以史城本人的证词为例,说什么“辽东铁骑在两军较量之中败给了关宁铁骑,乃是因为李世杰的错误指挥,李世杰眼看败势已成之后,就急切想要扭转战况、掩饰自身过错,与关宁铁骑进行较量之际也不再是适可而止,是造成关宁铁骑伤亡、以及两军冲突的主要原因之一…… 关宁铁骑也负有不可推卸的主要责任,他们眼看自己就要胜过辽东铁骑之后,就一直是得意忘形、频频挑衅、主动滋事,辽东铁骑的将士们不甘受辱、只好是被迫反击,当然李世杰千户在出手反击之际,也确实使用了过激手段!” 这样一份证词,简直就是彻底断送了李世杰的所有脱罪可能! 想到这里,李世杰的表情也愈发咬牙切齿、阴沉可怕,只觉得自己受到了背叛。 见到李世杰的表情变化,赵俊臣满意的点了点头。 其实,赵俊臣派人收集证词之际,辽东镇的表现至始至终都很团结,所有人都在极力袒护包庇李世杰,哪怕是与李世杰有竞争关系的史城、以及史城的那些军中好友,也皆是一致对外、全力护短。 但赵俊臣依然是设法扭曲了他们的证词内容。 相较于那些底层将士的证词内容,皆是通过“以偏概全”、“断章取义”之类的方式扭曲原意,赵俊臣处理这些中上层武官的证词之际,手段则是要谨慎得多,并没有删减证词之中的任何词句,只是稍稍改变了一下表达方式以及语句顺序,然后就让这些证词变成了截然相反的意思。 同样是以史城的证词为例,他的原话其实是——“辽东铁骑在两军较量之中败给了关宁铁骑,乃是因为李世杰的错误指挥,李世杰看到败势已成之后,虽然是急切想要扭转战况、遮掩自身过错,与关宁铁骑进行较量之际也不再是适可而止,但并不是造成此次事件的唯一原因,甚至都不能算是最重要的原因…… 事实上,关宁铁骑眼看他们就要胜过辽东铁骑,就一直是得意忘形、频频羞辱、主动滋事,辽东铁骑不堪受辱、只好是被迫反击,这般情况才是造成两军冲突、以及关宁铁骑伤亡的真正起因,而李世杰千户当时的激烈举动,也只是为了反击关宁铁骑的寻衅挑事罢了!” 对比这两份证词内容,赵俊臣显然仅是修改了少许细节,所有句子皆是没有改变句意,所以赵俊臣也不担心李世杰事后与史城等人对证。 但这些原意不变的句子,一旦是组合在一起之后,就变成了完全不同的表诉。 所谓“政治”,其实就是一种表达艺术,每个文官都是玩弄文字的高手,赵俊臣身为当代权臣之一,自然也善于此道。 这段时间以来,为了摸清楚李世杰与史城二人的军中人脉关系,赵俊臣颇是耗费了不少心思。 相较而言,篡改证词内容对于赵俊臣而言,只是顺手为之的小意思罢了。 此时的李世杰,心中情绪既是愤怒、又是惊慌。 愤怒是因为史城等人的背叛,惊慌是因为史城等人的背叛将会把他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一旦是李世杰蓄意杀害关宁铁骑同袍、挑起两军冲突的罪行落实,关宁铁骑那边就必然会不依不饶,说不定还会把这件事情捅到朝廷中枢,而辽东镇也再无理由庇护于他,到时候李世杰的军中前程也就彻底到头了! 但李世杰终究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纨绔,事到临头之际竟是强行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大脑急速转动、努力思索着扭转局势之策。 想来想去,李世杰认为眼下只有一个办法可以扭转自己的恶劣处境,那就是利用李家的人脉与影响力,与赵俊臣达成一场交易,设法寻求赵俊臣的偏袒与庇护。 但这场交易究竟应该如何进行,李家又应该付出怎样的代价才能换取赵俊臣的偏袒与庇护,李世杰一时间却也想不清楚。 就在李世杰努力思索之际,赵俊臣却是突然轻轻一叹,道:“李千户,目前的情况,让本阁感到很为难啊!你是世代将门李家的嫡系后人,也是辽东总兵何宇所倚重的亲信……说实话,本阁也不希望同时得罪辽东镇与李家,但目前所收集的种种证据大多是对你极为不利,本阁也不能无视事实就这样轻易放过你……你说,本阁这个时候究竟应该如何处置你才好?” 听到赵俊臣的这一番话,似乎也不想重惩自己,仿佛也有趁机交易之意,李世杰顿时是心中大喜。 于是,李世杰也不再自行考虑,连忙道:“阁臣明鉴,这一切都是小人刻意构陷卑职,还望阁臣您一定要设法搭救卑职!以您的智谋眼光,必然是有办法的,只要您能设法搭救卑职,今后无论是辽东镇还是卑职的家族,都一定会设法报答于您!” “小人构陷……”赵俊臣轻轻点头,道:“本阁其实也看出来了,抛开关宁铁骑那边所提供的证词不提,但在辽东铁骑这边所提供的种种证词,可谓是截然相反,一帮人竭力包庇于你,另一帮人则是纷纷落井下石,一向号称团结的辽东镇,竟是出现了泾渭分明的两种声音……嘿!若是本阁猜测没错的话,后者那些人都是你在辽东镇内部的竞争对手,为首者就是那位千户史城,对不对?” 听到史城的名字,李世杰顿时是紧要牙关,点头道:“阁臣您洞若观火,情况正是如此!史城以及他的那些同伙,就是构陷卑职的小人!” 赵俊臣似笑非笑,道:“他们究竟是不是小人、又究竟有没有构陷于你,这件事情暂且不提……但目前的情况下,只要史城那派人一口咬定你的罪责,那你无论如何也逃脱不了责罚! 这个世界上,有时候该低头就要低头啊!所以,本阁建议你,解铃还须系铃人,若是想要顺利度过这场难关,求本阁这里没多大用处,最好还是放低身段、恳求史城抬手放过你一马……只要史城那派人愿意出面修改他们的证词,你的事情也就好说了! 对了,本阁已经与何总兵说好了,接下来将会共同举荐史城升为辽东防区的镇守官,但说实话,朝廷对于何总兵一向是有些忌惮的,对于何总兵的举荐也一向是能拖就拖、能阻则阻,而本阁身为一介文臣,对于军务之事也没有太大的话语权…… 所以,史城升为镇守官之事,哪怕是有本阁与何总兵的共同举荐,成功机会也只有七八成罢了,并不是万无一失……而你身为世代将门李家的嫡系子弟,若是能说服李家在这件事情上出一份力,让史城的晋升机会更增几分,想必史城他也一定会投桃报李、愿意助你摘脱罪责的。”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李世杰顿时是瞪大了眼睛,只觉得自己蒙受了前所未有的屈辱! 在李世杰看来,以自己的家世与能力,最近却屡屡被史城强压一头,就已经是无法接受的事情了,随后又受到了史城的背叛与落井下石,更是无法原谅……这般情况下,竟然还要让他向史城低头服软?甚至是要让他亲手把史城扶上镇守官之高位? 一时间,李世杰只觉得完全无法接受。 但李世杰却又不得不承认,赵俊臣的这项提议,或许就是他接下来的唯一出路。 一时间,倍感屈辱之余,李世杰心中对于史城的愤恨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看出了李世杰的心中抗拒,赵俊臣不以为意的继续说道:“本阁也知道你心中憋屈,但这也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本阁这几天一直押着你,是为了调查清楚两军冲突之事,而这场调查目前已是即将要告一段落,所以本阁也没必要继续押着你了! 恰好,等到明天清晨,辽东总兵何宇将会来见本阁,到时候你就随着何宇一同离开吧……趁着这段时间,你也认真思索一下自己的选择,而本阁还是那句话,该低头的时候就要低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句话虽然早就说烂了,但也是一个颠扑不变的至理。” 说完,赵俊臣挥手道:“本阁言尽于此,你现在可以离开了,等着明天何总兵来领你回去。” 其实,即使是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哪怕是见到了再多的详细证词,李世杰心底深处依然还是隐隐有些怀疑,认为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也许都是赵俊臣的离间手段。 但见到赵俊臣这般轻易就让自己返回辽东镇营地之后,仿佛完全不担心自己去找史城对证,李世杰心中所仅剩的那些疑虑也就再次消散了大半,更是愈发认定了史城对自己落井下石的事情。 就这样,李世杰表情复杂的离开了赵俊臣的眼前。 而赵俊臣看着李世杰的离去背影,却忍不住再次面现笑意,喃喃自语道:“只可惜,李世杰接下来只怕是没有机会与史城对证了……根据下一步计划,待他重归自由之后,只会调动李家的所有人脉、全力报复史城,然后就会彻底撕裂辽东镇的团结现状…… 唉,我这一次出手对付辽东镇之际,虽然大体是使用了阳谋手段,但细节之处依然是使用了许多见不得光的阴谋伎俩……相较于阴谋,阳谋虽然是更难阻挡,但实在是见效太慢了,所以我必须要设法加快它的进程才行! 否则,若是我所埋下的那些种子,必须要等到几年之后才会见效,那时我早就已经离开了辽东,也就落不下任何好处,只会让德庆皇帝摘了桃子、让德庆皇帝的优势进一步扩大! 我毕竟不是那种大公无私、一心为国的纯粹忠臣,若是能为自己谋些好处、趁机插手辽东兵权,自然是要尽力争取一下!”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03章.虚与实. …… …… 第二天清晨的辰时三刻,何宇亲自领着几位锦州城的名医来到赵俊臣的营地,说要为赵俊臣诊治病情。 但任谁都知道,赵俊臣根本没病,两人的此次相见就是为了进行一场政治交易、私相授受。 所以,在何宇前来拜见赵俊臣之际,虽然各方势力皆是心中好奇、迫切想要知晓这场谈话的具体内容,也一直都在密切关注,但没有任何人现身凑热闹,皆是知趣的主动避离。 往常时候,每天只要是天色一亮,就会有各方势力陆续前来拜见赵俊臣,趁机与赵俊臣拉近关系、设法讨些好处,但这一天除了何宇之外,却没有任何人前来拜见赵俊臣。 但最终,却依然有一个人很不知趣,无论如何也要旁观赵俊臣与何宇的这场谈话。 当何宇来到赵俊臣的营帐之内后,见到营帐之内的情况,顿时是皱起了眉头。 此时的营帐之中,除了赵俊臣之外,竟然还有一个禁军百户姜泉站在一旁。 与此同时,何宇也敏锐的发现,赵俊臣的表情有些阴沉,时不时就会转头怒瞪姜泉一眼。 见到这般情况,何宇心中已是隐隐有些猜测。 接下来,何宇带来的几位名医陆续出面,皆是装模作样的为赵俊臣进行了一番诊断,最终结论都是赵俊臣劳累过渡、心体透支云云,接下来只需要认真休养几天就可痊愈。 赵俊臣也没有质疑这些名医的诊断结论,只是等到诊断结束之后,就转头向禁军百户姜泉吩咐道:“姜百户,你现在就带着这几位名医前去领赏银吧,顺便也根据这几位名医的药方,为本阁准备药汤,本阁想要尽快养好身体、所以今晚就要服药。” 赵俊臣的这般说法,显然是想要趁机支走姜泉,让他与何宇二人单独密谈。 然而,听到赵俊臣的吩咐之后,姜泉却是摆出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看似态度恭敬的答道:“阁臣,卑职认为自己还是留在这里继续伺候您比较好,至于赐赏与抓药的事情,随便交给其他人去办就好……毕竟,卑职此次受命护卫于您之际,陛下他曾是亲自交代过,不仅要全力协助于您,也一定不能离开您的身边!” 听到姜泉的这般说法,赵俊臣顿时是面现怒意,冷声道:“所以,你就打算留在这里不走了?” 姜泉依然是似笑非笑、态度看似恭敬,不软不硬的答道:“阁臣,您是大人物,但也不要这般刁难我这样的小爬虫……卑职虽然不敢违背您的命令,但也更不敢违抗陛下圣意啊!” 赵俊臣的表情愈发阴沉,眯着眼睛出声威胁道:“若是知晓自己只是一个小爬虫,那就要更应该小心一些……这个世界上,有多少爬虫是没有及时离开、被人给一脚踩死的?” 听到赵俊臣的威胁,姜泉表情一变,眼神有些慌乱,气势也随之弱了大半。 然而,犹豫片刻后,姜泉依然是无视了赵俊臣的威胁,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离开,就是想要留在这里旁观赵俊臣与何宇之间的密谈。 见到这般情况,何宇也就愈发肯定了自己的心中猜测,自认为猜出了真相。 显然,姜泉此人这段时间虽然一直都为赵俊臣卖力效命,但他身上也肩负着暗中监视赵俊臣的使命,乃是德庆皇帝所安排的眼线,就是为了防止赵俊臣与辽东镇私下勾结在一起。 所以,见到赵俊臣要与何宇进行一场密谈之后,姜泉出于自身使命,自然是要留在一旁进行监视,哪怕是彻底得罪了赵俊臣,也不愿意离开这里。 对于这般情况,何宇倒也不觉得意外,他早就猜到德庆皇帝一向是心性多疑,不仅会暗中防范辽东镇与山海关吴家,也一定会防范着年纪轻轻就已经功高震主、权高位尊的赵俊臣。 与此同时,何宇也不由是暗暗有些轻视赵俊臣,只觉得赵俊臣竟然就连一个区区禁军百户都搞不定,显然西门盛的评价没错,赵俊臣只善于挑拨是非的离间手段,但实际实力则是可以忽略不计,就连身边负责护卫的禁军将士都与他不是一条心。 但这样一来,赵俊臣与何宇的这场密谈,也就无法进行了。 毕竟,他们若是想要商议出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结果,期间必然会有私相授受的情况,甚至有可能会出卖朝廷中枢的利益,这些情况绝对不能透漏给德庆皇帝的眼线。 而就在何宇暗暗思索自己此时究竟应该如何破局之际,赵俊臣再次冷哼一声之后,突然向何宇身后的几位名医问道:“几位名医,本阁想要问一下……本阁目前的种种症状,是否也与自己长时间久坐于屋中、缺乏必要的身体活动有关?”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询问,何宇目光一闪,迅速就猜出了赵俊臣的想法。 然后,何宇稍稍犹豫了片刻,就对几位名医轻轻点头示意。 看到了何宇的暗示之后,几位名医也就纷纷出声,皆是认同了赵俊臣的想法,说赵俊臣确实是因为身体缺乏活动、造成了血脉不畅、所以才会体虚多病云云。 赵俊臣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向何宇提议道:“何总兵,现在这个时节,正值莺飞草长之际,也正是狩猎的好时机!既然几位名医皆是建议本阁多活动身体,那咱们二人不妨是趁着今天的机会,一同出营狩猎一番可好?本阁这段时间也憋久了,想要趁机散散心。”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提议,何宇认为自己已是再次猜出了赵俊臣的想法。 显然,赵俊臣想要趁着这场狩猎的机会、设法脱离姜泉的监视,然后就能与何宇进行私下交易了。 想到这里,何宇再次思索片刻后,就点头道:“正当如此,如今辽东境内经常能见到獐子与花鹿,也都养好了膘,正是狩猎的好时机!既然赵阁臣有兴趣狩猎,卑职自然是乐意陪着阁臣尽兴!” 听到赵俊臣与何宇的说法,姜泉表情微微一变,又连忙提议道:“既然如此,那卑职立刻就召集禁军将士们一同行动、护卫阁臣。” 赵俊臣则是摇头道:“只是一场即兴的狩猎罢了,没必要兴师动众,更没必要派出太多人马护卫,你一个人跟着本阁就好……具体的护卫之事,就交由何总兵的麾下将士,如何?” 姜泉表情再变,也再次质疑道:“这样不妥吧?既然出动了辽东边军,我禁军将士又岂能闲着?” 何宇则是挥手道:“有什么不妥的?赵阁臣所言有理,只是一场心血来潮的狩猎罢了,又何必大动干戈,更没必要出动禁军同袍! 事实上,本将也不打算出动太多辽东铁骑,只需是三五十人跟着护卫也就足够了!辽东铁骑皆是杀敌无算、以一敌百,足以护卫周全,难道还要担心山贼绑架不成?” 看到赵俊臣与何宇二人皆是心意已决,姜泉自然是面现不甘,但也只能是悻悻作罢。 就这样,何宇很快就已经派人准备好了狩猎所需的马匹、弓箭、猎网等物,然后就在几十名辽东铁骑的拥簇之下,与赵俊臣、姜泉二人一同出营而去。 然而,何宇却不知道,他所讲的山贼绑架之事,即将要一语成谶! 这段时间以来,自从赵俊臣、辽东镇、以及山海关吴家皆是围绕胡家庄分别建成一座营地之后,被三座营地所包围的胡家庄,反而是被所有人忽略了。 但实际上,胡家庄内部的情况,却是完全不平静,较之前些天还要更为暗流汹涌、群情激奋! 前段时间,因为辽东边军的欺压与迫害,胡家庄百姓或是被迫交出“助军粮”、或是被掳走了妻女、更还有亲朋死于非命,原本就是充满了怨恨情绪! 当赵俊臣出面为他们做主之后,他们原本还以为自己终于是遇到了传说中的青天大老爷,实际上他们最初几天也确实是改善了境遇,因为赵俊臣的出面做主,不仅是辽东边军迅速归还了被掳走的妻女,更还补偿了他们一笔钱财。 胡家庄的百姓们都是老实人,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之后,他们原本已是稍稍平息了怨气。 但很快,局面已是急转直下。 随着辽东镇的辽东铁骑、山海关的关宁铁骑、以及各方势力纷纷抵达了胡家庄境内,小小的胡家庄一时间聚集了太多人马,而且这些人马根本就不把胡家庄百姓放在眼里,所以胡家庄百姓的日常生活很快就变得愈发苦不堪言了。 昨天是关宁铁骑操练奔行之际踩坏了他们幸苦种植的庄稼,今天是庄内百姓被某位豪强仆从出手毒打了一顿,明天则是要被辽东边军强行征用房屋与器具…… 就这样,不过是几天时间,胡家庄百姓已是再也无法承受重担,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谷/span这般情况下,胡家庄的百姓们再次想起了青天大老爷赵俊臣,就想要再次请求赵俊臣出面为他们主持公道,但赵俊臣这个时候已经前往庄外营地居住,他们自然是无法随意晋见,几次求见都吃了闭门羹,可谓是诉苦无门! 很快,胡家庄百姓又突然听到一则流言,说是赵俊臣已经决定向辽东镇妥协,不再追究辽东边军长期以来迫害百姓的罪责,而是选择与辽东镇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于是,不堪重负的胡家庄百姓,原本已经逐渐熄灭的怨气与怒火,也很快就再次点燃了,甚至较之此前情况还要更为炙烈许多! 在这些满腹怨怒的胡家庄百姓之后,表现最为激烈之人乃是一位名叫牛壮的青年汉子! 牛壮自幼丧失父母,一直都是与亲妹相依为命,幼时则是被一个好心邻居接济为生。 然而,因为辽东边军的肆意妄为,牛壮的妹妹被强行掳走,幼时接济他的那位好心邻居则是选择自行吊死在胡家庄村口的大树上,再等到他的妹妹被辽东边军归还之后,却是饱受凌辱,很快也同样是吞碳自杀了! 所以,牛壮对于辽东边军的怨恨,简直已是刻骨铭心,用滔滔不绝的长江之水也无法洗清。 再等到胡家庄百姓们受到各方欺压、再次点燃怒火之后,牛壮以及庄内的几位年轻气盛的汉子,很快就集结在了一起,整日商议着报复计划。 然而,最开始的时候,他们所构思的那些报复计划,也只是贪图一时口快、趁机发泄心中怨气罢了,并没有当真想要落实行动,也没有任何的可行性。 但就在这个时候,通过化妆手段换了形象的许庆彦突然出现了。 根据许庆彦的说法,他是一位寻常商贾,但被辽东边军抢走了货物,不仅是血本无归,更还妻离子散,所以他与牛壮一样想要报复辽东边军,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到处串联相同想法的各地好汉。 把时间拨回到一个时辰之前。 许庆彦带着几名汉子,再次来见牛壮等人。 随后,许庆彦指着身后几位汉子,向牛壮介绍道:“这位是来自于张村的好汉张德顺,这位是来自于黑河村的好汉郭正理、这位是来自于汤山镇的好汉梁成…… 这几位的情况,我此前都已经向你说过,他们的家乡也与胡家庄的情况相同,皆是被辽东边军逼得没活路了,他们现在皆已是下定决心,要设法报复那些跋扈的辽东边军、还有那些卑劣的朝廷大官! 这几位好汉皆已经召集了一批志同道合的伙伴,现在就守在胡家庄向北二十里外的赤林山上等候消息……牛兄弟,你现在给个准话,究竟要不要一同行动?” 许庆彦所讲的张村、黑河村、汤山镇等等,都是胡家庄的附近村落。 然而,许庆彦所领来的张德顺、郭正理、梁成等人,牛壮竟是完全没有见过。 而且,这几人身材壮硕、神情彪悍,也不像是老实巴交的庄稼汉。 不过,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人,都是一辈子不会离开家乡十里范围之外,而且牛壮本身也不是一个谨慎多智之辈,一时间也没有多想,只是听到许庆彦的询问之后表情连连变幻,时而兴奋、时而恐慌、时而咬牙切齿。 其余那些胡家庄汉子,一向是把牛壮看作领头之人,这个时候也大多是相似的表情,紧紧盯着牛壮、等待牛壮的回答。 迟疑许久之后,牛壮终于是有了决定,咬牙道:“也太冒险了……我想要再次前去求见赵阁臣,若是赵阁臣依然还是青天大老爷、愿意为咱们百姓主持公道,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但若是赵阁臣依然是不管不顾咱们,那……” 说到这里,牛壮突然闭口不言,显然还是无法下定决心。 听到牛壮的这般回答,许庆彦以及他身后几人皆是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之意,但最终还是点头道:“好,咱们就再次前去求见那位赵阁臣,看他会不会为咱们百姓做主!” 做出决定之后,众人很快就行动了起来。 胡家庄虽然被外面三处营地所包围,但各方势力平日里并没有限制胡家庄百姓的出入与行动。 这般情况下,许庆彦、牛壮等人很快就离开了胡家庄、来到了赵俊臣的大营门外,再一次表态想要求见赵俊臣。 但这一次,他们依然是吃了闭门羹,负责看守营地的禁军将士直接驱赶了他们,表示赵俊臣正在与辽东总兵谈论重要事情,根本没时间接见他们这些小人物。 遭到驱赶之后,牛壮等人正打算怏怏而归、返回胡家庄继续商议,却突然发现营地大门突然大开。 然后,赵俊臣就在一队辽东铁骑的拥簇之下,向着北方奔行而去。 见到赵俊臣的突然现身,牛壮等胡家庄百姓大喜过望,立刻是连声大呼、希望赵俊臣能停马看一眼他们。 然而,牛壮等人虽然是大声呼喊,就差喊破了喉咙,但赵俊臣却根本没有理会他们,只顾着与一位气质威严阴冷的边军将领交谈说笑。 随着赵俊臣等人的策马离开,只留下了滚滚烟尘,牛壮等人的表情皆是失望至极,觉得自己被彻底抛弃了。 许庆彦先是跑去营地门口,向禁军将士打探了几句,然后就快步返回牛壮身边,冷声解释道:“我已经打探清楚了,那名与赵俊臣有说有笑的边军将领,正是辽东总兵何宇!他们这次离开营地,是为了狩猎散心!嘿,你现在可还继续指望赵俊臣为你们主持公道?” 顿了顿后,许庆彦再次催促道:“赵俊臣与何宇看情况是要去北边的赤林山狩猎,正好我身边这几位好汉的同伴就在那里守候等消息,正是咱们报仇雪恨的大好机会……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只怕是今后就再无机会了! 牛兄弟,你究竟要不要与我们共同行动,现在就给一句准话!我们可不想在你这里耽误时间、延误时机!” 眼看到牛壮事到临头依然有些胆怯、迟迟不能决定,许庆彦则是轻声蛊惑道:“想想你那个被凌辱逼疯的妹妹,想想那位一直关照你的邻居叔伯,想想自己快要活不下去的家人与乡亲……难道,你们此前的种种豪言壮语,都只是吹牛不成?若是这样的话,我也不会逼你们,立刻就会离开!” 听到许庆彦的激将,牛壮终于是下定决心,转身向几位同乡汉子问道:“我决定了,既然咱们已经没了活路,也没有青天为咱们做主,如今就只能是犯险一搏……你们要不要随我一同去?” 几位胡家庄的汉子也同样受到了激将法的影响,相互对视一眼之后,皆是面现坚决之态,纷纷用力点头。 随后,牛壮再次转头看向许庆彦,问道:“许兄弟,咱们就把性命交给你了!只希望你没有骗我,咱们这次的冒险行动,当真能给乡亲们搏一条活路!” 许庆彦认真打量了牛壮一眼,点头道:“我曾是听人说过,有时候为了行善举,就必须要比小人更为不折手段,也必须要付出代价……只要你愿意付出代价,我虽然不敢保证你的结局,但我可以保证,你一定能为乡亲们谋一条活路!” 随后,许庆彦迅速避开了目光,不再与牛壮对视,向着北方快步走去。 而牛壮等人听到许庆彦的保证之后,也纷纷是跟在后面。 根据后世的史书记载,明朝后期的社会环境极差,最大的威胁从来都不是蒙古部落、建州女真,而是境内的匪患横行。 据传,就连梁辅臣、赵俊臣这两位堂堂朝廷中枢阁老,以及威名赫赫的辽东总兵何宇,都曾是沦落为马匪山贼的阶下囚。 于是,在后世,关于明朝后期的匪患状况,一直都是史学家的重点研究方向,也一直都被人们津津乐道,相关的论文与影视作品数不胜数。 但历史的真相,却往往是另一件事情!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04章.公与私. …… …… 何宇虽然一直都在心中反复提醒自己,千万不能轻视赵俊臣,若论心计权术,像他这样的边军将领无论如何也不是赵俊臣这种权臣的对手。 然而,每当是事到临头之际,何宇依然会下意识的小觑赵俊臣,总觉得赵俊臣不过如此。 这是因为,前些天何宇与吴世霖二人相互拔刀对峙之际,赵俊臣的反应实在是太怂了,让何宇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直到现在,何宇只要一想到赵俊臣,第一印象自然是“卑劣无耻”,而第二印象就是“色厉内荏”! 这段时间以来,何宇虽然被赵俊臣折腾得烦不烦说,但依然会下意识觉得——像是赵俊臣这般怯弱胆薄之辈,智慧手段又能有多高明?就算是善于使用一些不上台面的小手段、小聪明,也绝对不敢亲身犯险掀桌子! 再等到今天相见,赵俊臣突然提议要与何宇一同出营狩猎之际,何宇最初还有些心存疑虑。 但随着赵俊臣再次开口提议,要把随行护卫的任务尽数交由辽东铁骑负责之后,何宇的心中疑虑也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随行的全部护卫皆是何宇麾下的辽东铁骑,这就相当于赵俊臣变成了何宇手里的人质,何宇只需要一念之间就能决定赵俊臣的死活,以赵俊臣一贯以来所表现出的惜命胆怯,又岂敢在这般情况下暗算何宇? 更何况,赵俊臣与何宇二人所前往的狩猎之地——赤林山,相距辽东镇的驻军营地只有二十余里路程,就算是发生了某些意外,以辽东铁骑的马力只需要一刻钟时间就能抵达支援,可谓是万无一失。 所以,与赵俊臣出营赶往赤林山狩猎之际,何宇也就完全没有多想。 最开始的时候,事情发展也正如何宇的预料一般进展顺利。 众人抵达赤林山附近之后,在何宇的暗示之下,几名辽东铁骑很快就策马围住了姜泉,然后又刻意放慢了马速,死死挡住了姜泉的进退之路,迫使姜泉不得不暂时远离了赵俊臣与何宇的身边。 这样一来,不谈姜泉的反复抗议,赵俊臣与何宇二人总算是拥有了私相授受的交谈空间。 又因为赵俊臣与何宇双方皆是抱有一定“诚意”,也皆是愿意做出一定的让步,所以这场政治交易很快就谈成了大半。 两人之间这场私相授受的政治交易,具体内容大体有三点。 其一,何宇将会亲自出手严惩那些迫害境内百姓的辽东镇西路武官,但现任西路参将黄申明依然会保留权位。 这样一来,何宇就可以向全体辽东将士展现自己的赏罚分明、趁机稳定军心,而赵俊臣表面上也实现了敲打辽东镇的任务,对朝廷、对百姓皆是有了交代,可谓是皆大欢喜。 其二,何宇将会明面上答应朝廷削减辽饷的提议,但辽饷的具体削减数目不能超过八十万两银子;与此同时,赵俊臣将会通过户部私下里拿出价值一百万两银子的粮草,然后折价二十万两银子卖给辽东镇。 这样一来,朝廷明面上实现了削减辽饷的目标、也让辽东镇低了头,维护了中枢威望,赵俊臣帮助朝廷达成目标之后也可以再次立功,但辽东镇并没有受到任何实际损失,只是把部分辽饷换了一个名目罢了,可谓是换汤不换药。 其三,交易达成之后,朝廷中枢在未来三年之内都不能再提削减辽饷之事,而辽东镇在未来三年之内也不能再次利用民乱、兵变、建州女真挑衅等等理由,继续向朝廷中枢索要钱粮…… 总而言之,就是要维持现状、相安无事,只当是看不到辽饷的顽疾,今后谁也不要继续折腾! 与此同时,关于辽东铁骑与关宁铁骑的冲突之事,则是交由辽东镇与山海关吴家自行磋商,赵俊臣将不会继续插手,也很快就会把涉事的辽东千户李世杰放回去。 这三项交易达成之后,朝廷与皇帝有了面子、赵俊臣有了功劳、辽东镇也挡住了辽饷削减的风波,虽然没有解决实际问题、辽饷支出依然是数目巨大,但除了那些必须要承受辽饷负担的平民百姓之外,相关各方皆是可以满意。 所以,大明朝这栋处处漏风的破房子,只要假装糊裱一下,就当是问题已经得到解决,那就能继续住下去。 交易结束之后,何宇对于这个结果很满意,赵俊臣表面上看起来也很满意。 所以,两人皆是面带笑意,相处气氛也更为融洽了。 随后,趁着气氛融洽之际,赵俊臣又突然开口提议道:“对了,本阁听说,辽东镇在辽阳城那边的生意好生热闹,可谓是日进斗金! 现如今,随着建州女真的纳贡称臣,朝廷也打算向建州女真开放几座城池、进行双方互市,这件事情自然是由本阁具体负责……而本阁目前正在考虑,要把辽阳城也纳入互市名单之中……” 听到赵俊臣的这项提议,何宇顿时是心中一喜。 辽阳城的边境贸易乃是辽东镇的三大收入来源之一,但随着建州女真纳贡称臣、朝廷决定开放互市,何宇原本还颇为担心辽阳贸易的地位会被逐渐动摇取代,这也是辽东镇死活不愿意削减辽饷的原因之一。 而现在赵俊臣主动提议要把辽阳城纳入互市名单之中,那么辽阳贸易的未来财源也就可以受到保证,对于辽东镇而言自然是一件大好事。 但就在何宇心中暗暗欢喜之际,赵俊臣却又刻意开口补充道:“当然,候选的互市城池有很多,辽阳城只是本阁所考虑的目标之一罢了……这件事情关系重大,必须要考虑许多因素才行。” 何宇心中微微一动,却是提议道:“听到赵阁臣您乃是一位做生意的奇才,无论是悦容坊还是联合船行,又或是西北各省正在组建的那家联合商行,皆是众所周知的聚宝盆!相较之下,辽阳城的互市生意就要相差远矣! 卑职以及麾下众位武官都是粗人,一向是不善于生意经营,所以很希望赵阁臣您能寻找几家诚信可靠的商行、让它们入驻辽阳,协助辽阳贸易做大做强……却不知阁臣您的意下如何? 当然,这几家商行入驻辽阳之后,必然会受到最高级别的优待,以及辽东镇的全面保护!” 何宇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想要把辽阳城的边境贸易生意分给赵俊臣一杯羹,以换取辽阳贸易的地位稳固。 在何宇看来,这也是赵俊臣的心中想法。 果然,听到何宇的提议之后,赵俊臣脸上笑容又多了几分,点头道:“细细想来,辽阳城的贸易基础良好,地理位置也很不错,确实是一个极好选择……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进入朝廷的互市名单之中……当然,若是能帮助辽阳贸易更为红火,本阁也愿意挑选几家有实力的商行推荐给何总兵!” 随后,赵俊臣迅速说了几家商行的名字,这几家商行自然都是赵俊臣实际控制,而何宇也迅速记在心里,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刻意照顾。 就这样,又达成了一项交易之后,赵俊臣与何宇之间不仅是相处气氛愈发融洽,更还多了一丝亲近之意,前些天的那些勾心斗角、明暗冲突,仿佛是从未发生过一般。 毕竟,这笔交易与朝廷大局无关,只关系到双方的实际利益。 无论古今中外,在官场之中交流感情、拉近关系的最佳方法,就是联合起来利用权力共同赚钱——这笔钱越是来源不干净、越是数额巨大,双方关系就越是亲密坚定。 而现在,赵俊臣与何宇拥有了共同利益之后,关系也是瞬间突飞猛进,从某方面而言已是可以把对方视为同党了。 这般情况下,何宇不仅是心情愈发轻松,心中对于赵俊臣的戒备与防范,也愈发是微不可查。 与此同时,赵俊臣似乎也是心情大好,大声笑道:“对嘛,大家和和气气的共同做生意赚钱才是正途,有些事情看起来很重要,但只要大家各退一步也就揭过去了,没必要斤斤计较!” 说到这里,赵俊臣看到前方出现一处密林,突然表情兴奋,抬手指向前方远处,大声道:“快看!那里有一只獐子……何总兵,咱们二人比试一下,看谁先狩到那只獐子……若是何总兵赢了,本阁就考虑再把沈阳、抚顺二城也纳入互市名单之中,若是本阁赢了,此前所议定的那笔粮草,辽东镇的购买价格就增加到五十万两,如何?” 说完,不等何宇拒绝,赵俊臣已经率先拍马向前奔去! 听到赵俊臣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打赌之后,何宇先是微微一愣,因为他并没有看到前方有獐子出现。 谷/span但何宇一方面是希望沈阳、抚顺二城同样可以开放互市,以增强辽东镇的财力,另一方面则是不愿意多花三十万两银子购买粮草,一时间也就没有多想,还以为是自己没有观察仔细,于是也同样是策马向前奔去,打算赢下这场赌博、为辽东镇争取更多好处。 与此同时,听到赵俊臣与何宇之间的打赌之后,随行护卫的辽东铁骑将士们自然是不敢抢风头,于是就纷纷跟在后面。 就这样,赵俊臣与何宇二人跑在最前方,众位辽东铁骑则是缀在后方不远处,所有人都是全力策马奔行,片刻间就已经来到了密林之前。 只听赵俊臣再次大呼道:“獐子进林了,不能让它跑了!本阁赢定了!” 说完,赵俊臣已经手忙脚乱的举起了弓箭,歪歪斜斜向林中射了一箭。 赵俊臣的射术极差,不用看也知道根本没有射中,于是赵俊臣就直接策马进入林中。 另一边,何宇隐约间已是觉得情况不对劲,因为他一直都没有发现獐子的踪迹。 与此同时,“遇林不可随意而入”也是他身为军中将领的本能。 然而,就在何宇打算放慢马速、叫停赵俊臣的时候,就听到赵俊臣突然间惊呼一声,随后就见到赵俊臣的前方地面突然塌陷,而赵俊臣则是连人带马跌入坑中。 何宇与赵俊臣相距极近、只有一个马位,但他一向是马术精湛,反应也是极快,竟是瞬间就策马腾空,想要越过前方突然出现的这处坑洞。 然而,就在何宇策马腾空之际,林中突然射出了数根箭支,其中有三根箭支精准射中了何宇的胯下战马,还有一根则是射中了何宇的肩膀。 这样一来,即使是以何宇的骑术精湛、临危不乱,也彻底失去了对战马的控制,战马没能跃过坑洞,依然是跌了进去。 缀在后方的那些辽东铁骑,看到这一幕哪里还不知道他们中了陷阱? 接下来,辽东铁骑也瞬间就展现了他们的强大战力、以及优良的战术休养。 只见一名辽东铁骑百户大声呼道:“有埋伏!有埋伏! 传我军令!后队分出三骑立刻返回我军营中召唤支援! 大壮、张扬,你们二人各率一队将士左右包抄,务必要击退埋伏在林中的贼子! 其余将士随我冲上前去!全力救护总兵大人!” 随着这名百户武官的军令,位于最后位置的三名辽东铁骑立刻就调转马头赶去辽东镇的营地寻求支援,剩下的近五十名辽东铁骑只是一瞬间就变换了阵形,分为三队向着前方冲去。 接下来,林中再次射出箭矢,数量密密麻麻,竟是高达数十根,这些箭矢不仅力道强劲,而且射术极快,竟是由诸葛连弩所射。 然而,辽东铁骑不仅是骑术精湛、性情彪悍,此时更是一心救主、完全不惧伤亡,密密麻麻的箭矢仅是阻挡了他们一瞬间,但下一刻他们就已是纷纷赶到了赵俊臣与何宇二人所跌落的坑洞周围, 与此同时,因为辽东铁骑的分兵包抄、攻势凶猛,林中所埋伏的那些弩手很快就主动退走了。 迅速逼退了林中弩手之后,辽东铁骑担心再次遇到埋伏,再加上不熟悉林中环境,也就没有继续追杀,只是派出少数人马进入林中查探情况,大多数将士则是围在坑洞周围、保护坑洞里的赵俊臣与何宇二人。 就这样防范了片刻,眼看到局面已是得到控制,辽东铁骑众人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然后就打算跳入坑洞之中营救何宇与赵俊臣。 然而,当辽东铁骑们看到坑洞内的情况之后,却顿时都是再一次的目瞪口呆、大惊失色! 眼前的这处坑洞,宽长各有丈余,深度同样是有丈余,但里面只有两匹摔伤的战马,至于赵俊臣与何宇二人……竟是完全不见了踪迹。 见到这一幕,辽东铁骑连忙派人跳入坑洞之中进一步调查情况,结果那位辽东铁骑将士刚刚跳入坑中,还没来得及仔细调查,就已是头昏脑涨、身体无力。 最终,这位辽东铁骑将士强行呼喊了一句“下面有大量迷药……”之后,就迅速倒了下去。 看到这般情况,辽东铁骑众人愈发是心急如焚,但也反应极快,迅速安排新的人手再次跳入坑洞之中进行调查,此人用了好几层湿布裹住口鼻,防止迷药迅速发挥作用。 随后,辽东铁骑的将士们总算是调查清楚了何宇与赵俊臣二人突然失踪的真相。 原来,这处坑洞之中,不仅是弥漫着大量迷药,还藏着一条通往密林方向的地道! 所以,赵俊臣与何宇二人跌进坑中之后,就算没有重伤,也必然是在迷药作用下迅速失去身体控制,然后就被人通过地道给劫走了! 只不过,在某些机关的作用之下,这条地道此时已然是塌陷了。 调查清楚状况之后,所有辽东铁骑皆是不知所措,除了再次派人赶去胡家庄通报之外,就打算全体冲入前方密林之中、追踪何宇与赵俊臣的去向。 结果,辽东铁骑众人冲进林之中不过是前进了几百米,就看到了前方树上钉着一面木牌,木牌上用红漆写着一行字——“退出此林,否则人质必死!” 见到这面木牌,那位辽东铁骑的百户武官咬牙道:“退出去!然后包围这处林子,那些贼子根本没有时间逃出这里,只要咱们盯紧这处林子,就不怕他们插翅膀飞了!” 与此同时,陷入昏迷的赵俊臣被人狠狠踹了一脚之后,终于是悠悠醒来,只觉得浑身疼痛。 他刚才连人带马跌入坑中,可谓是摔得极重,也是他当时早有准备及时躲避,再加上一些好运气,所以没有成为何宇以及何宇的战马跌入坑洞之际的肉垫,否则现在就不是浑身疼痛这般简单了。 一时间,赵俊臣不由是痛苦呻吟。 然后,赵俊臣的屁股就被人再次狠狠踹了一脚,又听到有人冷声叱喝道:“别装死,起来!” 赵俊臣睁开双眼,转头向脚踹自己的那人看去。 这人虽然用布蒙住了脸庞,还刻意变了声音,甚至还用鞋垫与衣物改变了身高与体型,但赵俊臣依然是一眼看出此人的身份——不是许庆彦又是谁? 赵俊臣此前与何宇进行交易之际,刻意绕了一个圈子、也趁机放缓了马速,就是为了让许庆彦等人提前进入林中、及时参与这场埋伏。 所以,此时见到许庆彦出现在这里,赵俊臣完全不觉得意外。 只不过,让赵俊臣颇为无语的是,许庆彦抬脚踹自己的时候,能不能不要这样的表情兴奋? 似乎是察觉到了赵俊臣目光之中的质问,许庆彦迅速转头避开了赵俊臣的目光,但眼神之中依然是带着一丝窃笑。 农奴翻身把歌唱!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05章.内与外. …… …… 赵俊臣怒瞪了许庆彦一眼,但实际上也没有多么生气。 其实,赵俊臣完全可以理解许庆彦的此时心情,瞪了许庆彦一眼也不是愤怒于许庆彦用力踢踹自己,主要是不希望许庆彦被旁边的何宇看出破绽。 要知道,赵俊臣与许庆彦乃是总角之交,自幼就是亲密无间的玩伴。 那时候,两人关系平等、人格独立,甚至还因为赵俊臣是寄人篱下的缘故,反而是许庆彦地位稍高一些。 然而,随着赵俊臣在科举道路上的一帆风顺,两人之间的地位也就逐渐不再平等,许庆彦在不知不觉间就从玩伴变成了伴读,又从伴读变成了跟班,最终更是从跟班变成了仆从…… 时至今日,许庆彦在赵俊臣面前已经彻底丧失了自主与独立,就算是开一些日常玩笑都要小心翼翼,赵俊臣心情不痛快的时候也曾有好几次迁怒于他,而许庆彦只能默默吞下所有委屈。 对于这种变化,许庆彦虽然不会妒恨赵俊臣,但心中必然是暗藏着一份失落,也一定会时不时的怀念起他们二人幼时平等玩闹的情景。 但一切都回不去了。 而赵俊臣此次制定计划之际,为了尽大程度的打消何宇的心中猜疑,曾是向许庆彦明确说过——当他与何宇变成阶下囚之后,许庆彦完全不必客气手软,该打就打、该骂就骂,甚至可以一定程度上进行羞辱,总之就是尽可能展现绑匪对于赵俊臣的敌意。 对于许庆彦而言,赵俊臣的这般要求可谓是正中下怀,能让他趁机回味当年两人肆无忌惮、相互打闹的情景。 所以,许庆彦出脚踢踹赵俊臣屁股的时候,表情也忍不住有些兴奋——他很怀念这种触感。 见到赵俊臣的目光瞪视之后,许庆彦讪笑着转头避开目光。 就这样,赵俊臣强忍着身体疼痛站起身之后,开始打量周围环境,发现自己目前正位于一处破败屋子之中,似乎是山林猎人所建,面积只有二十余平米,但已经被废弃多年。 隔着窗户,能看到屋外郁郁葱葱的树林,显然他们目前还留在密林之中没有离开。 而在这间屋子之中,除了赵俊臣与许庆彦之外,还站着几名许庆彦的同伙,以及同样是刚刚才清醒过来的何宇。 身为边军大将,何宇的此时表现倒也没有拉垮不堪,他清醒之后很快就已经想明白了现状,虽然因为身体疼痛的原因所以面容有些扭曲,但他的目光之中并没有出现太多慌乱,只是仔细打量着屋内几人,看向赵俊臣的目光则是充满了质疑与审视。 毕竟,他这次会被“贼子”劫走沦为阶下囚,全是因为赵俊臣主动把他引到了陷阱之中,所以何宇自然是暗暗怀疑,认为眼前这一切事情也许都是赵俊臣的布置。 但何宇并没有立刻开口说话,只是默默观察着眼前一切,就像是一头困兽,浑身散发着某种危险气息。 此时,许庆彦也同样把目光转向了何宇,再次叱喝道:“还有你,也站起来,别**装死! 不管你们曾经是怎样的大人物,现在都已经变成我们黑虎军的阶下囚了!我们黑虎军既然能在辽东铁骑的眼皮子底下劫走你们,你们就别指望自己能轻易脱身,也别指望那些边军有能耐救走你们! 最好是识相一点,让你们干什么就干什么!” 说完,许庆彦也抬脚狠狠踹了何宇两下,而且力道要重得多,也没有刻意挑选臀部肉多之处,而是直接踹了何宇的胸口。 在许庆彦的脚踹之下,何宇也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哼,看向许庆彦的目光充满了杀机。 察觉到何宇目光之中的杀气,许庆彦先是忍不住避开了眼神,但下一刻已是恼羞成怒,再次出脚狠踹,一边踹一边骂道:“嘿!你还敢瞪我!你现在是生是死就是老子一句话的事,还当自己是人上人呢?” 被许庆彦反复踢踹之下,何宇也无法保持一贯以来的强硬与威严,只能用左臂挡着头部连连轻声痛呼。 看到许庆彦这般教训何宇,赵俊臣刚开始还在看热闹,但很快就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以何宇的性格,这个时候绝不应该只懂得抱头挨打,就算是不会设法反击,也一定会尽快站起身来、设法阻止许庆彦对他的羞辱才对。 然而,何宇只是躺在地上抱头挨打、轻声痛呼,除此之外竟是完全没有更多反应。 接下来,赵俊臣突然间想到了什么,顿时是表情微变。 赵俊臣的此次计划风险极大,而其中最为危险的环节,就是赵俊臣必须要亲自把何宇引到陷阱位置,所以赵俊臣也必须要率先连人带马狠狠摔进深坑之中。 谷/span哪怕是胯下无马的情况下,让一个人突然间狠狠摔进丈余深度的坑洞之中,也有一定可能会摔成重伤,连人带马一同摔进深坑之中那就更危险了,稍有意外就会重伤致残。 为了保证赵俊臣的安全,许庆彦设计陷阱之际也是煞费苦心,刻意在坑洞底部铺垫了厚厚一层软沙作为缓冲,坑洞侧壁也是尽量平整松软,等到陷阱布置完毕之后,也曾是多次进行试验,就是担心赵俊臣会摔成重伤。 与此同时,赵俊臣本人也是准备充分,身体几处要害位置皆是暗中做了防护,还借口自己承受不了风吹,特意在头上戴了一顶棉帽,还向辽东铁骑借来了一顶铁盔,又刻意寻了一匹体重较轻、性情温顺的小母马骑乘,各种马具也是精心挑选…… 再等到计划执行之际,眼看到陷阱位置将近,赵俊臣更还提前扔掉了身上的所有锐器与负担,也提前让双脚脱离了马蹬。 虽然是这般提前准备充分,而且赵俊臣事到临头之际也没有慌乱拉垮、尽量调整身体保护了自己,但依然是摔得不轻,此时不仅是浑身疼痛,左臂肩膀也有脱臼迹象。 相较于赵俊臣,何宇当时的情况则是要危险得多,他连人带马跌进深坑之际完全是措不及防,既没有提前防护,也没有任何机会保护自己,所以他摔进深坑之后,伤势也很有可能要比赵俊臣惨重得多。 想到这一点,赵俊臣立刻出声制止道:“这位好汉,你先别打了,无论你们有什么诉求,一切都好商量! 还有,他的情况有些不对,最好还是先检查一下,若是再打下去进一步加重伤势,恐怕就要出事,到时候你们手里少了一个人质,也绝对不是好事……” 许庆彦微微一愣,自然是不敢怠慢,也不再继续踢踹何宇,只是让身边一人弯身检查何宇的情况。 此人似乎懂得一些医术,仔细检查一番之后,眼神有些凝重,转头向许庆彦说道:“他……情况有些不妙,应该是跌进陷阱的时候被战马压断了右腿,也许还摔伤了内脏,必须要及时医治!否则只怕是情况不妙!” 听到此人的说法,赵俊臣与许庆彦皆是吓了一跳。 根据赵俊臣的计划,他们只是想要利用这次机会,让何宇在今后一段时间之内失去对辽东镇的掌控,也让辽东镇的各路武官不必再忌惮何宇的威势,这样一来就可以让赵俊臣的离间之计迅速产生效果。 但至始至终,赵俊臣都不打算害死何宇,在赵俊臣的未来计划之中,何宇必须要在某个时机再次返回辽东镇主持大局,否则赵俊臣苦心安排的一切,都只会让德庆皇帝与朝廷中枢摘了桃子! 下意识的,许庆彦向赵俊臣看去,希望赵俊臣能拿主意。 但下一刻,许庆彦就察觉到了何宇的观察目光,也意识到自己这般反应会让何宇看出破绽。 经过这段时间的历练之后,许庆彦总算是有了一些急智,当即就顺势用一种恶狠狠的声音说道:“你说得对,若是人质就这样死了,对于我们黑虎军而言也没有任何好处,但我们这些人都不懂医术,也都不认识太多字…… 这样吧,那些辽东边军目前就守在林子外面,就由你来写一封信,让他们派进来一位大夫给这人诊治,不能让他就这样死掉!……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听到许庆彦的要求,赵俊臣依然是一副怯弱模样,连连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配合行事。 随后,许庆彦派人寻来了一块破布以及一根黑炭,赵俊臣则是根据许庆彦的说法,乖乖写下了黑虎军好汉的各项要求,大概就是再次强调密林之外的所有人都不能随意进入密林,否则绑匪就会立刻撕票;然后则是要求辽东镇寻来几位医生进入密林为何宇诊治身体;最后则是要求辽东镇设法准备好价值不低于五十万两银子的各类珍宝,而且这些珍宝必须要方便携带。 等赵俊臣写完之后,许庆彦就吩咐一人拿着这封勒索信以及一副弓箭离开了,似乎是打算把这封勒索信通过弓箭射向密林之外。 与此同时,听到赵俊臣与何宇二人被不明身份的绑匪劫走的消息之后,辽东镇的高层武官们顿时是大惊失色,立刻就调来了重兵层层包围了这处不知名的密林。 随后,西门盛、甘成、徐颌、李泽荷等人皆是迅速赶到,也皆是亲身来到赵俊臣与何宇二人失踪的陷阱旁边查探情况。 身为何宇的亲兵首领,史城更是主动跳入坑洞陷阱之中调查情况。 经过一番认真调查,当史城爬出坑洞之后,也顾不上身体灰尘,立刻就向几位参将禀报道:“几位参将大人,卑职经过详细调查之后,只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劫走总兵大人的那些贼子只怕是身份蹊跷!” 西门盛眉头一皱,问道:“寻常贼子哪里有胆子劫掠辽东总兵与当朝阁臣?你究竟发现了什么?” 史城表情凝重的压低声音答道:“卑职发现,这处坑洞之中,底部铺着厚厚一层软沙,侧壁也都是松软泥土,摸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任何坚硬石头……这般布置,简直就像是布置陷阱之人生怕跌入坑洞之人会受伤一般……” 听到史城意有所指的回答,几位辽东参将皆是目光闪动。 就在西门盛打算说什么的时候,却突然见到一位辽东铁骑将士拿着一块破布匆匆赶来,道:“启禀各位将军,密林之中突然射出了一根箭支,上面缠着有字迹的破布!”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06章.合与分. …… …… 听到禀报之后,西门盛立即抬手夺过了那块写满字迹的破布,展开仔细查看。 与此同时,甘成、徐颌、李泽荷这三人也皆是凑到了西门盛的身旁共同观看。 相较于几位参将,史城的地位就要低了许多,没有资格凑近同看,只能站在不远处干着急、暗暗猜测破布上的内容。 很快的,几位参将都已是看完了破布上的具体内容,皆是再一次的面色大变! 就在此时此刻,何宇竟是身负重伤!还需要辽东镇迅速安排几名医生进入密林之中进行诊治! 对于辽东镇而言,这个消息不啻于晴天霹雳! 随即,这些对于何宇一向是忠心耿耿的辽东大将们,心中第一反应却不是关切何宇的安危现状,而是不受控制的、开始认真思索另一个问题,一个对于他们本身而言更为重要的问题,一个他们此前无论如何也不敢去想的问题! 那就是——假若何宇在被绑架期间最终是伤重不治、又或是惨遭绑匪撕票、再或是饱受凌辱所以威严尽损,那么……辽东镇将来究竟应该何去何从? 最重要的是,他们这些人,今后又应该何去何从? 更重要的是,若是辽东镇总兵的位置出现空缺,那自己有没有机会争取一下? 在此之前,这些辽东参将皆是没有妄想过自己有机会成为下一任辽东总兵,因为他们与何宇的年龄相近,像是徐颌的年纪还要更大了十余岁,等到何宇将来退位放权之际,他们也差不多要离开军伍了。 于是,所有人都把史城与李世杰二人视作下一任辽东总兵的前二候选,因为这两人的年龄正好合适,等到何宇退位放权之际他们二人皆是正值壮年,而且这二人的能力、天资、忠诚等等也皆是拔尖,一向是深受辽东镇众位高层武官的器重。 但这一切事情的前提,乃是何宇还能继续执掌辽东镇至少十年时间之久。 何宇目前正值壮年,权位也一向稳固,若是不出意外的话,他至少还会执掌辽东镇十年时间之久——在今天之前,任谁也没有怀疑过这一点! 所以,史城与李世杰二人原本拥有极为充分的时间为自己积攒资历、人脉、军功,逐步晋升到足够高的位置,就这样耐心等到何宇退居幕后之际,他们皆已是准备充分,接班之事也是水到渠成。 但现在,任谁也有没想到的意外状况出现了,何宇竟是毫无预兆的遭到绑架,更还是身负重伤、生死未卜,辽东总兵之位说不定就会提前出现空缺…… 这般情况下,史城与李世杰的资历、声望、权位等等皆还是明显不足,自然是没有任何机会接掌大权,只能耐心等待下一次机会……反而是辽东镇的各路参将,他们的地位、资历、人脉皆是不缺,也就拥有更大机会机会接掌辽东镇、成为下一任的辽东总兵! 想到这里,甘成、徐颌、李泽荷这三人皆是开始移动目光,暗暗打量自己身边的几位同袍,已然是把他们视为是自己未来的潜在竞争对手。 然后,他们就发现,对方也正在暗暗打量自己。 除了西门盛之外,其余三位参将的实力大致相同,谁也没有更高胜算可以压过对手。 于是,这几位参将又忍不住开始思索另一个问题——若是自己没有机会争取到辽东总兵的位置,那么……赵俊臣不久之前的那项提议,也就是改变辽饷分配与运输之现状的计划,是不是应该重新考虑一下? 仅是一瞬之间,赵俊臣当初埋在他们心中的那颗种子,此前只能埋在心底深处不敢展现丝毫迹象的那颗种子,他们曾经信誓旦旦表示绝不存在的那颗种子,已是出现了生根发芽、迅速成长的迹象。 正如赵俊臣所预料一般,这些辽东大将本质上皆是自私短视之辈,否则也不会支持辽东镇的养寇自重、尾大不掉,所以只要让他们看到更大的好处,再设法消除他们的心中忌惮,那他们就一定会滋生异心。 于是,这几位参将皆是眼神闪烁、若有所思,一时间竟是忘记了明面上眼前最为重要的事情——也就是何宇的安危。 相较而言,西门盛因为自身形象毁誉参半的缘故,虽然是辽东镇的第二号人物,但争夺辽东总兵之位的机会反而最小,再加上他与何宇乃是结拜兄弟、终究是有些兄弟情义,所以也就第一时间摆脱了心中杂念。 随后,西门盛转头打量其余三位参将的表情变化,顿时是眉头大皱,冷声道:“各位,咱们目前的当务之急,无疑就是全力营救总兵大人、确保总兵大人的安危、以及维护咱们辽东镇的集体利益…… 所以,本将也是当仁不让、责无旁贷,想要全权接管辽东境内的一切事宜,却不知各位同袍意下如何?” 说话间,西门盛双眼微眯,目光之中闪烁着冷意,表情间的威胁与警告之意更是没有任何掩饰。 西门盛一向表现低调,与另外几位参将相处之际也一向算是亲善随和,但他此时面现威胁之意的模样,竟是与何宇颇有几分相似。 见到西门盛的这般表情,另外三位参将皆是心中一跳,然后就纷纷点头表态同意,也皆是大声表示西门盛乃是此时主持全局的不二人选,自己一定会全力配合云云。 辽东镇的这些高层武官,早就习惯了是以实力为尊,现在何宇惨遭悍匪绑架,无疑就以西门盛的实力最强。 更何况,在众位参将之中,也唯有西门盛拥有调动辽东铁骑的权力——而这项权力也足以决定辽东镇的未来局势。 所以,几位参将虽然心中各有想法,但此时也完全没有胆子与实力反抗西门盛。 见到几位参将的纷纷表态,西门盛满意的点了点头。 随后,西门盛的表情愈发严肃,颁布军令道:“现在,本将颁布五条军令! 其一,立刻封锁总兵大人与赵阁臣遭到绑架的消息,所有知情人等皆是要控制起来、不可轻易离开!与此同时,本将今后所颁布的所有军令,皆是要以总兵大人的名义进行发布! 其二,立刻调集周边所有可靠边军,全力封锁胡家庄附近五十里范围,没有本将的亲手军令,任何人都不可随意进出封锁范围! 其三,传令西路参将府,立刻派出三千精兵赶往辽东镇防区与山海关防区的交界处进行驻扎,不仅是要进一步封锁消息,也要紧紧盯着山海关与蓟镇那边的风吹草动!在咱们成功营救出总兵大人之前,辽东镇绝不能受到任何外部势力的干涉! 其四,立刻出动所有辽东铁骑,密切监视胡家庄境内各方势力的所有动向,尤其是山海关吴家的关宁铁骑、以及赵阁臣营中的那些禁军将士……若有任何异常动向,立刻进行阻拦,并且第一时间向本将禀报消息! 最后,派出快马信使向锦州大营传达军令,让总兵府再次派出三千辽东铁骑、以及五千普通边军赶来胡家庄,否则以咱们的现有实力,恐怕是弹压不住胡家庄境内的各方势力!” 听到西门盛的连续颁布军令,另外几位参将皆是挑不出任何毛病,于是就再次纷纷表示赞同。 然而,就在这几位参将打算动身执行军令之际,西门盛突然面现冷笑,又说道:“当然,就像是本将此前所说,目前的当务之急乃是营救总兵大人,只要总兵大人安然脱困,各种困境与威胁自然是迎刃而解…… 至于本将所颁布的这些军令,都只是为了以防万一罢了,各位同袍大可不必亲自出面,还是留在这里与我一同想办法营救总兵大人为好……” 说话间,西门盛转头看向史城,道:“史千户,就由你来负责传达与执行本将的军令,务必要在最短时间内完成所有任务…… 还有,记得总兵大人从锦州大营赶来胡家庄之际,还随军带着几位锦州城的名医,你返回军营之后就立刻把这些名医给送过来……还有就是留在营地之中正在养伤的西路参将黄申明,等你执行了所有军令之后,也要亲自把他护送到这里,到时候也能多一个人共同参谋!” 听到西门盛的这般说法,另三位参将皆是面色微变。 西门盛说得好听,但实际上就是不信任他们,担心他们一旦离开自己的控制范围就会到处串联、趁机搞事,所以就打算把他们强行留在身边,名为协力、实是软禁! 然而,看到西门盛的冰冷目光,那三位参将稍稍犹豫了片刻后,终究是不愿意撕破脸皮,于是就皆是黑着脸认同了西门盛的做法。 另一边,史城见到西门盛的这般表现,一时间也有些犹豫,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惟命是从,毕竟西门盛所颁布的几道军令皆是过于大动干戈了,颇有些僭越之嫌。 见到史城的表情变化,西门盛眉头一皱,但还是把手中的那块破布交给了史城查看。 毕竟,史城虽然只是一名千户,但也是辽东铁骑的实际指挥者,西门盛若是想要顺利调动辽东铁骑,还需要史城的全力配合,若是史城表现出不配合的态度,西门盛也很难完全控制这支强军。 而史城接过破布看过上面的内容之后,也顿时是面色大变。 史城是一个聪明人,此时不仅是担忧何宇的安危,也很快就联想到了甘成、徐颌、李泽荷这三位参将此前的微妙反应,瞬间就想明白了西门盛这般大动干戈的意图。 目前的当务之急,不仅是要尽快营救辽东总兵何宇,更还要防止辽东镇内部的高层武官们滋生异心、祸起萧墙! 所以,必须要尽量控制这几位参将的行迹,防止他们到处串联、私下搞事! 如果他们只是想要私下串联辽东镇内部的各自支持者也就罢了,但若是他们为了增加自身胜算,竟是串联勾结了山海关吴家、又或者是朝廷中枢,打算借用外力支持他们登上辽东总兵之位……那辽东镇将来也就别再妄想拥有自主性了! 而西门盛的几道军令,实际上就是为了防止这般情况出现! 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史城自然是再无犹豫,当即答道:“还请西门参将放心,卑职以及卑职麾下的全体辽东铁骑,都将会谨遵您的军令!” 趁机表明了辽东铁骑的态度之后,史城在离开之前,却又稍稍犹豫了片刻,忍不住再次提醒道:“卑职立刻就去执行您的军令,但还望西门参将您能留心一下卑职此前所发现的那些蹊跷之处!” 史城所讲的“蹊跷之处”,自然是指陷阱底部所刻意铺垫的厚厚软沙、以及陷阱四壁所刻意布置的松软泥土,按照史城此前的说法,这处陷阱就像是“设置陷阱之人生怕跌入坑洞之人会受伤一般”。 言下之意,自然是把设置陷阱的幕后主使指向了赵俊臣! 毕竟,赵俊臣也同样跌进了陷阱之中,也唯有赵俊臣才会想办法尽量防止这处陷阱伤人。 更何况,何宇此前之所以是跌进了这处陷阱之中,也全是因为赵俊臣的刻意指引。 谁也不是傻子,这些蛛丝马迹虽然不能算是铁证,但也足以让史城等人心生怀疑了。 听到史城的提醒之后,西门盛带着一丝冷笑,道:“放心吧,本将心中有数!” 见到西门盛的这般反应,史城稍稍感到了一丝安心,然后就快步离开了! 待史城离开之后,西门盛负手站在原地沉思片刻之后,突然再次传令道:“唤来几名总兵大人的亲卫,本将有些事情想要问他们!” 很快的,几名辽东铁骑匆匆赶到了西门盛的身前。 他们皆是总兵何宇的身边近卫,见到西门盛之后也皆是面现愧色、心情忐忑,还以为西门盛会责罚他们没能保护好何宇。 然而,西门盛却丝毫没有责罚之意,只是寒声问道:“你们都是总兵大人的亲卫,也一直跟在总兵大人的左右,必然是亲眼见证了总兵大人这段时间以来与赵俊臣的几次接触,对不对?” 得到肯定答复之后,西门盛的表情愈发严肃,再次命令道:“现在,你们把总兵大人与赵俊臣进行接触之际的所有谈话内容,皆是向本将详细讲诉一遍,任何细节都不能错过!” 几位辽东铁骑皆是不敢怠慢,连忙是详细转述了何宇与赵俊臣之间的数场谈话内容。 无论是赵俊臣与何宇初次相见之际的争锋相对,还是赵俊臣与何宇二人旁观辽东铁骑与关宁铁骑较量切磋之际的坦诚交流,又或是今天这场狩猎期间的那几项秘密交易,皆是没有隐瞒。 西门盛认真听着几位辽东铁骑的讲诉,一直都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但他的目光则是闪烁不断,任谁也无法猜到他的真实想法。 而另外三位参将听到这些内容之后,表情变化却要丰富得多。 尤其是听到赵俊臣曾经想要解散辽东铁骑之后,这几位参将的反应也就更大了。 “异想天开!书生之见!谁不知道,辽东铁骑乃是咱们辽东镇的顶梁柱,也唯有辽东铁骑能让建州女真心生忌惮,岂能轻易解散?”徐颌连连摇头,就像是听到了一个荒缪故事:“就算是解散了辽东铁骑之后,把所有供养辽东铁骑的各种花销皆是平摊给全体辽东将士,趁机增强普通边军的战力,效果也未必就会更好!” 听到“未必”二字,西门盛不由是扬了扬眉头。 “解散了辽东铁骑之后,辽东铁骑之中的那些百战精兵又应该如何处理?难道要让各路防区平分不成?”甘成瞪着眼睛,满脸都是抗拒之意,大声驳斥道:“这样一来,虽然各路防区的实力增加了不少,但辽东镇也分散了力量,对于整体防务而言,究竟是利多还是弊多,又有谁能说得清楚!” 听到“又有谁能说得清楚”这句话,西门盛目光愈发冰冷。 “说根到底,还是拙劣效仿推恩令罢了,不外乎就是众建诸侯的手段!此前赵俊臣提议要改变辽饷的分配与运送之现状,就是想要从钱粮方面分化咱们,而这个解散辽东铁骑的提议,则是想要从兵力上分化咱们,让咱们忍不住出手瓜分辽东铁骑的强兵……嘿!谁还看不明白这一点?难道还会中计不成?”李泽荷表情不屑,仿佛是一眼就洞察了赵俊臣的卑鄙伎俩,完全没有上当! 再听到“出手瓜分辽东铁骑的强兵”这句话,西门盛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才压住了心中怒火。 甘成、徐颌、李泽荷这三人,表面上依然是信誓旦旦的表示自己完全没有受到离间之计的影响,但西门盛总觉得他们心中的异样心思变得更多了,话里话外总是藏着更多心思。 说根到底,西门盛并没有何宇的威望,无法完全压住这三人。 而且,这个世界上,聪明人实在是太多了,尤其是甘成、徐颌、李泽荷这三人,都不是傻子。 就像是西门盛与史城二人一样,他们根据各种蛛丝马迹,也开始怀疑何宇与赵俊臣被绑架的事情,乃是赵俊臣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也就是说,何宇现在极有可能已经沦为了赵俊臣的阶下囚! 于是,根据自身的见识与观念,甘成、徐颌、李泽荷这三人以己度人之下,此时皆是认为何宇在这般情况下恐怕是凶多吉少,凶险之大还要更甚于寻常匪徒绑架。 所以,他们也就愈发肯定,自己必须要认真考虑自己的未来了。 再然后,被何宇压制多年的野心,经过赵俊臣的各种催化之后,也就不受控制的疯狂滋长! 当初他们在何宇面前,曾是信誓旦旦的保证过许多事情,现在也同样是信誓旦旦的保证了许多事情,但若是仔细分辨的话,就会发现两者出现了许多微妙不同,后者明显是增加了许多余地。 只不过,这三位参将现在还忌惮着西门盛的存在,而且何宇那边还没有进一步的消息,所以他们心中还有犹豫,也不敢下定决心,表面上依然是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 但这种“忠心耿耿”究竟能持续多久,又能经受得起几次考验,西门盛却没有太多信心。 最终,西门盛并没有发作——毕竟他目前还不想与这三位参将彻底撕破脸皮,更何况这三位参将的说法也挑不出多少毛病——只是冷冷打量了三位参将一眼之后,突然说道:“那些绑匪目前就躲在这处密林之中,咱们虽然已经派出重兵层层包围了密林,但本将依然担心出现纰漏,让那些绑匪寻到纰漏逃跑,那样的话咱们也就更难营救总兵大人了…… 所以,本将希望三位能够亲自动身、前往密林四周巡视一番,目前状况下,更谨慎一些总是好的!” 甘成、徐颌、李泽荷三人稍稍犹豫了一下,又相互对视一眼之后,就皆是点头答应了。 等到这三位参将陆续离去,西门盛先是吩咐身边亲信暗中监视,随后则是再次看向了那几位禀报消息的辽东铁骑。 稍稍犹豫片刻后,西门盛突然问道:“你们刚才说,赵俊臣……赵阁臣他曾经提议过,要把辽阳、沈阳、抚顺三城皆是纳入与建州女真的互市名单之中?” 再次得到肯定答复之后,西门盛再次若有所思,眼神波动不断。 西门盛一向是负责辽阳城的“边境贸易”,掌握着辽东镇三大财源之一,而除了辽阳城之外,沈阳与抚顺二城也皆是位于西门盛的防区范围。 一旦是这三座城池皆是开放了与建州女真的互市贸易,那无疑就以西门盛的受益最大。 西门盛的实力虽然最强,但因为他自身形象毁誉参半的缘故,争夺辽东总兵之位的机会却不大。 所以,西门盛并不打算背叛何宇,接下来依然会全力营救,但为了以防万一,他也必须要认真考虑一下自己的未来处境! 就这样,西门盛认真思索了片刻,正想要再说些什么,就突然听到后方传来了一阵骚乱。 随后,西门盛就收到消息,说是有一队禁军将士打算强行闯进辽东边军的包围圈,与辽东边军发生了冲突。 显然,虽然西门盛已经刻意封锁了消息,但禁军那边依然是收到了消息,发现了赵俊臣与何宇遭遇匪徒绑架的事情。 当西门盛匆匆赶到禁军与辽东边军的冲突现场之后,也终于知道了消息泄露的原因。 因为,这队禁军将士的领头之人,正是禁军百户姜泉! 姜泉一直跟在赵俊臣的身边,也亲眼目睹了赵俊臣与何宇被绑架的经过。 然而,因为辽东铁骑当时皆已是乱了阵脚,再加上西门盛当时还没有下令封锁消息,所以就让姜泉轻易返回了禁军的驻扎营地,然后也就让禁军将士们收到了消息。 但偏偏,辽东镇所有人皆是忽略了这一点。 最终,姜泉也率着禁军将士赶来营救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西门盛的表情不由是愈发凝重。 因为,这般情况也就意味着,他想要全面封锁消息的想法,恐怕已经彻底落空了! 或许,因为姜泉的缘故,辽东境内各方势力如今皆已是知晓了赵俊臣与何宇二人遭遇劫匪绑架的消息! 说不定,姜泉还已经派出了信使,赶去京城中枢通报消息! 因为时间差的缘故,辽东镇根本没有机会阻拦! 而一旦是让所有人——尤其是朝廷中枢与山海关吴家——皆是知晓了赵俊臣与何宇二人遭遇劫匪绑架的消息…… 想到这里,西门盛只觉得头皮发麻!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07章.乱与定. …… …… 姜泉以及麾下禁军将士想要冲进辽东边军的包围圈、加入到营救行动之中,自然是受到了辽东边军的强力阻挠,两军之间很快就爆发了一场冲突。 若是寻常时候,两军之间若是发生了矛盾,考虑到这里毕竟是辽东镇的地盘,再考虑到辽东边军更为悍勇善战,禁军将士们往往都会主动退缩。 但这一次,事情性质极为严重,禁军的态度自然是格外强硬,双方冲突也是愈演愈烈,很快就相互推搡叫骂了起来。 当西门盛匆匆赶到现场,看到这般情况之下,先是再次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才压下了心中烦杂思绪,然后就快步走向姜泉,打算厉声喝止。 然而,见到西门盛现身之后,姜泉却是率先跳了起来,不仅是给辽东镇扣上了一顶大帽子,更还是贼喊捉贼、倒打一耙! “赵阁臣!堂堂朝廷阁老!百官之表率!现今落于贼子之手生死不明,这是多大的事情?你们辽东军为何要阻止我们禁军前去营救?难道你们辽东镇要造反不成?还是说,这件事情至始至终都是你们辽东军策划的?” 听到姜泉的大声指责,再看到姜泉不顾军中尊卑、抬手指着自己的鼻子,西门盛顿时是面色愈黑。 值此局势复杂之际,西门盛也不愿意与姜泉轻易撕破脸皮,虽然派兵解决姜泉麾下的五百禁军只是一件小事,但必须要被迫分心分兵,事后也是麻烦不断。 至少,在辽东境内的各路边军赶到胡家庄支援之前,西门盛还不愿意大动干戈。 但西门盛也很清楚,他如今若是想要掌控全局,就必须要摆出强硬姿态,绝不能随意退缩。 所以,西门盛当即是厉声训斥道:“你只是区区一个禁军百户,有何资格在本将面前大呼小叫?赵阁臣与何总兵遭到贼子绑架,固然是一件天大的事情,本将现在也同样是心急如焚!但这里是辽东!我辽东边军将士自有能力解决一切麻烦! 此时此刻,本将已经派出大军层层包围了这处密林,林中众贼子已是插翅难逃!但你禁军若是自行其是、搅乱了包围,让本将的布置出现了漏洞,甚至是让林中贼子趁机逃走,这个责任究竟应该由谁来承担?是你还是本将?你们禁军赶来这里究竟是为了营救还是为了捣乱?” 西门盛乃是久经沙场的边军宿将,当他勃然变色之际,自然是气势迫人,顿时就镇住了姜泉,让姜泉下意识的避开目光,不敢再与西门盛对视。 但下一刻,西门盛已是稍稍放缓了语气,又说道:“本将也明白,你们乃是朝廷安排给赵阁臣的护卫,赵阁臣一旦出事,你们也是难逃罪责,这般情况下自然是心急如焚、救主心切! 但你们禁军毕竟只是客军,不仅是实力不足,更不熟悉地貌环境,而且我们辽东边军也拥有足够力量应付目前局势,所以你们接下来只需是耐心旁观、静候我们辽东边军营救成功的佳音就好!” 姜泉犹豫片刻后,还是忍不住说道:“但……赵阁臣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我们禁军也不能只是闲着旁观啊……赵阁臣被贼子绑走原本就已是我们禁军将士的极大失职了,若是连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都没有,事后又该要如何向朝廷交代?无论如何,我们禁军都应该参与后续的营救行动,多一份力量也就多一分胜算……” 西门盛依然摇头,道:“现在只需要我辽东边军就足以应付所有情况!当然,若是今后有需要你们禁军的地方,本将也会第一时间向你们寻求支援!等到事后营救成功之际,本将也一定会分给你们禁军一份功劳,大可不必担心!” 听到西门盛的宽慰,姜泉依旧是有些犹豫,迟迟不愿意说出一个准确答复。 但西门盛却不愿意就这样浪费时间,眼见姜泉一直是迟疑不语,就忍不住开口问道:“本将且问你,当你返回营地召集禁军将士之际,可有向其他人泄露了赵阁臣与何总兵遭遇绑架的消息?又是否派出快马信使向朝廷中枢那边禀报消息?” 姜泉微微一愣,答道:“卑职当时一心只想着尽快召集人马赶来这里营救赵阁臣,虽然没有刻意传播消息,但也没有刻意封锁消息…… 西门参将你也知道,赵阁臣的营地里云集了太多各方势力,他们眼见到禁军倾巢出动,不远处的辽东营地也是频频调动兵马,说不定就会发现什么,但应该还没有收到准确消息,只会纷纷猜测、流传各种小道消息…… 而且卑职当时也确实是过于心急了,竟是忘记了派出信使向朝廷中枢通报消息的事情……” 听到姜泉的回答,西门盛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认为目前局势还可以控制。 但下一刻,姜泉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再次面色大变,道:“若不是西门参将的提醒,卑职竟是忘了这般重要的事情!此事关系重大,必须要立即派出快马信使禀报于朝廷中枢,否则今后一旦是发生意外,我们这些禁军将士擅自隐瞒消息,必然是要罪加一等!” 说完,姜泉就要转头传令麾下禁军派出快马向朝廷中枢通报消息。 见到姜泉的这般反应,西门盛再次面色大变,连忙阻止道:“此事绝不可行!” 若是这件事情通报于朝廷中枢,辽东局势无疑就要彻底脱离掌控,这也是西门盛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听到西门盛的再次阻止,姜泉自然是愈发不满,怒声道:“西门参将,你这是何般道理?不让我们禁军将士参与营救也就罢了,为何还要阻止我们向朝廷通报消息?” 说到这里,姜泉看向西门盛的目光满是怀疑,又问道:“你们辽东镇……究竟是何居心?” 西门盛心中早已是暗暗怀疑,这场绑架至始至终都是赵俊臣的自导自演,但目前局势过于复杂,还不是追究真相的恰当时机。 若是这一切事情都是出于赵俊臣的谋划与安排,那么姜泉以及姜泉麾下的禁军将士也一定有所参与! 所以,眼看到姜泉再一次的贼喊捉贼,西门盛心中怒气更甚。 但表面上,西门盛依然是摆出一副良心苦口的模样,劝道:“姜百户,以本将的看法,这件事情无论于公于私,都不应该直接禀报于朝廷中枢! 你想想,若是你就这样把此事禀报于朝廷中枢,今后必然会被追究罪责,若是咱们可以迅速营救出被绑架的赵阁臣与何总兵,这件事情完全可以遮掩过去,权当是没发生过,那你向朝廷中枢禀报真相的决定,岂不是自讨苦吃? 更何况,你刚才也说过了,赵阁臣乃是堂堂内阁辅臣、百官表率,像他这样的大人物,竟是遭遇匪徒绑架、沦为阶下囚,无疑是一桩丑闻,也会严重损害他的朝野威望,等到赵阁臣顺利脱困之后,他必然也是希望这件事情可以彻底遮掩下去,你若是就这样向朝廷通报了消息,就必然会彻底得罪赵阁臣,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姜泉再次陷入犹豫,但最终还是坚定摇头拒绝了西门盛的劝说,坚持道:“不行!西门参将所言固然是有些道理,但这一切前提都是赵阁臣与何总兵能够在短时间内顺利脱困,但若是此事耗时太久,又或是……出现了一些任谁也不愿意看到的意外,那我们禁军将士就是知情不报,更是罪加一等!卑职可不敢承担这般风险! 至于赵阁臣脱困之后,是否会怪罪卑职损害了他的威望,那就更加顾不得了!再说卑职乃是禁军出身,直属于京营大都督关武元,关大都督与赵阁臣一向不大对付,赵阁臣若是事后想要刁难我们,只怕关大都督也不会同意!“ 就这样,西门盛与姜泉二人再次陷入了争执之中。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就在西门盛与姜泉二人再次陷入争执之际,山海关吴家的营地之中,山海关总兵吴世霖听到禀报之后顿时是表情大变,连忙起身追问。 负责禀报消息的关宁铁骑则是再次快声答道:“启禀总兵大人,根据探子来报,就在两个多时辰之前,赵阁臣与辽东总兵何宇率着几十名辽东铁骑一同出营,似乎是相约前往北方十余里处的赤林山狩猎; 但又过了两个时辰之后,随行的几名辽东铁骑、以及禁军百户姜泉,先后是匆匆返回各自营中,接下来赵阁臣与辽东镇的两处营地就开始频繁调动兵力,先是辽东镇的营地突然派出两千兵马出营向北而去,随后又是赵阁臣营地之中的五百禁军倾巢而出、同样是向北而去; 就在刚才不久之前,辽东千户史城再次返回辽东营地,随后辽东营地之中的兵马调动愈发频繁,不仅是派出了大量的快马信使,更还派出两队兵马、开始密切监视咱们与赵阁臣的营地!” 听到禀报之后,吴世霖顿时是大脑急转,表情变幻不定,开始思索这一切异常状况的幕后真相。 但最终,吴世霖依然是想不清楚,索性放弃了思索,再次问道:“除了这些动向之外,可还有更多消息?哪怕是流言也行!” 这名关宁铁骑稍稍犹豫片刻后,又答道:“因为动静太大,各方势力也是猜测纷纷,有人说是赵阁臣与何总兵彻底翻脸了,有人说辽东铁骑要与禁军进行一场较量切磋,甚至还有人说……说是赵阁臣与何总兵遭遇了匪徒绑架……” 吴世霖表情愈发凝重,转头向吴家特使吴应麟问道:“四叔,您怎么看?” 吴应麟思索片刻后,摇头道:“这几个猜测,都不靠谱!若说是赵俊臣与何宇二人彻底翻脸了,我还愿意相信,但以他们二人的性格,就算是翻脸也不会这般大动干戈!若说是辽东铁骑与禁军要进行一场较量,可行性也不大,以禁军的实力只是自取其辱罢了,更何况辽东镇的反应也太大了……至于说赵俊臣与何宇遭遇了匪徒绑架,那就更滑稽了……” 吴世霖点了点头,又问道:“那您说,咱们现在应该怎么办?是稳坐钓鱼台、耐心等待更准确的消息?还是主动参与其中?” 吴应麟思索片刻后,答道:“自然是要主动参与!若是一味等待,若是当真发生了什么重大事情,咱们也会后知后觉、错失良机!唯有主动参与其中,才能尽量争取主动!咱们现在拥有两千关宁铁骑,就算是发生了天大的事情,至少是自保无忧,无论如何也不吃亏!” 听到吴应麟的建议之后,吴世霖总算是下定决心,道:“好!传我将令,立刻集合所有关宁铁骑,咱们也出营赶去北边凑凑热闹,看看究竟发生了何事!” 就在吴世霖召集关宁铁骑打算赶往赤林山凑热闹的同时,赵俊臣的营地之中,随着全体禁军将士毫无预兆的倾巢出动,营内所聚集的辽东境内各方势力可谓是人心惶惶,所有人都是猜测纷纷。 又因为姜泉率领禁军将士离开营地之际,并没有刻意隐瞒消息的缘故,所以他们所收获的消息也要更为准确一些。 于是,辽东巡抚王世臻、督抚同知方振山、辽东团练总兵令狐光、辽东分练总兵宋大禾等人,也连忙是聚在王世臻的营帐之中共同商议对策。 只见王世臻的表情满是煞白,颤声问道:“消息可准确?赵阁臣、还有何总兵,竟是在狩猎之际被不知来历的匪徒给绑走了?” 身为辽东巡抚,这件事情足以彻底断送他的前程,到时候丢官免职都是轻的,说不定就连身家性命都会受到影响。 谷/span最重要的是,整个辽东局势,说不定也会因此而陷入长期动荡之中! 所以,王世臻第一时间自然是无法接受这个消息。 更何况,这个消息也确实是过于荒谬了! 堂堂内阁辅臣、赫赫边疆大将,竟是被不知名的匪徒给绑走了? 谁信?谁敢信? 另一边,方振山则是苦着脸说道:“这个消息恐怕不是假的,否则也无法解释禁军与辽东边军毫无预兆的异常动向! 而且巡抚大人您也知道,因为前些日子辽东铁骑与关宁铁骑的那场冲突,赵阁臣调查之际就把辽东千户李世杰软禁了起来,但此次禁军将士们倾巢而出,竟然就连继续看押李世杰也顾不上了,禁军百户姜泉直接就把李世杰托付给下官看管……下官也是接管李世杰的时候,向他打探到了相关消息!” 说话间,方振山表面上也是格外慌乱,但他的眼神之中却满是深思之色。 朝廷重臣突然间遭到不知来历的悍匪绑架……这种剧情展开,让方振山觉得很有既视感。 与此同时,方振山也隐隐觉得,禁军百户姜泉把李世杰此人交由自己托管,似乎也是另有所图。 随着辽东总兵何宇突然遭遇绑架,整个辽东镇都已是乱成一团、群龙无首,而李世杰身为世代将门李家的嫡系子弟,在辽东境内拥有极为广泛的人脉关系,这般情况下无疑是能发挥出举足轻重的作用! 尤其是姜泉离开营地之前,还曾在看似随意之间,意有所指的说过一句——“若是何宇出现了意外,那辽东镇将来究竟是由谁来接任辽东总兵之位,这个李世杰必然是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所以方督抚一定要妥善看好此人才行!” 很显然,姜泉非常清楚李世杰的重要性,但他依然是把李世杰交给了方振山看管。 若说姜泉的这般做法没有得到赵俊臣的首肯,方振山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 这些迹象结合在一起,让方振山不由是暗暗猜测,这一切事情的幕后,恐怕是另有真相! 何宇或许是真被绑架了,但赵俊臣当真是被绑架了吗?还是说,这一切都只是赵俊臣自导自演的一场布局? 在此之前,听说赵俊臣要与辽东镇进行妥协让步,方振山就隐隐觉得事情不对头,因为根据他的了解,赵俊臣一向是不折手段、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绝不可能轻易妥协。 而今天的这场惊变,无疑也是印证了方振山的心中推测。 一旦是善用目前局势,想要彻底分化辽东镇,似乎也不再是一件绝无可能的事情! 想到这里,方振山又开始暗暗思索——若是自己的所有推测皆是不假的话,那赵俊臣把李世杰这枚重要棋子交给自己,又是想要达成什么目的?自己究竟要怎样使用这枚棋子,才能让赵俊臣感到满意? 就在方振山暗思之际,宋大禾急切提议道:“依下官的看法,咱们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留在这里胡乱猜测,而是立刻动身赶去探查真相!若是赵阁臣当真是遭到悍匪绑架,咱们也必须要尽力营救才行!” 与此同时,令狐光犹豫片刻后,也点头道:“正是如此,若是赵阁臣与何总兵在咱们眼皮子底下被匪徒绑走了,咱们所有人都要受到朝廷责罚,必须要尽快确认消息,然后全力营救、将功补过!” 听到宋大禾与令狐光的陆续提议,王世臻连连点头道:“正是如此,两位总兵所言有理!立刻召集各方兵马,咱们也要迅速动身,赶去赤林山那边!” 随着王世臻的决定,宋大禾与令狐光二人立刻就起身行动了起来。 而方振山稍稍思索片刻之后,则是决定自己应该先是静观其变,毕竟他目前还无法确定真相,只是离开了王世臻的营帐之后,就立刻派人进一步的严加看管李世杰。 无论于公于私,他都必须要善加利用这枚棋子! 与此同时,西门盛与姜泉二人,依然还在因为究竟要不要向朝廷通报消息的事情而争执不断。 就在他们二人谁也说服不了谁的时候,一名辽东铁骑匆匆赶到西门盛的面前禀报消息,说是关宁铁骑、辽东团练、辽东分练皆是倾巢而出,想要赶来赤林山附近查探真相,但现在已经被辽东边军给拦了下来。 这般情况下,辽东边军自然是又与关宁铁骑、辽东团练、以及辽东分练爆发了冲突! 但无论是关宁铁骑,还是辽东团练、辽东分练,皆是异乎寻常的立场坚定,所以辽东边军很难阻挡他们太长时间。 这样一来,赵俊臣与何宇遭到绑架的事情,很快就会被各方势力发现真相,消息封锁也就彻底失效,随着各方势力纷纷参与,辽东局势也会彻底失控! 此时的胡家庄境内,辽东边军只拥有不到五千兵力,除了总兵何宇麾下的三千辽东铁骑之外,还有两千人马分别属于各路参将的麾下私兵护卫,以及胡家庄附近的辽东镇西路驻兵。 这五千兵马虽然是胡家庄境内的最大势力,但此时的胡家庄境内聚集了太多各方势力,想要完全控制局面自然是难上加难。 不仅要派出重兵层层围困密林之中的绑匪,还要封锁附近道路防止消息泄露,更还要同时压制禁军、关宁铁骑、辽东团练、辽东分练,可谓是捉襟见肘。 这也是西门盛刚才一直没有直接派兵强行压制姜泉以及姜泉麾下禁军,反而是大讲道理的真正原因! 这般情况下,西门盛听到消息之后,只觉得无力应付、头痛欲裂,但一时间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可以扭转局势。 看到西门盛的表情变化,一旁的姜泉却是突然提议道:“西门参将,卑职这里有一个提议,可以帮助你控制局面、封锁消息,还能让关宁铁骑、辽东团练、以及辽东分练暂时安分,却不知你想不想知道?” 西门盛深深打量了姜泉一眼,总觉得姜泉接下来的提议必然是不安好心。 但西门盛此时也没有太多办法,只好说道:“哦?你有何提议?说来听听!” 姜泉低声道:“卑职一直跟在赵阁臣身边,在外人眼里无疑是代表着赵阁臣,所以只要卑职亲自出面,就可以假借赵阁臣的名义,勒令关宁铁骑、辽东团练、以及辽东分练立刻返回营地不可外出!而西门参将您也可以假借何总兵的名义表达相同态度! 这样一来,各方势力看到赵阁臣与何总兵的共同态度之后,自然是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是各自返回营中等候更多消息,至少能让今后三天的局势得到控制!” 这确实是一个办法,但西门盛知道,姜泉此时愿意主动配合自己,必然是另有所图。 于是,西门盛问道:“这对你有何好处?” 姜泉答道:“卑职愿意配合西门参将控制局面、封锁消息,但前提是西门参将你答应卑职一件事情,就是让卑职以及卑职麾下的禁军将士参与到后续的营救行动之中!这样一来,卑职事后也能对朝廷中枢那边有所交代! 除此之外,卑职最多只会配合西门参将三天时间!若是等到三天时间之后,赵阁臣与何总兵依然无法顺利脱困,那卑职就会向朝廷中枢通报消息,而西门参将也不能继续阻拦!” 西门盛思索片刻后,缓缓点头道:“好!就按你的提议来办!” 就这样,西门盛与姜泉二人终于是达成了约定。 于是,两人皆是面现轻松之态,也皆是自以为达成了目标。 在西门盛看来,等到三天时间之后,辽东境内的各路辽东边军就会源源不断的赶到胡家庄境内支援,他所掌握的兵力至少能增加一倍! 到了那个时候,兵力不再是捉襟见肘,西门盛就拥有了强行压制各方势力的资本,也可以全面掌控局势,自然也就不再需要姜泉的支持与协助。 再然后,无论是翻脸还是毁约,西门盛都不会有任何犹豫! 而姜泉此时则是想起了赵俊臣对于西门盛的评价。 “西门盛此人的朝野形象毁誉参半,多年以来饱受非议,还被称为‘常败将军’,但他一直都能不受影响,无疑是一个善于隐忍之辈……这也是他与何宇的最大不同,何宇很少会隐忍,一向是态度强硬,别人一旦是触犯了他的忌讳就会受到强力反击,但西门盛因为善于隐忍,所以他也就愿意在某些情况下进行妥协……所以,只要咱们营造出让他不得不做出妥协的局势,就能顺利实现计划目标!” 而现在,就像是赵俊臣所预计的一般,西门盛出于大局考虑,果然是暂时妥协了! 姜泉也因为西门盛的暂时妥协,顺利完成了赵俊臣所交代的任务!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08章.猜与决. …… …… 最终,因为西门盛与姜泉二人的联合表态,关宁铁骑、辽东团练、以及辽东分练皆是揣着满腹狐疑、不情不愿的结束了与辽东边军的对峙,陆续返回了各自营地。 这个时候,吴世霖所掌握的情报太少,自然是不敢轻举妄动,至于王世臻、令狐光、宋大禾等人则是实力薄弱、无力改变局面,只能是强忍心中焦切、苦等局势变化。 这样一来,局势总算是暂时稳定了下来。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种稳定局势实际上极为脆弱,必然不会持续太久。 毕竟,西门盛与姜泉二人只是假传上令,赵俊臣与何宇二人至始至终都没有现身。 所以,各方势力的心中疑窦并没有消除,依然是一心想要查探究竟,而且随着时间推移,这般念头也会愈发强烈。 若是赵俊臣与何宇二人迟迟无法现身,吴世霖、王世臻等人也绝不会只是一味的忍耐与等待,迟早都会按耐不住、再次闹出事端。 所以,对于辽东镇而言,眼下的当务之急,依然是尽快营救出赵俊臣与何宇二人。 就像是西门盛此前所言,只要能顺利营救出何宇,眼前的所有困境与威胁都会迎刃而解。 但西门盛却不知道,他接下来要面对的局势,远要比他预想之中更为复杂。 却说,方振山与王世臻、令狐光、宋大禾等人返回营地之后,首先是与众人继续商议对策,商议无果之后就迅速回到了自己的营帐之中。 随后,方振山就在营帐之中不断度步,大脑急速转动,认真思索着目前局势。 “赵阁臣遭遇绑架的事情,乃是姜泉亲口告诉我的,绝对不会有假……但姜泉刚才再次现身,却又表示无事发生,还转达赵阁臣的指示,强行要求关宁铁骑、辽东团练、以及辽东分练立刻返回各自营中、不可擅自行动……这道命令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真的! 我当初还是固原总兵的时候,就曾是多次执行过赵阁臣的命令,太熟悉赵阁臣的命令风格了,这道命令一听就觉得不对劲,无论遣词用句、还是语气句意,根本不像是赵阁臣的过往风格! 然而,假若姜泉的这般做法,乃是假传上令的话,他也不像是这般胆大包天之辈…… 还有,我乃是赵阁臣的心腹朋党,姜泉无疑是很清楚这一点的……正常状况下,姜泉发现了赵阁臣被绑架之后,就应该是率先与我商议对策、合力营救,而不是彻底把我抛到一边、擅自行事,还把李世杰这枚至关紧要的棋子交由我来全权处置…… 这一切都不合理!除非……姜泉的所作所为,皆是出于赵阁臣的指示…… 这也就意味着,赵阁臣早就预测到了自己与何宇会被匪徒绑架的事情! 结合这些迹象,我已是有七八成把握,可以肯定这一切变故,皆是出于赵阁臣的谋划! 但若是这一切事情皆是出于赵阁臣的安排,那赵阁臣为何要刻意瞒着我?至始至终都没有向我透露过任何计划细节? 难道说,赵阁臣对我还是不够信任?但若是不信任我的话,却又为何要把李世杰这枚至关重要的棋子交由我来处理? 还是说,赵阁臣认为我哪怕是并不清楚他的全盘计划,也一定会按照他的设想做事?” 想到这里,方振山又联想到了一件看似很寻常的事情。 就在不久之前,姜泉现身传令各军返回营地的时候,还特意向方振山多说了一句话,说是赵俊臣“亲口交代”,希望方振山一定要“牢记朝廷使命、不可忘却本心”! 这句话看似很正常,但细思起来,却又像是另有所指。 “朝廷使命、以及我的本心……” “在赵阁臣眼中,我的本心是什么、我的朝廷使命又是什么……” 就这样喃喃自语片刻后,方振山灵光一闪,终于是面现恍然! 方振山身为辽东督抚同知,他的朝廷使命自然是全力制衡辽东镇的尾大不掉! 而方振山又是一个善于钻营投机、结党营私之辈,他的本心也从来都不是效忠朝廷、造福百姓这些事情,而是不折手段的为自己谋取更多好处与权力! 赵俊臣身为内阁辅臣,自然是很清楚方振山所肩负的朝廷使命;而且赵俊臣与方振山乃是同一类人,他很清楚方振山的本心究竟是什么。 所以,这句话的言下之意,其实就是要让方振山不必过多考虑赵俊臣被绑架的事情,接下来只需要专注思索自身的利益与前途,尽量发挥自己在钻营结党方面的特长,然后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认为自己终于是想明白了赵俊臣的深意之后,方振山的心情又是欢喜、又是失落。 欢喜是因为,赵俊臣已经为他营造了一个非常有利的局面,还给予了他很大的发挥空间,让他可以趁机为自己争取到最大的好处。 失落则是因为,赵俊臣至始至终都没有向他透漏过任何计划细节,一直都把他蒙在鼓里,这也就意味着……赵俊臣并没有把他视作铁杆心腹。 或者,赵俊臣这次的计划,并不仅仅是为了针对辽东镇,也是想要趁机进一步加深自己对于方振山的控制力。 毕竟,方振山当初在陕甘三边的时候,之所以是投靠赵俊臣,全是因为局势所迫,还被赵俊臣抓住了许多把柄,但现在陕甘三边的局势早已是尘埃落定,当初的那些把柄也随着时间推移而变得不痛不痒…… 与此同时,方振山与赵俊臣之间的利益绑定也不算特别深,赵俊臣能送给方振山的诸般好处,无论朝廷中枢、辽东镇、还是山海关吴家,也同样都能拿出来。 这般情况下,方振山对于赵俊臣的效忠,只是出于思维惯性罢了,所有人都把他视为是赵俊臣的朋党,所以他也就只能继续为赵俊臣效力。 但若是方振山突然间发现了更大的利益诱惑,决定要背叛赵俊臣转而投靠辽东镇、山海关吴家、又或是朝廷中枢,那赵俊臣也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考虑到方振山的秉性作风,这种情况未必就不可能发生,所以方振山的“忠心”在赵俊臣的眼里显然是不可靠的。 于是,赵俊臣在制定计划之际,至始至终都瞒着方振山,只是让方振山自由发挥。 但以赵俊臣的手段风格,等到这一切事情皆是尘埃落定之后,方振山必然会有更多把柄落于赵俊臣的手中,也必然会有更多利益与赵俊臣进行绑定…… 再然后,方振山也就会再次成为赵俊臣的铁杆心腹! 说根到底,赵俊臣并不相信绝大多数人的忠心,他只相信利益与实力。 想明白了这些情况,方振山摇头轻叹,喃喃道:“总感觉……只是数月未见,但赵阁臣的手段已是愈发的高深莫测了……我自诩是一个聪明人,但也正因为我是一个聪明人,所以赵阁臣就完全可以预测到我的后续选择…… 谷/span不外乎就是全力瓜分辽东镇的实力、趁机增强自身资本,然后为了保住这些好不容易才争取到手里的资本,主动向赵阁臣交纳一分投名状…… 与赵阁臣这样的人接触,真是又累又轻松,你必须要无时无刻的用心揣摩他的真正心思,然后就会发现他其实早就把最为轻松的那条道路摆在了你的面前……但你若是顺着这条道路走下去,今后就很难回头了…… 现在,我已经看到了赵阁臣为我指明的未来道路……似乎也确实没有更好的选择……既然这一切都是赵阁臣所期望的话……” 这般轻声自语之后,方振山再次想到了自己所掌握的那枚关键棋子——李世杰。 于是,方振山再也没有更多犹豫,向守在帐外的侍卫传声吩咐道:“去把辽东千户李世杰请来这里……态度客气一些,就说本官有要事与他商议!” 当李世杰见到方振山的时候,方振山的神态肃穆,但隐隐间又透着一丝亲近。 不待李世杰行礼,方振山已是抬手道:“李千户,目前局势紧迫,就不必浪费时间客套了……本官有重要事情要通知于你!” 李世杰同样是表情严肃,连忙问道:“卑职也知道今天必然是发生了某些重要变故!卑职昨天晋见赵阁臣的时候,赵阁臣曾是表示今天会把卑职放回辽东镇,但如今不仅是迟迟不见动静,而且就连那些负责看守卑职的禁军将士也皆是匆匆离开了营地,刚才卑职还远远看到营内各军同样想要离开这里,然后就受到了辽东边军的阻拦,险些爆发了冲突……却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听到李世杰的说法,方振山也就愈发肯定,赵俊臣把李世杰此人交给自己,必然是为了让这枚棋子发挥重要作用。 虽然心中算计不断,但方振山表面上则是一副开诚布公的架势,神态也是愈发肃穆,缓缓道:“本官已经收到确切消息……就在今天上午,赵阁臣与方总兵相约前去北边的赤林山狩猎,但竟是落入了不知来历的匪徒所布置的陷阱之中,现在他们二人皆已是身陷敌手、生死未卜!” 这个消息太过荒谬,任谁也不敢相信,李世杰当即是目瞪口呆,不可思议道:“总兵大人与赵阁臣被匪徒绑走了?这、这怎么可能?” 方振山缓缓摇头,道:“本官也觉得事情过于荒谬,但事实就是如此!你今天所见到的种种变故,皆是由此而起!禁军将士们急切想要营救赵阁臣,所以才会急匆匆的倾巢出动;我们这些人也想要参与营救,所以同样想要出营,但辽东镇那边则是想要尽量封锁消息,完全不愿意承认此事,所以才派兵阻挡了我们……” 不等李世杰理清思路,方振山又说道:“本官可以理解辽东镇的做法,但在本官看来,因为赵阁臣与何总兵遭遇绑架的事情,目前的辽东局势已经岌岌可危,本官虽然想要尽力维稳,但也是有心无力……因为辽东镇的阻拦与封锁,本官现在就连此处营地都无法迈出一步!……所以,本官就想到了你!” 李世杰强行压下心中震惊,问道:“方督抚您想到了卑职?为何?” 方振山缓缓道:“本官并不清楚赵阁臣昨天与你谈话之际,究竟有没有答应过今天要放你你开这里的事情,但你现在由本官负责看管,而本官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要立刻放你自由、让你尽快返回辽东军中……毕竟,本官现在虽然是寸步难行,但你乃是辽东千户,更还掌握着一部分辽东铁骑的指挥大权,又是世代将门李家的嫡系子弟,所以你完全可以自由进出营地,辽东镇那边绝不会拦你,有许多事情也唯有你可以完成!” 李世杰微微一愣,又问道:“却不知……方督抚您究竟希望卑职完成哪些事情?” 方振山的表情间满是忧国忧民的样子,语气也愈发严肃,道:“当然是尽量稳定目前岌岌可危的辽东局势!” 随后,方振山开始夸大其辞,不断渲染一副恐怖情景:“目前不仅是赵阁臣与方总兵遭遇了绑架生死未卜,本官还听到一些流言,说是那些绑匪皆是与辽东镇有生死大仇的亡命之徒……若是这般传言为真,那么赵阁臣与方总兵接下来能够安然脱身的机会……只怕是极为渺茫……说不定就在现在,方总兵已然是遇害了!” 看到李世杰再一次的面色大变,方振山继续说道:“你可以想想,这般情况下,辽东镇必然是群龙无首、说不定就会内部分裂、祸起萧墙!朝廷中枢那边也必然是要追究所有人的罪责!到时候不仅是辽东境内将会动荡不堪,本官还担心建州女真那边会趁机来犯……到了那个时候,所有事情都会失控,你我所有人都难以独善其身! 所以,本官希望你立刻赶去辽东军中,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尽量稳定辽东镇的内部局势……只要辽东镇没有发生大乱,辽东境内的局势就可以稍稍平定,建州女真那边也难以趁火打劫。” 本官认为,你返回辽东军中之后,关于营救赵阁臣与何总兵的事情,已经有太多人操心了,你大可不必过多关注…… 你现在的当务之急,应该认真考虑一下最坏的状况,也就是何总兵他若是已是惨遭匪徒杀害的话……你、你麾下的辽东铁骑、以及你背后的李家将门,究竟应该支持谁来接任辽东总兵之位?若是这件事情迟迟不能决定,辽东镇群龙无首的混乱局面就会不断持续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听到方振山所描述的恐怖未来,李世杰一时间愈发是心中大乱,竟是主动向方振山询问对策,道:“那……方总兵您觉得,卑职应该支持谁?” 见李世杰这般上道,方振山眼中闪过了一丝笑意,但表面上依然满是肃穆,道:“目前状况下,除了资历最浅、实力最弱、还刚刚犯了过错的西路参将黄申明之外,辽东镇的另外四位参将可谓是各有优势,北路的西门参将实力最强、南路的徐参将资历最老、中路的李参将声誉最佳、东路的甘参将人脉最广,似乎都有资格接任总兵之位……所以,本官才会对你寄予厚望!你不论是选择支持何人,那个人的胜算都会更高几分!” 听到方振山的提醒之后,李世杰总算是意识到了自己的重要性,表情似惊似喜、若有所思! 方振山则是趁热打铁,继续说道:“但你若是询问本官的看法的话,本官倒也可以指点你一番……这般情况下,不外乎就是于公、于私两层考虑! 于公的话,你需要考虑自己所支持之人的能力,是否足以担当重任!于私的话,本官曾是固原总兵,当初经常与晋商打交道,也从晋商那里学会了一些生意经,此时只需要考虑两点就好,一是回报、二是风险!你认真考虑一下,自己究竟支持谁的回报更高?风险却又最小?与此同时,此人的能力也足以稳定局势、担当大任?” 听到方振山的提点,李世杰心中立刻就有了答案,几乎是脱口而出,道:“西门参将!是北路的西门参将!” 方振山轻轻点头表示认可,道:“若本官与你易地而处的话,也会选择全力支持北路参将西门盛! 首先他能力最强,由他接任辽东总兵的话,能在最短时间内稳定局势;其次他成为辽东总兵之后,你所收获的回报最大,因为西门参将的朝野形象毁誉参半,接任辽东总兵的机会原本是最低的,但若是因为你的支持而成功接任,那你就是雪中送炭,他自然会全力报答;最后,则是风险最小,因为西门盛地位稳固、实力最强,就算是最终没能让他成功接任辽东总兵,也能够赢得他的好感与支持,至少是稳赚不赔!” 眼见李世杰再次陷入了沉思,方振山又在天枰上放置了一枚重量砝码,继续道:“但无论你接下来选择支持谁,只要能迅速结束辽东镇群龙无首的局面,本官、王巡抚、令狐总兵、还有宋总兵都会全力支持你的决定!” 听到方振山的这般说法,李世杰惊讶抬头,却发现方振山的表情极为认真。 若是拥有了辽东境内文官系统、以及辽东团练与辽东分练的支持,再加上李世杰本身所具有的李家人脉……那情况还真像是方振山此前所言一般,无论李世杰接下来支持何人接任辽东总兵,那个人都会胜算大增! 最终,李世杰咬牙道:“既然如此,卑职希望自己可以尽快返回辽东军中……说实话,卑职至今还不敢相信赵阁臣与总兵大人遭遇绑架的事情,更不愿意相信总兵大人他已经有可能遇害……卑职必须要亲自查探情况之后才能决定!” “自然如此!”方振山立刻答应了李世杰的要求,然后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不过,在你离开这里之际,本官希望安排一名亲信跟在你的身边,由他负责你我二人的今后联系之事!而你也要利用自身在辽东军中的影响力,让他可以避开辽东边军的封锁,自由进出营地内外。” 思及方振山所承诺的好处,李世杰认真思索片刻后,点头道:“好!就这么办!” 方振山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抬手指向身边一位年轻人,道:“此人名叫郭裳,乃是辽东宣慰同知,倒也算是机敏多谋,接下来几天就由他跟在你的身边,负责双方联系之事。” 听到方振山的介绍,李世杰认真打量了这个郭裳一眼,不由是有些意外。 宣慰同知虽然是一个没有多少实权的官职,但毕竟是一个正四品官衔,而眼前这个郭裳看起来并无多少出众之处,却能年纪轻轻就成为朝廷四品官员,自然是让李世杰大为惊讶。 郭裳虽然年纪不到三十,却是举止干练,还带着一丝历经沧桑之后的沉稳,当即是拱手道:“接下来这几天,还请李千户多多指教!” 接下来,在方振山的安排之下,李世杰很快就离开了赵俊臣的营地,带着郭裳匆匆赶去了辽东镇的营地,想要进一步查探消息。 然而,李世杰刚刚赶到辽东镇营地的门外,还不能他通报身份,营地大门已是突然打开,随后就见到另一位辽东千户史城现身,率着一队辽东边军正打算匆匆出营。 而李世杰与史城二人见到对方之后,皆是心中一愣之余,也皆是忍不住眉头一皱,心中暗生排斥之意!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09章.公开的秘密. …… …… 自从何宇遭遇绑架之后,辽东镇可谓是阵脚大乱,各项军令一道接着一道,所有人皆是忙作一团、脚不沾地,但绝大部分人都不清楚自己究竟在忙些什么。 这般情况下,辽东镇自然是人手不足,急切需要更多忠心可靠的人才站出来分担压力。 在辽东镇内部,李世杰无疑是年轻一代的佼佼者,虽然心胸有些狭隘,也有些纨绔之气,但他并不缺乏能力,更不缺乏人脉与影响力,按理说辽东镇这种情况下就应该第一时间把李世杰召回军中效力。 然而,西门盛主持大局之际,就像是彻底忘记了李世杰的存在,至始至终都没有召回李世杰的意思。 与此同时,史城协助西门盛做事的时候,也完全没有提醒的意思。 西门盛与史城的这般做法,不仅是因为李世杰刚刚犯下大错、让辽东铁骑惨败给了关宁铁骑,更是因为在目前局势之下,不仅是赵俊臣、方振山等人看出了李世杰的重要性,西门盛与史城等人也同样看到了这一点。 李世杰不仅是拥有一部分辽东铁骑的实际指挥权,还是世代将门李家的嫡系子弟,在何宇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之际,辽东镇内部已是人心思变,几位参将也皆是忍不住滋生野心,底层将士们更是人心惶惶……局势正在逐步走向失控。 这般情况下,李世杰的存在就是一个极大变数,任谁都不清楚这个“变数”究竟是好是坏。 正是出于这般考虑,西门盛与史城皆是装作忘记了李世杰的存在,任由李世杰留在赵俊臣的营地之中被继续软禁,就是为了尽量控制这个变数。 然而,史城却万万没有想到,虽然辽东镇没有主动召回李世杰,但李世杰依然是迅速返回了军中。 所以,见到李世杰之后,史城顿时是忍不住眉头一皱、心生排斥,忍不住直接问道:“李公子为何会在这里?你不是正被赵阁臣软禁调查吗?现在没有赵阁臣的命令,为何能擅自脱身?” 另一边,因为赵俊臣的屡次挑唆,李世杰原本就对史城妒恨交加,如今又听到史城的这般说法,充满了排斥之意,似乎是完全不欢迎自己返回军中,也就愈发妒恨史城了。 于是,李世杰压根没有回答史城的询问,而是毫不客气的直接问道:“我收到消息,说是总兵大人被不明来历的匪徒绑架,又岂能无动于衷?你且告诉我,这个消息究竟是真是假?总兵大人当真是被匪徒绑走了?目前又是怎样的具体情况?” 史城犹豫了一下,也知道李世杰一旦是返回军中,许多事情也就绕不开他了,只能尽量把李世杰这个“变数”引导向更好的结果。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史城虽然也不喜欢李世杰,但还是如实回答了李世杰的问题,表情与语气也是尽量保持和善。 “你所收到的消息不假,总兵大人与赵阁臣确实是被不明身份的贼子给绑架了……那些贼子目前已经被将士们围困在赤林山附近的一处密林之中,可谓是插翅难逃,但接下来究竟应该如何营救总兵大人与赵阁臣,西门参将还没有拿定主意。” 听到史城的回答之后,李世杰眉头一挑,问道:“这样说来,目前辽东镇是由西门参将主持局面了?” 随后,李世杰开始大力指责史城,怒声训斥道:“还有,你究竟是怎么做事的?我不过是离开了总兵大人身边几天时间,你竟然就让总兵大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匪徒绑走?史千户,这般罪责之重,可绝不能就这样算了!” 见到李世杰这般时候还只顾着打压自己,史城好不容易才压下了心中怒意,表面上则是依然平静,点头道:“我认为,以西门参将的能力与威望,以及他与总兵大人的兄弟情义,无疑是眼下主持大局的最佳人选,所以西门参将当仁不让的表示自己要临危受命之后,我就代表辽东铁骑表示了支持之意…… 我也希望李公子能抛开立场与成见,与我一同支持西门参将!唯有如此,咱们才能尽量稳定内部局势、集中全力营救总兵大人! 至于我身上的罪责,虽然我当时正在奉命整顿西路边军,并没有跟在总兵大人身边守卫,但李公子所言也没错,总兵大人的护卫任务既然是由我负责,我就必须要承担全部责任……等到总兵大人被顺利营救出来之后,也不需要李公子提醒,我就会主动请罪,任由总兵大人责罚!” 其实,李世杰更多只是不忿于史城抢先一步表态支持了西门盛,让他接下来对于西门盛的支持显得没那么重要了,只觉得史城此人实在是运气太好,占尽了所有好处。。 听到史城的这般说法,李世杰轻哼一声,但也知道眼下不是继续指责史城的恰当时机,于是就策马来到了史城的身边,又说道:“我当然明白轻重,不用你说我也会支持西门参将!你现在是否要去见西门参将?那我也要同去,随时听候西门参将的吩咐!” 见李世杰也决定要支持西门盛,史城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只要李世杰也愿意支持西门盛,那就能继续维持辽东镇的团结一致,其余事情也就好办了,至于李世杰所表现出来的敌意,史城一时间却没有多想,因为李世杰对待他的态度一贯如此。 然而,史城却不清楚,李世杰从前虽然待他态度不好,但也只是想要胜过他一头罢了,但现在……李世杰的想法却未必只是较量胜负了。 就这样,史城与李世杰二人策马并肩向着北边赤林山方向奔去。 奔行期间,史城又向李世杰进一步的详细讲诉了目前情况,包括何宇被掳走的前后经过、身负重伤的近况、其余三位参将的微妙反应、以及那处陷阱的各种蹊跷之处。 听完了史城的介绍之后,李世杰下意识转头看了侧方远处的郭裳一眼,表情有些惊疑。 毕竟,在李世杰眼里,方振山乃是赵俊臣的亲信,而郭裳则是方振山的亲信…… 若是这一切事情都是出于赵俊臣的安排,那这个郭裳或许也参与了其中,而方振山此前的种种表态,或许亦是赵俊臣计划之中的一环……而他本人,则有可能已经成为了赵俊臣的棋子。 李世杰并不介意自己成为棋子,但前提是自己成为棋子能收获更多好处。 所以,李世杰稍稍思索片刻后,并没有向史城讲诉自己与方振山的谈话与交易,只是压低声音问道:“既然你怀疑这一切事情都与赵俊臣有关系,那你可有派人暗中调查真相? 目前状况下,咱们投鼠忌器,想要从匪徒手中安全救出总兵大人颇是有些棘手,但若是能证明那些匪徒与赵俊臣有关系,许多事情反而好操办了!只要设法向那些贼子暗示,说总兵大人一旦是受到更多伤害,咱们也不会顾及赵俊臣的安危,投鼠忌器之人就会变成对方贼子,也就可以确保总兵大人的安全。” 史城表情凝重的摇头道:“不仅仅是怀疑,在我看来,总兵大人被绑架的事情十有八九是与赵俊臣有关!若不是他提议狩猎,若不是他把总兵大人引入陷阱之中,这一切根本不可能发生! 但现在,咱们人手不足啊,咱们目前既要围困密林之中的贼子、设法营救总兵大人,又要封锁胡家庄全境,更还要分出兵马紧紧盯住关宁铁骑等军,兵力捉襟见肘,实在是抽不出更多人手调查幕后真相了…… 不过,西门参将已经发布军令,从锦州大营调来了八千大军,其中还包括三千辽东铁骑,各路守军也在源源不断的赶来支援…… 所以,最多只需要再等五天时间,咱们就能拥有足够的力量控制一切局势、压制所有变数,到时候许多事情也就好办了,就算是强行缴械禁军、严刑拷问赵俊臣的身边亲信,也不是什么难事,然后也就可以迅速调查出事情真相! ……现在,咱们还要暂时隐忍一些!但只要查清楚了事情真相、掌握了确凿证据,发现这件事情确实是与赵俊臣有关系的话……” 说到后面,史城表情凝重的脸庞上,闪过了一丝冷笑。 这里是辽东,没有任何人像是这般暗算了辽东镇之后还能顺利脱身,就算是赵俊臣也不行! 若是这一切都是出于赵俊臣的算计,那赵俊臣就必须要付出惨痛代价! “还要再等最多五天时间……”李世杰喃喃自语,表情若有所思。 若是史城的猜想不假的话,这一切事情都是出于赵俊臣的暗中作祟,那赵俊臣推行计划之际必然是使用了麾下禁军的力量,而且参与这项计划的禁军至少会有几十人之多,这种事情只要是辽东镇不折手段的全力调查,必然是能迅速寻到证据! 所以,等到五天时间之后,只要辽东镇的援军陆续赶到,这件事情与赵俊臣究竟有没有关系,很快就会真相大白、水落石出! 从这方面而言,假若赵俊臣当真是幕后主使的话,那时间是站在辽东镇这一边的,若是赵俊臣迟迟不能实现计划目标,那么时间拖得越久,赵俊臣就越有可能失败与暴露,然后就是辽东镇的全力报复。 所以,辽东镇只需要竭力稳定目前局势,迟早都能获得最终的胜利! 然而……以赵俊臣的算计与手段,当真会留给辽东镇更多时间,让他们从容的控制局势、增强实力、进而是调查出事情真相吗? 李世杰乃是将门子弟,不像是史城一般乃是更为纯粹的军伍之人,他从小就在家族熏陶之下见识了更多的阴谋算计,也拥有更多的政治敏感。 所以,这一次李世杰却要比史城想得更远,总觉得局势发展并不会像是史城所预想的那般顺利。 或许,就在现在,就在辽东镇一心等待援军之际,赵俊臣已经展开了下一步的计划! 就这样,史城与李世杰二人各有所思之际,他们很快已经赶到了辽东边军所包围的密林附近。 但当他们二人看到密林周围的军力布置之际,却忍不住皆是大为惊异! 原来,此时正在层层包围密林的众多将士之中,他们不仅是看到了熟悉的辽东边军,更还看到了一部分禁军将士! 在赵俊臣很有可能是幕后主使、而禁军将士则有可能会是帮凶的情况下,西门盛竟然让这些禁军加入了包围与营救的行动之中! 感到不可思议之余,史城与李世杰二人连忙求见了西门盛,西门盛也很快就接见了他们二人。 西门盛的城府要比史城强得多,当他见到李世杰的出现之后,表面上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排斥之意,反而还摆出一副欣慰模样,说李世杰乃是得力臂助云云。 随后,西门盛也解答了他们二人的心中疑惑,道:“本将也是迫不得已!此前那个姜泉愿意出面协助本将阻止各军之异动,就是一场本将与他的一场交易,本将答应他的麾下禁军可以参与后续的营救行动,而他则是答应会协助本将控制局势。 不过,本将当然也清楚这次事情的蹊跷之处,禁军的立场颇是可疑,所以本将已经派出人手暗中监视他们,绝对不会让他们再次有机会暗中作祟!” 说到这里,西门盛轻轻摇头,道:“……说根到底,咱们目前的实力人手皆是不足,无法面面俱到,这种时候只能稍稍退让了!而且咱们就算是怀疑这一切事情都与赵俊臣有关系,却也没有掌握确凿证据,做事之际也是束手束脚……但只要等到四五天时间之后,大批援军赶来这里,咱们就可以放手而为了!” 显然,就与史城的想法一样,西门盛也认为辽东镇拥有时间优势,但他们必须要继续忍耐四五天时间。 听到西门盛的解释之后,史城也明白了西门盛的苦衷,虽然心中存有颇多顾忌,但也没有继续纠缠此事,只是快声问道:“西门参将,卑职返回营地之后,就率先安排营中所有医生尽速赶来了这里,却不知他们现在可有进入密林之中为总兵大人诊治伤情?” 西门盛转头看向密林深处,缓缓道:“本将已经挑选了几名医生进入密林了……与此同时,本将还安排了一位机敏可靠的军中幕僚、假扮医生混在其中,趁机探查密林之中那些绑匪的具体情况……也许,咱们很快就能收获到更多关于那些匪徒的情报了!”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秘密,被称作“公开的秘密”,又或是“众所周知的秘密”。 所谓的“公开的秘密”,就是所有人其实都知晓真相,但碍于局势、实力、以及时机等等情况,每个人却又皆是假装自己被蒙在鼓里。 而赵俊臣自从抵达辽东境内之后,身上就带着许多“公开的秘密”。 譬如说,赵俊臣一直宣称自己被吓出了重病,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情是假的,但每个人都装作不知道,依然会假惺惺的慰问关心赵俊臣的身体状况,还趁机送给了赵俊臣不少珍贵药材。 又譬如说,所有聪明人、又或是自诩聪明之人,现在其实都已经看出了何宇与赵俊臣遭遇匪徒绑架之事很有可能就是赵俊臣的自导自演,但所有人依然是装作一副毫无察觉的模样,西门盛甚至还被迫让禁军参与了营救行动。 所有人都在装傻装瞎,同时又在暗暗准备着真相揭晓的那一天。 这种情况看似荒诞,却又是这个世界的常态。 然而,有些时候,身在局中之人想要一直隐忍、装作自己完全没有察觉到事情真相,也是一件很幸苦的事情。 此时的何宇,看着眼前赵俊臣的惺惺作态、拙劣演技,就忍得很幸苦!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10章.赵俊臣的恶趣味!. …… …… 就像是史城所言,若不是赵俊臣主动提议狩猎,若不是赵俊臣刻意把何宇引到陷阱的位置,何宇无论如何也不至于沦为一群绑匪的阶下之囚。 以何宇的智慧,当然是可以发现这些疑点,所以也会理所当然的怀疑这一切事情都是赵俊臣的幕后主使。 然而,就像是西门盛、史城等人一样,何宇虽然是心中怀疑,但他并没有直接表现出来。 西门盛、史城等人之所以是装作不知,乃是因为时机不对,必须要等待援兵抵达之后才能行动;而何宇则是身陷囹圄、生死由人不由己,只能是暂时隐忍。 若是这一切事情都是赵俊臣的自导自演,而何宇则是就这样直接揭穿了赵俊臣的手段,那就相当于逼着赵俊臣杀人灭口,无疑是自取灭亡的愚蠢行径。 何宇虽然一向是态度强硬,但他毕竟不是一个蠢人。 更何况,何宇还没有掌握任何确凿证据,心中所想尽是猜测,他也无法完全排除巧合的可能性,若是万一所有事情都是机缘巧合、又或是幕后主使另有其人,而赵俊臣则是无辜的,那他对于赵俊臣的大肆指控也就没有任何好处,只会造成大量后患。 出于这些考虑,何宇只好是隐藏想法、静观其变,然后默默观看赵俊臣的表演。 客观而言,赵俊臣的演技还是一如既往的炉火纯青、毫无破绽,完全表现出了一位朝廷重臣惨遭匪徒绑架之后所应有的心理反应——紧张、害怕、羞恼、猜疑、以及竭力保命的满腹算计。 然而,出于心中“成见”,何宇就是认为赵俊臣的种种表现都是演戏。 实际上,赵俊臣很清楚何宇以及辽东镇众人的心中猜疑,但他并不在乎。 若是赵俊臣的后续计划一切顺利,只要让辽东镇众人接下来几天时间无法寻到确凿证据,那就算是何宇、西门盛、史城等人再是如何猜疑于他,也只能是受迫于局势变化与利害关系,皆是选择继续装傻,甚至还要主动为赵俊臣圆谎与遮掩…… 想要做到这一点,方法也很简单,只要营造出一种所有人皆是有求于赵俊臣的局面,只要让各方势力皆是发现揭露真相对于自己而言有弊无利,只需要让所有人皆是找到台阶可下…… 然后,所有人都会无视真相——哪怕真相就摆在他们眼前,一直等到这个真相被时间彻底淹没。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公开秘密”都是这样不了了之的,知情之人皆是出于各种各样的顾虑而选择闭口保密,永远都不会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对于这种事情,赵俊臣早已是司空见惯,也认为自己接下来完全有能力做到这一点,让包括何宇在内的所有人,皆是主动放弃追究真相。 而现在,赵俊臣还必须要发挥天赋、继续演戏。 不得不说,当赵俊臣看到何宇明明已是极为猜疑自己、仇视自己、恨不得杀了自己,却又不得不配合自己表演的样子,实在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也充分满足了赵俊臣心中的某种恶趣味。 此时,赵俊臣与何宇二人,皆是瘫坐在废弃房屋的一处角落。 这处废弃房屋的面积不大,所以除了赵俊臣与何宇二人之外,只有三处匪徒留在房屋之中负责监视。 何宇跌落陷阱之际受伤不轻,浑身疼痛难忍,但他也没有丢了朝廷大将的脸,并没有大喊大叫、惊恐失控,一直都是闭目养神、强自忍耐,只是偶尔挪动身体之际会忍不住轻哼一声。 但就在何宇强忍疼痛闭目养神、顺便暗暗思考后续局面之际,赵俊臣却是突然凑到了何宇的身边,看似关切的问道:“何总兵,你的伤势如何?可有加重迹象?是否还能坚持?” 何宇睁开双眼,面无表情的盯了赵俊臣片刻之后,缓声道:“多谢赵阁臣的关心,本将曾经在战场上承受过更为严重的伤势,这点伤势只是小事,还坚持得住!” 说话之际,何宇的语气依然是有些虚弱。 赵俊臣看似安心的点了点头,但这般假惺惺的表达关切之后,赵俊臣又立刻换了话题,问道:“何总兵,你觉得……绑架咱们二人的那些匪徒,究竟是何来历?可有幕后主使?他们绑架咱们,又是为了何种目的?难道当真只是想要索取钱财不成?本阁总觉得……事情很蹊跷!” 你竟然还会觉得蹊跷?这件事情至始至终最大的蹊跷就是你啊! 一时间,何宇心中仿若有一头凶兽嘶吼不断,若非是身陷险境、形势所迫,又是身负重伤、行动不便,只怕是早已经跳起来用拳脚伺候赵俊臣了。 好不容易才压下了心中怒火,何宇心中一动之后,认为自己可以趁机试探赵俊臣的真实想法,于是便顺口反问道:“那……赵阁臣心中可有猜测?” 赵俊臣思索片刻后,同样是不答反问:“何总兵乃是老军伍了,也更为了解军中将士的情况……那在你看来,咱们所见到的那些劫匪,是否都是行伍出身?” 何宇微微一愣,才发现自己只顾着怀疑赵俊臣,一直都没有留心观察这一点。 于是,何宇当即是移动目光,暗暗观察房屋之中正在监视他与赵俊臣的那三名匪徒。 随后,何宇惊讶的发现,这三名匪徒的行为举止、身材气质,都不像是军中之人,反而更像是民间农户出身的汉子! 要知道,哪怕是那些战力嬴弱的寻常军户,也都是经历了最基本的军队训练,也经常进行操练,无论是举手抬足、还是形象气质,相较于寻常农户自然是有着明显不同。 尤其是禁军出身的将士,这些人代表着朝廷体面,虽然大多只是银样蜡枪头,但平日操练之际最是注重形象与气质,更是有迹可循。 而何宇眼前所看到的这三名匪徒,却显然不像是军伍出身,更不像是禁军出身。 何宇一直认为,自己被绑架的事情完全是出于赵俊臣的策划,所以绑架他的这些劫匪也必然都是赵俊臣麾下的禁军将士……事实上,除了那些禁军将士之外,赵俊臣也没有更多可靠人手可用。 但眼前这些劫匪,明显都不是禁军之人,这就让何宇不由是动摇了他此前的心中猜疑。 难道说,这一切事情当真都是巧合?是自己错怪赵俊臣了? 心中暗暗猜测之际,何宇向赵俊臣摇头道:“看他们的样子,都不是军伍之人,更像是寻常农户。” 谷/span赵俊臣同样表现出了惊讶之意,道:“只是一群农户?本阁还以为……” 话到一半,嘎然而止。 何宇忍不住追问道:“赵阁臣还以为什么?” 赵俊臣压低声音道:“本阁原本还以为,这些人应该皆是军伍之人,若是那样的话,事情也就有迹可循了! 也不瞒何总兵,对于此次绑架之事,本阁心中颇是怀疑山海关吴家!像是这种蹊跷之事,若是存在一个幕后主使的话,那无疑是要看谁人最终获益最大! 而咱们二人遭到绑架之事,无疑就是以山海关吴家受益最大!何总兵你想想,本阁与你被绑架之后,皆是威望大损,也无力控制辽东局势,而辽东境内的文武官员则必然会被朝廷中枢追究责任,也同样是无法获益…… 最终,也唯有山海关吴家,有机会为自己捞到许多好处,说不定还能趁机实现他们一直以来的夙愿,也就是插手辽东防务、控制辽东军政……吴应熊乃是蓟辽总督,他这种时候完全有理由趁机接掌辽东大权!”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何宇顿时是目光闪烁不断。 然后,何宇也不得不承认,虽然赵俊臣身上充满了蹊跷与可疑之处,但山海关吴家也同样有暗算自己与赵俊臣的动机。 更重要的是,山海关吴家不仅有这样的动机,也拥有这样的实力! 但随后,赵俊臣已是摇头道:“不过,既然何总兵已是认定这些绑匪都不是军伍出身,那山海关吴家的嫌疑也就降低了,毕竟山海关吴家若是想要犯险行事的话,必然是要动用军中亲信,而不是寻来一群庄稼汉子。” 赵俊臣这一番话,看似是说山海关吴家的嫌疑减轻了,但实际上也是为了减轻自己身上的嫌疑。 毕竟,根据这种说法,赵俊臣当然是更不可能寻来一群庄稼汉子绑架自己与何宇二人了。 事实上,此时正在房屋之中监视赵俊臣与何宇二人的那三名劫匪,正是胡家庄的牛壮、以及牛壮的同乡伙伴,而许庆彦特意邀请他们参与这场绑架行动,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为了利用牛壮等人误导何宇的判断。 这个时候,何宇若是有机会观察房屋外面的情况,就会发现那些守在屋外的绑匪,大多是出身于军伍,甚至还能看出他们的禁军身份,然后也就不会受到赵俊臣的误导了。 只可惜,何宇在被绑架期间,至始至终都只会与许庆彦、牛壮、以及赵俊臣的几位亲信护院进行接触。 这种信息差,足以误导何宇的判断。 至少,能让何宇扩大怀疑范围,不再只盯着赵俊臣一人。 就这样,何宇沉思片刻后,突然扬声对房屋里的绑匪说道:“给我倒一碗水,我渴了!” 守在屋里的牛壮等人,本质上都是老实庄稼汉,对于何宇也是心存敬畏,自然是不敢拒绝何宇的要求。 所以,其中一人说了一句“你等一下”之后,就走出房间取水,随后就端着一碗水来到何宇面前,把水递给何宇之后又说道:“喝吧!” 何宇默默的喝了水,把碗递了回去,等那人走远之后,何宇对赵俊臣说道:“这人是辽西口音……吴家这些年一直都在设法渗透辽西,在辽东镇西路防区境内拥有许多土地,许多辽西百姓都成为了他们的佃户。” 赵俊臣微微一愣,追问道:“难道何总兵还是怀疑山海关吴家?认为是山海关吴家安排手下佃户绑架了咱们?” 何宇再次闭上双眼,缓缓道:“辽东镇的北路、中路、东路三处防区乃是抵抗建州女真第一线,每年都要经历战事,辽东镇南路半岛则是建州女真多年以来的重点觊觎目标,时不时就会受到建州女真的入境劫掠…… 相较而言,辽东西路更为安全一些,战事也相对不多,所以辽东境内有钱有势之辈皆是喜欢在辽东镇西路防区购置田产,也皆是拥有大量对他们惟命是从的佃户。 所以,这些绑匪皆是辽西口音,并不能说明什么……但事后若是想要追查的话,可以从这方面下手。” 说到这里,何宇也愈发动摇了自己对于赵俊臣的猜疑。 毕竟,赵俊臣来到辽东镇西路防区时间太短,按理说并无能力召集一批境内农户拼上身家性命为他冒险做事。 唯有辽东境内的那些地方豪强,才拥有这种能力。 不过,心中猜疑虽然稍有动摇,但思及赵俊臣身上的种种蹊跷与疑点,何宇依然把赵俊臣视为第一嫌疑人。 而赵俊臣则是若有所思道:“也就是说……辽东镇的那几位参将,也都在西路防区拥有大量田产与佃户了?说起来,若是有某一位辽东参将能从这些匪徒手中顺利救出本阁,同时何总兵你则是遭遇不测的话……那此人就必然会成为下一任辽东总兵的首选……”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何宇顿时是眉头一挑,转而就再次沉默不语了。 看到何宇的表情与反应,赵俊臣心中暗笑。 何宇作为掌权者,就与这个世界上所有掌权者一样,必然是一个多疑之辈。 事实上,掌权者若没有多疑天性,那就是完全不合格的表现,早就被人暗算下台了。 所以,赵俊臣只需是只言片语,就足以引导何宇的思路。 何宇就算是不信,但也同样可以在他心中埋下一枚种子。 挑拨离间、让对手祸起萧墙,自己则是坐收渔翁之利,也同样是赵俊臣的恶趣味之一。 虽然何宇上钩的可能性不高,但值得一试。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11章.偷梁换柱. …… …… 其实,就连赵俊臣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此时所表现出来的种种恶趣味,乃是出于一种模仿德庆皇帝的潜意识。 这些年来,德庆皇帝一直就这样对待赵俊臣的,总是好话说尽、坏事做绝,明知道赵俊臣内心万分抗拒,却还是要逼着赵俊臣配合自己演戏,让赵俊臣别无选择的答应自己的各项无理要求,最后还要让赵俊臣违心称颂自己的圣明; 与此同时,德庆皇帝也总是仗着自己所拥有的优势,肆无忌惮、见缝插针的利用各种小手段整治赵俊臣,又或是设法离间赵俊臣与赵俊臣的朋党、盟友,有枣没枣都要打一杆子,失败了也不会有任何后果,成功了则是意外之喜。 就像是猫玩耗子。 而赵俊臣一直都扮演着耗子的角色。 所以,赵俊臣出于一种连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报复心理,也使用了相同手法对付何宇。 按照后世的常见说法——人们最终都会活成自己当初所讨厌的模样。 从心理学角度而言,慕强乃是人类的天性,所有人都会在不知不觉之间,逐渐被自己的强敌所影响。 这并不是一个好现象,因为这种猫玩耗子的心态,从来都不是德庆皇帝的优点。 德庆皇帝可以这样玩,因为他有这种资本,但赵俊臣并没有这种资本,很容易就会玩脱、过火。 但现在,赵俊臣还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何宇这种强人的生死命运被自己牢牢掌握在手中,这种优越感让他忘记了自省。 他此时只是觉得何宇的反应很有趣,让他莫名开心。 就这样静静欣赏着何宇的表情反应,片刻之后赵俊臣终于是想起了正事,再次打断了何宇的闭目不语,表情凝重的压低声音又问道:“何总兵……你觉得,咱们二人应该是就这样等着匪徒实现意图之后放走咱们?还是要想办法自己逃走?” 此时,何宇正在思索自己被绑架之后辽东镇内部的局势变化。 然后,何宇很快就已是得出结论——只要西门盛、史城这二人依然忠于自己,与此同时李世杰也没有利用李家人脉搞事情,那他就算是被绑架失踪了再长时间,也不会有任何地位动摇的风险。 反过来讲,也唯有西门盛、史城这二人皆是产生了异心、李世杰也是趁机利用李家人脉兴风作浪的情况下,何宇在辽东镇内部说一不二的地位才会动摇,说不定还会彻底失去辽东总兵的权位。 西门盛乃是辽东境内实力最强的参将,史城则是何宇失踪之后大多数辽东铁骑的实际指挥者,还有李世杰不仅是同样控制着一批辽东铁骑,更还拥有将门李家的人脉与影响力……在何宇失踪期间,这三人的态度自然是足以决定绝大部分事情。 那么,西门盛、史城、李世杰这三人,他们的忠心与立场又是否可靠? 若是寻常时候,何宇必然是毫无犹豫,一定会坚定信任西门盛、史城、以及李世杰的忠心,毕竟西门盛乃是他的结拜兄弟,史城则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李世杰也与他有很深的利益关系,何宇的正室妻子还是李世杰的堂姑。 然而,现在并不是寻常时候,何宇此时身陷囹圄,还受了重伤,正是他最虚弱、最没安全感的时候,这般情况下任何人都会疑神疑鬼,像是何宇这种拥有多疑天性的掌权者,就更是这样了。 所以,何宇虽然看出了赵俊臣的挑拨之意,却依然是忍不住开始推想——若是西门盛、史城、李世杰这三人皆是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背弃自己的话,那自己又应该要怎么办? 泛起了这般念头之后,何宇一时间只觉得心烦意乱。 作为一名强人,他讨厌自己这种疑神疑鬼的软弱,但何宇就是无法自控。 这种发自于根性的潜意识,往往是最难控制的,无论赵俊臣还是何宇,皆是如此! 这般情况下,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何宇有些不耐烦,再次睁眼打量了赵俊臣一番,问道:“怎么?赵阁臣想要设法自己逃离这里?” 赵俊臣表情凝重的点了点头,充分展现出了一名权臣的应有素质——不仅是深谋远虑、会充分考虑到最坏的状况,还会竭尽所能的掌控自身命运,绝不愿意把自己的生死交由别人决定。 偷偷观察了不远处的几名匪徒几眼之后,赵俊臣愈发压低声音,快声说道:“我仔细想过了,这些匪徒既然有胆子绑架咱们二人,就绝不会只是为了索要金银珠宝那般简单,必然是另有所图,若不是幕后主使想要利用这种情况为己牟利的话,那就是这些匪徒对你、或是对我,怀有深仇大恨!否则也无法解释他们为何有这般大的胆子! 所以,匪徒刚才让我写勒索信的时候,虽然是趁机索要了大量珠宝,但他们收到珠宝之后,却未必就会轻易放过咱们,说不定只是拖延时间的手段,咱们若是就这样被动等待营救,必然是有生命之危! 总而言之,咱们必须要设法自救,绝不能只是一味等待!” 赵俊臣的说法很有道理,只可惜何宇完全不信任赵俊臣。 所以,何宇立刻就给赵俊臣泼了一盆冷水,道:“自救?如何自救?本将也不是一个愿意束手待毙之人,被绑来这里之后,本将第一时间就考虑过自救之策,但本将思来想去,现在的局面之下,你我二人唯有等待营救这一条路可选,想要自行逃离这里根本没有任何可能性!” “为何?”赵俊臣似乎极为不满何宇的消极态度,皱眉问道。 何宇轻哼一声,解释道:“首先,我如今已是身负重伤,而你也同样受了一些轻伤,皆是行动不便;其次,咱们如今位于密林深处,却根本不了解这处密林的环境,就算是匆匆逃出匪徒的控制,也极有可能在密林之中迷路;最后,咱们对于匪徒的情况也没有任何了解,不仅是不清楚这些匪徒在密林之中的布置,甚至都不知道这些匪徒究竟有多少人…… 与此同时,若是我的预料不差,那些匪徒既然能事先设好陷阱劫走你我二人,就必然是在密林之中各处位置布下了更多陷阱,用以阻挡朝廷之人的随意进出查探…… 咱们就算是逃离了这里,又在密林之中寻到正确道路,还躲过了匪徒的追捕与拦截,但也很有可能会在逃走路上再次落入陷阱之中…… 赵阁臣,你自己想想,咱们的成功机会,就连半成都没有!” 不得不说,何宇确实是心思缜密,一番说法下来顿时就让赵俊臣哑口无词。 但赵俊臣依然坚持道:“但就这样坐以待毙,也绝不是可行之策……事实上,我已经想好了一个联系外界的手段!” 谷/span这一次,何宇确实是感到了意外,问道:“你有何手段能与外面联系?” 赵俊臣表情有些紧张,再次打量了不远处的几名匪徒一眼,看到几名匪徒皆是没有过多关注自己之后,就偷偷向何宇展示了他藏在手心里的一件东西。 那是可以用来写字的一根黑炭。 然后,赵俊臣解释道:“不久之前,匪徒们逼迫我用一根黑炭在一块破布之上写了一封勒索信,还要求守在外面的辽东将士尽快把一位医生送进密林之中、为何总兵诊治伤势……而我当时写完了那封勒索信之后,就暗中藏下了这根黑炭! 接下来,咱们也可以撕下一块衣衫、以布作纸,用这根黑炭写下一封密信,然后趁着那位医生给何总兵诊治伤情之际,设法把密信交给他,绑匪们必然是没有提前准备药材,也许还会放走那名医生、让他离开这里收集药材,然后咱们就能把信息送出去了!” 何宇眼睛一亮,不得不承认赵俊臣提出了一个可行之策。 但他还是有些顾虑,道:“若是绑匪们在医生离开之际进行搜身的话,又该如何?” 赵俊臣咬牙道:“必须要赌一把!更何况,这些绑匪做事未必就有那般谨慎,他们或许会在医生进入密林之际进行搜身,但等到医生离开之际,他们大概率已经丧失了警惕,却未必就会再次搜身了!……难道,何总兵还能想到更好的办法?” 何宇思索片刻之后,问道:“你打算在密信之中写些什么内容?” 赵俊臣思索片刻后,答道:“让外面的人每天傍晚都利用狼烟之类的手段,为咱们标明方向,还要随时准备接应咱们,这样的话咱们今后若是寻到机会逃走,也不至于在密林之中迷路,有了接应之后也能多些成功机会!总之就是多些准备,总没坏处! 除此之外,还要告诉外面的人,这些匪徒皆是出身于辽东镇西路防区的农户,让他们根据这条线索调查这些匪徒的来历,一旦是查明了这些匪徒的身份,就可以同样要挟他们!” 见赵俊臣这般尽心尽力的想要解决这场绑架危机,何宇愈发是心中诧异,也愈发是动摇了此前的心中怀疑。 随后,何宇认真思索了片刻,终于是咬牙点头道:“好!就这样办!” 出于赵俊臣所引发的心中不安,何宇也确实是急切想要与外界进行联系,然后向辽东镇高层众人展现自己的存在。 说完,何宇竟是直接抬手,从赵俊臣的手心里夺过了那根黑炭,道:“不过,这封密信由我来写!” 显然,何宇的心中怀疑虽然是逐渐有些动摇,但他依然不愿意完全信任赵俊臣。 随后,何宇就借口自己伤势太重,改变了身体姿势,从瘫坐变成了面朝墙壁的侧躺。 利用侧躺的机会,何宇用背部挡住了匪徒们的视线,又把贴身衣衫扯碎、制造了一块布条,随后就用黑炭在布条上写了一封密信。 在这封密信之中,何宇不仅是根据赵俊臣的提议,写明了每天傍晚用狼烟指路、同时准备接应的事情,以及对于匪徒身份的猜想,还刻意强调辽东镇高层接下来一定要竭力稳定局势、耐心等待自己的顺利脱困。 看到何宇写完密信之后,赵俊臣问道:“这封密信……应该由谁来交给那名医生?又应该如何交出去?” 何宇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答道:“那名医生到时候将会为我诊治伤势,我与他接触机会最多,自然是由我来交给他,赵阁臣你到时候设法掩护我就好!” 赵俊臣思索片刻后,却摇头道:“不妥!你虽然与那名医生的接触机会最多,但也必然会被匪徒紧紧盯着,容易被察觉出异常,还是由我负责转交吧。” 看到何宇表情抗拒,赵俊臣又说道:“这样吧,何总兵再写一封相同的密信,咱们二人每人拿一份,到时候谁有机会就由谁来转交!这样一来成功机会也大些!” 因为赵俊臣的坚持,何宇最终还是同意了赵俊臣的说法。 最后,何宇又暗中写了一封内容相同的密信,让赵俊臣负责保管。 也是巧合,赵俊臣刚刚拿到第二封密信,就听到房屋外面传来一阵动静。 随后,就见到几名匪徒押着三名大夫装扮的人进入了房间。 显然,这三名大夫模样之人,就是辽东镇紧急送进密林之中、给何宇诊治伤势的医生了。 这三位医生进入房间之后,就立刻开始给何宇诊治伤势。 然而,就像是赵俊臣的此前判断一样,何宇与这三名医生虽然有许多次接触机会,但绑匪至始至终都站在一旁紧紧盯着,所以何宇也根本没有交出密信的机会。 甚至还有一次,何宇正想要把密信暗中交给医生,却差点被绑匪发现。 何宇也是急中生智、当机立断,还不等绑匪反应过来,就把这封写在布条上的密信当做寻常手帕,用来擦拭他肩膀上的箭伤,让布条上布满了血迹、无法分辨字迹。 这样一来,虽然化解了密信被发现的风险,但何宇的这封密信也被毁掉了。 看到这般情况之后,赵俊臣也同样是临场发挥、急中生智,假借自己关心何宇伤势的名义、趁机靠近到何宇的身边,虽然很快就被匪徒们赶到了一边,但也趁机把自己手里的那封密信暗中交给了何宇。 再随后,赵俊臣也突然捂着肩膀喊痛,引来了所有人的注意,而何宇这一次总算是没有浪费机会,顺利把第二封密信偷偷塞进了一名医生的药箱之中。 然而,何宇却万万没有想到,他所交出去的这封密信,已经被赵俊臣暗中调包了,这封密信之中的内容,也与最初的密信有着许多微妙不同。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12章.离心. …… …… 早在穿越之前,赵俊臣就已经把自己在校期间所学到的各类知识尽数还给了老师。 所以,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赵俊臣作为一名穿越者,基本没“发明”过任何东西,这并不是因为赵俊臣不愿意搞“发明”,实在是他根本没能力“发明”任何东西。 但幸好,赵俊臣还记得一些最基础的东西。 譬如“传声筒”的原理与制造,只需要两个瓮罐、还有一根细绳,就能简单搞定。 而现在,赵俊臣与何宇所在的房间角落处,就藏着一个传声筒。 所以,当赵俊臣与何宇二人缩在房间角落低声商议对策之际,他们的谈话内容就会通过传声筒尽数传到房外的许庆彦耳中。 而许庆彦则是根据自己所窃听的内容,不断调整后续的计划细节、配合赵俊臣行事。 所以,何宇才会被迫毁掉自己手里的那封密信,只能使用赵俊臣手里的第二封密信。 等到诊治结束之后,许庆彦也根据赵俊臣的预想,迅速赶走了辽东镇派来的三名医生,而且还是刻意疏忽,完全没有进行搜身。 就这样,密信被顺利送出了密林,也很快就交到了西门盛的手里。 辽东镇所派出的三位医生之中,有一人名叫吕侍文,此人虽然也算是略通医术,但他并不是杏林出身,而是西门盛的帐下幕僚,一向是深受西门盛的信任与看重。 这一次,吕侍文也是自告奋勇,亲自扮作医生模样、与另外两名真正的医生一同进入密林之中,趁机查探密林之中的各种情况。 只可惜,除了这封密信之外,吕侍文并没有更多收获。 吕侍文离开密林之后,立刻就受到了西门盛的召见。 辽东镇的各路参将、史城、李世杰等人收到消息之后,也皆是匆匆赶来探听消息。 与此同时,因为禁军将士此时也参与了包围密林的行动,所以姜泉同样是及时收到了消息,也同样赶到了西门盛的身边。 见到西门盛之后,吕侍文首先是环视了一眼周围众人,表情有些迟疑。 就这样稍稍犹豫片刻后,吕侍文躬身请罪道:“学生让西门将军失望了! 学生与两位名医进入林中之后,就被那些匪徒蒙住了双眼,然后才被匪徒们带着去见了何总兵与赵阁臣,所以学生现在只知道何总兵与赵阁臣二人目前被关押在一处废弃木屋之中,但并不清楚这处木屋的具体位置与详细路径,也没有查探清楚那些匪徒的具体情况,只知道他们的人数绝对不会低于五人…… 除此之外,学生可谓是一无所获!学生无能,还请将军降罪!” 听到吕侍文的说法,西门盛等人皆是面现失望之态。 但西门盛也知道,吕侍文的一无所获只是因为匪徒们做事谨慎,而非是吕侍文的无能失职,所以他并没有责怪吕侍文,只是快声问道:“那……总兵大人与赵阁臣目前是怎样的情况?总兵大人的伤势有多严重?可有被治愈?” 吕侍文答道:“赵阁臣的伤势很轻,只是右肩稍有脱臼迹象,很快就被治好了,但何总兵……” 说到这里,吕侍文表情有些迟疑。 西门盛还以为何宇的伤势格外严重、超乎想象,顿时是大为焦急,追问道:“总兵大人的伤势究竟如何?快说!” 吕侍文表情愈发迟疑,最终还是答道:“总兵大人不仅是左肩中了一箭,右腿也被压断了,但这种伤势虽然不能算轻,却也不是特别严重、无法治愈,然而……学生见到何总兵之后,却发现何总兵就像是瘫痪一般,哪怕只是想要稍稍改变身体姿势,也是极为艰难痛苦! 学生认为,总兵大人的这种情况,不外乎是两种可能,其一是总兵大人摔进陷阱之际还伤了腰椎,所以才会无法挪动身体;其二则是……总兵大人的种种表现皆是伪装与示弱,只是假装自己无法挪动身体,想要借机麻痹匪徒、让匪徒松懈警惕! 依学生的看法,第二种情况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毕竟与学生同行的那两位名医至始至终都没有发现总兵大人有任何腰伤迹象……但第一种情况也不能完全排除,那两位名医也说了,许多腰伤情况虽然极为严重,但往往是无法直接诊断出迹象。” 听到吕侍文的这般说法,几位辽东高层武官再次的纷纷表情一变。 吕侍文所列举的这两种情况,所蕴含的意义可谓是天差地远。 若是何宇无法挪动身体的情况只是出于一种伪装,自然是说明何宇临危不乱、沉着冷静,就算是在骤然遇难之际,也能利用一切机会为自己造出底牌,这般表现颇是令人钦佩。 但若是何宇当真是腰椎受伤,那就意味着何宇今后再也无法策马上阵、舞刀弄枪,也意味着何宇接下来就算是可以顺利脱困,也无力继续担任辽东总兵的职位了。 虽然前者可能性更大,但后者的可能性终究是无法完全否定…… 一时间,几位辽东镇高层武官的表情各异,心中念头也是各有不同。 西门盛心中愈发担忧,但表面上则是信心十足,道:“各位不必担心,以总兵大人的性子,假若他当真是伤了腰椎,反而会刻意逞强、不愿示弱! 所以他看似无法挪动身体的情况,必然只是一种伪装,就是为了等到关键时候打匪徒们一个措手不及! 咱们也都看过了那处陷阱的情况了,底层铺着厚厚软沙,四壁也是厚厚软泥,总兵大人又一向是身体健壮,绝对不会摔成重伤! 嘿!总兵大人的这种伪装,若是可以顺利瞒过那些匪徒,或许都不必等到咱们设法营救,他自己就可以自救脱困!” 听到西门盛的这般说法之后,周围众人不论心中真正想法如何,此时皆是纷纷点头表示同意,也纷纷表达了对于何宇的信心。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直静静旁听的禁军百户姜泉,却突然开口向吕侍文问道:“这位吕先生,我看你自从是见到我们这些人之后,就总是充满了犹豫与迟疑之意,好似是隐瞒了某些关键消息……却不知究竟是我多疑了?还是你确实是有所隐瞒?” 听到姜泉毫无预兆的质疑,在场的众位辽东镇高层武官首先皆是纷纷一愣,但等他们仔细回想之后,也很快就认同了姜泉的质疑,因为吕侍文的表现确实是有些怪异,显然是隐瞒了某些关键情报。 谷/span在几位参将之中,中路参将李泽荷一向是以足智多谋而著称,很快就想到了吕侍文这般表现迟疑的真正原因。 于是,李泽荷冷笑着问道:“或许,这位吕先生之所以是刻意隐瞒某些消息,乃是认为我们这些人碍眼了,所以想要单独向西门参将禀报?若是这样的话,是否需要我们避嫌离开?” 西门盛皱眉道:“侍文,众位将军皆是目标一致,也皆是可以信任,所以任何消息都不必刻意隐瞒,直接禀报就是!” 吕侍文再次迟疑片刻之后,终于是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破布条,然后默默递给了西门盛。 西门盛展开布条、低头查看,发现这块布条上面用黑炭写着许多字迹。 但等到西门盛看完了布条上的内容之后,却顿时是表情大变,还透着一丝遭遇背叛的凄凉与愤怒。 见到西门盛的表情变化之后,南路参将徐颌连忙问道:“西门参将,这块布条上面究竟写着什么?” 西门盛闭着眼睛良久不语,然后也默默把这块布条递给了另外几位参将查看。 几位参将连忙拿过布条一同查看,却发现布条上用黑炭写着近百字,皆是何宇所提出的要求。 何宇的要求,总计有三点。 其一,是要求辽东镇众人接下来每天傍晚之际,都要选择一处合适位置点燃狼烟、指引方向,还要随时准备进入密林之中进行接应。 若是何宇今后能寻到机会自救脱身的话,这般布置无疑是可以大幅提升成功机会。 其二,是表示匪徒之中有许多人都操着辽西地区的口音,而且看起来就像是寻常的农户庄稼汉,所以何宇要求辽东镇众人要顺着这条线索、全力调查匪徒们的身份来历。 相较于吕侍文的一无所获,这项情报无疑是要重要得多。 但在所有人的眼里,何宇的最后一项要求,才是最为关键的。 那就是,在何宇被绑架的这段时期,辽东镇众位高层武官一定要竭力稳定局势,绝不能任由外部势力进行干涉…… 与此同时,辽东镇在这段时期的所有决策,都必须要由所有参将共同决定! 其实,最后这半句话,乃是赵俊臣偷偷加进去的。 但只是增加了这短短的半句话,就足以彻底搅乱辽东镇好不容易才得以暂时稳定的内部局势! 以何宇的眼光智慧,自然是能推断出自己遭遇绑架之后,辽东镇内部必然是由西门盛出面主持大局。 但何宇却又要求全体参将“共同决定”辽东镇在这段时期的所有决策! 何为“共同决定”? 就是说,西门盛今后无论是要做怎样的决定,都必须要经过另外几位参将的同意,若是这几位参将并不同意西门盛的决定,那这项决定就无法得到执行! 就是说,从现在开始,西门盛再也无法独掌大局,必须要与另外几位参将进行商议、受到另外几位参将的掣肘! 就是说,何宇压根就不信任西门盛,所以才会安排其余几位参将进行制衡! 也难怪,吕侍文拿到这封密信之后,就一直是设法隐瞒,不愿意当众交给西门盛;而西门盛看过了密信之中的内容之后,又会表现出一副不可思议、受到背叛的模样。 看完之后,几位参将再一次皆是表情微妙,但谁也没有率先表态。 李世杰则是若有所思、表情迟疑,但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唯有史城,此时只觉得不可思议,因为这般决定根本不像是何宇的作风! 难道何宇就不清楚,像是这种特殊时期,辽东镇必须要集中权力、团结一致?难道何宇就不清楚,所谓的“共同决定”,其实就是彼此扯皮、相互牵制,最终则是任何事情都无法办成?难道何宇就不清楚,在目前局势之下,西门盛就是他最应该信任的辽东镇高层武将? 但何宇为何还要安排全体参将共同参与决策、限制西门盛的权力与作用? 于是,史城立刻向吕侍文问道:“这封密信哪来的?可是总兵大人亲手交给你的?” 听到史城的询问,西门盛也睁开了双眼看向吕侍文,神情间也多了一丝希望。 吕侍文无奈点头道:“正是总兵大人趁着绑匪不注意的时候,亲手把这封密信偷偷塞进药箱的。” 听到吕侍文的说法之后,西门盛顿时是长叹一声,再次是闭目不语了。 …… 祝大家在新的一年开心、顺利。 另,结束了辽东与南京的情节之后,本书也将会正式进入结尾阶段。 所以,大家应该会在明年上半年看到完结。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虫子一直都不敢去看自己的订阅数据,也不知道现在还有多少人依然坚持订阅,但既然每个月都能收到一点稿费,那就证明依然有人在看,所以虫子也会认真写完这本书,给大家一个交代、也给自己一个交代。 2022再见!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13章.七人. …… …… 自从何宇被匪徒绑架之后,西门盛也曾有过自己的小心思。 譬如说,西门盛就特意关注了辽阳、沈阳、以及抚顺三城的互市之事,也考虑过何宇一旦遇难之后,他应该要如何最大程度为自己争取好处,甚至也一度产生过竞争总兵之位的念头。 但客观而言,这种私心任谁都会有,而绝大多数时候,西门盛都是全心全意的为何宇考虑,不仅是毫不保留的全力营救何宇,甚至还为了维护何宇的权势与地位,曾是同时得罪了另外三位参将。 可以说,西门盛完全对得起何宇这个结拜兄弟,也完全对得起自己的兄弟义气。 所以,当西门盛看到密信之中的内容之后,却发现何宇这种时候竟是只顾着猜疑自己、忌惮自己、设法制衡自己,不啻于当头一棒、冰水淋身,可谓是心寒意冷。 这种情绪充斥着西门盛的心头,以至于西门盛一时间只想要尽快离开这里、再也不去理会何宇的事情。 所以,听到吕侍文的回答之后,西门盛只是长叹一声,然后就一直是闭目不语,再也没有心思去关注另外几人的反应,也完全不打算扭转局面。 与此同时,李泽荷、甘成、徐颌这三位参将皆是表情微妙、相互间不断用眼神交流;史城依然是满脸的不可置信、不断思索着各种可能;李世杰则是表情变幻不停,似乎是正在犹豫着什么。 就这样,所有人都是沉默不语,场面气氛一度是陷入了某种尴尬的安静之中。 这个时候,依然是禁军百户姜泉率先打破了僵局。 只见姜泉走到辽东镇几位高层武官身边,问道:“却不知,何总兵的这封密信之中究竟写了什么?能否让下官过目一下?” 这一次,辽东镇众人却是团结一致,皆是态度强硬的拒绝了姜泉的要求。 李泽荷把手里的布条收入怀中,不软不硬的缓缓道:“在这封密信之中,总兵大人他确实是说了一些事情,但这些事情皆是我们辽东镇内部的家务事,就不劳你们禁军关心了!” 随后,甘成更是直接开口赶人,冷声道:“这位禁军百户,我们这些人接下来有事情要商议,皆是属于辽东机密,你并无资格继续旁听……所以,你现在可以离开了。” 与此同时,徐颌、史城、李世杰等人也同样冷眼看着姜泉,排斥之意毫无掩饰。 就这样,姜泉讨了没趣,也没有能力与辽东镇众人计较,只能是表情尴尬的讪笑道:“既然如此,卑职就不打扰各位讨论辽东镇的家务事了,现在就会离开……不过,若是各位收到了与赵阁臣有关的消息,又或是另有营救安排,还望是第一时间通知卑职,让卑职以及禁军将士也能出一份力。” 说完,姜泉拱手行礼之后,就在辽东镇众人的冰冷注视之下快步离开了这里。 等到姜泉这个碍眼外人离开之后,此前的尴尬氛围也得以稍稍缓解。 李泽荷与另外两位参将再次对视一眼之后,就重新拿出了那封密信,摆出一副公事公办、毫无私念的模样,道:“总兵大人果真是无愧于当世名将之称,这般情况下竟然也能与咱们建立联系……而现在,既然总兵大人已经有了明确交代,那咱们自然是全力完成总兵大人的吩咐!” 徐颌连连点头,同样是一副精明干练的效力模样,道:“总兵大人让咱们每天傍晚时候都要在密林之外选择一处合适位置点燃狼烟,显然是为了指明方向,防止他在逃脱之际于密林之中迷失方向,这表示总兵大人他或许已是想到了自救之策…… 这是一件大好事,说明总兵大人的腰伤大概率是伪装的,当真是天佑总兵大人……而咱们也必须要尽力配合总兵大人才行!” 甘成则是大声道:“本将此前巡察密林周围环境的时候,已经发现了好几处位置较为合适,咱们必须要立刻进行筛选,选择一处最佳位置…… 与此同时,也要组织几队人马随时准备进入密林之中接应总兵大人……不仅要接应总兵大人,还要趁势把那些匪徒一网打尽……” 李泽荷又说道:“还有调查匪徒来历的事情,总兵大人已经为咱们提供了许多关键情报,接下来的调查也就有了明确方向……我认为这件事情交由西路守军负责较为合适,他们长期驻扎于辽西境内,对于防区境内的农户状况更为了解……” 就在李泽荷、甘成、徐颌三人各抒己见、群力群策之际,西门盛至始至终都是闭目不语,没有任何要献言献策的意思。 而李泽荷等人也完全没有要拉着西门盛一同参与的意思,他们三人都是边军宿将,皆是不缺能力与见识,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之间,很快就已经根据何宇的密信制订了一系列的详细计划。 就这样议定了与营救、调查相关的所有计划之后,甘成率先是迫不及待的提到了正事。 只见甘成先是暗暗瞥了不远处的西门盛一眼之后,却又装作自己只是临时想到的样子,又说道:“哦,对了,总兵大人还交代了一件事情,就是让咱们务必要确保辽东镇内部的稳定、共同决定所有事情……” 说到“共同决定”这四个字的时候,甘成刻意加重了语气。 徐颌也附和道:“总兵大人的这项要求很合理,像是这般特殊时期,咱们必须要同进同退、团结一致才行!从现在开始,就由咱们这四个参将……哦,还要加上正在卧床养伤的西路黄参将……总计五人,共同商议之后决定所有事情!” 李泽荷则是补充道:“若是出现了不同意见,则是公开商议、公开投票,最大程度的凝聚共识,然后根据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共同制定所有决策!各位认为如何?” 若是赵俊臣听到了李泽荷所讲的“公开投票”、“凝聚共识”、“少数服从多数”这些字眼词汇,必然是要心情怪异。 谷/span随后,李泽荷转头看了一眼旁边不远处皆是沉默不语的史城与李世杰二人,再次补充道:“还有,决策之际不妨是再加上史千户与李千户这两位,他们的官阶虽然不高,但也是辽东铁骑的实际指挥者,而且李千户还是将门李家的嫡系子弟,可谓是举足轻重,所以咱们也应该让他们也参与到决策之中。” 听到李泽荷的这般提议,甘成与徐颌二人先是一愣,然后很快就想明白了李泽荷的真实意图! 某些念头,一旦是从心中涌现出来,就再也无法消除了。 而李泽荷、甘成、徐颌这三人,经过了赵俊臣的暗中催化之后,目前皆已是开始觊觎辽东镇总兵的位置。 目前情况下,何宇的未来生死命运究竟如何,依然是一件充满悬念的事情。 无论是何宇的自救想法、还是辽东镇的营救计划,执行之际皆是充满了变数。 所以,辽东镇守总兵的位置,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空缺,所以李泽荷、甘成、以及徐颌这三人也依然没有放弃希望。 或许,他们还在暗暗盼望着绑匪撕票的情况出现。 而一旦是何宇最终惨死于绑匪手中,那么李泽荷、甘成、徐颌三人必然是要激烈竞争总兵的位置。 这般情况下,谁能争取到史城与李世杰二人的支持,就相当于得到了辽东铁骑与将门李家的支持,自然是胜算大增。 所以,李泽荷此时提议让史城与李世杰二人也同样拥有决策投票之权,自然是为了向史、李二人示好。 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甘成与徐颌二人皆是暗骂李泽荷卑鄙狡诈。 但下一刻,他们也皆是连声表达了赞同之意。 只听甘成大声道:“本将也是相同看法,正想要提出来,没想到竟是让李参将抢先开口了……这两位千户虽然还年轻、官阶也是稍低,但无论能力还是忠心皆是上佳之选,确实应该承担更多责任,必须要让他们拥有独当一面的机会,否则就太浪费了!” 徐颌则是用一种激赏表情打量着史城与李世杰二人,点头道:“李千户与史千户皆是咱们辽东镇年轻一代的佼佼者,辽东镇的重担迟早要交给他们二人,就应该被委以更多重任!让他们二人参与后续的各项决策,确实是一件好事!” 李泽荷的目光转向史城与李世杰二人,问道:“史千户、李千户,你们二人是何想法?可否想要与我们这几人群策群力、共同主持大局?” 史城稍稍犹豫片刻后,终究还是觉得自己不应该放弃这次机会,认为自己进入了决策圈子之后,总能是发挥一些正面作用,于是就拱手道:“既然几位参将大人这般抬举卑职,卑职自然是责无旁贷、竭力做事!” 随后,李世杰也点头道:“既然各位前辈看得起晚辈,晚辈一定会全力协助各位前辈。” 说话间,李世杰竟是抛弃了军中称呼,把几位参将称为前辈,又自称为晚辈……这显然是暗示他现在不仅是代表自己表态,也同样是代表李家表态。 就这样,看到众人意见达成一致之后,李泽荷再次点头道:“既然如此,从现在开始,直到总兵大人顺利脱困之时,辽东镇的所有事情、任何决策,都必须要经过北路西门参将、南路徐参将、东路甘参将、西路黄参将、我、还有李千户与史千户,拢共七人的共同商议才能决定,任何人都不能擅自行事……” 说完,李泽荷总算是记起了一直沉默不语的西门盛,转头向西门盛问道:“西门参将,大家都是这般想法,你觉得如何?” 在众人瞩目之下,西门盛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就好似木雕一般,只是睁开双眼环视了众人一眼之后,就用一种没有任何语气波动的声音说道:“既然是何总兵的意思,那就这样办吧!” 说完,西门盛直接转身向着远方走去。 看到西门盛的离开,史城表情一变,连忙向众人拱手告别,然后匆匆向着西门盛追去。 但除了史城之外,其余几人都没有追赶西门盛的意思,只是隐隐听到史城追到西门盛身边之后的焦急劝说声。 “西门参将……卑职依然认为,这件事情至始至终都透着蹊跷,恐怕是有什么误会,您可千万不要……” 一直等到西门盛与史城二人的逐渐走远之后,李泽荷突然叹息一声,道:“西门参将心里有情绪是很正常的事情,但眼下的当务之急乃是全力营救总兵大人与赵阁臣,而不是刻意照顾西门参将的耍性子……史千户还是年轻,缺了一些大局眼光啊!” 徐颌点头道:“确实还是要多历练……相较而言,还是李千户更多顾全大局。” 甘成也说道:“恩,我也觉得还是李千户做事更为持稳,当真难得。” 随着这三位参将的连连夸赞,李世杰则是目光闪动,轻声道:“说起来,晚辈心中有一件紧要事情,思来想去也拿不定主意,希望能听取三位前辈的意见!”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14章.聪明与愚蠢. …… …… 在赵俊臣眼里,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所拥有的最大优势,就是“效率”与“执行力”。 在这个方面,不论周尚景、还是德庆皇帝,皆是远远不及赵俊臣。 或许是时代原因,这个世界的所有人皆是习惯了低效率的做事方式,哪怕是局势紧迫之际,也总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 无论是商议对策、相互扯皮、平息争议、事前准备、层层传达、具体执行,以及各种各样的无关紧要事情,所有环节皆是耗费了大量时间。 习惯了后世的高效率,赵俊臣自然是无法接受这种龟速一般的做事方式。 曾有一次,赵俊臣遇到一件紧急事情,想要尽快与左兰山商议,就派人前去邀请左兰山赶来赵府与自己相见……但赵俊臣一直等到三个多时辰之后,才终于见到了左兰山,也彻底错过了最佳时机。 赵俊臣当时只觉得无法接受,就详细调查了具体情况。 然后,赵俊臣很无语的发现,这三个多时辰时间皆是浪费在了无关紧要的方面。 赵俊臣先是吩咐许庆彦派人去邀请左兰山,许庆彦就想要挑选一位与左兰山脸熟的赵府管事负责此事,但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寻到此人——此人当时表面上是去府外采办了,实际上则是正在茶馆喝茶——就这样寻找许久无果之后,许庆彦终于决定换人,时间就这样浪费了近半个时辰; 左兰山当时还是工部尚书,赵府信使漫步去了工部衙门之后,也同样没能第一时间见到左兰山——左兰山当时正在外宅快活取乐——而工部官员出于各种顾忌,完全不敢泄露左兰山的行踪,所以这位赵府信使就在工部衙门枯等了一个多时辰,好不容易才等到了左兰山。 左兰山收到赵俊臣的邀请之后,先是浪费了大量时间责怪工部官员怠慢了赵府信使,然后又因为礼节方面的问题,耗费了大量时间更衣、梳洗、整理容装、亲笔写了名帖……就这样一直等到近半个时辰之后,左兰山才终于离开了工部衙门。 更可笑的是,左兰山好不容易乘轿抵达了赵府之后,却又听说赵俊臣当时正在与方茹见面,于是左兰山就自作聪明的认为,自己不应该选择这种时候打扰赵俊臣,所以就刻意返回自己的坐轿之中,又多等了半个时辰。 查清楚这些情况之后,赵俊臣的心情无疑是崩溃的。 更让赵俊臣崩溃的是,所有人对于这种情况皆是习以为常,还认为是赵俊臣大惊小怪。 从那以后,赵俊臣就耗费了大量精力,还设定了许多规矩,想要极力扭转这种无比低效的做事方式。 譬如说,赵俊臣要求所有人在职期间都必须要随时待命、不能擅离职守,若是遇到意外情况,也必须要留下紧急联络方式; 譬如说,消息的层层通报之际,必须要尽量减免多余环节,所有人收到消息之后也必须要第一时间进行处理与回应; 譬如说,赵俊臣详细制订了所有事情的轻重缓急层级,所有人都必须要根据这个优先层级做事,至于那些只会浪费时间的细节事情,则是尽数免去; 譬如说,所有人在执行任务之际,必须要事先设定成败标准与时间限制,事后还要进行考核与问责…… 在赵俊臣看来,这些规定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在这个时代的所有人眼里,这些规则就显得过于“苛刻”了,就像是赵俊臣手持鞭子、不断抽打着自己, 就这样,经过赵俊臣的各种努力之后,总算是让身边人的做事效率,勉强达到了可以接受的程度。 但就算是这种勉勉强强的做事效率,也已是要远远超过这个时代的所有势力了。 正是因为赵俊臣拥有了这种优势,所以他哪怕是权谋智慧明显不及周尚景、地位权力也远远赶不上德庆皇帝,却依然可以不落下风、迅速崛起。 就算是赵俊臣的某些计划出现了纰漏,也可以及时发现、及时禀报、及时修补,让敌人根本寻不到可乘之机。 当赵俊臣开始算计对手之际,也往往会因为执行力与做事效率的优势,让对手根本没有反应时间与还手机会。 所谓一步快、步步快,就是这个道理,往往是敌人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赵俊臣就已经开始执行下一步计划了。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赵俊臣的崛起势头开始一发不可收拾。 甚至于,因为赵府众人就在赵俊臣的眼皮子底下,必须要严格遵守赵俊臣所制定的各项规则,所以赵府之中的众位管事明明皆是一些天资平庸之辈,竟也连续涌现出了好几位人才,拥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陆续成为了“悦容坊”、“联合船行”、“聚宝商行”等等机构的重要负责人。 可以说,效率与执行力就是赵俊臣一贯以来的制胜法宝。 相较而言,辽东镇作为一个军事组织,又要长期直面建州女真这个强敌,做事效率与执行力也不算差了。 但相较于赵俊臣的效率与执行力,却依然是存有明显的差距,依然是被赵俊臣牵着鼻子走。 谷/span* 对于辽东镇众人而言,这一天时间以来,实在是发生了太多事情,简直是目不暇接。 何宇与赵俊臣遭到绑架、与各方势力的冲突与交涉、绑匪所送来的勒索信、何宇的密信联系……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皆是让他们疲于应付、手忙脚乱,就连思索与复盘的时间都没有。 等到这些事情总算是稍稍告一段落之后,时间已是这一天的深夜了。 但因为赵俊臣的离间计划持续发酵,虽然所有人皆已是疲惫不堪,但也大多是一夜无眠,为了各自考量依然是忙个不停,就像是一群无头苍蝇。 其中,在辽东镇众人之中,史城无疑是最为忙乱的一个。 所以,这天晚上,史城一边是留在西门盛的身边不断安抚劝慰,一边是派人紧紧盯着另外那几位参将的动向,一边是与辽东镇的众位中低层武官保持联络、争取这些中低层武官的支持。 因为西门盛依然是一副意兴阑珊、无精打采的模样,所以史城只好是独自承担起了西门盛此前所肩负的一项职责。 也就是全力维持何宇的权力与威望、尽量避免几位参将趁机动摇何宇的权位。 只可惜,史城只是一名千户,虽然掌握着一部分辽东铁骑,但终究是地位不足,即使是竭尽全力,也依然是无法改变多少事情。 坏消息接踵而来。 史城先是收到消息,说是李泽荷、徐颌、甘成这三位参将联袂拜访了正在卧床养伤的西路参将黄申明,这四人经过一段时间密谈之后,似乎是达成了许多共识; 随后,史城与那些辽东镇中低层武官进行联系之后,也陆续收到了回信,这些辽东镇中低层武官大多是态度谨慎,不愿意在紧要关头毫无保留的支持史城,而是更倾向于接受几位参将的联名指令; 再然后,史城再次收到消息,说是李世杰这天晚上同样是派出了大量信使,与辽东边军之中的李家人脉进行串联,也收获了更多回应,有一大批辽东武官连夜拜访了李世杰。 最后,当史城又一次收到消息,称是中路参将李泽荷暗中派人与禁军百户姜泉秘密联系之后,终于是再也忍不住了,怒气冲冲的拍案而起! “李泽荷他究竟想要干什么!他难道就看不出,总兵大人被绑架的事情十有八九是与赵俊臣有关系,而那些禁军则都是赵俊臣的帮凶?他难道就看不出,目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赵俊臣的离间之计?这般情况下,他竟然还与禁军的姜泉暗中联系……他可是辽东镇的中路参将!难道要背叛辽东镇不成?简直就是蠢不可及!” 因为史城一直都在全力安抚西门盛的缘故,所以他这天晚上虽然忙个不停,却一直都跟在西门盛的身边,此时也正留在西门盛的营帐之中。 与此同时,西门盛虽然是不再像是从前一般卖力做事,但也任由史城缠在自己身边,同样是一夜未睡,就这样默默旁观着史城忙个不停。 听到史城的怒声喝骂之后,一直冷眼旁观的西门盛也终于是冷笑着开口说道:“蠢不可及?李泽荷在辽东镇众位高层武官之中,一向是最为聪慧多谋,你难道没有发现,自从咱们收到了总兵大人的那封密信之后,所有人就开始被李泽荷牵着鼻子走了?他可不是蠢,他恰恰是太聪明了、以至于聪明过头了! 但你仔细想想,这些天以来李泽荷的诸般言论,他乃是最先看出赵俊臣想要效仿‘推恩令’分化离间咱们的那个人,他也同样明白总兵大人被绑架的事情绝对与赵俊臣脱不了干系,他甚至完全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究竟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但他依然是甘于被赵俊臣利用,甚至是帮着赵俊臣推波助澜……就因为他是一个聪明人,所以他就很清楚,自己被赵俊臣利用能收获更多好处,仅此而已!” 说到这里,西门盛冷笑更甚,道:“许多看似愚蠢的行径,并不是因为做出这项决定之人有多么愚蠢,而是因为这项看似愚蠢的决定对他自己有更多好处罢了! 就别说是李泽荷了,咱们辽东镇所有人其实都是这般性子!嘿!难道咱们就看不出辽阳贸易其实就是一种资敌之举、只会让建州女真愈发壮大吗?但咱们还不是这样做了?明明是明知这般坏处,咱们为何还要坚持这般做法?还不是为了……” 说到这里,西门盛轻轻摇头,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然而,见到这般情况之后,史城却是心中大喜。 因为,史城发现,经过一段时间的精神萎靡之后,西门盛似乎已是重新振奋了许多,不再似此前一般无精打采。 对于史城而言,这无疑就是最大的好消息。 然而,史城正打算向西门盛说些什么,就见到一名辽东边军匆匆进入帐中,向他禀报了一个不啻于晴天霹雳一般的消息。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15章.接触. …… …… 若是辽东镇的中路参将李泽荷此时就在现场、亲耳听到了西门盛的这一番话,必然会深以为然。 与此同时,李泽荷还会在心中暗暗讥讽西门盛与史城二人一番。 说什么李泽荷背叛了辽东镇,把自己摆在了无可指摘的忠臣位置,站在道德制高处自我感动…… 但你们若是当真忠心,那就去忠于朝廷啊,难道朝廷没给你发饷银?还是老朱家得国不正?对于朝廷大义视而不见,却忠于何宇这种满腹私心的跋扈军头,就会显得你道德高尚了? 这种“忠心”,不仅狭隘、虚伪,而且还非常可笑! 李泽荷从来都不会以“忠臣”自居,所谓“忠诚”二字,只是一个口号、一种手段罢了。 在李泽荷眼里,自己只是一个聪明人。 作为一个聪明人,重要标准之一就是永远都不会忘记自己的最初目标,更不会在追逐目标的过程中迷失方向,做出那种舍本逐末、轻重倒置的蠢事。 而李泽荷的目标很简单,就是升官发财而已。 李泽荷从前效忠辽东镇,只是为了更轻松的升官发财,而从来都不是反过来,为了更好的效忠辽东镇,而努力去升官发财。 所以,李泽荷选择背弃辽东镇与何宇之际,也完全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实际上,自从赵俊臣想要效仿“推恩令”、试图彻底改变辽东镇的粮饷分配现状之后,李泽荷就已经决定要背叛辽东镇与何宇了。 这种众建诸侯的手段,就是一个不可逆转的阳谋,当赵俊臣公开提及这项建议之后,就已是注定了辽东镇迟早都会丧失独立性与自主权。 所谓阳谋,其实就是人心所向,所以就算是以何宇的强势、威望、以及实力,也只能在短时间内压制将士们的私心,却无法永远压制将士们的私心,也最多只能压制一部分将士的私心,却无法压制全体将士的私心。 打开了这个潘多拉魔盒之后,辽东局面迟早都会彻底脱离何宇的控制。 所以,哪怕是没有发生何宇被绑架的事情,李泽荷也已是滋生异念、开始为自己考虑后路了。 只不过,李泽荷原先还以为,赵俊臣的这项阳谋若要逐步发酵、产生明显效果,至少还要再等三五年时间,所以他也有大把时间从长计议、慢慢考虑未来之事。 然而,李泽荷却万万没想到,赵俊臣竟是这般心切,为了加速这项阳谋的发酵过程,却又冒险使用了阴谋手段进行催化,甚至是不惜让自己与何宇一同沦为绑匪的阶下囚。 又或者说,赵俊臣同时间使用了传说之中的四大阳谋,只是除了推恩令之外,另外三大阳谋则是掺入了一些阴谋手法。 譬如,赵俊臣设法囚禁了何宇,其实就是变相的“挟天子以令诸侯”。 譬如,赵俊臣让辽东镇总兵的位置暂时出现悬念,何尝不是“二桃杀三士”? 还有“围魏救赵”,赵俊臣目前还没有出手落实,但李泽荷已是隐隐察觉到了一些迹象……现在所有人只顾着关心何宇被绑架的事情,所以也就逐渐忽略了另一件事情——赵俊臣一直都在设法动摇辽东镇底层将士的军心士气,这显然不是闲着没事、无的放矢。 察觉到这些情况之后,李泽荷也是当机立断,决定要提前逃离辽东镇这条迟早都会崩散的巨辀,趁机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好处。 这般做法,风险很大,毕竟何宇随时都有可能会顺利脱困,到时候必然会出手清算所有异心之人。 但李泽荷已经详细考虑清楚了所有后果,认为自己的这次冒险绝对是稳赚不赔。 若是一切成功,就可以趁机攫取大量好处,何宇到时候也未必有能力清算于他;若是最终失败,也可以趁势搭上赵俊臣的门路,然后提前逃离辽东、赶往京城待命,然后利用赵俊臣的影响力寻求一个新差事。 听说江苏境内有一个参将空缺,就是一个好去处。 在李泽荷眼里,辽东之地并没有多少可留恋的地方,这里过于危险、也过于荒僻,身为一名辽东武官虽然权势很大,却远不如呆在南方的纸醉金迷之地舒适顺心。 总而言之,就像是西门盛的评价一般,李泽荷早已经考虑清楚了所有事情,看似是背信弃义、愚蠢至极,但对于李泽荷本人而言,却是仔细权衡利弊之后,理所当然的最佳选择。 也正是出于这些考虑,李泽荷这天晚上秘密联系了禁军百户姜泉。 史城虽然有派人暗中盯着李泽荷,但他的情报依然出现了疏漏,因为李泽荷并不是派出心腹与姜泉进行接触,而是亲自动身去见了姜泉。 当姜泉见到李泽荷之后,心中大为惊讶。 他也预想过会有辽东高层武官主动接触自己,却完全没想到这个人会是李泽荷,更没想过李泽荷的行动会是这般迅速。 毕竟,李泽荷很早之前就明确表示过,说自己已经看穿了赵俊臣的离间之计,对待姜泉的态度也一向是不冷不热。 但很快,姜泉已经收拢了心中惊讶,很热情的邀请李泽荷落座,然后询问了李泽荷的来意。 李泽荷摇头叹息道:“本将此次与姜百户相见,乃是为了寻求帮助。” 姜泉又是一愣,问道:“以李参将您在辽东境内的势力影响,又有何事需要卑职相助?” 李泽荷耐心解释道:“近段时间以来,因为各种原因,辽东边军的将士们原本就有些军心不稳,现在总兵大人他生死未卜,军心不稳的状况也就愈发明显了……所以,本将与另外几位参将商议之后,就认为眼下最要紧的事情,不仅是全力营救总兵大人,也要设法稳定愈发动荡的军心士气。” 顿了顿后,李泽荷进一步解释道:“为将之人想要稳定军心,具体手段也很简单,那就是赏罚分明,让将士们看到公正、寻到盼头! 所以,等到明天、最迟后天,本将与另外几位参将就会召集全体辽东将士,公开总结这段时间以来所有人的功过得失,然后有功则赏、有过则罚,进而是稳定军心、提升士气,然后也就可以再无后顾之忧、全力营救赵阁臣与总兵大人!” 姜泉目光闪动,再次问道:“确实是一件好事,但这种事情毕竟是辽东镇内部的家务事,而卑职只是区区一个禁军百户,不仅是军职低微,还是一个外人,又应该如何相助?” 李泽荷摇头道:“李百户过谦了,你虽然只是一个禁军百户,却也是赵阁臣的护卫首领,随着赵阁臣与总兵大人一同被绑架,赵阁臣所收集的各项资料就皆是由你负责保管,而这些资料也正是我们所需要的东西! 这些天以来,对于我们辽东镇而言,除了总兵大人被绑架的事情之外,还有三件事情动摇了军心士气! 其一,是辽东将士们与禁军将士们进行接触交流之后,皆是认为自己的饷银收入太低了;其二,是西路防区境内的部分边军家属,受到了附近驻军武官的欺压与迫害;其三,则是辽东铁骑与关宁铁骑进行切磋较量之际,竟是收获了一场惨败……” 说到这里,李泽荷意味深长的看着姜泉,因为这三件事情皆是与赵阁臣有些关系。 但李泽荷兵并没有表现出任何追究与责怪的意思,只是继续说道:“所以,我与另外几位参将就想要尽快平息这三件事情! 而这三件事情之中,第一件事情还算是容易解决,只需从军库之中拿出一笔银子分给将士们就好,哪怕是数量不多,也足以暂时安抚将士们的情绪,但后两件事情,则是关系到了功过赏罚之事,就必须要掌握确凿证据才行,但我们现在已经没有时间慢慢收集证据了,所以就想到了姜百户你…… 据我所知,赵阁臣一直都在调查这两件事情,也掌握了大量的证据与情报,所以姜百户若是愿意把赵阁臣所收集的那些证据与情报尽数转交给我们,就可以让我们寻到详细依据、进行赏罚之事,然后也就可以平息争议、稳定军心! 却不知,姜百户可否愿意帮我们这个忙?” 听到李泽荷的这般说法之后,姜泉又是一愣,只觉得不可思议。 因为,姜泉完全看不出李泽荷这般请求的必要性。 赵俊臣这段时间以来虽然是收集了许多情报与证据,但赵俊臣毕竟不是辽东镇的自己人,甚至还对辽东镇抱有敌意,而李泽荷身为一位辽东参将,又如何会盲目信任赵俊臣所收集的情报与证据?还要根据这些情报与证据评定功过、进行赏罚? 证据这种东西,就算是辽东镇自己来不及仔细收集,难道就不能临时捏造吗?多大点事? 甚至还为了这些情报与证据,亲自出面请求自己、进而是主动欠下自己一个人情? 无论怎么看,这件事情都是透着蹊跷! 一时间,姜泉只觉得自己完全摸不透李泽荷的真实想法,所以也就迟疑着不敢直接答应。 见到姜泉的迟疑之后,李泽荷却是突然一笑,问道:“若是姜百户不敢答应此事,那……为何不去询问一下赵阁臣的意见?” 听到李泽荷的这般说法,姜泉顿时是面色大变。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16章.各方的决心. …… …… 这段时间以来,姜泉一直跟在赵俊臣身边,耳濡目染之下他的见识与心机也算是突飞猛进了,但相较之于李泽荷这种久经历练、兼具天赋的军中大将,依然是有着极大差距。 若是赵俊臣在这里,听到李泽荷的这一番话之后,立刻就会想明白他的真实意图。 李泽荷的种种做法,说根到底就是为了三层目的。 其一,是趁着何宇被绑架期间,抢夺何宇的军中影响力。 所以,李泽荷才会想要“评定功过”、“赏罚分明”、“振奋军心士气”! 先不说这种事情原本是军中主将的职责范围,李泽荷的这般做法明显就是僭越之举。 最重要的是,所谓“评定功过”、“赏罚分明”,其实就是扶持朋党、打压异己!所谓“振奋军心士气”,其实就是拉拢人心,扩张自己的影响力,趁机撬何宇的墙角! 其二,则是拉着赵俊臣上船,让赵俊臣为自己壮胆、背书。 所以,李泽荷才会想要向姜泉索要赵俊臣所收集的证据与情报,然后根据这些证据与情报评定功过、进行赏罚。 当然,具体操作之际,必然会有所偏向,李泽荷若是想要拉拢某些人,就会多赏少罚,李泽荷若是想要打压某些人,就会少赏多罚,绝不会盲目遵循赵俊臣的情报与证据。 但无论如何,李泽荷的做事依据,皆是源自于赵俊臣的证据与情报,这就意味着赵俊臣必须要竭力支持他才行,否则就相当于赵俊臣承认自己所收集的证据与情报作假了! 这样一来,就算是赵俊臣与何宇二人今后顺利逃出生天,何宇则是看出了李泽荷的异心,想要清算报复于他,赵俊臣也必须要出手维护,否则赵俊臣自己的威望也会受损! 其三,则是设法搭上赵俊臣的门路,趁机向赵俊臣示好。 所以,李泽荷才会亲自出面与姜泉进行接触,还摆出一副有求于人的架势。 这般做法不仅是李泽荷想要通过姜泉与赵俊臣建立联系,李泽荷此前所讲的那句“姜百户是否愿意帮我们这个忙”,换个说法其实就是想要与姜泉进行一场交易,让姜泉趁机提出条件! 在赵俊臣这种权谋家眼中,李泽荷的这些如意算盘可谓是昭然若揭、显而易见。 然后,赵俊臣厌恶于李泽荷的机关算尽之余,也会暗暗夸一声此人确实聪明。 但姜泉毕竟不是赵俊臣,他跟在赵俊臣身边的时间还是太短,也只是区区一名禁军百户,见识与经验皆是不足,一时间完全无法看穿李泽荷的深意。 听到李泽荷的最后一句话,姜泉更是忍不住大惊失色,还以为李泽荷已经发现了什么,想要趁机试探自己、又或是想要引诱自己犯错露出马脚。 事实上,姜泉确实有办法秘密联系赵俊臣,但为了降低风险、防止被人抓到破绽,所以姜泉并不能轻易联系赵俊臣。 姜泉此时无法看穿李泽荷的真实意图,自然也就更加不敢轻举妄动了,担心自己稍有动作就会被辽东镇众人抓个现行。 于是,姜泉当即是连连摇头,大声道:“李参将你这么说是何意思?你明明知道,赵阁臣与何总兵现在皆是落入了匪徒之手,所以就像是你们辽东镇的人无法随意联系何总兵一样,我们这些禁军也同样无法随意联系赵阁臣……我又要如何才能向赵阁臣询问意见?” 说完,姜泉再次连连摇头,完全不敢上钩。 看到姜泉的这般反应,显然是根本没有看出自己的深意,李泽荷当即是有些无语,暗暗想道:“赵阁臣乃是当朝权臣之一,为何他身边的可用之人,井然只有姜泉这种见识不足的禁军中下层武官?与这种人交涉,实在是太麻烦了!难道我必须要把话说透才行?” 但李泽荷却不知道,姜泉此时也是暗暗想道:“赵阁臣原本还以为此次的辽东之行只是走过场罢了,所以就没有带着任何一位心腹幕僚同行,把他们尽数留在京城之中负责其它事情了,所以现在许多事情只能依仗我这种小人物来执行…… 但我的能力与见识皆是不足,最多也就是认真落实赵阁臣的既定计划,但一旦是像是现在这般,出现了意料之外的状况,我就立刻是不知所措了…… 唉!赵阁臣决定要出手整治辽东镇之后,就立刻派人赶去京城之中传信,说是要唤来几位幕僚赶到此处辅佐于他……算算时间这些幕僚也该过来了,为何还是不见动静?若是现在有赵阁臣的心腹幕僚代替我做决定,我也能轻松得多!” 不谈这两人的心中想法各异。 却说,李泽荷暗暗抱怨了几句之后,依然是不打算放弃自己的想法,更不希望姜泉这种人耽误自己的计划。 于是,李泽荷仔细思索片刻后,就摆出一副推心置腹的信任模样,劝道:“我当然知道你们禁军无法随意联系赵阁臣,但有些事情……尝试一下总归是没坏处的!” “尝试?如何尝试?”姜泉又是一愣,再次问道。 李泽荷耐心解释道:“依我的看法,姜百户应该把这件事情写在信上,然后绑在响箭之上、射进密林之中,密林之中的匪徒们听到响箭声音之后,很快就会发现绑在响箭上的书信…… 再然后,因为这件事情与劫匪们关系不大,说不定劫匪们就会通情达理、把这封信转交于赵阁臣呢?再然后,说不定姜百户就能与赵俊臣进行联系了……一切皆有可能! 我也知道姜百户现在究竟在担心些什么,就是害怕有人发现此事之后,会跳出来指责你与绑匪暗中勾连、关系不清不楚罢了…… 但还请姜百户放心就是,此举全是出于公心,又是由我提议,任谁也挑不出毛病,必然是不会引发任何猜疑! 如若姜百户还是不放心,那也可以由我亲手操作此事!姜百户只需是把这件事情写在信上即可,由我亲手射进林中!这样一来,就更是不会引发任何猜疑了,如何?” 听到李泽荷的这般说法,姜泉犹豫片刻后,终于是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姑且一试吧!我会把李参将的要求写在信上,但……李参将把书信射进林中之际,我必须要相随旁观。” 李泽荷目光一闪,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意有所指的问道:“怎么?姜百户是担心我会趁机偷梁换柱、暗中修改书信内容? 没想到姜百户做事之际竟是这般谨慎,第一时间就能联想到此处,我就没有这般本事……恩,难道是姜百户曾经亲眼见识这种偷梁换柱的手段,所以才会这般印象深刻?” 姜泉又是心中一惊、表情微变,连连摇头道:“李参将多想了,卑职只是生性谨慎罢了!” 经过几次接触之后,李泽荷早已是看穿了姜泉的根底,认为姜泉的优点是做事认真、执行力强,但绝不是一个机智多谋、谨慎周密的人。 所以,当姜泉听到李泽荷的提议之后,第一反应就是想要防止李泽荷趁机偷梁换柱、暗中修改书信内容,这般反应就显得很奇怪了! 按理说,姜泉并没有这种缜密心思,但他依然是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这般情况…… 所以,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姜泉不久之前曾是亲自经历过类似的事情,所以才会这般印象深刻。 再然后,李泽荷又联想到了今天傍晚时候,辽东镇所收到那封来自于何宇的密信! 就像是史城一样,李泽荷也认为那封密信之中的内容充满了蹊跷之处。 按理说,何宇绝不应该选在这种时候猜忌西门盛、打压西门盛,更不会把自己的这般想法直接表现出来,简直是逼着西门盛与自己离心离德。 而现在,李泽荷已是隐约间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但一如既往的,李泽荷依然是选择装作不知,只是似笑非笑道:“谨慎是好事,一项计划越是复杂,就越是要行事谨慎…… 事不宜迟,我就先去帐外等候,而姜百户则是留在帐内写信,写完了信件之后,就由你我二人一同去把它射进林中。” 说完,李泽荷就直接起身离开了,完全不打算关心姜泉所写书信的具体内容。 而姜泉目送李泽荷离开营帐之际,则是表情苦恼,喃喃自语道:“赵阁臣的幕僚快点来吧……我实在是没能力应付这一切……尤其是这个李泽荷……” 就在李泽荷与姜泉达成协议的同时,史城也同样收到了线报,知晓了那几位参将的下一步计划。 对于史城而言,不啻于晴天霹雳! 因为,这个消息就意味着,那几位参将已经完全不打算掩饰自己的异心了。 “他们要召集全体辽东将士、决定这段时间以来所有人的功过赏罚?凭什么?这分明是军中主将才能拥有的权力! 总兵大人明明还在,只是落于匪徒之手、无法亲自处理军务罢了,他们就这般迫不及待的跳了出来,分明就是僭越!是擅权! 还要拿出一笔银子分给全体辽东将士……这就是想要趁机拉拢人心!他们当真要反了不成?” 不同于姜泉的懵懂无知,作为何宇重点培养的接班人选之一,史城拥有着最基本的政治眼光,自然是看出了李泽荷等人的真实想法。 所以,史城当即是勃然大怒,表情狰狞的大声嘶吼。 另一边,同样听到消息的西门盛,表情间的心寒意冷之意也终于是彻底消散,粗糙黝黑的面庞之上满是冰寒。 但西门盛并没有情绪失控,反而是抬手制止了史城的怒吼,缓缓道:“史千户,你现在再是如何愤怒也没有用,咱们还是想一想应该如何扭转局势吧。” 在西门盛的劝说下,史城总算是冷静了下来,又连忙说道:“西门参将,您这个时候可无论如何也不能背弃总兵大人!那封密信……” 西门盛再次摆手,道:“放心吧,我不会背弃何总兵,那封密信的事情究竟有没有蹊跷,等到总兵大人被顺利营救出来之后,我将会亲自与他对质……但现在,我依然会全力营救他,也会全力维护他。 所以,咱们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尽快控制局势,绝不能任由那几个参将趁机兴风作浪!” 史城连连点头,又问道:“那咱们应该怎么做?” 西门盛说道:“因为那封密信的缘故,现在辽东镇的所有事情皆是要由五位参将、你、以及李世杰,总计七人共同决定,少数服从多数,每个人的态度都是至关紧要……所以,史千户你现在立刻去见一见西路参将黄申明,此人对于总兵大人一向是充满了敬畏,就算是一时间受到了另外三位参将的蛊惑,也绝对不敢随意背叛总兵大人,所以你务必要设法稳住他、吓住他!” 顿了顿后,西门盛又说道:“而我则是去与李世杰相见,总兵大人毕竟是李家的女婿,他也应该不会随意背弃总兵大人……这样一来,只要你我二人能争取到黄参将与李世杰的支持,就可以压倒另外三位参将的意见,依然可以控制局势。” 史城犹豫了片刻后,问道:“但若是黄申明与李世杰二人,同样已是下定决心要背弃总兵大人,又该如何?” 西门盛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寒意愈重,冷笑道:“既然就连堂堂的辽东总兵与内阁辅臣也会被匪徒绑走,那么……这些匪徒就必然都是神通广大之辈,所以就算是他们接下来再次出手、暗杀了几位参将,也并不是多么奇怪的事情……史千户你说是不是?” 史城先是一愣,但下一刻也同样是表情冰冷,点头道:“西门参将所言有理,眼下情况虽然是七人共同决定所有事情、少数服从多数,但若是他们那些‘多数’死绝了,那自然就是要由咱们这些‘少数’来执掌大局了!” 西门盛点了点头,然后就起身向着帐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幽幽道:“是这个道理……这些年来,辽东镇高层一直都没有多少变化,总是这几个人,大家都没有盼头,难怪会是人心思变,换些新血也是好事!”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17章.变数. …… …… 因为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这一天的时间显得格外漫长、迟迟没有结束,又好似是极为短暂,竟是一晃而过。 到了第二天,“绑匪”们突然表示,他们要分别审问赵俊臣与何宇二人。 当然,“绑匪”们实际上只会审问何宇一个人。 对于赵俊臣的审问,自然只是做戏走过场罢了,也趁机让赵俊臣与许庆彦二人有机会单独交流。 作为辽东镇守总兵,何宇已是执掌辽东地区近十年时间之久,所以就有许多机密之事,唯有何宇一个人心中清楚。 对于这些机密之事,赵俊臣则是深感兴趣,自然是要趁机搞清楚。 许庆彦摆出审问架势之后,就派人把何宇带到屋外、只留下了一个赵俊臣,然后又屏退了那些依然被蒙在鼓里的闲杂人等,似乎是要先行审问赵俊臣。 但等到房间之中只剩下了赵俊臣、许庆彦、以及另外两名知晓内情的禁军将士之后,许庆彦就连忙赶到赵俊臣的身边、把赵俊臣搀扶了起来。 随后,许庆彦讪笑道:“少爷,这两天时间以来实在是委屈你了……你已经连续两顿就着凉水吃干饼了,有没有觉得肠胃不适?我有提前备下熏肉和煨鸡,还有茶水与羊奶,你要不要来一点? 对了,少爷你昨晚就这样直接睡在地上,有没有觉得身体不舒服?要不要我给你按按肩背?” 赵俊臣瞥了一眼讨好卖乖的许庆彦,冷笑道:“这么关心我?我看你昨天抬脚踹我的时候很开心啊!” 许庆彦连忙叫屈道:“明明是少爷你自己说的,让我绝对不要客气,就把你当做寻常阶下囚来看待,我当时只是遵照吩咐做事……” 赵俊臣冷笑更甚,道:“你敢说你当时没有偷着乐?” 许庆彦连连摇头,态度坚决道:“没有!绝对没有!我抬脚踹你的时候虽然是多用了一些力气,但也只是为了逼真罢了,我绝对没有偷着乐,我只会心疼少爷……” 赵俊臣并没有当真责备许庆彦,许庆彦也知道赵俊臣不会这样轻易怪罪自己,这些交谈只是两人之间的一种嘻闹方式。 但毕竟是正事要紧,所以赵俊臣很快已是恢复了肃容,问道:“目前情况如何?林外的那些辽东边军可有按耐不住的迹象?” 许庆彦摇头道:“有少爷你与何宇作为人质,辽东镇那边自然是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层层包围了这处林子,连一只鸟都飞不出去……但辽东镇也没有一味等待,已经开始试图与咱们进行接触了! 就在不久之前、今天清晨之际,辽东镇派人把何宇养伤所需的药汤送进林中,还顺便送来了一个口信,说是因为咱们向辽东镇索要的赎金并不是寻常金银,而是价值高达五十万两银子的明珠与珍宝,所以辽东镇需要一段时间进行筹措,希望咱们能宽限一些时日,顺便还询问咱们是否需要日常物资,请求咱们绝对不能委屈了何宇与少爷,态度放得很低。” 赵俊臣点了点头,道:“这是早有预料的事情,咱们当初向辽东镇索要明珠与珍宝作为赎金,看似是为了方便携带,但实际上则是为了趁机拖延时间,而辽东镇那边恐怕也是相同心思……毕竟,随着各路援军陆续赶到,时间越是拖久,就越是对他们有利。” 许庆彦又禀报道:“但也有意料之外的事情!就在昨夜的子时三刻之际,有一根响箭射入林中,响箭上还帮着一封书信……我看过这封书信之后,发现竟是姜泉所写,内容与辽东镇中路参将李泽荷有关。” 说完,许庆彦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给了赵俊臣。 赵俊臣看完了信中内容之后,顿时是皱起了眉头。 信件之中,姜泉详细写明了他与李泽荷之间的谈话内容,但没有发表任何个人意见,只是让赵俊臣来拿主意。 姜泉虽然无法看穿李泽荷的真实意图,但赵俊臣却不是姜泉,自然是一眼就看穿了李泽荷的如意算盘。 而李泽荷的这些如意算盘,看似是与赵俊臣的计划方向完全相符——不仅是极大动摇了何宇的军中威望,也进一步促成了辽东镇内部的撕裂与分化——但实际上,却是完全扰乱了赵俊臣的后续计划。 赵俊臣原本还以为,辽东镇的高层武官们发现了何宇被绑架的事情之后,就算是纷纷滋生野心,但在何宇的积威之下,短时间内也绝对不敢有任何实际行动,最多也就是私下串联、伺机而动。 谷/span然而,赵俊臣却万万没想到,这个李泽荷竟是这般迫不及待,在何宇被绑架的第一天就已是动作频频,不仅是设法鼓动另外几位参将与他同进同退,更还想要趁机收买军心、打压异己,意欲一举掘了何宇的根基。 但这般情况,却不是赵俊臣所希望看到的。 这是因为,李泽荷所觊觎的那些好处,也早就被赵俊臣给盯上了。 赵俊臣耗费了大量的心思与力气,还亲自承担了巨大风险,并不仅仅是为了重创何宇的军中威望与权力根基,更是为了把何宇所损失的军中威望与权力根基尽数夺到自己手中,绝不是为了给李泽荷这种人做嫁衣。 事实上,与李泽荷这种纯粹的利己主义者不同,赵俊臣做事之际必须要考虑更多因素。 赵俊臣必须要设法在一定程度上分裂辽东镇、削弱辽东镇、动摇何宇的军中地位,否则辽东镇就会永远的尾大不掉,朝廷中枢的辽饷负担也永远无法减轻,一旦是未来几年明朝各地出现了大规模的粮荒之危,赵俊臣应付之际也就会愈发的力不从心、捉襟见肘。 对于赵俊臣而言,越来越明显的粮荒危机,就是压在心头的一块巨石,他近年来的各项计划,很大程度上都是出于这般忧虑。 但与此同时,赵俊臣也不敢过于削弱辽东镇,让辽东镇彻底分裂,更不敢把辽东总兵的位置交给李泽荷这种“聪明人”,因为辽东镇毕竟是抵御建州女真的主要力量与第一道防线,一旦是辽东镇失去了抵抗之力,同样会发生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 这其中的分寸,赵俊臣必须要仔细把握、谨慎选择,说是如履薄冰也不为过。 所以,李泽荷的种种做法,对于赵俊臣而言就是一个极大变数,彻底打乱了赵俊臣的行事节奏与计划进程。 想到这里,赵俊臣只觉得头疼,忍不住用手揉了揉太阳穴,无奈说道:“何宇从前还能控制局势的时候,这个李泽荷一向是不显山不露水,简直是毫不起眼,所以我当初制定计划之际,也就没有过多考虑此人,却没想到这个人现在已然是成为了辽东镇的最大变数! 嘿!还真是深山藏虎豹、田野埋麒麟……秩序稳定的时候,像是李泽荷这种人总是藏在暗处不敢冒头,但一旦是秩序稍有混乱,这种人立刻就趁机冒出来了! 只看姜泉所描述的种种,就知道这个李泽荷乃是一个极为聪明的人……但许多时候,就是这种聪明人最会坏事! 唉,也是我过于心急了,又犯了老毛病,忍不住是使用了这种又复杂又冒险的计划……难免是要出现变数、手忙脚乱。” 许庆彦摇头道:“少爷必须要尽快结束辽东镇的事情,冒险行事也是迫不得已,而且任谁也无法想到这个李泽荷竟是这般大胆……我看过姜泉的信中内容之后,也觉得这个李泽荷聪明过头了,完全无法控制……那少爷你说咱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赵俊臣思索片刻后,咬牙道:“只能是提前执行下一步计划了!” 许庆彦自然是知道赵俊臣的“下一步计划”究竟是什么,连忙问道:“少爷你是说,你打算要与何宇二人提前离开这里?” 赵俊臣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头道:“只有我一个人!寻个机会,我将会假装自救、逃离这里,赶去外面控制局势,但何宇依然留给你,你可要把他给看好了,现在还不是他脱困的最佳时机。” 顿了顿后,赵俊臣面现冷笑,道:“这个李泽荷确实是聪明过头了,聪明虽然是好事,但若是聪明过头的话,往往就是坏事了! 若是任由这个李泽荷继续胡搞下去,那就是逼着西门盛、史城他们下狠手!到时候咱们这位聪明至极的李参将、以及与他同进同退的那几位辽东参将,必然是要纷纷死于非命! 但若是这些野心家彻底死绝了,就再也无人可以制衡西门盛他们,咱们所面对的局势也将会更为不利,所以我必须要尽快现身主持大局!这个李泽荷虽然是个麻烦,也暂时要保着他。” 许庆彦犹豫一下之后,又问道:“那……少爷你打算何时‘自救逃走’?” 赵俊臣答道:“就在今天!但在此之前,我还要听一听你们对何宇的审问……有些事情,必须要从何宇这里才能探知真相!” 见赵俊臣心意已决,许庆彦当即点头道:“好,那我接下来就开始审问何宇,屋子外面设有听筒机关,少爷你就去那里偷听。”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18章.审问. …… …… 很快,赵俊臣已经被带出了房屋,而何宇则是被再次带进房屋。 两人檫肩而过之际,赵俊臣的演技依然在线,只见他满脸苦笑、表情间还残留着一丝羞愤,就像是被审问期间承受了大量的耻辱。 见到赵俊臣的这般表情,何宇顿时是心中一沉。 这意味着——他接下来所要面对的局面,必然是极为不堪。 带着这样的凝重心情,何宇被绑匪带进了房屋之中。 然后,何宇就看到,许庆彦大马金刀的坐在一张椅子上,他左手拿着一柄小刀、右手拿着一根长针,低头仔细研究着这两件东西,就好似这两件东西上面带着某种奇妙魔力。 就这样仔细研究了片刻时间之后,许庆彦终于抬头看向何宇,冷笑道:“现在轮到你被审问了……刚才审问那位赵阁臣的时候,在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浪费了许多时间,那位赵阁臣仗着自己是朝廷重臣,多次想要恐吓我等,恐吓不成之后又想要利诱我等……最终被我狠狠收拾了一顿之后,才终于是老实了一些,也终于是愿意如实的回答提问! 现在为了节省时间,我提前说一句,我们‘黑虎军’所有人皆是义士,既然敢绑架你们,那就意味着我们根本就没把你们曾经的尊贵身份放在眼里,既不害怕你们的恐吓,也不在乎你们的利诱! 所以,我希望何总兵就不要效仿那位赵阁臣的此前手段了,只需是老老实实回答我的提问就好!否则不仅是浪费大家的时间,也是自讨苦吃!” 说完,许庆彦藏在面具之下的脸庞上似乎是挤出了一丝笑容,抬手道:“何总兵有腿伤,还是坐下讲话吧!” 这种高高在上的傲慢态度,让何宇心中极为惊怒,要知道就连德庆皇帝当年召见他的时候也没有这般傲慢。 愤怒之余,许庆彦的声音也引起了何宇的疑惑。 许庆彦说话之际,虽然是刻意模仿了辽西口音,但毕竟不是他自幼所用的母语,所以就听起来有些不伦不类,而何宇也敏锐的察觉到了这项异常。 当然,这个时代与后世不同,各地百姓相互间交流极少,百里不同风、千里不同俗的情况也是普遍存在,就算是两处相邻城镇,也往往会存在口音差异。 所以,何宇也无法认定许庆彦的奇怪口音就是作假,只是默默记在了许庆彦的声音,认为自己寻到了一条新线索。 但这样,何宇强忍着心中怒火与怀疑,面无表情的坐在了许庆彦面前。 许庆彦并不在意何宇的心中想法,只是笑着再次说道:“接下来,我这里有几个问题,想要询问何总兵,希望何总兵可以如实作答! 我们虽然见识不高,也不像你们当官的一般有那么多花花肠子,但我们也有办法探知真假…… 比如说,有何总兵作为人质,辽东镇所有人皆是对我们有求必应,所以我们听了何总兵的回答之后,完全可以向辽东镇那边确认真假,一旦是发现何总兵欺骗了我们……” 说到这里,许庆彦突然抬起双手,向何宇亮了亮他左手的小刀、右手的长针,继续说道:“何总兵你是大人物,大概是不了解这两件民间器物,我这就向何总兵介绍一下! 先说这根长针,太细太长,无法用来缝补衣布,但沾墨之后,却可以用来刺青!据说所知,汉人官府有一种刑罚,被称作‘黥刑’,就是在犯人脸上的显眼位置处进行刺字……嘿!何总兵,你说我若是在你左脸上刺一个大大的‘猪’字,再在你右脸上刺一个个大大的‘狗’字……你今后还要如何见人?这般丑态,必然是再也无法坐稳总兵之位了吧?” 顿了顿后,许庆彦又说道:“还有这柄小刀,弧度太大、长度太短,哪怕是用来切菜都嫌碍手,看似很不实用,但民间的猎户与屠夫却皆是常备着它,听说汉人皇帝的宫中也能见到这种小刀…… 因为,这种小刀是用来劁猪的……何总兵你知道什么是劁猪吧?就是阉猪的意思,宰猪之前若没有劁过,肉不好吃啊……但若是我把这柄小刀用在何总兵身上的话……” 听到许庆彦的这番威胁,哪怕是以何宇的城府深沉,也顿时是表情大变。 自从被绑架之后,何宇一直都还算是冷静,但这一刻,何宇的眼中却是明显闪过了一丝惊慌。 只要是人,就会有弱点,有弱点就会被攻破。 何宇是一个军中大将,还是一个男人,他也许能在短时间内扛住拷问,也不惧怕寻常威胁,但许庆彦的这些威胁,却无疑是击中了何宇的软肋。 作为一位边军大将,他绝对不能损失自身形象与军中威望;作为一个男人,有些事情更是无法承受之痛! 所以,也不能怪何宇胆怯无能,任何人在这般状况下恐怕是都要惊慌。 察觉到何宇的表情变化之后,许庆彦满意的点了点头。 赵俊臣此前还担忧许庆彦审问不了何宇,但许庆彦当时则是拍着胸口信誓旦旦的表示,只要赵俊臣让他发挥自己不折手段的特长,审问何宇的事情绝对是轻而易举。 现在何宇的这般表现,显然是证明许庆彦这一次并未吹牛。 实际上,此时躲在屋外偷听的赵俊臣,就颇为钦佩许庆彦的下三滥手段,认为自己若是与何宇易地而处的话,接下来必然是要像倒豆子一般实话实说了。 “当然,我也不像用这种手段对付何总兵,只要何总兵接下来如实回答我的问题,这两件东西也不会用在何总兵身上……所以,咱们接下来不要废话,只需是我问你答就好,如何?” 何宇深深看了许庆彦一眼,似乎是想要把许庆彦的模样刻进自己的心底深处,将来一定要把许庆彦抓到自己面前千刀万剐。 只可惜,许庆彦现在不仅是用布蒙住了面庞,身高、体态、口音、以及行为举止皆是作了伪装,所以何宇就算是记得再清楚恐怕也是无用。 最终,何宇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咬着牙答道:“你问吧!” “辽东边军之中,号称是当世强军的辽东铁骑,真实兵力拢共有多少?每年需要投入多少钱粮进行供养?” 没想到第一个问题就是这般敏感,何宇不由是深吸一口气,犹豫片刻后终于是冷声答道:“辽东铁骑共有兵力一万两千人,每年都需要至少八十万两银子、以及二十万石上等粮草进行供养……若是遇到战事太多,钱粮数量还要翻倍。” “辽东边军的实际兵力有多少?空饷有多少?除了辽东铁骑之外,还有多少精兵?” “辽东实际兵力大约有十三万人,空饷约有三万左右,处理辽东铁骑之外,也唯有各级辽东武官的麾下私兵堪称精锐,加起来大概有一万到一万三之间。” “辽东镇的军库之中有多少存粮存银?辽东全体将士的每年实际支出饷银饷粮又是多少?” “辽东镇军库目前还有存银一百一十万、存粮四十万石……” 就这样,许庆彦与何宇一问一答之间,很快就已是摸清了辽东镇目前的具体状况。 房屋之外,赵俊臣窃听之余,也把这些数字仔细记在心中。 因为辽东镇多年以来的尾大不掉,所以就算是朝廷中枢也并不了解辽东镇的具体状况。 而赵俊臣掌握了这些情报机密之后,接下来整顿辽东、削减辽饷之际,也就有了具体依据。 当然,前提是何宇尽数讲了真话。 但因为许庆彦的威胁,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并不算是特别大,而且赵俊臣离开这里之后也自有办法进行查证。 而许庆彦询问清楚了辽东镇目前的具体状况之后,却又突然换了一个询问方向。 “说起来,你们辽东镇虽然一直肩负着镇守边疆、抵御后金入侵的职责,但一向是养寇自重,与后金的关系也是不清不楚,更还与后金暗中做生意,所以辽东镇哪怕是明知道某些人是后金所收买的眼线、某些势力与后金关系匪浅,也从未想过彻底拔除他们,而是刻意留着他们、以防今后有用,对不对?” 谷/span听到许庆彦的这个问题,何宇先是一愣,但随后也再次点头道:“正是如此!” 但随后,何宇又辩解道:“倒也不是我们辽东镇刻意留着那些人与势力,只是不愿意随意激怒建州女真,而且有时候还可以通过这些人与势力、利用假消息误导建州女真…… 更何况,若是彻底拔除他们,建州女真还会安插新眼线、收买新叛徒,到时候重新调查起来也麻烦,留着他们也能尽量掌控局势变化。” 对于何宇的这番辩解,许庆彦不由是心中冷笑。 与姜泉不同,许庆彦已经跟着赵俊臣很长时间了,对于官场上的蝇营狗苟最是心知肚明。 何宇的这番辩解,完全就是避重就轻。 在许庆彦看来,何宇刻意留着那些建州女真的眼线与棋子一直没有拔除,原因不外乎有三。 其一是为了养肥猪,等着时机成熟之后宰杀;其二是这些人与势力被何宇掌握了证据之后更容易控制,能为辽东镇做一些不方便出面的事情;其三则是用以制衡辽东境内那些忠君爱国的人与势力,让辽东镇可以更好的保持自身独立。 但许庆彦并没有拆穿何宇,只是再次问道:“这些暗中投靠了建州女真的人与势力,究竟有哪些?以何总兵的智慧手段,必然是心知肚明吧?能否具体说一下?” 这一次,何宇竟是犹豫了更长时间,最终则是摇头道:“建州女真的渗透手段极为隐蔽,所以我其实也只清楚很少一部分……” 许庆彦用手里的小刀与长针冲着何宇比划了一下,轻声道:“若说三边总督不清楚自己治下有哪些人是蒙古奸细,我相信;若说宣府镇总兵不清楚自己防区内的后金眼线,我也信……但何总兵你难道是真不清楚?” 顿了顿后,许庆彦又说道:“这件事情,我也同样拥有查证渠道!而何总兵接下来的回答,毕竟是关系到许多人的声誉,若是未来证明何总兵把某些无辜之人诬陷为后金奸细,又或是刻意漏掉了某些真正的后金奸细,那何总兵今后依然会遇到许多麻烦,说不定还会在汉人史书之中留下记载,所以何总兵你最好还是要如实回答!” 何宇再次深吸一口气,然后终于是缓缓说出了一串人名与势力。 其中,赫然还有两位辽东镇的守备官。 听完了何宇的回答之后,许庆彦轻轻点头,正打算要再说些什么,却突然听到房屋外面传来了几声焦急呼喊。 “赵俊臣!赵俊臣跑了!” “快追!” “他抢刀伤了阿布凯!阿布凯被他伤了!” 突然间听到这般动静,许庆彦顿时是大惊起身,然后下意识向身边一人说道:“奎堪布衫……” 但说到一半,许庆彦又猛然间转头看向何宇,而何宇则似乎是被赵俊臣逃走的时候吸引了注意力,完全没有留意到许庆彦所讲的这半句意义不明的话。 看到何宇的这般表现之后,许庆彦似乎是安心的点了点头,随后就吩咐房内众人看好何宇,自己则是匆匆向着房外走去。 与此同时,刚开始的时候,何宇也确实是被赵俊臣逃跑的事情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但很快,何宇已是察觉到了更多的异常迹象。 屋外众人呼喊之际,有人提到了一个名叫“阿布凯”的名字——这是建州女真所常见的名字。 而许庆彦听到赵俊臣逃走的消息之后,则是下意识说了半句意味不明的话,这半句话若是当做汉语来听,固然是意义不明,但若是当作满语来听的话,则是“蠢货”的意思。 察觉到这些迹象之后,何宇虽然表面上装作一副毫无察觉的模样,好似是专心关注着赵俊臣的逃走之事,但心中则是大为震惊。 难道,这些绑匪之中,竟然还有建州女真的人存在? 难道,自己被绑架的事情,还与建州女真有关系? 难道,这一切事情的幕后主使,就是建州女真? 何宇自从被绑架之后,最初是把赵俊臣视为幕后主使的主要怀疑对象,毕竟赵俊臣身上的疑点太明显了。 但随后,因为赵俊臣的各种暗示与逼真演技,何宇不由是稍稍动摇了自己的心中想法,虽然没有排除赵俊臣的怀疑,但也把山海关吴家、辽东境内各方势力、甚至是某些辽东镇高层武官也同样纳入了自己的怀疑范围。 到了今天,因为这场审问,何宇对于赵俊臣的怀疑则是再次扩大,因为在所有怀疑目标之中,也唯有赵俊臣拥有动机、会特意打探这些机密情报。 而此刻,察觉到这些蹊跷迹象之后,何宇却又突然发现,似乎建州女真也同样会对这些情报感兴趣,也同样有动机、有能力做这些事情。 再然后,何宇又想到,许庆彦刚才审问自己的时候,称呼德庆皇帝的时候使用了“汉人皇帝”的说法,称呼朝廷官府的时候又使用了“汉人官府”的说法,称呼建州女真的时候,则是用了“后金”的说法——若这些绑匪当真皆是汉人出身,就绝不应该使用这种称呼,尤其是称呼建州女真的时候,称之为“建寇”、“鞑子”都算是客气的。 联想到这些疑点之后,何宇又不由是大脑急速转动,思索着各种各样的可能性。 但经过了一番仔细思索之后,何宇依然认为,这一切事情的幕后主使,还是以赵俊臣的嫌疑最大。 毕竟,若是赵俊臣顺利逃走的话,时机也太巧合了。 而眼前所发生的种种事情,或许都只是赵俊臣误导自己的手段罢了。 但……建州女真的嫌疑,也不能完全排除。 甚至,也无法完全排除山海关吴家、辽东境内某些势力、又或是辽东镇某些高层武官,与建州女真暗中勾结、共同行事的可能性。 总而言之,虽然赵俊臣的嫌疑最大,但因为各种各样的烟雾弹,何宇并不能百分百确认这一点,只觉得太多人、太多势力皆有嫌疑! 就这样,千头万绪之间,何宇摇了摇头、暂时不再多想,只是焦切等待最新消息,急着想要知道赵俊臣是否已经顺利逃出了匪徒们的控制。 事实上,何宇此时的心中想法,也正是赵俊臣所希望看到的情况。 赵俊臣并不期望自己只用一些不上台面的小手段,就可以完全误导何宇、让何宇彻底不再怀疑自己。 但赵俊臣毕竟是一位举足轻重的庙堂权臣,哪怕是德庆皇帝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也不敢随意打压于他。 所以,只要何宇并不能百分百确认赵俊臣就是幕后主使,那就算是他今后可以顺利脱困、再次执掌辽东大权,也会心存顾忌、不敢轻易下定决心与赵俊臣撕破脸皮。 对于赵俊臣而言,这种情况就已经足够了! 只要何宇还是心存顾忌,赵俊臣就能逼着他配合自己做事。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19章.私心之和. …… …… 在此之前,虽然因为何宇被绑架的事情,辽东镇一度是有些慌乱,但总体而言还算是控制了局面,各项对策皆是可以迅速制定、也皆是可以稳步推进。 然而,因为赵俊臣设法在何宇的密信之中添了半句话,竟是让辽东镇迅速陷入了更大的混乱之中。 扯皮、推诿、指责、争吵、分化、撕裂…… 可以说,若论破坏力之大,赵俊臣所添的那半句话,还要远强于何宇被绑架的事情。 这就是“共同决策”的美妙之处了。 在赵俊臣看来,所谓“共同决策”简直就是有史以来最好用的弱敌之策。 在后世,欧美国家总是喜欢到处推销民主制度,而那些受到蛊惑全盘接受民主制度的国家,则往往只有两种结局,或是彻底陷入沉沦与混乱之中无法自拔,又或是反而催生出了一系列的独裁者,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二战之后,唯有一个韩国进入了发达国家的行列,但这个国家恰恰是在独裁者手里奠定了崛起的坚实基础。 尤其是碰到现在这种局面,辽东镇必须要尽快做出决定,无论这个决定究竟是好是坏,都要远强于一味拖延、相互扯皮。 但因为“共同决策”这四个字,辽东镇的决策效率顿时就降低到了令人无法忍受的地步,所有人都想要尽快做些什么,但所有人都是任何事都做不了。 在赵俊臣眼里,“共同决策”的好处在于,它能有效避免政治强人把自身意志凌驾于集体之上——赵俊臣目前还不能被称为政治强人,所以他现阶段也很喜欢这个好处。 但坏处也很明显,其一是效率低下、摧毁共识,所有人都把大部分精力浪费在了内耗方面;其二是无法建立行之有效的问责机制,决策失误之后总是法不责众;其三则是所有人皆是拥有了决策权之后,就皆是可以提出自己的利益诉求。 这三点坏处之中,最后一项看似是一件好事,但实际上最为致命。 这是因为,并不是所有利益诉求都是合理正确的,有许多利益诉求完全是源于愚昧与自私,正常情况下根本就不应该纳入考虑范围之中。 但因为“共同决策”的缘故,再是如何自私与愚昧的利益诉求,也必须要做出回应、妥协退让,于是就会让最终决策逐渐偏离正确方向,哪怕是所有人都知道这种事情不对,却也无力扭转局势。 尤其是两派势力因为“共同决策”的缘故而僵持不下的时候,秉持中立的极少数群体就会拥有决定性的一票。 这般情况下,这类极少数群体的利益诉求哪怕再是如何离谱与错误,僵持不下的双方势力也会争相答应,甚至还会不断加码。 最终,“共同决策”明明应该是“多数决定少数”,却反而会形成“少数挟持多数”的局面。 而这几天,辽东镇就把“共同决策”的种种坏处展现得淋漓尽致。 前一天晚上,史城去见了西路参将黄申明、西门盛去见了李世杰,想要争取这两人的支持,全力阻止李泽荷等人想要趁机窃权的做法,尽力维护何宇的地位稳固。 按理说,李世杰乃是何宇的亲兵首领之一,与何宇的关系更为亲近,何宇也一向待他不薄,何宇本人还算是李世杰的姑父,李世杰不应该轻易背叛何宇。 与此同时,黄申明则是不久前才受到了何宇的鞭笞,一度是伤情过重、无法下床走动,极有可能是心中暗存怨怼,而且李泽荷、徐颌、甘成三人也必然是向黄申明承诺了更多好处。 所以,相较于史城说服黄申明的事情,明明应该是西门盛说服李世杰的机会更大一些。 但最终,史城借着何宇的积威,顺利唬住了黄申明,让黄申明不敢与另外三位参将一样轻易背弃何宇,表态自己会支持西门盛与史城二人。 然而,西门盛对李世杰的说服,却不是很顺利。 虽然李世杰与西门盛相见之后,就反复表明自己绝无背弃何宇的意思,甚至还说自己要比任何人都更为忠于何宇,但他同时也表态自己将会坚决支持李泽荷等人“振奋军心士气”的种种做法。 表面上,李世杰自然是有一套冠冕堂皇的说辞,但根据西门盛旁敲侧击所打探到的情况,才知道李泽荷等人的种种做法,最初正是源于李世杰的建议。 若不是李世杰的提议,李泽荷等人也不会这般轻易就想到,他们可以利用功过赏罚之事,趁机收买人心、排挤异己的计划。 而李世杰之所以是提出这般提议,则完全是出于一己私利。 毕竟,在何宇被绑架之前,辽东镇所面临的最重要问题,并不是赵俊臣想要削减辽饷的事情,而是辽东铁骑因为李世杰的错误指挥、在切磋较量之中惨败给了关宁铁骑的事情。 对于辽东镇而言,这件事情的影响之大,再怎么强调也不为过。 何宇掌控辽东镇这些年来,总体而言还算是赏罚分明,若是这件事情交由何宇来定性,那何宇必然是要公开李世杰的错误、追究李世杰的责任,足以彻底毁掉李世杰的军中前途。 所以,李世杰出于私心,就希望能赶在何宇脱困之前,提前确定这段时间以来所有辽东将士的功过赏罚,然后利用李泽荷等人有求于自己的情况,评定功过之际尽量把自己的错处进行遮掩与推诿,酿造舆论、既成事实,然后就可以保住自己的军中前程,等到何宇脱困之后,也已是盖棺定论、木已成舟。 正是出于这般考虑,李世杰才会主动提议此事,现在也是全力支持李泽荷等人的做法,所以西门盛与史城二人若是无法像是李泽荷等人一般可以尽量满足李世杰的私利,就很难争取到李世杰的支持。 目前情况是,李泽荷、徐颌、甘成皆是再也无法按捺野心,已经下定决心想要趁机窃权了,而西门盛、史城二人则是想要全力阻止这般情况的出现,同时还吓唬住了黄申明,争取到了黄申明的支持。 也就是说,三比三平手。 所以,哪边可以争取到李世杰的支持,哪边就可以利用这一票之差,彻底压倒对方。 李世杰虽然只有一人一票,属于极少数,但他的态度却是至关紧要,完全可以决定全局。 对于西门盛与史城而言,若是不打算釜底抽薪的话,在五位参将、史城、李世杰七人共同制定决策、少数服从多数的情况下,尽量争取李世杰的支持已是摆在他们二人眼前的唯一选择。 于是,知晓了李世杰的真实立场之后,西门盛与史城二人很快就再次相聚商议。 碰面之后,西门盛先向史城介绍了李世杰的情况与立场,然后直接问道:“李世杰的情况就是这样,他必然是要优先考虑自己的军中前程,然后才会顾及其它,相较而言就算是让总兵大人的地位动摇,他也全然顾不上了! 所以,我们现在必须要尽快决定,接下来究竟要怎么做?是效仿李泽荷他们一般尽量满足李世杰的一己私利、遮掩李世杰这段时间以来的种种错处、然后把李世杰拉拢到咱们这一边?还是当机立断、釜底抽薪,直接让李泽荷等人死于‘匪徒’之手?” 史城表情犹豫,无奈摇头问道:“早就知道李世杰的出现是一个大变数……但咱们又应该如何才能满足李世杰的私利?” 西门盛深深打量了史城一眼之后,缓缓道:“这……就要看你是否愿意牺牲自己了!”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20章.决定. …… …… 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公平的。 恶人作威作福、好处占尽,最终却能尽享天伦、寿终正寝,善人一生颠簸、屡屡吃亏,最后还是死不瞑目、抱恨黄泉……这类情况遍目皆是、多如牛毛。 又或者说,这个世界过于公平了。 它既不会惩治恶人,也不会偏护好人,命运是好是坏全看自己的机缘与能力。 现如今,史城就对这种现象大为不满。 他认为自己忠心耿耿、尽心尽力,而李世杰则是蝇营狗苟、徇私寡义,明明自己才应该受到推崇,但为何所有人都要争相满足李世杰的私欲?凭什么反而是自己必须要牺牲? 听到西门盛的说法之后,史城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才压住了内心的情绪翻涌。 然后,史城用尽量平静的语气问道:“需要我牺牲?牺牲什么?又为何要牺牲?” 西门盛的表情语气同样冷静,缓缓道:“李世杰现在已然是完全认定,在他被赵俊臣监押调查期间,你、以及与你一向交好的那些军中武官,皆是做了落井下石之事,不仅没有袒护于他,反而是把所有过错尽数归咎于他一人,让他承担全部责任,想要趁机彻底毁掉他的军中前途……” 听到西门盛的这般解释,史城终于是表情变色,反驳道:“怎么可能?虽然辽东铁骑就是因为他指挥失误、抢功避责的缘故才败给了关宁铁骑,辽东铁骑与关宁铁骑之间的那场冲突也完全是因为他输不起才挑起来的,但我、以及与我交好的那些军中同袍,就算再是对他如何不满,也是至始至终的袒护于他,从来都没有说过他一句坏话……考虑到辽东镇的集体利益,我们怎么可能会落井下石?” 顿了顿后,史城想到了什么,恍然道:“我明白了!一定又是赵俊臣的颠倒黑白、刻意挑拨!但李世杰难道就会这般轻易的相信赵俊臣的挑拨?他就蠢到了这般地步?” 西门盛表情间闪过了一丝冷笑,道:“据我所知,李世杰之所以是怀疑你们落井下石,最初确实是源于赵俊臣的挑拨离间,而他最初也确实没有完全相信! 然而,待他返回军中、与他的军中支持者进行沟通之后,那些人则是纷纷表示,你们确实有做过落井下石的事情,所以他就不再怀疑、彻底相信了此事,也就把你、以及你的军中支持者视作死敌了!” 史城满脸都是不可思议,大声道:“我们绝对没有做过落井下石的事情,我还特意叮嘱过此事,所有人一定要抛弃成见、全力维护李世杰!那些人为何要睁眼说瞎话?西门参将,你是了解我的,我虽然确实是不喜欢李世杰,但我绝对不会让自己的个人恩怨影响到辽东镇的集体利益……” 西门盛挥手打断了史城的解释,道:“我当然了解你,也愿意相信你,但你却还不够了解人心…… 要知道,你与李世杰二人从前一直都在暗中竞争,也各自拥有一批军中同袍作为支持者,这种竞争从前是良性的,也是可控的,但因为赵俊臣的缘故,不过是短短几天时间,这种竞争就变得愈发激化、也愈发不受控制了! 这般情况下,就算是你与李世杰二人还能维持表面上的和睦相处,但你们各自的军中支持者呢?他们就未必还能保持克制了!必然是会相互倾轧、全力攻讦! 若是平常时候,这种倾轧与攻讦也同样是可以控制的,但偏偏这段时间以来李世杰犯下了太多错误,不仅是他的那些军中支持者抬不起头来,你的那些军中支持者也必然都会得意忘形! 这样一来,双方平日接触之际,你的那些军中支持者一定会忍不住嘲讽对方、贬低对方、甚至是欺压对方,而李世杰的军中支持者则一定是憋了一肚子怨气……这样一来,当李世杰向他的支持者询问情报的时候,就必然会有许多人要说你们的坏话、给你们泼脏水了! 而这般情况,也就彻底误导了李世杰的判断,让他完全认定了你、以及你的军中支持者曾经背叛了他、做了落井下石之事,于是他也就对你愈发的敌意深种! 嘿!说不定,李世杰这一次没有全力维护总兵大人,也是因为这般情况而心生怨念,认为总兵大人当初没有及时阻止你们的落井下石,是总兵大人率先背弃了他!” 听到西门盛的解释之后,史城又愣了许久,然后狠狠挥了挥手,骂了好几句脏话,咬牙道:“为什么!明明就是赵俊臣的挑拨离间,也不是什么罕见高明的手段,为什么就是有人偏偏看不出来,又为何总是有人心甘情愿的中计、甚至还要纷纷配合赵俊臣推波助澜?难道赵俊臣有能耐控制所有人的心智不成?” 西门盛的情绪依然稳定,缓声道:“赵俊臣当然没有控制心智的手段,但他了解人心、了解私欲,所以他只需要设法营造出一种局面,然后这个局面就会在人心与私利的驱动之下,逐渐趋向于他所希望看到的方向! 而你我这样的人,表面上看似是掌控麾下众人的领头者,被麾下众人马首是瞻,但实际上也只是他们的代言人罢了,必然会受到他们的裹挟与影响,不知不觉间已是身心不由己。 从这方面而言,庙堂之中那些真正有权有势之人,譬如当今陛下、譬如周首辅、又譬如那个赵俊臣,则是完全不一样,他们是真正的领袖,不会受到下面人的利益想法所裹挟,而是可以拿出更多利益好处,驱使下面的人为自己做事,咱们与他们为敌之际,天然就处于被动!” 说到这里,西门盛认为自己扯得太远了,于是轻轻摇头之后,就再次话归正题,继续说道:“总而言之,现在的李世杰不仅是想要利用李泽荷等人评定功过赏罚的机会,趁机推卸自己身上的各项罪责,更还对你、以及你的军中支持者敌意十足! 而我们现在若是想要争取到李世杰的支持,不仅是要帮着他推卸罪责,你、以及你的军中支持者,也必须要吃一些哑巴亏才行! 具体而言,就是需要你们主动站出来背黑锅,把辽东铁骑当初惨败给关宁铁骑的责任全部扣在自己头上,就说那时候全是因为你们的作战不力,才造成了辽东铁骑的惨败! 唯有这样,李世杰不仅是再无责任、保住了自己的军中前途,也暂时化解了他的心中敌意,然后他才会选择与我们联合行事!” 谷/span听到西门盛的这般说法,史城的表情间满是不甘,沉默良久后恨声说道:“凭什么?明明全是他的过错,现在也是他无视了辽东镇的集体利益,凭什么最终却要我们这些人来背黑锅?就因为我史城更忠于辽东镇、更忠于总兵大人,所以反而要一味吃亏?像是李世杰那种满腹私心、精于算计的纨绔,反而是可以占尽便宜?” 顿了顿后,史城坚决摇头道:“西门参将,抱歉我无法做到这件事情!就算是我自己出于全局考虑,愿意主动给李世杰顶罪、承担全部责任,也甘愿彻底放弃自己的前途,但我也要为那些支持我的军中同袍们考虑!我决不能就这样背叛他们! 呵!正如您所讲的那样,考虑到这些同袍的利益,我的身心皆不由己!” 对于史城的这般决定,西门盛并不觉得意外。 所以,西门盛只是轻轻点头后,再次用平静的声音缓缓道:“我也不愿看到你这般吃亏……所以咱们现在也只有一个办法可选了,那就是……釜底抽薪!根绝隐患!” 史城表情凝重,点头道:“我其实不愿意这样做,毕竟咱们无权杀害军中高层武官,这般做法不仅是隐患颇多,而且也同样是僭越了总兵大人的权柄……但现在也顾不得这些事情了!西门参将,您说咱们应该如何做?要让谁先死于匪徒之手?” 西门盛显然是心中早有决定,没有任何犹豫的答道:“自然是中路参将李泽荷! 说根到底,现在的局面全是李泽荷推动而成的,若不是李泽荷的设法蛊惑,甘成与徐颌二人必然是不敢轻易下定决心背弃总兵大人,所以只要李泽荷死于匪徒之手,甘成与徐颌二人也就不敢冒头了,然后咱们就可以再次控制局面!……相较于杀鸡儆猴,杀猴儆鸡往往是更为有效的手段!” 见史城点头同意之后,西门盛又说道:“但我这次赶来胡家庄之际,身边并没有带着太多亲信,没有能力操作此事!所以,这件事情只能交由你来安排! 但你可要想好了,这件事情若是成功了,那一切好说!若是最终失败了,甚至是被人抓了现行,那也要由你一个人承担所有后果!” 史城微微一愣,总算是明白了西门盛刚才的长篇大论并不是无的放矢,而是为了逼着自己主动接手这个脏活。 但史城眼下也是别无选择,咬牙点头道:“好!这件事情就由我来安排!当李泽荷死于匪徒之手的时候,绝对不会让人寻到破绽!” 西门盛则是问道:“那……你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办成此事?拥有多少把握?” 史城认真思索片刻后,道:“目前守在密林附近的辽东铁骑之中,约有三成将士与我是一条心,所以想要杀死李泽荷并不困难,他赶来胡家庄的时候身边同样没有带着太多亲信护卫……但想要不留破绽的办成此事,就必须要有更为详细的事先布置,执行之人也必须要精心挑选,所以……” 顿了顿后,史城答道:“我至少需要一天半的时间才能办成此事,最早能在后天晚上动手!时间有些长,但成功机会应该很大!” 西门盛再次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现在就要设法拖延时间了,必须暂时稳住李世杰,摆出一副与他交涉、随时都会退让妥协的架势,让他不会立刻表态支持李泽荷等人的计划……就这样一直拖到李泽荷死于匪徒之手,咱们也就不必再去理会李世杰的私心了!” 史城重重点头,道:“好!就这样办!” 就这样,西门盛与史城二人终于有了决定! 这个时候,夜晚已是结束,天际尽头也逐渐泛起了光芒,时间已是来到了第二天。 虽然不论是西门盛与史城二人,还是李泽荷、李世杰等人,这一夜所有人都是忙于各种布置与各方交涉,几乎全部辽东镇高层皆是没有机会睡觉休息,但等到天色渐亮之后,这些人依然是强打精神,纷纷离开了各自的营帐,再次忙碌了起来。 说是忙碌,但其实都只是一些日常事宜,譬如是检查密林附近的兵力布置、确认各方面的最新消息、询问各项计划的执行进展等等。 等到这一切事情皆是忙完之后,辽东镇的各路参将、以及史城、李世杰这七人,也终于是再次聚于一处,商议他们下一步的计划安排。 刚开始的时候,这场商议还算是顺利,譬如是派人与林中匪徒进行接触、把何宇所需的疗伤药汤送进密林之中、全力调查匪徒们的出身来历等等。 但等到这些拥有基础共识的事情皆是谈完之后,这七人很快就陷入了相互争吵与彼此指责之中。 最重要的是,众人之间的争吵与指责,就这样近乎是持续了一整天时间,除了争吵与指责之外,这些人就再也没有办成任何事情。 而就在辽东镇众人陷入了无尽内耗的泥潭之际,赵俊臣却已是开始执行下一步的计划。 简而言之,经过一番“奋勇搏杀”之后,我们智勇双全、果敢神武的内阁辅臣赵俊臣,终于从匪徒手中“脱困“而出了!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21章.明争暗斗. …… …… “尔等皆只是辽东参将罢了,权力仅限于自己的一路防区之内,根本无权决定全军将士的功过赏罚!你们现在这般做法,简直是僭越!是擅权!是意图不轨!待到总兵大人今后安然脱困、返回军中,我一定要尽数揭露你们这段时间以来的种种犯上行径!” 临时营帐之中,西门盛面色铁青,再一次厉声叱呵。 西门盛也知道事情发展到目前阶段,无论自己的指责与恐吓再是如何严重,也根本无法动摇另外几位参将的心中念头——事实上,西门盛今天已经不是第一次这般指责与恐吓他们了。 但西门盛依然是不厌其烦、老调重弹,其实就是为了拖延时间。 另一边,李泽荷则是不断摇头,心中对于这种小手段充满了不屑之意,认为西门盛只是在做无用功。 但李泽荷向来是笑里藏刀、城府深沉,表面上并没有任何表现,只是再次出声苦劝道:“西门参将、西门老兄!我等几人当然也知道自己的做法有越权之嫌,但现在总兵大人遭难、落于贼子之手,可谓是命运未卜,而且这项消息还在扩散到了底层将士的耳中,自然是影响了军心士气…… 这种时候,咱们必须要立刻展现魄力、主动承担责任!又岂能拘泥于自己的权位限制、任由军心士气萎靡下去?若是还像现在这样无动于衷、毫无作为,咱们辽东镇说不定就要变成散沙了!到了那个时候,咱们这些人都是辽东镇的大罪人! 所以,评定功过、公示赏罚乃是目前的当务之急,既可以压制军中的诸般异心异动,也可以提振将士们的士气兵心,除此之外已是别无选择……西门参将您乃是边陲老将,难道连这个道理也想不明白?” 李泽荷是一个聪明人,就像是所有聪明人一样,他总能寻到一套冠冕堂皇、正义凌然的说辞,为自己的利己行为进行辩护。 但西门盛却不吃这一套,冷冷瞪了李泽荷一眼之后,语气阴森道:“别说这种漂亮话!现在的辽东军中,确实是有人生了异心、有人暗中异动!而这些异心异动的宵小之辈,眼下就在这处营帐之内!” 西门盛这一番话,简直是指着鼻子骂李泽荷、徐颌、甘成这三人了。 所以,李泽荷、徐颌、甘成一时间皆是表情大变。 甘成的脾气更为火爆,当即就起身瞪着西门盛,大声道:“西门盛,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在暗示我等有异心不成?” 徐颌的性子更为沉稳一些,但也是表情不悦道:“我等几人的诸般提议,皆是出于辽东镇的集体利益考虑,西门参将又岂能口出恶言、令人寒心?” 西门盛依然是冷笑不止,道:“怎么?有些事情你们能做,我连说都不能说了?” 眼看西门盛成功扮演了红脸角色,与另外三位参将就要爆发直接冲突,史城根据事先计划,连忙也开口表态,却是扮演了白脸角色,劝道:“几位参将切不要动怒,更不要冲突!自从总兵大人遭遇不测之后,各位就是咱们辽东镇的顶梁柱,若是各位有了冲突,咱们辽东镇必然是分崩离析的局面!” 随后,李世杰与黄申明二人稍稍犹豫片刻后,也纷纷出声相劝。 听到几人的劝和,西门盛轻哼一声,但表情总算是稍稍缓和了一些,但依然是冷冷瞪了三位参将之中领头的李泽荷一眼,随后又把目光转向甘成与徐颌两位参将,道:“徐参将,你在辽东镇之中资历最深,大家也一向敬重于你,还有甘参将,你一向是性子最直,总兵大人也很器重于你,两位可谓皆是辽东镇的表率,所以我劝你们切不要受到小人的蛊惑与利用,选错了道路,最终误人误己、坏了一世英名!” 西门盛口中的小人,自然是指李泽荷,这一番话不仅是劝诫徐颌与甘成二人,也是想要挑拨李泽荷与这两人的合作关系。 在西门盛想来,李泽荷、甘成、徐颌三人如今有了异心,皆是觊觎辽东总兵之位,所以就算是暂时合作行事,也必然是暗中防范对方,自己的离间之言应该可以达成一些效果,至少能让甘成与徐颌二人稍稍犹豫一下,只要甘成与徐颌二人减少支持李泽荷的力度,李泽荷的诸般算计也会威胁大减! 然而,甘成与徐颌二人的反应,却与西门盛的设想完全不同。 只见甘成与徐颌二人相互对视一眼之后,神色间竟是看不到丝毫迟疑之态。 徐颌率先表态道:“西门参将也不必意有所指!我身为军中老将,自然明白现在究竟应该如何做!李参将的种种提议,虽然不被西门参将所认同,却皆是出于一片公心,我自然是要全力支持于他!” 表态之际,徐颌不由是想起了昨天的事情。 当时,李泽荷与甘成二人与他私下密谈,皆是表示何宇担任辽东总兵期间独揽大权、说一不二,他们这些各路参将竟是没有任何自主之权,皆是苦不堪言、利益受损,所以只要徐颌愿意与他们合作做事,事后也愿意让渡更多利益,他们二人就愿意全力支持徐颌接任辽东总兵之位。 正是因为这件事情,让徐颌的野心不断滋长,最终也是答应了李泽荷与甘成的提议,与这两位参将紧密合作、同进同退。 在徐颌眼中,李泽荷乃是自己的拥趸,更还是自己的“智胆”,目前的所有局势变化皆是出于李泽荷的策划,他自然是要全力支持,根本不会理会西门盛的挑拨离间。 随后,甘成也是冷声道:“正是如此!西门参将何必指桑骂槐?李参将的种种做法皆是为了咱们辽东镇的集体利益,我也是完全认可、全力支持!这种挑拨手段,就大可不必了!” 说话间,甘成也同样想起了昨天发生的一件事情。 当时,李泽荷率先找到了他,向他详细分析了今后的局势发展与种种利弊,然后表示自己将会全力支持甘成接任辽东总兵之位,为了赢得甘成的信任,李泽荷不仅是与甘成暗中结拜、赌咒发誓,还定下了儿女婚事作为联姻,又把自己的调兵虎符交给了甘成暂为保管。 就这样赢得了甘成的信任之后,李泽荷又提出了另一项计划,那就是他们二人先是假意表态支持徐颌接掌辽东大权,设法骗取到徐颌的全力配合,等到三人合力控制局势之后,再联手把徐颌排挤出去,最终就让能甘成顺利接任辽东总兵之位。 听到李泽荷的这项计划,甘成直呼大妙,于是也就有了李泽荷与甘成二人联合表态支持徐颌的事情。 甘成此人表面粗豪,但实际上并不是一个笨人,甚至还要比老将徐颌更为精明许多,他固然不会完全信任李泽荷,但在辽东局势尘埃落定、徐颌彻底出局之前,甘成认为李泽荷还是可以信任的,所以也不会受到西门盛的挑拨言论所影响。 另一边,见到徐颌与甘成二人竟是这般支持与信任李泽荷,西门盛心中暗暗吃惊之余,看向李泽荷的目光愈发阴沉,也愈发坚定了要尽快铲除李泽荷的想法。 谷瞅/span在西门盛的冰冷注视之下,李泽荷先是忍不住目光微微一缩,但下一刻已是表情坦然、与西门盛直接对视。 在李泽荷看来,西门盛此时的种种做法,无论是威胁训斥还是挑拨离间,都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寄望于何宇可以尽快脱困罢了。 对于西门盛的这种想法,李泽荷心中颇是有些不以为然。 在李泽荷看来,辽东局势发展到目前这一步,何宇大概率是无法活着脱困了。 作为一个不折手段的小人,李泽荷向来是以己度人,不惮以最深的恶意揣摩他人。 在李泽荷的眼里,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见利忘义的小人,一种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至于赵俊臣,那就更别说了,绝对是当世所有小人的表率,做事之际也必然是不折手段、损人利己! 时至今日,任谁都能看出何宇惨遭贼子绑架的事情,乃是出于赵俊臣的暗中算计,所以赵俊臣为了防止何宇的事后报复,接下来就算没有斩草除根,也必然是要彻底毁掉何宇的反击能力。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李泽荷也就压根不担心后果,只是一心想要赶在辽东变天之前,为自己争取到足够多的筹码。 至于徐颌与甘成,也都只是他的手中棋子罢了! 然而,李泽荷却不知道,西门盛此时已是下定决心要让他死于非命,种种拖延手段也不仅是寄望于何宇的尽快脱身,也是想要为史城争取时间、布置杀局! 这些年来,西门盛给所有人的感觉就是低调、隐忍,面对朝野各方的诸多非议,从来都不会有任何争辩,只要保证自己的那份固有利益,也不会主动争抢更多好处…… 所以,李泽荷虽然明知道西门盛在众位辽东参将之中的实力最强,心性手段也皆是不可小觑,但总是会下意识的小觑西门盛的魄力与决绝,潜意识里总是认为西门盛一定不敢轻易采取过激手段。 正是出于这种心理,再加上李泽荷自认为掌握了局势,也就完全不在意西门盛的目光威胁,只是表情平静的再次提议道:“不论西门参将对我有何偏见,又有怎样的不同想法,有些事情确实是不能拖延下去吧! 这样吧,咱们七人既然都在这里,不妨是遵循总兵大人的命令,投票决定要不要对全军将士提前进行功过赏罚之事,少数服从多数,如何?” 此时西门盛还没能成功争取到李世杰的改变立场,再加上史城与黄申明二人,投票之后自然是要成为服从多数的少数。 所以,西门盛当即是厉声拒绝道:“不行!这件事情不论投票结果为何,我都不会同意!” 李泽荷见到西门盛的这般态度,终于是有些失去耐心,眯眼冷声道:“在总兵大人脱困之前,辽东军中所有事情皆是要投票决定,这乃是总兵大人的意思……怎么?西门参将反复暗示我李泽荷不忠,自己却要率先违背总兵大人的命令不成?” 西门盛有些语塞,但依然是态度坚定,冷笑道:“你若是非要投票决定也行,但至于‘少数服从多数’这种事情嘛……嘿! 我把丑话说在前头,若是投票结果证明我乃是‘多数’,那也就罢了……然而,若是投票结果表明我乃是‘少数’……那我这个‘少数’恐怕就要忍不住与你们这些‘多数’明刀明枪的较量一场了!” 见西门盛竟然打算要掀桌子,营帐内众人皆是面色大变。 随后,史城再次出面扮演白脸,连声道:“不可!西门参将切不可这般决绝!这样吧,咱们所有人现在都返回各自营帐之中认真思索一下,也各自冷静一下,等到明天此时,再相聚决定如何?” 西门盛与史城二人这般一个扮红脸一个扮白脸,依然是为了拖延时间。 听到史城的再次劝说,李泽荷认真观察了西门盛一眼,只见到西门盛丝毫没有退让之意,似乎是真有翻脸的打算。 像是李泽荷这种人,躲在幕后玩弄权术自然是如鱼得水,但真要爆发冲突的时候,则必然是要心中犯怵,不由是心中犹豫。 而徐颌、甘成、李世杰、黄申明等人,此时看到表情阴鸷的西门盛,一时间也皆是不敢轻易做出决定。 就这样,营帐之内,一时间气氛极为紧张、无人说话。 大约一盏茶时间之后,李泽荷突然间想到了什么,表情逐渐平和,还浮现出了一丝笑意,缓缓道:“既然如此,就依照史千户的提议来办,大家都返回各自营帐之中认真考虑一下,也趁机冷静一下,等到明天再做决断……” 说话之际,李泽荷眼神不断波动,似乎是心中又有了什么主意。 然而,还不等李泽荷把话说完,就见到一名辽东铁骑出身的底层武官匆匆奔入营帐之中,气喘吁吁的大声禀报道:“启禀诸位参将、还有两位千户……那、那个赵俊臣、赵阁臣,突然从林子里逃出来了!” “什么?!” 听到这位将士的禀报,在场众位辽东武官纷纷是再一次的表情大变!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22章.各有算计. …… …… 因为消息太过惊人,几位辽东镇武官心中震惊之下,一时间皆是有些呆滞。 片刻时间之后,几位辽东武官终于反应了过来,当即是争先询问更为详细的信息。 “什么?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赵俊臣一个人?” “有没有总兵大人的消息?” “总兵大人有没有一同逃出来?” “赵阁臣的情况如何?” 若是此时有人暗暗留心一下,就可以通过这几位辽东武官下意识之间的追问内容,判断出他们的真实立场。 像是南路参将徐颌、西路参将黄申明所询问的内容,几乎没有任何意义,由此可见他们几乎没有任何准备,内心深处也没有任何立场,只是被人推着走罢了。 像是北路参将西门盛、辽东铁骑千户史城,则是急切追问辽东总兵何宇的情况,这自然是因为他们更为忠于何宇的缘故。 而像是中路参将李泽荷、东路参将甘成,却是更为关注赵俊臣本人的现况。 值得一提的是,另一位辽东铁骑千户、将门李家出身的李世杰,此时竟也是率先询问了赵俊臣的情况。 面对这些辽东高层七嘴八舌的纷纷追问,负责禀报消息的辽东铁骑一时间不免是有些无措,连忙详细禀报道:“就在刚才,匪徒们绑架总兵大人与赵阁臣所在的密林之中,突然传来了一阵喧闹,还没等守在密林外围的将士们决定是要进一步探查情况、还是赶来这里禀报各位将军,就见到有一人狼狈至极的窜出了密林,后面还追着几名蒙面匪徒…… 那人逃出密林之后,一见到外围的将士,就大声高呼自称是朝廷阁老赵俊臣,要将士们快点保护他……将士们不敢怠慢,连忙赶去保护,而那几个蒙面匪徒追到密林边缘之后,见到将士们开始逼近,就恨恨的退回了密林深处…… 随后将士们很快就确认了逃出密林之人的身份,正是朝廷阁老赵俊臣!但除了这位赵阁臣之外,并未看到总兵大人的踪迹! 还有就是,那位赵阁臣等到自己安全之后,就直接昏死了过去,应该是心情紧张与疲惫的缘故,身体并无大碍!” 听到详细消息之后,营帐内众人一时间表情各异,有人表情愈发凝重,有人暗藏喜意,还有人则是陷入沉思之中。 随后,李泽荷率先有了决定,就要迈步走出营帐,大声道:“赵阁臣逃出生天,这可是一件大好事,咱们快去迎接探望!” 听到李泽荷的说法,徐颌与甘成二人则是下意识的要跟在李泽荷身边同行。 但就在这个时候,西门盛突然闪身堵在营帐门口,表情较之此前更为冷肃,喝道:“且慢!” 李泽荷见到西门盛再次阻止自己,拧眉问道:“西门参将为何阻拦?” 西门盛冷冷道:“你刚才说赵俊臣逃出生天是一件大好事,我看却未必!总兵大人这次惨遭贼子绑架之事,至始至终都透着太多蹊跷! 李参将也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从种种迹象来判断,那个赵俊臣极有可能就是幕后主使,不论是他当初与总兵大人一同被匪徒绑架,还是现在他突然间脱困逃生,都很有可能是他的自导自演! 嘿!说不定,他这次单独脱身,就是想要趁着总兵大人不在的机会,在咱们辽东镇内部搞事情! 所以,去见赵俊臣之前,咱们这些人必须要首先定下一些规矩!” “哦?西门参将究竟想要定下什么规矩?” 西门盛语气森然,目光环视着在场众人,一字一顿道:“首先,赵俊臣虽是朝廷阁臣,但在他自导自演的嫌疑没有彻底洗清之前,咱们绝不能任由他插手辽东镇的任何事情! 其次,在总兵大人脱困之前,不仅不能任由赵俊臣插手辽东镇的事情,还要把他软禁在这里,限制他的自由行动,隔绝他与外部任何势力的沟通!与此同时,赵俊臣脱困的消息也要尽量封锁! 最后,从现在开始,咱们这七人之中,任何人都不能与赵俊臣单独相见密谈,无论是谁要与赵俊臣见面谈话,都要所有人一同在场! 总而言之,我怀疑赵俊臣就是想要趁着总兵大人现在无法亲自坐镇辽东镇的机会,设法进一步搅乱辽东局势,甚至是想要夺取辽东镇的自主之权,此人向来是阴险狡诈、手段卑鄙,必须要严加防范!” 这一次,西门盛没有再说任何威胁之言,但他的态度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强硬。 尤其是西门盛瞪着眼睛的模样,就像是一头争夺领地之际已经退无可退的狮虎猛兽。 听到西门盛的要求之后,李泽荷、甘成、徐颌三人相互对视一眼。 最终甘成与徐颌二人皆是用眼神暗示李泽荷自行决定,而李泽荷目光闪烁了片刻之后,竟是点头道:“赵阁臣究竟是不是自导自演、幕后主使,最好还是不要擅下结论……但既然西门参将一意坚持,我也不会反对这些规矩…… 不过,我想要再加一项规矩,那就是赵阁臣毕竟是权高位重的朝廷辅臣,咱们也不能轻易得罪,所以除非是咱们寻到了他是幕后主使的确凿证据,否则咱们就算是设法软禁了他,也一定要以礼相待,切不能有任何冒犯!” 见李泽荷这般轻易就答应了西门盛的提议,营帐内众人皆是心中一愣。 西门盛深深打量了李泽荷一眼之后,也点头道:“在没有寻到确凿证据之前,自然是要对赵俊臣以礼相待,这件事情不必你说我也明白!” 李泽荷表情间似乎有笑意一闪而过,道:“既然如此,那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去迎接探望赵阁臣吧,也能尽快从赵阁臣那里询问一些有关于总兵大人与绑匪的消息。” 说完,李泽荷与甘成、徐颌这三人已是并肩齐行、率先离开了营帐。 黄申明、李世杰二人犹豫一下之后,也跟在后面离开了营帐。 最终,营帐内只剩下了西门盛与史城二人。 谷豕/span* 史城见到帐内再无外人,就连忙走到西门盛的身边,低声问道:“西门参将您果然是英明果断,还没等卑职理清思路,您已是连续提出多项规矩,直接堵死了赵俊臣趁机捣乱的所有门道,也断绝了李泽荷他们与赵俊臣相互勾结的可能!只是……李泽荷竟是这般轻易就同意了西门参将您提出的各项规矩,却是让人意想不到!卑职总觉得他另有算计!” 西门盛轻哼道:“李泽荷肯定是另有算计,但我一时间也不清楚他的算计究竟为何……他这个人,就是聪明过头了!从前他还忠于辽东镇的时候,我就一直觉得他的这种聪明不是好事,现在更是心中生厌!” 史城进一步压低声音,又问道:“现在局势发生变化,卑职还要不要继续布局暗杀李泽荷?” 西门盛毫无犹豫,寒声道:“计划不变,李泽荷不能留着!” 说完,西门盛也迈步出了营帐,打算一同去见赵俊臣,而史城也连忙跟在后面。 却说,李泽荷、甘成、徐颌三位参将离开了营帐之后,徐颌眼看周围没有旁人,就表情不解的问道:“泽荷,你不是说,咱们若是想要执掌辽东大权,就要从两方面下手,对内是利用功过赏罚之事收买军心、排挤异己,对外则是必须要设法争取赵俊臣的全力支持,联手赵俊臣一同清除何宇的军中余威……但你现在又为何要支持西门盛软禁赵俊臣的提议?” 李泽荷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轻笑道:“徐老将军不必担心,我支持西门盛软禁赵俊臣,正是争取赵俊臣支持咱们的一种手段…… 正所谓锦上添花常有、雪中送碳罕见,若是寻常时候,咱们想要争取赵俊臣的支持,乃是咱们有求于赵俊臣,赵俊臣会不会答应先不说,就算是赵俊臣同意支持咱们,咱们也必然要付出重大代价才行! 有一件事情,我完全同意西门盛的判断,那就是赵俊臣很有可能就是眼前这一切事情的幕后主使,他这次‘逃出生天’的事情,也极有可能还是自导自演、另有所图! 这般情况下,赵俊臣一定是不甘心被西门盛软禁,所以情况就变成了咱们与赵俊臣互有所求,然后咱们就可以与赵俊臣达成交易,很容易就能争取到赵俊臣的支持,所付出的代价也能大为减少!” 听到李泽荷的解释,徐颌面现恍然、连连点头表示认同,只觉得李泽荷此人机关算计,不愧是辽东镇第一智将。 随后,甘成则是问道:“我倒是认为,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把功过赏罚的事情定下来,只要咱们趁着这次机会收买了军心、排挤了异己,顺势再把李世杰绑在船上,很多事情就容易办了……只可惜西门盛的态度过于强硬,严重阻碍了咱们的计划……这人当真可恶,就真甘心当一条忠犬不成?” 说到后面,甘成的表情既是愤恨、又是忌惮。 李泽荷依然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道:“这件事情,我也想到了应对之策!咱们可以派人向军中将士们散播消息,就说咱们三人原本是提议要以重金犒赏三军,但这项提议却被西门盛给拦下了…… 嘿,现在原本就已是军心不稳了,这般消息传播出去之后,咱们当了好人,依然可以争取到将士们的拥戴,而西门盛则是变成了恶人、必然要被将士们所厌恶,到时候他也就没了掀桌子翻脸的底气,咱们的计划也就再无阻碍了!” 听到李泽荷的这般计划,徐颌与甘成二人再次眼睛一亮,皆是认为此策可行,再次的连连点头、开口称赞。 但与徐颌的真心称赞不同,甘成在连声称赞之余,目光之中却有浓浓忌惮之色一闪而过。 与此同时,李世杰与黄申明二人跟在李泽荷等人身后不远处缓步前行。 其中,李世杰的表情间满是认真思索之色。 今天以来,李世杰一直是表现低调、冷静旁观,完全不见他从前争先不让的积极作派。 而李世杰的作风转变,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昨天晚上与辽东督抚同知方振山之间的几次秘密联络。 利用这几次秘密联络的机会,方振山向李世杰提出了一项计划,还向李世杰描绘了一幅无比美好的愿景。 李世杰今天以来的低调表现,就是因为他心中犹豫自己究竟要不要按照方振山的计划行事。所以也就顾不得参与到西门盛与李泽荷的两派冲突。 而这种犹豫,就表示李世杰已然是有了心动。 所以,李世杰离开营帐之后,仅仅是思索了片刻时间,就已是有了决定。 然后,就见李世杰突然停下脚步,向身后一位军中亲信吩咐道:“你立刻返回我的营帐之中,把赵阁臣脱困的消息告诉那里的郭裳郭先生。” 李世杰的军中亲信听到吩咐之后,立刻就掉头离开了。 李世杰所说的郭裳,乃是方振山安排在李世杰身边的信使,李世杰把赵俊臣脱困的消息告知于郭裳,其实就相当于这个消息告诉了方振山。 李世杰相信,方振山收到消息之后,一定会有所行动,也一定会明白他的诚意。 而一旁的黄申明却不知道郭裳的真实身份,见到李世杰的做法之后,就疑惑问道:“李公子,郭裳是谁?赵阁臣脱困的消息目前还是需要封锁的机密,这般随意泄露出去恐怕不好吧?” 李世杰转头看了黄申明一眼,答道:“黄参将不必担心,那个郭裳乃是我的军中心腹幕僚,我把这项消息告知于他并不是刻意泄露机密,只是想要让他帮我参谋一下未来局势发展。” 见黄申明不再有疑,李世杰却又说道:“说起来,我看今天的情况,中路李参将、南路徐参将、还有东路甘参将这三位显然已是联手结盟,北路西门参将与史城二人也是一个扮红脸一个扮白脸暗中配合……嘿,他们两派不断冲突,而你我二人夹在中间,却是好生为难…… 所以呀,咱们二人最好也要有些默契才行,否则很容易就会成为两派冲突的牺牲品……黄参将意下如何?” 黄申明眼睛一亮,顿时是连连点头。 李世杰不仅掌握着一部分辽东铁骑精锐,更还是世代将门李家的嫡子,能与李世杰达成一定的默契对于黄申明而言自然是一件好事。 “自当如此!求之不得!从现在开始,黄某就与李公子守望互助、携手做事!” …… 多方博弈的情节很难写,尤其是博弈各方都不是蠢货的情况下,这种情节尤为难写。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23章.何总兵不会白死. …… …… 当辽东镇众位高层武官赶来与赵俊臣相见的时候,赵俊臣依然还在“昏迷”之中。 赵俊臣的“昏迷”,自然是装出来的。 近半年时间以来,赵俊臣时不时就会装病、装昏、装脱力,几乎已是形成了路径依赖。 这是因为,赵俊臣从前在世人眼中就是一个善于敛财、人人喊打的弄臣罢了,根本不足以为惧,所以也不会受到重点防范,赵俊臣的各项计划在各方势力的轻视之下反而是进展迅速; 而现在,赵俊臣的实力之强、手段之高、心机之深,已经逐渐成为各方共识,但赵俊臣却不希望自己成为众矢之的,必须要设法示之以弱,所以就总是装出一副身心透支的模样,能麻痹一个算一个,尽量减少各方严加防范所带来的阻力。 此时,赵俊臣已经被辽东将士搬到了一处小型帐篷之下——这处帐篷乃是底层将士所用,所以条件颇为简陋,赵俊臣只能躺在一张草席上面——帐篷周围则是层层护卫。 帐篷之内,赵俊臣一边是闭目装昏,一边是暗暗思索着自己的后续计划。 “我这次提前‘脱身’返回辽东军中,其实也是迫不得已,已是偏移了最初所制定的计划…… 我虽然早就推测到,在何宇被绑架的这段时间,辽东镇内部一定会出现分裂与混乱,甚至还会有人迫不及待的跳出来背叛何宇……却万万没有想到,李泽荷此人竟是这般决绝、又是这般能干,不仅是迅速下定决心背叛何宇,而且在短短两天时间内就搞出了这般多事情…… 若是再是任由李泽荷这样发挥下去,最终只会出现两种结局,或是逼着忠于何宇的那些辽东高层釜底抽薪、斩草除根,一举铲除辽东镇内部的所有异心之辈,而我的后续计划也会因此而成功机会大减;又或者,我只能眼睁睁看着李泽荷浑水摸鱼、不断攫取辽东权力,最终成为最大赢家,而我的诸般努力与布局也只是给他做了嫁衣…… 辽东大权必须要抓在我自己的手里,既不能归还何宇,也不能便宜了李泽荷!所以,我也只能是提前现身,设法控制局势!唉,说根到底,我还是有些小觑了辽东镇的藏龙卧虎,没想到竟然还有李泽荷这样的过份聪明之人!” 想到这里,赵俊臣虽是假意昏睡,却也忍不住轻轻蹙了一下眉头。 随后,赵俊臣继续想道:“进入辽东境内之前,我曾是重点研究过辽东镇内部几位重要人物的情报,分别是何宇、西门盛、以及李世杰,当时我就觉得这个西门盛性子隐忍坚韧,不能有任何小觑! 而我的原先计划,乃是趁着何宇被绑架的机会,暗中为西门盛造势,设法鼓动一批辽东军官拥戴西门盛接任辽东总兵之位,甚至是向朝廷中枢呈送奏疏推举西门盛、酿成既定事实! 这样一来,等到何宇脱困之后,见到西门盛已经接替自己成了新任的辽东总兵,这两人就算再是如何兄弟情深,也一定是退无可退、迅速决裂,双方各有拥趸、势均力敌之下,我就可以趁机攫取最大好处…… 但现在,却因为李泽荷的缘故,不仅是破坏了我的既定计划,还迫使西门盛坚定了维护何宇权势的决心……当真是令人头疼!各项计划都要推倒重来、从头考虑! 若是我所料不错的话,以西门盛的性子,这种时候十有八九已经对李泽荷动了杀心,而且一定会以雷霆万钧之势彻底铲除所有隐患,李泽荷这个聪明人只怕是在劫难逃……但局势发展到这一步,我反而是必须要设法保下李泽荷,若是任由西门盛除掉他,辽东镇内部就会再次团结起来,我也就无从下手了…… 更麻烦的是,西门盛、史城等人现在必然会怀疑我是一切事情的幕后主使,所以我这次现身之后,十有八九会受到他们的软禁,可谓是主动跳进了虎穴,被软禁期间也很难发挥直接作用,只能小心施展手段、从侧面发挥作用! 但幸好,我当初为了以防万一,还留了几处后手,譬如给方振山的种种暗示,还有留在京城那边的幕僚,也很快就会赶至辽东境内,再有就是关宁铁骑的利用……想必局势很快就会出现更大的变化!” 想到这里,赵俊臣的心情稍稍放松。 而就在这个时候,帐篷外面响起一片杂乱的脚步声。 随后,赵俊臣又听到有人向帐外的辽东将士问道:“赵阁臣可就在这里?快引我去见他!” 显然,是那些辽东镇的高层武官们终于赶到了! 片刻之后,李泽荷、西门盛、史城、李世杰等人已是快步鱼贯进入帐篷之内。 这处帐篷乃是底层辽东武官所用,如今不仅是赵俊臣躺在里面,还一口气挤入了好几位辽东镇武官,自然是显得拥挤不堪,一时间就连帐内空气也变得沉闷了许多。 却说,李泽荷抢先进入帐内之后,先是看到躺在草席上的赵俊臣,再观察了一眼帐内环境,顿时是大为不快,斥责道:“赵阁臣是何等身份,岂能让他在这种逼仄简陋的帐篷里休养?你们是怎么做事情的?” 听到李泽荷的训斥,负责保护赵俊臣的辽东武官连忙解释道:“还请李参将见谅,这位赵阁臣逃出密林之后,当即就昏死了过去,卑职等人身份卑贱,不敢随意搬动,害怕会影响他老人家的身体情况,只能就近安置在这里……这已经是附近条件最好的一处帐篷了!” 李泽荷又问道:“赵阁臣昏死了多久时间?期间可有苏醒?可有寻来军医为他诊断?” “赵阁臣逃出密林之后很快就已是昏死了过去,至今也未见苏醒,已经有一炷香左右时间,卑职已经派人召唤军医,想必很快就会赶来!” 听说辽东镇的军医很快就会出现,赵俊臣心中一动,当即是轻声呻吟一声,身体微微震动,然后就适时的“苏醒”了过来。 听到赵俊臣这边的动静,众位辽东武官皆是连忙转移目光观察,然后就见到赵俊臣终于是睁开双眼、幽幽醒来! 谷驃/span赵俊臣的演技,一如既往的水平在线,充分把握了一位色厉内荏的大人物,从悍匪手中逃出生天之后的真实反应! 只见赵俊臣睁开双眼之后,先是茫然打量了周围环境一眼,似乎是头脑尚未清醒,但片刻之后,他似乎是终于回想起了近几天时间所发生的噩梦,顿时是身体一缩、表情惶恐,大呼小叫道:“你、你们是谁?辽东军在哪里?我记得我已经逃出来了!辽东军在哪里?快来保护本阁!快来护卫本阁!” 在场的众位辽东武官,原本皆是怀疑赵俊臣就是这一切事情的幕后主使,还认为赵俊臣的此时脱困乃是又一次的自导自演,但当他们看到赵俊臣这般惟妙惟肖的逼真演技之后,一时间忍不住皆是不由开始暗暗怀疑自己的最初判断——难道说,自己误会赵俊臣了? 随后,李泽荷也顾不得思索赵俊臣的这般反应究竟是演技高超还是出于本能,只是快步走到赵俊臣的身前,摆出一副谦卑且关切的模样,劝慰道:“赵阁臣,卑职乃是辽东镇中路参将李泽荷!还请您不必担心,您现在确实已是安然脱困、来到了密林之外,周围还有数千辽东精锐护卫,您已经安全了,再也不必担心任何危险!” “李泽荷?你是李泽荷?对了,我想起来了,我见过你!你是辽东镇的参将李泽荷!” 赵俊臣表情间的惊恐之色逐渐消散,好似也逐渐从混乱昏沉之中恢复了清醒,说到后面脸上更是逐渐浮现劫后余生的喜悦! 与此同时,赵俊臣也在趁机认真观察李泽荷。 赵俊臣此前也见过李泽荷,但当时他对李泽荷的印象,只觉得此人就是一个对何宇亦步亦趋的应声虫罢了,根本也没有多少值得留意的地方。 但现在再看李泽荷,或许是因为他的夺权计划进展顺利的缘故,明显能从他的举手抬足之间,看出一些锋芒毕露、意气风发的迹象。 就这样暗暗观察了李泽荷片刻之后,赵俊臣心中深处不由是闪过了一丝厌恶。 就像是西门盛一样,赵俊臣也有些厌恶李泽荷这个聪明人。 在赵俊臣看来,李泽荷这两天以来的种种做法,不仅是急功近利,更还是贪得无厌、欲令智昏!妄想着以小博大、浑水摸鱼、火中取栗,眼中只顾盯着好处就忘了风险,而且他明明是要背叛何宇,与赵俊臣的短期目标一致,但他在行动之前,竟是完全想过要与赵俊臣暗中沟通、形成默契,只是自顾自的自行其是! 很显然,在李泽荷的眼里,不论是何宇这位辽东总兵、还是赵俊臣这位内阁辅臣,都只是可以利用的棋子罢了…… 可以说,李泽荷虽然聪明,但他根本不清楚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而真正的聪明人从来都不会把所有人都视为棋子、又把自己视作是棋盘上得唯一棋手,尤其不会轻视像是赵俊臣与何宇这样的大人物! 从这方面来看,李泽荷虽然是一个聪明人,却终究只是一种不上台面的小聪明罢了。 而赵俊臣对李泽荷的厌恶,也不仅仅是因为李泽荷这两天以来的所作所为,已经严重破坏了赵俊臣的计划,更是因为在赵俊臣眼里,李泽荷的这种“小聪明”,往往要比愚蠢更为可恶许多。 但表面上,赵俊臣并没有表现出自己的心中厌恶,只是继续演戏,表情间逐渐充满了激动与欢喜之意,再次向李泽荷确认道:“我、本阁确实已经脱困了?彻底安全了?” 李泽荷连连点头,道:“除非是那些悍匪全是天兵天将,否则有我们辽东精锐守卫,您再也不必担心自己的安危了!” 赵俊臣似乎是终于彻底恢复了清醒,一扫此前的萎靡与惶恐,在李泽荷的搀扶下站起身后,大声笑道:“好!好!我就知道,天不绝我!天不绝我!我赵俊臣堂堂当朝阁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岂会折在一群贼子之手!” 说到“贼子”二字之后,赵俊臣表情间又逐渐浮现出了愤恨之色,似乎是又想起了自己被绑架期间所受的种种屈辱。 然后,赵俊臣用力拍了拍李泽荷的肩膀,扬声命令道:“你刚才说,密林外有数千名辽东精锐将士?好!传我军令,所有辽东将士即刻攻入密林,把林子里的那群贼子尽数捕杀!记得给本阁留下贼子首领的活口,本阁若不能亲手杀了他,就难解心头之恨!” 说话间,赵俊臣蹒跚着就要离开这处帐篷,看他的这副架势,竟是打算亲自领兵围剿密林之中的匪徒。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命令,帐篷内的众位辽东武官皆是吓了一跳! 你赵俊臣是逃出来了,但辽东总兵何宇显然依然是下落不明,十有八九还是被密林之中的悍匪所控制,若是就这样直接领兵攻入林中,那群匪徒狗急跳墙之下撕票怎么办? 于是,众位辽东武官自然是不敢答应,也顾不上思索赵俊臣的这般表现究竟是不是做戏,连忙是纷纷劝阻。 “赵阁臣息怒,此事要从长计议,千万不可冲动行事!” “赵阁臣,您是逃出来了,但总兵大人他依然是命运未卜,就这样直接攻入林中,只怕是要影响到总兵大人的安危!” “还请赵阁臣告知,您可知晓我家总兵大人的目前情况?若是总兵大人还在那群贼子手中,此事万万不可!” 听到众位辽东武官的劝阻,赵俊臣则是不以为然,道:“各位将军不必担心!那群贼子的能耐究竟如何,我最是清楚不过!根本不是朝廷官军的对手!天兵一到,必然是望风而降! 我明白各位担心何总兵的安危,但咱们乃是朝廷官兵,又岂能与那群贼子妥协?放心吧,若是何总兵当真有了意外,本阁将亲自向朝廷上呈奏疏,由陛下亲自下旨给何总兵祭奠封赏,必然是封妻荫子、极尽哀荣!何总兵就算有意外,也必然是死有所值!”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24章.僵持. …… …… 听到“立碑祭奠”、“极尽哀荣”、“不幸牺牲”、“死得其所”这些词汇之后,众位辽东镇高层武官不论真实想法为何、屁股立场为何,一时间皆是忍不住眼皮直跳。 好家伙,赵俊臣的这般说法,简直就是巴不得匪徒立刻撕票、恨不得何宇现在就死! 这些辽东镇高层武官大多不是蠢人,此时第一反应就是赵俊臣的这番表态乃是为了诈唬他们,认定了他们不敢拿着何宇的生命安危犯险,必然不敢答应出兵剿匪的提议——否则,一旦是抓到了匪徒活口,说不定就会寻到赵俊臣是幕后主使的证据。 然而,出于各种各样的考虑,众位辽东镇高层武官依然是没人敢答应赵俊臣的这项提议。 对于西门盛、史城等人而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们确实是不敢拿着何宇的性命安危冒险,只能默认了赵俊臣的诈唬;对于李泽荷、甘成等人而言,也不敢彻底暴露自己盼着何宇快死的想法。 所以,众人皆是连声苦劝赵俊臣,恳求赵俊臣暂且按耐恨意、一切都要从长计议。 面对众位辽东将领的劝阻,赵俊臣则是摆出一副勃然大怒的模样,厉声训斥道:“尔等皆是官兵,天职就是剿匪保民,眼下那群匪徒就躲在密林之中,尔等麾下坐拥数千百战精兵,又岂能畏首畏尾、裹足不前? 怎么?难道你们还真要答应绑匪们的勒索,给他们赎金交换人质不成?哈!官府军镇要给绑匪交赎金,当真是千古未有之大笑话,这种事情若是要记载史册,你我等人皆要成为后人笑谈! 记住!你们是官!是兵!他们是匪!是贼!官兵是不能与匪贼谈判讲条件的!否则岂不是代表堂堂朝廷与区区匪众是相同地位?朝廷颜面何从?官军威望何在?” 这一番话,在场的众位辽东镇高层武官皆是讷讷无言、被训得抬不起头来,而赵俊臣眼下明明是身在辽东军中、自身无兵无权、实力大不如人,但气势方面却是大占上风。 从沟通角度来讲,这个世界上,大概可以把人划为三类,一种是“讲道理的人”,一种是“不讲道理的人”,还有一种是“只会讲大道理的人”! 其中,“讲道理的人”很好沟通,“不讲道理的人”很难沟通,而“只会讲大道理的人”则是根本无法沟通。 其中,“讲道理的人”与“只会讲大道理的人”这两者看着相似,实际上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前者务实、一切从实际出发,后者务虚,动不动就要喊口号、给人扣上一顶大帽子。 举例而言,当一个国家考虑要发动一场战争的时候,有些人会认真考虑这场战争的胜算、得失、以及变数,然后根据胜算大小、得失多寡、以及变数是否可控等等方面,来决定这场战争究竟要不要打、又应该如何去打,而这些人就是“讲道理的人”,只要你能拿出翔实论证,就完全可以说服他们; 至于那种“只会讲大道理的人”,则是根本不会考虑这些,只会高喊一声“国仇家恨岂能不报”、“尔等怯战皆是国贼”,就已是把这件事情直接定性,堵住了所有人的嘴巴,也让事情彻底失去了辩论余地。 在明朝,就有很多“只会讲大道理的人”,那就是清流。 这些年来,赵俊臣与清流们争论之际,就一直是深受其苦,经常是一句“祖训如此”、“圣人有云”,就能把赵俊臣的各种理由给直接堵死。 但赵俊臣又不得不承认,这种只是一味高喊口号的手段虽然无法解决实际问题,但在党派攻讦之际却很好用,而只要一种手段好用,在赵俊臣眼里就值得借鉴,所以赵俊臣最近也经常开始用大道理压人了。 如今就是如此。 眼见自己已是占据了道义高位,众位辽东镇高层武官一时间皆是寻不到争辩理由,赵俊臣则是气势更甚,再次大呼小叫道:“本阁知道你们担心何总兵的性命安危,本阁与何总兵虽然相识时间尚短,但也是相谈甚欢、一见如故,本阁对何总兵的关心绝不比你们少! 但我们必须要明白事情的轻重之分,何总兵的性命安危固然要紧,但朝廷威望、官军颜面则是更加重要,若是朝廷威望受损、官军颜面尽失,就算是保住了何总兵的性命,也要国不将国…… 本阁相信,何总兵乃是无私体国的当世英雄,若是易地而处、让他亲自作出决定,他本人也一定是舍己为国、一定是不惜性命也要维护朝廷体面……” “只会讲大道理的人”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善于慷他人之慨、替别人决定牺牲、逼着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当烈士,而赵俊臣与清流们常年交手多年,自然也是深谙此道,所以在他的描述下,何宇此时也就不再是拥兵自重的跋扈军阀,而是勇于牺牲、可歌可泣的当世英雄。 反正没人会反驳这一点,自然是随便赵俊臣怎么说了! 趁着赵俊臣讲了太多大道理之后、忍不住开始大喘气的机会,西门盛终于是整理好了思路,寻到了反驳理由,沉声道:“赵阁臣且息怒,我等不愿意即刻出兵剿匪,自然是顾忌着总兵大人的性命安危,但并不会为了总兵大人的性命安危就要去损害朝廷威信,只是目前还不是必须要作出取舍的时候,完全有机会在保护总兵大人性命周全的情况下剿灭那群匪徒,所以没必要操之过急、立刻剿匪。” 随后,史城也说道:“还望赵阁臣三思,在卑职看来,总兵大人的安危与朝廷威信、官军颜面,其实就是一回事,总兵大人这些年来坐镇辽东边陲,可谓是战功无数、赏罚分明、爱兵如子,深受辽东全体将士的敬仰与爱戴,若是完全不顾及总兵大人的性命安危,只怕是就要让全体将士寒心,到时候军心不稳、会出现兵变也说不定!” 赵俊臣面现失望,指着众人恨恨道:“何总兵何等英雄,为何他麾下尽是你们这种犹豫不决的平庸之辈!这种时候了,还想着面面俱到、两全其美,难道就不怕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诸般算计全部落空?” 谷嶓/span说到这里,赵俊臣眼见所有辽东镇高层武官皆是沉默不语、依然不同意自己的“正确提议”,表情间失望之色愈发浓重,又恨恨跺脚道:“罢了,这里是辽东,兵权在你们手里,你们不同意的话,本阁也无法绕开你们调动将士……既然如此,道不同不相为谋,本阁也懒得与你们多说什么,这件事情就任由你们处置了,本阁懒得再管……现在,本阁看着你们就烦,要立刻离开这里、返回自己营中!” 见赵俊臣要离开,众位辽东镇高层武官又皆是表情一变。 他们来见赵俊臣之前就已是做了决定,认为赵俊臣很有可能就是这一切事情的幕后主使,所以在何宇顺利脱困之前,必须要软禁赵俊臣一段时间,自然是不能任由赵俊臣离开。 于是,在西门盛的目光示意之下,这次则是由史城出面扮演恶人。 史城也没有任何犹豫,当即道:“赵阁臣,您与总兵大人被匪徒绑架的事情,目前还属于机密,我等也是尽量封锁消息,避免引起辽东局势更多混乱,所以您接下来最好还是留在这里一段时间,避免消息外泄。” 赵俊臣似乎没想到史城会有这般说法,先是表情一愣,然后就再次勃然大怒,大声道:“你们是什么意思?不让本阁离开这里?难不成是要软禁本阁不成?” 西门盛沉声解释道:“卑职等人绝对不敢,只是出于大局考虑罢了! 更何况,卑职等人目前还没有查明那些匪徒的详细情况,也不清楚除了密林之中的那些匪徒之外,还有没有更多匪徒潜藏于别处、会不会再次企图绑架赵阁臣您……所以,出于安全考虑,您最好还是留在这里,由我们辽东精锐层层保卫,方可万无一失! 说起来,赵阁臣您这次究竟是如何从匪徒手中逃出来的?还有就是,我家总兵大人目前是什么情况?密林之中的那些匪徒有多少人?实力状态如何?还望赵阁臣能把这些情况详细告知卑职等人,然后卑职等人也能根据您提供的情报,具体安排后续的布置。” 赵俊臣目光一扫,却发现除了西门盛与史城二人之外,这个时候再无更多辽东武官表态,也就大致明白了这些辽东武官们的大致立场。 很显然,西门盛与史城二人皆是忠于何宇的死硬派,但除了他们二人之外,其余辽东武官并不愿意为了何宇而彻底得罪赵俊臣。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赵俊臣表情上依然是一副勃然大怒、深感屈辱的模样,也完全没有理会西门盛的询问情报,只是再次怒声指责辽东镇众人以下犯上、软禁朝廷大臣,还威胁自己一定会上报朝廷、弹劾他们。 表面上,赵俊臣是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但实际上,他现在已经初步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事实上,赵俊臣早就料到辽东镇的高层武官们一定会软禁自己,也早就料到了辽东镇的高层武官们一定不敢答应自己的诈唬、以何宇的性命安危为代价,立刻出兵围剿密林中的匪徒。 所以,赵俊臣才会在“苏醒”之后先声夺人,摆出一副想要雪耻消恨、完全不在意何宇生死的架势,命令辽东将士们即刻进入密林剿匪。 等到辽东镇高层武官们纷纷表态反对之后,赵俊臣就有理由表示自己与辽东镇众人“道不同不相为谋”,然后表态要离开此处,迫使辽东镇众人提前一步图穷匕见、表明软禁之意。 眼看着辽东镇众位高层武官想要软禁自己,赵俊臣就有理由愈发恼怒,然后也就可以合情合理的拒绝向他们透露任何情报。 赵俊臣毕竟是当朝内阁辅臣,若是他摆出一副拒绝配合的架势,在彻底撕破脸皮之前,任谁也无法强求于他。 这样一来,辽东镇的高层武官们如果还想要从赵俊臣这里打探到相关情报,就必须要在别的事情上进行妥协。 譬如说,虽然赵俊臣必须要被软禁,但在被软禁期间可以拥有更多的自主之权。 而这,就是赵俊臣这一系列举动的真正目的。 否则,赵俊臣就必须要首先把有关于何宇与匪徒的情报告知于辽东镇的高层武官们,然后西门盛与史城等人才会表明软禁之意,最终赵俊臣也就失去了讨价还价的筹码。 就这样,西门盛与史城等人虽然急切想要从赵俊臣这里打探到有关于何宇与匪徒的详细情况,但赵俊臣则是完全不打算配合,拒不透露任何消息,只是一味指责辽东镇的武官们胆大妄为、以下犯上,自己完全不信任他们,更还冷笑威胁何宇今后一旦出现意外,就全是在场众位辽东镇高层武官的责任。 在赵俊臣拒不配合之下,双方只好是继续僵持下去,眼看着气氛愈发僵硬,已是沉默许久的李泽荷突然眼睛一转,开口提议道:“赵阁臣,我这里有个想法,您看是否可行……”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25章.我赵俊臣武勇无双. …… …… 李泽荷的提议很简单。 既然辽东镇众将担心消息泄露、引发更多混乱,所以不愿意让赵俊臣直接离开这里,而赵俊臣则是无法完全信任辽东镇,认为辽东镇的这般做法是想要软禁自己…… 与此同时,目前守在密林外围的朝廷官军之中,除了两千余辽东军精锐之外,还有三五百名禁军将士,而这些禁军将士原本就是赵俊臣的随行护卫。 所以,双方何不各退一步? 赵俊臣同意留在密林附近、一直等到何宇顺利脱困,而赵俊臣的护卫任务,则是交由那些禁军将士来负责,赵俊臣本人也可以前往禁军营地暂住。 这样一来,赵俊臣依然还留在辽东镇众将的眼皮子底下,西门盛、史城等人自然也就能安心了,而赵俊臣也拥有了一定的自由度,不必担心自己会被辽东镇众将随意拿捏,双方皆是可以接受。 听到李泽荷的这项提议之后,赵俊臣的表情间依然充斥着怒意,也依然是大声怒斥、表示拒绝。 毕竟,赵俊臣就算把护卫任务交由禁军将士负责,也还是被限制了行动范围,再加上禁军将士远远不是辽东精锐的对手,只要辽东镇众将一声令下,随时都可以解除禁军将士们的兵甲武装,所以赵俊臣实际上依然是被辽东镇给软禁了。 但实际上,赵俊臣的抗拒只是伪装,他对于李泽荷的这项提议非常满意,因为这正是赵俊臣希望看到的局面。 与此同时,西门盛与史城二人相互对视一眼之后,也皆是不大乐意。 毕竟,想要软禁赵俊臣一个人很容易,但若是把赵俊臣的护卫工作交由禁军负责的话,就必须要同时控制与监视数百人,难度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稍不留心就会出现意外。 其实,若是依照西门盛的想法,这个时候就应该对赵俊臣直接用强,强迫赵俊臣供出所有情报、然后就把赵俊臣监禁起来、好吃好饿供着别饿死就行,根本没必要进行妥协。 赵俊臣虽是阁老之尊,但这里是辽东境内,再强的过江龙也要盘起来,只要能顺利营救出何宇,辽东镇就可以再次团结,也根本不必担心赵俊臣的事后报复。 甚至,考虑到赵俊臣很有可能就是这一切事情的幕后主使,关键时候还可以直接翻脸,用赵俊臣的性命为要挟,换取何宇的性命与自由。 若是西门盛可以做主的话,他一定会这样做! 只可惜,西门盛这个时候根本没办法做主,而且他此前也已经与李泽荷约法三章,决定要对赵俊臣以礼相待,所以在赵俊臣拒不配合的情况下,他虽然不愿意接受李泽荷的这项提议,但一时间也寻不到更好的解决之策。 所以,西门盛与史城二人虽然不像是赵俊臣那样直接表示反对,但也是沉吟不语,没有表态赞同。 而就在这个时候,李世杰突然开口道:“卑职认为李参将的这项提议可行,对各方都好!赵阁臣与西门参将的想法皆有道理,这种时候就应该是以大局为重,还望赵阁臣与西门参将摒弃杂念,认真考虑一下。” 说完,李世杰对黄申明打了一个眼神。 这两人不久前才达成了默契、约定要相互协作,这个时候黄申明自然是要表明态度。 于是,黄申明也连忙劝道:“对啊,卑职也认为应该就按照李参将的提议来办,各退一步,对所有人都好!赵阁臣您就屈尊受些委屈,只要今后能成功营救出总兵大人,您就是我们辽东镇的大恩人!还有西门参将,赵阁臣的地位尊贵,我等万万不及,你就算是要把赵阁臣留在这里,也绝对不能强迫啊!” 再然后,徐颌、甘成二人原本就与李泽荷抱团做事,这个时候自然也表明了支持态度。 眼见到辽东众将大多数皆是表态支持李泽荷的提议,西门盛的表情愈发阴沉,史城也是面色冷肃,而赵俊臣则终于是稍稍动摇了立场。 沉吟片刻后,赵俊臣出声质问道:“就算是考虑到何总兵的安危、以及辽东地区的局势稳定,本阁愿意暂时留在此处不离开,但本阁乃是庙堂辅臣,朝廷中枢那边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本阁处理,此行前来辽东地区视察,原本就不打算停留太长时间,若是何总兵迟迟不能脱困,难道本阁就要一直留在这里耽搁?” 见赵俊臣口风变软、终于愿意商量,李泽荷表情也稍稍轻松了一些,又提议道:“这样吧,赵阁臣您留于此处的时间,就限定在四天之内,若是等到四天时间之后,营救总兵大人的事情依然不见进展,那我们辽东镇也不敢再耽搁您的宝贵时间,您到时候可以自行决定去留,如何?” 说到这里,李泽荷又把目光转向西门盛,道:“西门参将,你此前已经向辽东各路传去军令,让他们尽快派遣援兵赶来,估算一下时间的话,四天之后各路援兵大多已是赶至,到时候就算是赵阁臣离开了这里,咱们辽东镇也可以轻易控制局势,您说对不对?” 谷煆/span李泽荷已经把话说到这般程度,再加上自己没有几个支持者,所以西门盛沉吟片刻后,终于还是妥协了,道:“既然如此,我也同意李参将的提议,赵阁臣只需留在这里四天时间,期间由附近禁军负责护卫,等到四天时间之后,卑职也不敢再有任何强求。” 听到西门盛的这般说法,赵俊臣冷哼一声,冷着脸说道:“好,本阁只当是给何总兵一个面子,就留在这里四天时间!但丑话说在前头,等到何总兵顺利脱困之后,本阁必然是要把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呈报朝廷,就算你们又再多理由,软禁当朝阁臣这种事情都不能轻易揭过去!” 西门盛动作僵硬的向赵俊臣躬身行礼,面无表情道:“还望赵阁臣恕罪,但只要总兵大人可以顺利脱困,再大的惩处卑职也是心甘情愿,还望赵阁臣您能明白卑职等人的一片决心!” 与此同时,史城也躬身请罪,肃容道:“只要总兵大人平安无事,卑职在所不惜、甘愿领罚!” 西门盛与史城二人的这般表态,表面上是向赵俊臣请罪,但隐隐间却又借着表明决心的机会,暗暗威胁了赵俊臣一番。 赵俊臣只当是没听明白他们的暗示,轻哼一声之后就不再理会。 西门盛认真观察了赵俊臣一眼之后,却没有理会赵俊臣的姿态,只是再次言归正传,认真问道:“既然赵阁臣您已经接受了李参将的提议,那还望您能向卑职等人详细告知,我家总兵大人他目前状况如何?密林之中的那些匪徒又是怎样的情况?还有就是,您又是如何从那些匪徒的手中逃出来的?” 听到西门盛的询问,赵俊臣只是负手而立,就像是赌气一般扭过头去,完全不愿意再看西门盛一眼。 眼看气氛又要僵持,李泽荷连忙再次出声打圆场,道:“赵阁臣您好不容易才从匪徒手中脱困,现在必然是格外疲惫,卑职听您的声音都有些嘶哑,而这里只是底层武官平日所用的帐篷,简陋逼仄根本不是谈话的地方……不妨咱们移步前往中军大帐,那里的条件要好不少,赵阁臣您到时候可以一边休息喝茶、一边向卑职等人讲诉相关情报,如何?” 赵俊臣瞥了李泽荷一眼,依然是不言不语。 见赵俊臣这般模样,李泽荷思索片刻之后,终于是面现恍然之色,当即是转头传令道:“来人,立刻向禁军的姜泉姜百户通报消息,就说赵阁臣已经顺利脱困,让姜百户迅速领兵赶来护卫。” 传令之后,李泽荷再次看向赵俊臣,问道:“赵阁臣,禁军将士们很快就会赶来,您看……” 这一次,赵俊臣终于点头,道:“既然如此,就是中军大帐谈话吧。” 显然,赵俊臣此前的闭口不言,乃是多留了一个心眼,要等到辽东镇众将率先履行承诺之后,才愿意向他们透露情报。 大概一炷香时间之后,禁军百户姜泉终于是收到了赵俊臣脱困的消息,匆匆赶去了辽东镇的中军大帐。 当姜泉进入帐内之际,就见到赵俊臣正在向辽东将领们讲诉自己不久前的脱逃经历。 此时,赵俊臣已经梳洗了一番,也换了干净衣衫,恢复了一些精神体力,不再是此前的萎靡模样,说话时也多了几分中气。 “……当初本阁率领陕甘边军全歼了蒙古联军,那是多大的阵仗?相较于那些如狼似虎的准噶尔精锐铁骑,区区几名匪徒又岂会被本阁放在眼里?相较于本阁当初在蒙古联军之中杀得七进七出,从那些匪徒手中脱困只是一件小事罢了…… 相较而言,何总兵虽然是边军宿将,但若论决断与武勇,却终究是与本阁差了一线,再加上他身上伤势更重一些、腿脚不便,所以就没能跟着本阁一同脱困……” 话到一半,赵俊臣喝了一口茶,也不管辽东众将此时表情如何,就再次夸夸其谈了起来,竟是谈性颇佳。 “……嘿,当初陕甘边军们亲眼见到本阁上阵杀敌的英姿之后,都是怎么说得?‘陷阵无双、兵法无对’!就连陛下他听说了本阁的英勇事迹之后,也曾写诗大赞,曰‘马步军中推第一,丈二钢枪无敌手,身骑快马腾云起,人材武艺两超群,我朝赵俊臣,今世玉麒麟’……” 说到这里,赵俊臣也看到了进入帐中的姜泉,知道辽东镇众将确实是履行了承诺,表情再次稍稍一缓,随后也终于是停下了漫天牛皮,又说道:“总而言之,当时那些匪徒正在分别审问我与何总兵二人,但因为密林之中只有一间木屋,所以他们审问何总兵的时候,本阁就被他们带到了屋外,身边只有两名匪徒看守,而本阁趁着匪徒不注意,就抢了一柄刀刺伤了其中一人,然后就趁机逃了出来!” 顿了顿后,赵俊臣继续说道:“所以,何总兵目前还在匪徒手中,并没有与本阁一同逃走,但应该没有性命之忧,匪徒们如今只剩下他一名人质,就更不敢下狠手了…… 至于那群匪徒的情况嘛,本阁也没有太多了解,他们皆是蒙面,还刻意改变了声音,也从来都没有全体出现在本阁面前,所以本阁连他们究竟有多少人也不清楚,只知道不会少于七人……” 话到此处,赵俊臣似乎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表情微微一变后,又皱眉道:“不过,本阁在逃走之际,曾是无意间察觉到了一些蹊跷可疑之处……”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26章.递刀. …… …… 赵俊臣的表情变化,似乎是想到了某些关键情报。 西门盛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却不知,赵阁臣您想到了什么蹊跷之事?” 西门盛虽然向赵俊臣询问情报,但只是想要尽快确认何宇的安危罢了,实际上他并不信任赵俊臣的情报。 不过,作为一位熟知兵法的边军老将,西门盛却深知一个道理,那就是“假情报也同样是一种情报”,只要能敏锐察觉到假情报之中的破绽,也就可以逆推出事情真相。 现如今,西门盛看到赵俊臣故弄玄虚的模样之后,第一反应就是赵俊臣想要用假情报误导自己,但西门盛还是决定姑且一听。 与此同时,大概是出于类似想法,在场的辽东镇众将也皆是纷纷出声追问。 赵俊臣再次思索片刻后,问道:“本阁在逃走之际,那群匪徒之中有几人在急怒之下,曾是喊叫了几句本阁没听过的句子词汇,比如‘阿赫”、又比如“哒册”之类……本阁听着像是建州女真的语言满文,你们久在辽东地区与建州女真作战,却不知是否知道它们的意思?”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几位辽东镇高层武官忍不住又皆是表情一变。 随后,李泽荷迟疑着说道:“听着确实是女真话,大概是‘蠢驴’与‘追捕’的意思。” 赵俊臣眉头一挑,追问道:“这么说……确实是满文?这是不是就意味着,绑架本阁与何总兵的那群匪徒,与建州女真那边颇有干系?甚至,这一切事情都是建州女真的幕后主使? 说起来,那群匪徒在分别审问本阁与何总兵期间,就一直是意图打探朝廷与辽东镇的机密,本阁当时还奇怪,这群匪徒为何会关心这些事情,但假若是建州女真幕后主使的话,这一切事情就解释得通了……”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大帐内的气氛顿时就变得怪异了起来,一时间竟是无人开口接话。 其中,李泽荷的表情似喜似忧,而西门盛则是面色愈发严肃、满是忌惮之色。 赵俊臣就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辽东镇众将的奇怪反应,接着说道:“本阁认为,这是一条关键线索,不妨是沿着这条线索重点追查下去,或许很快就能成功营救出何总兵,各位认为如何?” 随后,李泽荷与西门盛相互对视一眼,不久前还是争锋相对的这二人,此时竟是迅速形成了默契。 李泽荷率先说道:“这个……建州女真想要在我们辽东镇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设局绑架赵阁臣与总兵大人,只怕是……” 李泽荷原本是想说建州女真根本没有能力办到这一点。 但不等李泽荷说完,赵俊臣已是打断道:“是啊,若这一切事情真是建州女真幕后主使,那就太可怕了!这足以表明建州女真的实力之可怕,朝廷也必须要加强对辽东镇的支持力度才行! 唉,也不瞒你们,本阁这次前来辽东视察,原本也有想要趁机削减辽饷的想法,但何总兵却是坚决反对、据理力争,说是建州女真实力强盛、狼子野心,必须要重点防范,所以辽饷也绝对不能削减,本阁当初还有些不以为然,但现在……却不得不承认何总兵所言有些道理……看样子,本阁必须要重新考虑削减辽饷的事情了!” 这一番话,显然是把建州女真的实力强弱与朝廷中枢的削减辽饷计划联系在了一起,若是李泽荷这个时候否认了建州女真的实力,坚决认为建州女真没有能力在瞒着辽东镇的情况下绑架赵俊臣与何宇,那就相当于否认了建州女真的威胁,也就相当于支持了朝廷中枢削减辽饷的计划。 于是,李泽荷的后续话语,自然也就说不出口了。 而西门盛若论急智的话,还要明显逊于李泽荷一筹,眼看李泽荷都被赵俊臣堵死了话头,于是也不再试图反驳赵俊臣的说法,只是坐在原地闭口不言、表情变幻不定。 随着西门盛与李泽荷二人一时间皆是无话可说,余下的几位辽东镇将领自然也皆是不敢轻易开口,于是大帐内很快就再次陷入了尴尬沉默之中。 但赵俊臣扫视了众人一眼之后,眼神深处有讥讽之色一闪而过,但很快就恢复了常态,追问道:“怎么没人说话了?你们此前还都是信誓旦旦,说什么只要能成功营救出何总兵,付出何等代价也是在所不惜,但为何本阁现在向你们提供了重要线索,你们一个个却皆是闭口不言、毫无动静?怎么?难道是你们害怕得罪建州女真,所以哪怕是建州女真设局绑架了本阁与何总兵,你们也不敢出手调查不成?” 见赵俊臣把话说到这一步,辽东镇众将无奈,只好是纷纷起身表态,表示他们一定会立即根据赵俊臣所提供的线索进行追查、尽快查明真相云云。 谷忁/span只不过,辽东镇众将在表态之际,却皆是一副底气不足的模样。 当赵俊臣把绑匪们的幕后主使引向了建州女真之后,营帐内的气氛很快就变得尴尬冷清了起来,辽东众将一个个皆是满腹心思、顾虑重重,不像是此前一般积极。 而赵俊臣见到辽东众将的这般情况之后,心中讥讽之意更浓,但也没有继续纠缠,只是意有所指的敦促了几句之后,就表示自己累了想要休息,然后就带着禁军百户姜泉离开了辽东镇的中军大帐,前往了禁军驻地。 却说,当赵俊臣与姜泉二人迈步进入了禁军主帐之后,眼看到周围再无旁人,赵俊臣也已是入座主位,姜泉当即是忍不住出声问道:“赵阁臣,您怎么提前脱身了?按照咱们的最初计划,应该等到辽东镇内部彻底陷入混乱之后,才是您脱困现身的合适时机才对。” 姜泉如今已是赵俊臣的心腹,很清楚赵俊臣的既定计划,此时自然是疑惑赵俊臣为何要提前“脱困”现身。 赵俊臣无奈摇头,解释道“计划赶不上变化啊,我当初制定计划之际虽然千算万算,但还是有些小觑了辽东镇的藏龙卧虎,没想到从前毫不起眼的李泽荷的心计手段竟是这般高明,直接把西门盛等人逼进了绝路…… 若是我再不赶快现身,西门盛与李泽荷之间的明争暗斗就会迅速尘埃落定,到时候要不就是李泽荷摘了桃子、让我的幸苦布局为他做了嫁衣,要不就是西门盛铲除了内部隐患、彻底掌控辽东大权……这两个结果我都不愿意看到,所以也只好是提前现身,设法再次搅动局势。” 姜泉了然点头道:“是啊,卑职也觉得,这个李泽荷有些太聪明了,聪明得让人生厌……赵阁臣您刚才向辽东镇众将讲诉相关情报的时候,就是为了把水搅浑,所以才会把幕后主使的矛头引向建州女真? 但还请您恕卑职直言,那些辽东将领恐怕是根本不会相信您提供的这些情报,也根本不会去认真调查建州女真的相关线索,他们十有八九已是认定了赵阁臣您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所以才会强行把您软禁在这里。” “我不在乎他们信或者不信,信与不信也由不得他们!”说话间,赵俊臣似笑非笑,悠悠道:“姜泉,你有没有发现,本阁把幕后主使的矛头引向建州女真之后,当时的气氛立刻就变得怪异了起来?所有辽东将士皆是表情尴尬、迟疑两难?” 姜泉回想了片刻之后,点头道:“您这么一说,还真是这般情况!尤其是西门盛与李泽荷二人,原本还是势同水火、针锋相对,但当时竟是意图联合起来反驳阁臣的说法……当真是好生奇怪!” 赵俊臣摆手冷笑道:“奇怪?有何奇怪的?多年以来,辽东镇一向是养寇自重,一边是与建州女真打仗拼命,一边是与建州女真走私赚钱,双方关系似敌似友、极为微妙,相互间的暗中联系、默契互动从来都没有中断过! 所以,一旦是把这件事情的幕后主使指向建州女真,调查之际就必须要同时追查另一件事情,那就是——辽东镇内部有没有人作为内应、与建州女真暗中勾结! 哈,在这方面,辽东镇众将又有谁是干净的?正常情况下,辽东镇内部根本没人敢碰这种事情,一旦深究的话,每个人都有把柄,那就是所有人同归于尽的局面,所以本阁把幕后主使的矛头指向建州女真之后,那些人的反应才会是这般怪异!” 姜泉点头之后,却又好奇问道:“既然这种事情在辽东镇内部根本无人敢碰,再加上他们根本不相信您的情报,那您刚才的种种做法,岂不是都变成了无用功?” 赵俊臣再次摇头,道:“本阁刚才说了,只是正常情况下,辽东镇内部无人敢碰这件事情,但现在并不是正常情况…… 李泽荷现在利用合纵连横与权术党争的手段,已经把忠于何宇的西门盛、史城等人逼到了绝路,若是本阁的推测没错的话,以西门盛的性格,恐怕现在已是打算要釜底抽薪、斩草除根了! 而一旦是西门盛等人要用激烈手段对付李泽荷,双方矛盾就会彻底激化,彼此争斗之际也就会愈发不折手段、再也顾不上后果! 到了那个时候,本阁今天所布下的这处伏笔,就是递给他们的一柄刀子,让他们相互捅刺对方身体的刀子,哪怕他们明知道这种办法同样会威胁到自己,也必然是顾不得更多了,只会借题发挥、指责对方与建州女真勾结、是绑架本阁与何宇的幕后元凶!” 顿了顿后,赵俊臣表情愈发自信,道:“至少,李泽荷一定会跳入瓮中,因为他原本就是一个不计后果的聪明人,而且一旦是把本阁与何宇被绑架的事情,与建州女真扯上关系,对李泽荷本人而言好处也更大,因为李泽荷到时候就算是无法证明西门盛与建州女真相互勾结,也一定会趁机表示建州女真有可能会趁着何宇被绑架的时间再次出兵入侵,然后逼着西门盛迅速返回辽东北路坐镇边防,然后他就不必顾及西门盛的掣肘,可以为所欲为了!” 听到这里,姜泉再次表情微变,道:“您是说,接下来西门盛他们很有可能会暗杀李泽荷?” 赵俊臣点了点头,盯着姜泉认真道:“十有八九会是这样,因为西门盛他目前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可以控制局势了!但李泽荷现在还不能死,我们必须要设法暂时保住他的性命……姜泉,这就要看你的能耐了!”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127章.谁是渔翁?. …… …… 就在赵俊臣向姜泉详细交代后续计划的同时,西门盛也返回了自己的营帐,而史城则依然跟在他的身旁。 屏退左右之后,西门盛不等入座,就已是转身盯着史城,表情格外严肃的说道:“赵俊臣的心机手段果然毒辣,今天他所提供的那些情报,显然是想要蛊惑我们辽东众将自相残杀、同归于尽! 想要对付赵俊臣这个外患,就必须要首先根除内忧!所以,铲除李泽荷的计划,不能再拖延下去了,最迟今晚就要办成!否则,赵俊臣与李泽荷这两人接下来必然会相互利用、不断兴风作浪,咱们根本无力兼顾外忧与内患,局势也会愈发不妙!” 史城重重点头,沉声道:“卑职也看出了局势严峻,还请西门参将放心,卑职已经选好了合适人手,只需是等到今晚亥时三刻,李泽荷必然会死于非命!” “计划可周详?有多大把握?” “咱们毕竟是占着实力优势,又是毫无预兆的突然出手,虽不能说是万无一失,但也是十拿九稳!” 与此同时,李泽荷、徐颌、甘成这三人也聚在一处,讨论着赵俊臣脱困现身之后的局势变数。 这三人之中,李泽荷依然是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恨不得手持羽扇、头戴纶巾,效仿东吴儒将周瑜一般指点江山。 “这位赵阁臣,不愧是庙堂中枢仅次于周首辅的权臣,手段之高明当真是令人惊叹,他这次把那些绑匪的幕后主使指向了建州女真,就是想要让咱们辽东众将狗咬狗、两败俱伤,毕竟这件事情上谁也不干净,也都能轻易寻到对方与建州女真暗中勾结的证据…… 就先不说别的,辽阳城那边的走私生意这些年来日进斗金,咱们这些人其实都有暗股,一旦是开始清查辽东内部与建州女真的关系,咱们所有人都逃不了干系……” 听到李泽荷的这般说法,徐颌忧心忡忡道:“是啊,这种事情绝对不能深究,否则谁也跑不了……哪怕是联合西门盛,也一定要阻止此事!” 甘成则是若有所思,缓缓道:“赵俊臣的这般手段,虽然看似不是一件好事,但……也未必不是一个更好的机会!” “更好的机会?”徐颌疑惑问道。 李泽荷先是笑着点头,然后解释道:“官场之上,总讲究一个法不责众,若是法责大众,那就只会逼着大众造反……现在也是这般情况,正因为咱们辽东镇高层武官大多是有与建州女真暗中勾连,所以赵俊臣就算是想要深究,也同样只能法不责众,只能拉拢一批、打击一批……而咱们只要设法成为被他所拉拢的那一批人,就不必担心后续的麻烦。 事实上,咱们也必然是会成为赵阁臣所拉拢的那一批人,毕竟西门盛他们就是何宇的死忠,与赵阁臣根本尿不到一个壶里,更何况西门盛这些年来一向是坐镇辽阳、亲自负责那里的走私生意,一旦是调查建州女真在辽东境内的活动,他也是首当其冲、罪无可避! 与此同时,若是把这一系列事情的幕后主使引向了建州女真,并且开始着手调查辽东内部与建州女真的勾连,却还有另一项好处,那就是咱们可以趁机做出推测,就说建州女真的种种做法乃是出兵入侵的前奏,然后就有理由逼着西门盛提前返回北路坐镇边防,咱们也就再也不必受到他的阻碍!” 徐颌一愣,又问道:“你是说,咱们接下来应该支持赵俊臣的说法,趁势把幕后主使的矛头指向建州女真、然后借机把西门盛赶走?但我看你刚才还打算要与西门盛联合起来否认赵俊臣所提供的情报……” 李泽荷嘿嘿一笑,道:“当时我要与西门盛联手否定此事,其一是为了麻痹西门盛,让他疏于防范;其二是因为咱们现在还没能与赵俊臣达成交易、形成默契,成为被拉拢的那一批人,所以也不能轻易表态支持;其三是因为,咱们三人也首先进行商议、形成共识,尤其是还没有得到徐参将您的准许……毕竟,您才是未来的辽东总兵、也是咱们之间拍板做主之人。” 听到李泽荷的解释,徐颌又是一愣。 然后,徐颌才反应了过来,记起了他才是这三人之中名义上的领袖。 这两天以来,徐颌总是被李泽荷牵着鼻子走,对李泽荷的诸般“妙计”也是全盘采纳,以至于他险些都快要忘记这一点了。 如今见到李泽荷这般重视自己的意见,徐颌也是深感满意,对于李泽荷的忠心也是更无疑虑,装模作样的思索一番之后,就拍案道:“既然李参将与甘参将两位都是相同想法,那咱们就这样做! 接下来,咱们要设法与赵阁臣取得联系、达成交易,只要赵阁臣愿意全力支持咱们,那咱们就可以依计行事!” 听到徐颌的吩咐,李泽荷与甘成二人皆是点头听令,但这两人的目光深处,却皆是有讥讽之意闪过。 谷謺/span相同时间,郭裳从李世杰那里获知了赵俊臣提前脱困现身的情报之后,就匆匆赶去通报辽东督抚同知方振山。 李世杰乃是李家弟子,拥有将门李家的军中人脉,所以目前辽东边军虽然已经封锁了方振山所在的营地,但因为李世杰的人脉关系,郭裳还是有惊无险的见到了方振山。 这两天时间以来,自从赵俊臣与何宇被绑架之后,方振山一直是精神兴奋、大脑不断转动思索,昨天晚上一夜未睡,却全然不觉疲惫。 当方振山听到赵俊臣已是脱困现身的消息之后,先是微微一愣,只觉得赵俊臣脱困现身的时机要比他设想之中提前了不少。 但下一刻,方振山则是再次兴奋起来,一边踱步一边喃喃自语道:“现在辽东总兵何宇依然受到贼人所囚困,但赵阁臣则是提前现身……这就意味着,赵阁臣已经忍不住要开始推动下一步计划了,所以辽东局势很快还会再次出现大变动……而我也必须要尽快出手,趁机为自己争取更多筹码才行!” 说到这里,方振山又快步走到桌案之前,从桌案上面拿起一封密信交给了郭裳,认真吩咐道:“你把这封密信交给李世杰,一定要设法坚定他的决心,让他接下来全力配合我的计划行事! 嘿!我现在只是辽东督抚同知,官阶虽高,但终究只是虚职,只能依靠结党手段收获少许权势,而你跟着我不仅也是虚职,而且还受到你伯父郭汤的牵累,更是难以施展拳脚……至于那个李世杰,就更别说了,虽是家世显赫、野心勃勃,但不仅是朝廷中枢那边一直暗中防范着李家将门卷土重来,他在辽东镇内部也争不过史城,大家都是失意之人! 但若是我的计划得以顺利实现,那不论是我、是你、还是李世杰,今后就是另一番敞亮局面了!” 听到方振山的这般说法,郭裳则是犹豫道:“但卑职却担心……咱们的后续计划并没有提前通报于赵阁臣,若是赵阁臣到时候不愿意支持咱们的话,岂不是就要竹篮打水一场空?” 方振山却挥手道:“不必担心,赵阁臣这次没有让我参与到他的计划,却又向我暗示了他的真实想法,就是希望我能成为他的后手与备选,不仅是给予了我最大的发挥空间,也是默许了我为自己争取最大好处,所以只要最终的计划成果对赵阁臣有利,赵阁臣自然是乐见其成,也一定会全力支持!” 郭裳点了点头后,见方振山没有更多安排,就转身匆匆离开了。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之后,李世杰就在自己的营帐之中再次见到了郭裳。 郭裳把方振山的密信递给了李世杰,道:“李公子,在您的安排之下,鄙人幸不辱命,顺利见到了方督抚,也已经把您所提供的消息如实告知于他,这里是方督抚的回信。” 李世杰眼中精光一闪,连忙接过密信拆开查阅。 看完了密信内容之后,李世杰的表情似是犹豫、似是心动。 但最终,李世杰只是抬头问道:“方督抚的计划所图甚大,却不知是否能得到赵阁臣的全力支持?” 郭裳认真答道:“方督抚的种种做法,皆是赵阁臣的计划一环!赵阁臣只想要遏制辽东镇的拥兵自重之风,顺便削减少许辽饷向朝廷中枢交代罢了,至于别的事情,赵阁臣根本不会在意。” 李世杰沉思片刻后,终于下定了决心,咬牙道:“好,从现在开始,我与方督抚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还望方督抚谨记自己的此前承诺,绝对不要食言!” 郭裳笑着宽慰道:“李公子您也清楚方督抚的后续计划,从今往后您与方督抚已经形同一体、共荣共损,方督抚若是对您食言而肥,那对他自己也没有任何好处!” 李世杰想到了方振山所提到的计划,忍不住闪过了一丝兴奋,点头道:“鹤蚌相争,渔翁得利……我喜欢方督抚的计划!” 就这样,各有算计之下,时间很快已是来到了这一天的夜晚亥时一刻。 赵俊臣此时依然没有睡去。 因为辽东边军的软禁与限制,赵俊臣虽然无心入睡,但也无法离开禁军营地到处散步,只能披着狐毛大氅站在营帐门口,静静观察着漆黑夜色,喃喃道:“这个世界上,总是聪明人太多、傻子太少,所有人都把自己视为是鹤蚌相争之际的渔翁……只可惜,渔翁往往只有一个……”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28章.必须是,也只能是(一). …… …… 理论上,赵俊臣哪怕是明知道西门盛、史城等人很快就要出手铲除李泽荷,也根本没有营救能力。 首先,自从赵俊臣脱困现身之后,不仅是赵俊臣本人遭到了软禁,赵俊臣麾下的数百禁军将士也同样被限制了活动,或明或暗的监视无处不在。 其次,赵俊臣虽然猜到西门盛、史城等人就要出手铲除李泽荷,但并不知晓具体的时机与方式,所以也就无法寻到具体的针对之策。 再次,赵俊臣麾下的数百禁军,实际战力远远不是辽东精锐的对手,一旦是西门盛、史城等人采取了过激的雷霆手段,让这些禁军将士出手营救大概率是要以卵击石。 最后,西门盛、李泽荷等人已是提前约法三章,所有人都不能与赵俊臣单独见面、私下接触,所以赵俊臣就算是想要暗中通报消息、警示李泽荷,也很不容易。 更何况,就算是赵俊臣暗中警示了李泽荷,李泽荷也未必就会相信,说不定还会视为是赵俊臣又一次的离间手段,而且就算是李泽荷相信了赵俊臣的警示,也未必有能力抵抗西门盛、史城等人的雷霆手段。 所以,赵俊臣理论上根本没有能力保下李泽荷。 但这个世界是复杂的,理论总是会出现破绽,也经常会与现实状况不符。 而这一次,看似无能为力的赵俊臣,也很快就寻到了破局方向。 这段时间以来,赵俊臣麾下的禁军将士们频频与辽东边军进行接触,自然是趁机收买了其中一些人。 所以,虽然赵俊臣以及禁军将士目前皆已是被限制了行动,但利用这些被收买的辽东边军,却依然可以有限度的进行一些活动。 因为时间尚短的缘故,这些被收买的辽东将士数量很少,地位也不高,能力方面也无法保证,可谓是不堪大用。 但就是因为这些人的不堪大用,反而很适合执行赵俊臣的下一步计划。 而赵俊臣的下一步计划,说穿了也很简单,那就是“打草惊蛇”! 简而言之,就是抢先一步出手“暗杀”李泽荷! 当然,因为执行之人的不堪重用,再加上赵俊臣允许他们优先自保,所以这次暗杀行动注定会失败。 但这样一次失败的暗杀行动,却足以警示李泽荷,进而是引发一系列连锁反应,然后也就会彻底破坏西门盛与史城等人的后续计划。 这天晚上,亥时一刻,李泽荷所居住的营帐附近,愈发是夜黑寂静,只有少数篝火点缀着亮色,偶尔会有一队辽东边军途径巡逻。 但李泽荷所居住的营帐,却依然是灯火通明。 目前正值局势变化的紧张关头,李泽荷这样的聪明人又总是想得太多、无时无刻不在算计利弊,自然是无心入睡,依然是暗暗思索着自己的后续计划。 “目前的当务之急,就是要设法与赵俊臣暗中取得联系,只可惜西门盛与史城二人在这方面盯得太紧,而我这次赶来身边只带着少数亲信,想要瞒着他们与赵俊臣取得联系并不容易…… 附近的辽东边军,大半都是辽东铁骑出身的将士,还有少部分则是西路边军……因为何宇目前无法亲自坐镇,辽东铁骑现在只听史城与李世杰这两个顶头上司的命令,西门盛名义上也有调动之权,至于西路边军则是要听黄申明的指挥…… 所以,若是想要瞒着西门盛、史城他们与赵俊臣私下取得联系,就必须要争取到李世杰与黄申明的更多配合才行……” 想到这里,李泽荷感到腹中有些饥饿,于是就转头向帐外传令道:“来人,本将有些饿了,取来一些茶水与糕点!” 随着李泽荷的传令,守在帐外的心腹亲卫很快就出声领命,然后就去准备茶水与糕点了。 只不过,这名亲卫在出声领命之际,声音有些虚弱与急促,就好似正在强忍着某种痛苦一般。 但李泽荷并未在意,只是静静等待着自己的夜宵。 过了一炷香时间之后,一名面色惨白的亲卫进入帐中,只见他端着一碟糕点与一壶茶水,脚步蹒跚的捧到李泽荷的面前,声音虚弱道:“李参将,茶水与糕点拿来了。” 这一次,李泽荷总算是发现了亲卫的情况异常,问道:“怎么回事?身体不舒服?” 这名亲卫点了点头,苦笑解释道:“小人惭愧,大概是受了风寒,只觉得恶心、腹痛、腿脚无力,还请参将大人恕罪。” 李泽荷平日里对待手下心腹还是不错的,当即说道:“既然如此,你就提前去休息吧,换个人守夜就是。” 谷飳/span这位亲卫感激道:“多谢参将大人,小人也确实是有些扛不住了……这就去寻人来代替小人为您守夜。” 说完,这位亲卫就转身蹒跚离开了。 李泽荷依然只当是偶然现象,只是一边继续思索,一边拿起糕点放入口中。 然而,又过了一盏茶时间,那名亲卫竟是慌慌张张的再次闯入营帐之中,见到李泽荷正在吃喝的样子,更是表情大变,当即是大声阻止道:“参将大人,不可再吃了,有毒!说不定有毒!” 听到这位亲卫的说法,李泽荷也是面色一变,连忙质问道:“有毒?怎么回事?” 那亲卫连忙解释道:“小人刚才前去寻人代替小人守夜,却发现您麾下的所有护卫都像是小人一样,皆是腹痛恶心、手脚无力……小人怀疑是咱们被人投毒了,所以就立刻赶来禀报。” 李泽荷又是表情大变,再次质问道:“投毒?怎么可能?军营之中戒备森严,食物用水也都会经常检查,又有谁能投毒?” 说话间,李泽荷表情一变,因为他也开始隐隐觉得腹部绞痛了。 那名亲卫见到李泽荷的表情变化,连忙问道:“参将大人,咱们该怎么办?要不要立刻示警全军?然后寻来军医诊断?” 李泽荷当即就要答应,但话刚到嘴边,却又心中一动,强忍着腹痛摇头道:“既然所有人都只是腹痛恶心,却没有更严重症状,就代表咱们中毒不算太深,还能坚持一下…… 既然如此,先不要宣扬此事,你去挑选几个还能动弹的,寻理由前往附近营帐打探一下,看看究竟是所有人都有类似症状,还是只有咱们这些人出现了这般症状…… 若是前者,那就立刻示警、全军戒严,若是后者,就暂且不动声色,也不要去寻军医,而是立刻返回向本将禀报消息。” 那名亲卫表情一变,然后重重点头,强忍着身体痛苦转身办事去了,而李泽荷则是表情苍白的坐在原处、焦急等待消息。 很快的,这位亲卫已经查明了情况,返回营帐之中向李泽荷禀报了消息。 “启禀参将大人,小人已经探明了情况,附近各处营地的边军将士,目前唯有咱们出现了中毒迹象。与此同时,小人还察觉到了另一个蹊跷情况! 那就是——驻扎于咱们周围的各营将士,竟是与前两天所见的那些熟面孔完全不同,而且这些人就像是处于备战状态一般,不仅是大多没有入睡,而且还都是身穿甲胄、手边备着兵器。” 听到禀报之后,李泽荷的面色大变,愈发的紧张严肃,又连忙问道:“你所见到的那些将士,都是何处出身?又都是何人的手下?” 那位亲卫答道:“全都是辽东铁骑出身,但卑职也不清楚他们的详细情况,只知道其中有几人乃是辽东铁骑百户张壮、郑伯伦二人的麾下。” 李泽荷咬牙道:“张壮、郑伯伦……这两人都是史城在辽东铁骑之中的生死之交,一向是对史城唯命是从!” 那亲卫表情大变,问道:“您是说……” 李泽荷的表情又是惊怒、又是惶恐,道:“目前这般情况,虽然我也不愿相信,但也只剩下一种可能,那就是史城他想要杀我!所以,他才会先行下毒削弱我身边的守卫力量,然后又把自己的心腹军力调到咱们周围驻扎,就等着咱们中毒更深无法动弹之后进行围杀!” “他……他怎么敢?”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重点是要想办法保命!”李泽荷面色愈发苍白,但还是当机立断道。 “那咱们应该如何做?是要拼死一搏?还是派人求援?依小人的看法,忠于史城的辽东铁骑只有一部分,还有一部分辽东铁骑则是只会听从李世杰的命令,只要咱们寻到李千户、还有甘参将、徐参将他们求助,或许还能……” 李泽荷犹豫片刻后,却摆手道:“不行……史城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杀我,就必然要防着这一手…… 既然如此,也只能是弃车保帅了!你现在马上为我寻来一身寻常将士的衣甲,然后就只有你我二人,趁着夜色立刻逃离这里!咱们二人目标小些,不容易被察觉,对方现在还没有出兵封锁,还有机会逃生保命!” 听到李泽荷的这般决断,这位亲卫又是表情大变。 李泽荷的这般做法,意味着他已经决定要抛弃了自己的余下护卫了。 但最终,这位亲卫还是咬牙遵守了李泽荷的命令,只是追问道:“逃离这里之后,咱们又要去何处求助?” “禁军营地,咱们去找赵阁臣!”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29章.必须是,也只能是(二). …… …… 其实,李泽荷很大程度上误会了史城。 史城确实是想要杀他,而且时间就定在今晚凌晨之后的寅时一刻。 按照古时之人的作息习惯,寅时左右正是绝大多数人睡眠最深之际,出手之际也就可以事半功倍。 为了万无一失,史城还把辽东铁骑之中那些忠于自己的将士,尽数调集于李泽荷的营帐附近。 当然,出于保密考虑,除了少部分与史城有过命交情的中层武官之外,这些辽东铁骑并不知晓史城的具体计划,他们到时候只会在各自武官的指挥下,负责封锁与控制附近局势、掩护真正的杀手死士、阻挡其它势力也许会出现的救援与干涉,防止出现变数。 至于那些具体出手杀人的死士,则全都是史城精挑细选的精锐忠勇之士,无论忠心还是武力皆是百里挑一,而且所有人手上都沾过血,等到寅时一刻之际,他们就会直扑李泽荷所在的营帐、在最短时间内完成所有任务。 再等到这些死士成功击杀了李泽荷之后,还会点火焚烧现场,彻底毁灭所有证据之余,又会刻意留下一些伪证,把杀人者的嫌疑指向密林中的那些匪徒。 可以说,史城所制定的计划很完善、准备也很充分,按理说李泽荷身边仅有百余护卫,又是有心算无心,可谓是十拿九稳。 然而,李泽荷及其护卫们的中毒症状,却与史城完全无关。 正所谓“无巧不成书”,史城他万万没想到,赵俊臣这天晚上也同样安排了一场针对李泽荷的“暗杀”! 事实上,赵俊臣就是李泽荷等人中毒的幕后主使。 相较于史城所制定的详细暗杀计划,赵俊臣的暗杀计划极为简单,只有两个具体要求,其一是要极力隐蔽、绝对不能暴露,其二是要尽快出手、越早越好。 所以,“投毒”也就成了赵俊臣的最佳选项。 每天傍晚,辽东镇军营都会派出一队人马,前往附近河流、利用大号木桶运水,然后分配给各处营地,这项任务又枯燥、又耗力,所有辽东将士皆是避之不及,所以赵俊臣所收买的眼线很容易就能加入其中。 然后,在赵俊臣所收买的眼线暗动手脚之下,这天晚上分配给李泽荷及其亲卫的两个木桶用水,木桶底部被设置一个很小的简易隔层,隔层之中则是藏着一包砒霜。 这包砒霜需要一定时间才会渗进水中,所以李泽荷的护卫刚开始不论是检查还是饮用都不会发现任何异常。 但随着时间推移,这些砒霜将会慢慢渗进水中,让水桶里的用水皆是变成毒水,最终也就会让所有用水之人皆是出现中毒症状。 这就是李泽荷及其护卫一直等到夜晚亥时之后,才纷纷出现了中毒症状的原因。 这项计划的好处有两点,一是隐蔽,很难被抓住现行,也很难被提前察觉,二是迅速,制定计划的当天傍晚就能实现,完全附和赵俊臣的计划要求。 但坏处也很明显,那就是少量砒霜只会让人身体强烈不适、却很难真正杀死人——但这也同样是赵俊臣的计划目的,因为赵俊臣只是想要利用这场暗杀警告李泽荷,而不是想要真正杀死李泽荷。 所以,李泽荷及其护卫虽然皆是毫无察觉的中毒了,但所有人皆是中毒较轻,甚至还可以强忍着身体不适进行较多活动。 与此同时,也因为赵俊臣的投毒计划,让李泽荷在机缘巧合之下,发现了自己附近各营将士的情况异常,也就提前发现了史城的暗杀计划。 只能说,赵俊臣的投毒计划很及时,否则哪怕只是晚了半天,李泽荷都会死于非命,根本没有任何保命的机会。 却说,当那名心腹亲卫强忍着身体痛苦,为李泽荷寻来了一身底层将士所用的普通衣甲之后,却发现李泽荷趁着他离开的机会,还在自己的营帐之中布置了一个简易机关。 只是利用一根火烛与一块布幔,就变成了一个延迟点火装置——这根火烛再烧短一些,就会直接点燃布幔,进而是直接点燃整个营帐。 见到这个点火机关,那名亲卫不由是再次表情微变。 但最终,他依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给李泽荷更换了衣甲,又用灰泥掩饰了李泽荷的面容五官,随后他与李泽荷二人就相互搀扶着离开了营帐,趁着夜色向着禁军营地赶去。 而李泽荷离开营帐之后,不过是一盏茶时间,点火机关终于启动,火势迅速在营帐之中蔓延了开来,熊熊烈火很快就引起了军营之中各方人马的注意! 这天晚上,马渚、张壮、郑伯伦这三位辽东铁骑百户,皆是一夜未睡。 他们三人皆是史城在辽东铁骑之中的生死之交,也都参与了史城今晚的暗杀计划。 根据最初计划,马渚到时候将会率领一批死士直扑李泽荷的营帐、一举袭杀李泽荷,而张壮、郑伯伦二人则是出面控制附近局势。 杀死一名辽东参将,这绝不是一件小事,所以这三人自然是无心入睡,就一直碰头商议计划细节。 “刚才,李泽荷的一名亲卫突然前来咱们的营中,说是他们那边没酒水了,李泽荷夜里睡不着想要喝酒,所以就想要向咱们借些酒水……我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是啊,李泽荷一向是生活奢华,哪里能喝得惯寻常酒水?该不会是他发现了某些蹊跷,想要借机试探咱们吧?” “不可能……咱们的计划很周全,一直都没有出现任何破绽,李泽荷根本不可能发现任何蹊跷!” “为了以防万一,咱们要不要干脆提前行动?” “现在距离寅时还有一段时间,史千户则是亲自去探查其它各营的情况,无法及时通报情况,咱们若是提前行动的话,只怕是……” 就在这三名百户商议之际犹豫不决的时候,却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骚乱。 下一刻,一名辽东铁骑匆匆奔入帐中,大声禀报道:“启禀三位百户,李泽荷的营帐突然失火了!” “什么!?” 听到禀报之后,这三名辽东百户皆是表情大变、霍然起身。 按照计划,李泽荷的营帐应该是由他们杀人之后亲自点燃才对,怎么提前起火了? 然后,为首的马渚连忙问道:“火势大不大?李泽荷的情况如何?他的护卫可有起身灭火?” 那名辽东铁骑表情怪异,摇头道:“事情很奇怪,刚开始火势并不大,但至始至终都没人现身灭火,也没有看到李泽荷及其护卫出现,现在火势已经有些失控了!” 听到这般情况,三位辽东百户也皆是心中奇怪,只觉得事情透着蹊跷。 既然火势最初并不算大,为何李泽荷及其麾下护卫没有及时灭火?而且至今也不见踪迹? 最终,马渚率先做出决断,道:“火势越来越大,迟早会引起所有人的侧目,也很快就会有越来越多人赶来附近……既然如此,咱们必须要当机立断,迅速行动,就以帮忙灭火的名义赶去李泽荷的营帐,然后一旦是见到李泽荷,就趁机……” 谷慸/span说到这里,马渚眼中闪过了一丝杀气。 而张壮、郑伯伦二人也立刻就明白马渚的意思,皆是表情严肃的重重点头。 简而言之,他们打算改变计划,假借帮忙灭火的名义接近李泽荷,然后趁机出手袭杀! 达成一致之后,三人当即是率领各自麾下的辽东铁骑,赶去了李泽荷的营地“帮忙灭火”。 然而,当三人赶到火势现场之后,眼前情况却让三人目瞪口呆,只觉得不可思议。 此时,源自于李泽荷所住营帐的熊熊火势,已经逐渐蔓延到了附近的几处营帐。 而这几处营帐,则都是李泽荷的麾下护卫所使用。 然而,这些营帐虽然燃起了大火,但这些营帐之中只能听到李泽荷麾下护卫们绝望的惨叫声,却极少见到有人逃出来,就好似李泽荷的麾下护卫此时皆已是无法行动一般,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熊熊烈火所烧死! 与此同时,李泽荷则是不见踪迹! 见到这般情况,即使是马渚等人久经沙场,也良久才反应了过来。 然后,马渚强忍着心头疑惑,挥手命令道:“派出一百人,立刻进入火场,先不必去管其他人,优先寻找李泽荷李参将,一旦寻到了李泽荷参将,就立刻控制起来、向我禀报消息!其余人等则是设法控制火势,绝不能让火势蔓延到附近营地!” 随着马渚的一声令下,他身后的辽东铁骑们立刻行动了起来。 大约是半个时辰之后,火势终于被扑灭了。 与此同时,马渚等人也终于清点出了这场火势所造成了损伤。 简而言之,李泽荷麾下的百余名护卫,被烧死了七十余、烧伤二十余,只有不到十人没有被烧死烧伤。 与此同时,李泽荷则依旧是完全不见踪迹! 就在马渚等人拼命控制火势、设法灭火的同时。 禁军营地之中,赵俊臣见到了强行闯进来的李泽荷。 看着正跪在自己面前不断哭诉的李泽荷,赵俊臣表情有些怪异。 自从来到辽东境内之后,赵俊臣一直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在总体计划方面,可谓是屡屡出现变数。 最初,赵俊臣认为自己的辽东之行只需要走过场罢了,但因为亲眼见到了胡家庄的惨案,最终还是改变了主意,认为自己必须要与辽东镇势力较量一番。 然后,赵俊臣原本是打算使用阳谋手段分化辽东镇,但当他见到了辽东铁骑与关宁铁骑超乎想象的强大实力之后,却又再次改变了主意,于计划之中加进了大量阴谋因素,甚至是不惜亲身犯险、让自己与何宇一同被绑架。 再然后,赵俊臣原本是打算暗中推动辽东局势变化,设法让何宇与西门盛这二人被迫走向两虎相争的局面,但又因为李泽荷的搅局,不得不再次临时改变了自己的计划安排。 简而言之,赵俊臣所制定的计划方向,总是会因为各种原因一变再变,让赵俊臣烦不胜烦之余,心情也是隐隐有些焦躁。 但在计划细节方面,对于那些出于“姑且一试”的想法所进行的种种安排,却总是会出现意外惊喜。 譬如利用史城与李世杰二人的接班人竞争所制定的离间计划,效果就远远超乎了赵俊臣的预想,原本对何宇还算忠心的李世杰,现在已是与何宇离心离德了; 又譬如赵俊臣打算利用辽饷分配之事、以及何宇被绑架的时机,鼓动辽东镇高层武官背叛何宇的计划,结果就是出现了李泽荷这个超乎想象的变数,以至于都破坏了赵俊臣的总体计划…… 再譬如现在,赵俊臣没想到自己只是想要利用一场不成功的暗杀行动,趁机警告李泽荷一番,结果李泽荷不仅是直接就发现了史城所安排的真正暗杀计划,然后就立刻逃到了自己这里求助! 想到这里,赵俊臣也说不清自己的运气究竟算好算好,不由是心情复杂。 而就在赵俊臣心情复杂的若有所思之际,李泽荷则是还在向赵俊臣哭诉,希望赵俊臣为自己做主! “赵阁臣您可一定要为卑职做主啊!根据卑职所发现的种种迹象,史城以及他背后的西门盛,必然是想要在今夜暗杀卑职!呕…… 所以,他才会暗中投毒,然后又把他的心腹兵力尽数安排在卑职所住营帐附近,等到卑职以及卑职的麾下护卫中毒更深皆是无法行动之后,就要出手袭杀!呕…… 幸亏卑职当时没有提前睡去,只是一心想着公事,而卑职身边这位护卫则是守在卑职身边,皆是无心吃喝,所以也就中毒不深,还有机会提前逃到赵阁臣您这里请求庇护,但卑职的其余护卫就没这般好运了,现在皆已是无法动弹,也就根本无法保护卑职的性命,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情况如何了…… 卑职与西门盛、史城他们也就是意见不同罢了,没想到他们这般霸道狠辣,竟是要斩草除根……赵阁臣您可一定要出面主持公道啊……” 哭诉之间,李泽荷再也不见从前智珠在握的自信模样,满脸都是惶恐不安之状。 与此同时,或许是中毒渐深的缘故,李泽荷哭诉之际声音愈发虚弱急促,时不时还会呕吐胃液胆汁,以至于臭味熏天,让赵俊臣忍不住皱起眉头。 等到李泽荷的哭诉告一段落之后,赵俊臣一挥手,就见姜泉端着一盆带着泡沫的浑水,摆放在李泽荷面前。 然后,赵俊臣说道:“你所说的情况,本阁接下来自然会严查一番,而现在你既然已是中毒,就不要这般情绪激动,这盆里都是皂粉水,你要大量饮进腹中、然后再设法呕吐出来,这般反复数次……此乃本阁从神医章德承那里学到的解毒手段,而且本阁也派人寻来了军医,应该很快就可以化解你的中毒症状、保住你的性命!” 听到赵俊臣有办法化解自己所中的毒性,李泽荷当即大喜,连忙端着水盆大量吞服皂粉水,随后又奔出帐外呕吐了起来。 这是后世所常见的洗胃手段。 李泽荷中毒不深,这种手段足以保住他的性命。 而就在李泽荷给自己不断洗胃的时候,一名禁军将士匆匆来到赵俊臣的身边,弯身在赵俊臣耳边轻语了几句。 听到这位禁军将士的轻语之后,赵俊臣看向了正弯腰趴在帐外不断呕吐的李泽荷,目光之中充满了讥讽之意。 结合李泽荷的说法,以及赵俊臣刚刚听到的情报。 很显然,这个自诩聪明的李泽荷,亲手害死了自己麾下绝大多数的心腹护卫!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30章. 必须是,也只能是(三). …… …… 对于宋耀祖而言,这天晚上所发生的种种事情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他乃是李泽荷的心腹护卫之一,也是今晚种种事情的见证人之一。 平常时候,李泽荷对待心腹还是很不错的,不仅是饷银给足,还有各种各样的优待与礼遇。 就以宋耀祖本人为例,曾有一次他的家中老父生了重病,而李泽荷知情之后不仅是让宋耀祖带薪返回家中照顾老父,还送给了宋耀祖一些珍贵药材。 从那以后,宋耀祖就对李泽荷感恩戴德、忠心不二。 若是有可能的话,宋耀祖愿意一辈子给李泽荷鞍前马后、以命相报。 但今天晚上所发生的种种事情,却是彻底击碎了宋耀祖的未来规划。 因为今晚后半夜将会轮到宋耀祖为李泽荷守夜伺候,所以他匆匆吃喝之后,就提前返回营帐睡下了。 谁曾想,刚睡下没多久,宋耀祖就因为剧烈的腹痛与恶心而提前醒了过来。 然而,宋耀祖虽然醒了过来,却也是身体乏力、头脑昏沉,就连起身自救也做不到,只能断断续续的轻声呻吟,希望能引起同袍的注意力。 只可惜,营帐内的其它同袍,情况竟是比宋耀祖更糟糕,不仅所有人都像是宋耀祖一般手脚无力、头脑沉沉,还有许多人已经开始不断呕吐,又有些人身体剧烈抽搐,每个人都是自顾不暇、无力起身,更别说是出手搭救宋耀祖了。 就在宋耀祖逐渐开始绝望之际,另一位李泽荷的心腹护卫、负责守夜的吕臻,突然进入营帐之中,原本是想要寻人接替他守夜,却及时发现了宋耀祖等人的异常状况。 于是,吕臻连忙就赶去向李泽荷禀报消息了。 见到吕臻的行动之后,宋耀祖心中再次燃起了希望。 在宋耀祖看来,只要李泽荷及时收到消息,就一定会迅速寻找军医为他们诊治身体,情况也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宋耀祖似乎已经看到,李泽荷亲自出面探望他们、表达关切的场景。 抱着这样的期待,宋耀祖焦急等待之余,却还能强打精神、用虚弱的声音尽力安慰自己周围同样痛苦不堪的同袍们。 但奇怪的是,时间不断流逝,一盏茶时间过去了、一炷香时间过去了、一刻钟时间过去了…… 宋耀祖紧紧盯着营帐门口,但不论是军医还是李泽荷,都迟迟没有出现。 随后,帐外开始出现耀眼火光,宋耀祖一度还以为是救援他们的人终于赶来了。 但下一刻,宋耀祖骇然发现,原本已经足够明亮的火光竟是越来越耀眼,刺鼻的烟熏味则是不断窜入营帐之中…… 竟是失火了! 而且,火势明显已经失控! 为何自己没有等来军医与李泽荷,反而等来了一场火灾? 眼看着火势已经蔓延到自己所住的营帐,滚滚浓烟不断涌入帐中,有许多人已然被浓烟熏死过去,宋耀祖想要逃离火场,身体却动弹不得,急切想要大喊,但根本喊不出声。 大量烟熏与心情焦切之下,宋耀祖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一阵翻涌,然后就再也忍耐不住,顿时是剧烈呕吐了起来,不论胃液还是胆汁,片刻间皆是吐得干干净净。 但这般剧烈呕吐之后,奇迹发生了,宋耀祖发现自己身体竟是稍稍恢复了一些力气。 于是,宋耀祖在保命本能之下,就拼着自己最后一丝力气,手脚并用努力向着帐外爬去。 当宋耀祖好不容易爬到帐外,他身后的营帐也很快就被熊熊烈火所包围,宋耀祖甚至能清晰听到同袍们烈火焚身之际的痛苦惨叫。 这一刻,宋耀祖心中并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他只是想急切搞清楚另外一些事情! 为何会突然出现火灾?究竟是何人放火? 还有,李泽荷在哪里?他发誓效忠的主人在哪里? 为何无论是自己充满绝望、痛苦不堪,还是眼看着就要被烈火烧死,李泽荷至始至终都没有出现? 就这样,一场大火,近乎是烧死了李泽荷所有的麾下护卫。 那些护卫能被李泽荷一直带在身边,无疑都是他亲信里的亲信、心腹中的心腹,所有人皆像是宋耀祖一般忠心耿耿。 但现在,除了极少数幸运儿,这些人基本都被烧死了。 而烧死他们的那场熊熊大火,乃是李泽荷亲手所放。 所以,毫无疑问,这些人完全是死于李泽荷之手。 赵俊臣完全理解李泽荷为何没有带着护卫们一同逃走——李泽荷害怕自己身边若是跟着太多护卫的话,就会目标太大,反而会降低逃生机会。 赵俊臣也明白李泽荷在逃走之际为何没有向麾下护卫们告知真相——李泽荷担心自己这样做会引起骚乱,进而是引起敌对势力的警惕,同样会降低逃生机会。 赵俊臣更清楚李泽荷逃走之际为何还要刻意放一把火——不外乎就是想要利用这场火势吸引各方势力的注意力,进而是掩护自己的逃生。 简而言之,察觉到危险之后,李泽荷为了尽大可能的逃生保命,可谓是机关算尽,把所有能做的事情都做了。 谷桔/span至始至终,只有一件事情,李泽荷完全没有考虑过——那就是自己麾下这些忠心护卫的性命安危。 若是李泽荷在逃走之前,在那些护卫身上稍稍多花一点心思,哪怕只是派人警示几句,那些护卫也不至于死伤这般惨重。 但李泽荷偏偏是没有做任何事,他只顾着最大程度保全自己,所以就这样亲手害死了那些对他忠心耿耿的护卫。 这些护卫没有死于敌手,而是死在了自己全心全意想要保护的主人之手,而且还死得不明不白。 反倒是那些原本想要杀死李泽荷的辽东铁骑,也就是这些护卫原本应该拔刀相向的敌人,在一定程度上扮演了灭火救人的角色。 不得不说,这是一件非常讽刺的事情。 但赵俊臣却又觉得,像是这种讽刺故事,很适合李泽荷这样的聪明人。 看着拼命给自己催吐的李泽荷,赵俊臣先是叹息一声,然后表情间就浮现出了一丝讥讽与恶意。 赵俊臣开始认真考虑,自己应该怎样向李泽荷讲诉这件事情,才能最大程度的打击这个机关算尽的聪明人。 而李泽荷听到这些事情之后,当他知道自己亲手烧死了自己的所有亲信护卫之后,又将会是怎样的反应! 就在赵俊臣这般暗暗思索之际,史城也匆匆赶到了火灾现场。 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史城的表情间满是震惊,连忙唤来马渚询问事情经过。 为何李泽荷的营帐会突然失火? 又为何在失火之后,李泽荷的麾下护卫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烧死,却至始至终都没有自救行动? 最重要的是,失踪的李泽荷现在究竟在哪里? 但马渚此时也是一头雾水,根本无法解释各种蹊跷之处。 所以,马渚只是向史城解释了一些基本状况,然后总结道:“根据卑职的统计,李参将麾下的一百零四名护卫,在这场火势之中被烧死熏死了七十一人,另有二十三人被烧伤,仅有九人安然无恙,但这九人目前皆是虚弱无比,好似是生了重病、又像是中了剧毒,或许这就是他们至始至终都无力自救的原因……但卑职询问了幸存者之后,他们也都是浑浑噩噩,无法提供更多情报!” 史城思索片刻后,挥手道:“给我唤来一名李泽荷的幸存护卫,我要亲自询问他。” 听到史城的命令之后,马渚很快就带来了一名李泽荷的幸存护卫。 “你叫什么名字?把你今天所经历的情况,向我一五一十的详细讲诉一遍,不可错过任何细节!”见到来人之后,史城当即问道。 被马渚带到史城面前的幸存者,正是宋耀祖。 此时的宋耀祖,大概是已经吐掉了大多数身体毒素的缘故,却是再次恢复了一些精神,但依然是形象狼藉、神态萎靡。 听到史城的询问之后,宋耀祖却是不答反问,焦急道:“这位千户,还请您先告诉卑职一声,我家李参将现在何处?他是否平安无事?可有在火灾之中受伤?卑职自从逃出火场之后,就一直拼命找他,但就是找不到……” 说话间,宋耀祖一个身材高大的东北壮汉,就快要哭出来了。 见到宋耀祖这般时候还一心只惦记着主人安危,史城心中有些好感,也不生气宋耀祖的不答反问,反而是摇头解释道:“我目前也没有寻到李参将,所以才想要向你打探更多消息……” 听到史城的这般说法,宋耀祖的表情愈发焦急,大声道:“这……为何没有消息?该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吧?若是参将大人他出了意外,我身为护卫却不能保他周全……” 说到后面,宋耀祖的一双牛目还真涌出了泪水。 而就在这个时候,史城身后有人说道:“我已经收到了消息,李泽荷目前正在赵阁臣那里……就在一刻钟时间之前,李泽荷他无视了此前约定,擅自闯进了赵阁臣的营地、与赵阁臣相见!” 史城转头一看,却见到西门盛、徐颌、甘成、李世杰几人联袂而来,所有人皆是表情严肃。 西门盛冲着史城轻轻点头,又说道:“这里的情况我大致已经了解了,现在你随我们一同去见赵阁臣与李泽荷,看看今天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与此同时,李泽荷经过反复的催吐与洗胃之后,或许是心理原因,他只觉得身体状态好了许多,也终于稍减了心中惶恐之意。 随后,李泽荷就再次来到赵俊臣面前,答谢赵俊臣的救命之恩。 赵俊臣打量了李泽荷一眼,表情先是似笑非笑,但很快就像是惋惜的叹息一声,缓缓道:“李参将,本阁要告诉你一个不幸消息……” …… PS:老读者也许还记得,虫子曾经写过一段情节,要让赵俊臣给建州女真倾销鸦片,在根本上摧毁建州女真,但后来出于各种考虑,还是把那段情节给删减了。 根据虫子的最初想法,在那段情节之中,赵俊臣将会因为算计太多而最终遭到反噬,几处伏笔都已经埋好了。 删减了那段情节之后,虫子就设定了李泽荷这个人物——同样是算计太多、同样是利己主义、同样是喜欢火中取栗——但他没有赵俊臣的机遇,也没有赵俊臣的主角光环,更没有赵俊臣的底线。 这个人物的出场,本质上就是虫子想要对赵俊臣某些想法、某些做法进行否定。 诡道阴谋,注定不可长久;聪明与自作聪明也往往只有一线之隔。 所以,李泽荷的命运注定会是悲剧的。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31章.必须是,也只能是(四). …… …… “李参将,本阁必须要告诉你一个不幸消息……”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李泽荷表情微变,但又似乎是早有预料一般,苦笑问道:“还请赵阁臣明言,不必顾忌卑职的心情……可是卑职的麾下护卫们出现了折损与死伤,而且情况还很严重?唉!关于这些事情,卑职其实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说话间,李泽荷面现戚色、表情痛苦,就好似那些死去的护卫全都是他的亲族兄弟。 见到李泽荷的惺惺作态,赵俊臣心中讥讽之意更重。 但表面上,赵俊臣则是跟着叹息道:“李参将果然是神机妙算,不愧是智将之名!本阁刚刚收到消息,你麾下的那一众护卫,如今确实是折损严重、死伤了大半…… 只不过,他们的死伤并不是因为敌人的暗杀与突袭,而是因为一场走火的缘故……李参将,若是本阁所料不差的话,那场火势应该就是你自己亲手所布置的吧? 毕竟,你虽然没有明说,但你刚刚才离开自己的营帐之后没多久,就突然出现了这场走火,时机上未免是太巧合了!” 说话间,赵俊臣观察了一下李泽荷的表情变化,却看到李泽荷依然是满脸的痛惜之色,竟是没有任何动摇之意。 看到这一幕,赵俊臣微微皱起眉头,但还是继续说道:“更何况,史城的军中同党就算是想要动手杀你,时机也应该选在后半夜而不是现在的前半夜; 就算是他们选在前半夜杀你,但因为你的提前离开、突然失踪,他们无功而返之下,也没理由刻意制造这场火势、进而是引发更多关注; 就算是他们想要利用这场火势杀人灭口、销毁证据,也应该是赶尽杀绝,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依然留下一部分活口…… 所以,就是你放的火,对不对?” 听到赵俊臣的质问,李泽荷并没有直接承认,但也没有直接反驳,只是表情间愈发是充满了痛惜之意、连连叹息摇头。 赵俊臣稍稍沉默片刻后,又说道:“本阁其实也清楚李参将你为何会在离开之际安排这场走火,不外乎就是想要利用这场火势转移敌人的注意力,然后你就可以趁着敌人被转移注意力的机会,尽大可能的提升自己的逃生机会,对不对? 不过,在敌人还没有真正动手的情况下,就算是没有这场走火,你也同样有机会逃生保命,但你就只是为了增加少许成功逃生机会,便是这般毅然决然的自断臂膀,让自己的麾下护卫们皆是死得不明不白,是不是有些杯弓蛇影、因小失大了? 唉,那些护卫被李参将一直带在身边,必然都是李参将忠心耿耿的心腹之辈,像现在这样毫无价值的损失惨重,实在是太可惜了……对李参将本人而言,今后失去了这些护卫的保护与协助,形势也是大为不利啊!” 这一次,李泽荷终于是缓声答话。 “赵阁臣,您没有经历卑职当时的情况,自然是无法体会到卑职当时的心情……卑职以及卑职的麾下护卫们当时皆是毫无预兆的中毒,绝大多数人都是无法动弹,一番调查之后又发现附近驻军皆是自己的军中敌对势力,而且还都是一副整装待发、随时都要动手杀人的架势…… 这般情况下,卑职不敢去赌他们的动手时间,也并不认为自己杯弓蛇影,只能是认真考虑最坏的情况,也必须要当机立断,所以许多事情也就顾不得了!” 这番说法,李泽荷依然没有直接承认自己亲手放火的事情,但也相当于默认了这个说法。 顿了顿后,李泽荷又摇头道:“至于卑职麾下的那些护卫,卑职也并不认为他们死得毫无价值…… 他们的死伤虽然惨重,但也掩护卑职成功逃到了赵阁臣您这里寻求庇护,而只要卑职还活在世上,不仅是事后可以重金抚恤他们的家人,而且辽东镇全体边军将士也不至于会被西门盛、史城他们彻底引入歧途! 所以他们的牺牲虽然惨烈,但无论于公于私,皆可谓是功莫大焉!他们的在天之灵得知真相之后,想必也一定会支持卑职的!” 听到李泽荷的这番说法,赵俊臣不由又是稍稍沉默了片刻。 赵俊臣发现,自己的此前想法有误,自己根本不可能打击到李泽荷。 一方面,赵俊臣错估了李泽荷当时的危机感与紧迫感。 赵俊臣根据常理判断,认为史城的军中同党就算是要动手铲除李泽荷,也大概率会选在后半夜动手,所以李泽荷根本没必要急着逃生,完全有时间安排更为周详的自保计划,也根本没必要断尾求生、亲手害死自己的麾下护卫。 但赵俊臣却忽视了一件事情——机缘巧合之下,因为自己的暗中设计,李泽荷以及李泽荷的麾下护卫当时纷纷已是出现了极为明显的中毒症状。 所以,李泽荷也就会理所当然的作出误判,认为史城的军中同党很快就会动手铲除自己,在这种紧迫感与危机感的影响之下,李泽荷为了保命自然是不惜代价。 而另一方面,赵俊臣想要利用李泽荷麾下护卫们死伤惨重的事情打击李泽荷,前提是李泽荷真心在乎自己麾下护卫们的性命,但实际上李泽荷根本就不会在乎这种事情。 谷鉁/span在李泽荷眼里,只要自己可以顺利保命,哪怕只是稍稍提升了一丝成功机会,那他的麾下护卫们就算是牺牲再大,那也是完全值得的——相较于自己的性命安危,麾下护卫们的性命自然是无足轻重,两者根本就不是应该相提并论的事情。 所以,就像是你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一样,同理你也永远无法打击一个毫无底线的自私自利之辈。 于是,赵俊臣想要打击李泽荷的设想,自然是彻底失败了。 其实,赵俊臣想要趁机打击李泽荷,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给那些无故牺牲的护卫们主持公道,而完全是出于利益考量——赵俊臣希望李泽荷受到重大打击之后心理崩溃,进而是彻底丧失主见、立场、以及胆气,然后也就会彻底依附自己、唯自己马首是瞻。 这样一来,赵俊臣就能在辽东镇内拥有一枚可控棋子,接下来许多事情也就容易操办了。 只可惜,因为李泽荷的凉薄与自私,这种想法算是彻底落空了。 不得不说,在绝大多数时候,像是李泽荷这种人,总是活得更为轻松一些。 察觉到这些情况之后,赵俊臣心底深处也就愈发厌恶李泽荷这个人了。 虽然赵俊臣的身边遍布小人,但赵俊臣本身则是更为喜欢那些正人君子,这种喜欢不仅是因为那些正人君子的品行确实是令人敬佩,亦是因为正人君子们总是可以欺之以方,所以也就更加容易利用算计。 反之,像是李泽荷这种小人,利用算计之际就需要耗费更多心思,也需要给予更多好处利益。 赵俊臣偶尔也会幻想,如果这个世界上全是正人君子,只剩下自己这一个卑鄙小人,那该会有多美好。 接下来,赵俊臣还需要李泽荷配合自己,所以眼见自己根本无法打击李泽荷、让李泽荷丧失主见,也就迅速转移了话题,不再是设法刺激李泽荷,转而是摆出了一副拉拢态度。 只见赵俊臣好似是全心全意为李泽荷考虑一般,叹息着点头认同了李泽荷的说法之余,又问道:“唉!李参将的一片公心,当真是令人敬佩!但眼下的当务之急,却已经不是那些护卫们的牺牲了,而是今晚所发生的种种事情,究竟应该如何收尾! 李参将你这次强行闯入禁军驻地、向我寻求庇护,必然是瞒不过辽东众将的耳目,想必他们很快就会赶到本阁这里与你相见、向你询问今晚种种事情的缘由与经过…… 却不知,李参将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难道是要与史城等人当场对峙不成?但这场官司,只怕是不容易啊,李参将你虽然认定了史城想要今晚动手谋害自己,但你实际上并没有任何确凿证据,本阁虽然愿意相信你的判断,但若是史城他们坚决否认的话,也根本无法奈何他们啊……” 李泽荷想起自己今晚“险些丧命”的事情,顿时是恨得牙痒痒,但他并没有丧失理智,甚至是早就想到了后续对策,寒声答道:“史城以及他背后的西门盛现在想要动手杀害卑职,我与他们已是势不两立,这件事情自然不能就这样算了,卑职必然要与史城当场对质! 至于证据……卑职以及卑职麾下护卫的中毒症状就是证据!史城把他的军中同党皆是暗中布置于卑职的营帐附近,而且所有人都是穿甲携刃、蠢蠢欲动,这同样就是证据! 所以,卑职虽然不能证明自己就是被史城派人暗中投毒,但除了他们还有何人会做这种事情?嘿,绝大多数时候,‘真相’二字只在于人们愿意相信什么,确凿证据反而并不重要! 正所谓‘公道自在人心’,卑职与史城他们当场对质之后,把这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摆出来挑明,辽东众将的心中自然就会有所判断!到了那个时候,史城他就算是坚决否认,也必然是千夫所指、失道寡助……再然后,辽东镇的事情也就没他说话的份了!” 见李泽荷这个时候依然是思路清晰,赵俊臣点头表示赞赏,刚打算再说些什么,就见到一位禁军护卫匆匆进入帐中,禀报道:“启禀赵阁臣,辽东镇众将联袂求见,说是有紧急事情想要向您禀报。” 赵俊臣点了点头,道:“这些人动作真快,本阁原本还打算趁机与李参将私下里多谈几句的……让他们进来吧。” 听到赵俊臣的吩咐后,李泽荷垂首道:“卑职也希望能在私下里多听一听赵阁臣您的教诲,但今后还会有很多机会……而现在,还请赵阁臣恕罪,卑职要失态了!” 说完,李泽荷就挑选了一张椅子,然后直接瘫坐在椅子上,摆出了一副奄奄一息的虚弱模样。 其实,李泽荷虽然身中砒霜之毒,但中毒不算很深,刚才又经过了赵俊臣的洗胃催吐之术后,身体情况已然是好转了许多,至少是恢复了少许体力与精神。 而李泽荷此时依然是刻意摆出了这般虚弱模样,自然是想要为自己最大程度的争取道义与同情。 “这个人……真是聪明过头了!” 看到李泽荷的做法,赵俊臣心中暗暗评价道。 而就在赵俊臣这般评价之际,帐外响起了沉重且密集的脚步声,却是辽东众将赶到了。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32章.必须是,也只能是(五). …… …… 西门盛一马当先,快步迈进大帐之中。 冷峻目光扫视之际,西门盛直接略过了主位之上的赵俊臣,很快就落在了李泽荷的身上。 看到李泽荷奄奄一息的模样,西门盛面色愈发凝重,眼中则是不断闪烁着思索与疑惑。 显然,因为赵俊臣躲在暗处横插一脚的缘故,西门盛本人也无法理清今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最终,西门盛的目光再次回到了赵俊臣身上,稍稍观察片刻之后,终于是向赵俊臣行礼问安。 见到西门盛行礼之后,一众辽东将领也纷纷跟在西门盛后面向赵俊臣行礼。 而另一边,赵俊臣看到西门盛以及辽东众将的这般反应,也再次坚定了心中想法,那就是自己现阶段还不能放弃李泽荷。 只看眼前这一幕,就足以表明许多事情了——因为李泽荷现在无法像是从前一般带头表态,像是甘成、徐颌这几个原本已是滋生异心的辽东镇将领,就皆已是开始习惯性的跟着西门盛行动了。 很显然,若是失去了李泽荷,恐怕整个辽东镇很快就会被西门盛再次整合起来。 赵俊臣原本也希望西门盛出面整合辽东镇的各方力量,然后他就可以暗中鼓动辽东镇众将拥护与支持西门盛接掌辽东大权,进而是促成何宇与西门盛的二虎相争。 只可惜,就因为李泽荷的搅局,西门盛目前反而是坚定站在了何宇这一边,所以赵俊臣若是还想要分化辽东镇,也只剩下了支持李泽荷这一条路可选了。 从这方面而言,李泽荷的频频搅局,也确实是为自己争取到了统战价值。 心中诸般念头一闪而过,赵俊臣表面上则是不动声色,轻轻点头向辽东镇众将示意之后,也不待他们开口询问,就抢先一步缓声说道:“今天晚上,好生热闹啊! 先是李泽荷李参将匆匆赶到本阁这里,说是自己中了剧毒,有人想要杀他,请求本阁出面庇护;随后李参将的营帐就走了火,李参将的护卫们也是死伤惨重;现在辽东镇内部有头有脸的人物也纷纷赶到了这里…… 嘿!本阁好不容易才从那群悍匪手中逃出生天,还想着自己终于可以静心休养一番了,没想到你们辽东镇这边竟是更不省心,立刻就闹出了这般严重的事情……”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以西门盛为首的辽东镇众将纷纷是表情大变。 西门盛、史城二人确实是打算在今晚后半夜动手铲除李泽荷,此时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之后,虽是强行镇定,但也难免是有些做贼心虚,担心自乱阵脚、不打自招,所以并没有率先表态。 但甘成、徐颌这两个李泽荷的军中同党,以及李世杰、黄申明这两个中立派,反应就要激烈得多。 竟然有人想要暗杀李泽荷这样的边军大将,这件事情的性质可谓是极为严重,而他们几人也皆是辽东镇的高层武官,也就更加无法容忍这种事情的出现,认为是破坏了游戏规则,当即是纷纷出声质问。 “什么?有人要暗杀李参将?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参将,究竟是何人要杀你?你可有寻到线索?” “难道说,今晚那场大火,就是想要暗杀李参将之人所放?简直是丧心病狂,绝对不能放过!” 在辽东众将的纷纷表态之下,李泽荷依然是一副中毒已深、无法动弹的虚弱模样,但又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指,指向了辽东众将之中的史城,咬牙道:“史城!想要杀我的人,就是史城!” 随着李泽荷的这一句话,辽东众将又是一阵哗然,众人目光纷纷汇聚在史城的脸上,站在史城身旁不远处的李世杰、黄申明二人,则是连忙移动脚步、与史城拉来了距离,至于甘成与徐颌二人,更是恶狠狠的怒瞪史城、眼看着就要发难! 而史城则是第一时间大声反驳道:“李参将莫要血口喷人,我史城自从参军入伍至今,一向是勤勉本份,任何一项军规都没有触犯过,又岂会做出这种以下犯上之事?更何况,我与你之间虽然是有些意见相左,但也不至于要杀你的地步……你说我要杀你,可有证据?” 随后,西门盛也点头道:“是啊,李参将,我也很同情你今天晚上的境遇,但若是没有证据,就绝对不要这般随意污蔑同袍……你可知你的这一番话,将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谷锈/span李泽荷的语气依然虚弱,但态度则是寸步不让,冷笑道:“证据?明摆着的事情,还要什么证据?” 然后,李泽荷就把他今晚所经历的种种事情,向辽东镇众将详细讲诉了一遍。 讲诉之际,李泽荷自然是隐瞒了自己主动放火的事情,反而是暗示这场走火也与史城有关系。 讲诉结束之后,李泽荷冷笑着盯着史城,质问道:“本将以及本将的麾下护卫,今天晚上皆是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纷纷中毒,有能耐、有理由做这种事情的人,除了你之外还会有谁? 你若是不打算杀我,又为何会突然间改变各营驻地,把自己的心腹边军暗中安排于本将的驻地附近,还隐隐形成了包围之势?而且他们所有人今天晚上还都是穿甲携刃、彻夜不睡、蠢蠢欲动? 更何况,本将察觉到你的阴谋之后,前脚才刚刚逃离险境,后脚就被人烧了营帐,麾下护卫更是死伤惨重,考虑到本将的驻地周围皆是你的军中亲信,起火之后也是你的军中亲信第一时间赶到现场控制局势……嘿,你敢说这一切事情与你毫无关系?” 李泽荷对史城的种种指控,至始至终都没有确凿证据,全是推测罢了。 然而,古时律法并不完善,许多时候也不需要指控者自行提供证据,反而是需要被指控者自证清白。 所以,在李泽荷的怒声指控之下,辽东众将看向史城的目光愈发是充满了怀疑,有几人已是认定了史城就是今晚这一切事情的幕后真凶。 毕竟,史城不仅是拥有杀害李泽荷的能力,也拥有杀害李泽荷的动机,更还有许多迹象可以视作旁证。 这样一来,史城自然是百口莫辩。 就像是李泽荷此前所言一般——“在绝大多数时候,‘真相’二字只在于人们愿意相信什么,确凿证据反而并不重要”。 在辽东众将的质疑与怒视之下,史城固然是一向沉稳干练,此时也不由是有些慌乱,更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如何辩解。 毕竟,他今天晚上确实是想要动手铲除李泽荷,虽然这场暗杀行动还未开始就被打断了,但若是细究起来,许多事情确实是对他极为不利。 于是,史城一时间别无他法,只能是态度激烈的坚决否认李泽荷的指控,但也无力自证清白,眼看着已是穷途末路。 就在这个时候,西门盛突然开口道:“李参将,你的种种指控,依然都只是猜测罢了,其中还存在着许多偏见,并没有任何确凿证据……本将认为,仅凭你的一面之词,根本不足以证明任何事情!仅凭这些猜测就要给史城定罪,未免是过于荒唐了!” 见西门盛依然在向自己强行索要证据,李泽荷自然是拿不出来,但他也压根就没指望过使用所谓的“确凿证据”来给史城定罪。 相较于“确凿证据”,“万夫所指”、“群情激奋”往往更能控制结论。 所以,李泽荷当即是怒声道:“证据?明摆着的情况,还要什么证据,你……” 话到一半,李泽荷突然是激烈咳嗽了起来,然后就瘫坐在位置上无力动弹,好似是情绪激动之下身体状况愈发恶化了。 而李泽荷的这般表现,顿时是激起了甘成与徐颌二人同仇敌忾的心理,所以也无需李泽荷亲自表态,甘成与徐颌二人就迫不及待的与西门盛争辩了起来,纷纷表示现在应该立刻夺去史城的军职与兵权、严加监禁与审问。 与此同时,李世杰与史城一向不合,这个时候也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很快就表态支持了甘成与徐颌的说法。 至于黄申明,则是在犹豫片刻之后也表明了相同态度。 西门盛不愿意轻易放弃史城,自然是坚决不同意辽东众将的这项提议,但寡不敌众之下也是落于下风,然而因为他的态度强硬,双方依然是僵持不下。 眼看到这般情况,一直旁观的赵俊臣,突然扬声道:“各位不要争辩了,吵得本阁头都疼了……这样吧,本阁这里有一个提议,你们听听如何……”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33章.必须是,也只能是(六). …… ……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辽东众将的激烈争吵,终于是稍稍停了片刻。 随后,刚刚还看着是奄奄一息、无力说话的李泽荷,此时竟是第一时间表态,道:“阁臣您有任何想法就请直说好了,卑职相信您一直会为卑职主持公道,自然是无不遵从!” 在李泽荷的带头表态之下,甘成、徐颌二人的反应也变快了许多,也当即是纷纷表态他们支持赵俊臣出面主持公道。 随后,李世杰与黄申明二人相互对视一眼,然后也皆是谨慎表示愿意听取赵俊臣的意见。 到最后,唯有西门盛一人保持着冷肃表情、迟迟没有出声回应,但也没有表态反对。 至于史城……目前情况下,已经根本没有史城说话表态的份了。 见到辽东众将纷纷把目光汇聚在自己身上、等着自己说话,赵俊臣满意的轻轻点头。 这就是赵俊臣为何一心想要分化辽东镇的原因。 近百年以来,辽东镇一向是拥兵自重、行事跋扈,若是他们团结一致的情况下,赵俊臣就算是当朝阁老、坐拥朝廷大义,但也不会被辽东镇众将放在眼里,只会保持表面上的尊重,却根本不会重视赵俊臣的意见。 然而,一旦是辽东镇内部分化两派、相互僵持,赵俊臣所代表的朝廷大义就变得重要了,他的意见与态度也将会影响到僵持双方胜利天枰的倾斜。 “各位的说法都有道理,本阁听了李参将的讲诉之后,也认为史千户有嫌疑,但西门参将所言也没错,这种事情必须要寻到确凿证据才能给人定罪…… 所以,相较于不断争吵,辽东镇何不寻一个态度中立、做事公正之辈,出面彻查今晚之事?若是彻查之后,并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史千户曾有过想要暗杀李参将的行动,那史千户自然是洗清了冤屈,不必再受到种种指责;反之,若是寻到了确凿证据,那自然就按照何参将、甘参将等人的说法来办,该罢免就罢免、该监禁就监禁…… 很简单的道理,各位何必是争执不休?”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辽东众人皆是沉默不语。 赵俊臣的提议很正确,所讲的道理也确实是显而易见。 但这个世界上,像是这种理所当然的正确提议、显而易见的简单道理,却往往都会沦为毫无作用的废话。 辽东众将何尝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寻找一个态度中立、做事公正之人出面调查事情真相? 但重点是——谁是那个“态度中立、做事公正”的负责调查之人? 甘成、徐颌?他们皆是李泽荷的军中同党,还都对何宇滋生了异心,若是交由他们二人负责调查,必然会毫无保留的支持李泽荷,极力打压愚忠于何宇的史城。 西门盛?他与史城一样,都是愚忠于何宇的顽固派,调查之际必然会全力袒护史城。 李世杰?就更别提了,他与史城一直是明争暗斗,最近这段时间更是矛盾激化,若是把调查之事交由李世杰负责,李世杰十有八九也会趁机落井下石。 至于黄申明?看似豪勇,但实际上则是一个唯唯诺诺的毫无主见之辈,更是令人无法放心…… 当然还有另一个选择,那就是提出这个意见的赵俊臣本人。 但辽东镇高层武官们皆是对赵俊臣忌惮极深,也皆是担心赵俊臣又会趁机兴风作浪,没有任何人会相信赵俊臣的“态度中立、做事公正”。 最后,也可以让所有人共同出面、联合调查,但这般做法只会引发新一轮的争执与扯皮罢了。 可以说,无论是由谁来负责调查之事,都会引起反对一方的强烈质疑,然后就是强烈反对、处处掣肘,所以赵俊臣的提议虽然很有道理,但根本无法得到执行。 这也是辽东众将听到赵俊臣的提议之后,纷纷是沉默不语的原因。 因为他们从一开始就很清楚,赵俊臣的提议虽然很正确、很合理、很简单,但就是没用,因为它根本无法实现。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看似正确且合理的道理与提议,都会面临这种境遇,所以这些正确且合理的道理与提议,往往都会沦为无用的废话。 而就在辽东众将纷纷沉默之际,再次是李泽荷率先打破沉默。 “却不知,赵阁臣认为应该由谁来负责调查今晚之事?卑职明说了,除了赵阁臣您之外,卑职根本信不过别人,所以卑职希望由赵阁臣您来出面彻查此事!” 思来想去,李泽荷最终还是认为,应该把调查之事交给赵俊臣负责。 其实,李泽荷也摸不准赵俊臣目前的真正想法,也认为赵俊臣必然会趁机搞出更多事情,但李泽荷依然认为赵俊臣现阶段大概率会偏向自己,就算是趁机兴风作浪也不会对自己不利,所以他愿意赌一把。 听到李泽荷的表态之后,西门盛当即是面色再变,就打算赶在徐颌、甘成等人出声支持之前率先表态反对。 在西门盛的眼里,赵俊臣的手段计谋实在是太危险了,西门盛宁愿把调查之事交由李世杰或是黄申明,也不愿意让赵俊臣再次寻到兴风作浪的机会。 在目前的辽东镇高层之中,西门盛虽然是属于少数派,于声势方面落于下风,但只要他态度强硬的话,以他的资历、实力、以及积威,哪怕是无法顺利促成自己所希望的提案,也足以是阻止任何一件自己不同意的提案。 然而,不等西门盛出声反驳,赵俊臣已是摆手摇头道:“这种事情为何又要烦劳本阁出面?早就说过了,本阁现在只想要静心休养、耐心等待何宇总兵被绑架的事情尘埃落定,也不想去管更多事情。 当然,本阁也知道,你们辽东镇目前内部矛盾重重,谁也不服谁,所以调查之事交给辽东镇的任何人都不合适,只会遭到另一方的激烈反对,所以只能从辽东镇之外挑选一个合适人选…… 这样吧,本阁提一个人,你们想一下是否合适……” 顿了顿后,赵俊臣在众人注目之下,缓缓道:“辽东按察使黄柯!把他召来这里,由他负责调查今晚李参将遇刺之事,如何? 他身为辽东按察使,一向是负责刑事之审断,相关经验丰富……而且他虽然不是你们辽东镇的自己人,但与辽东镇也算是关系紧密,至今还住在胡家庄外的辽东军营之内,所以把此事交由黄柯负责,辽东镇也不必担心家丑外扬……思来想去,本阁认为此人最为合适!” 听到赵俊臣的这个提议,辽东众将皆是表情一动,若有所思。 辽东按察使黄柯,身为辽东境内的高层文官之一,虽然辽东境内的文官系统一向是被辽东镇的军官系统所压制,但也算是权高位重了。 黄柯今年三十九岁,目前正值壮年,本人也是精明强干、颇有壮志,所以此人三年前抵达辽东赴任之后,就一直想要大展拳脚、作出一番事业,甚至是不惜挑战辽东镇的权威。 谷稰/span然而,辽东镇在辽东境内实力雄厚、根深蒂固,又岂是黄柯有能力挑战的? 于是,何宇当时只是稍施手段,就狠狠教训了黄柯一顿。 而黄柯自从被教训之后,或许是深切明白了辽东镇的强横实力,竟是一改前态,彻底收敛了锋芒,对辽东镇集团也是愈发恭顺,时不时还会主动配合辽东镇做事,让何宇等人颇是夸了他几句“懂事”。 前些天,朝廷阁老赵俊臣、辽东总兵何宇、以及山海关总兵吴世霖三人,围着胡家庄分别建造了一处营地进行驻扎。 等到辽东各方势力纷纷赶至胡家庄之后,皆是需要寻找一处地方暂住,而这三处营地就相当于逼着他们表明立场站队。 若是有人选择暂住于赵俊臣的营地,就意味着此人的立场更倾向于支持朝廷中枢,若是有人选择暂住于辽东镇的营地,就意味着此人的立场更倾向于依附辽东镇,山海关吴家的营地也是同理;若是有人实在不愿意表明立场、被迫站队,则是会选择前往胡家庄内借住民宅。 这般情况下,辽东境内的武官们自然是纷纷选择了辽东镇的营地,文官们则是大多数选择了赵俊臣的营地,另也有少部分文官选择了借住于胡家庄内的民宅…… 然而,在所有文官之中,却还有一人选择了辽东镇的营地、表明了依附于辽东镇的态度。 这个人,正是辽东按察使黄柯! 见到这般表态,辽东镇高层众人对于黄柯也是深感满意,虽然还没有把黄柯视作是自己人,但也是关系拉近了许多,也增添了许多信任。 这也是赵俊臣为何会说黄柯与辽东镇关系紧密的最大原因。 而辽东镇众将听到赵俊臣提及此人之后,思及黄柯近年来的种种表现,也不由皆是认为,若是一定要寻找一个“态度中立、做事公正”之人,负责调查今晚李泽荷遇刺之事的真相的话,那么黄柯或许就是最为合适的人选。 至少,不会有人强烈反对这个人选,而且所有人都认为自己有办法、有机会向黄柯施加影响,让黄柯的调查结论有利于己方。 所以,辽东镇众将沉吟思索片刻之后,也知道自己没有更好的办法可以打破眼前僵局,于是就纷纷同意了赵俊臣的提议,就连西门盛最终也没有反对。 然后,这件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由黄柯来出面调查今晚李泽荷的遇刺之事。 西门盛做事也算是雷厉风行,当即就派人连夜赶往胡家庄外的辽东镇营地邀请黄柯了。 终于议定了此事之后,赵俊臣打了一个哈欠,特意摆出了一副疲倦模样——事实上赵俊臣也确实是深感疲乏——然后说道:“既然已是议定了此事,各位也不必留在本阁这里争吵了,现在就各回各营吧……本阁倦了,若是再不休息,只怕是要再次生病,可没力气陪着你们。” 说话间,赵俊臣就像是已经完全不在意辽东镇的事情了。 而赵俊臣的这般态度,也让辽东镇众将稍稍安心了一些。 但就在这个时候,李泽荷却是面现苦笑,道:“赵阁臣,卑职的营帐已是被尽数焚毁,麾下护卫也在这场走火之中死伤了大半……卑职现在已是无处可去,也不敢离开这里,担心再次遇刺……所以,还请赵阁臣体谅,能容卑职留在这里暂住几晚。” 西门盛却不愿意看到李泽荷与赵俊臣趁机接触,谁知道这两人搅和在一起会发生什么事情? 于是,西门盛冷着脸再次反对道:“李参将,你就不要再打扰赵阁臣了!若是你担心自己再次遇到刺杀,就住在本将的营地,由本将为你提供保护!” 李泽荷则是冷笑道:“西门参将可不要这样说,我怀疑自己的遇刺之事与史城有关,而你却一味袒护史城,这样一来你让我如何信你? 就算是退一万步来讲,我的遇刺之事与史城毫无关系,那就代表大营之中还有另外一些意图不轨之人隐藏于暗处、随时想要设法杀我,但我却根本不清楚这些人的身份来历,那就更不敢离开赵阁臣这里犯险了! 所以,除了赵阁臣这里,我哪也不会去!” 与此同时,甘成思索片刻之后,就冲着徐颌打了一个眼色示意。 然后,徐颌也想起了他们三人的既定计划,那就是寻机与赵俊臣接触,与赵俊臣达成默契,争取到赵俊臣的支持。 而现在,李泽荷想要趁机留在赵俊臣这里,显然是代表他们三人与赵俊臣进行私下接触的好机会。 于是,徐颌向甘成轻轻点头之后,两人陆续出声表态。 “是啊,卑职也认为,既然李参将麾下护卫死伤惨重、护卫力量不足,又有人躲在暗处意图不轨,就这样让李参将离开太危险了,还是让他留在赵阁臣您这里最为合适!” “李参将刚才也说了,他身中剧毒之后,还是赵阁臣施展妙术保住了他的性命……既然如此,让李参将留在赵阁臣这里,也有助于李参将继续恢复身体。” 听到甘成与徐颌二人的说法,赵俊臣的表情有些犹豫,似乎正在考虑。 另一边,眼看着李泽荷已是打定主意要留在赵俊臣这里,而且还是理由充分难以反驳,西门盛沉默片刻后,竟是语出惊人,道:“既然各位皆已是认定,我军大营之中暗藏着意图不轨之辈,唯有赵阁臣这里最为安全…… 本将则是认为,假若当真有人意图不轨的话,他们的刺杀目标也未必只是李参将一人,咱们这些高层武官也许都会有遇刺风险……既然如此,本将同样惜命胆小,也想要借住于赵阁臣的营中,还望赵阁臣准许。” 听到西门盛的这般说法,在场所有人皆是目瞪口呆。 没想到,西门盛为了监视赵俊臣与李泽荷之间的接触,竟是也要住在赵俊臣的营中。 但西门盛把自己的情况与李泽荷进行了绑定,所以赵俊臣若是要同意李泽荷住在自己这里的话,那也就无法拒绝西门盛的借住了。 下一刻,李世杰目光一闪,竟也表态道:“卑职也想要借住于赵阁臣您这里,趁机多听一听赵阁臣您的教诲,还望赵阁臣恩准。” 黄申明看到这些表态之际,虽是不明所以,但也不甘人后,也说道:“卑职、卑职也希望借住于赵阁臣您这里……恩,与李千户一向想要听从阁臣您的教诲!” 这般情况的出现,却是赵俊臣始料未及的。 谁能想到,只是几句话的功夫,赵俊臣这里就要变成辽东镇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决策中心之处? 思索片刻后,赵俊臣点头道:“只要你们愿意遵守本阁这里的规矩,想住就住吧,只要别再打扰本阁的休息就行!”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34章.必须是,也只能是(七). …… …… “下官黄柯,拜见赵阁臣!” 第二天清晨,一名面容精瘦、举止干练的中年文官前来拜访赵俊臣。 这个中年文官,自然是辽东按察使黄柯。 赵俊臣仔细观察了黄柯片刻,然后轻轻点头,稍稍抬手道:“不必多礼,坐下说话吧。” 等到黄柯态度恭敬的坐在一旁,赵俊臣笑着问道:“西门盛一直都防着我与任何人在私下里进行接触,说是软禁也不为过!怎么他竟然让你一个人来见我了?” 黄柯垂头答道:“下官表态要来参见赵阁臣之后,西门参将他原本也要同行,却很快就遭到了李参将、甘参将、以及徐参将三人的强烈反对,说是担心西门参将趁机干涉下官的调查,所以最后也就只有下官一个人来见阁臣了。” 赵俊臣呵呵一笑,道:“各种状况屡次脱离掌控,西门盛现在必然是觉得很难受……” 黄柯点头道:“下官单独来见赵阁臣的时候,西门参将的表情确实是冷得吓人。” 说到这里,黄柯稍稍犹豫之后,却又突然话锋一转,认真问道:“下官听说,就在赵阁臣您离京前来辽东巡察之际,下官的恩师他老人家也同时离京南下巡视,下官还听说……恩师他近期身体状况不好,心中一直担忧不已……还望赵阁臣告知,下官恩师他老人家的具体情况如何?” 黄柯所说的“恩师”,也就是与赵俊臣同时离京、负责南下巡视之人,自然是指当朝首辅周尚景了。 黄柯当年进京赴考之际,出题官正是周尚景,步入仕途之后也被周尚景所看重、受到了重点提拔,所以黄柯一向是把周尚景视为师长、称作“恩师”。 只不过,黄柯现在并不是“周党”成员,甚至与“周党”之间堪称是关系恶劣,更还有许多“周党”官员把黄柯称作是“叛徒”、“三姓家奴”、“忘恩负义之辈”。 事实上,黄柯当年中举当官之后,最初也算是“周党”一员,周尚景颇是看好他的前程,或明或暗的多次照拂,黄柯自然是青云直上,被看作是“周党”新生代的领军人物。 然而,“周党”本质上也是一群贪官与奸臣的集合体,利益关系盘根错节,黄柯表面上与“周党”众人相处融洽,但实际上一直都不大看得惯“周党”的做事风气。 等到太子朱和堉开始参知政务之后,很快就表现出了截然不同的刚正作风,被清流们极力称赞,而黄柯与朱和堉接触了几次之后,竟是完全无视了周尚景的过往恩情,毅然决然的脱离了“周党”,投入到太子朱和堉的门下,成为了“太.子党”的一员。 这般恩将仇报、过河拆桥的做法,自然是引发了“周党”众人的集体敌视。 然而,黄柯目前也不是“太.子党”的成员,因为他与太子朱和堉接触更深之后,也很快就无法忍受“太.子党”眼高手低的务虚作派,竟是很快就再次脱离了“太子党”。 再然后,黄柯还曾一度与前阁老沈常茂走得很近,但又很快就再次拉开了距离、撇清了关系。 最终,因为屡次改换门庭的缘故,黄柯自然是不被各方势力所待见,彻底沦为了一个没后台、没靠山的官场寡人。 这也是“周党”众人总是把黄柯称为“三姓家奴”的原因。 事实上,若不是黄柯没靠山、没后台,又不被各方势力所待见,他也不会被朝廷安排到辽东境内担任按察使之职。 因为辽东镇一家独大、做事跋扈的缘故,在辽东境内当官从来都不算是一个好差事,不仅是所有油水皆是被辽东镇给刮走了,而且还经常会成为朝廷中枢与辽东镇的出气筒与替罪羊,说是官场坟圈也不为过。 回顾着黄柯近年来的仕途经历,赵俊臣轻轻点头解释道:“周首辅的年岁大了,身体大不如前也是必然之事,但本阁相信他还能坚持得住,黄大人不必太过担心……其实,你完全可以自己写信向周首辅问候的。”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之后,黄柯表情稍安,然后苦笑摇头道:“自从下官当年决定要离开‘周党’之后,恩师他老人家就与下官断了联系,这几年以来下官屡次向恩师写信问候,但恩师他却从未给过下官回信……听说恩师他身体抱恙之后,下官担心自己只会惹他老人家不开心,所以也不敢冒然直接问候,只能在心里干着急。” 赵俊臣轻轻一笑,解释道:“你毕竟是周首辅曾经所器重的弟子,在本阁看来,周首辅他心底深处还是很器重你的,只不过…… 你当年脱离‘周党’所造成的影响,实在是太恶劣了,周首辅若是轻易原谅了你,岂不是就代表他可以随意被人背叛了?所以周首辅这些年来一直都没有理会你,更多只是为了做样子给其他人看罢了。” 顿了顿后,赵俊臣意味深长的又说道:“事实上,本阁出京前来辽东巡察之前,也曾向周首辅请示意见,而周首辅当时几乎是毫无犹豫,就向本阁举荐了你,认为本阁在巡视辽东期间若是遇到疑难之事,完全可以找你商议对策、寻求支持! 谷祾/span周首辅还说,你当年虽然背叛了他、脱离了‘周党’,但也只是因为志向与政见不合罢了,然而他对你的能力与秉性,却向来是信任备至,认为你在关键时期足以担负重任,这一点从未变过! 正因为是周首辅的举荐,本阁抵达辽东之后,虽然所有人都认为你已经与辽东镇狼狈为奸、沆瀣一气,但本阁依然相信你的立场与忠心,认为你近年来的所作所为都只是用来麻痹辽东镇的权宜之计罢了! 所以,本阁依然是第一时间秘密联系了你,也放心让你与辽东镇主动靠拢、进一步争取辽东镇的信任……这一切就是为了等到今天,能对你委以重任!”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黄柯表情时而欢喜、时而悲戚,就这样变幻许久之后,就霍然起身、向赵俊臣深深躬身一礼,道:“下官多谢赵阁臣的信任,也绝对不会让恩师失望!” 说话之际,黄柯语带哭音,但语气坚定。 赵俊臣看到黄柯的这般模样,也摇头叹息道:“在辽东之地当官,向来是件苦差事,油水没有、黑锅却多,不仅是要时常遇到建州女真的入侵,还要夹在朝廷中枢与辽东镇中间受气……这些年来实在是委屈你了!” “下官不觉得委屈,若是一个油水十足的轻松差事,下官反而是不会喜欢。” 听到黄柯这般说法,赵俊臣心中暗暗有些羡慕周尚景。 赵俊臣也算是拥趸无数、朋党众多,却无一人拥有这种“偏向虎山行”的魄力。 都说周尚景经营朝野多年、根基稳固、底蕴雄厚,但何为根基与底蕴?就是大明江山各地,不论是在哪里,周尚景皆是可以轻易寻到一大群有实力、有能力的门生故旧为他效力…… 在河南,河南巡抚张博真是他的门生;在山西,潞安知府孙淼是他的弟子;在南直隶,布政使刘牧、按察使吕扬皆是他的铁杆拥趸,哪怕是在朝廷中枢统治力量最为薄弱的辽东地区,也还有黄柯这样一个依然挂念恩情的故旧学生。 在赵俊臣的眼里,暂且不论这些人的贪廉奸正,只看他们的手段与智慧,皆可称得上是百里挑一、杰出英才,哪怕放在“赵党”核心圈子之中,也都属于拔尖之流,足以让赵俊臣寄以厚望、视作臂助,但放在“周党”之中,却是处处可见。 只可惜,这种根基与底蕴,赵俊臣哪怕再是如何羡慕、如何努力,也必然是无法在短时间内赶上,只能是耗着时间逐渐经营、缓慢积蓄。 想到这里,赵俊臣轻轻摇头,道:“既如此,那咱们就谈正事吧……辽东镇的目前状况,你是否已经有所了解了?” 黄柯迅速收敛了表情异常,面色严肃的点头道:“被西门盛召来这里之后,卑职已经从他那里听说了辽东镇最近的种种变故! 按照西门盛的说法,赵阁臣您与辽东总兵何宇二人,于四天之前不慎被来历不明的贼子所绑架,赵阁臣您在昨天上午时候,已是自行设法脱困、安全返回辽东军中,但何宇则依然被困于贼子之手,至今也是命运未卜…… 赵阁臣您脱困之后,曾表示那些贼子与建州女真有关系,但辽东镇所有人皆是半信半疑,也皆是迟疑着不知道是否应该从这个方向进行调查…… 而就在赵阁臣您脱困的当天凌晨,也就是昨夜子时左右,辽东镇的东路参将李泽荷被人投毒放火暗杀,李泽荷指责这件事情乃是辽东铁骑千户史城所为,但史城则是坚决否认……下官被西门盛召来这里,就是为了负责审断这桩刺杀案!” 顿了顿后,黄柯抬头偷偷看了赵俊臣一眼,又说道:“还有就是,西门盛虽然没有明说,但下官也听得出来,有许多辽东镇高层武官皆是怀疑,这场绑架至始至终都是阁臣您的自导自演,所以对阁臣您防范极深…… 与此同时,随着何宇的命运未卜,现在辽东镇已然是出现了分裂迹象,西门盛与史城二人是一派,依然忠于何宇,而李泽荷、徐颌、以及甘成这三位参将则是另一派,已然是打算要背弃何宇了……这两派人目前矛盾极深,已经达到了想要相互铲除对方的地步。 唉,听到这些消息之后,下官虽然早就猜到辽东镇这几天动作频频必然是出现了意外状况,但也是目瞪口呆、过了良久才终于接受了这些情况!” 黄柯说出自己的心中猜测之际,一直在暗暗观察着赵俊臣的表情变化,显然是想要试探赵俊臣在这一系列事情之中的所扮演的真正角色。 然而,赵俊臣表情至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变化,只是说道:“是啊,这几天以来,辽东镇的变故可谓是前所未有,令人目不暇接……不过,在本阁看来,这也是一个扭转辽东镇近百年来一直是尾大不掉局面的大好机会!” 黄柯认真点头道:“阁臣睿智,下官也是这般看法!” 但下一刻,黄柯却又说道:“不过,还请赵阁臣恕下官直言,您对付辽东镇的手段……有许多都是错的。”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35章.必须是,也只能是(七). …… …… “不过,恕下官直言……在下官看来,您对付辽东镇的手段……有许多都是错的。” 听到黄柯的直言不讳,赵俊臣并没有生气,只是稍稍沉默片刻。 然后,赵俊臣态度恳切的问道:“哦?究竟是哪些地方错了?还请黄大人赐教!” 说完,见黄柯表情有些迟疑,赵俊臣又说道:“黄大人但说无妨,本阁并不是心胸狭小之人,只要你所言有理,就算是把本阁的计划与手段贬得一无是处,本阁也不会有丝毫恼怒,只会感激你的及时提醒! 实话实说,本阁此次北巡辽东,原本也只想要走个过场罢了,并没打算要当真做些什么,所以身边就连幕僚都没带着一个,也就一直都没有人能与本阁磋商探讨…… 毕竟,辽东之顽疾已经持续近百年之久,绝不是本阁的一次巡视就能解决的,现如今本阁想要出手敲打辽东镇,也是因为一时冲动而临时起念,事先并没有充分准备,计划构想也不是特别周详…… 反之,黄大人在辽东地区已经任职三年之久,对于辽东境内的情况可谓是知根知底,能力与智慧更是受到了周首辅的信任与推崇,若是你能为本阁查漏补缺,本阁可谓是求之不得,所以黄大人大可不必有任何顾虑!” 赵俊臣的这一番请教之言,乃是发自真心。 实际上,时至如今,赵俊臣也隐隐有所察觉,认为自己的计划或许是出现了某些问题。 赵俊臣的计划推行至今,总体上还算是进展顺利,不仅是暗中监禁了辽东总兵何宇,曾经还算是团结一心的辽东镇,如今也出现了明显分裂迹象,辽东镇的整体环境更是从赵俊臣所不习惯的实力至上、强者为尊,变成了现在赵俊臣所擅长的勾心斗角、尔诈我虞…… 然而,赵俊臣心底深处,却依然是隐隐有些不安。 一方面,频频发生的各种意外变故,迫使赵俊臣不断的临时修改计划细节,所以辽东镇目前不论是局势现状、还是发展趋势,皆已是极大偏离了赵俊臣的最初预想。 另一方面,则是赵俊臣的自身实力,迟迟不见有丝毫增强,不仅是依然无法插手辽东镇兵权,也没有寻到几枚能在关键时候发挥作用的棋子。 赵俊臣虽然喜欢算计别人、也喜欢浑水摸鱼,但赵俊臣也深知,任何一项计划的成功前提,都应该是成功引导局势、增强自身实力,可以是损人利己,也可以是利人利己,但无论如何,前提都应该是“利己”二字。 而赵俊臣的计划推展至今,在“损人”方面固然是一帆风顺,成果远超预想,但在“利己”方面,却还是迟迟没有见到任何迹象。 赵俊臣依然相信,时间推移之下,随着辽东镇的内部分裂迹象愈发明显、乃至于出现了两败俱伤的状况之后,自己迟早都可以彻底控制局势、成功插手辽东兵权,但这种想法就相当于是把所有希望尽数寄托于他人之手,一旦是遇到意外变故,很容易就会机关算计一场空。 所以,哪怕是黄柯没有提醒,赵俊臣也隐隐认为,自己的计划很可能存在某些问题。 然而,对于自己是否应该再次修正计划,又应该如何修正计划,赵俊臣目前却还没有寻到明确答案。 赵俊臣当初前往陕甘三边之际,虽然也是火中取栗、犯险一搏,但赵俊臣的准备与布局也是极为充分——不仅是提前把禁军精锐尽数调去了陕甘境内进行协防,还提前安排了李如安、关武元等人作为内应,也在事先详细调查了陕甘各级官员的身份背景,计划制定之际也是反复推演、多次与人磋商——所以赵俊臣抵达陕甘三边之后,做事之际自然是事半功倍,遇到各种意外变故也皆是可以从容应对。 但在辽东境内,一切计划都是临时起意,准备与布局也皆是远远不够充分,所以当赵俊臣遇到了各种变数之际,也就无法像是曾经那般的从容与果敢。 所以,赵俊臣如今是真心向黄柯请教。 不过,赵俊臣的请教虽是发自真心,但他对于黄柯的信任,却是近乎于零,还要更低于李泽荷。 黄柯这个人,虽然有立场、有能力,但他的翻脸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对于同盟与同党的要求也是极为苛刻,秉持着一种不切实际的完美主义幻想,容不下任何一丝瑕疵。 所以,当黄柯发现“周党”不符合自己的理念之后,就义无反顾的背叛了周尚景,当他发现“太.子党”不符合自己的设想之后,也毫无犹豫的抛弃了太子朱和堉。 别看黄柯此前谈及周尚景的身体状况之际,满脸都是担忧与关切,但他对于自己当初背叛周尚景的事情,却是从未有过任何后悔之意——对于黄柯而言,这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情,一码归一码。 所以,赵俊臣也必须要暗暗防范着,若是黄柯今后有一天发现了自己的某些缺点之后,也会毫无犹豫的再次背弃自己——客观而言,赵俊臣身上的缺点有不少,也很容易就会引发黄柯的心中厌恶。 而赵俊臣目前想要重用黄柯,也只是因为两人的短期立场一致、可以暂时合作罢了。 谷囧/span* 听到赵俊臣的宽慰之后,黄柯的态度也更为坦然了一些,缓缓道:“既然如此,下官就实话实说了! 依下官的看法,任何一项计划,哪怕是最初构想再是如何精妙,在执行之际都应该重视‘轻重’、‘缓急’、‘进退’这几个关键选项,哪里应该轻、缓、退,哪里又应该重、急、进,都应该仔细考量清楚,否则就会过犹不及、进退失据。 下官并不清楚赵阁臣您的具体计划,但依然是隐隐觉得,赵阁臣您在‘轻重’、‘缓急’、‘进退’这些方面考虑得太少了! 有些地方,赵阁臣您出手过重、过急,所以引起了辽东镇上下的集体忌惮,以至于现在做事束手束脚,还有些地方,您出手太轻、太缓,以至于您目前依然无法完全掌控局势…… 举例而言,您当初所提议的改变辽饷分配方式之事,毫无疑问乃是一招妙棋,立刻就击中了辽东总兵何宇的七寸,也让辽东境内各方势力纷纷滋生异心,可谓是万全之策…… 但这一步棋,应是宜缓、宜轻,您下了这步棋之后就应该脱身离开辽东了,然后静静等着局势发酵就好,三五年之后再来辽东收验成果就好,但您随后却依然是动作频频,手段太急太重,效果也就事倍功半,甚至还造成了许多反效果……” 听到黄柯的这般说法,赵俊臣满是心悦诚服的点了点头,检讨道:“是啊,我也觉得自己太心急了,但时至如今,说这些也晚了,只能是设法尽力补救!” 赵俊臣表面上完全认可黄柯的说法,但心中却是毫无后悔之意。 毕竟,赵俊臣根本就没时间等待辽东镇的局势发酵,必须要尽快催动局势变化,否则等到时机完全合适之际,必然会被德庆皇帝抢先一步摘桃子。 另一边,黄柯却不知道赵俊臣的心中想法,只看到赵俊臣这般坦然的承认了错误,不由是心生亲近,也愈发坦然道:“若说您此前的手段太急、太重、太主动的话,那么自从您逃离了悍匪绑架、安全脱身返回之后,手段却又太缓、太轻、太被动了! 下官大概可以猜到,您看到辽东镇目前内部分裂为两派之后,就想要暂时退居幕后、隔岸观火,打算等到两派彻底决裂、甚至是两败俱伤之后再出手! 但下官就明说了,随着时间推移,辽东镇内部也许还会进一步分裂,但您所期望看到的两败俱伤的情况,却绝对不会发生,若是您依然是一心想着隔岸观火、坐收渔利,那么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西门盛、史城那一派大获全胜,他们将会彻底铲除李泽荷、甘成、徐颌那一派,然后再次把辽东镇整合起来……到了那个时候,赵阁臣您就再无回天之力了!” 听到黄柯的这般说法,赵俊臣表情终于是微微一变,然后追问道:“本阁看西门盛最近这些天总是出师不利,屡屡被李泽荷等人所压制,本阁也一直是有意无意的偏袒着李泽荷他们,你为何会认定西门盛、史城他们一定会大获全胜?甚至是彻底铲除李泽荷等人?” 黄柯轻轻一叹,道:“因为这里是辽东!虽然朝廷一直都有派遣文官在这里任职,但总体而言,辽东地区依然是由辽东镇掌控一切,又要常年面对建州女真的侵扰劫掠,所以这里的风气与朝廷中枢那边是截然不同的,朝廷中枢乃是文官主掌一切,所有人都在规则之内做事,但辽东地区则一向是强者为尊、弱肉强食,若是被逼急了,掀桌子发动一场兵变,从来都是摆在面前的选项!” 赵俊臣忍不住质疑道:“本阁当然明白辽东风气与朝廷中枢不同,也明白西门盛、史城二人所掌握的兵力要强于李泽荷、甘成、徐颌三人,但本阁并不认为西门盛与史城二人有掀桌子发动兵变的底气! 目前的胡家庄附近,除了辽东镇边军之外,还有关宁铁骑、辽东团练、辽东分练,以及本阁的护卫禁军,这些力量皆是变数,哪怕是胡家庄附近的辽东边军,也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听从西门盛与史城二人的指挥,西门盛身边只带着两百护卫,史城也只能指挥一部分辽东铁骑,但另一部分辽东铁骑、以及数量更多的辽东镇西路守军,则是掌握在李世杰与黄申明这两个中立派的手里……所以,西门盛与史城二人就算是想要利用一场兵变扭转局势,也根本没有多少成功机会!” 黄柯则是摇头道:“赵阁臣你忽略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西门盛已经从辽东镇各路召来了大量援军!” 赵俊臣点头道:“本阁并未忽略这件事情,但本阁并不认为这些辽东镇各路援军将会进一步增强西门盛、史城二人的兵力优势!譬如说,李泽荷身为辽东镇中路参将,那些中路援军赶至胡家庄境内之后,只怕是更倾向于支持李泽荷,同理南路援军只会更倾向于支持南路参将徐颌,东路援军只会更倾向于支持东路参将甘成…… 最终,随着各路援军陆续抵达,西门盛、史城一派与李泽荷、甘成、徐颌一派,兵力方面只会趋于平衡才对!”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想法,黄柯稍稍一愣之后,总算是明白自己与赵俊臣之间的观念差异究竟在哪里了。 那就是……或许是缘于个人经历的缘故,赵俊臣这个时候依然没能完全理解“弱肉强食”、“强者为尊”这些词汇的真正意思。 于是,黄柯表情严肃的摇头道:“错了!赵阁臣,您又错了!不论是中路援军、南路援军、还是东路援军,他们赶到胡家庄境内之后,绝不会只会一味支持各自防区的参将,刚开始或许会出于习惯,选择支持自己防区的参将,但等到局势逐渐明朗之后,他们只会支持最终的胜利者! 赵阁臣……您还忽略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西门盛这一次召来胡家庄境内的各路援军之中,还包括了另外三千名辽东铁骑! 这三千名辽东铁骑,并不隶属于李世杰与史城二人的麾下,而是由另外三位辽东镇千户负责统辖!因为何宇被绑架的事情,赶来胡家庄的这三位辽东铁骑千户、以及他们麾下的三千辽东铁骑,必然都是最忠于何宇的铁杆心腹,也就是西门盛与史城的天然盟友…… 您设想一下,西门盛若是拥有了这三千名辽东铁骑的支持之后,情况将会如何?各路援军看到这三千名辽东铁骑选择支持西门盛之后,又会有怎样的反应?”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35章.必须是,也只能是(九). …… …… 一向是城府深沉的赵俊臣,此时终于是面色大变。 这个时候,赵俊臣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心底深处一直以来的隐隐不安,究竟是源于何处! 弱肉强食、强者为尊、以及三千名辽东铁骑援军! 锦州大营那边得知了何宇被绑架的事情之后,第一时间赶来支援的兵力必然都会是何宇的铁杆心腹,当他们抵达胡家庄境内之后,也必然会成为西门盛、史城二人的天然盟友。 这种情况,赵俊臣其实早就有所预料。 然而,赵俊臣总是下意识认为,这三千辽东铁骑援军的出现,并不会立竿见影的改变局势。 毕竟,西门盛也从中路、南路、北路这三处防区分别召来了一批援军,总数高达六七千人,兵力足足是辽东铁骑援军的两倍有余,这几路援军理应是忠于李泽荷等人的。 再加上胡家庄境内原本就是风云际会,还有关宁铁骑、辽东团练、辽东分练、以及禁军将士的存在,各方势力相互制衡、彼此牵制之下,西门盛、史城等人就算是拥有了三千辽东铁骑援军的支持,但兵力方面依然是捉襟见肘,最多也就是勉强压制各方势力的异动,却根本没有掀桌子的底气。 就算是掀了桌子,也是变数无穷,无法保证胜算。 所以,只要不把西门盛、史城等人给彻底逼急了,他们大概率是不会掀桌子的,而赵俊臣也就可以利用自己棋高一着的权谋心计、合纵手段,徐徐图之。 赵俊臣的这般结论,若是放在其它地方,自然不能算错——这个世界上到处都不乏聪明人,聪明人就会瞻前顾后、权衡利弊、考虑太多,更不会轻易犯险做没把握的事情。 但正如黄柯所言——“这里是辽东”。 所以,赵俊臣这个结论的前提就是错的! 赵俊臣所期盼的相互制衡、彼此牵制的情况,从一开始根本就不会出现! 长期处于军镇势力的直接管辖之下、又常年受到建州女真的大举侵袭、还经常处于治安失序状况、更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的繁琐规则所束缚,辽东之人对于“弱肉强食”、“强者为尊”这些概念的认知,远要比赵俊臣更为直接。 简而言之,就是或者成为强者、或者服从强者! 对于辽东边军而言,一旦是遇到了生死抉择之时,他们根本不会考虑什么合纵连横、相互制衡,也根本不会有多少人认真考虑利益得失、胜算多寡,他们只会出于本能、做出最简单的选择,也就是依附于强者! 站在强者这一边,至少可以保证短期利益不受损失,哪怕是这个强者存在各种各样的隐患,也完全不会在乎。 至于长期利弊?至于全盘考量?还有各种各样的变数影响?辽东之人根本不习惯考虑这些事情,对于辽东这样一个苦寒之境、战乱之域、无序之地,又有多少人有资格考虑这些事情? 这些事情,只有那些高居庙堂之上、善于夸夸其谈、精于利益算计的衮衮诸公——也就是赵俊臣这种人——才会认真思索。 所以,西门盛、史城一旦是拥有了三千辽东铁骑援军的鼎力支持,自然就成为了公认的最强势力,也就会拥有最强的号召力。 这是辽东镇高层们的内部斗争之事,与民族斗争、保境守民无关,各路辽东边军也根本不会考虑联手制衡的事情,更不会考虑什么鱼死网破,很快就会纷纷选择追随与依附。 至于李泽荷、甘成、徐颌等人,既然是实力不足,被抛弃也是活该,总不能拉着所有人与他们陪葬! 随着各路边军的纷纷依附,西门盛、史城等人就拥有了压倒性的兵力优势,自然是立于不败之地,接下来不论是出手清算李泽荷、甘成、徐颌等人,还是彻底控制包括赵俊臣在内的各方势力,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而赵俊臣则是至始至终都没有意识到这般情况。 赵俊臣前一世成长于新中国,这一世则是大多数时间都留在京城繁华之地养尊处优,虽然也同样明白强者为尊、弱肉强食的道理,但显然还不够深刻。 或者说,赵俊臣一向是自诩强者,所以他根本就没有认真考虑过那些所谓“弱者”的想法。 于是,作为一名政客、一名强者、一个精算家,赵俊臣错估了辽东各方势力的思维模式,下意识认为所有人都应该像是自己一般思索事情,结论自然就会失之毫厘、谬之千里。 按照后世的说法,就是赵俊臣脱离群众太久了,许多想法必然就会不切实际。 而这种不切实际的认知错误,也正是赵俊臣计划之中的错漏之处,亦是赵俊臣心底深处一直隐隐不安的源头所在。 明白了自己的疏漏之处后,赵俊臣表情变幻连连。 然后,赵俊臣还是心存侥幸,问道:“你是说,只要那三千名辽东铁骑援军明确表态支持西门盛、史城等人之后,那么不论是东路援军、中路援军、还是南路援军,又或是周围的西路驻军,都将会直接抛弃他们的防区参将,然后跟着辽东铁骑援军一同支持西门盛、史城等人? 这种情况,未免是太极端了吧?李泽荷、甘成、徐颌这三位参将在各自防区之内皆是经营多年,他们也都不是蠢人,平日里也必然会经常做些收买人心之事,他们麾下的边军将士当真会毫无犹豫的背弃他们?” 黄柯缓缓点头,道:“赵阁臣不必怀疑,只要辽东铁骑援兵明确表态之后,辽东各路边军就必然会纷纷闻风而动、追随依附,而李泽荷、甘成、徐颌这三人也必然会被他们的麾下边军所抛弃! 这三位参将,虽然在各自防区之内经营多年,但这种经营不外乎就是招募更多私兵、与境内的乡绅豪族们关系更为密切一切,就算是收买人心,也只会针对自家私兵、重要武官、以及那些豪族乡绅! 但他们麾下的绝大多数边军,忠心则是十分有限,也没有受过他们多少恩惠,这些边军将士遇到站队抉择之际,自然是不会考虑什么忠心与恩义,他们只知道辽东铁骑乃是当世强军、以一敌十,自己根本不是对手,最佳选择就是与辽东铁骑站在同一立场,既然绝大多数辽东铁骑皆是选择支持西门盛等人,那么绝大多数辽东边军也就一定就会跟风支持! 至于李泽荷、甘成、徐颌这三位参将,最多也只能保证少数私兵的忠心,但这些私兵不仅是数量不足,也不如辽东铁骑精锐,自然就会沦为刀俎下的鱼肉! 到时候,随着各路援军以及西路驻军皆是选择支持西门盛等人,西门盛所掌握的兵力也就不再是捉襟见肘,反而会拥有了压倒性的优势,胡家庄附近所驻扎的关宁铁骑、辽东团练、辽东分练、乃至于赵阁臣麾下的禁军护卫,也就不足为惧了!” 赵俊臣思索片刻后,又问道:“但本阁还是想不明白,若是西门盛等人的胜算当真是有这般之大,而李泽荷、甘成、徐颌这三人皆不是蠢货,也要比本阁更加了解辽东情况,那他们为何还敢滋生异心、与西门盛争锋相对?” 黄柯叹息一声,解释道:“李泽荷等人自然是明白西门盛一方的巨大优势,所以也一直是动作频频! 一方面,李泽荷等人一直都在设法拉拢李世杰与史城二人,甚至还把这二人拉进了决策圈子之中,虽然史城事后并未领情,依然是选择忠于何宇,但李世杰却是因此与他们关系紧密了许多; 另一方面,李泽荷等人还想要赶在各路援军抵达之前,以辽东镇高层集体决策的名义,针对近期以来所发生的种种事情、宣布相关人等的功过赏罚,进而是盖棺定论! 与此同时,还频频放出风声,说是为了振奋士气,打算要犒赏全军,这些事情究竟是出于何般意图,赵阁臣您自然是一眼即知!” 赵俊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轻声自语道:“拉拢同盟、排挤异己、收买军心,进而是积攒实力、以图后效!” 黄柯点头道:“正是如此!这段时间以来,因为赵阁臣的出面巡察,辽东镇频频发生变故,先后发生了三件大事! 其一是西路参将黄申明的罪责,他默许麾下边军欺辱同袍亲属的事情,被赵阁臣您抓住了话柄,所以就造成了军心不稳; 谷妭/span其二是李世杰的罪责,因为他的指挥失误,让辽东铁骑在一场公开较量之中,意外惨败给了关宁铁骑,更是引起了军心震荡; 其三则是史城的罪责,他与李世杰二人皆是辽东总兵何宇的亲卫首领,何宇被绑架的事情发生之后,他无论如何都要承担责任,反而是李世杰当时正被赵阁臣所监禁,所以不必担责! 这三件事情,一旦是认真追究起来,到时候不仅是黄申明、李世杰、史城这三人要被问责,他们各自麾下的中下层武官们也皆是逃不了问责,说不定就会彻底断送军中前程。 而李泽荷等人的如意算盘,就是想要趁机弱敌强己,一边是减免李世杰、黄申明等人的相关罪责,然后就可以把李世杰麾下的那一部分辽东铁骑、以及黄申明所统辖的大部分西路辽东边军,尽皆是拉拢到自己这一边;一边是重点问责史城,趁机削减史城的兵权与威望…… 一旦是让李泽荷等人的这般计划得逞,那么他们自然是实力大涨,就会拥有一部分辽东铁骑以及大部分西路边军的支持! 这样一来,就算是等到忠于何宇的辽东铁骑援军赶至胡家庄境内,又公开表达了支持西门盛与史城的态度,其余各路援军也不会立刻选择依附,李泽荷等人也依然还能拥有一些胜算。 这两天以来,为了这件事情,西门盛一直是与李泽荷等人争论不休,双方皆是寸步不让,就是因为这件事情关系直接到了他们两派之间的最终胜负!” 顿了顿后,黄柯总结道:“李泽荷指责史城昨夜派人暗杀于他,这件事情目前还不知真假,但若是李泽荷的指责不假,那么史城的这般冒险做法就是想要打乱李泽荷等人的这项计划! 而下官认为赵阁臣您自从脱困归来以后,一直是出手太轻、太缓、太被动,就是源自于此! 事实上,因为您毫无预兆的提前脱困,原本就已是在无意间转移了辽东镇各方的注意力、影响了李泽荷的计划进度…… 然后您又开始摆出一副脱身事外的态度,对李泽荷等人的支持力度太小了,不仅是没有支持李泽荷等人拉拢同盟、打压异己、收买军心的计划,而且在李泽荷遭遇刺杀之后,也没有摆出太明确的态度…… 但实际上,西门盛一派与李泽荷一派根本就不是势均力敌,李泽荷等人一直都在极力扭转劣势,您这种态度也根本不是隔岸观火、坐收渔利,而是眼睁睁看着李泽荷等人走向穷途末路!再然后,一旦是让西门盛一派完全掌控了局面,您也就再也无力回天了!” 黄柯确实是一个有眼光、有智慧的人,而且直言不讳、表达欲望极为旺盛。 与黄柯交谈至今,赵俊臣一直都在听着黄柯讲话,自己竟是一直都没能寻到多少机会插话。 这大概也是黄柯与“周党”、“太.子党”等势力皆是格格不入的另外一个原因。 这种人,往往都是异常固执、坚持己见。 不过,通过黄柯这一番抽丝剥茧、长篇大论的分析,赵俊臣心中也有一种豁然开朗之感,曾经的疑惑、不安、以及迟疑,亦是随之消散了许多。 与此同时,赵俊臣的心情也很复杂。 怎么说呢,赵俊臣发现,自己又一次被自己的私心给坑了! 赵俊臣现在之所以是会奉旨北巡、现身辽东,就是因为当初德庆皇帝强迫周尚景出京南巡之际,赵俊臣本人出于私心算计、暗中乐见其成,等到德庆皇帝转而又强迫赵俊臣出京北巡辽东之后,也就失去了周尚景的支持,最终只能是乖乖奉旨、离京北上。 再然后,赵俊臣依然是出于私心算计,等不及任何酝酿,不折手段的推动辽东局势加速变化,就是不希望今后让德庆皇帝出手摘桃子,于是也就让现在的辽东局势隐隐出现了失控之忧。 再到现在,黄柯指责赵俊臣自从脱困归来之后就出手太轻、太缓、太被动,没有给予李泽荷等人更多支持……这同样是源于赵俊臣的私心作祟,因为赵俊臣同样不想让李泽荷摘桃子,认为这种拉拢同盟、打压异己、收买军心等等这些事情,应该交由自己来做,所以才会减少了对李泽荷等人的支持力度。 类似事情,已经连续发生好几次了,也许未来还会持续发生——赵俊臣已经把教训记在了心里,但他却不敢保证自己就一定不会再犯类似错误。 毕竟,“私心”二字,很难彻底摒弃,总是如影随形,成也是它、败也是它。 但下一刻,赵俊臣已是收敛了复杂心态,只是起身向黄柯拱手致谢,诚恳道:“多谢黄大人的赐教,听君一席话,犹如拨开迷雾之豁然,本阁心中的不解与迟疑,亦是一扫而空!若不是黄大人的直言不讳,本阁或许还要等很久才能察觉到自己的错漏,但那时候恐怕一切都已经晚了!” 在此之前,黄柯并未见过赵俊臣,只是私下使用密信手段相互联系了两次。 所以,黄柯还以为赵俊臣的所作所为,皆是为了一举扭转辽东镇尾大不掉的情况,却还没有重视赵俊臣意欲插手辽东兵权的野心; 对于赵俊臣的种种失策之处,也认为是赵俊臣临时起意的计划终究是不够周密、对于辽东地区的具体情况也不够了解的缘故,自然是情有可原,却还没有察觉到其中的私心作祟。 黄柯本人则是出于一片公心,这些年来一直都想要设法扭转辽东之地的顽疾,所以他现在只把赵俊臣视作是自己的同志。 见到赵俊臣的诚恳致谢,黄柯对赵俊臣也是好感再次加深,连忙起身还礼道:“赵阁臣言重了,您只是初来辽东、不了解详细情况罢了!而下官在辽东境内已是任职三年有余,为了扭转辽东镇的尾大不掉局面也是朝思夜想,自然是心中稍有所得,若是这些心得能助赵阁臣一臂之力,就是下官的最大荣幸!” 赵俊臣坐回原处后,笑道:“你过谦了,你刚刚才赶到这里,不久前才知晓了具体情况,就能分析出这般多的情况,这般才智放在满朝文武之中也算是拔尖了! 这样看来,本阁这次设法把你拉入局中,还真是一个最正确的决定!若是想要扭转本阁的种种失误,你接下来所能发挥的作用,可谓是至关重要! 你现在负责调查李泽荷的遇刺之事,在辽东镇各方势力眼里,你也是态度中立之辈,本阁见到你之后,原本还想要向你叮嘱一些紧要事项、引导你的调查方向,但现在看来……接下来究竟应该如何调查,你已是心中早有定案了吧?” 黄柯毫无犹豫的点头道:“关于李泽荷的遇刺之事,不论它与史城究竟是否有关系,为了朝廷之大局、江山之稳固,幕后真凶必须是、也只能是史城! 唯有如此,才能促成李泽荷一派与西门盛一派的再次平衡,赵阁臣您也才能有机会掌控辽东局势、拨乱反正!” 赵俊臣也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本阁估算着,最迟再有两三天时间,西门盛所传召的各路援军就会陆续抵达,你能赶在这些援军抵达之前定案吗?必须是证据确凿,要让史城辨无可辩、也要让西门盛无话可说才行!” 黄柯依然是毫无犹豫,道:“史城本来就是嫌疑极重,下官只要稍稍动些手脚,就能让这件事情盖棺定论!” 接下来,黄柯与赵俊臣又谈了许多事情,涉及到了辽东地区的方方面面。 通过这些交谈,赵俊臣的许多想法也愈发清晰了起来。 然后,眼看时间已是不早,若是黄柯在赵俊臣这里停留更长时间,说不定就会引起西门盛的更多猜疑,所以黄柯就及时告退离开了。 而赵俊臣则是亲自起身、把黄柯送到帐外,看着黄柯快步远去的背影,喃喃自语道:“缓急、轻重、进退……黄柯所言确实有道理……接下来,还有两三天缓冲时间,就按两天来算……我的许多手法,都必须要改变一下了!” 说话间,赵俊臣已是转身返回帐内,然后大声宣布道:“姜泉,派人通知辽东镇的五位参将,让他们一个时辰之后来见本阁,本阁有事情要与他们商议!” 听到赵俊臣的吩咐之后,姜泉稍稍一愣后,问道:“只召唤五位参将?李世杰与史城那两位千户要不要召唤?” 赵俊臣摇头道:“不必,本阁要谈的事情与他们无关……不过,趁着这些参将与本阁见面的机会,你可以暗中与李世杰接触一下……”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37章.必须是,也只能是(十). …… …… 召见众位辽东参将之前,赵俊臣特意抽出时间、再次自我反省了一下。 赵俊臣认为,自己最近做事之际总是自缚手脚,恐怕不只是因为私心作祟、担心被李泽荷摘了桃子的缘故,也是因为辽东局势逐渐超脱预期之后,赵俊臣心中隐隐不安之余,又怯于承担计划失败之后的代价,于是就在有意无意之间,采取了一种独善其身的保本做法。 所以,赵俊臣才会刻意装作一副抽身事外、漠不关心的姿态,尽量避免直接出手干涉任何事情,只是躲在幕后、暗中引导局势。 这样一来,也就拥有了转圜余地,毕竟赵俊臣至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任何态度倾向,表面上也没有采取过任何实际行动,就算是辽东镇所有人皆是怀疑赵俊臣就是一切事情的幕后推手,也很难寻到直接证据,哪怕是最终计划失败了,赵俊臣也不必担心辽东镇的直接报复,可以全身而退。 从表面上来看,这是一种很聪明、很理智的做法,给自己留足了进退空间,堪称是攻守自如。 在三国时期,曾经有望一统天下的诸侯袁绍,也经常采取这种做法,于是就被评为“干大事而惜身”,成为了反面教材。 而赵俊臣目前也是这般情况——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亡命,明明是舍不得眼前的好处而忍不住采取了行动,但行动之后遇到风险却又会瞻前顾后、患得患失。 其实,这种做法也未必就一定是错的,但显然不适合目前的辽东局势,更不符合赵俊臣的野心目标。 在辽东境内,赵俊臣受限于实力不足,并没有犹豫不决的资本,更不可能一边是明哲保身、一边是尽收好处。 至少现在还不行。 若是想要明哲保身,赵俊臣从一开始就不应该采取任何行动,也不必是引发辽东镇的猜忌与敌视;若是真想要做些什么,就必须要自己亲自下场、亲手争取,并且还要破釜沉舟、毕其功于一役才行! 简而言之,“要不就别做,要做就做绝”! “说到底,自己是怎样的人,就该做怎样的事,而我这个人向来是遇事戒惧、敏感多疑,这种性格当然不能算是一种优点,但也不能算是一种缺点,只能算是一种特点,即有好处、也有弊处…… 好处是做事之际总是谋定后动、思虑周详,任何变数都有预案,弊处则是很容易就会疑神疑鬼,经常是自己吓唬自己、与空气斗智斗勇…… 这般情况下,就应该是扬长避短,根据自己的性格特点,来决定自己的做事方式,尽量避免去做任何一件没把握、没准备的事情! 而这一次,自己的事前准备远远不够充分,对手还是辽东镇这样的庞然大物,预案太少、变数太多,简直是扬短避长,不仅是放大了自己遇事之后总是疑神疑鬼、患得患失的缺点,还全然避开了自己谋定而后动的优点……结果自然是束手束脚、险些错失良机!” 想到这里,赵俊臣心中有些懊悔,但表情则是愈发平静。 赵俊臣必须要感谢德庆皇帝与周尚景这二人,因为德庆皇帝的屡屡打压、以及周尚景的屡屡算计,让赵俊臣从来都不敢自命不凡,也很容易就可以接受与改正自己的错处,更不会因为一时失误而轻易受挫。 “客观而言,自从我抵达辽东境内之后,一直都还算是运气不错,好几次都是无心插柳柳成荫,离间之策的效果更是远超预期! 所以,哪怕是我事前准备不足、计划节奏方面也有偏失,局势变化更是远远超出预期,但眼下依然还能寻到许多操作余地,也依然是大有可为…… 既然如此,就不能再有任何犹豫,不论是为了扭转辽东镇尾大不掉的局面、还是为了趁机插手辽东兵权,若是真想要有所作为,都必须要当机立断、快刀斩乱麻,否则若是就这样只顾着明哲保身,等到锦州大营的辽东铁骑援军抵达之后,许多事情就会彻底葬送良机!” 想到这里,赵俊臣终于是压下了心中迟疑,也坚定了思路方向。 就在这个时候,姜泉快步进入帐内,禀报道:“启禀阁臣,辽东镇的五位参将受招前来晋见。” 待到辽东镇五位参将鱼贯进入赵俊臣的帐内,领头的西门盛抱拳行礼之后,就开门见山的问道:“卑职等人奉命前来晋见,还请赵阁臣明示,您这次传召我等究竟是为了何事?” 西门盛的询问语气,颇是有些不客气,也有些不耐烦的意味,但也算是情有可原。 毕竟,西门盛现在需要忙碌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要设法与密林之中的绑匪进行交涉、保障何宇的性命安危;要尽快调查清楚这些绑匪的真正来历,制定后续的营救计划;要监察与控制胡家庄境内的各方势力,防止他们趁机搞事;还要分心于辽东境内的日常防务,保证整个辽东地区的稳定;最后还要与李泽荷等人继续勾心斗角,阻止这些人的野心…… 事情繁多、任务杂重,西门盛可谓是心神疲惫,自然是不愿意为了应付赵俊臣而进一步的分心耗神。 说实话,西门盛昨天看到赵俊臣摆出一副明哲保身、漠不关心的姿态之后,心中着实是松了一口气。 所以,对于赵俊臣毫无预兆的召见自己等人,西门盛一方面是心存忌惮,另一方面也是不耐烦浪费时间,所以就毫不掩饰自己的排斥情绪,趁机向赵俊臣表明了态度。 赵俊臣瞥了西门盛一眼,但并没有搭理他,而是向李泽荷问道:“李参将,你的身体状况如何了?休养之后可有好转一些?” 见赵俊臣第一时间关心自己的身体状况,李泽荷眼中闪过了一丝惊喜,然后就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连忙答道:“多谢阁臣的关心,卑职目前的身体状况已经好转了一些,虽然还是身体乏力、时不时的犯恶心,但总算是不再有性命之忧! 这也多亏了阁臣您昨晚的及时援手、妙术救治,对于您的救命之恩,卑职心中感激无以伦比,今后必当是全力报答!” 随着李泽荷的话声落下,西门盛顿时是眉头一皱,只觉得赵俊臣对待李泽荷的态度似乎是有所转变,而李泽荷亦是话里有话、趁机暗示。 于是,西门盛就想要再次开口,设法打断这场发生在自己眼前的串联。 然而,不等西门盛开口,赵俊臣又问道:“各位参将,你们昨晚住在禁军营地之中,可有什么不适应之处?各位参将最近这些天必然是任务繁重,本阁也应该全力招待你们,若有任何需求,直接提出来就好,本阁一定会尽力满足!”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表态,几位参将自然是纷纷表达感谢,都自称是住在赵俊臣这里很舒适、很安心,没有任何额外需要。 赵俊臣眼睛一转,再次问道:“有些事情,虽然是交由你们辽东镇全权负责了,本阁不应该轻易插手,但毕竟还是要过问几句,不能是毫无关心……本阁这次召见你们,首先就是想要询问一下,密林之中的那群绑匪,近两天是否曾有任何异动?又是否提出了更多要求?没有因为本阁单独逃脱的事情,而进一步刁难何总兵吧?” 西门盛眉头愈发紧蹙,他认为赵俊臣的这些询问看似是不痛不痒,但实际上则是意图插手辽东镇内部事宜的一种前兆。 然而,李泽荷却是抢先一步回答道:“启禀阁臣,因为您的机智逃脱,密林中的那群绑匪自然是恼羞成怒,都快要气疯了,虽然没有迁怒于何总兵,但与我们辽东镇进行交涉之际,则是态度愈发蛮横,也再次加大了赎金数量,但他们索要的赎金都是明珠珍宝之类,我们辽东镇想要尽数筹措出来也不是一件易事,所以目前情况还是僵持着!” 赵俊臣又问道:“那……这群绑匪的身份来历,你们可调查到了任何线索?” 这一次,西门盛终于是抢先一步开口,道:“多谢赵阁臣的关心,但卑职等人无能,依然没能寻到任何可靠线索。” 实际上,作为辽东境内实力最强、根深蒂固的地头蛇,只要辽东镇认真调查,那么辽东地区之内任何事情都无法隐瞒太久, 所以,辽东镇目前已是初步发现了一些线索,认为胡家庄内的几名单身农户颇是可疑,他们在何宇被绑架当天就匆匆离开了胡家庄,至今也是下落不明,西门盛目前正在秘密深入调查,但他显然是不愿意向赵俊臣透露实情。 赵俊臣倒也没有深究,只是再次问道:“本阁曾向你们提供线索,说是那群绑匪或许与建州女真有关系,你们是否有沿着这条线索继续调查?” “这个……” 西门盛有些语塞。 而李泽荷冷笑一声后,却是告状道:“还望阁臣您得知,虽然您已经向我们提供了线索,按理说我们也确实应该沿着您所提供的线索调查下去,但…… 西门参将则是坚持认为,这场绑架与建州女真毫无关系,认为我们若是沿着这条线索调查下去,只会浪费时间与精力,所以在西门参将的阻挠之下,我等也就无法深入调查下去,也自然不会有任何结果!” 赵俊臣终于把目光转向了西门盛,问道:“西门参将,当真如此?” 西门盛咬着牙垂头答道:“还望赵阁臣见谅,卑职确实是认为,建州女真对于辽东地区的渗透虽然是无孔不入,但依然没有能耐在辽东镇眼皮底下绑架阁臣您与总兵大人!能做到这种事情的人,只会是目前正停留在胡家庄境内的各方势力之一!” 赵俊臣也皱起了眉头,质问道:“这样说,西门参将你是不信任本阁所提供的线索了?” 这一次,西门盛沉默不语,隐隐表达了一种默认态度。 见到西门盛的这般表态,赵俊臣也不生气,只是似笑非笑,道:“唉,西门参将不信任本阁,本阁当然是很不高兴,但本阁一个人不高兴倒也没什么,本阁只是有些担心西门参将的声誉受损……” 西门盛微微一愣,抬头问道:“卑职的声誉?卑职一向是问心无愧,身正不怕影子斜,又何必担忧声誉受损?” 赵俊臣缓缓道:“本阁也知道西门参将你没做过亏心事,但其他人就未必像是本阁一般信任西门盛,这世上的各种流言蜚语更是无中生有、不受控制! 明人不说暗话,西门参将你与建州女真那边一向是亦敌亦友、关系紧密,一边是与建州女真连年作战,抵御建州女真的侵袭,一边又是暗中主持着辽阳贸易,通过与建州女真的走私生意日进斗金…… 这般情况下,你若是坚持认为本阁与何总兵被绑架的事情与建州女真毫没关系,世人恐怕就会认为你是出于私心、所以才会设法庇护建州女真的罪行!” 说到这里,赵俊臣加重了语气,一字一顿道:“甚至……看到西门参将全力为建州女真撇清关系的做法之后,或许还会有人认为,是你西门盛狼子野心,暗中觊觎辽东总兵之位,所以才会私下勾结建州女真、与他们合力设法绑架何总兵,然后你就可以顺利执掌辽东大权! 嘿!建州女真固然是没能耐在辽东镇的眼皮子底下绑架本阁与何总兵二人,但若是西门参将暗中配合的话,这件事情也就有了实现的机会!” 西门盛再次面色大变,怒声质问道:“赵阁臣,你竟然敢这般污蔑本将?你真当本将是一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不成?” 赵俊臣同样是满脸怒意,反问道:“本阁何时污蔑了你?本阁只是提出了一种可能,担心世人会这般怀疑西门参将罢了,完全是出于一片善意,西门参将为何会认为本阁污蔑了你?简直是把本阁的好心当做了驴肝肺,不知好歹!” 事实上,这个世界的绝大多数流言蜚语,都是源于阴谋家的暗中传播与推动。 在此时此刻之前,根本就没有任何人怀疑是西门盛与何宇被绑架的事情有关,更不会怀疑西门盛暗中觊觎总兵之位,所以才会私下勾结建州女真、联手绑架了何宇。 但经过了赵俊臣“善意”提醒之后,相关的流言蜚语则是注定会迅速传播出去! 至少,李泽荷、甘成二人此时就皆是眼睛一亮,心中暗暗兴奋,只觉得自己又寻到了一个对付西门盛的好办法! 就像是黄柯所提醒的那般,李泽荷、甘成等人此前一直都在暗暗担心,锦州大营的辽东铁骑援军赶至这里之后,西门盛就会拥有压倒性的实力优势,到时候他们不仅是无法实现野心,恐怕就连身家性命也会不保。 所以,李泽荷、甘成等人一直都在设法积攒自身实力、意图与西门盛相抗衡。 但现在,听到赵俊臣的“善意”提醒之后,李泽荷、甘成等人却是迅速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对啊,他们完全还可以利用造谣与诽谤的手段,给西门盛身上泼脏水,把西门盛塑造成为绑架何宇的幕后推手! 赵俊臣还贴心向他们提供了一个相当完整、令人信服、而且必然会引人瞩目的谣言逻辑! ——西门盛不愿意沿着赵俊臣所提供的线索继续调查,是因为西门盛想要设法庇护建州女真的罪行,而西门盛想要设法庇护建州女真的罪行,则是因为何宇被绑架的事情原本就是出于西门盛与建州女真的暗中合作,而西门盛之所以是要与建州女真暗中合作绑架何宇,乃是因为西门盛野心勃勃,暗中觊觎何宇的总兵之位…… 至于西门盛与建州女真之间亦敌亦友的复杂利益关系,更是给这个谣言逻辑提供了旁证! 也唯有西门盛与建州女真的暗中联手,才能在辽东镇眼皮子底下绑走何宇与赵俊臣! 这样一个谣言逻辑,虽然无法让智者信服,但足以蒙蔽绝大多数无知之辈。 而这个世界上,智者终究只占极少数,大多数都是无知之辈。 与此同时,作为极少数的智者,又必然会被大多数的无知之辈所裹挟! 这般谣言一旦是愈演愈烈、造成了相当影响,那么就算是锦州大营那边忠于何宇的辽东铁骑援军赶至这里,听到相关谣言之后,也一定是会心存疑虑,不敢全力配合西门盛做事,甚至还会暗暗防范…… 这样一来,西门盛就无法拥有压倒性的实力优势,也依然是无法奈何李泽荷等人! 简简单单的一则流言,就直接废掉了西门盛的大部分潜在优势,足以抵得上李泽荷等人的无数次苦心算计! 妙啊! 想到这里,李泽荷心中连呼大妙,只觉得自己的心计手段在辽东镇内部虽然也算是拔尖了,若论卑劣与精妙之处,相较于赵俊臣这样的庙堂权臣,依然是云泥之别、相差太远,简直是不可同日而语! 像是这种勾心斗角、损人利己、蝇营狗苟之事,终究还是赵俊臣这类高居庙堂之上的大人物更为擅长啊!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38章.必须是,也只能是(十一). …… …… 西门盛并非蠢人,他当然能看出赵俊臣“善意”提醒之下的包藏祸心。 西门盛甚至还能清晰感受到,李泽荷、甘成等人在听到赵俊臣的“善意”提醒之后,那一瞬间所迸发出来的亢奋情绪与深深恶意。 就像是一群饥饿了许久的豺狼,突然发现了眼前那只猛虎的致命弱点! 很显然,等到这场召见结束之后,“西门盛与建州女真暗中合谋绑架总兵何宇”的相关谣言,必然会在极短时间之内扩散全军、愈演愈烈! 再然后,就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三人成虎、百口莫辩! 而西门盛的军中威望,也必然会受到前所未有的重创与挑战! 最近这几天以来,西门盛总是以一己之力,同时抗衡李泽荷、甘成、与徐颌三位参将,就是仗着自己的军中威望最高,号召力也最强,大多数辽东将士都愿意信任他的立场与忠心,绝不是另外几位参将可比。 也正是缘于自己的威望与号召力,西门盛才会拥有稳操胜劵的底气,认为锦州大营那边的辽东铁骑援军赶至胡家庄境内之后,一定会毫无保留的全力支持自己。 而赵俊臣所创造的谣言,看似是简简单单,却直接动摇了西门盛的最大依仗,也破坏了西门盛的未来优势,简直就是釜底抽薪! 这般情况下,最坏结果就是各路援军陆续赶至之后,包括辽东铁骑援军在内,所有人皆是误信了相关谣言,不仅没有像是预期一般全力支持西门盛,反而是选择与李泽荷等人联手对付西门盛…… 到了那个时候,必定是大势已去! 想到这里,西门盛的表情愈发冷肃,目光闪动不断。 一瞬间,西门盛构想了许多反击之策,其中甚至还包括直接掀桌子的选项。 掀起一场兵变,直接把赵俊臣、李泽荷、甘成、徐颌这些变数全部监禁起来,也算是一了百了! 但最终,西门盛还是紧咬牙根,认为自己依然是要暂时忍耐! 毕竟,赵俊臣所使用的手段很巧妙,表面上挑不出任何毛病,西门盛若是就这样直接掀桌子,自然是师出无名,也必然是响应者寥寥,还会被认为是心虚表现。 更重要的是,赵俊臣所选择的出手时机也很巧妙,因为李泽荷昨晚被刺杀的缘故,史城受到了各方猜忌,已经被限制了行动自由,失去了史城的鼎力支持之后,西门盛也就失去了直接翻脸掀桌子的实力与底气。 所以,西门盛目前只能选择隐忍,然后就是想尽一切办法、全力澄清后续出现的种种谣言诽谤,最后则是相机行事、静待局势变化。 西门盛相信,只要自己全力澄清谣言的话,各路援军到时候依然会选择相信自己。 想到这里,西门盛深吸一口气之后,竟是向赵俊臣垂头服软,道:“全是卑职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误解了您的一片善意,卑职心思卑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请阁臣责罚!” 赵俊臣轻轻摇头,道:“本阁又不是辽东总兵,你也不归本阁管束,又要如何责罚于你?这件事情也就罢了,你能明白本阁的善意就好…… 只不过,你的认错与请罪,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本阁姑且再问你一句,你是否还是坚持认为,何总兵与本阁被绑架的事情,绝对是与建州女真毫无关系?也依然是要阻挠相关调查?” 事已至此,为了撇清自己与建州女真合谋绑架何宇的嫌疑,西门盛已是别无选择,必须要改变态度。 于是,西门盛沉默片刻后,缓缓答道:“还请阁臣放心,卑职不敢再有任何阻挠,接下来自然是要全力调查建州女真与那群绑匪之间的关系!” 赵俊臣满意的点了点头,问道:“那么,在你看来,应该由谁来负责相关调查之事,最为合适?” 考虑到辽东镇一向是养寇自重的情况,自然是有许多人都与建州女真关系匪浅,暗中不清不楚,所以一旦是要着手调查建州女真的嫌疑,辽东镇内部就必然是人人自危、牵连极广,对于那些野心家而言,也正是一个拉拢同盟、打压异己的大好机会! 所以,李泽荷、甘成、徐颌三人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当即就想要毛遂自荐。 然而,还不等他们出声表态,就被赵俊臣用眼神阻止了! 另一边,西门盛也不愿意把这件事情交给别人负责,当即是自荐道:“卑职自告奋勇,愿意亲自出面、操办此事!……毕竟,考虑到相关谣言,此事关系到了卑职的声誉,而且卑职驻守边防已经有近十年之久,对于建州女真的情况亦是最为了解,所以交由卑职出面负责此事,无疑是最为合适!” 赵俊臣又是似笑非笑,问道:“你可要考虑清楚了,当真是要亲自出面负责此事? 考虑到你与建州女真之间的关系,以及相关的谣言与非议,你一旦是亲自操办此事,为了撇清自己与建州女真之间的勾结嫌疑,就必须要尽快查出一些事情才行!若是迟迟一无所获的话,反而会落人口实,让全军将士愈发怀疑你与建州女真的关系! 所以,你一旦是接手此事,就必须要严查严究、也必然要得罪许多人,更还会变成全军将士眼中的恶人!……本阁再问你一句,你当真是想要亲自出面负责相关调查之事?” 西门盛当然是明白这些事情,但正所谓“两权相害取其轻”,他现在宁愿是得罪一些人、成为全军眼中的恶人,也绝不能把这个拉拢同盟、打压异己的机会交给李泽荷等人。 更何况,这件事情一旦操作得当,也确实是一个澄清谣言、自证清白的有效方式,西门盛本人也可以趁机拉拢同盟、打压异己。 所以,西门盛没有任何犹豫,表情坚定的答道:“卑职一心奉公,并不担心自己会得罪人,也不担心自己会成为将士们眼里的恶人!” 赵俊臣先是满意点头,但很快就面现迟疑,缓缓道:“不过,建州女真觊觎辽东地区已有百年之久,对于辽东境内的渗透也是无孔不入,一旦是要着手调查建州女真与那群绑匪之间的关系,就必然是牵连极广、说不定还需要排查全军……这样一来,一旦是影响了军心士气,又该如何?” 说到这里,赵俊臣轻轻瞥了李泽荷一眼。 李泽荷是个聪明人,闻弦歌而知雅意,可谓是一点就透,表情间也很快就再次浮现出了惊喜之色。 于是,李泽荷快声提议道:“还望阁臣您明鉴,近段时间以来,辽东镇军中陆续发生了太多事情! 首先是西路守军在防区境内欺辱同袍亲属的丑闻被曝光,然后则是辽东铁骑与关宁铁骑切磋较量之际的意外惨败,同时又有一部分将士开始不满于军饷待遇……更别提总兵大人被绑架的事情了! 所以,哪怕是没有这场调查,军中士气就已是极为低迷了!卑职等人看到这般情况之后,也是心急如焚,所以就想要针对近期所发生的种种事情、公示相关人等的功过赏罚,顺便是犒赏全军,以此来振奋军心士气……然而,这项提议,却依然是被西门参将给阻止了!” 赵俊臣再次看向西门盛,问道:“辽东镇一向是担负着抵御建州女真侵袭之重任,若是任由全体将士军心不稳、士气低迷,说不定就会让建州女真趁虚而入,不得不防! 所以,李参将等人想要公示赏罚、犒赏全军的提议,在本阁看来颇有道理,却不知西门参将为何也要阻止此事? 唉……本阁虽然也愿意相信西门参将的忠心耿耿,但总觉得西门参将近期以来的种种做法,皆是有意无意之间利于建州女真啊!” 听到赵俊臣的质疑,西门盛的面色不由是愈发黑沉。 他发现,自己又跳进了赵俊臣所设下的陷阱之中。 赵俊臣先是诱导他主动接手了针对建州女真的调查之事,但就像是赵俊臣所言一般,考虑到辽东镇的现状、以及后续会出现的种种谣言诽谤,西门盛出手调查之际就必须要扮演恶人、严查严究,也必然会让全军将士人人自危。 这般情况下,若是西门盛再次阻挠了李泽荷等人犒赏全军、提振军心的建议,那么他在全军将士心目之中的形象就会愈发恶劣,甚至是人人厌弃…… 到了那个时候,出于心中厌恶之意,所有人都会更愿意相信那些诽谤西门盛的相关谣言,而西门盛的军中威望也同样会毁于一旦。 就更别说,赵俊臣又在趁机造谣西门盛与建州女真之间的暗中勾结了。 简而言之,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西门盛发现自己再一次失去了选择余地,只能表态支持李泽荷等人的提议,否则依然会影响到自己的军中威望。 但偏偏,西门盛已经主动接手了针对建州女真的调查之事,所以他若是同意了李泽荷等人的提议,就只能把功过赏罚、犒赏全军的事情交给李泽荷等人来全权负责了。 到了那个时候,李泽荷等人依然可以趁机拉拢同盟、打压异己、收买军心! 所以,西门盛顿时是陷入了两难,而李泽荷、甘成等人也看清楚了西门盛的困境,自认为优势在握,纷纷是心中暗喜。 而就在西门盛的迟疑与沉默之际,赵俊臣则是微微一笑、再次出声,提出了一个看似合理的“折中”建议。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39章.必须是,也只是能是(十二). …… …… 赵俊臣好似是临时想到了什么,突然出声轻叹道:“唉,本阁这个人啊,就是喜欢闲操心,总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明明是早已经表示过不会管你们辽东镇的事情了,但现在还是忍不住出手干涉了,甚至还要给各位将军分配权责……不仅是越俎代庖、也是自食其言,还望各位将军切莫怪罪!” 说到这里,赵俊臣已是面现懊悔、连连摇头,道:“幸好本阁及时反应了过来,自然是不能明知故犯、言而无信…… 所以,此前的种种结论皆是作废,究竟由谁来负责调查建州女真的嫌疑,又该由谁来负责功过赏罚的事情,还是你们自己商议着决定吧,本阁就不再插嘴过问了,接下来旁听就好!”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几位辽东参将皆是心中一愣,良久才反应了过来。 李泽荷的表情满是震惊,问道:“赵阁臣,您这是完全不管了?这、这怎么能行?您若是完全不管,又该由谁来主持大局?” 赵俊臣则是态度坚定,理所当然的反问道:“你们辽东镇的内部事宜,本阁从一开始就不该管……至于本阁不管之后应该由谁来主持大局,不是还有你们吗? 据本阁所知,何总兵前些天曾是冒险向你们传送了一份密信,表示辽东镇的所有事情皆是应该交由你们这些参将集体决策,还刻意叮嘱你们千万不能让外人插手辽东镇的事情……难道,你们已经忘了何总兵的交代?” 一句话,就彻底堵死了李泽荷的后续劝说。 见到赵俊臣的态度坚定,辽东众将忍不住皆是面面相觑。 谁能想到,赵俊臣做事竟是这般不上不下、半途而废,明明已是成功压制住了一向是态度强硬的西门盛,也顺利引导了议题走向,眼看着就要一锤定音、掌控全局之际,竟是选择了抽身而退、袖手旁观了! 抽身而退也就罢了,更还完全否定了此前的商议结果,让所有议题皆是要重头再来。 在此之前,赵俊臣已经决定要把调查建州女真的事情交由西门盛负责,也似乎是有意要把功过赏罚、犒赏全军的事情交由李泽荷等人负责,这种分配方式总体而言还算公平,不论是西门盛一方、还是李泽荷一方,哪怕是心存顾虑,最终也都是别无他法、大概率选择接受。 但现在,赵俊臣突然间改变态度、把这些结论尽数作废,只是交由辽东镇的众位参将自行商议决定,接下来自然是免不了一场激烈争抢。 毕竟,不论是要调查建州女真与那些绑匪之间的关系,还是功过赏罚、犒赏全军之事,皆是拉拢同盟、打压异己的大好机会。 两大良机就这样摆在眼前,辽东镇众位参将也都是志在必得,此前因为有赵俊臣主持局面,他们还有可能不情不愿的接受安排,但等到赵俊臣选择袖手旁观之后,那自然是要你争我夺、互不相让。 最终,原本已经被赵俊臣所掌控的局势发展,也会再次混乱、出现变数。 这般做法,可谓是莫名其妙,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所有人都不清楚赵俊臣究竟在想些什么。 唯有赵俊臣知道,他眼下已经成功达成了自己的初步目标。 经过了深刻反省之后,赵俊臣自然是不会再犯“干大事而惜身”的毛病,他这一次的突然抽身而退、刻意袖手旁观,也不再是缘于内心深处的患得患失,而是因为赵俊臣已经提前预料到了最终结果,所以就认为自己没有必要继续插手干涉了。 就像是后世的火车,看似是自由行驶、不受拘束,但实际上只要事先铺垫好了铁轨,火车就只能沿着铁轨方向前进。 而赵俊臣的目前做法,也是相同道理,看似是抽身而退、袖手旁观,但他事先已经铺垫好了一切,也引导好了方向,表面上是把所有事情尽数交由辽东镇众位参将自行商议,但实际上最终结果早已是注定了! 因为赵俊臣出乎意料的表态,辽东镇众位参将的心中想法,一时间皆是有些混乱。 然而,他们皆是没有办法、也没有立场强迫赵俊臣改变主意、再次出面主持大局、分配利益。 所以,理所当然的,西门盛与李泽荷等人很快就展开了一场激烈争夺,强己弱敌的良机就摆在他们眼前,双方皆是野心极大,都想要同时接掌所有好处与机会,也都不愿意把任何好处与机会交给对方,相互之间自然是寸步不让。 最终,经过了大半个时辰的激烈争夺之后,双方耗费了大量的口舌与精力,最终依然是只能各退一步。 调查建州女真的嫌疑之事,依然是交由西门盛负责,又由西路参将黄申明负责协助,毕竟赵俊臣刚才把这件事情交给西门盛的时候,李泽荷等人就没有及时表态反对,现在再想要表态反对,也就有些底气不足。 至于功过赏罚、犒赏全军的事情,也依然是交由李泽荷、甘成、徐颌三人负责,理由也很充分,那就是西门盛没有精力与能力同时做好两件事情。 这般分配,看似是与此前没有任何变化,但实际上则是截然不同。 西门盛与李泽荷等人出于相互间的防范与不信任,皆是留了后手。 西门盛虽然还是负责调查建州女真的嫌疑,但调查结果必须要被全体辽东参将所承认之后,才能执行后续事情。 同理,李泽荷、甘成、徐颌三人所负责的功过赏罚、犒赏全军之事,也必须要交由全体辽东参将过目与认可之后,才能公示全军。 简而言之,两方势力依然是处于相互掣肘的状态。 这个结果,不仅是在赵俊臣的预料之中,也正是赵俊臣所期望看到的。 等到辽东众将好不容易争论出了结果之后,冷眼旁观了大半个时辰的赵俊臣,终于是再次开口,表情平淡道:“本阁今天召见你们,原本只是想要询问一下局势进展,没曾想竟是引出了这般多的事情,又耗费了这般长的时间,真是自寻麻烦…… 现在既然所有事情都已经议定了,各位将军接下来皆是任务繁重,就不必留在本阁这里了,各去忙碌自己的事情吧……还是那句话,本阁不想出手干涉你们辽东镇的事情,但若是局势有了变化与进展,还望各位将军能及时通报本阁一声,让本阁心中有数就好!”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辽东众将相互对视一眼之后,只能是听命告辞。 但在告辞离开之际,辽东镇众将依然是心中存有疑惑,只觉得赵俊臣今天这般有头无尾的召见,恐怕是另有所图,甚至是包藏祸心。 尤其是西门盛,总觉得自己此时已是身陷局中,内心满是不安。 然而,赵俊臣的真正意图究竟是什么,辽东众将一时间皆是无力推测真相。 所以,辽东众将转身离开之际,大多是忍不住暗暗观察了赵俊臣一眼,但赵俊臣却是表情平静,让他们一无所获。 一直等到辽东众将尽数离开营帐之后,赵俊臣终于是面现冷笑。 “说根到底,只是一群武夫罢了,再是如何聪慧、再是如何谨慎、再是如何防范,权谋心计方面也还是太嫩了……我这次所使用的手段,若是落在德庆皇帝、周尚景他们的眼里,必然是一眼就会被拆穿,但用来对付这些边军武夫,倒也是绰绰有余!” 喃喃自语之际,赵俊臣的表情之间冷笑不断,但并没有任何得意,而是已经开始思考自己下一步的计划了。 实际上,西门盛的预感没错,赵俊臣确实是给他布置了一处陷阱,然后引导他主动跳了进去! 赵俊臣这一次召见辽东众将,拢共有两层目的。 其一,是趁机传播谣言、给西门盛身上泼脏水,让西门盛为了维护自身威信而顾此失彼,只能是被迫同意调查建州女真的嫌疑,然后又趁势进一步逼迫西门盛同意功过赏罚、犒赏全军的事情,也就推动了辽东镇的局势变化! 其二,则是利用这种局势变化,把一个机会摆在西门盛的眼前,趁机引导西门盛的思维逻辑,让从前只是全心全意维护何宇权威、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拉帮结派的西门盛,彻底抛弃自己的曾经作风,被迫是选择与李泽荷等人争权夺势,同样是积极的拉拢同盟、打压异己! 在此之前,赵俊臣虽然可以利用造谣手段动摇西门盛的军中威望,但西门盛本人确实是没有做过任何背叛何宇的事情,谣言效果就注定有限,只能在短时间内发挥作用,就像是西门盛本人所设想的一样,只要他身正不怕影子斜,并且是全力澄清谣言的话,时间一长依然会有很大可能再次赢得各路援军、尤其是辽东铁骑援军的信任与支持。 然而,西门盛一旦是开始了拉帮结派、收买同盟、打压异己,短期内看似是可以增强自己的势力影响……但这般情况落在他人眼里之后,就只会觉得西门盛果然是野心勃勃、别有所图。 到了那个时候,赵俊臣泼在他身上的脏水,就再也洗不干净了。 只可惜,西门盛已是身陷局中,并没能及时察觉到赵俊臣的算计。 所以,西门盛注定要走向一条他从未设想过的道路!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40章.必须是,也只能是(十三). …… …… 就在西门盛与李泽荷等人激烈争夺之际,没有受到赵俊臣召见的李世杰与史城二人,则是正在并肩齐行、一同巡视军营内的状况。 只不过,两人虽是寸步不离,但一直都是相顾无言、彼此无视,气氛极为尴尬。 正如李泽荷所言一般,辽东镇内部最近陆续发生了太多事情,坏消息接连不断,所以边军将士们皆是士气低迷,哪怕是那些向来眼高于顶、粗豪悍勇的辽东铁骑,一个个也都是垂头丧气、面现迷茫。 见到这般情况之后,史城也是忧心忡忡,却又是束手无策,只能是尽量让自己保持精神与从容,希望将士们看到自己的形象之后能提振一些士气。 绕着无名密林巡视了军营一圈之后,史城就返回了自己的营帐之中,打算处理军务。 而李世杰依然跟在史城身边,同样是进入了营帐之中,还命人又搬来了一副桌椅,然后就坐在史城的不远处,同样是开始处理手中军务。 看到李世杰这般如影随形,史城皱起了眉头,也终于忍不住出声打破了沉默,冷声道:“李大公子,你难道没有自己的营帐吗?非要在我这里处理军务?就这样一直跟着我,算是怎么回事?” 李世杰转头瞥了史城一眼后,轻哼道:“你以为我愿意一直跟着你?看着你总在眼前晃荡我也嫌烦!” 说到这里,李世杰冷笑道:“但你乃是昨晚刺杀李参将的最大嫌疑人,在你洗清嫌疑之前,我必须要跟着你,防着你会做出更过激的事情!” 史城的眉头愈发紧蹙,道:“重申一遍,我与昨晚李参将遇刺之事毫无关系!我若是要杀他,根本不会使用下毒手段打草惊蛇!” 李世杰点了点头,道:“但你可以调集自己的心腹兵力,暗中布置在李参将的驻地周围,隐隐形成包围之势,然后趁着深夜所有人皆是沉睡之际,以雷霆万钧之势直捣黄龙、强袭击杀于他!” 听到李世杰的这般说法,史城不由语塞。 史城昨晚就是这般布置,只可惜还没来得及出手就遇到了变数,但史城的这般布置落在辽东众将的眼中,也就愈发加重了史城的嫌疑。 所以,李世杰从昨晚开始就一直跟着史城,防止史城眼看事情败露之后狗急跳墙,算是一种变相的软禁与监控。 最终,史城冷哼一声,道:“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李参将昨晚被投毒暗杀之事就是与我无关,你们尽管调查就是!至于我把部分兵力布置在李参将的驻地周围,也只是正常的兵力调动,仅凭这一点就说我想要刺杀李参将,简直就是牵强附会、强加之罪!” 李世杰摇了摇头,道:“你和我说这些事情也没用,只要你能让所有人皆是愿意相信你的无辜,那我自然也就不会继续缠着你! 但现在嘛……你一向是人缘好,总兵大人麾下的三千辽东铁骑亲卫,至少有一半人是你的支持者,若是你突然决定要铤而走险、狗急跳墙,也只有我能阻挡你一下了,所以我可不能远离你左右。” 史城深深打量了李世杰一眼,反问道:“我有那么多的支持者?我怎么不知道?或许曾经有,但现在……因为你这几天以来的不断串联,许多人都已是悄然间改变了立场,转而与你愈发关系紧密了! 嘿,李家将门的人脉关系,当真是不容小觑,只是短短几天的功夫,就能寻到这般多的支持者……也难怪,你从前总是厌烦别人称呼你为‘李公子’,而现在则是开始处处强调自己李家嫡子的身份……嘿,这般身份,当真好用,不愧是豪门出身的贵胄公子!” 听到史城的讥讽,李世杰的表情依然平静,但说话语气则是悄然间加重了许多,道:“是啊,我李家的人脉影响就是好用,我身为李家嫡子,做事就是事半功倍,目前正值非常时期,我当然也是生冷不忌、好用就用! 像是你这种从底层拼杀出来的白丁出身,是不是很嫉妒?呵,你当然是心存嫉妒了,对你而言拼命争取的东西,对我而言则是唾手可得,你又岂能不嫉妒? 你从前就总是称呼我为‘李公子’,哪怕是屡次激怒于我也是毫不在意,想要强调自己是凭真本事上位的,但这种反复强调、心存不甘,恰恰说明你在嫉妒!” 说到这里,李世杰冷笑着与史城目光对视,一字一顿道:“但你嫉妒也没用!若是不服气,憋着!” 史城沉默片刻后,道:“我嫉妒你?就算是吧!我当初拼了性命、屡次在战场重伤,才好不容易晋升成为副百户,而你则是参军之初就直接与我同级,我当时就觉得心里不舒服! 我也承认你有些真本事,并不是寻常的纨绔,但不论是战功、勤勉、忠心,我自问都要胜你一筹,然而不论我是如何努力,你却总是能与我同时受到嘉奖与晋升,我又如何能服气?说实话,我一直觉得总兵大人他过于偏袒你了!” 说到这里,史城也坦然与李世杰对视,认真问道:“所以,我也就想不明白了,既然总兵大人一向是优待于你,可谓是恩情极重,如今正是你知恩图报的大好机会! 但你为何是立场不明、左右摇摆?更还暗中配合李泽荷那些叛徒做事?你难道是要忘恩负义不成?若是总兵大人失了权位,对你而言又有何好处?” 说到这里,史城的语气之间也不再是暗藏讥讽,反而是摆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 史城一向是不喜欢李世杰,但他现在依然是希望李世杰能及时改变立场,与自己以及西门盛二人共同出力维护何宇的权位,只要他能成功争取到李世杰的支持,那么也不必等到锦州大营的辽东铁骑援兵赶至,就可以提前控制局势,彻底压制李泽荷、甘成、徐颌等人的野心与异动。 另一边,听到史城的说法之后,李世杰先是一愣,然后则是摇头笑了。 那是一种对于无知者的嗤笑。 “恩情极重?知恩图报?你在说什么笑话?”李世杰不断摇头轻笑,就好似是听到有人说太阳从西方升起。 随后,李世杰看着史城稍稍犹豫了片刻后,又说道:“史城,我虽然讨厌你,但只是讨厌你总是想着压我一头,但对于你这个人本身,我其实并不厌恶,若是你不打算与我相争,我甚至会与你交朋友……所以,念在同袍一场,我也就与你说几句真心话,顺便是教你一些真正重要的知识……一些你这种白丁出身之人根本没机会学到的知识!” 说到这里,李世杰竖起了一根指头,道:“第一,你所自豪的那些东西,不论是战功、勤勉、忠心,对我而言不值一提,对何总兵而言大概也是不值一提!因为这个世界从来都不缺战场拼命的莽夫,也从来都不缺做事勤勉的庸才,收买忠心也从来都不是什么难事!所以,你所自豪的那些东西,都不是什么稀罕货,也根本不值得重视!” 然后,李世杰竖起了第二根指头,又道:“第二,总兵大人确实一直都在重点提拔于我,但根本没有任何优待,也根本没有任何恩义,总兵大人对我的重点提拔,本质上只是总兵大人他与李家将门之间的一场交易罢了,李家愿意用自己的人脉影响力支持总兵大人控制辽东镇,而总兵大人则是投桃报李为我铺垫军中前程,仅此而已! 你不服气我参军之初就能担任副百户之职,而且明明是战功、勤勉、忠心皆不如你,但升迁速度却不比你慢……我现在就告诉你原因,那是因为,相较于你的战功、勤勉、以及忠心,我所带来的李家人脉才是真正不可或缺的珍贵东西,总兵大人可以没有你的忠心做事,却不能没有李家的支持! 所以,从一开始就是一场交易,根本没有什么恩义,更没有什么知恩图报,明白了吗? 呵,你说总兵大人偏心我,其实我反而觉得总兵大人他偏心你才对!因为对于总兵大人而言,我比你更重要!” 然后,李世杰也不管史城的表情变幻,又竖起了第三根手指,冷冷说出了一个更加颠覆史城三观的观点。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41章.必须是,也只能是(十三). …… …… “第三,也就是你总是挂在嘴边的忠诚……” 说话间,李世杰表情间满是高高在上的骄傲,就好似是一位洞悉了世界全部真相的智者,正在慷慨向凡夫俗子传授真理。 “我明白告诉你,这个世界上,忠心可以分为三种,其一是盲目无知的愚忠,这种人在忠诚之中收获满足、自我感动,比如说你就是这样…… 其二是权衡利弊,发现背叛的代价更大,比如西门参将就是这类…… 其三则是没有任何选择余地、可谓是卖主无门,根本就没有背叛主人的机会,也没有被收买的价值,就算是想要背叛,也不会受到曾经的敌人所接纳,所以他们只能忠诚,这世上的绝大多数忠诚,其实都是如此! 与此同时,所有背叛的起始,则只会出于一种原因,那就是发现自己拥有更多的选择余地,各方都在争取他的支持,这般时候背叛有背叛的好处、忠诚有忠诚的好处,所以忠诚不再绝对,也就变成了绝对的不忠诚,然后自然是要囤货居奇、待价而沽!” 说到这里,李世杰的表情不再傲慢,反而是变成了一种令人浑身冰冷的理所当然,继续说道:“而现在,我就是这种情况!作为李家嫡子,我拥有李家的人脉与影响,所以我的选择余地也要远大于你,从一开始就没必要把自己绑在总兵大人的船上,既可以待价而沽、也可以隔岸观火,忠诚则是一个很不划算的选择…… 你说我立场摇摆,认为这种做法令人不齿,但现实则是即使我立场摇摆,事后也会受到最终胜利一方的积极招揽,哪怕是何总兵他顺利脱身、再次掌控局面,也只会选择无视我现在的立场摇摆,权当是一切都没发生过,继续重用我、提拔我!” 最后,李世杰盯着史城,缓缓道:“所以,明白了吗?你不理解我的做法,是因为我与你本质上就是不同世界的人,我所遵循的做事法则,从根本上就与你不同!” 听到李世杰所提出的种种观点,史城表情变幻不定。 史城曾经以为,李世杰相较于自己,只是家世出身更好罢了,但思维方式应该是相近的,两人平日里的各种判断与做事方式也一向是大致相同。 然而,直到这一刻,史城才发现,自己一直都没有真正看透过李世杰。 很显然,李世杰平日里所表现出来的兵家思维、军人作风、以及正常人的行为模式,都只是一种伪装罢了,这种伪装能让李世杰减少排斥、更顺利的融入集体之中。 但本质上,李世杰依然是一个豪门子弟,遇到真正紧要的关头,他也只会站在一名豪门子弟的视角,看待与思考问题。 这种视角,只会独属于像是李家将门那样的食利阶层,常人难以理解,也无法具备。 最终,缘于这种看待问题与思考问题的视角不同,许多结论自然也就会截然不同。 就这样,史城只觉得三观受到冲击,表情也是变幻不定,最终只是问道:“所以,你是下定决心要背叛总兵大人了?” 李世杰面现失望,摇头道:“向你说了这么多话,原来你还是没有理解……忠诚与背叛,对我而言都只是一个选择而已,我可以选择忠诚,也可以选择背叛,但没必要现在就选,目前还不是我必须要做出选择的时候,因为我同样拥有摇摆不定的选择!这就是我真正的立场,明白了吗?” 史城又沉默了片刻之后,点头道:“明白了……我会与西门参将认真商量一下,设法说服你选择‘忠诚’。” 李世杰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才是他慷慨向史城“传授智慧”的真正原因。 李泽荷等人现在已经向李世杰开出了一个很高的价码,方振山那边也提出了一个让李世杰极为心动的提案,但唯有西门盛与史城这一派,则是出于忠于何宇、不愿越权的原因,迟迟没有向李世杰许诺过任何东西,所以李世杰认为自己必须要敦促一下他们。 而就在史城与李世杰二人再次陷入沉默之际,营帐外面突然传来了黄柯的声音。 “本官黄柯,受命前来调查昨晚李泽荷参将的遇刺之事,所以想要向史城千户询问一些事情,却不知史城千户现在是否方便接受询问?” 听到这道声音,史城与李世杰二人皆是表情微变。 听声音,黄柯此时就站在营帐门外,因为他被西门盛等人授予了一些特权,所以也就没有受到史城麾下亲卫的阻拦。 与此同时,李世杰刚才向史城“传授智慧”之际,大概是因为觉得自己在气势方面占了上风的缘故,难免是有些得意忘形,说话声音也就稍大了一些。 史城的营帐并不算大,大概只有二十余平米,所以黄柯很有可能已经听到了两人之间的谈话内容。 思及这一点,史城与李世杰二人皆是有些不自在。 但李世杰转念一想,自己也不在乎别人听到自己的观点,所以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表情,只是站起身来、冲着史城轻轻点头道:“黄大人要盘问你,这种时候我也不方便旁听,就暂时离开了,等到黄大人的盘问与调查结束之后,我再来与你相伴……嘿,希望黄大人尽快调查清楚真相,我也不愿意就这样一直耗在你身边。” 说完,李世杰就转身离开了史城的营帐,出帐之际还与帐外的黄柯点头示意。 而黄柯看着李世杰的远去背影,则是表情复杂。 他刚才确实听到李世杰所提出的那些观点。 黄柯也一向是自诩忠诚、勤勉、能干,只不过黄柯是选择忠于朝廷,不似史城一般狭隘的仅是忠于何宇一人罢了。 但根据李世杰的观点,所谓的忠诚、勤勉、以及能力,皆是虚伪与无用之物。 所以,现在不仅是史城三观受到了冲击,黄柯的三观也同样受到了一些冲击。 但最终,黄柯还是强行压下内心的思绪混乱,转身进入了史城的营帐之中,开始履行自己的调查任务。 另一边,李世杰刚刚离开不远,正在思索自己接下来要做得事情,就突然听到身后有人沉声唤道:“李千户留步,在下有些事情想要与你谈一下,却不知李千户是否有时间?” 李世杰转身一看,就发现说话之人乃是赵俊臣麾下的禁军护卫百户姜泉。 只不过,姜泉为了遮人耳目,现在穿着一身辽东边军的衣服。 很显然,姜泉并不会无故现身,必然是代表着赵俊臣。 想到这一点,李世杰也迅速换上了一副谦逊面孔,点头笑道:“有时间,当然有时间。” 先不谈李世杰与姜泉二人的谈话内容。 却说,黄柯向史城询问了一些事情之后,很快就告辞离开了。 在黄柯眼里,调查结果早已经注定了,这场盘问只是例行公事的走过场罢了,所以并没有耗费太多心思。 离开了史城的营帐之后,黄柯很快就开始着手调查更多线索。 然而,黄柯在调查之际,总是有些心不在焉。 李世杰所讲诉的那些观点,一直环绕在黄柯的心头,总是干扰着黄柯的情绪,也极大影响了黄柯的做事效率,让黄柯无法冷静思索。 最终,黄柯只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索性就直接停下了调查任务,转身赶去了赵俊臣所在的禁军驻地。 因为思绪混乱,黄柯迫切希望能寻到一个人给自己指点迷津、解答疑惑。 黄柯第一时间所想到的人选,自然是他的恩师周尚景,但可惜他现在与周尚景已经决裂,而且周尚景也不在辽东境内,甚至都不在京城之内。 而目前的辽东境内,有资格为黄柯指点迷津之人,也只有赵俊臣一人罢了。 赵俊臣虽然年纪不大,但毕竟是当朝阁老,仅次于周尚景的庙堂权臣。 黄柯认为,赵俊臣或许也同样可以解答他心中的种种疑惑。 当黄柯再次求见赵俊臣之际,辽东众将刚刚离开不久,赵俊臣看到黄柯这般紧急求见,还以为黄柯的调查任务遇到了什么重要事情,自然是不敢怠慢,连忙召见。 谁曾想,黄柯见到赵俊臣之后,竟是完全不提调查之事,反而是向赵俊臣详细转述了李世杰的种种观点。 随后,黄柯表情有些迷茫,道:“下官当时站在帐外,听到李世杰的那些观点之后,一时间只觉得无法接受,下官一向是自诩忠臣,但按照李世杰的说法,忠诚只是源于没有选择余地罢了,下官当时就想要反驳这种说法,但一时间又寻不到可以说服于他的道理,思来想去反而是让自己的思绪混乱了…… 所以,还望阁臣赐教,难道下官所坚持的忠君爱国之道,就真是虚伪无用之物?” 听到黄柯的请教,赵俊臣顿时是哑然失笑。 没想到黄柯这般精明坚定的人,竟然也会因为这种观点而思维混乱,赵俊臣只觉得不以为然。 不过,赵俊臣一向是好为人师,此前却是被黄柯上了一课,虽然是坦然承认错误、接受了黄柯的指正,但心中也有不甘,再加上赵俊臣不愿意看到黄柯因为这种事情就影响了做事效率,所以也愿意趁机给黄柯上一课。 于是,赵俊臣思索片刻后,突然问道:“黄大人的家世出身,应该不是很高吧?” 黄柯一愣后,点头道:“下官出身于世代务农之家,为了供养下官读书,下官的父母族人皆是颇为幸苦,可谓是竭尽所能!” 赵俊臣点了点头,道:“所以也难怪黄大人会受到李世杰那些说法的冲击了!就是源于家世出身的不同! 李世杰所讲诉的这些观点,对于那些豪门子弟而言,都是常识罢了,而李世杰能讲出那些道理,也并不代表他本人有多高明,实际上哪怕是一个毫无用处的豪族纨绔,也都是自幼深谙这些道理,但平民出身之人,却往往需要很久才能接触这些道理,甚至是一辈子都无法明白这些道理,皆是要吃亏不少。 至于黄大人你,目前终究是权位不高,又曾经有周首辅的重点提拔,仕途方面也大致是顺风顺水,所以就一直都没有机会接触这些道理,等到你的权位足够高之后,许多事情也就不学自通了!”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摇头道:“不过,这些观点,看似是难以辩驳,但千万不要把它视作真理,是否愿意接纳与实践这些道理,也要全凭个人选择! 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万世不易的真理,也没有适用于任何情况的规则,所有观点都会有局限与狭隘之处,而这些局限与狭隘,则是源于视角的限制! 春秋战国时期,百家争鸣,不论是儒家的观点、法家的观点、兵家的观点、又或是纵横家的观点,根本上就是源于观察世界的视角不同!儒家观点乃是士族观察世界的视角,法家乃是统治者观察世界的视角,兵家乃是军人观察世界的视角,纵横家则是说客观察世界的视角,这些视角往往是不可兼顾,所以也就各有局限之处。 那么……黄大人在你看来,李世杰所提出的那些观点,又是出于何种视角观察世界?” 黄柯思索片刻后,迟疑问道:“是豪门勋贵的视角?” 赵俊臣摇了摇头道:“差不多,但还不够准确,在本阁看来,这种唯利益论的观点,乃是既得利益者观察世界的视角,而这种观点的核心,就是讲究要如何稳固自己的既得利益,然后利用自己的既得利益,为自己谋取更大利益。” 黄柯再次思索片刻后,恍然点头,认为赵俊臣的说法很有道理。 李世杰的种种观点,核心就是“既得利益”四字,将门李家的人脉与影响,就是他的既得利益,而李世杰目前所追求的一切东西,也只是维持与壮大将门李家的人脉与影响。 想到这里,黄柯喃喃道:“所以,这种观点只会滋生于那些拥有既得利益的食利阶层,也只适用于那些拥有既得利益的食利阶层,若非是既得利益者,就根本无法接受这类观点,也根本无法适用这类观点,这就是它的局限性!” 赵俊臣笑了笑,道:“正是如此……除此之外,这种观点还有更大的局限性,那就是秉持这种观点的人,看似是自视甚高、实则是自轻自贱,已经不把自己当人了,而是把自己所拥有的一切,不论是人格、命运、还是财富,都视为是一件商品!就像是李世杰自己所言一般,囤货居奇、待价而沽,这不是商品又是什么?而这种心态,也注定了秉持这种观点之人必然是无法走远!” 黄柯再次恍然,连连点头称赞道:“赵阁臣不愧是当朝阁臣,睿智远非常人能及,一眼就看穿了根底,不似下官一般竟是被影响了思绪! 只不过,据下官所知,赵阁臣您也是平民出身,年纪又不大,考虑到您的庙堂地位,深谙这些观点也就罢了,为何还能轻易洞悉这些观点的弊处?有什么诀窍不成?” 赵俊臣轻轻一笑,道:“还能有什么诀窍?下棋博弈之际,自然是要提前理解棋子的移动规则才行。” 黄柯微微一愣,然后也是哑然失笑。 很显然,那些既得利益者虽是自高自大、机关算尽,但在赵俊臣的眼里,也就只是棋子罢了。 这也佐证了赵俊臣的此前论点,那就是秉持这类观点之人注定是无法走远的。 因为,只要是棋子,就必然会有被抛弃的那一天。 一时间,黄柯只觉得内心舒服了不少。 但随后,黄柯又想到了什么,再次问道:“但李世杰的观点之中,把‘忠诚’二字贬低得一无是处,还是言之凿凿、坚信不疑,又应该要如何反驳?”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42章.必须是,也只能是(十四). …… …… 黄柯再次询问之际,赵俊臣正盯着黄柯若有所思。 赵俊臣没想到,听到自己对于既得利益者们的贬低言论之后,黄柯竟然会面现畅快与安心之色。 很显然,黄柯乃是发自本能的厌恶着那些食利阶层的既得利益者。 其实,不论古今中外,对于食利阶层的既得利益者,也就是所谓的“特权阶级”,绝大多数人都会表现出强烈的厌恶情绪。 但细究起来,这种厌恶心理的源头,却不是人们真的厌恶既得利益者所拥有的种种特权,也不是因为既得利益者所拥有的种种特权,乃是建立在剥削劳苦大众之上,而更多是出于一种不甘心。 “凭什么自己不是既得利益者?” “凭什么自己没有特权?” “凭什么自己不能食利肥己?” 一个很残酷的事实是,若是把一个成为特权阶级的机会摆在世人面前,恐怕绝大多数人都会毫不犹豫的背叛自己曾经的阶级立场,幸喜若狂的成为特权阶级的一员,然后也会成为李世杰所讲那些观点的坚定拥护者。 从这方面而言,李世杰所言其实没错,绝大多数人的“忠诚”,只是源于没有背叛机会罢了。 人性本能就是趋利避害,但“趋利避害”这四个字,许多时候就是“忠诚坚定”的反义。 所以,黄柯会发自内心深处的厌恶食利阶层的既得利益者,乃是赵俊臣万万没想到的。 身为辽东按察使,黄柯哪怕是不受各方势力的待见,被排挤到辽东这种军镇势力占据绝对优势的苦寒之地任职,但勉强也算是朝廷高层官员了,自然是有机会让自己、让自己的家族,同样成为掌握既得利益的食利阶层。 所以,黄柯理应是天然亲近食利阶层的。 但偏偏,黄柯就是对食利阶层的既得利益者们深感厌恶,还会因为发现既得利益者的局限性而感到高兴与安心,这种厌恶似乎是发自本能。 “难道说……这個黄柯,竟是天生拥有革命者倾向?” 赵俊臣不由是暗暗想到,也是暗暗称奇。 古今中外,有些人天生就是与众不同的,譬如汉时王莽、譬如新中国的许多先烈、譬如后世大名鼎鼎的卡斯特罗……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这些人曾经都是特权阶层的一员,完全可以舒舒服服的享受特权,但他们就是可以一举跃出自身阶级的局限,从更高维度看待与改造这个世界。 就以古巴的卡斯特罗为例,此人乃是古巴国内的顶层大地主出身,但他天生就同情无产阶级、厌恶特权阶层,在尚未接触到革命理论之前、还只有十三岁的时候,就开始组织家里的雇农们进行大罢工了,第一个革命对象就是自己的家族。 还有许多新中国先烈的事迹,则是更加令人动容。 所以,一个人天生拥有革命者倾向,就是发自本能的厌恶食利阶层,这种情况虽然罕见,但也不算是特别出奇。 只不过,在目前的中华文化氛围之中,一个人若是天生拥有这种倾向,则无疑是极为痛苦的。 就像是一朵白莲,却生长在荒漠之中。 目前的明朝大环境,根本不适合这种人生存,后世国人所熟知的那些伟大理论,在这个时代也根本没有出现。 “若是这样的话,也难怪此人会屡次的改换门庭了! 因为他出于天性,必然是觉得这个世界所发生的一切都不合理,但又受到时代限制、以及儒家三纲五常观念的束缚与洗脑,也就无力探究答案、自然是深感迷茫。 于是,他先是投靠周尚景,然后又背叛了周尚景投靠了朱和堉,最后又背叛了朱和堉投靠了沈常茂……这种看似三姓家奴的做法,实际上就是源于这种迷茫,他出于本能的想要寻找答案,但不论是周尚景、还是朱和堉、又或是沈常茂,都无法给他一个满意答案,所以他为了继续寻找答案,背叛之际也是毫无犹豫……他会轻易受到李世杰那些观念的冲击,也正是源于这种迷茫……” 想到这里,赵俊臣看向黄柯的眼神有些复杂,忍不住轻轻摇头。 另一边,看着赵俊臣的表情动作,似乎是走神了,黄柯有些疑惑,提醒道:“赵阁臣,难道下官的询问有什么问题?” 但下一刻,黄柯似乎想到了什么,表情间也浮现出了自嘲之意,苦笑道:“是了,下官被许多人称作为三姓家奴,屡次的改换门庭,名声早就臭了……所以在赵阁臣看来,下官这种人竟然也会这般在意‘忠诚’二字,必然是十分可笑了。” 说到这里,黄柯有些黯然,就打算告辞离开。 但赵俊臣则是轻轻一挥手,道:“黄大人你多想了,本阁从未认为你的态度可笑……你的过往经历,本阁也有了解!但本阁认为,若是你与周首辅、太子殿下他们理念不合,那也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又岂能算是背叛?事实上,你只要忠于江山社稷的立场没有改变,本阁就不会怀疑你的忠心与坚定!”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黄柯顿时是双眼发亮,表情激动的愣愣看着赵俊臣,好似寻到了知己,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这个时候,若是赵俊臣愿意与黄柯交心,顺便抛出一些未来高论,很有可能就会彻底折服黄柯,让黄柯今后心甘情愿的追随自己。 但赵俊臣稍稍犹豫了一下,却没有选择这般做法,而是话锋一转,开始回答黄柯的此前提问。 “我刚才若有所思,乃是因为正在思索应该如何回答伱的问题……这个问题稍有些复杂。” 见赵俊臣言归正传,黄柯也连忙是收敛心神、专心听讲,却不知道赵俊臣刚才已是放弃了趁机拉拢于他的大好机会。 赵俊臣顿了顿后,继续讲道:“首先,要明确一点,李世杰所讲诉的那些观点,皆是源于利益角度,而‘忠诚’这两个字,则是源于信仰,但利益与信仰这两者则是截然不同的东西,存在本质上的区别! 所以,从利益角度去解析‘忠诚’二字,本身就是一件很荒谬的事情,自然就会得出一些似是而非的荒谬结论! 就像是用法家理论去解析儒家观点,最终结果自然是儒家观念被证伪,反之若是用儒家理论去解析法家观念,最终结果也会是法家观念一无是处! 类似的例子,还有很多,用佛家理论去解析道家,用道家理论去解析佛家,用游牧民族的观念去解析农耕民族,用农耕民族的观点去解析游牧民族,结论也都会显得很荒谬,因为这种情况从一开始就不合理! 你若是与偏远农户讨论皇帝的生活,那些农户说不定还会认为皇帝会用金锄头耕地呢! 说根到底,这些理论就像是一颗蛋,它若是一颗鸡蛋的话,再是如何孵化,也只会孵化出一只鸡崽,绝不会孵化出一只鸭崽,更不会孵化出一只老虎出来!因为这些理论已是自成逻辑,通过这些理论所分析得出的结论,也只会符合理论本身所宣扬的观念!” 听到赵俊臣的解答,黄柯再次恍然,只觉得心中疑惑消散了许多。 但与此同时,黄柯依然是心存不安。 就像是赵俊臣所言一般,忠诚的合理性源于信仰,背叛的合理性源于利益,那么……信仰是否能胜过利益? 黄柯本质上是一个实际主义者,所以他当初才会背弃“太.子党”,也正是因为这种实际主意思维,所以黄柯也就隐隐觉得,信仰想要战胜利益恐怕是很不容易,所以忠诚的合理性,恐怕也很难强于背叛的合理性。 赵俊臣也是一个实际主义者,看到黄柯的表情变化之后,也很快就猜到了黄柯的想法。 于是,不待黄柯再次开口询问,赵俊臣又说道:“其实,本阁本身也更倾向于李世杰对‘忠诚’二字的评价,认为这世界上的绝大多数忠诚,都是因为背叛的利益不够,又或是从一开始就没有背叛的机会!” 最明显的例子就是后世的资本家,后世之人都说资本家根本没有爱国心,说根到底也是因为资本家的选择更多,去任何国家都可以享受奢华生活,没必要把自己绑在任何一个国家的船上——赵俊臣在心中暗暗补充了一句。 然后,赵俊臣也没有理会黄柯的惊讶表情,又说道:“其实,一旦是深入分析,这世上任何事情的深层原因都很残酷! 忠孝仁义这些美德,李世杰已经谈了‘忠’,那你觉得‘孝’是什么?说到底也就是养育与养老之间的利益交换罢了!‘仁’是什么?‘义’又是什么?人们提倡这些观点,就是因为担心自身利益受损罢了!提倡这些美德,对所有人都有好处,所以才会受到推崇! 呵!若是没有这些利益交换与代价考量,或许世人也根本不会提倡忠孝仁义这些美德!就譬如是茹毛饮血的远古年代,养老送终没有任何好处,就根本不会有人提倡孝道。 但这些东西,直接讲出来就过于残酷了,所以才必须要用忠孝仁义这些美好词汇进行装点,让世人更容易接受,也更利于宣扬,仅此而已!” 眼见到黄柯三观又要受到冲击,赵俊臣却又说道:“但这些事情,并不意味着我们就要舍弃这些看似流于表层的美好品德,更不意味着这些美德就是虚伪无用之物! 黄大人,本阁再问你一句,你认为这个世界上,最根本的正义是什么?” 黄柯一愣,他总是认为自己应该站在正义一方,因为周尚景、朱和堉等人的做法不符合他心目之中的正义,也不惜是连续背叛、彻底毁了名声,但他也一直是心存迷茫,没有寻到正义的答案,再加上此时的思想混乱,也就更加无法回答赵俊臣的询问了。 幸好,赵俊臣也没有追问,而是直接给出了答案,道:“本阁认为,是人心所向,说直白一点,就是任何事情都不能违背一个人的本性与本能! 食色性也,你不能让所有人都不吃饭,也不能让所有人都当太监,这就是人之本性!一旦是违背了人之本性,那么不论这个理论再是如何天花乱坠、逻辑严谨,也一定是错的! 所以,不论是李世杰对于‘忠’的评价,还是本阁刚才对于‘孝’、‘仁’、‘义’的评价,再怎样讲也全是错的! 因为人们出于本性,完全无法接受这些残酷与冰冷的观念,也需要忠孝仁义这些美德保护自己,人们愿意接受这些美德、提倡这些美德、遵循这些美德,所以这些美德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根本的正义,无论如何也不会错,你若说它们虚伪无用,就相当于违背了人性…… 呵,一旦是违背了人性,也就不算是一个真正的‘人’了,既然连人都不是了,又有何资格评价忠孝仁义这些独属于人的东西?” 听到这里,黄柯面现顿悟之状,因为李世杰那些言论所造成了思维混乱,终于是一扫而空。 “听阁臣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下官岂止是受益匪浅?简直是朝闻道夕死可矣!还请赵阁臣受下官一拜! 说完,黄柯就要向赵俊臣行大礼,却被赵俊臣及时起身阻止了。 然后,赵俊臣拍了拍黄柯的臂膀之后,就负手漫步道:“其实,本阁向黄大人讲了这般多道理,但归根结底之后,依然有一个问题没有解答,那就是……这世上的道理与观念实在是太多了,这些道理与观点皆有可取之处,也都是逻辑严谨,却又彼此矛盾、相互冲突……这般情况下,我们究竟应该选择遵循哪个道理与观念?” 黄柯又是一愣,他从未考虑过这些事情,却又觉得赵俊臣的这个问题直指他内心深处的最大迷茫。 于是,黄柯沉思良久,最终还是摇头苦笑道:“下官不知!” 赵俊臣则是说道:“其实,我也不知!但本阁这里有两种方法可以稍减这种迷惑。 其一,是先想好自己的屁股坐在哪里,然后让屁股决定脑袋! 嘿,屁股决定脑袋这句话,一向是被视作贬义,但就像我此前所言,这个世界上的道理实在太多,但又往往是相互矛盾,若是抛开立场谈问题,那就是各种道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也就是没有立场就没有结果,所以屁股决定脑袋并不是错的,重点是你的屁股有没有坐在正确的位置上。” 黄柯若有所思,然后问道:“那么……赵阁臣您的屁股、我是说您的立场是什么?又根据自身立场选用了哪些观念为己所用?” 赵俊臣摇了摇头。坦然道:“本阁没有立场,本阁也没有使用这种办法为自己寻求方向,本阁的做法是另一种办法……那就是所有观念皆可为我所用,若是一种观点对我有利,我就宣扬这种观念,若是一种观点对我不利,我就排斥这种观点,仅此而已! 若真要选一个立场的话,那就是俯窥全局的立场吧!” 或者,是只忠于自己的立场——赵俊臣再次在心中暗暗补充。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黄柯不由是有些失望。 他还是希望赵俊臣能有明确立场,让自己有所参考的。 毕竟,不论是儒家所代表的士族立场、还是法家所代表的统治者立场,又或是李世杰那种唯利论所代表的既得利益者立场,黄柯都有些不喜欢。 至于“俯窥全局”的立场,黄柯则认为自己还没有资格。 不过,赵俊臣的种种说法,依然是让黄柯受益匪浅,也让黄柯极为钦佩、好感大增。 尤其是赵俊臣在洞察问题之际所展现的魄力,黄柯从前只在周尚景身上见识过。 黄柯甚至还隐隐觉得,赵俊臣思考问题之际的深刻与远见,还要更强于周尚景——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赵俊臣的权谋心术虽然不及周尚景,但毕竟是站在了无数巨人的肩膀上。 无论如何,黄柯都认为赵俊臣是一个自己暂时还无法望其项背的大智者。 黄柯目前还没有寻到自己的立场,所以就在心中涌现出了投靠之意。 在黄柯看来,不论从任何角度来看,投靠赵俊臣对自己而言都是一件好事——赵俊臣有实力、有远见、有抱负,而且还对他没有任何偏见,更何况赵俊臣的名声评价也被逐渐扭转了,不似从前一般狼藉,进入了毁誉参半的阶段。 于是,黄柯偷偷观察了赵俊臣一眼之后,道:“古人有云,一字为师,也就是哪怕传授一个字也是老师!而赵阁臣您今日对下官的解惑排异,足以是胜过万字!可谓是恩情极隆! 赵阁臣的年岁虽轻,但有了这番教诲,在下官眼里也是授业恩师!所以,从今日开始,下官愿意全力追随、效犬马之劳!” 黄柯所言,颇有投靠之意,但经过这场谈话之后,赵俊臣虽然也对黄柯增加了不少好感,但也更加不敢接纳黄柯了。 至少,不能是纳为真正的心腹。 因为,赵俊臣心中很清楚,不论黄柯所最终选择的立场究竟是什么,也不论黄柯究竟是不是天生拥有革命者倾向,但绝对是与自己道不同不相为谋的。 黄柯此人很矛盾,既是迷茫、又很坚定,他不清楚自己的道路是什么,所以可以轻易投靠任何一家势力进行尝试,也会轻易受到新观念的冲击,但他很清楚自己的道路不是什么,所以一旦是发现自己所依附的势力与自己心目中的道路不同,就会毅然选择离开。 所以,一旦是两人之间合作越来越多,黄柯迟早都会无法忍受赵俊臣的某些做法,进而是像是他曾经选择背弃周尚景、朱和堉一般,毅然决然的选择背弃赵俊臣。 这也是赵俊臣刚才没有趁机拉拢黄柯的真正原因,因为赵俊臣不愿意做无用功,他很清楚哪怕是自己用某个大道理一时蒙蔽了黄柯,让黄柯在短时间内死心塌地,但黄柯该背叛的时候还是会背叛! 甚至,赵俊臣若是用某种大道理蒙蔽黄柯的话,这个大道理听起来越是漂亮,黄柯今后见到赵俊臣屡屡违背了自己所讲的大道理之后,反而会更快、更坚定的背叛赵俊臣。 不过,黄柯毕竟是一个人才,更有一种偏向虎山行的坚定意志,所以赵俊臣虽然不敢把黄柯纳为心腹,但也愿意接受黄柯的投靠,更愿意重用与提拔黄柯。 毕竟,赵俊臣门下绝大多数人都是深谙趋利避害之道的奸猾之辈,对于那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皆是避之不及,正好可以交由黄柯去做! 想到这里,赵俊臣握住了黄柯的双手,表情间满是欢喜与信任,道:“那太好了,我对黄大人也是向往已久,若是能有黄大人的全力支持,必将是如虎添翼!” 说话间,赵俊臣已经构想好了一切,包括自己今后要把哪些吃力不讨好的困难任务交给黄柯,应该要如何尽量拖延黄柯背弃自己的时间,以及黄柯一旦背弃自己之际的止损预案了。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43章.必须是,也只能是(十五). …… …… 黄柯离开之际,表情间满是振奋与激动。 很显然,黄柯已经把自己这次投效赵俊臣的事情,视为是自己的人生转折点,好似是再次明确了人生方向。 就是不知道,他的这种劲头还能维持多久。 毕竟,赵俊臣很清楚自己是一个怎样的人——他的许多想法与做法,同样是违背人性的。 “朱和堉、梁辅臣、何漳、杨洵、还有这个黄柯……他们的性格与作派虽然各有不同,但无疑都是一心奉公的正人君子,我也很喜欢他们、钦佩他们,但偏偏就是尿不到一个壶里,事到临头也会防着他们、排斥他们…… 反而是黄有容、左兰山、关武元等人,虽然尽是一些不折不扣的小人,我并不喜欢他们,甚至还曾与他们是敌非友,但最终反而是与他们相处融洽、合作默契,未来也会继续重用他们、提拔他们…… 呵!说根到底,就是臭味相投、人以群分罢了……把一张白纸涂黑总是很容易,但事后再想要擦干净那些黑痕,就变得异常困难了,擦拭之际若是用力小了,黑痕就擦不干净,若是用力大了,就很容易毁掉整個纸张……所以,也只能是继续黑下去了……” 喃喃自语之间,赵俊臣表情间满是自嘲之色。 而就在这个时候,姜泉的声音突然从帐外传来。 “阁臣,卑职回来了!” 赵俊臣迅速收敛了内心感慨,道:“进来吧!” 姜泉快步进入帐内,向赵俊臣详细禀报了他与李世杰的接触情况。 “一切正如阁臣所料,您当初授命卑职把李世杰转交给方振山暂时接管之后,这两人果然是趁机联手、暗中达成了合作协议! 卑职与李世杰进行接触之后,李世杰就直接表示,他接下来绝不会全心全意的支持辽东镇内部的任何一派势力,反而是愿意全力支持阁臣您的下一步计划。 不论是趁机架空何宇的兵权,又或是趁机改变辽饷的运输与分配之现状,再或是趁机激化辽东镇的内部矛盾,李世杰皆是愿意出力协助! 但与此同时,李世杰又隐晦向卑职打探,想要知道赵阁臣您是否愿意出面支持辽东督抚同知方振山接任辽东镇守总兵之位。” 姜泉禀报之际,表情间满是不可思议之色。 他万万没想到,李世杰竟然是这般轻易就直接背叛了整个辽东镇,更还想要支持方振山这个外人接任辽东总兵之位。 另一边,赵俊臣则是没有任何意外,道:“这么说,方振山盯上了辽东总兵的位置?呵,本阁早就猜到,这个人见到局势变化之后,必然是不甘寂寞的!此人曾经是固原镇守总兵,习惯了权高位重,也一向是善于钻营、野心勃勃,又岂会甘心一直担任督抚同知这种虚职? 果然,只是稍稍给了他一个机会,他就迅速勾结了李世杰,争取到了李家将门的支持……很显然,李世杰已经被他拉到了船上,当真是好手段、好算计!” 说话间,赵俊臣瞥到了姜泉表情间的不可思议之色,就问道:“怎么?你是不理解方振山的野心?还是不理解李世杰的决定?” 姜泉答道:“卑职自然是无法理解李世杰的决定!他从前留给卑职的印象,与史城很相似,都是精明干练、忠心耿耿的军人作派! 谁曾想到,自从何宇被绑架之后,他竟是态度大变,一直是立场不明、左右摇摆也就罢了,竟然还会这般轻易就决定要背叛整个辽东镇……若是辽东镇的势力衰落了,对他而言又有何好处?” “有何好处?好处大了!”赵俊臣摇了摇头,解释道:“李世杰从前的种种作派,就是一种伪装罢了,让他可以更顺利的融入辽东镇的环境,也能减少辽东将士的排斥,但他本质上还是一名豪门勋贵子弟,最终也只会考虑李家将门的利益! 李家将门曾经虽然是一门父子三总兵,亲手建立了辽东镇,目前也是依附于辽东镇,更还是辽东镇内部举足轻重的重要势力,但双方的利益关系并不是完全相同。 当年建州女真攻陷铁岭,当时的辽东总兵、也就李世杰的先祖李如桢,竟是怯战自保、拥兵不援,最终被先皇抓住机会罢官处死,自那以后辽东总兵的位置就与李家之人再无关系了,不仅是朝廷中枢暗暗防范着李家东山再起,历任的辽东总兵也都是有意无意的压制着李家势力,以防自己被李家将门架空成为傀儡。 这样一来,李家将门自然是心有不甘,但也无可奈何,只能是继续蛰伏、积蓄实力……时至如今,李家将门终于是恢复了一些实力,不仅是现任辽东总兵何宇乃是李家女婿,更还出现了李世杰这个熟知兵事、武艺不俗、有望再次接掌辽东大权的新秀。 然而,李世杰终究也只是有机会接掌辽东大权罢了,但这个机会究竟有多大就很难说了,毕竟不仅是朝廷中枢依然提防着李家,何宇虽是李家女婿,但以他的性子,也只会把李家视作一件工具罢了,绝不会全心全力的支持李家东山再起,所以也就刻意扶持了史城与李世杰相互争锋制衡! 而这般情况,就是李家将门与辽东镇之间的利益不合之处,李家想要在辽东镇内部拥有更多话语权,甚至是再次接掌辽东,但若是让李家拥有了更多权力与话语权,则意味着辽东镇的那些高层武官就会减少权力与话语权……这种矛盾,既然是涉及到了利益二字,那自然是不可调和的!” 见到姜泉若有所思,赵俊臣问道:“讲到这里,你是否已经理解了李世杰的做法?” 姜泉连连点头,道:“卑职明白了!李世杰的这般做法,虽然有损于辽东镇的集体利益,但有助于李家将门的利益! 何宇这个人太强势了,所以何宇被架空之后,李家将门也就失去了一层压制;辽东镇内部分裂之后,各方也都会全力争取李家将门的支持,所以李家将门就可以收获更多好处;至于赵阁臣所提议的辽饷改革之策,虽是降低了辽东总兵的权力,也破坏了辽东镇的内部团结,但同理无疑是有利于人脉关系遍布整个辽东地区的李家,甚至还能让李家势力在辽东镇内部扶持大量傀儡! 至于李世杰想要支持方振山接任辽东总兵之位,就更好理解了!方振山对于辽东镇而言终究是一个外人,所以他就算是顺利接任了辽东总兵之位,也很难坐稳这个位置,最终就只能是选择与李家势力全盘合作、借助李家势力稳固权位…… 或许,方振山还与李世杰私下达成了协议,待他成功接任了辽东总兵之位以后,就会全力支持李世杰成为自己的唯一接班人选! 到了那个时候,哪怕是李世杰没能成功接掌辽东大权,将门李家也将有很大机会成为辽东镇的幕后掌控者!” 赵俊臣也点了点头,道:“是啊,将门李家乃是辽东镇的创建者,也是辽东镇内部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又通过辽东镇收尽了好处,但在双方利益冲突之际,李家为了自身利益,依然会毫无犹豫的损害辽东镇的集体利益…… 从古至今,有多少大小势力的衰败皆是缘于这般情况?上层们总是会率先背叛集体,皇帝们总是卖官鬻爵、挪用公帑,勋贵们总是损公肥私、卖国求荣,所有人都是乐此不疲,然后就是改朝换代、同归于尽,太阳底下无新事,但人们就是无法从历史中学到任何教训,类似的事情也总是会反复出现!”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感慨,竟然涉及到了皇帝与改朝换代,姜泉自然是吓了一跳。 姜泉虽是崇拜赵俊臣,也算是忠心,但他依然不敢与赵俊臣谈论这种事情,就连忙是换了话题,问道:“那……赵阁臣您是否愿意支持方振山与李世杰的谋划?” 赵俊臣依然是毫无犹豫,道:“你去告诉李世杰,再让李世杰转告方振山,只要他们能走到那一步,我自然会支持他们。” 姜泉则是犹豫道:“但……赵阁臣您难道就不担心,李世杰与方振山的计划会影响到您的后续计划?” 赵俊臣似笑非笑,道:“不会,我从一开始就预料到了这般情况,所以李世杰与方振山的计划与野心,只会有利于我的后续计划…… 而且,他们也是我的备选计划,若是我的最终计划没能实现,那么把辽东镇交给方振山接掌,虽然不能算是最佳选择,但也是一个可以接受的选择……毕竟,方振山拥有相关经验,在他与李家将门彻底绑定利益之前,短期内也会听话。”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说道:“不过,我心中的最佳人选,还是西门盛!毕竟,我虽然想要扭转辽东镇尾大不掉的局面,但前提是不能损害辽东镇的边防实力,更不能让建州女真趁虚而入! 所以,架空了桀骜不驯、立场强硬的何宇之后,西门盛就是接掌辽东大权的最佳选择,此人与建州女真作战多年,经验最为丰富,虽然败多胜少,但建州女真也一直都无法从他身上讨到多少便宜,自身威望也足够,把辽东边防交给他负责,我也会安心! 更何况,以他的实力与资历,不似方振山一般,必须要与将门李家全盘合作之后才能坐稳位置,所以本阁不必担心他会沦为失控傀儡,他也不似何宇一般态度强硬、作风霸道,更善于合作与忍让,把辽东镇交给他之后,也能有效扭转尾大不掉的局面! 与此同时,他的朝野评价毁誉参半,目前的辽东局势又是这般复杂,所以他想要被朝廷中枢所承认的话,就必须要得到本阁的全力支持,本阁也能趁机把他绑在自己船上!” “但……西门盛一向是忠于何宇的,还是何宇的结拜兄弟,他恐怕是不愿意背叛何宇……”姜泉还是有些犹豫,忍不住提出了质疑。 赵俊臣则是信心满满,摆手道:“忠与不忠,许多时候是身不由己的……放心吧,西门盛很快就会感受到这种身不由己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44章.扑朔迷离(一). …… …… 就这样,时间又过去了两天。 这一天,上午巳时,胡家庄境内突然出现了大股骑兵,规模约有三千人左右,但战马则有六千匹以上,也就是每人两马,这种配置只属于明朝最精锐的骑兵队伍。 因为日夜兼程、马不停蹄的赶路,这些骑兵都是风尘仆仆、面现疲态,但依然是不减悍勇之气,好似是随时都可以投入战斗,也依然可以娴熟操纵马匹,还能在奔行之际保持基本阵型,只需是远远望上一眼,就能感受到一股惊人压迫力扑面而来。 这样的军队素养,可谓是极为惊人,哪怕是号称“满万不可敌”的建州女真军队,也只有少部分精锐才能稍胜一筹。 这支骑兵队伍,自然就是从锦州大营赶来的辽东铁骑援兵了,拢共有三千人规模,就表示领兵千户共有三人。 这三名辽东千户,分别是何匪,刘雄、何仁胜。 其中,就以何匪的岁数最大、资历最深,如今已是不惑之年,而且他从十二岁起就加入了辽东镇当兵,至今已有二十八载有余,也是这三位千户之中的领头之人。 军队前进之际,何匪也是一马当先,一边是策马奔行,一边是遥望远方。 看着眼前的景色变化,何匪突然冷哼一声,就转头向刘雄与何仁胜二人说道:“前面不远处就是胡家庄地界,咱们这几天星夜兼程,总算是及时赶到了! 哼!待我见到史城与李世杰二人之后,一定要让他们好看!若是不能重罚他们,就不能稍解我心头之气! 这二人平日里看着精干,我原本也放心把总兵大人的护卫重任交给他们,谁曾想他们竟是任由一群不明来历的贼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绑走了总兵大人! 总兵大人他是何等英雄?竟然要蒙受这般屈辱!皆是因为这二人的无能与失职,我绝不能轻饶了他们!” 说话间,何匪遍布风霜的粗糙脸上,顿时是爆发出了骇人戾气。 说起来,何匪之所以是姓“何”名“匪”,是因为他父亲就是一名土匪,母亲则是一名被强掳的农妇,所以他生来就是一名土匪,又因为他父亲从来都不愿意透露自己的姓名来历,只是以匪号“孤狼”自称,所以何匪在十二岁之前也一直都没有名字,被人称作“狼崽子”。 再等到何匪十二岁的时候,当时还只是一名总旗官的何宇奉命领兵剿匪,而何匪的父亲见到官兵来剿,当场就抛下妻儿跑路了,于是何匪就沦为了何宇的阶下囚。 最终,何宇念在何匪年纪尚轻,又是一个悍勇且精明之人,就免去了何匪的罪行,把他收为了扈从,还赐下了“何匪”的姓名,“何”是何宇的何,“匪”则是想要让他明耻后勇。 从那以后,何匪就一直追随何宇,可谓是忠心不二,等到何宇成为辽东总兵之后,何匪也成为了辽东铁骑的一名千户。 实际上,若不是因为何匪识字不多,出身也不好,他现在至少也是一名守备官了,就算是参将之位也有机会。 正是因为这样的资历与忠心,何匪也就恨极了史城与李世杰二人的无能与失职,若是史城与李世杰此时现身的话,他绝不会有任何顾忌,更不会有丝毫客气,必然是伸手就打、张口就骂! 另一名千户何仁胜,显然是猜到了何匪的想法,连忙开口劝道:“老哥您可千万不要冲动,史千户与李千户这二人的能力与忠心,是绝对没有任何问题的,按理说也绝无可能严重失职,总兵大人被贼子绑架的事情恐怕是另有缘故! 咱们到时候还是要首先询问清楚状况,然后则是全力营救总兵大人,至于追究责任的事情,还是等到总兵大人脱困之后再说吧! 更何况,你若是打骂史千户也就罢了,以史千户的性子,他绝不会有任何记恨,只会任打任骂、坦然认错,但李千户可不能随意打骂,他乃是将门李家的嫡子……” 然而,何仁胜的话未说完,就被何匪转头狠狠瞪了一眼,凶狠表情顿时是把何仁胜吓了一跳,也就不敢再劝了。 这三位辽东铁骑千户之中,就以何仁胜的年纪最轻,今年不过是二十八岁,看起来也是文质彬彬,就像是一名秀才,实际上他也确实是一名落第秀才。 何仁胜与何宇、何匪一般姓何,但不同于何匪是被赐姓,何仁胜与何宇之间确实是存在血缘关系,乃是何宇的远房侄子。 因为屡次落第的缘故,何仁胜的父母就索性把他送到了何宇这里谋求前程,也因为这层关系,再加上何仁胜本人也善于忍耐吃苦,所以他年纪轻轻就成为了辽东铁骑的一名千户,晋升速度丝毫不逊于李世杰,还要更胜于史城许多。 只不过,按照何宇的说法,何仁胜这人“读书读傻了脑子”,性格过于老实内敛,所以何宇虽然提拔他、照顾他,但并不是特别重视他,而且何仁胜本人也没有多少野心,所以他在辽东镇内部的风头与评价,也就远远不及李世杰、史城二人。 此时,何仁胜也是这般情况,虽是思虑周全、头脑清晰、善于为他人考虑,但胆气太弱,轻易就被何匪给吓住了。 眼看着何匪又要出言教训何仁胜,最后一名千户刘雄突然抬手指向远方,粗声道:“两位别吵了,前面有人来接应咱们了,咱们也很快就能搞清楚总兵大人被绑架的详细经过了。” 刘雄的岁数介于何匪与何仁胜之间,正值三十余岁的壮年,身材极为高大壮硕,皮肤也是黝黑粗糙,看起来就像是一头熊瞎子,性子也像是黑熊一般,平日里即谨慎、又慵懒,但被激怒之后就会无比暴虐、毫不惜命。 此人乃是何宇的家中佃户之子,家族世代都为何家卖力,投军之前一向是游手好闲,等到何宇在辽东军中逐渐有了气候之后,何家就把刘雄送给了何宇、为何宇提供助力,于是刘雄也跟着何宇步步高升,从一名佃户之子逐步变成了一名边军千户。 总而言之,不论是何匪、刘雄、还是何仁胜,这三人的出身、来历、性格虽然各有不同,但毫无疑问都是何宇的铁杆拥趸,无论如何也不会背叛何宇。 所以,随着这三人的领兵赶至,就意味着胡家庄境内的局势即将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就好似一颗份量十足的砝码,即将要重重砸在天枰之上。 此时,听到刘雄的提醒之后,何匪与何仁胜二人皆是转头向远方看去、 然后,他们很快就寻到了接应他们的队伍。 但奇怪的是,接应队伍竟然是同时有三支之多,相互间也明显是保持着距离,没有任何要合流靠拢的意思,前行之际又像是竞速一般,你追我赶互不相让,皆是想要率先与辽东铁骑援兵碰头接触。 见到这般情况,三位辽东铁骑千户皆是眉头一皱、面现疑惑,隐隐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其中,何仁胜好似是想到了什么,表情间闪过了一丝忧虑。 就这样,相互靠拢之下,辽东铁骑援军与三支接应队伍很快就碰头了。 然后,这三支队伍的领头之人,纷纷是策马赶到了何匪等人的面前,依然是相互间看也不看,只是争先恐后的表明身份与来意。 “卑职乃是南路千户白勇,奉南路徐参将、东路甘参将、以及中路李参将之命,前来迎接三位将军!” “卑职乃是北路千户谢昌德,奉北路西门参将之命,前来接应辽东铁骑的众位同袍!” “卑职是西路千户宋辉,奉西路黄参将之命,在这里恭候各位,为各位引路!” 见到这般情况,何匪、刘雄、何仁胜三人愈发是心中奇怪,不由是面面相觑。 他们三人乃是辽东铁骑的千户,相较于寻常的各路驻军千户,自然是地位更高,所以各路千户见到他们之后自称“卑职”,虽然是态度过份谦卑了一些,但也算是正常情况。 然而,这些人竟是分别代表着不同参将,彼此间又明显是敌意深重,这般情况就很奇怪了。 随后,何匪先是介绍了自己的身份,然后又分别介绍了刘雄与何仁胜的身份,最后则是皱眉问道:“各位参将为何要分别派出三支队伍接应我等?而且我看你们行动之际也是互不相让,究竟是何般缘故?” 谁曾想,这一句询问,竟是立刻就捅了马蜂窝。 不论是南路千户白勇,还是北路千户谢昌德,又或是西路千户宋辉,竟是当场就激动了起来,然后就是相互告状,在何匪等人面前打起了官司! “三位千户明鉴……不论是中路参将李泽荷、南路参将徐颌、又或是东路参将甘成,目前皆是怀疑总兵大人被绑架的事情与西门盛脱不开干系……就是因为西门盛狼子野心,觊觎总兵之位,所以就暗中勾结建州女真、合谋布局绑架了总兵大人……若不是三位参将明察秋毫、及时洞察了西门盛的野心……” “胡扯!……自从总兵大人惨遭贼子绑架之后,中路参将李泽荷、南路参将徐颌、以及东路参将甘成这三人就纷纷是滋生异心,不仅没有全力营救总兵大人,反而是不断的兴风作浪,意图背叛总兵大人、趁机篡权夺位!……若不是还有西门参将依然忠于总兵大人,一直都在尽力压制……” “还请各位千户为我们西路防区主持公道……最近这几天以来,不论是李参将、徐参将、甘参将这三人,又或是西门参将,纷纷是寻找各种借口,不断插手西路防区的军务,或是拉拢同盟、或是打压异己……以至于我家黄参将现在已然是快要被另外几位参将给彻底架空了……” 因为这些人互不相让的彼此告状、同时表态,不同声音混杂在一起,场面自然是极为混乱。 所以,何匪、刘雄、何仁胜这三人也无法听清楚细节,只知道是西门盛与李泽荷、甘成、徐颌三人皆是指控对方背叛了何宇、想要趁机篡权,而且还都是信誓旦旦…… 与此同时,黄申明则是同时指控另外四位参将,称是另外四位参将越权干涉西路防区军务、自己就快要被架空了…… 总而言之,胡家庄境内的辽东镇势力,很显然已是陷入了极为严重的分裂状态,甚至还有内讧的迹象! 发现这般情况之后,何匪与刘雄二人皆是表情大变,他们赶来胡家庄只是为了控制局势、营救何宇,却没想到竟是遇到了这般复杂的情况,而且他们本身也不善于处理这种事情,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信谁。 与此同时,何仁胜则是表情严肃、面色发白,轻声喃喃道:“最坏的情况发生了……”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45章.扑朔迷离(二). …… …… 关于黄申明指控另外几位参将频频干涉西路防区军务、意图架空自己的事情,何匪、刘雄、何仁胜三人皆是不想理会,那也不是他们应该干涉的事情。 说根到底,何匪等人也只是千户军职罢了,虽然辽东铁骑的千户要比寻常千户更值钱,但也没有资格插手各路参将的事情。 但西门盛与另外几位参将皆是各执一词,相互指控对方背叛何宇、意图篡权的事情,何匪等人就不得不重视、也不敢不管了,因为这件事情毕竟关系到何宇的权势稳固。 然而,这件事究竟应该如何去管?究竟是应该相信西门盛?还是应该相信李泽荷、甘成、与徐颌三位参将? 一时间,何匪、刘雄、以及何仁胜三人皆是拿不定主意。 从本心来讲,他们皆是更倾向于信任西门盛,毕竟西门盛是何宇的结拜兄弟,在辽东镇内威望也最高。 但这一次,西门盛则是同时受到了另外几位参将的指控,颇有些众叛亲离、不得人心的架势,无疑是极大提升了西门盛的嫌疑,不像是空穴来风的样子。 所以,何匪、刘雄、何仁胜虽然想要相信西门盛,但也不敢轻易相信。 这样一来,几人虽是心情焦切,却又是无所适从。 若是让他们冲锋陷阵,何匪等人皆是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但若是让他们处理眼前这种扑朔迷离的情况,他们就有些抓瞎了。 下意识的,何匪与刘雄二人皆是转头看向了何仁胜。 何仁胜毕竟是读书人出身,虽然只是一个落第秀才,但也要比他们二人见识更广、更为聪慧,所以这般情况下,何匪与刘雄二人皆是想要听一听何仁胜的意见。 事实上,何宇一向是赏罚分明,他能够忍受何仁胜怯弱老实的性格,把何仁胜提拔为辽东铁骑的千户,绝不只是因为两人之间的血缘关系,也不是因为何仁胜善于忍耐吃苦,更是因为何仁胜熟读兵法、思虑周详的缘故,经常能为何宇查漏补缺。 自从何仁胜进入辽东铁骑担任军职之后,何匪作为何宇的心腹,动不动就会严厉教训何仁胜,其实也是因为恨铁不成钢的缘故,何匪一直认为何仁胜若是能改变自己的怯弱性格,未来前途绝不会弱于史城与李世杰二人。 否则,如果何仁胜只是一个毫无用处的懦弱秀才与关系户,何匪从一开始就不会搭理他。 在何匪与刘雄二人的注目之下,何仁胜面现沉思之色,缓缓道:“孙子兵法有云,胜负之变,一曰度,二曰量,三曰数,四曰称,五曰胜;又有云,不知彼而知己,则胜负未卜……” 眼看何仁胜又开始习惯性的掉书袋,何匪顿时是不耐烦打断,道:“都这种时候了,还掉尼玛的书袋,说人话!” 听到何匪的训斥之后,何仁胜习惯性的一缩脖子,然后又说道:“老哥,若是你率兵奔赴战场支援之际,却发现前方战场局势不明、敌我不辨,这种时候应该怎么办?” 何匪虽然读书识字不多,但也是一个精明老练之辈,听到何仁胜把眼前局势比喻成为战场情况之后,顿时就猜到了何仁胜的意思,问道:“你是说,咱们应该暂时先不要采取行动,也不能轻易做出任何决定,而是要静观其变,率先打探清楚情况、分辨敌我?” 刘雄则是犹豫道:“但这般做法,不免是耽误时间,而营救总兵大人的事情则是耽误不得,若是不能尽早做出决断的话,就这样一直让总兵大人被贼子绑架着……” 然而,何匪思索片刻后,则是认同了何仁胜的想法,挥手道:“我也急着营救总兵大人!但说句难听话,总兵大人已经被绑架了好几天时间,若是会遇害,恐怕早就遇害了,若是没有遇害,那就算是再拖延几天时间也没关系! 更何况,绑架总兵大人的那群贼子,也不是当年的黄巾军,哪怕是没有咱们这些援军,只凭西路守军与总兵大人的三千亲卫,想要剿灭他们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只是他们控制着总兵大人的性命安危,所以就要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罢了,这般情况下咱们也一样是有心无力。 咱们这些援军的主要任务,也不是营救总兵大人,而是为了威慑各方、控制局势!所以,营救总兵大人的事情,不能急、也急不得,还是妥善处理眼前的情况最为重要!不论是何人意欲背叛总兵大人,都绝不能让他得逞!” 说到这里,何匪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只见何匪先是转头看向了迎接他们的白勇、谢昌德、宋辉三位千户,冷声道:“多谢各位同袍的现身迎接,也辛苦各位跑了一趟! 但还请各位现在就返回驻地、代我向各位参将禀报,就说我们辽东铁骑援军在调查清楚事情真相之前,将会一直保持中立,也不会轻易干涉各位参将的事情! 与此同时,为了以防万一,我们辽东铁骑援军将会独自设营驻扎,就不与各位参将会师合营了……目前局势复杂、敌我不明,我们谁也信不过,也不会听从任何一位参将的军令! 还有,何仁胜何千户将会与你们一同返回驻地,他将会全权代表我们辽东铁骑援军,着手调查清楚事情真相,看看究竟是谁想要背叛总兵大人!等到何仁胜调查清楚真相之后,我们也将会立刻采取行动!” 说完,何匪再次看向何仁胜,吩咐道:“仁胜,你也听到了我刚才的说法了,你一向是脑袋灵光,调查真相的任务就交给你了!现在就去挑选三百名性子机灵的将士,与伱一同赶去各位参将的驻地,尽快调查清楚这段时期所发生的全部事情!” 何仁胜表情变幻,心中也有些犹豫与胆怯。 按照何匪的说法,一旦是调查清楚真相,辽东铁骑援军将会立刻采取行动,然后又把调查真相的任务,全权交给了自己负责。 这就意味着,何仁胜的判断,将会直接决定辽东镇的未来局势走向。 何仁胜虽然是一個善于思考之人,但他性子文弱,自然是不敢承担这般重担。 见到何仁胜表情间的犹豫,何匪竟是一反常态、没有出言训斥,反而是加重了语气,道:“放手去做,我相信你的判断!若是做错了,一切责任由我承担!” 下一刻,刘雄也说道:“对!仁胜,你不必有任何顾虑,有事情大家一起承担!” 听到何匪与刘雄的说法,何仁胜有些动容,终于咬牙道:“好!我一定会尽快调查清楚真相,绝对不会让两位老哥失望!” 何匪拍了拍何仁胜的肩膀,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再次转头看向了白勇、谢昌德、宋辉三位千户,又问道:“据我所知,各位参将召唤援军之际,不仅是我们锦州大营的辽东铁骑受招赶来,中路、南路、东路三处防区也都会派出一部分援兵赶来这里,是不是这样?” 白勇、谢昌德、宋辉三人皆是一愣,不明白何匪为何要询问这件事情,但也皆是点头称是。 “这三路援兵现在可有赶到胡家庄境内?” 白勇率先答道:“还没有,因为各路援军之中还有一部分人是骑兵,但这些骑兵又不似辽东铁骑一般一人双马,所以就会拖慢速度,必然要再等一两天时间才能陆续赶到!” 一个冷知识是,在长途行军之中,因为战马的耐力是低于人类的,所以骑兵的行军速度是慢于步军的,于是就像是白勇所言一般,除非像是辽东铁骑一般每位骑兵皆是配备双马,可以轮换骑乘,否则骑兵反而会拖慢行军速度。 何匪再次面现冷笑,又转头向刘雄吩咐道:“黑熊,你也别闲着,现在就派出兵力,接替各处守军,控制胡家庄附近的所有道路,若是遇到了中路、南路、东路三处防区的援兵,就立刻拦下他们,也别让他们前往各位参将的驻地了,而是把他们带来咱们的营地,接受咱们的辖制! 目前的胡家庄境内,局势已经足够复杂了,若是各路援军纷纷加入,只怕会让局面愈发失控!” 听到何匪的这般说法,忠于西门盛的北路千户谢昌德顿时是面现喜色,忠于黄申明的西路千户宋辉则是无所谓,但忠于李泽荷、甘成、徐颌的南路千户白勇,却顿时是表情大变! 毕竟,后续各路援兵皆是来自于南、东、中三路防区,何匪拦下了这些援军,自然是对李泽荷、甘成、徐颌三人不利。 于是,白勇连忙提出异议,道:“眼下的胡家庄境内,各方势力云集,甚至还包括了两千名关宁铁骑,若是没有这些援军,咱们辽东镇又要如何控制局势?” 何匪冷哼一声,道:“这一点你不必担心,若是遇到了必须一致对外的情况,我们自然会全力以赴!但除此之外,各路援军就不必发挥更多作用了!” …… PS:描写辽东镇武官的时候,虫子一直都很矛盾。 这个篇章之中,辽东镇算是反派,历史上的辽东镇也确实是存在尾大不掉、养寇自重、欺压百姓等等缺点,后世评价也不高,但同样无法否认,辽东镇的中下层将士们一直都在用自身性命镇守边疆,牺牲者数不胜数。 考虑到辽东镇的复杂性,虫子也无法把辽东镇的全体官兵皆是写成一无是处的纯粹反派——虽然这种写法会很轻松——必然有那么一些武官,譬如史城、西门盛、何匪,他们也许想法狭隘、也许会有私心,但也会拥有某些优点。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46章.扑朔迷离(三). …… …… 辽东铁骑援军赶到胡家庄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各位参将的耳中。 与此同时,何仁胜前来调查真相的事情,更是引起了所有人的重视。 要知道,史城与李世杰二人各自统领一千多辽东铁骑,就已经被各方势力深为忌惮、极力拉拢了,而这一次的辽东铁骑援军,却足有三千有余! 所以,统领这批辽东铁骑援军的三位千户虽然军职不高,但足以决定未来的局势走向! 尤其是负责调查真相的何仁胜,更是直接决定了全体辽东铁骑援军的态度立场。 这样一来,当何仁胜现身之后,迎接场面之隆重,也就可想而知了。 不论是西路参将黄申明,还是中路参将李泽荷、东路参将甘成、南路参将徐颌三人,又或是性格自傲的李世杰,甚至还包括了向来都不愿意自轻自贱的西门盛,这个时候皆是降尊纡贵、亲自出面迎接。 其实,在今天之前,这些人皆是看不上何仁胜,认为何仁胜的性格过于老实怯弱,根本不像是一个军中豪杰的模样,若不是与何宇沾亲带故的缘故,何仁胜也根本入不了众人的法眼。 但现在,何仁胜则无疑是一个至今紧要的决定性人物,所以众人见到了何仁胜之后,也就纷纷隐藏了他们曾经的心中不屑,皆是刻意示好、想方设法的拉近关系。 与此同时,所有人也都在趁机表明自己忠于总兵何宇的立场,又频频向何仁胜暗示,说有人想要背叛何宇,若不是自己这一方依然坚持立场,何宇早已经被野心家篡权夺位了云云。 被所有人围在中间,何仁胜有些无所适从,也有些受宠若惊,但他还是谨记自己身上的重担,强行镇定了下来,只是不偏不倚的应付着众人的示好与暗示。 然后,何仁胜很快就发现了蹊跷之处。 迎接他的众位辽东将领之中,虽然众位参将皆是现身,李世杰自然也在场,但偏偏就是看不到另一位千户史城! 对于史城此人,何仁胜一向是心存好感的,因为史城一直都能看到何仁胜身上的优点,并不似其他人一般只把何仁胜看作是一名懦弱秀才与关系户,平日里对待何仁胜也算是尊重,也不似何匪一般动不动就会严厉训斥。 事实上,何仁胜接受了调查真相的任务之后,就已经在心中想好了大致调查方向,认为自己应该第一时间与史城接触,向史城打探第一手情报。 于是,何仁胜忍不住问道:“卑职为何没能见到史千户?史千户如今在何处?” 听到何仁胜的询问之后,在场的众位辽东将领表情各异,或是尴尬、或是愤怒、又或是摇头叹息。 最终,西门盛面无表情的说道:“史城他……已经被监禁了起来!” 何仁胜不由大惊,道:“史城被监禁了?为何?他犯了什么错?难道是因为他没有保护好总兵大人的事情?” 李泽荷则是面现怒意,道:“史城没能保护好总兵大人,固然是难辞其咎、必须重惩,但我们这一次监禁于他,却是因为另一個原因!那就是,他竟然是胆大妄为、想要刺杀本将……嘿!也是本将机警,运气也好,否则何千户现在就看不到本将了!” 何仁胜又是身体一震,吃惊反问道:“史城想要刺杀李参将?这、这怎么可能!” 徐颌摇头叹息道:“虽然是不可思议,但也是证据确凿! 事实上,何千户你别看李参将现在还算精神,但实际上曾是身中剧毒、险些丧命,现在也是刚刚恢复不久,你若是早两天见到他,就会看到他连站着都困难!但李参将的护卫们运气就差了些,先是纷纷中毒,然后又在一场大火之中死伤大半! 为了调查李参将遇刺之事,我们特意寻来了辽东按察使黄柯,此人办案经验丰富,也一向是与咱们辽东镇关系亲近,但他本身对于辽东镇内部各方势力的态度则是不偏不倚,所以我们当时就把调查真凶的事情交给了他! 而黄柯也确实是经验丰富,手法老道,仅是用了两天时间,就查清楚了事情的大致脉络,也寻到了确凿证据,种种迹象足以表明,史城此人意图不轨、必然是与李参将遇刺之事脱不开干系,所以我等就立刻把史城控制了起来,他在军中同党众多,必须要防着他狗急跳墙!” 但下一刻,西门盛则是厉声反驳道:“证据确凿?狗屁!黄柯所寻到的那些证据,在本将看来皆是经不起推敲!尤其是李泽荷的中毒之事,还有那场大火,根本没有任何证据与史城有关系!” 然而,甘成也很快就反驳了西门盛,道:“经不起推敲?难道西门参将你必须要亲眼看到史城他拿着刀子捅进李参将的身体,才能算是证据确凿?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史城当晚就是想要刺杀李参将,否则他根本解释不清他当晚的种种做法! 根据黄按察使的调查,史城的军中同党当天晚上不仅是暗中包围了李参将的驻地,而且还被命令不准睡觉,随时准备控制附近局势,好似是已经提前知道了李参将的驻地当天晚上会出事一般,怎么,史城难道是会预知不成? 更还有一部分史城的铁杆心腹,当天晚上则是收到命令,要干一件大事!嘿,这件大事,除了是刺杀李参将之外,又会是什么?现在已经有好几人已经招供了!” “招供?屈打成招罢了!更何况,他们的供词也只是当晚有未知任务罢了,但也不能表示他们的任务就是刺杀李泽荷!总而言之,这件事情依然还有含糊不清之处,就这样给史城定罪,又岂能令人服气?”西门盛再次驳斥道。 李泽荷则是表情怨毒,阴恻恻的说道:“若说还有什么含糊不清之处,那也只是史城他为何要刺杀本将,是否还另有幕后之人撺掇指使、出谋划策! 说起来,西门参将与史千户最近还真是关系不错啊,不仅是做事之际同进同退,而且史城被监禁之后,他的那些军中同党就开始对西门参将惟命是从了!” 李泽荷的这一番话,就是暗示西门盛才是暗中指使史城、刺杀自己的幕后主使了。 听到李泽荷的暗示,西门盛再次勃然大怒,也再次出言反驳。 眼看着西门盛与另外三位参将的态度,显然双方目前已经彻底决裂,相互间的敌意也要比想象之中更重,何仁胜不由是眉头越皱越紧。 眼看着这场冲突还要继续激化,何仁胜终于是出声阻止道:“各位将军不要吵了,不论是何人想要背叛总兵大人,也不论史城他有没有刺杀李参将,又是为何要刺杀李参将,卑职接下来都会设法调查清楚! 接下来,卑职的麾下将士,将会纷纷进入驻地,与营内的众位同袍随机进行接触,向他们打探这段时间以来所发生的种种事情,还望各位将军不要阻挠! 至于各位将军,皆是地位尊贵,自然不能是让人随意盘问,所以就由卑职以下犯上、大胆冒犯,亲自听取各位将军的想法与意见,还请各位将军千万不要见怪!” 说到这里,何仁胜一边是强行为自己壮胆鼓劲,一边是逐个打量着在场众人。 看到众人皆是没有反对自己的意见之后,何仁胜又说道:“现在,卑职打算先与……辽东按察使黄柯见面谈话,然后是西路参将黄申明,再然后是李世杰李千户,接着则是李参将、甘参将、徐参将三位,再接着则是西门参将,最后则是史城史千户! 在卑职与各位陆续见面之际,还望各位可以抽出时间、尽量配合,也不必顾及任何事情,有任何想法意见都可以向卑职直接提出来,卑职都会记在心里,但也不会偏听偏信!” 听到何仁胜的这一番话,在场众人皆是有些吃惊,没想到一向性子懦弱的何仁胜,竟然没有因为眼前的复杂情况而慌了神,反而是迅速拿出了主意与决断。 而且,何仁胜所制定的见面问话顺序,也是大有讲究,显然是根据立场偏向与亲疏程度来决定的。 他首先是询问态度中立之人的意见,然后再询问态度有偏向之人的意见;也首先是询问与自己关系较为陌生之人的意见,然后再询问与自己关系较为熟悉之人的意见。 这样一来,何仁胜就可以得出一个相对公正的结论,自己也不会受到先入为主的情绪所干涉。 所以,何仁胜选择率先与辽东按察使黄柯见面谈话,乃是因为黄柯此人不仅是表面上态度中立,而且还是辽东镇的外人,可以站在局外人的角度向何仁胜提供最为中立的情报,何仁胜本人对他也不熟悉,也不会偏听偏信; 而何仁胜选择最后才与史城见面谈话,也是因为史城的立场明显是偏向于西门盛,也与何仁胜本人关系最好,所以何仁胜若是首先就与史城见面问话,那么不仅是调查结果无法令人信服,他自己的判断也很容易就会受到史城的影响。 想明白了这些关窍之后,众人看向何仁胜的眼神也皆是有所变化,没想到何仁胜面对这般复杂的局势,却依然可以保持这般清晰的判断。 与此同时,何仁胜虽然只是区区一名千户,但他身后毕竟是站着三千辽东铁骑援军,何仁胜表面上说是要征询意见,实际上就是盘问罢了,这种事情自然是有损于众人的颜面,但众人依然只能选择同意。 见到众人皆是没有反对,何仁胜深吸一口气之后,点头道:“既然如此,还请各位现在就为卑职引见那位黄柯黄按察使吧!”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47章.扑朔迷离(完). …… …… 很快的,何仁胜就在辽东众将的引荐之下见到了黄柯,然后就寻了一处地方与黄柯单独见面谈话。 这场谈话持续了近半个时辰时间,谁也不知道何仁胜究竟询问了一些什么问题,也不知道黄柯提供了什么答案。 与此同时,何仁胜麾下的三百将士,也纷纷在营地各处乱窜、随机与人接触,设法收集消息。 见到这般情况,各方势力的反应各有不同。 自认为问心无愧、身正不怕影子斜的西门盛,竟是忧心仲仲、暗暗不安。 反而是真正想要背叛何宇的李泽荷、甘成、徐颌这三位参将,却皆是保持着乐观与耐心。 “这一次,西门盛绝对是遇到大麻烦了!” 趁着何仁胜与黄柯见面谈话的机会,与甘成、徐颌二人私下碰头之际,李泽荷信心十足的断言道。 听到李泽荷的评价之后,甘成也是冷笑着点头表示认同。 徐颌虽然资历最老,但他的智慧与眼光则是明显差了一些,见到李泽荷与甘成的表现之后,不由是面现疑惑,问道:“为何要这样说?” 甘成表情间带着一丝敬畏,答道:“因为西门盛现在已经彻底掉进了赵阁臣刻意为他所设计的陷阱之中,沾上了满裤子的黄泥! 前几天,赵阁臣把调查建州女真嫌疑的事情交给了西门盛全权负责,然后又把评定全军功过赏罚的事情交给了咱们全权负责,这两件事情一旦是操作得当,皆是可以拉拢同盟、打压异己,赵阁臣则是双方势力各分一个,看似是不偏不倚! 当时我还觉得赵阁臣的态度过于软弱了,都已经这种时候了还是不愿意全力支持咱们,依然要对西门盛妥协……但现在看来,这般安排堪称绝妙,简直就是一举掘断了西门盛的根基! 嘿!咱们当时领了任务之后,自然是急不可耐、迅速行动,想要尽快拉拢同党、打压异己,而西门盛见到咱们的动作之后,也很快就利用调查建州女真的机会,趁机报复咱们,同样是拉拢同盟、打压异己,可谓是寸步不让! 现在来看,看似是谁也没占到便宜、可谓是各有胜负,但实际上,西门盛亏大了!” 李泽荷接口道:“正是如此,相较于咱们,西门盛的最大优势是什么?就是他的军中威信更高、号召力更强、将士们也更愿意相信他的忠心与立场! 但这几天以来,他则是不知不觉之间,就被赵阁臣与咱们带了节奏,也被一时胜负蒙蔽了心智,只顾着与咱们争权夺利,或是拉拢同盟、或是打压异己,但这种做法落于全军将士眼里,就表示西门盛想要夺权争位,不再是毫无私念,又有谁还愿意相信他的忠心与公正? 所以,看似是各有胜负,但实际上西门盛已经逐渐丧失了自己的最大优势! 西门盛硬终究只是一介武夫罢了,根本看不透赵阁臣的精妙算计,还以为自己反击有力、完全没有吃亏,实则是落入瓮中也是犹不自知!哪怕是他已经有所察觉,但情势所迫之下,也是别无选择,只能采取相同做法,结果也不会有任何不同!” 顿了顿后,李泽荷又说道:“更何况,咱们的任务乃是评定全军将士的功过赏罚,手段既有功与赏,也有过与罚,自然是可以恩威并施,让全军将士都有盼头,种种做法也就不容易引起全军范围的反感。 但西门盛的任务则是调查建州女真的嫌疑,就需要排查全军将士与建州女真的关系,手段只有责与罚,所以他的动作越大、越多,就越会引起全军将士心中反感、人人自危! 再加上咱们暗中传播的种种谣言,说是西门盛与建州女真勾结合谋绑架了何总兵,又说是西门盛出面阻挠了犒赏全军的事情……这样一来,全军将士又将会如何看待西门盛? 若是寻常时候,这些谣言与非议,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动摇西门盛的威望根基,但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将士们不仅是士气低迷、军心动荡,心中也皆是憋着一股怨气,急切想要寻到一个替罪羊承担全部责任、让他们发泄怨气!而西门盛的情况,就恰好撞在了枪口上! 现如今,辽东铁骑援军正在营地之内到处乱窜,向将士们收集消息情报……徐参将你猜猜,将士们这种时候将会如何评价西门盛?他们所提供的情报,又究竟是有利于西门盛?还是有利于咱们?” 甘成连连点头,表情间的敬畏之意愈发明显,道:“这就是赵阁臣的精妙算计,不论是咱们的反应、还是西门盛的反应、又或是全军将士的反应,再或是辽东铁骑援军的反应,皆是被他提前预测到了,也皆是被他利用了……看似是风淡云轻、没有做任何事情,只是稍稍施展手段,就让所有人都成了他的提线木偶! 其实,我也是刚才见到了何仁胜的反应之后,才终于想明白了赵阁臣的手段精妙之处……若是赵阁臣使用相同手段算计于我,我只怕也会与西门盛一般、不明不白的落于瓮中,就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这般城府算计,当真是令人敬畏!若论权谋心术,咱们这些边军武将还真是拍马都赶不上朝廷中枢的那些衮衮诸公!” 听到李泽荷与甘成二人的详细解释之后,徐颌也终于是恍然大悟。 然后,徐颌忍不住又问道:“但……咱们这些天也与西门盛一样是争权夺利、拉拢同盟、打压异己,就怕是何仁胜经过调查之后,虽然不会继续信任西门盛,但也不会更加信任咱们啊!” 李泽荷摆手道:“不必担心,只要辽东铁骑援军没有偏信于西门盛,对咱们而言就是最不坏的结果!更何况,西门盛一旦是丧失了公信与威望,那就是咱们说话更有力度,因为咱们人多,可以众口铄金,而西门盛则是人心尽失,所以辽东铁骑援军经过这场调查之后,只会更倾向于信任咱们!” 甘成补充道:“何仁胜目前正在盘问黄柯,随后又要盘问李世杰,这两人看似中立,但实际上因为史城被定罪的缘故,黄柯已经彻底得罪了西门盛,李世杰与咱们之间也有默契,所以这两人的表态也只会更有利于咱们……无论如何,咱们这一场都不会输,重点是要怎么赢!” 徐颌若有所思道:“所以,咱们接下来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统一口径,尽大程度的争取辽东铁骑援军的信任与支持,最好是让辽东铁骑援军帮着咱们一举拔除西门盛,一旦是西门盛彻底失势,何总兵又是生死未卜,整個辽东镇就以咱们三人为尊! 到了那个时候,失去了西门盛的掣肘,就连辽东铁骑也必须要听咱们的调遣,那就大势已定了! 再然后,本将就可以顺利接任、成为新一任辽东总兵,而本将也会投桃报李,让李、甘两位将军拥有西门盛一般的地位!” 说到后面,徐颌的表情逐渐兴奋,好似已经看到了自己在李泽荷与甘成二人的拥戴之下,成功接掌辽东大权的那一刻! 听到徐颌的说法,李泽荷与甘成二人相互对视一眼,皆是笑意不明,然后就再次表达了他们二人对徐颌的忠心与支持,徐颌自然是愈发喜不自禁。 就在李泽荷、甘成、徐颌三人啪啪敲打着如意算盘之际,西门盛则是表情严肃,开始布置下一步的计划安排。 就像是李泽荷与甘成的判断一般,西门盛一直都没有察觉到赵俊臣的险恶用心,不知不觉间就已是掉进了陷阱之中,一直等到辽东铁骑援军派出何仁胜调查真相之后,他才终于想明白了自己的恶劣处境。 那一刻,西门盛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落于蛛网之中的蛾子,越是极力挣扎、越是无法脱身。 但现在,一切都已经晚了。 作为一名边军大将,西门盛若论勾心斗角、阴谋诡计,自然不是赵俊臣的对手,但他一向是熟知兵法,也深谙“未料胜、先料败”的道理。 所以,西门盛发现自己被算计之后,虽然免不了恼羞成怒,但也没有失去冷静,而是开始认真考虑今后局势发展的最坏结局。 对西门盛而言,最坏结局无疑就是辽东铁骑援军受到了误导与蒙蔽,彻底倒向了李泽荷等人一方,西门盛本人则是彻底失势,不仅是与史城一样要被监禁起来,还要变成全军将士眼里的叛徒。 与此同时,失去了西门盛与史城的掣肘之后,李泽荷等人就会迅速夺权篡位,落于绑匪之手的何宇恐怕也会有生命危险,李泽荷等人到时候必然会设法逼迫绑匪撕票,然后他们才会彻底消除后顾之忧! 针对这种最坏的情况,西门盛必须要寻到对策! 这个时候,西门盛也终于不再有任何隐忍与迟疑,展现了前所未有的魄力与坚定! 也就像是李泽荷所言一般,自从史城受到监禁之后,史城的麾下武官们就尽数聚拢到了西门盛的身边,对西门盛惟命是从了。 史城年纪轻轻就被何宇提拔成为辽东铁骑的千户,还是公认的何宇接班人之一,全是凭着自己在战场上真刀真枪拼杀出来的,而史城的麾下军官,也大多是史城战场上的生死之交,相互间皆是有不止一次的救命之恩。 所以,史城被监禁的事情,不仅是没有让这些人分崩离析,反而是让他们同仇敌忾、愈发团结。 也正是因为这般缘故,李泽荷等人虽然设法监禁了史城,但也不敢把史城的麾下武官与军中同党也尽数监禁起来,否则很有可能就会引发一场兵变。 史城被监禁之前,要求他们今后务必要听从西门盛的命令,他们就会坚定不移的追随西门盛,无论西门盛传达了怎样的命令,他们也都会坚定不移的执行。 此时,史城麾下的马渚、张壮、郑伯伦等人,皆是安静站在西门盛的面前,所有人都是同样的表情严肃。 西门盛环目打量了几人一眼,问道:“尔等惜命否?” “不惜命!”几人同声答道。 声音皆是不高,但也皆是格外坚定。 “很好!尔等听命,若是接下来辽东铁骑援军受到了李泽荷等人的蒙蔽与欺骗,认为本将才是意图不轨的叛徒,到时候必然会派人前来捉拿本将、把本将像是史城一般监禁起来…… 到了那个时候,你们一定要毫不犹豫的迅速采取行动,但你们所要采取的行动,并不是设法营救本将,而是直扑禁军驻地,一举击溃全部的禁军护卫,把赵俊臣抓在手里!” 听到西门盛的这般命令,马渚、张壮、郑伯伦等人皆是表情一变,但很快就纷纷是面现坚定之色,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 “因为本将的当初提议,不论是李泽荷、甘成、徐颌,还是李世杰,这些人目前都在禁军驻地借住,而本将当初之所以是提议此事,就是想要等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有机会把这些意图不轨之人一网打尽! 当然,一网打尽自然是最好的情况,但如果无法一网打尽,也一定要控制赵俊臣!控制了赵俊臣之后,你们就绕过辽东镇的其他人,直接与密林中的那些绑匪进行交涉,以赵俊臣的性命为要挟,让那些绑匪立刻释放总兵大人!若是那些绑匪不同意,就直接割下赵俊臣的一只耳朵送给他们! 哼!本将依然是认为,总兵大人被绑架的事情绝对与建州女真无关,必然是赵俊臣自导自演的一场好戏!所以,只要控制了赵俊臣,就可以用他交换总兵大人,等到总兵大人顺利脱困之后,眼前的所有困局自然是迎刃而解!” 随着西门盛的话声落下,马渚、张壮、郑伯伦等人表情愈发严肃,但依然没有任何犹豫,皆是态度坚定的齐声领命! 这是一场豪赌,但他们已是别无选择! 而就在李泽荷等人表达着他们对于赵俊臣精妙手段的钦佩,西门盛则是下定决心要釜底抽薪、抬手掀桌子的时候,赵俊臣那边也收到了辽东铁骑援军出现的消息。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赵俊臣喃喃道:“西门盛……也该要狗急跳墙了!”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48章.各方决断(一). …… …… 何仁胜的调查,持续了近三天时间。 在这三天时间之中,何仁胜的调查可谓是详尽全面,不论是各方势力、还是各层将士,皆是频频接触、详细盘问、反复调查,不仅是收集到了大量的情报,也大致掌握了辽东众将近期以来的种种表现。 然而,何仁胜一直都没有表明过自己的真实态度,也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自己的立场偏向,所以也就没人知道何仁胜经过调查之后究竟是更相信西门盛、史城一方,还是更相信李泽荷、甘成、徐颌一方。 实际上,何仁胜经过第一天的调查之后,心中就已经有了大致的答案。 那就是,不论是西门盛、史城一方,还是李泽荷、甘成、徐颌一方,皆是可以寻到许多相关迹象,表明他们想要背叛何宇、趁机篡权,也就是皆有嫌疑,只是嫌疑大小不同罢了! 其实,何仁胜本人更愿意相信西门盛、史城一方,但经过详尽调查之后,各方所提供的证据则是对西门盛、史城一方更为不利,所以何仁胜也就迅速抛弃了自己的心中偏向,决定一切以事实为主。 虽然何仁胜至今也无法想象西门盛与史城二人会背叛何宇,但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他们从前忠心耿耿的表现是不是一种伪装?更何况,人都会变的。 至于李泽荷、甘成、徐颌一方,何仁胜从一开始就不是特别信任他们,所以察觉到了相关迹象之后,也就愈发不信任他们了! 总而言之,不论嫌疑是大是小,但既然是皆有嫌疑,那就皆不可信。 这种事情,再是如何谨慎也不为过,所以何仁胜就像是西门盛一般,事到临头之际必须要考虑最坏的情况——那就是所有人都想要背叛何宇,只是因为利益分配的缘故,所以才会相互指控对方。 心中有了这般想法之后,何仁胜的调查就已经是可以结束了,但何仁胜出于更多考虑,却又把这场调查又刻意延长了两天时间。 因为,何仁胜还需要等待一个时机。 就这样,一直等到三天时间之后,何仁胜终于是等到了一个消息。 那就是——在这三天时间之中,南路、中路、东路三处防区的援军总计七千人已经陆续抵达了胡家庄境内,但因为何匪与刘雄二人派人沿途阻拦的缘故,这三批援军并没有顺利抵达各位参将的驻地,反而是被辽东铁骑援军给收编了。 这样一来,辽东铁骑援军所掌握的兵力,已经高达一万有余,其中还有三千人乃是以一敌十的辽东铁骑精锐! 所以,何匪、刘雄、何仁胜三人,也就在胡家庄境内拥有了压倒性的实力优势,可以完全控制局面了! 一直等到这个时候,何仁胜终于是对外宣布,说是这场调查已经结束了。 与此同时,何仁胜又宣称,因为局势复杂、各方情报相互矛盾的缘故,所以他并没有成功调查清楚事情真相,还需要返回辽东铁骑援军的驻地,与何匪、刘雄二人进一步商议。 宣布了这個决定之后,何仁胜就率着麾下将士迅速离开了,只留下了辽东众将面面相觑,一时间也不知该有怎样的反应。 却说,当赵俊臣收到何仁胜离开的消息之后,表情有些遗憾,道:“这三天以来,本阁一直都等着这个何仁胜来向本阁询问情报,本阁也早就准备好了一套说辞,想要引导他的调查方向……没曾想,他竟是至始至终都没有理会过本阁。”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姜泉轻轻撇嘴,道:“那个何仁胜算是个什么东西,就是一个辽东铁骑千户罢了,听说还是个懦弱秀才与关系户,他这几天出面审问众位辽东参将,就已经算是事急从权、以下犯上了,但又有何资格盘问阁臣您?又有何胆子盘问阁臣您? 这也就是在辽东境内,军镇势力妄自尊大惯了,但若是在京城中枢,像他这般身份之人,能让阁臣多看他一眼,就足以让他吹捧一辈子了!” 赵俊臣轻轻一笑,道:“你可不要小觑这个何仁胜,他只是一个千户不假,也是一个落第秀才与关系户也不假,但并不意味着他就是一个无能之辈! 本阁看他这几天以来的做事手法,不仅是颇有条理,也是思维缜密,虽然魄力方面稍有欠缺,但也算是一个人才了! 他这几天至始至终都没有与本阁相见,恐怕也不是因为怕了本阁,而是他无法摆脱观念与立场的樊篱,从一开始就不信任本阁,所以也不想在本阁这里浪费时间……当然,站在辽东镇的立场,他不信任本阁才是正确的表现!” 说到这里,赵俊臣的表情逐渐凝重,缓缓道:“听说,辽东铁骑援兵已是阻拦与收编了各路防区的援军,目前也就成了胡家庄境内的第一大势力,除非是史城、李世杰二人麾下的三千辽东铁骑,以及吴世霖麾下的两千关宁铁骑愿意摈弃前嫌、联手行事,否则已是无人可挡! 何仁胜选在这个时候结束调查离开,令人细思极恐啊!也许,他的魄力也未必像是传言之中那般不堪。 现在这个时候,李泽荷、甘成、徐颌那三人恐怕是自以为占据上风,如意算盘敲得啪啪作响,以西门盛的性格,也很可能已经做好了狗急跳墙、破釜沉舟的准备,但辽东铁骑援军接下来的决定,恐怕会超乎所有人的预想!” 姜泉想到了什么,不由是表情微变,问道:“您是说……” 赵俊臣轻轻点头,赞同了李世杰的猜测,道:“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何仁胜的调查结果,必然是辽东镇几位参将皆是有不忠与背叛的嫌疑,所有人皆不可信! 这般情况下,再加上辽东铁骑援军本身已经拥有了绝对的实力优势,那么最保险的做法,就是不寄望于任何一位参将的忠心,也不再听从任何一位参将的命令,而是三下五除二,以下犯上、无视军中尊卑关系,直接把所有人皆是控制起来,一举扫清所有隐患,由他们自己来掌控局势! 听说,这支辽东铁骑援军的领头之人名叫何匪,乃是土匪出身,做事之际也有一股匪气,从来都不会顾及任何后果与规矩,眼里更是只有何宇一人,所以他十有八九会选择这般做法!……到了那个时候,咱们也要受到愈发严密的控制与监视。” 姜泉表情变幻连连,连忙问道:“那……咱们该怎么办?” 赵俊臣则是反问道:“我前几天交给你的任务可还顺利?” 最近这几天时间,西门盛等人与李泽荷等人先是忙于内斗,然后则是忙于应付何仁胜的调查盘问,所以他们对于赵俊臣以及禁军护卫们的监视与控制,也就不似从前一般严密。 赵俊臣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于是就让姜泉趁机行动,收买更多辽东边军将士,还要设法建立一条与秘密沟通外部的渠道方式,让赵俊臣随时都可以与方振山、吴世霖等人进行联络。 姜泉连忙答道:“因为有李世杰的暗中配合,此人所拥有的将门李家人脉确实是不可小觑,所以咱们已经可以随时与方振山保持沟通,也有机会与山海关总兵吴世霖进行联络!” 赵俊臣轻轻点头,道:“这就好,你现在就派人向他们传递消息,就说他们应该动起来了,只要他们全力牵制辽东铁骑援军,本阁事后就会支持他们对辽东镇的利益诉求……呵,憋了这么长时间,想必他们也就快要憋不住了! 还有,提前为我准备一套寻常辽东边军将士的衣装……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接下来不论是辽东铁骑援军想要一举扫清所有隐患,还是西门盛想要破釜沉舟、狗急跳墙,都意味着我不能继续站在明处了!” 就在赵俊臣同样开始布局下一步的计划之际,何仁胜则是匆匆返回了辽东铁骑援军的驻地。 此时,因为临时收编了各路援军的缘故,辽东铁骑援军的驻地已是规模极大,营帐遍布、密密麻麻,到处都是人马之声。 这般规模的临时营地,往往只会出现于沙场决战之际。 但在何仁胜的眼里,相较于迎战建州女真,眼前局势还要更为严峻复杂许多。 所以,何仁胜也顾不上仔细观察驻地内的情况,就紧急与何匪、刘雄二人见面。 见到何匪与刘雄二人之后,何仁胜就把自己这三天以来的调查结果详细讲诉了一遍。 最终,何仁胜总结道:“总而言之,最近这段时间以来,西门盛、李泽荷、甘成、徐颌这四位参将不仅是没有专注于营救总兵大人,反而皆是不折手段的争权夺势,也皆是意图掌握更多兵权,或是拉拢同党、或是打压异己,若是一定要说他们的这般做法是想要背叛总兵大人,也完全解释得通! 所以,西路防区的黄参将也就首当其冲,两位老哥也都知道,黄参将担任西路主将时间还短,在众位参将之中实力最弱、资历最浅,他麾下的各级武官有许多人都曾经是另外四位参将的旧部,所以另外四位参将皆是争权夺势、意图掌握更多兵权之后,西路防区的各级武官也就纷纷选择站队,反而是黄参将这位名义上的主将,很快就被架空了! 这也是五位参将相互指控对方的基本情况!” 听完了何仁胜的解释之后,何匪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质问道:“你是说,辽东镇五路参将之中,除了资历最浅、实力最弱的西路参将黄申明之外,其余四人皆是想要背叛总兵大人?就连史城也与西门盛勾结在了一起?” 说话间,何匪身上顿时是迸发出了骇人杀气。 一旁的刘雄,虽然没有出声表态,但也是咧开嘴巴不断磨牙,双手时而紧握、时而张开,就好似一头黑熊即将要择人而噬。 见到这两人的反应,何仁胜连忙摇头,进一步解释道:“嫌疑!只是嫌疑而已!目前还没有绝对证据能证明他们想要背叛总兵大人。 也有另外几种可能,譬如他们只是出于私心、想要趁机扩张势力影响,又譬如是他们只是想要防范对方背叛总兵大人,所以才会急切想要把兵权抓在自己手里…… 总而言之,有很多种可能,还不能肯定他们就一定想要背叛总兵大人! 只不过……我所说的这些情况,都只是乐观考虑,若是要考虑最坏情况的话……” 何匪冷笑道:“最坏的情况,就是我刚才所说那样,所有人皆是觊觎总兵大人的权位,也皆是决心要背叛总兵大人,只是因为他们利益分配不均,所以才会相互争斗冲突,是不是这样?” 何仁胜沉默片刻后,点头道:“正是如此!虽然我不愿意轻易怀疑任何人,也希望所有人皆是对总兵大人忠心耿耿,但眼前情况不仅是关系到总兵大人的权位稳固,也关系到总兵大人的性命安危,可谓是关系重大,所以咱们必须要谨慎再谨慎,也必须要考虑最坏的情况!” 何匪伸手拍了拍何仁胜的肩膀,道:“你做得很好,我把调查之事交由你来负责,果然是正确决定!若不是伱,我恐怕也无法理清头绪!” 说到这里,何匪表情间再次浮现冷笑,道:“但现在,既然所有参将都有背叛嫌疑,但事情反而是好办多了!所有人都有嫌疑,那就让所有人皆是清闲一段时间,等着总兵大人脱困之后审问他们吧!许多事情,还是由咱们自己亲自掌控最合适!” 说到这里,何匪向何仁胜与刘雄二人吩咐道:“目前咱们已经临时收编了各路防区的所有援军,总计有七千人!再加上咱们麾下的三千铁骑,那就是上万兵力,足以控制全盘局势了! 仁胜、黑熊,你们二人接下来就全力协助于我、尽快整合各路援军,让他们可以彻底接受咱们的指挥! 时间紧迫,最迟等到明天此时,此事就要彻底办成,绝不能拖延更久,若是有人胆敢不服军令,那就直接拿下、杀鸡儆猴! 然后,咱们就挥军而上,一举扫清全部隐患,接着就是亲自掌控局势、营救总兵大人!” 听到何匪的吩咐,何仁胜与刘雄二人皆是表情毫无犹豫,一同起身、齐声答应。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49章.各方决断(二). …… …… 自从何宇被绑架至今,已经过去了八九天时间。 这段时间以来,辽东镇内部固然是风起云涌、波折不断,但胡家庄境内的各方势力,尤其是那些不甘寂寞的野心家,也皆是没有闲着。 譬如是方振山,就一直忙得不可开交,可谓是废寝忘食、日理万机。 因为辽东镇的封锁与限制,方振山被困在曾经的禁军营地之中、无法随意外出,但同样被困在这处营地之中的人,还有辽东境内的大量文官与搢绅。 而这些文官与搢绅,就是方振山眼里的大好机会,也是赵俊臣刻意留给他的珍贵资源。 所以,方振山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最近一直都在到处串联,与各方势力频频接触。 或是利用赵俊臣的名义狐假虎威、或是拍着胸口许诺各种好处,再或是利用紧张局势散播各种别有用心的谣言…… 最终,方振山的忙碌没有白费,可谓是成效显著。 时至今日,方振山已经成功争取到了大部分辽东文官与一部分辽东搢绅的支持,还与这些文官与搢绅们达成了默契——一旦是辽东镇发生了重大变故,那么这些文官与搢绅就会联名向朝廷中枢上呈奏疏、共同举荐方振山接任辽东总兵之位。 在辽东地区,固然是军镇势力一家独大,但若是文官系统与搢绅势力联合起来,影响力同样是不容小觑。 在此之前,因为辽东镇一贯是拥兵自重的缘故,历任的辽东总兵基本都是辽东镇的高层武官们联合举荐出来的,朝廷中枢并无能力干涉太多,顶多也就是驳回一两次,但绝大多数时候只是负责点头同意罢了。 所以,方振山若是拥有了辽东境内的文官系统联名举荐,那就相当于为朝廷中枢提供了另一种选择,然后朝廷中枢出于各种制衡考虑,说不定就会同意方振山的上位。 而朝廷中枢一旦是同意了方振山的任命,方振山就拥有了朝廷大义的名份,哪怕是会受到辽东镇内部各方势力的纷纷反对,也可以利用各种手段逐渐化解、徐徐图之。 与此同时,部分搢绅势力的支持,则是更为重要,不仅能为文官系统的联名举荐提供了“人心所向”的注脚,又因为辽东镇内部有相当一部分中下层武官,皆是搢绅家族出身的子弟,所以方振山拥有了部分搢绅势力的支持之后,也就更容易在辽东镇内部站稳脚跟! 再加上李世杰身后将门李家的积极协助,以及庙堂权臣赵俊臣的默许与配合…… 这些有利因素叠加在一起,方振山自然是认为,只要是辽东镇接下来发生了某项无法收尾的重大变故,那他就绝对有机会成为下一任辽东总兵,而且这个机会还不小! 出于这般考虑,方振山最近这几天一直都在焦急等待,就盼着辽东镇发生一场大乱! 也就在这个时候,方振山收到了赵俊臣传来的两個消息。 这两个消息,其一是要求方振山尽快行动起来、设法牵制辽东铁骑援军,其二则是要求方振山采取行动之后,务必要第一时间把胡家庄境内的某些人给控制起来,还要严加审问这些人与建州女真之间的关系! 听到这两个消息之后,方振山顿时是大喜过望。 他隐隐觉得,自己所盼望的机会终于出现了! “赵阁臣要求我迅速行动起来,尽力牵制辽东铁骑援军、吸引辽东铁骑援军的注意力,这就是意味着辽东镇内部即将要发生一场大乱,也将是我的大好机会! 这般情况下,我如果只是随意采取一些行动、设法牵制了辽东铁骑援军,恐怕还是犹有不足,只会被各方视为是投机分子罢了,所以做事之际还必须要尽量体面,趁机为自己树立威信、让所有人高看一眼,然后自己的种种谋划,才能拥有更大胜算! 至于要如何做才能让自己树立威信……则显然要靠赵阁臣所提供的第二个消息了!不过,我也不能一味依赖赵阁臣的指挥,自己也必须要做出更多成绩才行! 这个世界,虽然所有人都在赞颂那些锄强扶弱的英雄,但实际上绝大部分人都是扶强锄弱之辈,你越是强大,就越会受到待见,你越是弱小,就越容易被人抛弃,你唯有首先展现出了自身价值,别人才会纷纷投注于你!” 思及此处,方振山心中已是有了决定,一边是派人传唤自己的众位亲信,一边是埋头奋笔疾书。 等到笔下密信写完之际,方振山的几位亲信已是纷纷进入帐内,安静站在了方振山的面前。 这些亲信,皆是长期追随方振山,也皆是忠心耿耿、精明能干。 见到自己的众位亲信尽数现身之后,方振山就把刚刚写完的那封密信递给了其中一人,低声吩咐道:“方凌,你亲自跑一趟,将这封密信尽快转交给李世杰李公子,也务必要把本督的态度向李公子传达清楚,就说此事关系到未来成败,还请他一定要全力配合!” 等到那位名叫方凌的亲信带着密信迅速离开之后,方振山依然是兴奋不减,不断在营帐之内踱步思索。 片刻之后,方振山终于是拿定了主意,又转头看向另外几位亲信,陆续吩咐道:“硕阳,你也亲自跑一趟,去把王世臻王巡抚、布政使宋辉文宋大人、辽东团练的令狐总兵、辽东分练的宋总兵、张正卿张大儒……等等贤达,全部请来本督这里,就说是本督有重要事情想要与他们商议! 孙赫,伱去准备好各类刑具,本督随时都会派上用场,再传令本督的全部护卫,让他们埋伏在本督的营帐附近、随时听命行事! 菊人,你性子最为机敏,本督这里同样有一项重要任务交给你,你尽快挑选几个精干可靠之人,就以征集物资为理由,离开大营前往胡家庄之内,设法为本督绑几个百姓过来,分别是……” 就这样,随着方振山的各种吩咐,他的几位亲信也纷纷行动了起来。 又过了一刻钟时间之后,方振山所邀请的辽东巡抚王世臻、布政使宋辉文、辽东团练总兵令狐光、辽东分练总兵宋大禾、辽东大儒张正卿等人,也纷纷赶到了方振山的帐内。 然后,王世臻就代表众人向方振山问道:“方督抚,你邀我等前来,究竟是为了何事?” 这个时候,方振山已经逐渐恢复了冷静,不似刚才一般激动兴奋,只是笑吟吟的环视了众人一圈之后,目光最终停在了大儒张正卿的身上。 随后,方振山突然间表情冷肃,厉声质问道:“张正卿,你可知罪?” 听到方振山的这般质问,在场众人皆是心中一惊。 但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方振山已是再次传令道:“来人,把张正卿给本督拿下!” 就在方振山开始采取行动之际,在吴家驻军营地之中,山海关总兵吴世霖也同样收到了赵俊臣传来的消息。 但吴世霖却是与方振山的反应不同,他并不是特别在意赵俊臣的消息,只是随意打发走了赵俊臣的信使之后,转头看向吴应麟,问道:“其实,就算是赵俊臣不说,咱们也必须要采取行动了,总不能任由辽东镇把咱们一直困在这里……只不过,咱们究竟应该如何采取行动?要不要暴露全部实力?族叔,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说话之际,吴世霖的表情间满是自信,好似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因为,吴世霖在收到赵俊臣的消息之前,还收到了另外一个消息。 那就是,山海关吴家也同样派出了一支援兵,即将就要赶来!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50章.各方决断(三). …… …… 何宇被绑架之后,西门盛的反应极为迅速,不仅是第一时间就压下了消息,也当即就控制了胡家庄全境,甚至还派出军队封锁了辽东镇与山海关之间的几处路口,就是担心这个消息曝光之后,会有外部势力趁机干涉辽东镇的事情。 然而,山海关吴家多年以来一直都在设法渗透辽东镇,尤其是紧邻山海关的辽东镇西路防区,更是重点渗透目标。 所以,吴世霖见到辽东镇的种种异动之后,就知道辽东镇必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也就迅速利用各种渠道、设法打探消息。 最终,虽然还是迟了几天,但吴世霖依然打探出了真相,得知了何宇被绑架、生死未卜的事情。 发现了这般真相之后,吴世霖自然是深感不可思议,但很快就派人赶去山海关,向祖父吴三桂、父亲吴应熊通报消息。 虽然西门盛此时已经派出军队封锁了辽东镇与山海关之间的全部路口,但吴家军队对于辽东镇西路防区的情况也很熟悉,轻易就寻到一条小路、绕开了辽东镇的封堵,把消息传到了山海关。 收到了消息之后,吴家可谓是大喜过望! 自吴三桂之父吴襄开始,吴家已是连续三代人担任蓟辽总督之位,名义上掌管着蓟镇与辽东镇两大防区,可谓是显赫无比。 但实际上,蓟镇防区临近京城中枢,军中将士也大多都是禁军编制,乃是德庆皇帝的禁脔,根本容不得蓟辽总督插手,而辽东镇则是拥兵自重、尾大不掉,同样不会听从蓟辽总督的命令,所以吴家看似是世袭了蓟辽总督之位,但实际上地位极为尴尬,真正说话算数的地方只有山海关附近。 与此同时,吴家无论如何也不敢去插手蓟镇军权,生怕是触犯了德庆皇帝的忌讳,所以就只能是一门心思的觊觎辽东大权。 而辽东镇这段时间所发生的种种变故,正是吴家眼里的大好机会! 所以,收到消息之后,看似不问世事的吴三桂,很快就亲自拍板做出决定,让吴应熊以蓟辽总督的身份,亲自率兵三千增援吴世霖,趁机全面控制辽东镇。 吴应熊毕竟是蓟辽总督,名义上有权插手干涉辽东镇的事情,在何宇生死未卜的时候,辽东镇也就更没理由拒绝吴应熊的插手干涉了。 与此同时,为了尽量减少辽东镇的防范与阻挠、也为了尽量打辽东镇一个措手不及,所以山海关吴家的援军并没有利用陆路方式直驱进入辽东境内,而是设法征集了一批海船、通过海路海运的方式,逐批进入了辽东境内。 时至今日,吴应熊已经率着先头部队,赶到了胡家庄以南五百余里外的一处浅滩,三千援军很快就会到齐。 正是因为山海关吴家出乎意料的出兵方式,再加上一部分内应的配合,辽东镇至今也没有发现山海关吴家的援兵出现。 所以,吴世霖才会是这般信心十足,自认为已是立于不败之地! 此时,听到吴世霖的询问之后,吴应麟思索片刻之后,道:“辽东镇封锁消息很紧,咱们目前也就掌握了一些大致情况,只知道何宇现在依然没有脱困,辽东镇高层的几位参将则是内斗不断,还有就是辽东铁骑援军收编了各路援军之后,已经拥有了压倒性的实力优势…… 除此之外,咱们并不知道更多消息,也不清楚更多细节,而且咱们这次临时征集的海船数量不多,三千援军全部赶至还需要几天时间…… 这般情况下,最好还是暂时隐藏实力,不要让辽东镇提前发现兄长与山海关援军已经进入辽东境内的事情为妙! 依我来看,赵俊臣这次要求咱们尽快行动起来,吸引辽东铁骑援军的注意力,正好是一次机会,让咱们可以趁机试探辽东镇虚实,也顺势是趟进辽东镇的这潭浑水之中,进而是掌握更多消息情报! 再等到咱们已经完全了解了辽东镇的具体情况之后,三千援军也是尽数赶至,才是兄长他率着援军现身登场、接掌全局的最佳时机!” 吴世霖思索片刻后,问道:“但若是在父亲大人他现身登场之前,何宇就已是顺利脱困了,咱们又该怎么办?一旦是何宇顺利脱困,父亲他就再无理由插手辽东镇的事情了,咱们的这般做法岂不是错失良机?” 吴应麟则是冷笑道:“何宇从前是辽东境内的土皇帝,任何人都不敢招惹他,那是因为辽东镇一向是实力为尊,何宇的实力最强,所以就可以说一不二、唯我独尊! 但何宇被人绑架之后,无法直接掌控辽东大权,也不再是实力最强之人,那就是蛟龙失水、虎落平阳……这般情况下,你认为他还有机会脱困被救吗? 他若是有办法脱困,那早就已经脱困了,既然他至今也是无法脱困,那就意味着他的脱困机会只会随着时间推移而变得愈发渺茫! 因为随着何宇被绑架的时间越来越长,也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忍不住滋生异心,想要混水摸鱼、趁机瓜分好处! 时至今日,这样的野心家已是数不胜数,所以哪怕是那群绑匪原本并不打算撕票,野心家们也一定会设法逼着绑匪们撕票,哪怕是辽东镇发现了营救何宇的机会,这个机会也一定会被野心家们暗中使绊子彻底破坏!” 吴世霖若有所思,问道:“族叔您是说……何宇恐怕已是再也无法脱困了?” 见吴应麟点头之后,吴世霖表情间浮现出了一丝幸灾乐祸之意,摇头感慨道:“何宇也算是一代枭雄了,结局竟是这般滑稽,当真是……活该!” 顿了顿后,吴世霖又问道:“那族叔你认为,咱们接下来具体应该如何行动?” 吴应麟思索片刻后,答道:“这次行动,名义上是为了配合赵俊臣的计划,所以咱们不妨是听一听昨天那两位客人的意见。” 听到吴应麟的这般说法,吴世霖先是一愣,但很快就恍然道:“正是如此,咱们确实应该听取一下那两位客人的建议!” 说完,吴世霖就转头吩咐道:“来人,去把李、牛两位先生请来这里!” 就这样,又过了一盏茶时间之后,一名老者与一名中年男子来到了吴世霖的面前,这两人皆是读书人装扮,也皆是沉稳老练、眼神精明,各有不凡气度。 见到吴世霖之后,两名男子同时行礼,先后说道:“学生李传文,见过吴总兵!” “学生牛辅德,拜见吴总兵!” 原来,这两人就是赵俊臣的心腹幕僚李传文与牛辅德。 赵俊臣当初被迫离开京城、巡视辽东,原本只是想要走过场,所以就没有带着任何一位幕僚同行,等到赵俊臣临时改变主意、决定要大干一场之后,身边也就缺少合格帮手,所以就紧急向京城传信,想要召来几位幕僚赶至辽东境内协助自己做事,还专门点了李传文与牛辅德二人的名字。 收到赵俊臣的传唤之后,李传文与牛辅德二人自然是不敢怠慢,也就连夜收拾行装、全速奔赴辽东。 谁曾想,在半路上因为意外状况耽误了行程,最终还是慢了一步,当他们好不容易赶到山海关与辽东镇的交界处,西门盛已经派兵封锁了所有道路,哪怕是李、牛二人表明了身份,却依然受到了辽东镇边军的阻挠与驱赶,无法顺利进入辽东境内。 无奈之下,李传文与牛辅德二人只好是原路返回山海关、向吴家寻求帮助,而吴家决定要派出援军前往辽东地区之后,就顺带捎上了李传文与牛辅德。 再等到昨晚下午时分,山海关吴家的援军乘着海船抵达了辽东境内,吴应熊就派人向吴世霖传信通报消息,李传文与牛辅德二人则是主动要求同行,所以也就来到了山海关吴家的营地。 此时,见到李传文与牛辅德二人之后,吴世霖的态度很客气,向他们详细解释了辽东镇的近期变故,然后又告知了赵俊臣刚刚所传来的要求与消息。 最后,吴世霖问道:“目前局势就是这般情况,所以晚辈想要向两位先生请教,咱们接下来究竟应该如何做,才能顺利完成赵阁臣的交代?” 听到吴世霖的请教之后,李传文与牛辅德相互对视一眼,表情皆是极为严肃。 他们二人作为赵俊臣的心腹幕僚,也颇为熟悉赵俊臣的手段风格,所以他们皆是隐隐觉得,下一步的局势变化必然是会关系到赵俊臣的计划成败,必须要慎之又慎。 最终,牛辅德在李传文的示意之下,出声建议道:“据学生所知,因为辽东总兵何宇目前被那群来历不明的绑匪们囚禁在一处密林之中,辽东镇派出了大批兵力包围了那处密林,辽东镇高层的五位参将也皆是在那里……而且,辽东铁骑援军若是会有下一步动作的话,也必然会前往那里……既然如此,吴总兵何不也去那边凑一下热闹? 若是一切顺利的话,不仅能实现我家阁臣的交代、成功牵制辽东铁骑援军,还可以把我家阁臣从辽东镇的控制之下解救出来,到了那個时候,我家阁臣必然会全力报答总兵大人!”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51章.辽东剧变(一). …… …… 就在山海关总兵吴世霖决定出兵行动之际,距离胡家庄以南五百里外的一处浅滩之上,两千余名关宁铁骑也正在纷纷忙碌着。 或是扩建营寨、或是布防巡视、或是奔走联络,所有人都是有条不紊、职责分明,尽显强军精锐之风。 与此同时,蓟辽总督吴应熊站在一处高台之上,默默观察着自己脚下的忙碌场景,嘴角处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表情似是淡定从容、信心满满,又似是踌躇满志、成足在胸。 见到吴应熊的这般表现之后,关宁铁骑的精锐将士们也就愈发的干劲十足了。 数十年以来,无论是山海关吴家,还是关宁铁骑,一直都被困在山海关附近数百里范围之内,也一直被夹在蓟镇与辽东镇两大势力之间,他们的一身本领、满腹野心,皆是无处施展、屡被压制,都快憋出病了。 现如今,随着辽东镇的内部大乱,正是他们脱困而出的大好机会,所有人皆是摩拳擦掌、蠢蠢欲动,急不可耐的想要跟随山海关吴家大干一场,然后就可以鸡犬升天了。 然而,关宁铁骑的将士们并不知道,此时看似是胸有成竹的吴应熊,内心深处实则是充满了忐忑情绪。 这种忐忑情绪,并不是源于辽东镇接下来必然会出现的激烈反抗,也不是因为建州女真那边也许很快就会横插一脚、趁机来犯,更是与赵俊臣这个频频搅局、深谙权术的阴谋家毫无关系,而是因为吴应熊暗暗担忧着德庆皇帝的事后反应。 毕竟,吴家的此次行动,事先并没有征得德庆皇帝的准许,甚至都没有提前向德庆皇帝通报消息,而是想着等到一切事情生米煮成熟饭之后——也就是山海关吴家彻底控制了辽东镇之后——再向德庆皇帝禀奏既成事实,让德庆皇帝到时候只能是默认了吴家的势力扩张。 但对于吴家而言,这种做法蕴含着极大风险——那就是德庆皇帝的不满与报复。 事实上,吴家的老少族人,上至吴三桂、下至吴世霖,在心底深处皆是极为敬畏德庆皇帝。 都说建州女真的那位玄烨大汗雄才大略、手段高绝,但在吴家之人眼里,德庆皇帝的手段心智也是丝毫不差,甚至是犹有过之。 而吴家对于德庆皇帝的最大敬畏之处,就在于德庆皇帝的帝王心术。 吴应熊当年接任蓟辽总督之际,吴三桂就曾向吴应熊语重心长的言传身教,说过这样一番话。 “自永乐皇帝之后,大明皇帝的平均寿数,较之民间百姓也是远远不及,也唯有曾经连续二十八年不上早朝、以怠政放权而闻名的万历皇帝寿命高些…… 【注:明朝男子平均寿命46岁,而明朝自宣宗以后,历代皇帝的平均寿命则是岁】 你若是仔细研究一下我朝历代先皇的具体死因,更是会有一种不寒而栗之感,或是游船落水、或是中毒暴毙、或是庸医误诊,极少有人寿终正寝,皆是蹊跷至极!其中缘由究竟为何,令人不敢深思啊! 呵!都说当今陛下多疑,但他见识了历代先皇的种种蹊跷死法之后,又岂能不多疑?当年的那些外朝权臣与内廷大伴,一个個简直就是胆大泼天! 然而,自从陛下掌权至今,天下臣民则皆已是理所当然的认为,皇帝就是至高无上的,没有任何人敢动异心……权臣们只是蝇营狗苟、如履薄冰,野心家们也只能小心蛰伏、不敢轻动,宦官们更是俯首帖耳、彻底驯服,朝政推行虽是阻力重重,但总体而言也还能勉强运转……这些事情,皆是离不开陛下他高明的帝王心术! 甚至可以说,明朝江山如今正处于一个兴衰存亡的关键节点,若非是陛下一直都在利用帝王心术的手段稳固朝野、制衡各派、压制异心,朝野局势早就已是陷入失控了。 至于咱们吴家,更是因为陛下的帝王心术手段,狠狠栽过一个大跟头! 你也知道,咱们吴家当年也曾是辽东镇内部举足轻重的一股势力,自从李家将门被迫退居幕后之后,就是由你祖父吴襄接任了辽东总兵,若是当年咱们吴家能多些时间用心经营一番,未必就没有机会一举取代李家将门、成为辽东境内的土皇帝…… 然而,陛下他当年登基继位之后,很快就利用明升暗贬的手段,把你祖父吴襄晋升为蓟辽总督,又把山海关守将的位置升格为总兵、交由为父担任,随后又利用各种挑拨离间的手段,不断加深吴家与辽东镇之间的裂痕与矛盾……时至今日,吴家只是吴家、辽东镇只是辽东镇,双方不仅是彻底分家,而且还是泾渭分明、相互防范、彼此牵制…… 就这样,在陛下的帝王心术手段之下,只是轻描淡写之间,不仅是咱们吴家的雄心壮志彻底落空,就连辽东镇也遭到了分裂与肢解,实力大为削弱! 嘿!满朝群臣皆是认为,陛下他过于沉溺于帝王心术、绝非是帝王之正途,但老夫的观点则是截然相反,若非是陛下的帝王心术手段,大明江山早就不知道已经有多少野心家冒头了,百官们之所以是质疑陛下的帝王心术,其实就是因为他们畏惧陛下的这般手段罢了! 都说周尚景权倾朝野、老谋深算,能与当年的张居正相并肩,但实际上差远了!他有胆子让陛下游船落水吗?有胆子让陛下中毒暴毙吗?有胆子让陛下被庸医误诊吗?完全没有!因为陛下的帝王心术,他只会担心自己游船落水、中毒暴毙、庸医误诊! 所以,你接任蓟辽总督之后,千万不要听信那些读书人的人云亦云,认为陛下他有各种各样的缺点,所以就心生轻视,陛下他就算是有再多的缺点,但只凭他的帝王心术手段,咱们就必须要对他抱有最大的敬畏之心!” 回想着吴三桂的谆谆教导,吴应熊不由是内心愈发忌惮,表情看似是从容自信,但眉头则是忍不住微微蹙起。 在吴应熊的身旁,站着一名老年儒生,此人头发花白、脸上遍布皱褶,但依然是腰身挺拔、双目有神,却是山海关吴家的头号幕僚方光琛。 方光琛素有韬略、足智多谋,在山海关吴家内部的地位极高,与吴三桂之间也是平辈论交,此时他站在吴应熊身边,几乎是并肩而立,但吴应熊却并不觉得自己有受到任何冒犯。 见到吴应熊的表情变化之后,方光琛当即就猜到了吴应熊的心中想法,轻声问道:“总督大人,可是正在担心陛下的事后反应?” 吴应熊也不隐瞒,点头之后轻声回应道:“是啊,我可不觉得陛下他会坐视我吴家重掌辽东!在陛下的规划之中,咱们与辽东镇之间的关系应该是相互制衡、彼此防范,谁也不能一家独大,谁也不敢轻举妄动,然后陛下他才能坐稳江山! 兵者,国之大事!陛下可以容忍周尚景权倾朝野、也可以容忍赵俊臣敛财无数,却绝对不能容忍吴家在辽东境内一家独大! 哪怕是咱们的此次行动大获成功,趁着辽东镇内乱的机会,顺利吞并了辽东军权,但若是陛下他事后不愿意承认这个既成事实的话,就必然会再出变数,咱们说不定还会偷鸡不成蚀把米,必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才行!” 说到后面,吴应熊的眉头更蹙。 方光琛布满皱褶的老脸上闪过一丝笑意,宽慰道:“总督大人也不必过于担心,陛下的手段固然是令人敬畏,但此一时彼一时也!眼下的辽东局势已经与当初大为不同了,不仅是建州女真的威胁越来越大,更还有赵俊臣这个搅屎棍的存在! 对于陛下而言,也是两头堵,他最不能接受的情况,就是辽东沦陷于建州女真之手,那样的话就会严重损害他的史书评价,其次则是赵俊臣趁机攫取辽东兵权,那样的话赵俊臣就会变成真正的心腹大患,然后才是咱们对于辽东镇的吞并…… 与此同时,陛下最希望看到的局面,则是一切维持现状,建州女真依然被挡在辽阳防线之北,赵俊臣依然没机会染手兵权,咱们与辽东镇依然是相互防范、彼此牵制……当然,若是辽东镇愿意大幅削减辽饷支出,就更好不过了! 这般情况下,咱们吞并辽东镇的事情,虽然不是陛下的最佳选择,但也是所有不利选项之中最容易被接受的那一个! 所以,咱们只需是断绝了陛下他维持现状的全部指望,让陛下在短期内无法寻到更佳选择,他也就只能是捏着鼻子承认咱们吞并辽东镇的既成事实了,至少短期内不会再寻麻烦。” 说到这里,方光琛的笑意愈发是意味深长,又道:“与此同时,在目前局势之下,想要断绝陛下想要维持现状的指望,也不是一件难事!吴老太爷已经暗中有所安排,老夫这次随军而来,就正是为了执行老太爷的计划,所以总督大人您也不必有太多后顾之忧,只需是依照既定计划行事就好……其余那些顾虑与阻碍,老太爷他早有定计,必然会顺利解决!” 听到方光琛的说法,吴应熊稍稍犹豫了一下,但他最终并没有出声追问。 实际上,吴应熊是一个聪明人,他大概可以猜出吴三桂与方光琛接下来究竟想要暗中做些什么事情,对于方光琛近几天以来的种种小动作,譬如方光琛与吴应麟之间的密信往来,以及一批吴家死士的悄然离开,也一直都看在眼里,只是假装不知。 无他,就是“趁你病、要你命”! 这些年来,何宇在辽东镇之内大权独揽、说一不二,防区之内的各路驻守武官皆是俯首帖耳,这般情况对于辽东镇而言原本也算是一件好事,既可以保持辽东镇的“独立性”,也可以最大程度调动辽东镇的所有潜力。 但这种情况也有明显的副作用,那就是整个辽东镇的团结与凝聚皆是维系于何宇一人,一旦是何宇出现意外,辽东镇的团结与凝聚也很快就会土崩瓦解。 当然,正常情况下,以何宇的位高权重与防卫森严,很难是碰到任何意外,这种副作用也可以忽略不计。 但现在,这种小概率事件偏偏就是发生了,何宇竟是被人绑架,辽东镇也果然是迅速内乱。 不过,在吴三桂看来,何宇只是被绑架还不够,毕竟他接下来还有脱困逃生的可能性,虽然吴三桂认为这种可能性并不算高,但这种可能性只要存在,就足以让他坐立不安,也足以让山海关吴家的一切野心彻底落空。 所以,吴三桂的暗中安排、以及方光琛此行的真正任务,很显然就是彻底毁掉何宇逃生脱困的一切希望,绝不能让何宇在这场意外之中存活,彻底钉死棺材板。 为此,吴三桂将会不折手段、不惜代价! 而一旦是何宇彻底消失,那么辽东局势也就再无机会维持现状,不仅是山海关吴家吞并辽东镇的成功机会大增,德庆皇帝事后也没办法扭转局势,只能默认这个既成事实。 想明白这一点,吴应熊也就可以猜到,不论是吴三桂的暗中安排,还是方光琛此行的详细任务,必然都是奔着何宇的性命而来,务必要促成何宇的死于非命。 然而,吴三桂与方光琛二人并不打算向吴应熊透漏更多消息,因为吴应熊乃是朝廷的蓟辽总督,此次出兵干涉辽东局势也算是师出有名,所以有些事情吴应熊不应该知道,也不方便直接参与,只需是心照不宣就好。 这样一来,一旦是计划执行之际发生了任何意外,吴应熊也不必承担太多罪责,依然可以带着吴家与关宁铁骑退守山海关。 这是吴三桂的一贯作风,鸡蛋从来都不会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也总是要给自己留下一条足够宽敞的退路。 吴应熊很了解自家父亲的作风,所以他听到方光琛的说法之后,只是心头一动,但并没有任何追问,只是喃喃自语道:“是啊,不论成功机会究竟有多大,终究是一次扭转家族处境的绝佳机会,一旦成功了,咱们就算是困龙飞天,必须要放手一搏,又岂能瞻前顾后!” 说到后面,吴应熊的表情再次坚定,挥手扬声传令道:“传我将令,让儿郎们加快动作整备,务必要赶来后续队伍乘船赶至之前建好营寨! 再安排一批探子出动,密切打探附近情况,绝不能让辽东镇的人提前发现咱们的行踪! 最后,告知全体将士,让他们别顾着晕船了,尽快提起精神、养好力气,待到我军集结完毕之后,很快就会大干一场!” 不谈山海关吴家的野心与谋算。 这一天,何宇被绑架的密林之中,也同样发生了一件足以影响辽东未来局势的大事情。 却说,眼看着天色渐暗之际,何宇缩在房间角落,暗暗抬眼观察,只见屋内的两名劫匪此刻皆是倦意正浓、目光呆滞,并没有专心监视自己。 于是,何宇悄悄抬手,用力按了一下自己的右腿,当即就感受到了一阵强烈疼痛,脑门上也顿时是渗出了一层冷汗。 但何宇的表情之间,则是闪过了一丝喜意。 因为,何宇被绑架之后的最初几天,他的右腿压根就没有任何知觉。 现在有了明显痛感,反而是一件好事,意味着腿部伤势已是发生了显著好转。 事实上,何宇前几天就已经恢复了腿部痛觉,刚开始还要更疼得多,让何宇好几次忍不住想要大声痛叫、也连续好几夜都疼得无法入睡。 而现在,虽然疼痛还是很明显,但已经减轻到了勉强可以忍受的程度。 随后,何宇又悄悄伸展了一下右腿,接着则是稍稍加大力度、再次伸展了一下,就这样反复尝试。 渐渐地,何宇表情间的喜意愈发明显。 右腿活动之际,依然还是很疼,但相较于前几天的情况,同样是更为灵活了许多。 何宇感觉,自己若是多忍耐一下,已经可以尝试着进行一定程度的剧烈活动了。 虽然不可能坚持太长时间,行动速度也不可能太快,但相较于最开始根本无法行动的状况,也是天壤之别。 各种尝试都很顺利,但何宇很快就收敛了心中喜意,再次冷静了下来,他抬头再次打量了一眼屋内的两名劫匪,表情闪过了一丝阴鸷,暗暗想道:“我被困在这里已经有八天时间了! 在此期间,辽东镇与这群来历不明的绑匪也有多次谈判与交涉,但他们至今也没有放人的意思,反而是因为赵俊臣提前逃走的缘故,趁机又增加了大笔赎金,而且还都是珠宝之类的珍奇,数目之大即使是辽东镇也很难在短时间内筹措出来! 很显然,这些劫匪另有所图,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收到赎金之后放人,只是想要拖延时间罢了! 若是再这样拖延下去,不仅是我本人会有性命危险,惦记辽东镇大权的各方势力也会愈发的急不可耐,我绝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既然腿部伤势已经有所好转,也是时候应该设法自救了!”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52章.辽东剧变(二). …… …… 何宇从来都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被绑架这些天,他无时无刻不在构想着脱困自救之策。 前几天,赵俊臣尚未“逃脱”之际,何宇就曾经设想过,自己应该出手擒住身边同为阶下囚的赵俊臣,然后以赵俊臣的性命为要挟,要求绑匪们立刻释放自己。 在何宇眼里,赵俊臣一直都是这场绑架案幕后主使的最大嫌疑人,所以这种尝试就算是无法让他顺利脱身自救,至少也可以让他趁机试探出赵俊臣与绑匪之间的真实关系。 然而,何宇诞生这般想法之际,腿部伤势尚重、行动不便,再加上他当时还在心中暗暗评估着局势,期望着辽东镇的外部营救,所以并没有迅速下定决心、立刻采取行动,反而是强忍着内心冲动,耐心等待着局势变化、以及自身伤势好转。 谁曾想,还不等他伤势好转,赵俊臣就已是抢先一步行动、直接脱困逃走了,只剩他独自一人依然被绑匪们控制着。 站在上帝视角来看,何宇的这次迟疑,也让他直接失去了脱困自救、化被动为主动的最佳机会。 最近这几天,何宇一直都在为自己的这次迟疑而懊悔不已。 不过,何宇并没有只顾着懊悔,作为一个心思缜密之人,他所构想的自救之策,也不是只有挟持赵俊臣这一個方案,还有另几个备选方案。 所以,当他下定决心自救之后,并没有耗费多少心思考虑具体计划,也没有耗费多少心思完善行动细节——这些问题早就已经被何宇提前思索过无数次了——而是稍稍沉吟之后,就迅速选定了具体的行动方案,决定立刻行动。 毕竟,就因为观望与迟疑,他前几天已经错失了一次最佳机会,只能眼睁睁看着赵俊臣提前一步脱困离开,所以他这次自然是要当机立断,不愿意再次坐失机宜,尤其是他已经被困在这里太长时间,愈发担忧辽东镇这段时间以来的局势变化。 虽然说,这种贸然的自救行动必然会蕴含着极大风险,说不定还会危及何宇的性命,但何宇是一个权力动物,相交于性命安危,何宇更加无法接受自己的权位不稳。 就这般,何宇暗暗下定决心之后,目光再次转向木屋内正在看守自己的两名绑匪,眼中闪过了一丝思索之色。 经过这些天的暗中观察,何宇已经隐隐看出来了,绑架自己的这伙绑匪并不是相同来历,乃是由两波身份不同的人员所构成。 平日里留在木屋之中负责轮流看守何宇的那些绑匪是一批人,平日里留在木屋外围负责戒备工作、偶尔还会现身审问何宇的那些绑匪,则是另一批人。 前者在行为举止方面,往往是更为木讷淳朴,气质方面就像是老实本份的农家汉子,偶尔的只言片语之中,也能从口音之中判断出他们其实就是辽东本地人士,行动之际也会听从后者的安排,后者每次现身审问何宇之际,还会特意支走这些人。 而后者在行为举止方面则是更加干练有序,气质方面就像是拥有杀敌经验的战场老兵,也基本不会在何宇面前大声说话,显然是担心何宇会通过他们的口音判断出他们的真正来历,与何宇偶尔接触之际,也唯有那名贼首会出声说话,而且这名贼首说话之际也会刻意掩饰口音。 根据这些情况,何宇已是心中做出判断,认为木屋之中这两名负责看守自己的绑匪,绝对不会是绑匪之中的核心人物,立场方面也不会特别坚定,只是幕后主使临时诓骗过来的棋子与炮灰罢了,这些人根本就不清楚幕后主使的真正意图,甚至都不清楚他们的所作所为究竟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幕后主使安排这些人看守自己,也只是为了尽大程度的掩饰他们的真正来历、防止何宇看出更多破绽罢了。 实际上,何宇的判断完全没错。 正如何宇所想一般,这些天负责轮流看守他的那些绑匪,都是许庆彦从胡家庄临时诓骗蛊惑而来的普通农家汉子,安排这些人看守何宇,也正是为了尽量掩盖真相、误导何宇的判断。 而这场绑架的真正核心成员,则是许庆彦以及他麾下的二十余名禁军精锐,这些禁军精锐皆是曾经参加过三边战事、就像是姜泉一般对赵俊臣充满了仰慕与崇拜之情,再加上赵俊臣的刻意笼络,所以都对赵俊臣忠心耿耿,但这些禁军精锐皆是带着京城口音,一说话就会暴露身份来历,所以平日里只能负责一些外围戒备的任务。 与此同时,这些被诓骗蛊惑而来的胡家庄村汉,也确实都是赵俊臣、许庆彦眼里的炮灰与棋子,根本不清楚这场绑架的真实意图,他们至今都还以为这场绑架是为了给胡家庄百姓报仇雪恨、主持公道,所以才会铤而走险参与到这场绑架之中,不惜是牺牲一切。 从某方面而言,他们的想法也不能算错,赵俊臣的计划若是得以顺利实现的话,确实是能为胡家庄百姓报仇雪恨、主持公道,但在赵俊臣的计划之中,这种结果只是顺带为之罢了,主要还是为了觊觎辽东镇的军权。 总而言之,何宇察觉到了这般情况之后,他所构想的脱困自救策略之一,就是设法策反这些被蛊惑诓骗而来的辽东本地农家汉子,让这些人协助自己逃出生天。 而且,为了执行这项策略,何宇从赵俊臣逃走那一天起就开始铺垫准备了。 在何宇看来,这些辽东本地的农家汉子之所以会参与这场绑架,原因不外乎有二,其一是生活贫困走投无路,所以就铤而走险、一心求财,其二是他们本人或是族人被辽东边军压迫狠了,所以就忍无可忍、想要报复。 针对这种情况,何宇这几天一直都在频频提出各种看似合理的要求,或是渴了想要喝水,或是冷了想要加衣,再或是身体麻了希望绑匪们帮助自己翻动身体。 这些要求都很合理,绑匪们大多都会答应,何宇与他们之间也就有了更多的接触与交流,也趁机屡次示好、表达善意,然后则是多次出声感慨,或是表达自己想要整顿军纪、为百姓主持公道的决心,或是暗示自己向来都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而且一向是言而有信、从不食言。 何宇认为,经过这几天的铺垫之后,自己已经可以进行下一阶段的尝试了。 想到这里,何宇先是用耳朵靠在墙边,探查了一下木屋外的戒备情况。 木屋之外没有太多动静,或许是何宇这些天以来的伪装发挥了作用,绑匪们还以为何宇现在依然是行动不便,所以并没有加强监视。 察觉到这般情况之后,何宇稍稍安心,然后就迅速行动了起来。 何宇先是摇头,发出了一声悠悠叹息。 见到屋内监视自己的两名绑匪没有反应,何宇眉头一皱,然后再次摇头叹息,并且轻声喃喃道:“也不知情况究竟如何!唉!” 这一次,木屋内的两名绑匪终于是从困乏昏沉之中反应了过来,皆是转头看向了何宇。 这两名人,分别是胡家庄的农汉牛壮与胡三顺。 其中,牛壮还是这批胡家庄村汉的领头之人。 察觉到何宇的表现之后,牛壮顿时是不耐烦的问道:“你在哀嚎个什么?又想要俺们兄弟伺候你了?哈,就是个囚子,还在摆着将军架子!说吧,你是想喝水?还是要翻身?” 何宇再次摇头,脸上满是忧心忡忡,也好似完全没有在乎牛壮的冒犯,只是轻叹道:“本将没有任何要求,只是有些担心自己被绑架之后,辽东将士们的反应,也不知道他们这些天有没有执行本将被绑架之前的那些安排!” 眼看牛壮与胡三顺二人皆是兴趣乏乏,并不打算继续追问,何宇忍不住又是眉头一皱,但也只好是自己主动解释道:“这些年来,本将一直是专注于前线战事,竭力抵抗建州女真鞑子的侵犯,好几次险些战死沙场,再加上边军将士们与本将一同浴血应敌,所以本将对于军纪之事难免是有所疏忽! 但这一次,因为赵阁臣的巡视,本将却是惊觉,自己麾下边军竟然有不少人成了害群之马,做了欺辱压迫百姓之事,然后自然是大为震怒,也自责不已,原本已是下定决心要整顿军纪,还打算要揪出一批害群之马严惩不贷、杀之以平民愤,谁曾想本将正打算要动手,就被你们绑架到了这里…… 也不知道,本将被绑架之后,辽东镇的整顿军纪行动有没有半途而废……唉,在本将心中,这次整顿军纪的行动可谓是至关重要,不仅是关系到了辽东镇的风评,也关系到了民间百姓的公正,可不能就这样一直耽搁下去啊!” 听到何宇的这般说法,牛壮与胡三顺二人皆是一愣。 他们之所以是跟着许庆彦等人绑架了何宇,原本就是因为胡家庄百姓被西路防区的边军们压迫得太狠了,甚至还有妻女受辱的事情发生,所以才会选择这种极端手段为自己、为亲朋主持公道、报仇雪恨。 但如今,听何宇的说法,好像就算是没有这场绑架,何宇也依然愿意为他们主持公道、报仇雪恨?甚至还要杀一批欺压百姓的武官平息民怨? 这样一来,他们绑架何宇的事情又有何意义? 不仅没有意义,甚至还会为他们、以及他们的亲朋们带来了更多危险,也耽误了何宇整顿军纪、主持正义的计划! 百姓之中,总是存在一种愚昧思想,简而言之就是“清君侧”! 他们总会单纯的认为,皇帝是好的,一个国家之所以是存在恶政、百姓受苦,全是因为皇帝身边有奸臣作祟的缘故。 而何宇作为辽东镇总兵,其实就是辽东地区的土皇帝,在他们眼里也与皇帝没多少区别了。 所以,推而论之,在某些辽东百姓心中,辽东边军多年以来欺压百姓的恶行,何宇也很有可能是无辜的,全是那些中下层军官们欺上瞒下的缘故! 这种想法很荒谬,但辽东百姓们必须要抱有这般幻想,因为他们也只剩下这一个盼头了,若是连这样一个自欺欺人的幻想都不能拥有,他们也就会丧失活下去的勇气。 也正是因为这种想法的存在,牛壮与胡三顺二人听到何宇此时的感叹之后,不由是纷纷动摇了!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53章.辽东剧变(三). …… …… 何宇敏锐察觉到了牛壮与胡三顺二人的心中迷茫与立场动摇,眼中再次闪过了一丝喜色。 其实,何宇的性格作风,向来是骄横霸道、说一不二,也向来不会示弱于人,不仅是此前与赵俊臣会面交涉之际态度强硬、寸步不让,哪怕是他当年觐见德庆皇帝的时候,也是一副雷厉风行、精明强干的军中强人模样。 现如今,形势所迫之下,何宇却必须要在两名蝼蚁一般的农家汉子面前放低姿态、温声细语、长吁短叹,自然是深感别扭与屈辱。 不过,既然这种方法有效,何宇还是暗暗咬牙,决定再接再厉。 只见何宇再次叹息一声,又说道:“唉!本将虽是辽东总兵,但面对人性与私利之际,往往也是深感无力!说实话,朝廷的辽饷支出一向是极为庞大,虽说辽饷一旦出了国库之后,就会发生各种雁过拔毛之事,最终落到辽东镇手里的实际数目往往要打个对折,但依然是一个庞大数目! 而辽东武官的饷银饷粮,也依然算是丰厚,足以让他们以及家人衣食无忧、生活优渥,本将有时候也是真心想不明白,下面那些武官明明已是拥有了这般优厚的待遇,为何还要拼命的倒行逆施、收刮百姓?就这般贪得无厌? 本将这一次出手整顿军纪,心情更是格外沉痛,因为那些倒行逆施的军中败类,其中有许多人都与本将关系匪浅! 譬如义州城千户张合,此人当年曾经在战场上射箭误伤了本将,让本将险些死于非命! 所有人都以为本将会报复他,但他随后又在战场上立下大功、收复了一处重要军堡,当时本将曾有许诺,军中将士任何人只要是收复那处军堡,就能连升三级!本将一向是言而有信,也就不计前嫌,一手把他抬到了千户官的位置! 张合晋升为军中千户之后,每年饷银饷粮加起来高达八百有余,还有各种油水可捞,按理说他早该知足了,谁曾想他不仅没有珍惜自己的机遇,近年来反而是愈发的贪得无厌,屡次的欺压百姓、掠夺民财……证据确凿之后,本将也只能是严惩于他,若不是因为这场绑架,他的项上人头眼下恐怕已是遍传各地、以儆效尤了!唉,何苦来哉!” 这般表态之际,何宇的表情满是诚挚,就好似这些话全是发自肺腑,又憋在心中许久、终于忍不住想要倾述。 其实,何宇之所以是要讲出这些话,除了拉近双方关系、表现自己体恤百姓的一面之外,主要还是为了强调自己言而有信、不计前嫌,以及辽东边军之中千户军职的收入优厚。 根据何宇的计划,他接下来将会向牛壮与胡三顺二人许诺一個边军千户的位置,利诱他们协助自己逃出生天。 眼见牛壮与胡三顺二人的动摇之色愈发明显,何宇又话锋一转,再次说道:“若是本将所料不差,因为本将被绑架的事情,辽东镇那边整顿军纪的计划十有八九已是停滞耽搁了…… 若只是停滞耽搁,也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但本将现在更为担心……若是因为本将被绑架的事情,让辽东将士们激怒之下丧失理智,进而是到处大肆搜捕、牵连了大量的无辜百姓,又该如何是好?岂不是会与本将想要平息民怨、整顿军纪的初衷截然相反?到时候又该如何收场?” 说到这里,何宇表期间满是愁苦与担忧,然后又是连连叹息摇头。 何宇此前大半辈子的叹息次数加在一起,恐怕也没有眼下这一场谈话来得多。 但何宇的这种惺惺作态,也确实是效果拔群。 前文说过,百姓们总是有一种“清君侧”的荒谬想法,认为皇帝是圣明的、无辜的,各种恶政只是因为皇帝手下奸臣作祟的缘故,而何宇本身就是辽东地区的土皇帝,在牛壮与胡三顺二人眼里与真正的皇帝也没有多少差别,同样是高高在上、遥不可及。 现如今,何宇一边是刻意放低姿态、与他们拉近关系,一边又重点展现了自己想要为百姓们申冤平愤、主持公道的决心,这般做法不仅是让牛壮与胡三顺二人受宠若惊、心生好感,更还让他们愈发怀疑这场绑架究竟有没有意义。 何宇的各种暗示很明白,哪怕是牛壮与胡三顺这种农家汉子也能听得明白,那就是无论有没有这场绑架,何宇都会严惩那些欺压百姓的边军武官,而这场绑架不仅是严重耽误了何宇整顿军纪的计划,还会激怒全体辽东边军,说不定就会让辽东百姓们蒙受更多牵连与苦难。 见到牛壮与胡三顺的表情变幻连连,何宇反而不再说话了,只是默默等待着牛壮与胡三顺二人的反应。 大约一盏茶时间之后,牛壮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当真是想要为咱们辽东老百姓主持公道?还要砍掉那些祸害百姓的武官脑袋?” 何宇毫无犹豫的点头道:“我何宇的名声,在辽东境内也算是无人不知,虽然各方评价必然会有所不同,但从来都没有任何人说过我言而无信!在被你们绑架之前,我确实是已经准备要出手整顿军纪了,也确实想要杀一批害群之马平息民愤、以儆效尤!” 牛壮与胡三顺相互对视一眼,表情愈发犹豫。 相较之下,胡三顺的性子还要更为老实本份一些,忍不住向牛壮提议道:“牛哥,这样的话,咱们这次绑架何总兵的事情……是不是做错了?要不然……咱们去找许兄弟商量一下,把何总兵放了?” 然而,不等牛壮回答,何宇却突然冷笑道:“这里的主事者姓许?你想要与他商量放我,倒也是一片好心,我也愿意承你的情,但我劝你千万不要这么做,否则就是自寻死路! 我也看明白了,你们二人应该都是本地老实巴交的普通农户罢了,参与这场绑架,乃是受到他人的蛊惑与诓骗,是不是?你们是想要利用这场绑架为乡亲们主持公道、申诉怨愤,但那位许兄弟可是与你们相同想法?进一步说,你们当真了解过那位许兄弟的真正来历吗?他带着你们绑架于我,当真是为了帮助你们?还是利用你们、另有所图?” 动摇了牛壮与胡三顺二人的立场之后,何宇又开始了自己的第二步计划,也就是“挑拨离间”! 听到何宇的这般质疑,牛壮与胡三顺又是一愣。 趁着牛壮与胡三顺二人思想混乱之际,何宇则是再接再厉,又连续提出了许多疑点。 譬如说,许庆彦麾下的那群壮汉,行为举止更像是军人,绝非是牛壮、胡三顺一般的寻常农户;又譬如说,许庆彦等人竟然掌握着强弩、弓箭这样的大杀器,显然是手眼通天、背景极深;再譬如说,许庆彦等人每次审问何宇之际,都会刻意支开牛壮等人,显然与牛壮等人不是一条心…… 牛壮与胡三顺见识不高、眼界不宽,但也不是傻子,他们从前只是顾不上留意这些疑点,如今听到何宇的不断质疑之后,心中也是愈发猜疑! 是啊,许庆彦此前说他是一名寻常商贾,是因为自家货物被辽东边军劫走、造成了家破人亡,所以才想要报复辽东镇,但如果只是一名商贾的话,又哪里会有门路搞到弩箭、盔甲这类朝廷违禁之物? 许庆彦还说他麾下的那些壮汉都是胡家庄附近村落的农户,但牛壮与胡三顺等人就是农户出身,经过何宇的提醒之后,也顿时察觉到那些汉子各方面的表现根本没有普通农户该有的样子! 眼见自己挑拨离间的想法同样是效果拔群,何宇也是趁胜追击,立刻就开始了他的第三步计划。 那就是“温水煮青蛙”! 利用牛壮、胡三顺二人的立场动摇与心中怀疑,先让他们做一些看似微不足道的背叛之事,譬如提供一些何宇所不知道的情报消息,又譬如让他们向同伴们暗中传播自己的种种观点,然后则是逐渐加大力度,鼓动他们去做一些背叛性质更为严重的事情,譬如逐渐放宽对自己的监视,又或者向何宇暗中提供一件可以用以自卫的短兵刃…… 牛壮、胡三顺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户出身,让他们直接背叛许庆彦等人,恐怕是胆气不足,也不敢轻易下定决心,但利用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手段,却可以让他们在毫无自觉之间就被何宇彻底收为己用。 等到“动摇立场”、“挑拨离间”、以及“温水煮青蛙”这三步计划全部实现之后,接下来就是何宇的最后一步计划,也就是“威逼利诱”! 到了那个时候,何宇就会图穷匕见,直接向牛壮、胡三顺二人明言,你们既然已经做了背叛之事,那么许庆彦等人知晓真相之后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你们,既然如此你们还不如放手一搏、助我脱困逃生,等到我顺利脱困之后,就会把你们所有人都提拔成为辽东镇内响当当的一名千户武官,到时候自然是吃香喝辣、荣华富贵! 这四步计划一旦是全部实现,牛壮、胡三顺等人必然是只能乖乖就范,拼命护着何宇逃出生天! 若是牛壮、胡三顺等人都是见识广阔的聪明人,这四步计划想要全部实现,恐怕还要耗费一些时日,但牛壮、胡三顺等人皆只是毫无见识的普通农户,所以何宇相信自己最多只需一天时间,就能把他们彻底收服! 事实上,仅仅是经过了现在这一场谈话,何宇就已是进展到了第三步计划,也确实是如他预料一般顺利! 不得不说,何宇虽是武官出身,但若论蛊惑人心的手段,却也绝对不差,至少对付牛壮、胡三顺等人已是绰绰有余。 然而,何宇虽然在心中暗暗讥讽牛壮、胡三顺等人见识太低、智慧全无,但他这一次的对手却是许庆彦,许庆彦背后则是站着赵俊臣,而赵俊臣更是拥有着后世数百年的智慧,许多手段也远非何宇的见识所能理解与想象。 譬如说,何宇与牛壮、胡三顺二人的这场谈话,自以为很隐秘,不仅是至始至终都压低了声音,也一直都有留心木屋之外的情况,防止这场谈话的内容会被许庆彦等人察觉。 然而,何宇却不知道,他被困的这间木屋,看似是简陋破败,木屋附近似乎也没有特别森严的守备力量,但赵俊臣已是派人提前秘密改造了一番,内部暗中布置着大量的听筒装置。 于是,何宇与牛壮、胡三顺二人的谈话内容,也因为这些听筒装置的存在,被许庆彦迅速得知。 所以,就在何宇自以为得计的时候,异变突起!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54章.辽东剧变(四). …… …… 在中华文化之中,一旦是提及“智者”二字,人们脑海中就会浮现出《三国演义》之中诸葛亮的形象,对于“锦囊妙计”、“草船借箭”、“隆中对”等等事迹也是津津乐道。 但《三国演义》终究只是小说,而现实之中再是如何高明的智者,也不可能真正做到“算无遗策”。 相较而言,“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这八个字,才更为贴近真实的情况。 赵俊臣从来都不敢以“智者”自居,他认为自己的优点仅仅是“勤思多备”罢了。 这次绑架何宇,赵俊臣同样是准备充分,也早就预料到了何宇会使用策反离间手段的可能性,所以才会在囚禁何宇的木屋之中秘密布置了大量的听筒装置,让己方可以及时掌握何宇的言行举止。 然而,赵俊臣虽然秘密布置了大量的听筒装置用以监听,看似是外松内紧、有备无患,但他依然是忽略了至关重要的一点,那就是——那些参与了这场绑架的禁军精锐,虽然皆是对赵俊臣忠心耿耿,战力与执行力也不算弱,但他们并不具备筛选与分析情报的基本能力! 许庆彦经过这段时间的种种历练之后,倒是初步具备了这种能力,但他毕竟是精力有限、分身乏术,不可能随时随刻的躲在后面监听何宇,许多时候只能让人轮替自己的监听任务。 而此时此刻,就在何宇设法鼓动牛壮与胡三顺二人之际,许庆彦就恰好去休息了,由两名禁军将士接替了许庆彦的监听工作。 但这两名禁军将士虽然认真执行了自己的监听任务,但他们在刚开始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察觉到何宇的居心叵测。 毕竟,何宇为了今天的这次行动,从几天之前就已经开始铺垫准备了,经常寻机会与看守自己的绑匪们搭话攀谈,也曾是不止一次提到过自己想要整顿军纪、平息民愤的想法,负责监听的两名禁军将士也就降低了戒备,还以为这场谈话会像是前几天一般迅速结束。 就这样,一直等到何宇开始挑拨离间、质疑许庆彦等人的真实身份之后,负责监听的两名禁军将士才终于是后知后觉的发现了情况不对劲,连忙跑去向许庆彦禀报消息。 然而,就趁着禀报消息的这点时间,何宇已经完成了“挑拨离间”的计划阶段,开始了下一步“温水煮青蛙”的计划阶段,趁着牛壮与胡三顺二人立场动摇、疑窦丛生、思想混乱之际,向他们询问了一个至关紧要的情报。 “我且问你们,你们所讲那位许兄弟,他麾下的那批汉子,平日里讲话之际可是辽东地界的口音?” 询问之际,何宇目光炯炯。 这個时候,何宇已经彻底掌握了谈话走向,牛壮与胡三顺二人也已是下意识的有问必答,听到何宇的询问之后,他们先是相互对视一眼,然后则是由牛壮出声答道:“许兄弟身边的众位好汉,平日里在我们这些人面前说话极少,偶尔说话之际,也确实能听出一些辽东地界的口音……不过……” 说到这里,牛壮表情愈发迟疑。 “不过什么?”何宇连忙追问道。 牛壮又答道:“不过,他们的辽东口音听起来很奇怪,细细回想起来,倒更像是刻意模仿一般!” 何宇又问道:“那你能否听出,他们的真正口音源于何处?是更接近于京城那边的腔调?还是偶尔会夹杂一些建州鞑子的女真话?” 这一次,牛壮则是连连摇头,道:“咱们这一辈子都没见过几个京城人,也没听过几次女真话,又哪里能分辨得出来。” 听到牛壮的这般回答,何宇不由是心中失望,只觉得自己果然不应该期望眼前这两个农家汉子能发挥太多作用,牛壮与胡三顺二人的见识太浅,根本不可能从他们这里打探到多少有用情报,更别说是利用这些情报推断出这群绑匪的真实来历了。 然而,就在何宇暗暗失望之际,胡三顺则是突然说道:“说起来,我前两天曾是无意间听到那位许兄弟与他手下一位汉子说话,他们当时所用的口音,听着确实是与辽东口音大不相同,软绵绵的……嗯,倒是与前几天逃走的那位赵阁臣很相似!” 随着胡三顺的话声落下,何宇顿时是身体微微一震,双目之中精光闪烁! 绑匪之中的那些核心人物,说话口音与赵俊臣相似! 赵俊臣乃是江浙出身,但他自从入朝为官之后,为了能更好的融入庙堂中枢,就一直都在模仿学习京城口音,至今已是完全听不出任何江浙口音的痕迹。 所以,这些劫匪皆是来自于京城! 既然是来自于京城,那他们的幕后主使,毫无疑问也只能是赵俊臣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何宇目光之中顿时是闪过了一丝浓烈杀意! 他早就怀疑赵俊臣是这场绑架的幕后主使,只是一直都无法完全确认这一点,再加上赵俊臣的屡屡设计误导,还让他一度曾是怀疑建州女真以及辽东境内的各方敌对势力。 但如今,何宇已是再无怀疑,幕后主使就是赵俊臣! “赵俊臣!果然是你!”何宇不由是牙根紧咬,暗暗发誓道:“当真是好演技、好算计!若不是这个情报,我还真不敢完全肯定就是你暗中指使了这场绑架!但现在既然我已经知晓了真相,那你就别怪我脱困之后全力报复了!” 何宇的城府很深,心中这般发狠之后,很快就恢复了冷静。 接下来,他还必须要继续鼓动与收服牛壮、胡三顺等人,让他们帮助自己逃出生天,在成功脱困之前,何宇绝不能暴露出自己已经知晓真相的事情,否则就是逼着赵俊臣的爪牙们一不做二不休、杀人灭口! 于是,何宇很快就收拢了思绪,继续执行自己温水煮青蛙的计划,又利用各种话术,向牛壮与胡三顺二人打探了更多的消息情报,譬如绑匪的具体人数、戒备安排等等。 牛壮与胡三顺二人经过前面的谈话,这个时候已经完全被何宇牵着鼻子走了,很快就泄露了更多消息。 就这样,何宇终于是收集到了足够多的情报,也终于是图穷匕见,只见他表情格外严肃,向牛壮与胡三顺二人低声叮嘱道:“刚才的谈话内容,你们可千万不要泄露出去!否则,若是我所料不差,那位‘许兄弟’绝不会放过你们……毕竟,这些消息对那位‘许兄弟’而言都是机密! 不过,你们向我泄露了这些消息之后,就已是相当于背叛了那位‘许兄弟’,咱们从现在开始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了……” 牛壮与胡三顺都是寻常农户出身,智慧与见识皆是不足,听到何宇的这般说法之后,才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竟是向何宇泄露了大量消息,皆是表情大变。 然而,就在何宇心中冷笑,打算乘胜追击、进一步控制他们的时候,木屋之外突然响起大量的急促脚步声。 随后,木屋房门被一脚踹开,许庆彦率着几名禁军精锐闯进了屋内。 许庆彦隐藏在面罩之下的表情,可谓是极为难看,因为他发现自己又搞砸了赵俊臣所交代的任务! 在此之前,许庆彦其实就已经察觉到了何宇的蹊跷表现,认为何宇频频与看守之人搭话攀谈的做法很不寻常,但许庆彦当时犹豫了一下之后,并没有及时阻止,因为他担心何宇会因此发现自己所拥有的监听手段。 谁曾想,这般决定竟是让何宇寻到了破绽,也让何宇彻底确定了赵俊臣就是这场绑架幕后主使的真相! 要知道,何宇从前怀疑赵俊臣是一回事,这种怀疑并不足以让何宇下定决心出手报复,但何宇若是确认了赵俊臣就是幕后主使,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以何宇的性格作风,脱困之后是绝无可能隐忍下去的! 根据赵俊臣的计划,何宇接下来还有用处,若是时机合适的话,也可以放他脱困返回辽东镇。 但现在……何宇却必须要永远留在这里了! 而这种情况,无疑是极大影响了赵俊臣的未来计划! 另一边,何宇看到闯入房间的许庆彦等人,最初还保持着基本镇定,冷声质问道:“好大的动静,却不知阁下……” 然而,不等何宇把话说完,许庆彦已是厉声命令道:“把牛壮与胡三顺二人架出去!再把何宇的双臂给卸掉,双腿也绑起来……” 又不等许庆彦的命令还未说完,看似行动不便、伤势未愈的何宇,竟是猛然间弹起身体,就像是出笼恶虎一般,向着许庆彦扑去!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55章.辽东剧变(五). …… …… 若是换成赵俊臣在场主持局面的话,那么他必然能在第一时间就推测出何宇目前的大致真实状态。 何宇也算是一位兵法大家,一向是谋定而后动,若是他认为自己所面临的局势毫无胜算的话,就绝对不会轻举妄动。 所以,既然何宇已是忍不住有所行动,想要策反收服一部分人手协助自己脱困,那就意味着何宇的腿部伤势已经有所好转,也已经恢复了一定的行动能力——否则,若是何宇腿部伤势尚未好转,也依然是毫无行动能力,那他就算再是如何计划周详、再是如何准备充分,也绝无任何逃脱机会。 当赵俊臣推测出这般情况之后,他就算是要与何宇相见,也必然会与何宇刻意拉开距离,防止何宇狗急跳墙的反扑。 然而,许庆彦并不是赵俊臣,他并没及时推测出这一点。 何宇一直都在伪装示弱,所以许庆彦还以为何宇眼下依然是毫无行动能力。 再加上囚禁何宇的这间木屋原本就颇为逼仄,许庆彦发现情况有变之后也表现得过于急切了,闯入房间之后竟是一马当先的走在最前面,完全没有与何宇保持安全距离…… 所以,看到何宇毫无预兆的突然弹起身体、好似猛虎出笼一般向着自己扑来,许庆彦与他身后的几名禁军将士皆是来不及做出反应,就更别说防御与反制了。 仅仅是一息之间,何宇就已经用身体狠狠撞开了他面前的牛壮与胡三顺二人,扑到了许庆彦的身前,一把抓住了许庆彦的肩头、牢牢钳制住了许庆彦的行动、用许庆彦的身体挡在了自己身前。 与此同时,何宇的右手之中,还亮出了一根尖锐木刺——这根木刺,应该是何宇从木屋墙壁上偷偷掰下来的,许庆彦等人此前竟是毫无察觉——然后就直接抵在了许庆彦的脖子上。 相较于身材粗壮、武艺娴熟的何宇,一向是养尊处优、好逸恶劳的许庆彦,此时就像是一只鸡仔一般,根本就没有任何反抗能力。 “所有人都不许动!” 瞬息之间做完这一切之后,何宇表情狰狞,恶狠狠的咆哮道! 何宇至今也不清楚,许庆彦等人究竟是如何察觉到了自己的暗中行动,但听到许庆彦说出要卸掉自己双臂、绑住自己双腿的命令之后,何宇就知道自己必须要破釜沉舟、拼命一搏了,否则他今后就再无任何机会脱困逃生了。 幸好,因为许庆彦等人的警惕心不足,反应也过于急切,他的这一次冒险行动终究还是成功了! 许庆彦是所有绑匪的领头人,只要挟持住了许庆彦、让其余绑匪皆是不敢轻举妄动,再趁机进一步鼓动牛壮、胡三顺等人协助自己,何宇依然还是有很大机会逃出生天。 情况就正如何宇所预料一般,眼看到何宇突然暴起挟持住了许庆彦,还用一根木刺抵住了许庆彦的脖子,许庆彦身后的几位禁军将士虽然是纷纷拔刀对峙,但也皆是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见到自己已经初步控住了局面,何宇冷笑一声,又抬手掀掉了许庆彦的面罩。 随后,许庆彦的真实面容也就落在了何宇的眼里。 许庆彦乃是赵俊臣的身边长随,何宇虽然对他印象不深,但也见过几次,当场就认出了他的身份! “哈!你果然是赵俊臣的人!” 看着满脸都是惶恐与绝望的许庆彦,何宇冷笑道。 随后,何宇微微侧头,目光转向了牛壮与胡三顺二人。 目前局势之下,何宇认为自己至少有七八分把握能说服这两人站在自己这一边、协助自己脱困。 然而,何宇也同样失算了一点。 那就是许庆彦的反应! 他看到许庆彦的真实面容之后,就发现许庆彦的表情间满是惶恐与绝望,显然是毫无胆气之辈。 像是这种毫无胆气之辈,性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之下,是根本不会有勇气反抗的。 所以,何宇心中鄙夷之余,也就稍稍放松了对许庆彦的警惕,只想要继续鼓动牛壮与胡三顺二人协助自己逃脱。 但何宇却万万没想到,许庆彦此时虽然满脸都是恐慌与绝望,内心也是万分的彷徨不安,但他的恐慌、绝望、与彷徨,却不是因为自己的性命受到了威胁。 事实上,被何宇挟持之后,许庆彦脑海中所浮现的唯一想法就是——自己又搞砸了赵俊臣的任务,自己又要让赵俊臣失望了! 而且,这一次是彻彻底底的搞砸!彻彻底底的失望! 这会给赵俊臣带来多大的麻烦?多大的风险? 赵俊臣知晓了这般情况之后,是否还会重视自己?原谅自己?又是否还会把自己留在身边? 还是说,赵俊臣将会彻底失望、抛弃自己? 这种担忧,其实早已经埋在许庆彦内心深处许久。 随着赵俊臣的图谋越来越大、野心越来越强、计划越来越多,许庆彦早就发现,自己已经逐渐跟不上赵俊臣的步伐,若是依然原地踏步的话,就迟早会被赵俊臣彻底抛下。 许庆彦当然不愿意看到这般情况出现,所以他一直都在拼命追赶着赵俊臣,也经常是主动请缨,希望能在赵俊臣手下独当一面。 赵俊臣也乐意给予许庆彦机会,更是时不时的言传身教、安排各种历练,甚至还因此而觉醒了“好为人师”的癖好。 只可惜,许庆彦哪怕是竭尽全力,却依然是以任务失败居多,也依然是让赵俊臣失望居多。 这般情况的反复出现,无疑是让许庆彦深感压力。 赵俊臣对许庆彦的耐心越大、期许越高、信任越深、投入越多,许庆彦内心深处的压力也就越大。 而这一次,许庆彦再次搞砸了赵俊臣所交代的任务,而且这次的任务性质还是前所未有的重要! 一时间,许庆彦的脑海中,已是浮现出了这样一个画面——赵俊臣默默盯着自己良久,目光中满是失望,然后则是摇头叹息一声,毫无留念的转身远去,越走越远,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这般画面的出现,直接点燃了许庆彦的心中恐慌情绪,这种恐慌情绪是如此庞大,以至于轻易就压制住了许庆彦的其余情绪。 而何宇看到许庆彦表期间的慌乱,却还以为许庆彦只是一个怯弱之辈,根本没勇气以命相搏,同样是降低了警戒,就打算转头继续说服牛壮、胡三顺二人。 却没想到,就在何宇正要分心之际,许庆彦的身体竟然突然间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一边是激烈挣扎,一边是用后脑勺狠狠撞向何宇的面庞。 何宇猝不及防之下,也根本反应不及,就这样被许庆彦的后脑勺撞的眼冒金星,失去了对许庆彦的绝对控制! 但与此同时,何宇手里的尖锐木刺,也朝着许庆彦狠狠扎去! 下一瞬间,已是血液溅射,大量喷洒! 这一次,木屋内的禁军将士们终于是及时反应了过来,趁着机会纷纷向着何宇扑去! 最终,在好几位禁军精锐的齐心协力之下,好不容易才控制住了狗急跳墙、拼命挣扎的何宇。 然后,众人终于有机会转头去观察许庆彦的情况,又皆是吓了一条。 此时的许庆彦,正躺在地上用手捂着脖子痛苦呻吟,不断有鲜血从指缝间流出! 与此同时,许庆彦左肩上插着何宇的那根木刺,左部面颊上也出现了一道狰狞伤口,整個上半身都是鲜血淋漓,一眼望去颇是骇人! 何宇是个狠人,虽然因为许庆彦的反击而猝不及防,还被许庆彦的后脑勺砸得眼冒金色,但就在许庆彦竭力挣扎的片刻之间,就已是用尖锐木刺在许庆彦身上连续捅刺了好几下! 见到许庆彦的骇人伤势之后,禁军精锐之中连忙分出两人赶到许庆彦身边查探情况。 许庆彦左肩与左颊上的伤势看着吓人,但实际上并不会危及性命,重点是许庆彦的脖子上的伤势。 若是许庆彦被何宇用木刺扎穿了喉咙,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那就必然是彻底没救了。 当禁军将士用力掰开了许庆彦捂着脖子的双手,仔细观察了许庆彦的伤势之后,悬在半空的心脏终于是稍稍落下。 但也只是稍稍落下罢了。 何宇用木刺扎向许庆彦脖颈之际,许庆彦正在用后脑勺撞击何宇的面部,却也阴差阳错的避开了最致命的一击,所以何宇并没有刺穿许庆彦脖颈上的气管与大动脉,而是刺入了许庆彦脖颈部的左下位置。 这般伤势,若是处理不当,依然是极为致命,但还不至于是当场丧命。 还有救! 于是,一名禁军将士匆忙掏出金疮药,就想要为许庆彦疗伤止血。 但许庆彦则是突然抬手,用力抓住了这名禁军将士的手臂,只见他瞪眼眼睛,语气虚弱、断断续续道:“明、明早,卯、卯时三刻……在林中、林中靠、靠右侧……点燃三、三处……篝火!” 许庆彦脖颈处的伤口,虽然没有刺穿气管与大动脉,但似乎伤到了声带,所以许庆彦的声音沙哑,极难分辨。 这名禁军将士先是一愣,好不容易才辨出了许庆彦的意思,然后郑重点头,又见许庆彦没有别的吩咐之后,终于出手把金疮药洒在了许庆彦身上的几道伤口之上。 下一刻,在金疮药的刺激下,许庆彦低低“嘶”了一声,便直接昏死了过去! 时间来到第二天的清晨,卯时三刻。 何宇被囚禁的密林之外,赵俊臣的营帐之内,赵俊臣晨起之后正在梳洗更衣。 刚刚才用巾帕擦干脸庞,赵俊臣就听到帐外响起一阵急促脚步声。 随后,一向重视尊卑关系的姜泉,竟是不经通报就急匆匆擅自闯入帐内,快步奔到赵俊臣身边,压低声音急促禀报道:“赵阁臣,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说话间,姜泉的表情颇为慌乱。 见到姜泉的这般表现,赵俊臣并没有怪罪姜泉的失礼,也没有急切出声询问,反而是好整以暇的先把巾帕叠好放在一旁,然后伸手拍了拍姜泉的肩膀,缓声道:“别急,越是遇到大事,越是不能自乱阵脚,先把气息喘匀再说话。” 在赵俊臣的感染之下,姜泉的表现总算是稍稍镇定了一些,但表情依然是无比凝重,道:“赵阁臣,卑职刚刚观察到,许小哥在密林内的正中偏右位置,同时点燃了三处篝火!” 听到这般禀报,赵俊臣也忍不住表情微变,随即就转身快步向着帐外走去,果然看到了姜泉所描述的三道篝火烟柱。 制订了绑架何宇的计划之后,赵俊臣与许庆彦、姜泉等人也约定了相互间的沟通暗号,主要方式就是利用篝火所产生的烟柱来传递消息,不同时间、不同位置、不同数量的篝火烟柱,皆是代表着不同信息。 而许庆彦选在这个时间、于密林中央偏右位置点燃三处篝火,则只代表着一个意思——辽东总兵何宇眼下已经发现了赵俊臣就是幕后主使的真相,何宇还被控制着,但局势已经出现了失控迹象。 只不过,这种传递消息的方式,虽然很隐蔽也很方便,但在内容详尽方面终究是有所局限,所以赵俊臣此时并不知道密林之中的详细情况,更不知道许庆彦身受重伤的事情。 亲眼证实了这个消息之后,赵俊臣轻轻叹息一声。 许庆彦果然还是搞砸了自己交代给他的任务! 说实话,对于这种结果,赵俊臣并不感到意外,不仅是早有心理准备,也早就习惯了。 近年以来,因为赵俊臣的言传身教与刻意历练,许庆彦的心机手段皆是提升极快,已经逐渐拥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从结果而言并没有浪费赵俊臣的心血与重视。 只可惜,许庆彦的天资一般、起点太低,哪怕是提升迅速,也依然达不到赵俊臣对他的苛刻要求。 若要给世人的心机手段进行评分的话,以满分一百分而论,许庆彦最初所拥有的心机手段最多也就只能打个二十分,远低于及格线,经过了赵俊臣的言传身教与刻意历练之后,许庆彦目前所拥有的心机手段已经有六十分了,足以应付一般情况,但赵俊臣对他的要求则是至少八十分以上,而他目前阶段所执行的任务也绝非是一般情况,自然是力有不逮, 所以,对于许庆彦有可能会搞砸任务的情况,赵俊臣并不觉得意外,也早就准备了预案。 然而,为了坚定许庆彦的决心,也为了让许庆彦能在压力之下更为迅速的成长,赵俊臣并没有提前向许庆彦告知自己所准备的预案,反而向许庆彦反复强调自己交给他的任务究竟有多么重要,己方的生死存亡皆是要看他的表现。 而许庆彦昨晚的拼死表现,其实也就是赵俊臣这般施加压力的结果。 总而言之,看到那三道篝烟之后,赵俊臣虽然表情凝重,但总体而言还算冷静,只是缓缓叹息一声,觉得有些可惜。 在赵俊臣的原先计划之中,何宇这个人今后还有大用处,但现在既然何宇已经确认了赵俊臣就是幕后主使,那么赵俊臣也只好是一不做二不休了。 轻轻摇头之后,赵俊臣已是转身返回营帐之内,然后走到书案之前,拿起了一封早已准备好的密信递给了身旁的姜泉。 “你设法把这份密信暗中交给李泽荷!切记要向他说清楚,今晚就要行动!” 姜泉一愣,但很快就点头领命,把密信收入了怀中之后转身离去。 而赵俊臣则是坐在书案后方,表情若有所思,喃喃道:“辽东境内各方势力、关宁铁骑、还有辽东各路援军……如今皆已是汇聚一堂,小小的胡家庄境内,目前至少已是汇集了两万大军,而且还都是以一敌十的军中精锐…… 局势发展到这一步,看似是一团乱麻、变数无穷,但于我眼里,却已是最佳状况……也是时候执行最后一步计划了!” 说话之际,赵俊臣目光闪烁不断,显然内心并不平静,似是不安,又似是激动。 在赵俊臣看来,自己的计划执行至今,虽然过程之中意外不断,但目前局势依然是来到了自己所期望的关键节点。 在此期间,辽东境内各方势力的不同反应,包括远在千里之外的建州女真,以及不甘蛰伏的山海关吴家,皆是落入了赵俊臣的算计之中,也皆是直接或间接的成为了赵俊臣的助力! 接下来,只要赵俊臣顺势出手、稍稍一推,就可以把局势引向自己所期望的终点! “目前的唯一变数,就是何匪、何仁胜、刘雄这三名辽东铁骑千户所统帅的各路援军了……但只要拖过今晚,他们也注定是再也掀不起任何风浪……” 赵俊臣又喃喃道。 然而,就好似乌鸦嘴一般,赵俊臣的喃喃自语还未说完,就看到刚刚才离开的姜泉再次匆匆返回,依然是顾不上请示就闯入帐内,显然是又遇到了紧急状况。 “赵阁臣,大事不好了,刚刚收到消息,何匪、何仁胜、刘雄那三人所统帅的辽东镇各路援军,不久前突然有了行动,包括辽东铁骑在内足足万余精兵,正向着咱们的营地位置不断行军,而且还是兵分三路,似乎是想要一口气包围控制所有人!” 听到姜泉的这般禀报,一直是从容不迫的赵俊臣,终于是面色大变! 赵俊臣眼中的唯一变数,竟还是抢在赵俊臣彻底掌握局势之前,彻底踏入了局中!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56章.辽东剧变(六). …… …… 对于赵俊臣这样的阴谋家而言,最讨厌的事情就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意外状况总是接连不断。 “辽东铁骑援军,竟是行动这般之快……“赵俊臣的表情变幻不断,思索片刻后抬头问道:“我交给你的那封密信,送出去了没有?” 姜泉摇头道:“当然还没有,卑职刚刚离开这里,就收到了辽东援军行动的消息,所以就匆匆返回这里向阁臣您禀报消息了,还没来得及把密信送给李泽荷。” 赵俊臣轻轻点头,沉声道:“很好,情况有变,这封密信你先收着,暂先不急送出去,等我进一步的吩咐,临机应变!” 随后,赵俊臣话锋一转,又问道:“我此前曾让你准备几套辽东边军的战袍,你可有准备妥当?” 这一次,姜泉则点头答道:“阁臣您吩咐之后,卑职不敢怠慢,自然是第一时间就准备妥当了。” 赵俊臣又稍稍迟疑了片刻,终于是挥手决定道:“你我二人,现在就立刻换上辽东将士的战袍,接下来先是躲藏起来静观其变,等局势确定了之后再做决定!若我所料不差,咱们接下来若是依然站在明处,恐怕是风险不小…… 对了,再传令全体禁军将士,接下来若是辽东边军攻打咱们的驻地,让他们拖延时间内就好,切不要激烈抵抗,以避免伤亡为主!” 姜泉表情一变,问道:“阁臣您难道认为……何匪、何仁胜、刘雄他们率领辽东各路援军赶到这里之后,会对您不敬?他们真有这般大胆?” 赵俊臣冷哼一声,道:“本阁所担心的,可不仅仅是那三名辽东铁骑千户……相交于那三名辽东铁骑千户,本阁现在更担心西门盛的狗急跳墙!……若是本阁与西门盛易地而处的话,这种时候就必然会孤注一掷的设法控制本阁,所以本阁不能冒险!”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姜泉表情再次大变,也不敢再说话耽误时间,连忙转身离开营帐,命人取来了那几套提前准备好的辽东军战袍,随后就与赵俊臣一同匆匆换了衣装。 换衣之际,姜泉又问道:“咱们换了辽东镇战袍之后,又应该躲去何处?不论西门盛还是那三名辽东铁骑千户,一旦是发现阁臣您失踪的事情,必然会在营地之内大肆搜捕,若是藏身之处不够隐蔽,恐怕很快就会被他们发现踪迹。” 赵俊臣显然是早有定计,道:“放心,本阁会与你藏身于一处所有人都设想不到的地方,至少在短时间内之内,不会被人发现行踪!” 然而,具体是要藏身于何处,赵俊臣却没有明确说出。 并不是不信任姜泉,只是那处藏身之地虽然令人意想不到,但也让赵俊臣有些羞于启齿。 自嘲一笑之后,赵俊臣又喃喃道:“局势发展到这一步,接下来就是要等关宁铁骑的消息了……只要关宁铁骑行动起来,本阁的计划依然还能回到正轨……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关宁铁骑也该动起来了……” 喃喃自语之间,赵俊臣已经换好了衣装,然后则是压低了战盔尽量遮挡面庞,又在脸上抹了一把灰,接着就领着姜泉快步走出了营帐。 就在赵俊臣与姜泉二人匆忙换装准备藏身之际,营地之内的各方势力也纷纷收到了辽东各路援军开始行动的消息。 其中,西门盛的反应最为平静,只是传令召集了所有忠于他与史城二人的那些辽东武官,目光扫视之后缓缓说道:“各位,本将收到消息,何匪、何仁胜、刘雄三人已是兵分三路,率领一万余辽东各路援军向着咱们这里包抄而来,显然是已经下定决心,要闹出一场大动静! 接下来,本将也会亲自动身、出营迎接他们,尽力争取他们的信任与支持……而本将不久前的那些吩咐,你们可还记得?” 听到西门盛的询问,他面前的几位辽东武官皆是表情凝重,齐齐点头。 随后,为首的辽东铁骑马渚沉声道:“若是何匪、何仁胜、刘雄三位千户到时候受到蒙蔽、不愿意信任西门参将、甚至是还想要把西门参将囚禁控制起来,那么卑职等人就必须要立刻采取行动,集中兵力直扑赵俊臣所在的禁军驻地,把赵俊臣挟持起来,然后就以赵俊臣的性命为要挟、逼迫密林之中的那些绑匪立刻释放总兵大人,若是那些绑匪不从,那就直接割下赵俊臣的一只耳朵送给他们!” 西门盛满意点头,挥手道:“既如此,那你们就去集结兵力吧,动作隐蔽一些,不要让别人提前察觉到了迹象。” 等到众位辽东武官领命之后纷纷离去,西门盛表情平静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战袍,然后挺身昂首向着营帐之外走去。 西门盛终究只是一名武将,虽然不能算是毫无城府,但相交于赵俊臣、李世杰、李泽荷等人,他并不善于勾心斗角、蝇营狗苟的伎俩,与这些人相互算计之际,也连续吃了好几次暗亏。 不过,局势发展到了这一步,西门盛扪心自问,认为自己已经尽了全力,所以他愿意坦然接受任何后果。 相交于赵俊臣的临机应变、西门盛的平静冷淡,李泽荷、甘成、徐郃这三人收到消息之后,则是满怀期待、信心满满。 与西门盛一样,他们也打算亲自现身迎接何匪、何仁胜、刘雄三人,到时候也将会全力争取辽东铁骑援军的支持与信任。 随着辽东铁骑援军临时收编了辽东各路援军,总体兵力高达万余,已经成为了胡家庄乃至于整个辽东境内最为举足轻重的一支力量,只要能争取到何匪、何仁胜、刘雄这三人的支持,就可以完全掌控局势。 对于这一点,相交于信心不足的西门盛,李泽荷、甘成、徐郃三人则是信心十足,因为他们已经做好了充分准备。 此时,李泽荷、甘成、徐郃这三位野心勃勃的辽东参将,正在紧急进行着最后的布置。 徐郃的营帐之内,李泽荷从怀中掏出厚厚一沓纸张,冷笑道:“这些文字,全是控告西门盛他倒行逆施、狼子野心的内容,我已经仔细检查过了,没有任何破绽!” 甘成也点头道:“各方面的相关人证也全部召集齐了,皆是可以完全信任,接下来将会随同咱们一同行动,一旦是等到何匪他们现身,这些人就会随同咱们三人一同控诉西门盛背叛了何总兵,必然能酿造相当大的声势,形成众口铄金之势,让西门盛百口莫辩!” 李泽荷又补充道:“有了这些旁证,只要咱们三人统一口径、不出纰漏,再加上黄珂、李世杰等人的支持,足以彻底毁掉西门盛的信誉!” 见到李泽荷与甘成二人已是准备充分,徐郃稍稍安心,但还是犹豫着问道:“虽然咱们有信心彻底毁掉西门盛的信誉威望,但也只能保证何匪他们三人不会偏向西门盛罢了,若是想让何匪等人全力支持咱们,恐怕还是稍显不足…… 根据情报,何匪、何仁胜、刘雄三人目前已是兵分三路,向着咱们这里包抄而来,看他们这般气势汹汹的架势,恐怕是图谋极大! 本将就是担心,若是他们到时候既不信任西门盛,也不信任咱们,甚至是仗着己方兵力更强,一口气架空软禁了包括咱们在内的所有参将、想要亲自主持局势,又该如何是好?” 听到徐郃的担忧,李泽荷则依然是信心十足,笑道:“没想到事到如今,徐参将竟然还在担心这种事情……大可不必!咱们只需要彻底毁掉西门盛的信誉威望,这一局就算是赢了! 毕竟,就算是何匪、何仁胜、刘雄三人同样不信任咱们,甚至是仗着兵力优势,软禁架空了咱们,想要亲自主持大局,这种局势也绝对不会持久! 要知道,他们三人终究也就是辽东铁骑的千户武官罢了,不论权位、能力、以及相关经验,皆是明显不足,也都无法服众! 所以,他们就算是暂时架空软禁了咱们、亲自出面控制局势,也很快就会力不从心、无所适从,何总兵现在还被绑匪控制着,他们不敢有任何疏漏,发现自己无力掌控局势之后,也就必然只能选择咱们这些参将出面主持大局! 所以,咱们只需是彻底动摇了何匪他们对于西门盛的信任,到时候何匪等人就只能依仗咱们三人出面掌控局势了……何匪、刘雄二人都是有勇无谋的莽夫,何仁胜固然有些机智,但一向是毫无主见,所以只要他们把咱们再次请出来主持大局,咱们很容易就能把他们收为己用!” 听到李泽荷的这般说法,徐郃更为安心了一些,连连点头表示认同。 就在这时,一名辽东将士进入帐内禀报道:“启禀三位参将,各路辽东援军眼下已经来到了咱们营地以北二十里外,很快就会抵达。” 徐郃起身道:“既然如此,咱们就去迎接他们吧!嘿……何匪他们三人虽然都只是千户武官,但他们如今坐拥上万精兵,形势比人强,必须要尽量示好啊!” 说完,徐郃已是领着李泽荷与甘成二人向着帐外走去。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57章.辽东剧变(七). …… …… 当徐郃、李泽荷、甘成三位参将赶到营地之外准备迎接各路辽东援军之际,却发现西门盛已经提前到了那里,正站在一旁默默等待。 时至今日,徐郃、李泽荷、甘成三人与西门盛之间已是彻底撕破脸皮,所以双方皆只是相互间看了一眼,然后则是各自站定、彼此无视,就连点头招呼的兴趣都没有。 又过了一炷香时间左右,西路参将黄申明、辽东铁骑千户李世杰二人也联袂而来。 这两人出现之后,倒是与四位参将分别打了招呼,稍稍缓和了气氛。 只不过,因为所有人皆是各怀心思、立场迥异,眼下又皆是只顾着思考己方接下来究竟应该如何尽力争取到辽东镇各路援军的信任与支持,所以气氛稍稍缓和之后,很快就再次冷场了。 再过了大约一刻钟之后,浩浩荡荡的各路辽东援军,终于是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范围之内。 三千余名辽东铁骑援军,再加上七千余名辽东镇各路防区援军,总兵力高达万余人马,已是兵分三路,向着众人的所在方位包抄而来。 正所谓“人过一千,无边无沿;人过一万,彻地连天”,眼前上万大军一同行动的场面,自然是极为震撼,寻常人等见到这般场面之后,必然都会深感压力、心神受慑。 不过,在场众人都是战场上见过血、杀过人的边军武将,对于这般场景倒是见怪不怪,并没有更多反应。 然而,当他们见到各路辽东援军逐渐逼近己方营地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与他们进行接触,反而是中路大军布阵警戒、左右两翼则是继续包抄设围之后,终于皆是表情微变。 很显然,辽东各路援军的这般做法,是想要彻底包围他们的营地,一举控制所有人。 这般情况也就意味着,何匪、何仁胜、刘雄这三人,根本不信任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人,想要亲自掌控全局! 对于这般情况,无论是西门盛,还是徐郃、李泽荷、甘成三人,又或是李世杰、黄申明二人,事前皆是或多或少有所预料,但见到这般情况当真出现之后,依然是忍不住纷纷变色、心绪急转。 另一边,等到辽东各路援军彻底包围了营地之后,何匪先是让刘雄留在己方军中坐镇,自己则是带着何仁胜以及数百铁骑,向着西门盛、李泽荷等人策马奔来。 见到何匪与何仁胜终于出现,西门盛的心中稍稍有些迟疑。 毕竟,他不仅是辽东镇北路参将,还是总兵何宇的结拜兄弟,而且他本人一向是重视军中尊卑关系,如今让他亲自出面迎接何匪等人就已是降尊纡贵、浑身不自在了,所以他此时也就有些犹豫,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进一步向何匪等人屈身示好。 然而,像西门盛这种过于重视原则与规矩的人,许多时候注定是要吃亏的。 就在西门盛犹豫之际,李泽荷、甘成、徐郃三人竟是毫无犹豫,也根本没有在乎自身颜面与尊卑关系,就主动向着何匪与何仁胜二人迎去,就好似领军前来之人并不是三名区区军中千户,而是他们的顶头上司。 随着李泽荷、甘成、徐郃三人的行动,这三位参将的支持者们也纷纷跟在后面。 接下来,李世杰与黄申明相互对视一眼之后,也没有太多犹豫,同样是策马主动迎去。 就这样,再加上西门盛把支持自己的辽东武官尽数留在营地之内另有布置,所以此时的大营门外,只剩下西门盛一人孤零零的站在原处不动,看着颇为扎眼。 见到这般情况,西门盛不由又是表情微变,心中暗暗斥骂李泽荷、黄申明等人不要脸皮、自轻自贱,竟是以边军参将的身份,去讨好何匪、何仁胜这样的千户武官。 再然后,思及自己若是跟着李泽荷、徐郃、甘成等人行动,不仅是已经误了时机、慢人一步,而且还会显得自己过于被动、有损形象,所以西门盛索性就留在原地,也愈发是腰身挺直,表现出一副问心无愧、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样子。 但西门盛很快就愈发后悔了! 只见徐郃、李泽荷、甘成三人带着他们的支持者主动迎上何匪与何仁胜二人之后,就趁着双方率先接触的机会,迅速进入了表演状态,然后就是不遗余力的往西门盛身上大泼脏水。 西门盛远远望去,只见徐郃先是从怀中掏出厚厚一沓纸张交给了何匪,然后就是表情激愤的转身遥遥指着自己的位置,似乎是正在极力控诉着什么。 与此同时,李泽荷、甘成二人也是纷纷点头,各种帮腔支持。 再然后,这三位参将身后的那群支持者,更是纷纷出面作证,同样是各种赌咒发誓,西门盛甚至还看到有几人用刀子割破了手掌,歃血以示真心。 “……西门盛不忠不义……” “……勾结建州女真绑架总兵大人……” “……倒行逆施、卖主求荣……” “……狼子野心,觊觎总兵大人之位……” 远远听着这些大声呼喝,西门盛愈发是面色铁青,只恨不得冲过去把这群颠倒黑白的小人尽数屠灭! 不过,西门盛也清楚,这种四面楚歌、万夫所指的局面,也是因为自己的自作自受、愚蠢失智。 当初赵俊臣把调查建州女真奸细的任务交给西门盛自己,又把功过赏罚的事情交给了李泽荷、徐郃、甘成三人,看似双方皆是拥有大权,谁也不怕谁,但实际上西门盛的权力必须要得罪人,李泽荷等人的权力却可以广结善缘,所以双方越是利用各自权力进行争斗,西门盛就越是孤立无援,但等到西门盛发现了这一点之后,所有事情都已经太迟了。 到了现在,曾经军中威望更高的西门盛,军中支持者已经远不及李泽荷、甘成、徐郃三人了,声势方面自然是大落下风。 想到这里,西门盛暗暗咬牙,深恨赵俊臣的手段无耻卑鄙,也恨不得马渚等人立刻就行动起来,给赵俊臣一个好看。 就这样,又等了一炷香时间过去之后,何匪、何仁胜二人终于摆脱了李泽荷、甘成、徐郃等人的纠缠,与他们一同策马来到了西门盛的面前。 见到西门盛之后,何匪看向西门盛的目光之中,充满了质疑之意。 按照何匪的最初想法,他在几位参将之中,原本是更为信任西门盛的,但经过何仁胜的调查之后,他对于西门盛的信任已经有了动摇,如今又经过李泽荷、甘成、徐郃等人的恶人先告状、提供了大量详实“人证”与“旁证”之后,何匪对于西门盛的怀疑,也就达到了顶峰。 不过,何匪倒也没有忘记军中尊卑,来到西门盛面前之后就与何仁胜一同率先下马,向西门盛行礼道:“卑职何匪(何仁胜),见过西门参将!” 但随后,不待西门盛回话,何匪已是直接起身,又说道:“还请西门参将谅解,卑职等人自从率领辽东铁骑援军抵达胡家庄之后,就见到西门参将您与徐参将、李参将、甘参将三位各执一词,皆是控诉对方背叛了总兵大人,您指控那三位参将想要趁机篡权,那三位参将更是指控您与建州女真勾结、设法绑架了总兵大人…… 就在刚才,徐参将、李参将、甘参将三位更是向卑职提供了大量的人证与旁证,皆是可以表明他们的指控不假…… 卑职只是一个大字不识几個的区区千户,一时间也不知究竟应该信谁,更没有权力调查各位参将,但眼下总兵大人依然被绑匪控制着,卑职则是救主心切,不希望看到总兵大人会有更多风险,所以也只能僭越行事了! 接下来,还望西门参将把营地之内的防务事宜、以及营救总兵大人的任务,皆是交由卑职等人负责,在此期间……卑职也会派人妥善保护西门参将的安全!” 西门盛沉着脸问道:“这么说……你不仅是要偏信李泽荷他们,更还要架空软禁本将?” 何匪则摇头道:“卑职现在谁也不信,只信自己!所以不仅是您,卑职也会接管徐参将、李参将、甘参将三位的所有权责,也同样会派人妥善保护他们三位的安全!” 见到何匪的说法过于强硬,何仁胜则是连忙打圆场道:“这段时间以来,各位参将的职责太重,还是趁机休息一下比较好!等到卑职等人救出总兵大人之后,总兵大人一定会彻查真相、还给各位参将公道,卑职等人到时候也会自领责罚!” 随着何匪与何仁胜的话声落下,刚才还是冷笑旁观的李泽荷、徐郃、甘成三人,皆又是表情微变,但这般变化都在他们的预料之中,却也没有更多表示! 然而,众人交谈之际,谁也没注意到,西门盛的一名亲兵悄然间离开了这里,返回了营地之内。 而就在西门盛沉着脸迟迟没有回应之际,一名辽东将士匆匆跑到众人面前,大声禀报道:“各位将士,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胡家庄附近的关宁铁骑、辽东团练、辽东分练,还有各级文武官员、乡老缙绅,皆是强行闯出了他们的营地,向着咱们这里奔袭而来!” 听到这般禀报,不论是坐拥兵力优势的何匪、何仁胜二人,还是自以为掌控局势的李泽荷、甘成、徐郃三人,又或是原本已经决心要破釜沉舟的西门盛,在场众人皆是面色大变! 这般局势之发展,终于是彻底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就这样,随着各方势力的纷纷登场,整个辽东境内的局势,都乱成了一锅粥。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58章.辽东剧变(八). …… …… 听到禀报之后,全体辽东镇武官的反应表现,皆是有些讽刺。 因为,所有人皆是下意识的转头看向了西门盛。 不论是坐拥大军、刚刚才表态要软禁架空西门盛的何匪、何仁胜二人,还是目前已经与西门盛势同水火的李泽荷、甘成、徐郃三人,皆是这般表现。 似乎,遇到这种级别的变故之后,所有人的第一反应,皆是指望着西门盛站出来拿主意、做决定! 这般反应也能看出,不论众位辽东武官的利益立场究竟如何,他们的心底深处依然是服气西门盛的,在何宇不能主持大局的情况下,西门盛就是唯一的接替人选。 在众位辽东武官的目光汇聚之下,西门盛本人也下意识的想要站出来表态。 然而,西门盛刚刚准备说话,就及时反应了过来,抬头看向了何匪。 见到西门盛的这般表现,众人也纷纷是回过神来,才想起了现在的辽东镇其实是何匪说了算,毕竟何匪的实力最强,坐拥上万精兵。 于是,所有人的表情之间,皆是有尴尬之色一闪而过,但很快就收敛了起来,又纷纷把目光转向了何匪,等待着何匪表态拿主意。 何匪深吸一口气,沉着脸向那名禀报消息的辽东将士问道:“你说胡家庄附近的关宁铁骑、辽东团练、辽东分练,还有各级文武官员、乡老缙绅,皆是强行闯出了他们的营地……他们可是同时行动?相互间是否有配合默契?这场变乱又是以何人为首?” 那名辽东将士答道:“根据情报,乃是山海关总兵吴世霖率先有了行动,他宣称要调查近段时间以来的所有事情真相,所以就率领关宁铁骑奔出营地,想要强行闯来这里…… 见到关宁铁骑的行动之后,辽东督抚同知方振山就迅速组织起了辽东团练、辽东分练,还有各级文官、乡老缙绅,同样是宣称要调查事情真相,然后也闯出了他们的所驻营地。 不过,方振山的动作明显要慢了一拍,更像是见到关宁铁骑行动之后的临时决定,咱们辽东镇大部分兵力都集中在这里,封锁胡家庄附近的兵力不足,一时间难以抵抗关宁铁骑,目前已是被关宁铁骑给击溃了…… 但方振山与吴世霖二人目前并没有进一步行动,反而皆是停下行军,目前正在相互接触沟通,所以他们双方在事前应该没有多少默契。” 何匪又问道:“你刚才说,是辽东督抚同知方振山出面组织了各级文官、乡老缙绅……难道那些文官与缙绅们行动之际就没有任何迟疑,皆是愿意毫无保留的支持于他?” 那名辽东将士思索片刻后,答道:“根据前方消息来看,辽东巡抚王世臻、布政使宋辉文、辽东团练总兵令狐光、辽东分练总兵宋大禾,还有几位辽东大族的使者,如今皆是跟在方振山的左右、与方振山一同行动,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抗拒与迟疑。” 听到这般解释之后,何匪的表情愈发凝重,目光波动不断,时而狠戾、时而犹豫,却迟迟没有更多表态。 何匪现在麾下坐拥上万精兵,其中还包括三千名辽东铁骑,完全有实力迅速镇压这场异动,哪怕是他的对手之中也包括了两千名与辽东铁骑齐名并价的关宁铁骑! 然而,真正让何匪心中犹豫的,却还是镇压行动结束之后所产生的连锁反应! 若是何匪率领麾下大军出击之后,可以不废一刀一枪就能把吴世霖、方振山等人逼退,让他们乖乖返回各自营地,那自然是最好的结果,但若是无法顺利逼退他们,必须要真刀实枪的打一场呢? 一旦是让辽东边军与关宁铁骑进行一场真刀实枪的交锋,双方必然都是伤亡不小,到时候若是朝廷中枢追究起来,又应该由谁来担负责任? 虽然何匪有信心己方拥有兵力优势,可以完胜吴世霖麾下的关宁铁骑,但若是因此儿语山海关吴家结下死仇,又该如何处理? 更别说方振山身边的那些各级文官、辽东缙绅,一旦是让这些人出现了伤亡,辽东镇更是要遇到一场大麻烦,今后几十年内都要受到朝野舆论的抨击。 哪怕是何匪这样的大老粗,做事之际也向来是有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匪气,也完全可以想象到这些情况,颇是有些患得患失。 眼见何匪迟迟没有决定,西门盛忍不住眉头一皱,道:“何千户,你刚才已是从我们这几位参将手中接管了全部权柄,所以眼下局势究竟要如何应对,也就需要你来出面拿主意!但还望你早做决定,否则就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李泽荷眼睛一转,看向何匪的目光有些幸灾乐祸,也追问道:“是啊,何千户,却不知你的决定为何?我等几人虽是军中参将,但接下来也愿意全力配合你做事!” 正如李泽荷的此前预计一般,何匪终究只是一名千户武官罢了,资历、官阶、以及相关经验皆是不足,有些事情根本不是他有能力应付的,所以何匪虽然是强势架空了众位参将,但迟早还是要把他们这些参将再请出来主持大局。 对于眼前这场乱局,李泽荷并不打算站出来发表意见,只想要逼着何匪尽快做出决定,然后就可以让何匪来承担全部后果。 李泽荷此时甚至还有些心中庆幸,认为自己被何匪给架空了是一件好事,及时避过了这场风头,也就可以避免做决定、背黑锅。 另一边,在众人的纷纷瞩目与催促之下,何匪心中深感压力。 人类的本能就是趋利避害,厌恶付出、渴望收益,最喜欢不劳而获,只会关注自己的付出、他人的好处,也总是会下意识的无视自己的好处、他人的付出。 对于“权力”,人们也总是相同态度,羡慕着掌权者的风光与特权,又无视了权力之中所包含的那些压力与责任。 实际上,秉持着这种心态的人,即使是一时窃据了权力,也根本不可能持久。 因为,所谓“权力”,并不是源于一个人明面上所拥有的官位、兵力、以及财富,它本质上其实是一种“信誉”,拥有了这种“信誉”,支持者们就会相信你能为他们带来各种好处,譬如“公平”、譬如“稳定”、譬如“希望”,然后人们才会支持你的立场,愿意配合你做事、为你效力。 若是你无法为支持者们带来任何好处,那哪怕你的官位再高、兵力再强、财富再厚,你所拥有的那些权力也只会是镜花水月罢了,很快就会分崩离析。 简而言之,拥有权力之人,不能只顾着自己享受,他必须要及时回应支持者们的期望,否则就是失道寡助、众叛亲离,这就是权力所带来的压力与责任。 现如今,何匪就深深感受到了这种压力与责任。 他本身就只是一个辽东千户武官罢了,虽然因为机缘巧合,已是拥兵上万,就连几位辽东参将都在纷纷讨好于他、竭力取信于他,但他若是不能妥善处理好眼前的事情、及时回应各方期望,那么他很快就会失去权力,他麾下的万余精兵也都会迅速抛弃他、改换门庭。 想到这里,何匪终于是下定决定,抬头向自己面前的几位参将问道:“各位参将,你们的营地之中还有多少兵力?” 西门盛思索一瞬之后,答道:“大约有五千余兵力,分别是总兵大人麾下亲卫、两千五百余名辽东铁骑,以及西路守军一千五百余人,此外就是几位参将的私兵总计五百余,再然后就是赵俊臣麾下的五百名禁军护卫。” 何匪冷声道:“既然如此,卑职将会亲自指挥,出兵弹压吴世霖与方振山二人所引发的乱局,还望各位参将率领各自麾下的私兵出营,接下来与卑职一同行动,营内的辽东铁骑、西路守军,也都要分出一千人马交给卑职指挥调用! 至于卑职这边,也会调动五千人马,各方兵力加在一起,总计能有七千五百余人,这般实力交由卑职亲自指挥,足以控制局势! 与此同时,卑职麾下的另外五千兵马,将会尽数进驻营地,接手所有防务事宜、继续包围密林,却不知各位参将意下如何?” 何匪的这般安排,倒也算是面面俱到,让他可以同时控制各处局面,既可以完全弹压吴世霖与方振山二人的异动,也不必担心几位参将会趁机有所行动、引发更多变数。 对于何匪不容置疑的“请求”,各位参将也无力反对,只好是纷纷点头。 但就在此时,众人身后的营地之内,竟是异变再起,毫无预兆的爆发出了一阵喧闹与混乱,隐隐间还能听到刀兵交接、攻伐冲杀的声音,似乎是一场兵乱!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59章.辽东剧变(九). …… …… 刚开始时,营地之内的乱象与杂音还不算特别明显,但很快就像是火药桶一般炸裂开来,营内的将士们皆是慌了神,或是匆匆奔走,或是大呼小叫,但没有任何人能明确说出这场混乱的起因究竟为何。 注意到营地之内好似兵变营啸一般的纷纷乱象,甚至还有燃起了熊熊火势,众位辽东武官又一次面色大变。 在辽东镇最近几个月呈送给朝廷中枢的奏疏之中,辽东境内发生兵变、营啸、内讧之类的事情简直就是家常便饭,几乎每个月都会发生几次,但这种内容只是辽东镇要挟朝廷中枢的一种手段罢了,实际上这些辽东武官皆是经验丰富、熟知兵法,最是清楚兵变、营啸之类事情的严重性,足以让一支强军在短时间内彻底丧失士气与战力,更还会彻底动摇辽东镇的地位,所以平日里对于这种事情也是严防死守、万般小心。 李泽荷此时也顾不得自己已经被何匪收权的事实了,当即是厉声传令道:“来人,快去查探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论兵变还是营啸,又或者是发生了内讧,必须要全力阻止!” 甘成也是疾声道:“快!传我将令,立刻调查究竟是哪一支军队引发了混乱,再派出督战队,把营内所有将士全部驱回营帐,没有命令不可外出一步!绝不能让更多将士卷入混乱之中!” 徐郃则是连忙向何匪建议道:“何千户,目前的当务之急,已经不是去弹压关宁铁骑与方振山那些跳梁小丑了,虽然不知营地之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必须要立刻制止才行,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还望何千户立刻派兵进入营内控制局面!” 这般时候,一向是专注于争权夺势的李泽荷、甘成、徐郃三人,出于他们的武将本能,皆是心情焦虑、表现出了以大局为重的态度。 反倒是一向顾全大局的西门盛,这个时候只是面无表情,没有更多反应。 至于李世杰与黄申明二人,此时的表现则是更为蹊跷,他们相互对视一眼,表情似是不敢置信、又似是早有预料,隐隐间还带着一丝钦佩。 但这个时候,已经没人顾得上观察他们的奇怪反应了。 另一边,营地之内所发生的混乱景象,无疑是直接打断了何匪想要调集兵力前往胡家庄方向弹压变乱的计划,这般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情况,让何匪只觉得头胀欲裂,愈发是压力山大,只觉得领头人不好当。 不过,何匪还是强行冷静了下来,听到徐郃的建议之后,就转头传令麾下的各路援军,随时准备进入大营之内平息混乱。 等到何匪麾下的辽东各路援军完成了布置与集结、分批进入营地之内控制局势的时候,随着各种消息的不断传来,众位辽东武官也终于明白了营内乱象的真正起因。 原来,就在何匪抵达之后不久,驻扎在营地之内的几位辽东铁骑百户,以马渚、张壮、郑伯伦等人为首,竟是突然间集结起了近千名辽东铁骑精锐,毫无预兆的围攻了赵俊臣所在的禁军驻地,宣称是赵俊臣设计绑架了总兵何宇,所以就要活捉赵俊臣,用赵俊臣来交换何宇。 对于辽东铁骑的突然强攻,禁军将士们竟也像是早有准备一般,直接点燃了驻地外围提前备好的各类易燃物,意图以火势阻挡防御。 就这样,因为这批辽东铁骑的攻击,以及禁军将士们的放火,很快就引起了整个营地的混乱。 但幸好,营地之内的辽东将士大多都是训练有素的精锐,虽然局势混乱、人心惶惶,但总算没有更进一步引发太大的兵变、营啸、以及践踏死伤事件。 所以,随着各位参将的纷纷传令,以及各路辽东援军的入驻镇压,大部分局势很快就得到了控制,目前只剩下了禁军驻地的局势依然没有受到控制。 此时时刻,马渚、张壮、郑伯伦等人依然还在率兵围攻禁军,完全无视了几位参将的军令,但禁军将士们原本就不是辽东铁骑的对手,抵抗也不激烈,所以这场战斗也许很快就可以告一段落。 得知了这些情报之后,众位辽东武官纷纷转头看向了西门盛,所有人的目光之中皆是充满了愤怒与问罪之意。 马渚、张壮、郑伯伦这几名辽东铁骑百户,此前皆是隶属于千户史城的麾下,也都是史城的铁杆拥趸,随着史城因为刺杀李泽荷的嫌疑而被软禁控制之后,这些人就一直是以西门盛马首是瞻! 所以,这些人突然间毫无预兆的围攻禁军驻地,号称要活捉赵俊臣,必然是出于西门盛的指使! “西门盛!你究竟想要干什么?围攻禁军?还要活捉赵阁臣?你想要捅破天不成?”李泽荷率先站出来厉声质问道。 随后,何匪也冷声问道:“西门参将,卑职希望你现在就给大家一个解释!” 众人瞩目之下,西门盛依然是面无表情,缓缓道:“本将要干什么?本将要力挽狂澜!本将要做自己早就该做的事情!本将绝不能把辽东镇的基业交给你们这些目光短浅的无能之辈手里!本将必须要赶在局势彻底失控之前营救出总兵大人! 哼!不论你们信或不信,也不论你们如何泼脏水,但总兵大人被绑架的事情,都绝对与本将毫无关系!本将对此心知肚明,你们恐怕比本将还要心知肚明! 本将依然是认为,总兵大人被绑架的事情绝对与建州女真无关,必然是赵俊臣自导自演的一场好戏!所以,只要控制了赵俊臣,就可以用他来交换总兵大人,等到总兵大人顺利脱困之后,眼前的所有困局自然是迎刃而解! 否则,咱们辽东镇必然会被赵俊臣继续玩弄于鼓掌之间,分崩离析、任人摆布就在眼前!” 说到后面,西门盛的语气也激动严厉了起来。 听到西门盛的说法,见到西门盛的态度坚定,众位辽东武官反应各异,或是震惊、或是敬畏、或是钦佩、或是慌乱。 李泽荷目光闪烁了一瞬之后,则是寸步不让,伸手指着西门盛再次怒斥道:“就凭你毫无证据的幻想,就不顾后果做出这般惊世骇俗之事……你可有想过,若是你的幻想落空的话,这件事情又该如何收场?” 西门盛又是轻哼一声,道:“到了那个时候,自然是本将承担所有责任,不劳李参将费心!” 眼看着李泽荷被气的说不出话,徐郃则是连忙建议道:“众位,趁着赵阁臣眼下应该还没有受到太多惊吓,禁军也没有遭受过多伤亡,咱们一同赶去控制局面,阻止马渚等人的胆大妄为,然后一同向赵阁臣请罪,或许还可以乞求到赵阁臣的原谅!” 但就在此时,一名辽东百户匆匆从营内跑来,大声禀报道:“启禀各位将军,随着马渚、郑伯伦等人的率军强攻,禁军那边完全无力抵挡,眼下已是全部降了,局势也得以彻底平息,但……马渚、郑伯伦他们控制了禁军驻地之后,却发现……赵俊臣不见了!” “什么?” 听到这般消息之后,众位辽东武官震惊之余,但还不等他们冷静分析这项消息究竟代表着什么,又见到另一名辽东将士匆匆奔来,禀报道:“报!根据前方情报,吴世霖与方振山二人已经结束了沟通与接触,双方似乎已经达成了默契,皆是恢复了行动,直奔咱们这里而来……根据他们的行动速度判断,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就会抵达!”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60章.辽东剧变(十). …… …… 一件又一件的坏消息接踵而来,让何匪只觉得心烦意燥,明明是任何事情都还没有做,却已经让他产生了一种疲于奔命的感觉。 刚刚经历了一场兵变内讧的营地,必须要他全力稳定军心,还必须要尽快决定西门盛、马渚、张壮、郑伯伦等人擅自出兵围攻禁军驻地的惩处…… 正在迅速逼近的关宁铁骑与辽东各方势力代表,也需要他立刻出兵逼退,还要与方振山、吴世霖等人进行谈判…… 还有失踪不见的赵俊臣,也需要他全力搜寻…… 以上种种事情,若是单独发生的话,以何匪的实力,任何一件都可以轻易完成,也都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去做。 但偏偏,这些事情竟是同时出现,何匪就深感左支右拙了。 这种左支右拙,并不是因为实力方面的欠缺,而是源于智力与精力方面的不敷。 都说这世上之事总是“知易行难”,而何匪此时的感受,则是“行易知难”。 他麾下拥有上万精兵,还得到了各位辽东参将的配合与服从,实力不可谓不强,足以摧毁辽东境内的一切敌对势力。 然而,眼前局势过于复杂混乱,各种变数源于方方面面,何匪明明是拥有实力优势,却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如何去做,才能妥善处理眼前乱局,也不知道自己应该优先处理哪件事情,才能实现最佳效果…… 这种浑身力气无处发挥的感觉,自然是把何匪憋得无比难受。 何匪的最初想法很简单,自己只需是仗着兵力优势软禁架空了那几位有篡权嫌疑的辽东参将,就可以暂时控制局面,然后则是想办法把总兵何宇给营救出来,自己的任务就算是彻底结束了,接下来只需是听从何宇的军令做事就行,只要何宇脱困,一切乱象都会彻底得到控制。 但现在,何匪却发现,自己确实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有些事情根本不是仗着兵力优势就能解决的,现在他别说是控制局面了,甚至都还没能来得及抬脚迈进营地大门,就已是深感力不从心了。 下意识的,何匪把目光转向了他身边的何仁胜,希望何仁胜能为他提供一些建议。 只可惜,何仁胜的心智眼光确实是胜过何匪不少,但也不足以应付眼前乱局,更何况何仁胜本身一向是缺乏足够的决断与自信,这个时候面对接踵而来的各种坏消息,同样是手足无措、心中慌乱,根本没注意到何匪的目光求助——就算他注意到了,恐怕也无法提供多少有用建议。 无奈之下,何匪只好把目光再次转向了几位辽东参将,希望这几位刚刚才被自己架空软禁的辽东参将们可以提供一些有用建议。 可以说,局势发展到这一步,何匪必须要听取几位参将的意见,他意图软禁架空几位参将的计划还未正式开始,就已经濒临失败了。 对于这种情况,像是李泽荷这样的聪明人早就已是料到,正所谓“德不配位必有灾殃”,像是何匪这种土匪出身、大字不识一箩筐的边军千户,从一开始就没资格、没能力掌控大局。 然而,任何人都没料到,这种情况竟是这般早就出现了。 实际上,几位辽东参将此时的慌乱与震惊,也不差于何匪多少。 尤其是收到赵俊臣失踪的消息之后,几位参将更是慌了神,哪怕是此前一直都能保持镇定平静的西门盛也不例外。 毕竟,西门盛的计划成功前提,就是自己可以控制赵俊臣,但现在赵俊臣竟是失踪不见了,他的冒险一搏不仅是没有任何意义,更还要承担严重后果。 于是,注意到何匪的目光之后,西门盛当即是大声提议道:“何千户,立刻封锁营地,严禁任何人进出,然后全力搜查营地之内所有地方,还要严刑审问相关的禁军将士,必须要尽快把赵俊臣给找出来!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本将也不管你会如何指责本将擅自行事,但咱们辽东镇必须要尽快控制赵俊臣,否则今后就再无可能救出总兵大人,后果只会更严重!” 西门盛的话声未落,李泽荷就再次跳出来反驳道:“西门盛!你还嫌自己搞出来的乱子不够大吗?这种时候还想着封禁搜捕、严刑审问?你非要把赵阁臣与禁军全部搞成咱们不共戴天的死敌不成?” 说完,李泽荷就转头向何匪建议道:“何千户,本将认为,赵阁臣也许是受到惊吓临时躲了起来,说不定还会认为咱们辽东镇想要造反! 如今的当务之急,就是立刻把西门盛、马渚、张壮、郑伯伦等人抓起来当众问罪,让赵阁臣明白这场兵变至始至终都只是辽东镇少数人的擅自行事,绝不能让赵阁臣迁怒到整个辽东镇!等到咱们把这些兵变相关人等皆是定罪之后,赵阁臣见到咱们的诚意,自然就会现身了! 唉,本将现在只担心赵阁臣在这场兵变之中受了伤,那事情可就更难善了了!” 听到李泽荷的这般建议,西门盛大怒指责道:“这般做法,简直是居心叵测、自私怯弱!你狼子野心想要篡权夺位也就罢了,如今难道还想要把整个辽东镇全部拱手送给赵俊臣不成? 何千户,还望你仔细想想,以总兵大人的性子,若是由他做主的话,这种时候必然是一不做二不休,得罪了赵俊臣又如何?这些年来枉死在辽东境内的监军与巡使还少了?辽东镇何时怕过?” “你才是胆大妄为、倒行逆施,你自己疯了不要紧,难道还绑着辽东镇给你陪葬?赵阁臣难道是寻常的监军与巡使? 何千户,若是总兵大人在此,非但不会做这种毫无把握的疯狂之事,遇事之后也一定会以维护辽东镇集体利益为第一要务,你这种时候可不能跟着西门盛一起发疯!” 表态之际,李泽荷可谓是寸步不让、格外硬气。 在李泽荷眼里,赵俊臣的想法、安危、以及事后报复也不是那么重要,但目前局势绝对是自己一举扳倒西门盛的最佳机会。 只要西门盛倒了,李泽荷的篡权计划就算是已经成功了八成。 与此同时,甘成与徐郃等人也是相同想法,纷纷是跟着李泽荷一同指责西门盛,鼓动何匪尽快把西门盛抓起来追究责任。 另一边,见到西门盛与李泽荷等人这个时候依然是只顾着相互攻讦,何匪也依然无法听到任何一个有用的建议,愈发是烦不胜烦,就要忍不住想要以下犯上、当场喝止怒斥。 但就在这时,在众位参将之中一向是最为低调、也最为弱势的黄申明,则是突然出声建议道:“何千户,本将认为……咱们辽东镇目前有太多事情处理,赵阁臣的失踪不见只是其中一项罢了! 赵阁臣的失踪固然是一件大事,但根据时间来判断,赵阁臣他就算是躲了起来,也绝对无法离开营地,必然是躲藏在营内某处,咱们只需是封锁了营地外围,让赵阁臣不能进一步逃出营地,今后迟早都能寻到他,所以不论是进一步搜捕控制,还是乞求他的谅解,都不是特别急切! 至于营内将士们的军心,以及西门参将等人擅自行事的惩处,也都可以暂时拖一拖再做决定。 眼下的当务之急,反而是关宁铁骑与辽东各方势力代表在吴世霖与方振山的率领之下,正在朝着咱们这里迅速逼近! 他们目前就算是有所猜测,也绝对不能确信总兵大人被绑架的事情,但若是让他们就这样轻易抵达咱们这里,这件事情再想要隐瞒下去就更加困难了,到时候必然会麻烦更多! 所以,咱们目前应该是率先派出大军,把吴世霖与方振山那些人给驱赶回去才对!” 听到黄申明的这般建议,何匪不由一愣,心中暴躁之意也是稍缓。 他没想到,最终竟是黄申明这个能力最差、势力最弱的西路参将,为自己提供了有效建议,而且还是思路清晰、轻重分明,不似西门盛与李泽荷一般钻了牛角尖,只顾着自己的想法。 思索片刻后,何匪认为黄申明的建议最有道理,决定依计而行。 于是,何匪挥手道:“各位参将,卑职现在要对刚才的计划进行一些调整! 接下来,西门参将、李参将、甘参将、徐参将……还有李世杰千户,皆是跟在卑职身边,随同卑职率领五千援军前去阻挡吴世霖与方振山的行动!但包括各位参将麾下私兵在内的所有营内驻军,皆不必参与这场行动,全部留在营地之内不可随意外出! 卑职将会留下另外五千人马,负责封锁营地外围!与此同时,黄参将则是留在营地之内,在卑职不在期间,暂时全权主持营地之内的一切事宜,不仅要尽量稳定军心,也要尽力寻到赵俊臣的下落! 对于卑职的这些决定,各位参将可有异议?” 对于何匪而言,这般布置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佳安排。 西门盛、李泽荷、甘成、徐郃这四位辽东参将,他必须要带在自己身边,否则谁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趁机搞出更多幺蛾子,至于李世杰作为将门李家的嫡子与代言人,也是一个变数,必须要同样带在身边。 与此同时,何匪深知自己智谋不足,所以必须要把何仁胜带在身边,为自己出谋划策、查漏补缺。 至于另一位辽东铁骑援军千户武官刘雄,则必须要率领剩下的五千援军负责封锁营地的事情。 这样一来,有资格、有能力主持营地之内局面的人,也就只剩下了黄申明一人了。 更何况,相对于相互指责对方背叛了总兵何宇的另外四位参将,黄申明从来都没有表现过任何不忠迹象,也是何匪相对而言最为信任的一位参将了,把营地之内的事情交给黄申明负责,何匪也相对最为安心。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61章.辽东剧变(十一). …… …… 因为时间紧迫,何匪也顾不上更多,只是稍稍交代了几句之后,就带着另外几位参将以及李世杰等人,匆匆点兵离开了,把军营之内各项事宜尽数交给了黄申明全权负责。 在辽东镇的五位参将之中,黄申明一向是最不显眼的一个,他不似西门盛一般功高望重,不似李泽荷一般心计百出,不似徐郃一般资历深厚、不似甘成一般城府深沉……在黄申明身上,唯一值得称道的优点,也就只有“听话”二字罢了。 每当是执行何宇军令之际,黄申明一向是毫无质疑、毫无保留,所以也就被所有人视为是忠心表现。 但也正因为如此,不论是何宇这位辽东总兵,还是另外几位辽东参将,甚至像是何匪、李世杰、史城这样的中层千户武官,所有人皆是有意无意的忽视了他。 从前何宇制定辽东镇的各种重要决策之际,几乎每次都会征询西门盛、李泽荷二人的意见,也经常会过问甘成、徐郃二人的意见,但极少会询问黄申明的想法,大多数时候也就是决策制定完毕之后优先通知黄申明一声罢了。 然而,若是让辽东镇众人看到黄申明接下来的表现,必然都会大吃一惊,然后就会深感自己从前有眼不识金镶玉、实在是看轻了黄申明。 因为,黄申明所展现出来的能力手段、心机见识、以及缜密思维,实在是太出色了。 却说,等到何匪带着各位辽东镇高层武官以及几位实权千户领兵迅速离开之后,黄申明先是稍稍思索片刻,然后就大声传令道:“传我将令,在明早天亮之前,营内将士不论是何人麾下,皆要留在各自营帐之内不可离开,相邻营帐要相互监督,一旦发现有人擅自出入就要及时举报…… 趁着全营将士皆是禁足之际,营内自百户以下、小旗以上的全体武官,皆是要亲自出面,清点各自麾下的兵力人数,调查清楚究竟有哪些人跟着马渚、张壮、郑伯伦作乱,也趁机搜寻赵俊臣赵阁臣的下落……” 说到这里,何匪稍稍沉默思索片刻后,又补充道:“但传令之际也要明确告诉全营将士,就说营内乱象目前已经得到控制,所以这次事件最迟明早就能结束,所有人很快就可以恢复帐外活动,底层将士就算是参与了这场兵变也不会追究责任,让大家都不要胡思乱想…… 从西路守军之中挑选一批老实本份的将士,专门负责给各个营帐的运送水食,必须要保证将士们在禁足期间的后勤供应,否则将士们憋在营帐里又渴又饿,正值兵心不稳之际,只怕还要生出更多乱子…… 对了,让人宰杀一半数量的随军牛羊,今晚给大家添点肉食,也让全军将士多些盼头……” 话至此处,何匪又稍稍沉默思索了片刻,接着说道:“这次领头兵变的几位军中百户都是西门盛、史城一派,所以李泽荷、甘成、徐郃三人的麾下私兵相对可以信任,告诉他们不可卸甲休息,随时等候本将传令,以防更多变故出现…… 马百户,你的口才最好,就亲自跑一趟,去通知马渚、张壮、郑伯伦他们一声,就说他们这次擅自领兵攻打禁军驻地的事情尚未盖棺定论,一切都要等到何匪与西门参将他们返回营地之后再做决定,事情还有转圜余地吗,让他们别想着狗急跳墙、一错再错…… 他们可以继续留在禁军驻地,我眼下也顾不上管他们,但他们绝对不能再次擅自行事,也不能随意伤害那些向他们投降的禁军将士……作为交换,我也会在全营范围之内帮着他们搜查赵阁臣的下落…… 向他们说清楚,既然他们这次作乱是为了活捉赵俊臣,而现在赵俊臣又失踪了,所以他们若是敢不听我的,那我就算是寻到了赵俊臣也会刻意放走,让他们竹篮打水一场空……再隐晦向他们暗示一句,就说史城的性命也在我手里……” 黄申明每次颁布军令之前,都会稍稍沉思停顿片刻,就这样陆续颁布了十余道军令。 这些军令涉及了方方面面,既是恩威并施的迅速控制了局势,也稳定了军心士气,还顺便消除了各方面的隐患,各种细节与变数皆有考量,所展现的手段与心智颇是高明,哪怕是何宇、西门盛等人与他换位而处,恐怕也不会有更好表现了。 见到黄申明的这般表现,他面前的那些辽东将士自然不敢怠慢,纷纷是高声领命、转身执行。 只不过,这些辽东将士奉命办事之际,有些人也会暗暗感到奇怪——要知道,黄申明的性格一向粗野,但为何他这次颁布军令之际的遣词用句,竟是多了一些文绉绉的味道? 不过,眼下正值多事之秋,所以他们很快就忙于军令,纷纷是把这一丝疑惑尽数抛在了脑后。 却说,等到众位辽东武官纷纷离去执行军令之后,黄申明身边只剩下了几名心腹近卫。 然后,就见黄申明稍稍转头,用眼角余光瞄向自己身后的一名亲卫,轻声说道:“多谢您的指点,这些事情若是交由卑职来做决定,卑职必然是要手忙脚乱,也无法像您这样面面俱到。” 原来,黄申明此前所颁布的各项军令,皆是缘于他身后这名“亲卫”的轻声指点,而他每次颁布军令之前都要沉思停顿片刻,也是为了趁机听取这名“亲卫”的低声建议。 这名“亲卫”的身材修长,但后背稍稍有些佝偻,肤色暗黄无血色,双目细长下垂,看起来有些没精打采,又用铁盔遮住了脸型,混在黄申明的一众近卫之中毫不起眼。 听到黄申明的感谢之后,这位“亲卫”轻声笑道:“只是互帮互助罢了,黄参将何必客气!” 若是西门盛、李泽荷等人在场,听到这個声音之后,必然会大吃一惊。 因为,这竟是赵俊臣的声音! 很显然,这名亲卫就是赵俊臣易容而成! 所有人皆是万万没想到,就在他们为了赵俊臣的失踪而焦急慌乱之际,失踪的赵俊臣就一直站在他们的身边不远处! 所谓“灯下黑”,不外如是! 其实,赵俊臣的易容手段很简易,就是榨出一点草汁涂抹在脸上让面色显得蜡黄,头盔内侧藏着两个小夹子,向后拉扯眼角附近的皮肤,然后就改变了眼睛形状,再然后就是刻意改变了自己的身型步调…… 若是仔细分辨的话,熟悉赵俊臣的人依然可以迅速识破伪装、分辨出赵俊臣的真实身份,但赵俊臣一直混杂在黄申明的几位护卫之间,再加上辽东镇的各位高层武官一向是眼高于顶,平常时候也根本不会关注自己周围的底层将士,所以竟是让赵俊臣轻易蒙混了过去。 最重要的是,辽东镇所有人皆是完全没想过,赵俊臣竟然会寻求黄申明的庇护、潜藏在黄申明的身边。 要知道,在辽东镇的五位参将之中,黄申明一向是最不显眼,而且还一向是以“听话”、“忠心”而著称,这一次辽东镇的另外四位参将相互攻讦对方狼子野心、意欲篡权的事情,也至始至终都与黄申明毫无关系,所以不仅是何匪相对而言最为信任黄申明,另外那几位辽东镇高层武官也皆是忽视了黄申明的存在。 更何况,赵俊臣这次与辽东镇为敌的起因,就是缘于他无意间发现了黄申明在防区内的种种恶行,黄申明还因为这件事情被何宇罚了三十马鞭,好几天都无法下床走动,双方可谓是敌意极深。 按理说,赵俊臣根本不应该潜藏在黄申明的身边,黄申明也根本没有任何理由自担风险庇护赵俊臣。 但也正是因为所有人都抱着这类想法,所以赵俊臣才会决定潜藏在黄申明的身边,因为所有人皆是没想到这种情况,所以赵俊臣潜藏在黄申明身边自然也就最安全! 哪怕是要全营搜寻,赵俊臣也有很大概率可以逃脱。 至于黄申明为何会愿意甘冒风险庇护赵俊臣,原因也很简单。 那就是,赵俊臣深知,“听话”与“忠心”从来都不是一回事。 根据赵俊臣的观察,黄申明对于何宇的态度,其实只是“听话”罢了,但这种“听话”只是源于“弱小”,而非是“忠诚”,如果黄申明当真是完全忠于何宇,那他早就该与西门盛、史城等人站在同一阵营,与李泽荷、徐郃、甘成等人死磕了。 但事实上,黄申明一直都很“中立”,这足以表明黄申明的所谓“忠心”究竟价值几何。 更何况,赵俊臣还给黄申明提供了一个他根本无法拒绝的条件!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62章.辽东剧变(十二). …… …… 时间退回到半个时辰之前。 弱者所遇到的种种挫折,根本原因就是这个“弱”字,但具体的表现形式,则是各种各样的无妄之灾,与自己做事是否努力、决定是否正确,基本上是毫无关系的。 后世有许多耳熟能详的例子——英法的殖民争霸,让西班牙、荷兰这些老牌帝国纷纷败退;日俄战争的爆发,结果是中国东北百姓受伤最深;可口可乐与百事可乐相争,却击垮了非常可乐;王老吉与加多宝互斗,最后是和其正吃亏…… 而最近这些天以来,因为西门盛与李泽荷等人的相互攻讦、争权夺势,受害最深的人必然是黄申明——西门盛与李泽荷等人为了尽量增强己方的实力与影响力,不断挥舞锄头挖他西路防区的墙角,黄申明都快要变成孤家寡人了。 所以,在辽东镇的各位高层武官之中,黄申明身为西路防区的主将,竟是最晚才收到了辽东各路援军的动向消息。 收到消息之后,黄申明不敢怠慢,就想要动身出营相迎。 对于何匪的领兵进场,黄申明是充满期待的,他还指望着何匪能为自己主持公道,让自己可以稳固权势、挽回损失。 就在此时,黄申明突然收到禀报,说是李世杰派人来见他,说是有重要消息需要沟通。 黄申明也不敢得罪李世杰,近段时间甚至还与李世杰同进同退,所以听到禀报之后就当即把人请进帐内。 但当黄申明见到那两位“李世杰的使者”之后,却不由是大吃一惊。 眼前这两人,分明是明朝阁老赵俊臣以及禁军百户姜泉,只是两人都穿着明朝军队的鸳鸯战袍,进行了一定程度的伪装。 黄申明不明白,辽东边军一直都在密切监视着禁军驻地,为何赵俊臣与姜泉二人还是会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因为时间有限的关系,赵俊臣见到黄申明之后也没有绕圈子,趁着黄申明惊讶之际直奔主题,道:“本阁收到消息,辽东各路援军很快就要赶来咱们这里,到时候十有八九会架空除了黄参将之外的另外四位辽东参将,而以西门盛的性格来看,他也绝不会坐以待毙,任由其他人掌控大局,彻底丧失自主权,所以他十有八九也会狗急跳墙、甚至是派兵攻打、强行控制本阁…… 而本阁思来想去,目前还是黄参将你这里最为安全,因为辽东镇内部的各方势力或许会轻视黄参将,但皆是没有敌视黄参将,也不会轻易怀疑黄参将,所以本阁只要藏在黄参将身边,也就有很大机会躲过后续搜查……简而言之,本阁想要暂时寻求黄参将的庇护,却不知黄参将意下如何?” 赵俊臣表态之际,依然是面带微笑、语气平缓,就好似正在讲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然而,黄申明还未从见到赵俊臣的震惊之中缓过神来,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表态之后,更是吓了一跳。 黄申明并不清楚赵俊臣对于局势的判断是否正确,但他这种时候自然是不敢庇护赵俊臣——若是赵俊臣的预判为真,那他就要彻底得罪西门盛,若是赵俊臣的预判失误,他也会被辽东镇各方势力视为是叛徒与变数。 不论哪种情况,对于黄申明而言皆是有害无利。 于是,黄申明也顾不上深思,连忙是摆手摇头道:“这……这怎么能行!卑职不过是区区一名参将吗,哪里有资格庇护赵阁臣您这样的大人物……西门参将也不可能对您用强啊! 再说了,卑职身为辽东参将,不论做任何事都不能损害辽东镇的集体利益……当然,卑职并不是说卑职庇护您会损害辽东镇的集体利益,而是这种事情卑职不敢一個人做决定…… 更何况,您也知道卑职的目前情况,卑职根本没能力庇护您啊,您若是真有顾忌,最好还是躲到别处去吧……” 听到黄申明的连连拒绝,赵俊臣的心情反而稳了。 因为,这个世上,真正的拒绝是不会给出任何理由的,任何罗列了原因与苦衷的拒绝,不外乎都是潜意识里想要讨价还价的外在表现。 而黄申明此时搬出了一大堆理由,原因不外乎两点,一是没有好处,二是有顾虑。 简而言之,就是“得加钱”。 对此,赵俊臣并没有任何不满,反而是认为理所当然,这个世界从来都是功利的。 因为时间有限的缘故,赵俊臣并没有试探,也没有刻意压价,而且赵俊臣认为自己的安危性命很值钱,所以他直接就表现出了自己的最大诚意——最重要的是,赵俊臣的这个最大诚意,对他自己而言不值一提,不过是利用了自己的闲置资源罢了,但对于黄申明而言,却完全不一样。 只见赵俊臣直接抬手打断了黄申明的话语,依然是语气平静,道:“你若是愿意全力庇护本阁,本阁就亲自出面,为你向武定侯郭家提亲!本阁的面子在郭家面前也未必有用,但至少……能让你拥有一点机会!” “……您今天来见卑职的事情,卑职只当不知道,但……”黄申明正在滔滔不绝的设法拒绝赵俊臣,但话到一半突然顿住,终于反应了过来赵俊臣究竟提出了怎样的条件,然后就是瞪大双目、呼吸也急促了起来,失语良久之后才问道:“您、您刚才说什么?” 赵俊臣轻声重复道:“本阁愿意亲自出面,为你向武定侯郭家提亲!据本阁所知,那位郭三小姐如今已经成了武定侯一族的家丑,这些年来受尽了磨难与痛苦,佳人之心,可不能辜负啊,黄参将你说对不对?” 黄申明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之后,一张黑脸涨红,呼吸也愈发急促,甚至就连身体都颤抖了起来。 仅是片刻之后,黄申明已是迅速下定决心,道:“一言为定!” 赵俊臣笑着点头,道:“一言为定!” 说话之际,赵俊臣看着黄申明的眼神,目光有些复杂! 人都是复杂的,黄申明此人做事粗野、性格薄凉,在防区之内也是欺压百姓、恶行无数……但他竟然还是一个情种。 或者说,有些人的无情并不是绝对无情,只是他仅会对极少数人有情,余下之人在他眼中则是与鸡鸭猪狗没有任何区别。 八年之前,现任的武定侯郭忠顺奉旨巡查辽东地区,而黄申明当时还只是一名千户,则是在何宇的命令下负责一路护卫。 与此同时,郭忠顺巡查辽东期间,还带着一位深受宠爱、活泼好动的孙女郭四小姐。 然后,则是郭四小姐不甘寂寞,擅自带着几人外出游玩,结果恰巧遇到了一伙走投无路、决定要大干一场的流民…… 再然后,就是黄申明得知消息之后迅速出动,上演了一场“英雄救美”的俗套剧情。 此事之后,黄申明在定武候的举荐之下晋升成为辽东守备,轻易就踏过了武官晋升之际最难越过的一道门槛,但黄申明却并不开心,而且是至今未娶;至于那位郭四小姐,从那以后也失去了曾经的活跃,还被武定侯一家的忌讳,同样是至今未嫁。 这里面所发生的故事,足以写成一本三流小说。 但很显然,黄申明根本没机会迎娶那位郭四小姐,因为武定侯一族的家门太高了,即使是在明朝勋贵圈子之中都是数一数二的拔尖……别说是黄申明现在已经成为了辽东参将,就算是他有一天祖坟冒烟成了辽东总兵,也同样机会不大。 要知道,武定侯郭家乃是明朝开国时期的三十六家勋贵之一,甚至挺过了明太祖朱元璋的多次清洗与后续的靖难之役,当年明朝开国之后的三十六家勋贵,仅有三家挺到了现在,而武定侯一族就是其中之一。 这样的豪族,注定不会看上黄申明这种粗鄙武将。 但现在,赵俊臣则是给了黄申明一个机会,虽然这个机会的成功概率同样不大——郭家也未必会卖赵俊臣面子——但足以让黄申明动心了。 不过,赵俊臣此时的心绪复杂,却不是因为“黄申明这种人竟然也会是一个情种”的事情,而是完全针对于自己。 当赵俊臣决定要寻求黄申明庇护的那一刻起,就意味着赵俊臣又又丢掉了心中的一条底线! 那就是,在不损害自己利益、且力所能及的情况下,还是要尽量做些惩恶扬善的事情,以宽慰自己还好歹剩下了一丁点良心! 在此之前,赵俊臣对于黄申明此人的看法,就是源于这条底线。 虽然其余几位参将所犯下的各种恶行,绝对不会比黄申明更少,但赵俊臣没有亲眼所见,所以也就眼不见心不烦,但黄申明的恶行既然已经被赵俊臣看到了,赵俊臣若是完全不管,那么赵俊臣仅剩下的一丁点良心就会不断折腾赵俊臣。 所以,赵俊臣已是暗下决心,不管他今后要如何处置辽东镇这个利益军事集团,但黄申明此人必须要付出代价才行,这才能对得起自己向胡家庄百姓们的承诺。 但这条底线,随着赵俊臣与黄申明的此刻合作,显然就要作废了! 赵俊臣的底线越来越少,做事之际也就愈发便利了,好处很多。 但只有赵俊臣自己知道,自己究竟损失了什么。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63章.辽东剧变(十三). …… …… “后世有一句名言,无产阶级失去的只是枷锁,而他们获得的将是整个世界! 对于我这样的权谋家而言,也是同理,所失去的只是弱点,却拥有了更多的成功机会…… 就以黄申明为例,此人对于那位郭四小姐的用情、或者说是执念,大概是他身上仅有的一处闪光点了,但也正是因为这个唯一的闪光点,让我可以轻易利用他、驱使他……否则,就必然要耗费更多的精力、许诺更多的好处、付出更多的代价…… 所以,也没什么不好的……” 时间回到此时,回忆着自己说服黄申明的情景,赵俊臣暗暗自我宽慰。 而就在赵俊臣这般思考之际,黄申明则是轻声问道:“阁臣,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就这样一直藏着?只怕不是长久之计啊! 就这样躲在卑职这里,虽然短时间内不会被怀疑,但若是何匪、西门盛他们接下来全力追查、掘地三尺的话,恐怕您迟早都会被寻到…… 到了那個时候,卑职只能是以自保为先,也许就要对不住阁臣您了!” 顿了顿后,黄申明又忍不住强调道:“但要先说好,根据此前约定,卑职只会全力帮您隐藏形迹,但除此以外的种种事情,尤其是背叛辽东镇的事情……卑职就敬谢不敏了,既没那个胆子,也没那个能力。” 很显然,对于黄申明而言,他愿意为那位郭四小姐所付出的代价,到了这一步就已经是极限了。 像是黄申明这种人,哪怕是拥有一个闪光点,也不要指望这个闪光点会有多么明亮耀眼。 若是寻常人等,听到黄申明的这一番表态之后,必然就要慌了。 尤其是黄申明所讲的那一句——“卑职只能是以自保为先,也许就要对不住阁臣您了”,言下之意是黄申明随时都有可能出卖赵俊臣,至于具体的出卖方式究竟为何,更是令人细思极恐。 但赵俊臣却是丝毫不慌,只是似笑非笑,讥讽道:“哦?本阁眼下孤身一人躲在黄参将这里,不论是想要做任何事情,都必须要黄参将出力协助才行。 但按照黄参将的说法,本阁接下来除了继续躲藏之外,并不能去做任何别的事情,但若是就这样一味躲着,却迟早都会被人寻到踪迹…… 所以,是不是就意味着,本阁今后就只剩下了束手就擒这一种结局了?而黄参将你……今后也注定是要对不起本阁了?” 黄申明的表情有些尴尬,慌忙解释道:“卑职绝不是这个意思,卑职只是认为,赵阁臣您应该尽快寻到更为妥善的藏身方法,躲在卑职这里只是权宜之计。” “原来如此,是本阁误解黄参将了,多谢黄参将的关心!”赵俊臣笑着点头。 对于黄申明这般首鼠两端的暧昧态度,赵俊臣并不意外,也不担心。 因为,就像是何宇一般,赵俊臣也同样擅长“温水煮青蛙”的手段。 眼下黄申明实际上已经被赵俊臣给拖下水了,只要黄申明第一次答应了协助赵俊臣做事,很快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双方绑定也会越来越深,黄申明投注在赵俊臣身上的沉没成本越来越多,背叛代价也越来越大,虽然无法“有福同享”,但绝对是“有难同当”。 这种绑定达到一定程度之后,赵俊臣与黄申明就会成为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一旦是赵俊臣被人寻到踪迹,黄申明也会被辽东镇众人视为叛徒,根本没有任何辩解余地,到了那个时候,赵俊臣就可以对黄申明予取予夺了。 当然,现在还不是图穷匕见的合适时机,因为黄申明与赵俊臣之间的绑定还不够深,若是黄申明决心要出卖赵俊臣,还有机会为自己进行辩解,也不会付出太多代价,甚至可以直接对赵俊臣进行灭口,所以赵俊臣现在还不能过于逼迫黄申明,只能一点一点的动摇黄申明的底线,让黄申明在不知不觉间深陷其中。 想到这里,赵俊臣装模作样的思索片刻后,道:“其实,黄参将完全不必担心什么,就像是本阁此前所言一般,局势发展到了目前这一步,辽东镇已经完全没有时间与余力来全力搜寻本阁的踪迹了。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本阁这里确实有两件事情需要黄参将出力协助……放心,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绝不会逼着黄参将背叛辽东镇,一切都只是为了让本阁能更好的隐藏形迹罢了!” 黄申明态度谨慎道:“阁臣您请说,若是卑职能力范围之内,必然是全力以赴,但若是卑职力有不逮,阁臣就只能另寻他策了。” 赵俊臣笑吟吟道:“对于黄参将而言,都是举手之劳的事情……其一,黄参将眼下肩负着搜寻本阁踪迹的任务,虽然本阁其实就躲在黄参将身边,但本阁希望黄参将在搜寻之际也不要只是敷衍了事的做样子,反而是要全力以赴、挖地三尺一般的全力搜寻,动作越大越好…… 这种事情,本来就是黄参将的权责,看到黄参将这般尽心做事,辽东镇各方势力也会高看黄参将一眼,不是吗?” 黄申明听到赵俊臣的这般做法,不由是心中一愣。 他隐隐觉得,赵俊臣的这般要求,必然是另有所图,但赵俊臣的真正图谋究竟是什么,他一时间也无法想明白。 但正如赵俊臣所言,这种做法对于黄申明而言并没有任何坏处,所以黄申明稍稍思索片刻后,就点头同意了。 随后,赵俊臣又说道:“其二,本阁希望黄参将趁着搜寻全营的机会,派人尝试着前往另外四位参将的营帐之内进行调查,毕竟……‘我’目前也有可能就躲在那几位参将的营帐之内,对不对?” 听到赵俊臣的这项要求,黄申明顿时是面色大变,连连摇头拒绝,道:“这可不行!那几位参将的营帐之内,必然是存放着大量的机密公文与书信,卑职若是派人闯入他们的营帐调查,就必然会彻底触犯他们的禁忌,卑职可不敢彻底得罪另外几位参将,一个也惹不起!” 赵俊臣笑着宽慰道:“本阁说了,只是尝试罢了,若是遇到了阻止与拒绝,那就直接放弃好了! 只不过,做了这些事情之后,等到何匪等人接下来率军而返之后,黄参将记得说清楚自己已经派人详细搜寻了全营范围之内的所有地方,只剩下了另外几位参将所住的营帐还没有派人调查就好。 这种事情,同样是在黄参将的权责范围之内,当然也是举手之劳,对吧?本阁并无他意,就是为了转移注意力罢了,只要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本阁藏匿于黄参将这里也更安全。” 这一次,黄申明犹豫了更久一些,但最终还是点头答应道:“若是如此,卑职自然能办!” 见到黄申明终于答应了自己的要求,赵俊臣心中得计,暗暗想道:“接下来,就要看姜泉那边的行动了……只要姜泉的行动一切顺利,局势就彻底得以掌控了!” 其实,黄申明至始至终都被赵俊臣误导了关键信息。 最初之际,赵俊臣与姜泉二人乃是带着李世杰的信物与密信、假扮李世杰信使的身份与黄申明相见、寻求黄申明的庇护,所以黄申明一直都以为赵俊臣躲藏在自己身边的事情,已经得到了李世杰的配合与支持,这也是黄申明同意庇护赵俊臣的最大原因之一。 但其实,李世杰至始至终都不知道这件事情,他此前一直都在暗中协助赵俊臣与营外各方势力传递消息,所以赵俊臣就得到了李世杰的一件信物以及一封语焉不详的密信。 随后,姜泉见到黄申明同意庇护赵俊臣之后,就带着黄申明的信物离开去见了李世杰,然后就一直扮作李世杰的身边亲卫,如今已经跟着李世杰混在何匪麾下大军之中离开了营帐。 所以,姜泉很快就有机会与方振山、吴世霖等人进行接触了。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64章.辽东剧变(十四). …… …… 就在赵俊臣设法蛊惑黄申明做些事情的同时,姜泉也同样是头盔遮面、伪装了五官与身型,正混在辽东大军之中策马奔腾,一路向西奔进。 虽然赵俊臣盼望着姜泉接下来可以发挥作用,但姜泉本人则是心情忐忑、患得患失。 因为,姜泉并不清楚自己的能力是否可以胜任赵俊臣的要求、完成赵俊臣所交代的任务。 赵俊臣所交代的任务,说穿了其实很简单,就是设法与方振山、吴世霖等人进行接触,让他们绝对不能畏惧于何匪的兵威,更不能妥协于何匪的阻拦,一定要想办法参与到局势之中,最好是一举突破何匪的阻拦,率军直达辽东镇包围密林的驻军营地。 若是实在不行,也一定要设法拖延时间,让何匪无法在短时间内返回营地。 然而,这项任务虽然说起来很简单,但执行之际却是千难万难。 在目前的情况之下,且不说姜泉能不能说服方振山、吴世霖二人依计行事,哪怕是他想要与方振山、吴世霖等人进行接触、传递消息,都不是一件易事。 想到自己所肩负任务的困难重重,姜泉不由是心生怯意、信心不足。 “此前为了以防万一,赵阁臣说是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所以他就孤身潜伏在黄申明的身边,而我则是躲在李世杰的身边…… 这样一来,只要是关宁铁骑那边依照原定计划行动起来,赵阁臣与我二人之中,就大概率能有其中一人趁势离开营地,然后就有机会与外界各方势力进行接触…… 但现在想来,还是让赵阁臣与我交换位置、由他潜藏在李世杰身边比较好,毕竟我远远不及赵阁臣那般睿智多谋,眼下虽是随着李世杰、混在大军之中顺利离开了营地,但也未必有能力、有机会完成赵阁臣所交代的任务…… 若是我这次行动最终只是空手而归,又该要如何向赵阁臣交代? 唉……若是让赵阁臣与我换位而处,那他现在说不定已经想到了完善计划,让他可以彻底脱离辽东镇的控制了……” 正在心中暗暗叹息之际,姜泉却突然注意到,周围有人正在暗暗观察自己。 姜泉用眼角余光一看,却发现一批辽东铁骑援军已是有意无意的包围了自己。 察觉到这一点之后,姜泉顿时是心中一乱。 难道……自己的伪装已经被人给发现了? 但姜泉强忍着心中慌乱、仔细观察一番之后,却又很快就稍稍安心了一些。 因为,这批辽东铁骑援军的暗中监视与悄然包围,并不是只针对姜泉一人。 何匪这一次率军出动,把除了黄申明之外的所有辽东镇高层武官皆是带在身边,这些辽东镇高层武官的大部分麾下私兵皆是被留在营内,但他们身边皆还是带着几名亲兵护卫。 辽东铁骑援军此时的种种举动,乃是针对所有辽东镇高层武官们的亲兵护卫,而姜泉只是目标之一罢了,显然是一种以防万一的防范措施,若是这些亲兵护卫并没有太大异动,包围与监视他们的辽东铁骑援军也就不会采取更多行动。 想到这一点,姜泉的心情既是深感压力,又是暗暗庆幸。 深感压力是因为,何匪、何仁胜等人做事之际,远要比预想之中更为谨慎,姜泉在这种密切监视的情况下,想要完成赵俊臣所交代的任务必然是更为困难。 暗暗庆幸则是因为,姜泉突然发现,让赵俊臣留在营地之内、由自己离开营地执行任务,也许是一件好事,毕竟自己所肩负的任务风险更大,这种风险自然是不应该交由赵俊臣承担,更何况自己毕竟是军人出身,举手抬足之间也都是军人作派,混在军队之中并不会被人轻易察觉到破绽,反之若是让赵俊臣混在大军之中行动,只怕很快就会让人发现异常。 思及此处,姜泉也不再是患得患失,转而是开始认真考虑自己究竟应该如何执行任务了。 但姜泉本身并不是一个机智百出、惊才艳艳之辈,所以他虽是努力思索了,但依然是没有想到任何妥善计划,最终只能是决定走一步看一步了。 而几乎就在姜泉放弃思索的同时,大军突然停下了行动,接着则是传来消息,说是前方发现了关宁铁骑的迹象,让全军将士们整备待战。 又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姜泉就遥望到远方出现了一支军队,规模大约有三千人左右。 关宁铁骑驻扎在胡家庄附近的兵力只有两千人规模,所以眼前这支军队显然不仅是关宁铁骑,还包括了辽东团练、辽东分练、以及辽东境内各方缙绅大族的代表。 与此同时,在辽东镇的大军最前方,何匪看到这一幕之后,顿时是冷哼一声,道:“吴世霖与方振山这两人,果然是决定联手了,甚至还把双方军队混在一处行动!” 在何匪身旁,西门盛缓缓道:“他们把军队混在一起行动,对我方而言反而是一件好事! 若是关宁铁骑选择单独行动的话,毕竟是与辽东铁骑并肩齐名的当世强军,而且前些天还在切磋之中赢了辽东铁骑一场,目前士气正盛,我军还要忌惮几分! 但若是关宁铁骑选择与辽东团练、辽东分练、以及辽东各方缙绅豪族的家丁护院混在一起行动,反而会束手束脚、受到拖累!若是必须要真刀实枪的打一场,我方胜算也会更大!” 另一边,李泽荷则是不会放弃任何一次攻讦西门盛的机会,当即是冷哼道:“若是依照何千户的最初计划,咱们这一次率军出动,至少能调动七八千兵马,不仅是包括了五千名辽东各路援军,还包括了营内驻军两千余人! 但现在,因为营地之内的那场兵变,营内驻军皆是不敢轻动,咱们的麾下兵力只有五千名辽东各路援军,其中辽东铁骑援军也只有两千人,与关宁铁骑的规模相当,优势并不算大! 所以,还是谨慎一些比较好,若是再一次输给关宁铁骑,咱们辽东镇今后就别想抬头了!” 这一番话,显然是在指责西门盛所策动的那一场兵变了。 听到李泽荷的这一番指责,西门盛面色一冷,就打算出声反驳。 与此同时,李世杰听到李泽荷与西门盛二人反复提及辽东铁骑不久前败给关宁铁骑的事情,似乎也在暗中指责自己,不由也是表情难堪。 眼看着这些辽东镇高层武官又要内讧,何仁胜连忙劝戒道:“各位,咱们还是先顾好眼前的事情吧,若是这种时候还只顾着内讧,恐怕更要让山海关吴家看笑话了。” 这些年来,山海关吴家与辽东镇一直都在明争暗斗,相互间竞争意识极浓,所以听到何仁胜的劝说之后,倒是让辽东镇众位武官产生了同仇敌忾的心理,也就暂歇了争执。 而就在这個时候,远方的关宁铁骑等军队也停下了行动,接着就看到山海关总兵吴世霖、辽东督抚同知方振山二人各自带着几十名护卫出阵,缓缓向辽东镇大军方向靠近,似乎是想要与辽东镇大军进行接触。 见到这一幕,何匪思索一番之后,也带着众位辽东镇高层武官以及百余名亲兵护卫向前迎去。 然而,随着双方相互靠近,何匪等人却发现了奇怪一幕。 原来,就在方振山的坐骑后面,竟然跟着十余名被五花大绑的囚徒! 而这批囚徒之中,为首之人赫然是辽东境内声名远播的唯一大儒——张正卿!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65章.辽东剧变(十五). …… …… 张正卿的表面身份,乃是一位深受爱戴、善行无数的辽东大儒。 他频开粥棚、捐资助学,他收养孤儿、救济妇孺,他为那些流离失所的贫苦百姓谋寻营生、联络活计,他在辽东境内的各城、各县,皆有开办“义庄”、“养济院”。 而且,张正卿还经常为百姓打抱不平、仗义执言,每当是遇到了百姓蒙冤、官府判刑过重的情况,他都会主动站出来,为这些百姓提供辩护与保释。 简而言之,在大多数辽东百姓的眼里,张正卿这个人简直就是一位活菩萨! 但实际上,此人暗地里还有另一个身份,那就是明朝境内最大的人贩子! 他频开粥棚、捐资助学,只是为了蒙蔽百姓、欺世盗名;他收养孤儿、救济妇孺之后,往往是转手一卖,就让这些孤儿妇孺们沦落成为奴工与娼妓;他经常为贫苦百姓谋寻营生、联络活计,也只是拐卖人口的一种便利手段罢了。 对于这些事情,辽东镇的众位高层武官皆是心知肚明。 然而,在表面上,辽东镇众位高层武官依然是颇为尊重张正卿。 这种尊重,自然是因为张正卿的大儒身份——作为一名大儒,这個世上有许多读书人皆是愿意相信张正卿的立场与表态,所以辽东镇一直都很需要张正卿为他们改善舆论环境。 除此之外,辽东镇各位高层武官与张正卿之间,也存在着许多实打实的利益关系。 譬如说,甘成的名下拥有一座利润极高的石矿,里面的采石工人皆是奴工,不需要支付任何工钱,而这些奴工绝大多数都是源自于张正卿的人口生意。 又譬如说,李泽荷一向是喜好女色,府内藏着十余名美貌姬妾,其中至少有一半姬妾乃是源于张正卿的赠予与贩卖。 再譬如说,李世杰背后的将门李家,也经常从张正卿的手里购买涉世未深的童男童女,然后就是自幼培养,洗脑训练成为忠心耿耿的死士。 明朝严禁人口贩卖,但负责监管这一切的辽东权贵们,却皆是从张正卿的贩卖人口生意之中捞取到了各种各样的好处,所以他们不仅对张正卿的种种罪责视而不见,还会主动帮着张正卿遮掩恶行、提供庇护,双方联手作恶之下,关系反而更为融洽了。 更何况,因为贩卖人口的生意,张正卿的人脉关系,可谓是极为广阔,即使是辽东镇的高层武官们也不敢小觑,也就更加不愿意轻易得罪他了。 譬如说,都知道山海关吴家麾下的关宁铁骑可以分为破阵箭头、甲骑中军、以及火炮后军三个部分,其中就以破阵箭头的人员构成最为奇特,尽是些汉人囚徒、蒙古战俘、女真野人,但吴家势力一直都被各方势力遏制于山海关范围之内,又是从哪里寻到这般多的汉人囚徒、蒙古战俘、女真野人? 这个时候,自然就离不开张正卿的发挥作用了,这也是张正卿总是积极出面、为民间的犯案囚徒提供辩护与保释的真正原因。 又譬如说,建州女真一直都在设法从汉人领土之中引起各类工匠与手艺人,朝廷方面虽然一直都在严防死守,却依然是无法彻底杜绝这般情况,而张正卿在这方面同样是出力不少。 总而言之,张正卿的人脉关系不仅是在辽东境内盘根错节,甚至还与山海关吴家、辽北建州女真等等势力关系密切,说是手眼通天也不为过,向来是深受辽东镇众位高层的看重。 所以,辽东镇众武官看到张正卿被五花大绑的牵在方振山的马后,形象狼狈、神情惶恐,一向梳理整齐的花白须发乱作一团,鼻目青肿似是经历了一场严刑拷打,不由皆是大吃一惊。 一时间,何匪等人也顾不得考虑阻挡方振山与吴世霖二人的事情了,而是纷纷开始关注张正卿的遭遇。 甘成瞪着眼睛,率先质问道:“方督抚、吴总兵!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为何把张老先生给绑起来了?张老先生乃是我辽东境内仅有的一位大儒,哪怕是我辽东镇也一向是要心怀敬畏,又岂能这般无礼?” 李泽荷也皱眉道:“看张老先生的样子,似乎还受过虐待?你们怎敢这般对待张大儒?难道就不怕引起天下读书人的群愤?到时候就连朝廷中枢都要过问追责,还不快快给张大儒松绑赔罪?” 徐郃亦是连连点头附和,道:“对,快给张大儒松绑赔罪!” 相较而言,何匪、何仁胜在辽东镇的地位要低一些,与张正卿之间的利益捆绑也不深,这个时候倒不是特别关注张正卿的境遇,只是选择冷眼旁观。 与此同时,西门盛与张正卿之间也存在利益关系,但他深知此事必有隐情,所以并没有急切表态,同样是沉默不语、静观其变。 一切正如西门盛所料,方振山与吴世霖二人听到三位辽东参将的纷纷指责与恐吓之后,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惶恐与懊悔之色,反而是深深打量了甘成、李泽荷、徐郃三人一眼,目光之中满是质疑,好似闯了乱子的人是眼前这三位辽东参将,表情也愈发凝重。 随后,方振山缓缓说道:“张正卿此獠乃是本督亲自下令抓捕的,也是本督亲自出面用刑审问的……关于本督这般做法的缘由,眼下却不能详细告知各位,尤其是本督发现各位与张正卿这个老贼之间似乎关系很密切的情况下…… 总而言之,本督现在就要见辽东镇何总兵,有极为重要的事情与他密谈,关系到了整个辽东防线的存亡,绝不能有任何耽搁!” 听到方振山根本不提自己为何要抓捕张正卿,只是直接要见何宇,辽东镇众人又是一愣! 虽然方振山的态度很严肃,似乎是出了什么大事,但辽东镇众人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去见何宇。 毕竟,就算是他们这些人,如今也见不到何宇本人。 与此同时,见到方振山与吴世霖的严肃态度,甚至还把张正卿称之为“此獠”与“老贼”,像是李泽荷与甘成这样的聪明人已是隐隐觉得心中不妙。 难道说,方振山已经发现了张正卿暗中贩卖人口的生意? 想到这里,李泽荷与甘成也同样是态度谨慎了许多,不再轻易开口讲话。 然而,事实真相却要比他们的想象之中更为严重得多。 另一边,眼看几位参将纷纷是闭口不言,而方振山又直接表示要见何宇,何匪只好是亲自出面表态道:“我家总兵大人如今正有重要事情需要处理,并不方便分心,所以方督抚与吴总兵若是有什么事情,只需要告知卑职即可,卑职一定会如实转告总兵大人!” 听到何匪的这般说法,再看到另外几位辽东参将的沉默不语,方振山与吴世霖二人的表情愈发严肃了。 随后,只见方振山冲着吴世霖打了一个眼神,似乎是做了某项决定,而吴世霖则是轻轻点头回应,接着就突然从坐骑旁边操起弓箭,弯弓向天一射,就见一根响箭直冲天际,尖锐刺耳的响箭之声顿时是传遍四野。 见到吴世霖的这般做法,在场众人皆是吓了一跳。 但更让他们吃惊的事情,还在后面。 随着吴世霖射出了响箭,远方的关宁铁骑、辽东团练、辽东分练等等,立刻就开始摆出冲锋阵型,竟是一副要与辽东大军死战到底的架势,而且没有任何迟疑,态度极为坚定!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66章.辽东剧变(十六). …… …… 真要打?! 眼看着前方的关宁铁骑、辽东团练、辽东分练、乃至于辽东各大豪族的家丁护院们,竟是完全无视了辽东大军的强大、以及己方的兵力弱势,纷纷开始动员起来,没有任何犹豫与胆怯,辽东镇众武官不由是再一次的深感震惊。 说起来,辽东镇并不惧怕眼前这支良莠不齐的联军,若是辽东镇如今依然是由何宇主持大局的话,那么只需要何宇一声令下,他们领兵作战之际也绝不会有任何犹豫。 毕竟,何宇还在位的时候,就算是天塌下来,也是由何宇站出来扛着。 但现在,何宇不在,则是需要他们自己来承担全部后果与责任。 这般情况下,眼看着一场大战不可避免,辽东镇众人虽然事先一向是态度强硬,说什么不惜代价、不惧一战,绝对要把方振山、吴世霖等人给赶回去,但事到临头之际依然是忍不住有些慌乱。 这种慌乱,与实力无关,辽东镇毕竟拥有兵力优势,真打起来绝不会吃亏,但他们根本无法推算清楚这场战事究竟会带来怎样的后续影响,也不清楚自己事后究竟要承担怎样的代价,所以他们也就不敢轻易下定决心、放手一搏。 再看到方振山与吴世霖二人就要在亲兵们的掩护之下离开这里,李泽荷忍不住率先出声呼喊道:“方督抚、吴总兵……等一下!” 听到李泽荷的呼喊声之后,方振山与吴世霖二人相互对视一眼,目光之中皆是闪过了一丝轻松与喜意。 他们实际上也不想与辽东镇真刀实枪的打一场,既没这个胆子、也没这个意愿,他们此时的种种做法,其实是一种极限施压的手段,就是在赌辽东镇众人一定是心存顾忌、不愿意轻易开战,逼着辽东镇与他们坦诚交流,而不是一味的拒绝沟通。 而现在,他们显然是赌赢了。 但表面上,方振山与吴世霖二人的表情依然冷肃,吴世霖更是一副已经下定决心、绝不动摇的模样,反问道:“怎么?你们还想要把我们留在这里?我与方督抚的身边护卫也不少,你们恐怕是无法做到这种事情!” 李泽荷摇头道:“本将当然不是这個意思!本将只是想要问一下,你们两位究竟是什么意思?为何只是稍稍谈了几句,就要摆出这样一副你死我活的阵仗?就算真要打,两位也不怕朝廷中枢的事后追究,但你们至少也应该说清楚具体的开战缘由吧? 两位一直是说事态严重,必须要与何总兵私下密谈,但再是如何严重的事态、再是如何机密的消息,难道还要比你我两军擅自开战之事更为严重? 两位宁愿是与我辽东镇直接打一场,也不愿意透漏更多消息,这般做法实在是没道理啊!” 随着李泽荷的话声落下,随着何仁胜的一番耳语之后,何匪也强忍着心中怒意与冲动,点头道:“正是如此,两位不妨把话说清楚……若是当真谈不拢,到时候再打一场也不迟,我辽东镇也绝对奉陪到底就是!然而,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让两军将士拼命,也绝不是一件好事!” 听到李泽荷与何匪二人的说法之后,方振山与吴世霖再次相互对视一眼,似乎也稍稍动摇了立场。 随后,方振山抬起马鞭,指着自己坐骑旁边被五花大绑的张正卿,冷声说道:“既然如此,那本督就把事情说清楚! 本督之所以是下令捉拿与审问张正卿这个老贼,乃是因为本督已经收到了确凿消息、也寻到了确凿证据,发现张正卿这个老贼明面上是一位受人尊敬的民间大儒,但实际上早已是私下里投靠了建州女真,乃是建州女真安插在辽东境内的一名奸细,一直都在暗中帮着建州女真做事,也不断向建州女真传递辽东方面的情报消息! 而这一次,趁着辽东境内的乱象纷杂之际,张正卿这个老贼已经陆续向建州女真透漏了许多关键消息,譬如辽东总兵何宇的长期失踪,让辽东镇陷入了群龙无首的局面;譬如辽东镇各路援军纷纷驰援胡家庄之后,所造成的各地防备力量减弱的情况;又譬如北路防区主将西门盛如今被滞留在胡家庄境内,迟迟无法返回防区坐镇的事情…… 经过本督的严加审问之后,张正卿对于自己的这些罪行,皆已是供认不讳、全盘招供了! 经过本督与吴总兵的认真讨论之后,认为建州女真收到了张正卿的这些情报之后,必然是不会错过眼下这个大好机会! 说不定,就在此时此刻,建州女真已是集结大军、出现在了辽阳防线附近,随时都有可能南下侵犯辽东,整个辽阳防线、乃至于整个辽东防务,如今皆已是岌岌可危,必须要迅速做出应对,否则后果必将是不堪设想!” 听到方振山的这般说法,辽东众人皆是面色一变。 方振山说张正卿此人乃是建州女真的奸细,辽东镇众武官其实并不相信,张正卿与建州女真之间的种种暗中合作只是为了赚钱罢了,但若是说张正卿暗中向建州女真通报消息、泄露机密……这种事情还真有可能出现! 近段时间以来,辽东镇可谓是群龙无首、内乱不断,也是防务最为混乱、力量最为虚弱的时候,辽东镇的众位高层武官皆是经验丰富的边军老将,自然也有认真考虑过建州女真有可能会趁机进犯的隐患。 只不过,因为时间尚短的缘故,辽东镇众武官依然认为,建州女真并不能事先预料到辽东镇的近期乱象,等到他们收到相关情报之后,时间至少已经延迟了十余天之久,就算是有心想要趁机南下侵犯,也根本来不及进行实际行动,所以他们完全可以赶在建州女真采取实际行动之前,彻底稳固辽东镇的局势,让建州女真占不到便宜。 然而,若是张正卿提前向建州女真那边通报了相关情报的话,那么建州女真的准备时间自然就会宽裕许多,目前状况说不定就像是方振山所言一般,已是集结兵力直扑辽阳防线了! 而辽阳防线目前并没有西门盛的亲自坐镇,能否挡住建州女真的全力攻打,辽东镇众人也是心中没底! 想到这里,辽东镇众武官只觉得局势愈发失控,皆是面面相觑。 其中,西门盛同样是心中有些惊乱,但相较而言还算镇定,也及时察觉到了一处异常,问道:“这种事情,只需是明说就好了,你们又为何要摆出这般你死我活的架势?” 下一刻,就见吴世霖冷笑着说道:“这是因为,我与方督抚经过商议之后,还怀疑你们辽东镇的高层武官之中,同样有人已经被建州女真收买、成为了我军之中的奸细!而其中最大的嫌疑者,就是你西门盛!” 说完,吴世霖也抬起马鞭,直接指向了西门盛,补充道:“我与方督抚原本只怀疑西门盛你一个人,但看到另外几位参将也纷纷出面为张正卿辩护之后,我们就开始怀疑你们所有人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67章.辽东剧变(十七). …… …… 听到吴世霖的质疑与指控,辽东众人纷纷变色、又惊又怒。 辽东镇与建州女真之间,确实存在着某种默契,不论战场上、还是生意上,双方经常是相互配合、各取所需。 但对于辽东镇的众位高层武官而言,投靠建州女真、成为建州女真奸细这种事情,依然是一个极为严重的指控。 在许多外人看来,辽东镇的表现很矛盾,一边是不惜伤亡、全力抵挡着建州女真多年以来的南下侵犯,一边又与建州女真暗中勾结、默契十足、大搞走私贸易,完全不在乎这种走私生意会进一步壮大建州女真的实力。 但在辽东镇高层眼中,他们的做法与想法是一贯的、连续的,并没有任何矛盾之处。 与建州女真连年血战,只是为了利益,这样可以突显出辽东镇的重要性,然后就可以理直气壮的向朝廷中枢伸手索要更多辽饷,但他们并不会因此就拒绝与建州女真做生意,反正战死沙场的边军将士绝大多数只是底层军户,利益受损最大的那些贫苦百姓也与他们没啥关系,根本不必心存芥蒂。 同理,与建州女真的走私生意虽然收入不菲,但他们也绝对不会因为这些灰色收入就随意背叛大明、死心塌地的投靠建州女真,因为他们若是彻底成为了建州女真的奴才,也就会彻底丧失自主选择余地,不论是朝廷中枢的巨额辽饷,就连走私生意的灰色收入,到时候皆是不保!——“一顿饱”与“顿顿饱”之间的差别,只要是正常人就都能区分清楚。 简而言之,“勾结”建州女真、与“投靠”建州女真,对于辽东镇而言完全是两码事! 如果只是勾结建州女真的话,并没有任何影响,因为大家皆是做过这种事情,但投靠建州女真就是另一回事了,不仅会被朝廷中枢追究定罪,也会被辽东镇的其余高层赶尽杀绝。 所以,听到吴世霖的指控之后,辽东镇众位高层武官皆是勃然变色,完全无法接受。 他们皆是明白,自己绝对没有投靠建州女真。 与此同时,他们也很清楚,自己以外的其余那几位辽东镇高层,也同样没有投靠建州女真。 最了解你的人,往往就是你的敌人;那些刻意冤枉你的人,也往往要比所有人都更为清楚你的无辜与清白。 西门盛虽然已是与李泽荷、甘成、徐郃三人势不两立,但他也只是认为这三人见利忘命、目光短浅罢了,却绝不相信他们会甘心让自己沦为建州女真的奴才——“杀头的生意有人做,赔本的买卖无人理”——这句俗语放在李泽荷等人身上最为合适。 与此同时,李泽荷、甘成、徐郃三人虽然也一直都在设法栽赃污蔑西门盛,同样是宣称西门盛与建州女真之间关系不清不楚,甚至还说是西门盛与建州女真暗中合谋绑架了何宇,但他们实际上最是清楚这件事情究竟有多么虚假。 所以,在辽东镇的众位高层武官眼中,吴世霖的这般指控显然是诋毁、是污蔑、是不安好心的泼脏水,当即就想要态度激烈的出声驳斥。 然而,不待辽东镇众人说话,吴世霖已是冷笑着再次开口,一句话就堵住了所有人的嘴巴! “现在,不论是我,还是方督抚,已经不再相信你们所有人,我们只相信何总兵! 所以,你们如果真是问心无愧,也愿意自证清白,那么只需是让何总兵出面即可,只要何总兵现身,说一句你们都是忠心耿耿的大明边将,绝无可能投靠建州女真,那我与方督抚也绝无二话,立刻就会退兵回营,再也不找你们的麻烦,如何?” 一时间,辽东镇众人皆是哑然,任是李泽荷如何巧舌如簧、任是西门盛如何立场强硬,此时也是无话可说。 吴世霖所言没错,这个时候只需何宇出面作保,所有风波皆是可以迅速平息。 只可惜,何宇根本不可能现身说法。 不得不说,失去了何宇之后,辽东镇无论是名分上、还是行动上,皆是无法充分发挥实力,哪怕是面对实力明显不及自己的对手,也明显落了下风。 尴尬沉默片刻之后,李泽荷有些底气不足的说道:“吴总兵,我们刚才已经说过了,我家总兵大人目前正有重要事情需要处理,根本无法分身……必须要再等一段时间,才能与你们相见……” 方振山冷笑道:“你们刚才还说,如今再是如何重要的事情,也不会强过你我两军有可能兵戎相见的危险,怎么?何总兵正在处理的事情难道就更为紧急了? 也行,如果何总兵确实是不方便出面的话,那你们让赵阁臣出面也行!只需是赵阁臣现身、同样说一句他信你们,那我与吴总兵同样是没有二话,立刻退军返营!” 听到方振山的这般提议,辽东镇众人一时间愈发理亏了,不知道己方应该如何回应。 因为,赵俊臣此时同样是失踪不见,也同样是无法现身说法。 最终,依然是李泽荷勉强解释道:“赵阁臣与何总兵同样正在处理重要事情,也一样是无法分身……” 不等李泽荷说完,吴世霖突然暴声质问道:“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你们竟然还在诡辩!不论是赵阁臣,还是何总兵,目前皆已是被一群来历不明的匪徒给绑架了,对不对?” 其实,赵俊臣此前已经与方振山、吴世霖秘密联系过了,所以他们二人很清楚赵俊臣目前已经脱困的事情,但此时他们依然是假装不知此事,因为这种情况对他们而言更为有利。 另一边,听到吴世霖的暴声怒喝,辽东镇众人愈发是心中暗惊。 虽然他们都很清楚,吴世霖与方振山二人皆是聪明人,经过了这段时间的观望与分析之后,必然都已是心中有所猜测,隐隐间已经察觉到了一些事情真相,此次行动也必然是有所依仗,但听到吴世霖直接挑明了一切,依然是有些不知所措。 一旦赵俊臣与何宇被绑架的事情被坐实,那么辽东镇就再无理由阻止吴世霖与方振山二人的行动。 如果只是何宇出事还好说,终究只是辽东镇的自家之事,但赵俊臣乃是朝廷中枢的阁臣,若是连他也被绑架了,那么辽东境内各方势力就皆有理由采取行动、参与其中。 所以,这种事情无论如何也不能承认。 “这……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李泽荷强撑着还想要狡辩。 甘成也不再是沉默观望,同样是摆手强笑道:“辽东总兵与朝廷阁老被绑架?吴总兵在说什么笑话……” 但局势发展到这一步,狡辩是没用的。 方振山也学着吴世霖一般抬起马鞭,直接指向西门盛,冷声道:“情况已是这般严重了,你们还想隐瞒?真以为这种事情能完全瞒住我与吴总兵二人?真当我们二人是聋子瞎子? 还有,你以为我与吴总兵二人为何会发现赵阁臣、何总兵被绑架的事情?又认定你们辽东镇内部的部分高层投靠了建州女真,而且还重点怀疑你西门盛?甚至又为何会迅速下定决心、不惜与你们辽东镇兵戎相见?” 不待西门盛回答,方振山已是继续说道:“其实,本督前段时间就发现,辽东镇曾是数次派人秘密前往胡家庄、暗中调查庄内农户的言行与背景,这场调查行动主要是由西门盛你来负责,调查之人也皆是你西门盛的麾下亲信,对不对?” 被方振山用马鞭指着面庞,西门盛显然是受到了严重冒犯,但他只是皱着眉头、沉默不语。 因为,西门盛隐隐觉得,方振山接下来的讲话,必然是极为重要。 正如西门盛所料一般,方振山开始了自己的演讲,冷笑着继续说道:“那时候,本督就已经隐隐察觉到,你们辽东镇内部必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所以也同样派人前往胡家庄内秘密调查,然后……本督终于是发现了惊人真相! 原来,胡家庄的部分农户,激愤于辽东镇的压迫,再加上某些不知来历之人的挑拨蛊惑,竟是意欲对何总兵不利!而就在辽东镇突然派兵封锁了胡家庄全境的同一天,那些心存怨愤的胡家庄农户也皆是消息不见了! 这些事情,西门盛你必然都已经调查清楚了,只是为了防止打草惊蛇,也为了避免我们这些人察觉到更多迹象,所以才没有采取更多行动,对不对? 而本督收到了这些消息之后,再联想到事发当天赵阁臣与何总兵曾是联袂外出打猎,又考虑到你们辽东镇的种种行动,以及赵阁臣麾下那些禁军护卫的奇怪表现,自然也就猜到了赵阁臣与何总兵二人目前很可能已经发生意外的情况! 当然,赵阁臣与何总兵不可能被害,否则不论是你们辽东镇边军,还是赵阁臣麾下的禁军护卫,都必然会有更大动作,而不会只是一味派兵围着胡家庄以北二十余里之外的那处无名密林,所以赵阁臣与何总兵二人,更大可能是被贼人囚禁绑架了! 若事情只是这般情况,本督也不愿意轻举妄动,担心自己反而会添乱,只会耐心等待你们辽东镇顺利营救出赵阁臣与何总兵! 然而,本督经过更深入的调查之后,还发现了一個更为惊人的真相!那就是,这场绑架,至始至终都与建州女真之间有着莫大关系!而你西门盛……则是刻意忽略了这一点,甚至还主动掩饰了这一点!” …… 最近因为各种事情跑断腿,所以新章节只能拆开发布,但目前总算告一段落,所以从明天开始会更新大章节。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68章.辽东剧变(十八). …… …… “胡说八道!总兵大人被绑架的事情,绝对与建州女真毫无关系!他们没那个动机,更没那个能力!” 大概是因为所有人皆是颠倒黑白,硬是要把何宇被绑架的事情与自己、与建州女真联系在一起,这种事情的反复发生,让西门盛烦不胜烦,早已是忍耐到了极限。 所以,听到方振山的这般说法之后,西门盛当即是脱口而出、厉声反驳。 随着西门盛的话声落下,在场众人皆是面色一变,辽东镇一方纷纷是表情凝固,而方振山与吴世霖二人则是冷笑不止。 因为,西门盛的这般反驳,无疑是直接承认了何宇被绑架的事情。 这件事情,关系极为重大,辽东镇此前就算是强撑着睁眼说瞎话,也一直都在坚决否认。 西门盛显然是很清楚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事情,但他依然是不管不顾,继续说道:“你们屡屡把建州女真搬出来,硬说是建州女真与总兵大人被绑架的事情有关系,还把本将牵扯进来,说此事是本将与建州女真的合谋……不外乎是为了转移焦点、逼人就范、掩饰真凶罢了! 你们为了各自私利,睁着眼睛说瞎话、指鹿为马,但也别指望本将就会一直委曲求全配合你们演戏! 本将就把话放这里,总兵大人被绑架的事情,乃是缘于自己人的暗算阴谋!总兵大人至今也无法被顺利营救,也是因为某些卑鄙小人暗中阻挠!若是不能正视这一点,这件事情就永远都不能解决!” 说完,西门盛转头扫视了辽东镇众人一眼,看到辽东镇众位高层武官皆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冷笑道:“方振山与吴世霖这二人虽然不安好心,但他们有一句话没说错!咱们辽东镇虽然实力最强,但别的势力也不是瞎子聋子傻子,局势发展到这一步,总兵大人被绑架的事情已经不可能继续隐瞒下去了,说穿了也好,能逼着所有人皆是正视现实,而不是只想着自己那些蝇营狗苟的私心算计!” 再然后,西门盛又转头瞪着方振山与吴世霖二人,态度也是愈发强硬,语气阴沉道:“至于你们二人,本将也把话说明白!我家总兵大人被绑架的事情,你们想要幸灾乐祸也好,想要事后向朝廷中枢弹劾告状也罢,但绝对别想要浑水摸鱼、趁火打劫!本将绝不会眼睁睁看着这种事情出现,辽东镇的十余万将士也绝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出现! 现在,你们立刻退兵回营、不可再有异动,等到我辽东镇顺利营救出总兵大人之后,也就不会再约束尔等的行动,也会给尔等一個满意交代!若是尔等不服,那就真刀实枪打一场就是!你们不是一直都想要用这种事情要挟我们辽东镇吗?那就打吧!看你们有没有鱼死网破的能力,后果自负!” 说到后面,西门盛已是大声咆哮起来。 再然后,西门盛把手放在腰间刀柄之上,瞪着眼睛杀气腾腾,摆出一副就要率先冲锋陷阵的模样。 这般不理不顾的表现,简直就是发疯一般。 但西门盛乃是辽东镇的二号人物,多年以来战功累累、积威甚重,见到他这般毫无预兆的发疯表现,在场众人一时间皆是被镇住了。 不论是存心挑衅的方振山与吴世霖二人,还是已经下定决心要与西门盛为敌的李泽荷、甘成、徐郃三人,又或者仗着兵力优势已经架空软禁了西门盛的何匪、何仁胜二人,此时皆是有些不知所措,许多人甚至都没胆子与西门盛目光对视。 就这样,气氛变得愈发尴尬,所有人也稍稍沉默了片刻。 随后,方振山再次冷笑了起来。 数月之前,方振山还是坐镇一方的固原镇总兵,虽然说固原镇的实力与影响力皆是远远不及辽东镇,但他曾经也是一位见识过大风大浪的军阀了,虽然会被西门盛镇住一时,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冷笑之际,方振山看着西门盛的目光之中,闪过了一丝敬佩。 因为,方振山已经看清楚了西门盛这般表现的真正用意。 自从收到了赵俊臣的密信之后,方振山已经大致推测出了辽东镇的诸多近况,也明白了这场风波的始末经历,所以方振山同样是心知肚明,何宇被绑架的事情绝对与建州女真毫无关系。 虽然赵俊臣没有明说,但方振山就像是几位辽东参将一样,认为这场绑架十有八九是与赵俊臣有着莫大关系。 方振山此前屡次提及建州女真,还把何宇被绑架的事情与建州女真扯上关系,又暗示西门盛与此事有关系,也是缘于赵俊臣的安排与交代,理由就像是西门盛此前所言一般,是为了“转移焦点、逼人就范、掩饰真凶”罢了。 毕竟,对于辽东镇而言,建州女真显然是一个更大的外部威胁,所以搬出建州女真的种种威胁之后,就能逼迫辽东镇去做许多事情。 为了实现赵俊臣的计划,方振山这两天以来频频出手,做了许多准备,收集了许多“证据”,甚至是不惜出手抓捕了张正卿这个人脉关系极为广阔的辽东大儒。 原本,按照方振山的最初计划,他接下来就要搬出自己所收集的种种“证据”,彻底坐实何宇被绑架的事情与建州女真有关系,还要趁机暗示西门盛与建州女真的合谋之事,必然会让西门盛百口莫辩。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西门盛则是毫无预兆的突然爆发了。 不仅是不顾后果的坦然承认了何宇被绑架的事情,还进一步的营造了紧张局势,也进一步增加了两军兵戎相见的危险! 而这般表现,看似是忍无可忍的发疯,但实际上则是另有深意,甚至还能算是一种“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手段。 就因为西门盛的“发疯”表现,不仅是直接打断了方振山的后续发挥,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也就让方振山无法彻底坐实建州女真的嫌疑与威胁,而且还利用自己所营造的紧张局势、两军兵戎相见的危险,逼着辽东镇众人接下来必须要团结起来、一致对外。 毕竟,建州女真固然是一个很大的威胁,但吴世霖背后的山海关吴家、以及方振山所代表的朝廷中枢与文官体系,也同样威胁不小。 对于辽东镇而言,这三方面的威胁,很难说哪个更大。 简而言之,西门盛也同样是利用外部威胁、公开矛盾的手段,达成了“转移焦点、逼人就范、掩饰不利”的目标,可谓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与此同时,就像是西门盛自己所言,这种情况还能逼着辽东镇众人正视现实,而不是一味只顾着蝇营狗苟、内斗内耗,进而是加快辽东镇营救何宇的进程。 这些弯弯绕绕,说起来有些复杂,但西门盛却是迅速看明白了局势与利弊,也立刻就采取了行动。 作为一名边军将领,西门盛虽然并不善于蝇营狗苟、勾心斗角的伎俩,但他的眼光、魄力、与决断,依然是不可小觑。 只可惜,方振山也很快就想清楚了这些弯弯绕绕。 心中暗暗钦佩之余,方振山却不打算放过西门盛,很快就有了回应。 “西门参将好大的气魄!若非是本督曾经也有过执掌一方军镇的经历,还真要被西门参将给吓住了! 不过,西门参将虽然看似气魄惊人,但在本督眼中,也不过是心虚之下,急切想要转移所有人的注意力罢了,否则又何必刻意打断本督的说话、不敢让人听到后续内容? 就像此前你们所言一般,哪怕是真要打一场,许多话也必须要提前说清楚才行,对吧?总不能让双方将士不明不白的战死于此……” 说到这里,方振山不待西门盛再次打算,已是挥着马鞭指向自己身后,道:“本督这段时间也没有闲着,不仅是发现了张正卿这个老贼投靠建州女真、泄露消息的事情,还寻到了另外几名关键证人,足以证明何宇总兵被绑架的事情与建州女真之间存在莫大关系……对于这些证人的说法,各位要不要详细听一听?” 听到方振山的说法,几位辽东武官皆是一愣。 他们早就注意到,方振山的坐骑后面跟着好几名被五花大绑的囚徒,但他们最开始只关注了张正卿一人,还以为其余囚徒皆是张正卿的同党,也就没有投入更多关注。 但此时,听到方振山的说法,才发现这些囚徒或许要比张正卿更为关键。 张正卿只能表明建州女真已经提前知晓了辽东镇的内部乱象,有可能会乘虚而入,而另外这几名囚徒,却很有可能会证明何宇被绑架这件事本身就源于建州女真的阴谋策划。 西门盛已经隐约察觉到了后续发展,自然是不愿意任由方振山继续发挥,但还不等西门盛再次打断方振山,沉默许久的何匪则是突然出声道:“既然是关系到总兵大人被绑架之事的真相,自然是要听一下!” 何匪此人只忠于何宇一人,现在也只想要营救何宇,但他受限于自身见识与情报有限,对于幕后主使的身份来历依然是毫无头绪。 西门盛一直都在暗示这件事情与赵俊臣有关系,李泽荷等人则是纷纷表示这件事情乃是缘于建州女真与西门盛的合谋,何匪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信谁,所以听到方振山宣称自己掌握了相关人证之后,自然是不愿错过,也根本不会理会西门盛的态度。 随后,李泽荷、甘成、徐郃三人出于自身利益考虑,也纷纷表达了相同想法。 看到这般情况,方振山冲着西门盛得意一笑,然后转头传令道:“姚禾、胡乔!你们二人现在就把自己所知晓的全部事情,向众位将军坦白交代!” 随着方振山的传令,两名农户模样的年轻人,畏畏缩缩的走到了前面,然后就磕磕巴巴、相互补充的说了起来。 “小人叫姚禾,胡家庄农户……” “小人胡乔,也是胡家庄的农户……” “……牛壮牛大哥他、他受到辽东边军的欺害,家破人亡之后,整日里满腹怨怒,就集结了庄内好些相似境遇的汉子,经常聚在一起发牢骚……” “……小人与姚禾曾经也跟着他们一起行动,但因为牛大哥他经常说些疯话,说自己想要报仇啥的,小人与姚禾只觉得害怕,所以很快就不敢与他们混在一起了……” “……但有一天,有一个人自称名叫许生的人突然出现,他说自己是辽东行商出身,也因为边军迫害而家破人亡了,与牛大哥一样想要报复辽东镇……从那人出现开始,牛大哥他们平日里的各种说法行动就更加令人害怕了……” “……又有一天,就是辽东镇封锁了胡家庄全境的那一天,那个徐生突然带着一批陌生人秘密见了牛大哥他们,接着牛大哥他们就离开了胡家庄,再也不见踪迹了……” 听到这里,辽东镇众武官皆是表情严肃,也皆已是猜到,姚禾与胡乔所讲的牛壮等人,极有可能是在那个徐生的蛊惑之下,参与了绑架何宇的事情。 然而,辽东镇众武官并没有因为这些消息而感到意外,因为这些事情西门盛早就调查清楚了,也向他们通报了相关消息。 只不过,出于某些考虑,西门盛并没有直接搜捕整个胡家庄,所以也就一直都没有注意到姚禾与胡乔这两名关键证人。 在西门盛眼里,胡家庄的相关人等皆只是被人利用的棋子罢了,所以他一直都在重点调查那个自称名叫徐生之人的真正来历。 但很快,姚禾与胡乔二人,就说出了一个辽东镇众人并不知晓的惊人消息。 “……不过,就在牛大哥他们跟着徐生离开胡家庄的前几天,小人与姚禾曾偶然在庄内遇到了徐生与身边一名同伙说话……” “……他们的那些话,根本听不懂……小人也是后来被官家审问之后才知道,那、那是女真话……”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69章.辽东剧变(十九). …… …… 辽东镇的众位高层,并不每个人都像是西门盛一般目光敏锐,但他们也皆不是蠢货。 与西门盛一样,他们也认为那些失踪的胡家庄农户皆只是受人蛊惑、掩人耳目的棋子罢了,根本没有多少价值,关键还是那位自称名为许生的神秘人物! 若不是因为此人的反复蛊惑,牛壮等农户就算再是如何满腹怨愤,也最多就是喊几句口号痛快一下罢了,根本没胆子也没能力采取实际行动报复辽东镇,更别说是绑架何宇这种事情了。 所以,唯有查明这个许生的真实身份,才可以真正推测出绑架何宇的幕后主使究竟是何方神圣。 如今,随着胡乔、姚禾二人的话声落下,辽东镇众人皆是表情大变! 这个许生,私底下与自己人交谈之际,所说竟是女真话,这显然是直接表明了此人身份与建州女真有关! 难道说……当真是建州女真策划了绑架何宇的阴谋? 没理由啊!按理说,建州女真刚刚才向朝廷纳贡称臣,根本没动机、也没能力做这种事情! 震惊之下,几位辽东镇高层再也无法保持沉默,纷纷出声追问详细情况,譬如许生所讲的那句女真话的具体内容,譬如那位许生的容貌特征、言行细节等等。 面对辽东镇高层们的纷纷追问,胡乔、姚禾二人愈发慌乱,但还是磕磕巴巴的逐一回答了问题。 根据这二人的说法,许生当时所讲的那句女真话,翻译过来就是——“一定要全力执行钱通大人的命令”。 听到“钱通”的名字,辽东镇众高层又是一愣之后,就皆是陷入了沉默与思索。 对于钱通此人,辽东镇众高层皆是很熟悉,也最是清楚此人与辽东镇之间的宿怨! 当年,钱通被德庆皇帝任命为辽东地区的北镇知府,他当时还拥有一些忠君体国的志向,极是看不惯辽东镇的霸道作风、倒行逆施,不仅是屡次向德庆皇帝上呈奏疏弹劾辽东镇,还常常仗着自己的权责与辽东镇作对,自然就被辽东镇视为是眼中钉了。 要对付这种刺头,辽东镇也是驾轻就熟,趁着一次与建州女真作战的机会,刻意在防线上留出一处破绽,引着建州女真的军队长驱直入、“偶然间”遇到当时正在外出巡视的钱通,接下来钱通自然就会“大义殉国”,惨死于建州女真之手,任谁也挑不出毛病。 但任谁也没想到,一向是有些气节的钱通,被建州女真大军活捉之后,不仅没有慷慨就义,反而是迅速背叛了大明、直接投靠了建州女真,更还逐步获得了建州女真那位玄烨大汗的倚重,成为了建州女真的汉臣之中数一数二的大人物,全权负责建州女真渗透明朝领土的一切事宜。 就在不久前,这个钱通更还曾被任命为建州女真的全权使节,代表建州女真奔赴京城、向德庆皇帝贺寿称臣,足以证明此人在建州女真内部的地位之高。 而建州女真暗中渗透明朝领土之际,辽东地区一向是重中之重,钱通自然也是频频行动,但辽东总兵何宇向来是一个眼里不容沙子的人,又把辽东地区视为是自己的禁脔,他虽然也愿意与建州女真暗中合作走私赚钱,却绝对无法容忍建州女真渗透自己的势力范围,所以也是严加防范,屡次破坏了钱通的渗透计划。 就这样,钱通先是因为何宇的算计,被建州女真俘获为囚、险些“殉国”,后又被何宇屡次破坏了渗透计划,让他在那位玄烨大汗数次丢脸……双方积怨之深,自是不必言说。 所以,若是钱通此人躲在幕后,出手策划了何宇被绑架的事情……还真有可能! 思及此处,辽东镇众人表情愈发严肃,很快就联想到了更深一层! 若是何宇被绑架的事情,确实是源于钱通策划的话,那么以钱通的智慧手段,他必然会推测出辽东镇的目前乱象,再考虑到钱通在建州女真内部的地位与影响力,也必然会趁机进谏那位玄烨大汗,鼓动建州女真派出大军趁虚而入! 所以,目前局势也许就像是方振山与吴世霖二人的此前推测一般,建州女真的大军眼下极有可能已经兵临辽阳城下了! 然而,看着辽东镇众人的表情变幻,方振山很快就冷笑着说出了更为惊人的话语。 “各位可是觉得事态严重、真相惊人?但本督可以告诉你们,还有更为严重、更为惊人的事情! 那就是……根据本督的事后调查,西门盛派人秘密调查胡家庄之际,虽然并没有发现胡乔、姚禾这两名关键证人,但他也同样寻到了许多相关证据,皆是可以证明那个许生与建州女真之间存在莫大关系,但若是本督没猜错的话,西门盛必然是向辽东镇的众位同袍隐瞒了这一点,对不对? 嘿嘿,以辽东镇一贯以来的霸道作派,一旦是发现了胡家庄的农户与何总兵被绑架的事情有关系之后,按理说早就应该派出大军、抓捕胡家庄的全部百姓、尽数严刑审问了,但令人奇怪的是,辽东镇明明是发现了相关线索,却迟迟没有更大动作,一直都是按兵不动…… 若是本督依然没有猜错的话,辽东镇之所以是按兵不动,也全是因为西门盛的建议,对不对?他表面上的理由,不外乎就是防止打草惊蛇、避免刺激绑匪、想要守株待兔之类,但实际上…… 西门参将你只是担心,辽东镇严刑审问了胡家庄的全体百姓之后,辽东镇的其余高层就会发现建州女真的相关线索,对吧?” 说到这里,方振山表情严肃的盯着西门盛,冷声道:“所以,西门参将你也别怪我与吴总兵二人会怀疑你已经沦为了建州女真的奸细,甚至是与建州女真暗中合谋绑架了何总兵! 因为,你的所作所为,显然就是为了庇护建州女真、隐瞒真相!除此之外,本督完全想不到别的原因,可以解释你的种种做法!” 随着方振山的话声落下,辽东镇众人皆是身体一震,然后纷纷转头、不可思议的看着西门盛。 在此之前,虽然不断有人出面指控西门盛,各种流言蜚语更是络绎不绝,但辽东镇的众位高层其实根本就不相信西门盛会做这种事情。 不仅是何匪、何仁胜等人一直都不愿意相信这种事情,哪怕是李泽荷、甘成、徐郃三人一直都在反复利用相关谣言诬陷西门盛,但他们心中也是根本不信。 然而,若是方振山所言不假的话,西门盛竟是刻意掩盖了所有与建州女真有关的重要证据,那么辽东镇众高层就算是想不怀疑西门盛也不可能了! 见到辽东镇众高层的表情变化、质疑目光,西门盛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最担心的事情、他心中最坏的预感,果然还是发生了。 西门盛很清楚,目前局势对于自己而言已是极为不利,但他这个时候还是想要挣扎一下。 于是,众人瞩目之下,西门盛缓缓说道:“本将派人调查了胡家庄之后,确实是发现了诸多线索,表明那个许生极有可能是与建州女真有关系! 那个许生所留下的破绽,实在是太多了,他所骑乘的马匹乃是建州女真境内最常见的三河马,他也曾经无意间泄露过,自己拥有大量建州女真所铸造的银钱,不止是眼前的胡乔、姚禾二人,他还在许多人面前说过女真话…… 但各位皆是熟知兵法之人,难道不觉得……这种做法过于刻意了吗?如果这个许生当真是建州女真的密探,他怎么可能会留下这般多的破绽?就好似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与建州女真有关系一般? 很显然,这些线索全是他刻意留下的!他就诸般做法,就是为了误导辽东镇的判断,让所有人皆是误以为总兵大人被绑架的事情与建州女真有关系,进而是转移矛盾、掩盖真相、逼着辽东镇就范! 本将坚定认为,这些证据皆是假的,公开它们的话只会让辽东镇落入敌人的陷阱之中,最终只能是被真正的幕后主使所驱使利用,所以才会刻意瞒下相关线索,这一切皆是出于公心,绝不是因为本将想要庇护建州女真、隐瞒真相! 至于说什么本将与建州女真暗中合谋策划了总兵大人被绑架的事情,更是无稽之谈,全是那个真正幕后主使的刻意陷害!” 说到这里,西门盛更是抽出腰刀——这个动作顿时是吓了所有人一跳,像是李泽荷、甘成、徐郃三人已是忍不住同样拔出腰刀戒备了——但西门盛并没有理会其他人的大惊小怪,而是直接用腰刀划破手掌,然后就举着鲜血淋漓的手掌发誓道:“本将对天发誓,若是本将的解释之中有任何一句虚假,必将是天打雷劈,全家老少不得好死!” 西门盛的想法与判断,可谓是一如既往的完全正确。 事实上,自从这场风波伊始至今,西门盛的判断基本就没错过。 但西门盛的正确判断,却依然无法帮他扭转局势。 所谓“许生”,自然就是许庆彦当初接触与蛊惑牛壮等人之际所使用的伪装身份了! 赵俊臣当初做出决定,要自导自演一场绑架大戏之后,就已是暗中布局,想要把这个黑锅扣在建州女真头上。 所以,许庆彦与胡家庄村民接触之际,就多次出现“破绽”,刻意留下了一些“蛛丝马迹”。 这些“破绽”与“蛛丝马迹”,让那些见识浅薄的胡家庄村民看到并没有什么,但落在辽东镇高层眼中,很快就能猜到他与建州女真有关系。 为了加大说服力,赵俊臣还让许庆彦多次提及“钱通”的名字,因为赵俊臣一直都在重点关注钱通此人,也收集了钱通的许多相关情报,自然是清楚钱通与何宇之间的恩怨关系。 再然后,等到赵俊臣“脱困”返回辽东军中之后,又主动提及建州女真的嫌疑,接着则是利用西门盛与李泽荷、甘成、徐郃三人之间的矛盾,把评定全军将士功过赏罚的任务交给了李泽荷等人,又把调查建州女真嫌疑的任务交给了西门盛,这般做法并不仅仅是为了孤立西门盛,更是为了把局势引导向今天这一步! 当西门盛派人调查之后,发现诸般证据确实可以表明建州女真就是绑架何宇的幕后主使,这个时候西门盛就会只剩下了两种选择。 西门盛也许会相信这些“证据”,也决定公开这些“证据”,然后辽东镇的注意力与仇恨就会彻底转移向建州女真,而赵俊臣到时候不仅是可以彻底掩盖自身嫌疑,还可以利用建州女真这个外部矛盾逐步控制辽东镇,自然是最好不过; 但若是西门盛看穿了赵俊臣的伎俩,根本不相信这些“证据”,那么他为了避免辽东镇被赵俊臣所利用,就只能选择主动隐瞒这些“证据”,但这种情况也没关系,因为方振山的此时表现就是赵俊臣的后手! 若是西门盛没那么聪明,也没有察觉任何真相,最终选择了前一种做法,对他而言其实也算是一件好事,虽然辽东镇必然会受到赵俊臣的驱使与利用,但他本人则可以免去许多麻烦;但若是西门盛足够聪明,也敏锐察觉到了赵俊臣的阴谋,对他而言反而是一件坏事,因为他注定就要引火自焚了。 无论如何,不论是西门盛,还是辽东镇,都只能被赵俊臣牵着鼻子走! 一切正如赵俊臣的预料一般。 西门盛的解释确实很有道理,西门盛的誓言也很严重。 然而,局势发展到这一步,仅凭这几句解释与誓言,已经无法说服任何人了。 不论是何匪、何仁胜,还是李泽荷、甘成、徐郃,此时看向西门盛的眼神,依然是充满了质疑之意。 不论西门盛如何解释、如何发誓,他终究是隐瞒了关键证据,这般表现也确实可以解释为他已经彻底投靠了建州女真、背叛了辽东镇、甚至是与建州女真暗中合谋绑架了何宇。 再加上这段时间以来的种种流言蜚语,以及李泽荷、甘成、徐郃、方振山、吴世霖等人接连不断的指控,何匪也终于是下定了决心。 “西门参将,卑职也希望自己可以信任你!”何匪眯着眼睛缓缓说道:“不过,事关重大,为了总兵大人的安危,卑职不愿意承担任何风险,也不愿意漏过任何隐患……所以,从现在开始,请您卸下兵甲,一直跟在卑职身边,没有经过卑职的认可,不能再与任何人接触!” 这般表态,显然要比寻常的软禁夺权更为严重,直接限制了西门盛的全部行动自由,说是监禁也不为过。 听到何匪的这一番话,西门盛愣了片刻,似乎不敢置信,又似乎早有预料。 最终,西门盛默默丢掉了自己手里的佩刀,再也不说话了。 无力回天,心灰意冷。 自从何宇被控制之后,西门盛就一直是赵俊臣眼里的最大威胁,他的威望、他的敏锐、他的决断,一直都让赵俊臣深为忌惮,所以也一直都不敢做任何大动作。 但现在,这个威胁总算是被彻底控制了。 然而,事情依然没有结束,方振山也依然是不依不饶。 “你就是辽东铁骑的何匪何千户,对吧?听说你已经整合了辽东镇的各路援军,麾下拥兵上万,可谓是辽东境内目前的最强势力……”方振山认真打量了何匪一眼,问道:“这么说,辽东镇现在是由你做主了?” 在此之前,因为辽东镇的几位高层联袂出现,方振山一直都无法确认辽东镇的主导者究竟是何人。 直到此时,见到何匪的表态之后,才终于确定了何匪的目前地位。 听到方振山的说法,何匪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也同样是认真打量方振山。 何匪并不会认为,方振山的种种表现,只是为了好心帮助辽东镇排除奸细,他现在必须要阻止方振山的趁火打劫。 方振山依然是表情严肃,缓缓道:“何千户能当机立断的控制西门盛,确实是一件好事!但在本督看来,依然是犹有不足! 本督认为,若是何总兵与赵阁臣被绑架的事情乃是源于建州女真的幕后主使,那么建州女真的阴谋计划必然是环环相扣,那些被蛊惑的胡家庄农户,皆只是掩人耳目、随时都可以放弃的棋子,那个许生以及他身边的人马,才是这场绑架的具体执行之人,当然……或许还有西门盛的暗中配合! 与此同时,何总兵与赵阁臣被绑架之后,辽东镇必然会封锁胡家庄全境,这个时候……就需要张正卿这个老贼利用他的人脉关系,向建州女真通报最新消息了。” 说完,方振山挥着马鞭再次指向自己坐骑后侧的张正卿。 与胡乔、姚禾二人不同,张正卿不仅被五花大绑,还被堵住了嘴巴,此时只能焦急的呜呜乱叫,却无法为自己申辩。 听到方振山的提醒之后,在场众人也终于想起了已经被他们彻底遗忘的张正卿。 方振山则是继续说道:“所以,在建州女真的阴谋之中,张正卿也是不可或缺的一环,这般情况下……本督还怀疑,刚才一直在为张正卿极力辩护的李泽荷李参将、甘成甘参将、徐郃徐参将,恐怕也有投靠建州女真的嫌疑! 若不是因为这般怀疑,本督与吴总兵刚才也不会一言不合就想要与辽东镇兵戎相见,因为辽东镇高层若是已经被建州女真渗透了七七八八的话,自然也就是敌非友了!”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70章.辽东剧变(二十). …… …… 看到西门盛丢下佩刀、沉默不语,李泽荷、甘成、徐郃三人当即就乐坏了。 他们三人与西门盛相交多年,最是了解西门盛的性格,此人若论战略、眼光、敏锐、决断等等方面,几乎是丝毫不逊于辽东总兵何宇,而且还不似何宇一般霸道独断,更善于隐忍。 然而,西门盛的缺点也很明显,那就是他缺少了一种“孤狼之气”,遇到困境之际总是需要身边人给他鼓劲,然后才能再接再厉、迎难而上,否则很容易就会破罐子破摔。 相较而言,何宇则是从来都不会在意任何源自于外部的鼓励与支持,任何时候都是越挫越勇、贼心不死。 按照后世说法,人类的种种行为,皆是源于三种驱动力,分别是“生存驱动”、“外部驱动”、以及“内部驱动”。 其中,“生存驱动”就是衣食生存、繁衍后代的生物本能,“外部驱动”则是代表“胡萝卜加大棒”的反馈机制,也就是奖励、惩罚、鼓励等等,而“内部驱动”则是做事本身所带来的使命感与满足感。 古今中外的所有伟大人物,皆是拥有极为强大的内部驱动力,而何宇此人虽然远远称不上“伟大”,但他的内部驱动力同样是极为充足……相较而言,西门盛在这方面就明显差了一些,每当是遇到困境与挫折之际,他总是更多依赖于外部驱动。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差距,所以何宇成为了辽东镇总兵,而西门盛只能成为辽东镇二号人物,而且西门盛还很服气何宇,因为何宇就是他多年以来的最大外部驱动来源。 而此时此刻,西门盛显然是犯了老毛病,他遇到了困境与挫折,也没有任何人愿意支持他、鼓励他,所以西门盛就自暴自弃了。 事实上,近段时间以来,类似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当初,赵俊臣与何宇一同被困之际,曾是使用偷梁换柱的手段,暗中掉包了何宇传给辽东镇的密信,伪造了何宇并不信任西门盛的内容。 当时,西门盛看过了那封伪造密信的内容之后,曾是一度丧失了所有动力,险些就要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若不是因为史城当时一直都在竭力劝说、积极鼓劲,也许西门盛早就已经彻底放弃了。 但现在,何宇不知生死,史城也被控制了起来,再也没有任何人能为西门盛提供外部驱动力。 这也就意味着,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之内,西门盛将会陷入心灰意冷的状态之中无法自拔——他彻底出局了。 西门盛的存在,不仅是赵俊臣眼里的最大威胁,也是李泽荷、甘成、徐郃三人眼里的最大威胁,所以看到西门盛的彻底出局之后,这三人自然是心中大喜。 其中,像是李泽荷与甘成这二位聪明过头的人,已经开始暗暗考虑,下一步应该要如何架空何匪等人、设法夺取兵权了! 然而,还不等李泽荷等人开心多久,就听到了方振山指控他们三人同样有可能已经叛变的表态。 与此同时,方振山也解释了辽东镇众人心中的一个疑惑,那就是他与吴世霖最开始为何会一言不合就要与辽东镇兵戎相见,因为在方振山与吴世霖二人看来,辽东镇的几位参将皆是存在叛变嫌疑,整个辽东镇都已经无法信任了。 一时间,李泽荷、甘成、徐郃皆是大惊失色,唯恐何匪会受到方振山的蛊惑,像是监禁西门盛一般监禁他们,到时候他们的所有野心就要尽数落空了,当即就要出声反驳。 但幸好,何匪这一次并没有轻易受到方振山的影响——至少表面上没有——不等李泽荷等人开口,就已经直接表明了态度。 “方督抚,你似乎误会了什么!你是觉得卑职就是一个被人随意利用的傻子?还是觉得自己有资格可以随意插手辽东镇的家务事?”何匪的目光冰冷,缓缓道:“卑职决定控制西门参将,也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排除隐患罢了,但卑职并没有全然相信你的说辞! 至于李参将、甘参将、徐参将三位,卑职依然愿意信任他们,绝不可能因为你的恶意揣测就受到影响,你也别指望自己只需三言两语就可以继续搅动辽东镇的局势!” 表态之际,何匪的态度很坚定,让李泽荷三人心中大定,也趁机纷纷表达了自己的忠心立场。 事实上,何匪的这般态度,只是因为方振山的理由完全无法令他信服的缘故。 作为何宇的铁杆心腹,何匪很清楚张正卿的种种罪恶行径,也很清楚辽东镇几位高层与张正卿之间的暗中勾当——以何匪的身份经历,就别指望他会与那些受到伤害的贫苦百姓产生共情了——所以何匪自然是认为,李泽荷等人此前为张正卿辩解说话的态度很正常,也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就认定李泽荷等人已经叛变了辽东镇。 当然,何匪一定会暗中加强防范,但还没有达到像是西门盛一般必须要严加监控的程度。 尤其是经过今天的种种事情之后,何匪深感自己的无力,认为自己接下来若是想要继续掌控局势,就必须得到几位参将的全力协助,所以就更不会轻易针对李泽荷等人了。 见到何匪的这般态度,方振山深感失望,缓缓道:“何千户你也说过了,目前这般情况下,最是需要以防万一、排除一切隐患,既然如此……又为何要这般盲信李泽荷等人? 一旦是李泽荷等人当真已是叛变,究竟会酿成怎样的恶劣后果,何千户可有仔细想过?到时候不仅是何总兵、赵阁臣他们会有更大危险,整个辽东防线也是祸在旦夕!又岂能有一丝冒险? 难道说,何千户你根本就不在乎营救何总兵的事情?也根本不在乎辽东镇的边防大任? 无论如何,本督的态度很明白,种种迹象皆是表明,你们辽东镇已经被建州女真严重渗透了,如果何千户不能雷厉风行的排除一切隐患,那不论是本督,还是吴总兵,就皆是无法信任辽东镇,更不会与辽东镇达成任何协议与合作!” 随后,沉默良久的吴世霖也点头附和道:“正是如此,若是何千户你愿意下定决心、出手排除辽东镇的种种隐患,那所有事情皆是好商量……否则,事关重大,我与方督不敢有任何冒险,你我双方也就没有任何好商量的了!” 随着方振山与吴世霖二人的陆续表态,双方气氛顿时就再次紧张了起来。 趁着僵持之际,经过何仁胜的一番耳语之后,何匪缓缓答道:“两位认为辽东镇被建州女真渗透严重,卑职却是不敢苟同,即使是西门参将的相关嫌疑,也终究只是嫌疑而已,因此就认定我们辽东镇被建州女真严重渗透,诸多参将纷纷背叛,恐怕是过于夸大其词了吧?” 这般反驳言论,显然是何仁胜教给何匪的,带着一股文绉绉的味道。 见到何匪完全采纳了自己的建议,何仁胜脸上也多了一丝轻松。 在何仁胜看来,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在全力避免两军冲突的前提下,坚决否认方振山与吴世霖二人对于辽东镇的指控与定性。 然而,何仁胜的一丝轻松,很快就消散不见了。 何匪也是态度强硬之辈,此时一心只想着营救主人何宇,与方振山、吴世霖二人纠缠了这般久,还屡次受到指责与要挟,他早就不耐烦了。 所以,何匪不等方振山说话,就再次开口补充道:“至于两位说,你们不愿意再与我辽东镇商量合作……西门参将不久前说过一番话,卑职觉得很有道理!” 说到这里,何匪的语气已是前所未有的冰冷强硬:“那就是……我家总兵大人被绑架的事情,你们想要幸灾乐祸也好,想要事后向朝廷中枢弹劾告状也罢,但现在…… 你们必须是立刻退兵回营、不能再有任何异动!也别妄想着浑水摸鱼、趁火打劫!眼下的所有事情,我辽东镇自然会独力处理妥当,根本轮不到你们来插手! 嘿!你们还说自己不愿意再与我辽东镇商议合作,但我辽东镇也是相同态度,从一开始就不愿意与你们商议合作! 若是尔等不服,真刀实枪打一场就是!看你们有没有鱼死网破的能力,后果自负!” 说完,何匪已是扬起手掌,大声传令道:“传我军令!全军将士即刻备战!若是前方军队再有向前迈出一步,则尽数视为敌人,对阵之际不必留情,该杀就杀!所有死伤由我一人负责!” 听到何宇的这般表态,在场众人又是纷纷表情大变,尤其是何仁胜,此时只觉得何匪冲动误事,认为自己等人根本承担不起两军擅自开战的责任。 但随着何匪的一声军令,何仁胜再想要阻止已经晚了,后方的辽东镇大军很快就动员了起来,逐渐换成了冲锋阵型,好似随时都会全军冲杀上去。 然而,就在何仁胜绞尽脑汁想要挽回局面之际,一向态度强硬的方振山与吴世霖二人,反应则是出乎意料,竟是当场就认怂了。 事实上,方振山与吴世霖二人虽然屡次是以两军开战作为威胁,但只是一种极限施压的手段罢了,就是在赌辽东镇心存顾忌不敢回应,想要逼着辽东镇与他们达成交易而已。 实际上,他们完全没有战胜辽东大军的信心,也完全没有承担相关责任的胆魄,而且还是各怀鬼胎,方振山想要尽量保全自己好不容易积攒的兵力,吴世霖则是想要尽量拖延时间、等待他的父亲蓟辽总督吴应熊出面主持大局。 这般情况下,眼见何匪已经下定了开战决心,己方施压也已是极限,自然是不敢继续逼迫。 于是,方振山与吴世霖二人相互对视一眼之后,只见吴世霖冷哼一声,直接策马返身离开了。 方振山也一同策马返身离开,但离开之前则是丢下了一句场面话,道:“你们辽东镇最好是可以独力摆平所有事情,否则本督与吴总兵绝对不会就这样一直无动于衷的坐视下去!但无论如何,你们辽东镇今后必须要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这般说法,看似是态度很硬,但实际意思就是认怂了,接下来就要退兵回营。 这一次,何匪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冷冷盯着方振山与吴世霖二人返回军中。 等到前方军队确实出现了退兵迹象之后,何匪转头看向辽东镇的众位高层武官,道:“总算是逼退了这些想要趁火打劫的跳梁小丑!现在咱们也要立刻退兵回营,接下来全力营救总兵大人! 那伙绑匪所要求的各种珠宝奇珍,咱们已经凑集了大半数目,回营之后就马上派人与那些绑匪交涉,看他们收到赎金之后的反应…若是对方并无诚心放人的话,那咱们就必须要考虑强行营救的手段了! 无论如何,眼下局势已是危机四伏,绝不能就这样继续耽搁下去!” 听到何匪的这般表态,众位辽东镇武官纷纷点头表示认同。 其中,西门盛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显然还处于心灰意冷的状态之中。 与此同时,李泽荷、甘成、徐郃三人的态度更为活跃,纷纷是提供了各自的建议,但他们偶尔之间的眼神交流,却又好似是另有算计。 与此同时,当方振山与吴世霖二人返回己方军中之后,就见到两名儒生迅速迎了上来。 这两名儒生,年老之人一看就是经验老道的精明之辈,中年之人则是态度沉稳、举止干练,正是赵俊臣从京城招来的两名核心幕僚——李传文与牛辅德。 双方靠近之后,李传文直接问道:“情况如何?” 刚刚才向辽东镇认怂的方振山与吴世霖二人,这个时候却皆是面现不屑之态。 方振山解释道:“计划进展要比预想之中更为顺利,至少已经让西门盛这个最棘手的家伙出局了!辽东镇余下的主事之人,或者是何匪这种德不配位的莽夫,或者是李泽荷、甘成这种目光短浅的鼠辈,对付起来要容易得多!” 吴世霖则是冷笑道:“失去了何宇坐镇之后,辽东镇又陷入了内耗之中,根本无法发挥真实实力,威胁也只剩下了三五分!” “两位先生,你们认为,咱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做?”方振山又问道。 牛辅德沉吟片刻后,道:“当初赵阁臣与学生讨论兵事之际,曾经说过一句话,被学生奉为至理……那就是,‘敌进我退、敌退我进,敌驻我扰、敌疲我打’!” 听到这十六个字,在场众人皆是眼睛一亮,齐呼大妙。 总而言之,事情还没结束!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71章.辽东剧变(二十一). …… …… 敌进我退、敌退我进,敌驻我扰、敌疲我打。 这是后世伟人所总结的十六字真言,主要是为了消耗侵略者的有生力量。 但此时,方振山与吴世霖这二人显然是不敢与辽东镇真打一场,所以他们就只会执行前八个字,也就是“敌进我退、敌退我进”,想要尽量拖延时间,顺便恶心一下辽东镇。 最终,方振山与吴世霖也顺利实现了这个目标。 话说,何匪亲自监视着方振山与吴世霖二人率领麾下军队返回了各自营地之后,也很快就率着辽东镇大军奔向密林方向,想要返回己方营地坐镇。 然而,辽东镇大军刚刚返行了二十余里,眼看着就要回到己方营地,何匪就见到后方探子匆匆赶来禀报,说是方振山与吴世霖率军返回各自营地之后没多久,竟是再次出营组成联军,也再次向着己方营地逼进。 听到禀报之后,何匪当即大怒,认为方振山与吴世霖背信弃义、不守规矩,竟是再启事端。 于是,何匪当即是传令全军折返,再次与方振山与吴世霖的联军进行对峙。 两军再次对峙之际,何匪也再次见到了方振山与吴世霖二人。 但还不等何匪出声指责,方振山就直接表达了歉意,说他们并不是存心食言,只是还有事情想要与何匪商议,那就是希望辽东镇能为他们提供一个明确时限。 否则,若是辽东镇迟迟无法成功营救何宇,方振山、吴世霖、以及辽东境内各方势力,岂不是就要漫无止境的一直枯等下去? 方振山的这般理由,倒也算是合情合理,所以何匪也就强行忍下心中怒气,承诺了一个十天时限,表示十天之后无论辽东镇是否已经成功营救出了何宇,都不会继续限制各方的行动自由。 对于何匪的这般答复,方振山还算满意,很快就再次的率军退兵了。 原本何匪还以为这件事情只是意外,所以他见到方振山与吴世霖的联军开始退兵之后,就再次领着辽东镇大军退兵返营。 然而,同样的故事,很快就再一次发生了。 等到何匪即将就要再次返回己方营地之际,就再次听到后军探子赶来禀报,说是方振山与吴世霖二人再一次领兵出营组成联军,也再一次向着己方营地方向逼进。 何匪自然是再次动怒,也再次率军折返,与方、吴联军再次对峙,然后就是再次与方振山、吴世霖二人进行交涉。 这一次,方振山与吴世霖二人的态度依然很客气,表示他们并非是刻意挑衅,而是又想起了一件紧要事情,需要与何匪商议。 那就是,辽东各方势力已经被困在胡家庄境内太长时间,钱粮补给眼看着就要耗尽,绝无可能再坚持十天时间,所以希望辽东镇方面可以提供帮助。 这般要求,依然算是合情合理,何匪也依然挑不出毛病,只好是直接答应了对方的要求,并且敦促方振山与吴世霖二人尽快率军回营,绝不可以再次随意出营。 面对何匪的敦促,方振山与吴世霖则是表示,他们可以退兵返营,但必须要等到明天早上才行。 这是因为,经过各种各样的波折与事端之后,此时天色已暗,哪怕是距离己方营地只有十余里,他们也不愿意冒险连夜行军,只能留在原地驻扎、等待天亮。 方振山与吴世霖的这个理由,依然算是合理。 在这个时代,人们普遍患有夜盲症,哪怕是关宁铁骑、辽东铁骑这样的当世强军,也会尽量避免夜间行军。 也因为这般缘故,何匪哪怕是怒火攻心,但也无法强迫与要挟对方。 这个时代的军队,就连夜间行军这种事情也没有任何把握,更别说是夜间作战这种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事情了,想都不敢想,所以眼看着天色已暗,何匪同样是不敢轻启战事。 最终,何匪只好是同意了方振山与吴世霖的联军留在原地驻扎一夜,等到第二天早晨再离开。 这一夜,两军看似是相安无事。 然而,却没有人注意到,吴世霖麾下的关宁铁骑之中,有一队人马竟是趁着夜色掩护,悄悄离开了方振山与吴世霖的联军驻地,又绕过了辽东镇大军的驻地,向着何宇被绑架的密林方向潜行而去。 这队人马,正是吴家首席谋士方光琛此前秘密派到吴世霖麾下的吴家死士。 而这批吴家死士的行动目标究竟为何,自不待言。 一夜过去,时间很快来到了第二天早晨。 何匪几乎是一夜未眠,见到天色渐亮之后,就迫不及待的又一次出面敦促方振山与吴世霖二人退兵回营。 方振山与吴世霖依然是痛快答应了,然后就在辽东镇大军的“护送”之下缓慢行军、返回了各自营地。 又一次监视着方振山与吴世霖的联军返回营地之后,何匪则是特意多等了一段时间,一直等到方振山与吴世霖的营地皆是再无动静之后,何匪又犹豫了许久,才终于是皱着眉头率领辽东镇大军退兵回营。 再然后,与昨天完全相同的事情再次出现了。 第三次,眼看着何匪就要率军返回营地,就听到后方探子禀报,说方振山与吴世霖又一次出营组成联军,向着己方位置逼进。 这一次,何匪终于可以确定,方振山与吴世霖二人不仅是存心食言、刻意挑衅,更还是纯心想要戏耍自己! 一时间,何匪怒极而笑,转头看向身边的众位辽东高层,咬着牙说道:“看来,必须要打一场了!唯有彻底把他们打服,他们才能懂得敬畏咱们辽东镇,然后才能让他们熄灭妄想、安分守己!” 听到何匪的这般决定,几位辽东镇高层武官皆是表情严肃的缓缓点头。 所有人皆是没能料到,方振山与吴世霖竟是这样不要脸,采取了死乞白赖的泼皮手段。 这样一来,辽东镇就只剩下了两个选择,或者是不断消耗时间与耐心、陪着方振山与吴世霖二人不断进进退退,又或者是直接打一场,就像是何匪所言一般,直接把对方打疼,让方、吴二人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若是直接打一场,双方必然会有死伤,事后也会被朝廷中枢追究问责,后果不可谓不严重,但若是继续与方、吴二人纠缠不休,任由对方阴魂不散,时间就会无限拖延下去,这种后果就更让辽东镇众人无法接受了。 此时此刻,无论是何匪、何仁胜,还是李泽荷、甘成、徐郃,皆是急着返回己方营地,执行各自的下一步计划,根本没时间与方、吴二人耗着。 所以,就只能真刀真枪的打一场了! 辽东镇的众武官之中,此时唯有何仁胜一人胆魄不足,忍不住提出了异议,劝道:“但若是就这样轻启战事,只怕是后患无穷啊……咱们不仅是要损兵折将,还会受到朝廷中枢的事后追究,而且也会给辽东镇树下诸多死敌……” 不等何仁胜说完,何匪已是挥手打断,厉声道:“我意已决,你也别婆婆妈妈的劝了!若是任由他们就这样反复不断的进进退退、出营回营,咱们就只能跟着他们反复折返、对峙交涉,事情也就没完没了!又哪里有时间陪他们耗着?” 何仁胜还想要再劝,道:“咱们可以再次出兵,把方振山与吴世霖逼退回营,然后则是分兵为二,一部分人马留在他们营地之外负责监视,另一部分人马则是赶回营地主持局势,这样也可以……” 依然是不等何仁胜说完,何匪就怒声打断道:“你脑子被马踢了?分兵?当下局势如何还能分兵?咱们麾下只有五千兵马,要分出多少人监视方振山与吴世霖?营地那边虽然还有兵力,但不久前才发生了一场兵变,又岂能随意调用? 若是分兵之后,留下监视他们的兵力太少,说不定就要被方振山、吴世霖他们一举击溃,到时候只会白白损失兵力!若是留下监视他们的兵力太多,营地那边的局势就会不稳!这种时候还想着面面俱到,只懂得瞻前顾后,简直就是读书读傻脑子了! 更何况,分兵之后,负责监视方、吴二人的兵马,又应该由谁来负责统帅?是你?你有那个临机决断的胆气吗?是我?那我还要不要出手营救总兵大人?还是说,你想让各位参将再次执掌兵权?就不怕引出更多乱子?” 说到后面,何匪怒声咆哮道:“你若再劝,别怪我用马鞭子抽你!传我军令,全军折返、准备开战!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让方振山与吴世霖那两个鼠辈知道教训!” 说话间,何匪原本就狰狞的面容更为扭曲,双目已经出现了充血迹象,显然是怒到了极致。 看到何匪这般模样,何仁胜吓了一跳,自然是不敢再劝。 其实,所有人皆是可以理解何匪的愤怒心情! 昨天上午时候,何匪还是信心满满、当仁不让,想要一举架空全体辽东镇高层武官,亲自接手胡家庄的全部事宜,结果还不等他迈进大营,就因为方振山与吴世霖的缘故,被迫是率军离开。 到了现在,因为方振山与吴世霖的死乞白赖、反复的出营回营,何匪已经连续三次眼看着就要进入营地、却又被逼着半途而返了,所以他别说是全面接掌大权了,就连己方营地大门都没机会迈进一步。 古时大禹治水,曾有过“三过家门而不入”的事迹,而现在何匪则是因为方振山与吴世霖的缘故,竟是更进一步,达成了“四见营门而被逼离开”的成就,但大禹的“三过家门而不入”乃是万世称颂的美谈,而何匪的“四见营门而被逼离开”,则是必然会遭到他人的无尽嘲笑! 所以,哪怕是没有急切想要营救何宇的事情,何匪遇到这般情况之后也会忍无可忍。 战!必须要战!这就是何匪目前的唯一念头! 然而,方振山与吴世霖的后续表现,远要比何匪的想象之中更为猥琐无赖,何匪的开战决定,也再一次落空了。 原来,方振山与吴世霖遥遥望见了辽东镇大军的气势汹汹之后,顿时就猜到何匪已是忍无可忍,想要与己方大战一场,所以他们这一次根本就没有靠近辽东镇大军,更没有打算要与何匪再次交涉,而是直接退兵回营了,表现可谓是怂到极致。 但等到方振山与吴世霖各自退兵回营之后,却轮到何匪傻眼了! 若是野外平原的话,何匪麾下的辽东镇大军与方振山、吴世霖的联军进行交战,自然是胜算极高、全然不惧。 然而,当方振山与吴世霖各自退回营地、关闭营门严防死守之后,何匪再想要与对方交战,就必须要攻打对方营地,也就必须要面对各种防御工事,那则是另一回事了。 更何况,方振山与吴世霖所在的两处营地,还是互成犄角之势,很容易相互支援,何匪若是派兵攻打,也很容易就会腹背受敌,难度与风险也就更大。 这般情况下,一旦是何匪选择与对方开战,必然是死伤更重,胜算也会大减。 见到对方这种又怂又贱的做法,何匪目瞪口呆良久之后,也是别无他法,只好是派人前去叫阵喊骂,希望这般手段可以激怒方振山与吴世霖二人,让他们出营作战。 然而,方振山与吴世霖当然不会就因为几句叫阵与喊骂而受到影响,他们就这样老神在在的守在营地之内,与辽东镇大军继续耗着时间,让何匪只能是无能狂怒。 方振山与吴世霖二人虽然各有算计,但他们皆是很清楚,时间拖延下去对于己方更为有利,因为他们背后分别站着赵俊臣与吴应熊,这两位大人物皆是野心勃勃,必然不会错过机会,很快就会有所动作,局势也很快就会再出变数! 如此这般,时间很快就又过去了一天。 何匪依然是只能干耗着。 再然后,就在何匪按耐不住想要强攻之际,方振山与吴世霖所期望的变数,果然是出现了!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72章.辽东剧变(二十二). …… …… “不愧是土匪出身,听说何匪就连大字也不识几个,果然是毫无城府,也完全不懂得隐忍二字,仅仅一天时间,他就忍不住想要强攻了!” 站在营墙之上,看着辽东镇军队已经开始准备攻打己方营寨,辽东督抚同知方振山语气不屑的评价道。 此时此刻,辽东镇军队已经准备好了一批简陋粗糙的大型军械,像是撞木、云梯等等,显然已经做好了准备,随时都会发起攻击。 而且,根据辽东镇军队的种种动向来判断,他们的首个攻击目标,也正是方振山所在的营寨。 然而,方振山的语气虽然不屑,但他的表情则是无比凝重。 事实上,方振山宁愿何匪多读些书、多识些字,也多些城府与隐忍,这样的话他就不必这般快就要面对辽东镇军队的强攻。 在方振山身边,像是辽东巡抚王世臻、辽东团练总兵令狐光、辽东分练总兵宋大禾等人,一个个皆是表情苍白,甚至是两股战战。 也难怪众人的表现是这般不堪。 辽东镇所准备的各种攻城军械虽然简陋粗糙,乃是他们趁着昨天时间匆匆制成,根本不堪大用,但方振山这边的防御能力却要更为赢弱。 先说防御工事,方振山所在的这处营寨乃是赵俊臣当初命人所建,考虑到辽东镇的威胁,建立之际也重点加强过防御能力,不仅拥有丈高木质寨墙,还挖了几条坑道,设置了拒马护栏……但也仅此而已,毕竟建立时间很短,根本不足以准备更完善的防御工事,也就是聊胜于无罢了。 再说防御兵力,方振山的麾下兵力简直就是一锅大杂烩,包括了辽东巡抚王世臻麾下的辽东巡防营百余人、辽东团练总兵令狐光麾下的两百余名团练边军、辽东分练麾下的百余名分练边军、辽东境内各大豪族的家丁护院总计三百余人、以及各级辽东文官手下的衙役护卫百余人,除此之外就是关宁铁骑所支援的三百甲骑,以及方振山本人从固原镇带到辽东境内的两百私兵——总计只有一千四百人,其中只有关宁铁骑所支援的三百甲骑、以及方振山的两百私兵可堪一用! 至于军中士气,那就更别提了,没有任何人认为他们可以抵挡辽东镇军队的强攻,当初方振山利用自己的巧舌如簧、以及各种各样画饼许诺,好不容易才争取到辽东境内各大豪族的暂时支持,但如今看到辽东镇军队的强硬态度之后,这些辽东豪族简直是被吓破了胆,纷纷主张投降,甚至还在暗中谋划着背叛之事。 内忧外患、局势恶劣,由此可见一斑。 不过,方振山作为曾经的固原镇总兵,虽然他本人更擅长争权夺利的手段,但也算是拥有基本的军事素养,很清楚自己这个时候必须要站出来振奋士气。 所以,注意到身边众人的恐惧与不安,方振山立刻就出声宽慰道:“各位不必担心,局势并没有你们想象中那般严重! 事实上,本督刚才对何匪的评价不高,也不是刻意贬低他!他终究只是区区一名千户,不知兵法、素养极低,所以竟是采取了完全错误的战术! 如今咱们与关宁铁骑分兵为二,皆是死守己方营寨,咱们这一边实力更弱,所以何匪也就决定先打咱们这个软柿子,看似是一个正确判断,但实际上则是谬以千里! 为何?因为咱们与关宁铁骑的营寨互成犄角之势,可以相互支援,让辽东镇军队腹背受敌!咱们也已经与关宁铁骑达成了约定,接下来会全力支援对方,关宁铁骑甚至还给咱们支援了三百名精锐甲骑! 但实际上,咱们这边实力不足,死守营寨还行,却根本没有主动出击的能力,一旦是何匪率军首先攻打关宁铁骑的营寨,咱们也根本提供不了多少支援,只能让关宁铁骑独自承受辽东镇的攻势,而且关宁铁骑死守营寨之际,也无法发挥他们的骑兵优势,一旦是关宁铁骑的营寨被攻破,咱们自然也就只能束手待擒了! 然而,何匪偏偏想要首先攻打咱们的营寨,但他却没有想过,咱们虽然没有能力主动出击,但防守能力还是有一些的,足以拖延辽东镇一段时间,也足以拖住辽东镇的部分兵力!与此同时,就在咱们拖住辽东镇的时候,关宁铁骑就可以游刃有余的主动出击,让辽东镇腹背受敌,主动出击之际还可以充分发挥他们的骑兵优势……这样一来,局势反而会对辽东镇不利!” 说到这里,方振山自信满满的总结道:“嘿!因为辽东镇总兵何宇的生死不明,辽东镇现在可谓是群龙无首、内斗不休,实力至少要打个七折; 因为近段时间的种种风波,辽东镇边军将士皆是士气低迷,实力就要再减三分; 更何况,何匪麾下的这支军队虽然规模不小,实际上只是被他临时收编的辽东镇各路援军,磨合与默契严重不足,可谓是将不知兵、兵不识将,实力又要减去三分! 如此一来,辽东镇的实力只剩下十分之一,再加上何匪此人的错误指挥……嘿嘿,咱们的胜算并不低啊!” 当年方振山担任固原镇总兵之际,就有儒将之称,如今他这般纸上谈兵、夸夸其谈,倒也有几分道理! 所以,听到方振山的这一番话后,在场众人果然是心神稍安! 看到众人的表情变化,方振山微微一笑,恨不得寻一柄羽扇给自己扇几下。 然而,与此同时,方振山的目光则是闪烁不断,又暗暗想道:“我的这些说法,终究只是纸上谈兵罢了,战场之上、各凭实力,强就是强、弱就是弱,然后就是弱肉强食,根本没有侥幸可言…… 以己方的情况与实力来看,最多也只能挡住辽东镇军队的三波攻势,而且前提还是辽东镇军队想要尽量避免不必要损失,强攻之际会有所保留…… 所以,为了以防万一,我也必须要认真考虑一下自保与逃亡的后路了……” 事实上,若是方振山猜到了辽东镇的真正布置,就一定会愈发确认自己的心中判断,然后就会立刻设法为自己安排自保后路。 方振山认为何匪乃是土匪出身,大字不识一筐,不知兵法、素养极低,采取了完全错误的战术,显然是过于看低了何匪此人。 实际上,何匪固然是土匪出身、识字不多,也没看过几篇兵法,但他这些年来跟着何宇与建州女真多次交手,作战经验极为丰富,即使是完全不懂庙算与战略之事,但又岂能犯下这般明显的战术错误? 就在方振山为了振奋士气而夸夸其谈、纸上谈兵之际,辽东镇的众位高层武官也聚在一起,何匪则是详细解释了自己的后续布置。 “接下来,我将会亲自率军,强攻方振山所防守的营寨……但这次行动只是一次佯攻罢了,实际上是为了攻其必救、引蛇出洞,把另一边的关宁铁骑给勾出来! 哼!方振山的麾下兵力不足,而且还是良莠不齐,哪怕只是咱们的一次佯攻,他们抵抗之际也必然是力不从心!所以,关宁铁骑那边很有可能就会放弃自己的营寨防御、出动骑兵夹击咱们辽东镇! 但这样一来,我也就实现了计划目标,那就是与关宁铁骑野外交战,堂堂正正的打一场! 当然,若是关宁铁骑怯战不敢支援方振山,那咱们就化佯攻为真攻,直接攻破方振山的营寨,也算是收获不菲!” 说到这里,何匪抬头看向了辽东铁骑的千户李世杰,冷声道:“世杰,你上一次领兵与关宁铁骑较量切磋,竟是惨败给了对方,大挫了我军士气,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而现在,我给你一个洗刷耻辱的机会,待我的引蛇出洞计划成功之后,就由你率领我军之中的全部辽东铁骑,总计两千余人,再与关宁铁骑打一场! 关宁铁骑原本就只有两千人马,又分兵支援了方振山一部分兵马,再加上吴世霖到时候必然还要留下一部分兵马驻守营寨,估计最多只能出动一千两百人左右!所以你的兵力将会占有明显优势! 若是关宁铁骑出动兵力不多,你就必须要尽快吞掉他们,若是关宁铁骑出动兵力较多,那你就算是不能迅速战胜关宁铁骑,也一定要把出营支援的关宁铁骑给我死死拖住!如果你这一次依然是败给了关宁铁骑……你是个聪明人,自然是明白后果!” 听到何匪的这般说法,李世杰的表情也是异常严肃。 李世杰当然明白何匪的意思,他一次败给关宁铁骑还能解释为意外与疏忽,但若是连续两次败给了关宁铁骑,他今后就会在辽东镇内部威望扫地,再也抬不起头来,到时候就算是他仗着将门李家的关系免去了责罚,但他的军中前程也就彻底断送了。 于是,李世杰咬着牙郑重承诺道:“这一次,必然是有胜无败,若是再败,我提头来见!” 见到李世杰的这般反应,何匪满意点头。 在何匪眼里,吴世霖虽然是山海关总兵,官阶远高于在场众人,但本质上也只是一个有些本事的二世祖罢了,他能拥有今日地位完全是仗着家世荫庇,实际本领并不会比李世杰更为高明。 所以,何匪也很放心李世杰的表现,只要李世杰不像上次那样私心太重、顾忌太多,又拥有明显的兵力优势,就绝对不会再次败给关宁铁骑! 随后,何匪又转头看向何仁胜,吩咐道:“仁胜,你接下来的任务相对简单一些,等到我的引蛇出洞计划顺利实现,而李世杰也顺利缠住了关宁铁骑之后,就由你来接替我的位置、指挥一部分兵力继续攻打方振山的营寨,让方振山只能全力防守,无力顾忌其他事情! 至于我,将会调集余下的大部分兵力,转头去攻打关宁铁骑的营寨!到了那个时候,关宁铁骑的营寨已然是兵力空虚,根本无力防御,很快就能攻破!再等到关宁铁骑的营寨被攻破,那些出营支援的关宁铁骑必然将会陷入慌乱,很容易就可以一举击溃!” 说到这里,何匪重重一挥手,道:“总而言之,我的计划就是攻其必救、引蛇出洞,若是一切顺利,咱们将可以在一天时间之内彻底击败方振山与吴世霖二人的联军,若是运气好些,甚至可以活捉这两人,到时候就可以彻底拔出隐患,也就可以再无后顾之忧,回去全力营救总兵大人!” 说完,何匪转头看向另外几位辽东各路参将,问道:“各位参将,你们认为卑职的计划如何?可还有需要补充之处?” 听到何匪的询问,几位辽东参将之中,西门盛依然是面无表情、好似毫无兴趣,但李泽荷、甘成、徐郃三人则是有些尴尬。 很显然,何匪并不信任他们,完全不愿意让他们有机会插手兵权,所以不仅是制定计划之际完全没有征询他们的意见,执行计划之际也完全抛开了他们,让他们只能当一个旁观者,如今向他们询问补充意见,也只是一种客套罢了。 然而,何匪的计划很完善,各种情况都考虑了进去,只要是依计而行,辽东镇这次作战无论如何都可以收获战绩,他们也没有任何可以补充的地方。 不得不说,也难怪辽东镇一直都看不上其余几处军镇,对于三边军镇当初全歼蒙古联军的辉煌战绩也是不以为然,因为就算是何匪这样一位辽东铁骑资深千户,仅论战术指挥能力就已经要隐隐胜过方振山这位曾经的固原镇总兵了。 另一边,眼看着各位参将皆是没有异议,何匪当即是传令道:“既然各位参将皆是没有意见,那就依计而行吧!传令全军将士准备,一刻钟之后开始行动!” 随着何匪的一声传令,辽东镇军队很快就行动了起来,也很快就在方振山所在的营寨之外摆好了进攻阵势,好似要全力攻打。 眼看着一场大战不可避免,各方皆是严阵以待、心情紧张。 然而,何匪正要传令进攻之际,一匹快马侦骑突然闯入战场、直接奔到了何匪身边,禀报道:“何千户,大事不好了!” 看到这名侦骑的慌乱模样,何匪不由是眉头一皱,只觉得自己最近这些天无论是遇到任何事情都不顺利,总是会遇到各种意外打断自己的计划。 但何匪还是强忍着心中情绪,问道:“何事?” “胡家庄以南四百里外,突然出现了一支军队,看那支军队的旗号,竟然也是一支关宁铁骑!而且……” “而且什么?”何匪表情大变,急声追问道。 “而且,从旗号来判断,这支新出来的关宁铁骑,乃是由蓟辽总督吴应熊亲自率领!”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73章.辽东剧变(完). …… …… 吴应熊! 蓟辽总督吴应熊! 听到这个名字之后,辽东镇所有人皆是大惊,前所未有的大惊! 随后,几位辽东镇武官七嘴八舌、纷纷急声追问。 “确定是见到了吴应熊的旗号?没有看差?” “新来的关宁铁骑有多少兵马?” “这支关宁铁骑可是奔着咱们这里而来?速度如何?还需要多久时间抵达?” “为什么吴应熊与关宁铁骑会突然出现?而咱们辽东镇竟是毫无察觉?” 对于这些问题,辽东镇的侦骑探子显然是无法全部回答,磕磕巴巴答道:“确实是吴应熊的旗号,绝对没有看错……他们至少有三千余兵马,但不知道还有没有后续支援……也确实是奔着胡家庄位置而来,速度很快,考虑到小人一路赶来禀报所耽搁的时间,他们最多一个时辰之后就会抵达……但至于关宁铁骑为何会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这里,小人、小人就不知道了……” 听到侦骑探子的回答,辽东镇众人皆是表情愈发严肃。 新出现的关宁铁骑至少有三千兵力,甚至还有更多后续支援……若是再加上吴世霖麾下的两千关宁铁骑,这就意味着山海关吴家眼下已经把自己的大半家底皆是送到了辽东境内,这绝对是一个大手笔,显然是抱着势在必得的心思。 更何况,吴应熊也亲自出马了! 吴应熊乃是蓟辽总督,名义上拥有统辖蓟镇与辽东镇的权力,虽然只是有名无实的虚位,还被朝野各方暗中嘲讽为“寒酸总督”,但实际上,辽东镇内部有资格看不上吴应熊的人也只有何宇一个罢了。 若是何宇还在,辽东镇对于吴应熊只需要保持最基本的礼节与客套就好,根本不必理会吴应熊的指手画脚,吴应熊本人也是无可奈何,但现在何宇无法亲自坐镇,那辽东镇就再也无法拒绝吴应熊的命令了! 而山海关吴家的这般举动,目标也很明显,那就是他们已经收到了何宇出现意外的消息,想要趁机接管辽东镇大权! 想到这里,各位辽东武官相互对视一眼,很快就在无言之中达成了默契。 那就是,他们现在必须要团结起来、一致对外,合力对抗山海关吴家的野心! 毕竟,无论是忠于何宇的西门盛、何匪、何仁胜,还是想要趁机篡权的李泽荷、甘成、徐郃等人,又或是一心想要浑水摸鱼、希望借机扩张家族势力的李世杰,他们皆是不希望就这样被山海关吴家摘了桃子,若是让吴应熊控制了辽东镇大权,对所有人皆是没有好处,所以他们这个时候必须要一致对外! 外部威胁、共同敌人,永远都是凝结内部团结的最佳促进剂。 就这样,因为吴应熊这个外部威胁的出现,自从何宇被绑架之后,辽东镇竟是首次团结了起来! 西门盛率先改变了无动于衷的态度,出声推测道:“吴应熊与这支关宁铁骑乃是由南边而来,记得那里是一处临海浅滩……所以,吴应熊与关宁铁骑会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辽东境内,十有八九是利用了海运的手段! 但咱们至始至终都没能及时收到消息,应该是那里附近的守军已经被吴应熊给控制了,事后必须要严查一番……但眼下的关键是,咱们现在要怎么做?还要不要继续攻打方振山与吴世霖二部?” 一向低调的徐郃这个时候也积极出谋划策,道:“吴世霖一直被咱们围困着,应该还不知道吴应熊领兵出现的消息,所以咱们若是要打,就必须要当机立断!若是让吴世霖发现了相关消息,对方就一定会不折手段拖延时间,许多事情就难办了!” 甘成则是皱眉道:“但若是吴应熊与新出现的关宁铁骑会在一个时辰之后赶到……留给咱们的时间就不多了,这点时间很难完胜方振山与吴世霖的联军!一旦是吴应熊赶到这里的时候,咱们依然无法顺利解决方振山与吴世霖,情况就很难堪了,说不定还要真正面临腹背受敌的困境。” 李泽荷轻轻摇头,道:“但若是不打,一旦是让吴应熊与吴世霖父子二人碰面,他们麾下的关宁铁骑也会联合起来,总计就有至少五六千兵力……关宁铁骑可不是寻常边军,这般规模的关宁铁骑,咱们就算是再加上营地那边的兵力,也很难压制他们了!” 何匪思前想后,最终挥手道:“打!还是要打!机会再小、风险再大,也必须要打! 李参将所言有理,一旦是任由吴应熊与吴世霖父子二人汇合,他们的实力就会大为增强,咱们就再也无法阻止山海关吴家插手辽东镇的事情!若是能赶在吴应熊出面之前击溃了吴世霖麾下的那部分关宁铁骑,甚至是一举活捉了吴世霖,许多事情就反而容易操作了! 咱们也不必担心这般做法会把山海关吴家逼成死敌,咱们辽东镇与山海关吴家之间原本就关系不好,如今吴应熊突然领兵出现,明摆着是想要落井下石、趁机插手咱们辽东镇的事情,咱们辽东镇若是不愿意乖乖就范,迟早都会与山海关吴家彻底翻脸,所以也不怕提前一些、彻底一些!” 辽东镇众位武官思索片刻之后,皆是认同了何匪的判断,心中对于何匪的评价也更高了许多,认为何匪跟在何宇身边多年,显然是学到了一些何宇的决断与狼性。 再然后,西门盛则是提议道:“想要在一个时辰时间之内彻底击溃方振山与吴世霖二部,恐怕是很不容易,但本将与吴应熊也算是有些交情,还曾是数次并肩作战,吴应熊现在应该也不知道咱们正要攻打吴世霖的事情,所以…… 本将想要亲自出面,赶在半路拦下吴应熊的行军,与他攀一下交情,质问他的此行来意,也就可以尽量拖延一点时间,让咱们的作战时间更为宽裕一些,何千户意下如何?” 听到西门盛的这般建议,何匪稍稍犹豫片刻之后,终于是抛下了心中疑虑,咬牙点头道:“好!希望西门参将可以尽量拖延吴应熊的行军速度,哪怕只是拖延一刻钟时间,也是至关紧要!” 西门盛点了点头,他知道自己留在这里并不能发挥更多作用,所以也没有耽搁,当即就向何宇索要了几十名护卫,匆匆离开了辽东镇大军,向着南方奔去。 等到西门盛离开之后,何匪也没有任何耽搁,当即是再次传令道:“传令全军,依照原定计划,即刻展开攻势!告诉将士们,不必有任何留手,也不必惧怕任何伤亡!无论是谁,只要他攻破了方振山与吴世霖的营寨,不仅是赏银千两,老子事后也会亲自出面向总兵大人举荐,让他官升三级!” 随着何匪的一声令下,辽东镇立刻就展开了轰轰烈烈的攻势。 作为何匪这次攻势的优先目标,方振山顿时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大压力。 辽东镇军队进攻方振山的营寨之际,虽然没有动用辽东铁骑的精锐,但所派兵力也皆是各路防区的精锐,根本就不是方振山麾下的乌合之众可以抵挡的。 根据方振山的此前估算,己方防线最多只能抵达辽东镇三次进攻。 但事实则是,辽东镇的攻势极为猛烈,竟是毫无保留,仅仅是辽东镇的第一次攻势,仅仅是一刻钟的时间,方振山就险些没能抵挡下来,防线一度是濒临崩溃。 最终,还是吴世霖信守承诺,眼看着方振山的营寨就要被攻破,就及时率领一千余名关宁铁骑出营支援、突击骚扰辽东镇大军的后方,也就转移了辽东镇的注意力、削弱了辽东镇的攻势,否则方振山哪怕是第一次攻势都无法守住! 而这样一来,方振山虽然勉强挡住了辽东镇的第一波攻势,但何匪引蛇出洞的计划也就顺利实现了。 吴世霖率领关宁铁骑出营支援之后,很快就被李世杰所率领的辽东铁骑死死缠住,关宁铁骑的攻坚能力虽然强于辽东铁骑,但机动性则要稍逊三分,被辽东铁骑缠住之后自然是不容易脱身。 与此同时,何匪也立刻就率领剩下的绝大部分兵力,毫不耽搁的调头全力攻打关宁铁骑的营寨。 见到己方营寨受到攻打,被辽东铁骑死死咬住无法脱身、原本就处于兵力弱势的那支关宁铁骑援军,也顿时就乱了阵脚,愈发是落入下风。 至此,距离双方开战算起,也仅仅是过去了不到半个时辰! 眼看到这般情况,方振山的面色惨白至极,明白己方已经落入了辽东镇的陷阱之中,接下来只怕是结局不妙! 然而,这世上之事总是祸不单行。 就在方振山忍不住惊慌失措之际,辽东分练总兵宋大禾匆匆奔到了方振山身边,禀报道:“方督,兄弟统计了一下将士们的伤亡……伤亡并不严重,连死带伤也仅是折损了三十余人!但……” 方振山深吸一口气,问道:“但什么?” “但经过刚才那一波攻势之后,咱们营寨的所有防御工事已经被辽东镇彻底破坏,不仅是拒马护栏被他们尽数推倒,壕坑也被他们全部填平,甚至就连护墙也出现了三处破损……所以,虽然辽东镇的主力军队已经调头去攻打关宁铁骑的营寨了,但咱们后面若是还想要抵挡辽东镇的强攻,哪怕只是辽东镇的分兵,恐怕也要更为困难!” 方振山的面色愈发苍白,但还不等他理清思路,就突然听到自己身后响起了大量脚步声。 方振山转头一看,就见到辽东巡抚王世臻苦着脸出现在自己面前。 而王世臻的身后,则是几十名辽东豪族的代表,所有人皆是表情仓皇,但又带着一丝坚定。 不用想,方振山就知道,这些人联袂出面,就是想要逼劝自己直接向辽东镇投降。 若是自己不听劝,这些辽东豪族的代表们说不定就要直接发动兵变了。 正如方振山所料一般,这些豪族代表现身之后,当即就纷纷开始了苦劝与施压。 “方督抚,你此前可是说过,咱们这些人此次随你行动,是绝对不会遇到任何危险的……难道眼下状况就是你所说的毫无风险?” “方督抚,咱们根本不是辽东镇的对手,还是降了吧!若是现在投降,或许还有机会寻求辽东镇的原谅!” “方督抚,你许诺的那些好处,我们不要了,也要不起……我们现在只想自保!” 面对这些苦劝与施压,就在方振山认真考虑自己究竟应该“顺应民意”、还是应该“态度坚定”的时候,他身边的宋大禾突然间情绪激动了起来,抬手指着营寨外面的战场局势,大声呼喊道:“快看!快看!辽东镇突然退兵了!他们要退兵了!” 听到宋大禾的呼喊,方振山又是一惊,连忙转头看去,果然看到了出乎意料的状况。 辽东镇军队突然间竟是从各处战场退兵,不仅是不再攻打己方营寨,也不再死死缠着那支出营支援的关宁铁骑,而是匆匆集结之后,就这样直接退出了战场,向着何宇被绑架的密林方向迅速奔去! 见到这般情况,方振山愣了许久之后,突然间面现狂喜之色,手舞足蹈道:“辽东镇果然退军了!必然是他们的大本营之中发生了什么大事!天不绝我!天不绝我!” 事实上,方振山所料不错。 就在何匪领兵强攻关宁铁骑的营寨、眼看着就要成功之际,他突然收到了两个石破天惊的坏消息! 第一个坏消息是,密林那边的己方营地之中,竟是再次爆发了一场兵变! 第二个坏消息则是,辽东镇总兵何宇……死了!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74章.手腕(一). …… …… 辽东镇总兵何宇,虽然未必能算是一代枭雄,但也称得上是辽东境内的一方霸主。 然而,他就这样死了。 死得莫名其妙,而且很不光彩。 时间退回到两天之前。 就在何匪领着辽东镇大军与方振山、吴世霖二人斗智斗勇之际,密林外围的辽东镇营地之中,则是由辽东镇西路参将黄申明暂时负责主持一切事宜,而赵俊臣则是潜伏在黄申明的身边,趁机兴风作浪。 与此同时,黄申明虽然出于各种各样的考虑,决定要暂时庇护赵俊臣,但他对于赵俊臣依然是充满了防范与戒备之意,不仅不可能对赵俊臣言听计从,而且随时都有可能出卖赵俊臣以自保。 局势很危险,但赵俊臣却并不担心。 在辽东镇的五位参将之中,黄申明不似西门盛一般敏锐善断,不似李泽荷一般工于心计,不似甘成一般城府深沉,不似徐郃一般经验丰富,无疑是最容易对付的一个。 而且,黄申明的缺点也很明显,那就是此人“一无所有”,既没有明确目标,也没有太大野心,更没有任何志向,只想要保住自身的地位与权力,享受荣华、作威作福。 所以,黄申明也不会拥有坚定立场,很容易就会受到影响。 最重要的是,像是黄申明这种人,也很难受到自己手下人发自真心的尊重与追随,前些天西门盛与李泽荷等人相互斗法,结果却是黄申明受伤最终,麾下武官纷纷抛弃他、加入到了西门盛或者李泽荷等人的阵营,就是一个明证。 认清了黄申明的秉性之后,赵俊臣认为自己有很大把握可以操控黄申明,让他逐渐沦为傀儡而不自知。 赵俊臣操纵黄申明的手段说起来也不复杂,一是“温水煮青蛙”,二是“推波助澜”。 首先,在何匪等人率军离去之后,赵俊臣利用自己的手段与能力,不断为黄申明出谋划策,好似是全心全意的为黄申明考虑,帮着黄申明迅速稳定了营内局势,也稍稍降低了黄申明心中的些许戒备。 然后,赵俊臣开始向黄申明提出了一些要求,譬如是在全营范围内进行一场挖地三尺的搜捕行动,假意是全力搜寻赵俊臣的下落,以此来掩饰赵俊臣就潜伏在黄申明身边的真相;又譬如说,趁着全营搜捕的机会,让黄申明尝试着派人前往另外几位参将的营帐之中进行调查,以展现黄申明搜查之际的全力以赴与谨慎仔细,绝不会忽视任何角落。 这些要求,皆是很合理,看似是微不足道,对黄申明本人也是有利无弊,所以黄申明自然是没有理由拒绝,稍稍考虑一下之后,很快就从善如流了。 但结果也可想而知,因为赵俊臣其实就潜伏在黄申明身边,全营范围的搜查行动自然是一无所获,只闹得全营将士愈发的人心惶惶、烦躁不耐。 与此同时,派人调查另外几位参将营帐的事情,也很快就碰了一鼻子灰,那几位参将的营帐皆是由他们的心腹亲兵负责守卫,又岂能任由黄申明派人进出调查? 而且,另外那几位参将平日里一向是看不上黄申明,他们的心腹亲兵耳濡目染之下自然是受了影响,也隐隐有些看不上黄申明,所以他们当场就拒绝了黄申明麾下武官的调查要求,拒绝态度极为强硬,可谓是毫不客气。 对于这种结果,无论是黄申明,还是赵俊臣,皆是没有任何意外,也皆是没有继续强求。 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想过这场全营搜查行动会有任何收获,也不认为另外几位参将的亲兵护卫会允许外人随意调查他们主子的营帐。 然而,虽然皆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但黄申明认为自己只是在表演罢了,而赵俊臣则是另有所图。 于是,收到禀报之后,赵俊臣很快就再次提出了一个稍微有些不合理、也稍微没那么微不足道的提议。 此时此刻,史城麾下的那批铁杆心腹,以马渚、张壮、郑伯伦等人为首的数百名辽东铁骑,在西门盛的指使之下发动兵变突袭了禁军营地之后,虽然没能顺利活捉赵俊臣,但他们依然占据着禁军驻地,与那些没有参与兵变的辽东铁骑相互对峙着,可谓是进退两难,而赵俊臣麾下的那些禁军护卫,也皆已经沦为了他们的阶下之囚。 所以,赵俊臣就希望黄申明能帮助自己营救几名禁军将士出来。 当然,营救之际并不必使用任何强硬手段,只需是直接向马渚、张壮、郑伯伦等人提条件即可,就说黄申明正在全营搜寻赵俊臣的下落,所以需要几名禁军将士出面辨认赵俊臣的模样,马渚、张壮、郑伯伦自然就会认真考虑。 对于赵俊臣的这项要求,黄申明不由是有些犹豫,他认为自己完全没必要帮着赵俊臣做到这一步。 见到黄申明的犹豫,赵俊臣则是再次表示,自己并不会强求结果,黄申明只需是尝试一下就好,若是马渚、张壮、郑伯伦等人拒绝了这项提议,赵俊臣也不会继续纠缠。 与此同时,赵俊臣还向黄申明许诺了更多好处。 于是,因为赵俊臣的反复请求,黄申明终于是同意了这项提议,然后就派人前往禁军营地,与马渚、张壮、郑伯伦等人进行交涉。 结果自不用说,马渚、张壮、郑伯伦等人当然不会随意答应黄申明的这项提议,也趁机提出了各种各样的要求,以及各种各样的苛刻条件,大概是因为他们已经无路可退的缘故,所以态度极为强硬。 黄申明原本就不愿意帮着赵俊臣营救禁军将士,见到这般情况之后,自然是毫不在意,索性就放弃了更进一步的交涉与努力。 然而,黄申明的麾下武官们并不知晓内情,却只认为黄申明再次碰了一鼻子灰。 赵俊臣见到这般情况之后,果然是没有继续纠缠,只是再次提出了建议。 这一次的建议,看似是毫无私心。 赵俊臣表示,营地之内的辽东铁骑目前已经分裂成为两部分,一部分辽东铁骑更加忠于史城与西门盛,皆是参与了此前的那场兵变,目前正被困在禁军营地之中进退不得,而另一部分辽东铁骑则是更加忠于李世杰,目前正布置在禁军驻地之外,与前者相互对峙着。 这般情况下,为了防止意外出现,黄申明应该与那些忠于李世杰的辽东铁骑进行交涉,与他们达成默契,让这些辽东铁骑遇到意外状况之后愿意听从黄申明的命令与调遣。 赵俊臣还表示,虽然成功说服这些辽东铁骑的机会不大,但目前局势之下,黄申明无论如何也应该尝试一番。 听到赵俊臣的这个建议之后,黄申明觉得有道理,然后就再次派人前去交涉。 结果也是意料之中,那些辽东铁骑皆是心高气傲之辈,平日里只会听从辽东总兵以及他们顶头上司的军令,各位参将根本没资格指挥他们,若是西门盛提出了这般建议他们或许还会认真考虑,但黄申明只是几位参将之中资历最浅、实力最弱的一人,如今也只是暂时负责主持营内事宜,所以他们自然是不愿意接受黄申明的指挥。 虽然黄申明本人对于这般情况早有预料,只是抱着姑且一试的想法,但这般情况在他人看来,无疑是黄申明再次碰了一鼻子灰。 “启禀参将,那几位辽东铁骑百户说,他们只会听命于总兵大人或者李世杰李千户,您并无权力指挥他们,若是遇到了意外状况需要他们出面解决,您只能与他们商议,却不能直接命令他们!” 向黄申明回禀消息之际,辽东镇西路千户宋辉满脸都是疲态与无奈。 自从何匪带着另外几名参将离开了营地,把营地之内的各种事宜皆是暂时交由黄申明全权负责之后,黄申明这般情况下若是想要控制营内局势,各种事情就只能交由他的心腹来出面处理。 然而,黄申明在几位参将之中资历较浅,麾下能力较强的心腹武官原本就不多,前段时间另外几位参将相互攻讦之际又皆是出手挖了黄申明的墙角,许多西路防区的武官原本就是这些参将的老下属,也就皆是直接背叛了黄申明,转而是投靠了西门盛或者李泽荷等人,所以黄申明手下的可用之人也就更少了。 这般情况下,依然终于黄申明的西路防区千户宋辉,就成了全营之中最为忙碌的人。 又因为全营将士的不安与怨气,以及黄申明数次尝试的屡屡碰壁,这个宋辉不仅是忙碌不堪,更还受了不少冤枉气。 所以,此时向黄申明禀报消息之际,这个宋辉不仅是满脸疲态,神态间也带着一丝怨气。 但黄申明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只是浑不在意的挥手道:“既然如此,那你就不必再与他们交涉了,继续严密监视全营将士……在何匪他们回营之前,绝不能让营内局势再次发生乱子!” 听到黄申明的吩咐之后,思及全营将士的不安与烦躁还需要自己出面安抚,宋辉的表情愈发灰暗,但还是领命离开了。 等到宋辉离开之后,躲在一旁的赵俊臣突然出声轻叹,看着黄申明连连摇头。 看到赵俊臣的这般反应,黄申明忍不住问道:“赵阁臣您为何要摇头叹息?” 赵俊臣盯着黄申明的眼神满是怜悯,问道:“黄参将,这段时间的种种风波结束之后,你可有想过自己应该前往辽东镇以外的地方任职?你这次出面庇护于我,虽然只是一场交易,但也算是一次交情了,所以黄参将你若是想要换一个地方任职,我也愿意出手帮你协调一下。” 黄申明一愣,又问道:“卑职在辽东镇西路防区担任参将好好的,为何要换地方任职?更还要离开辽东镇?” 赵俊臣耐心解释道:“黄参将,你仔细想一下,因为前段时间另外几位参将的纷纷挖墙脚,整个西路防区竟是有一半数量的中下层武官背叛了你,你这般情况下可还有机会坐稳西路参将的位置? 当然,若是另一半中下层武官依然忠于你,你还有机会坐稳位置,但你想一下刚才那位宋辉千户的表现……很显然,他今天亲眼见到你屡次碰壁、而且辽东各方势力皆是不愿意卖你面子、甚至是对你不屑一顾之后,忠心也已然是有些动摇了!像是宋辉千户这般情况,应该不是少数啊…… 这样一来,西路防区的一半武官已经背叛过了你,另一半武官则是立场动摇,这般情况下你要如何坐稳辽东镇西路参将的位置?辽东镇今后若是还想要稳定西路局势,就只剩下两个选择,或者换掉你,或者把中下层武官全部换血,你觉得哪个更容易?若是你不能继续担任西路参将,辽东镇难道还有别的位置留给你?你是要去北路防区替换西门盛?还是要去中路防区替换李泽荷? 所以,我若是黄参将,现在就应该认真思考自己的未来前程了!”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黄申明先是表情微变,然后就阴晴不定了起来。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75章.手腕(二). …… …… 赵俊臣很懂得拿捏分寸,深谙点到为止、过犹不及的道理,所以见到黄申明的表情变化之后,当即就闭口不言了,只是让黄申明独自思索、酝酿情绪。 赵俊臣不怕黄申明想不明白,黄申明的心智与手段虽然是明显不及另外四位辽东参将,但他能拥有今日这般地位,也绝对不是一个蠢人,所以赵俊臣相信他一定能想明白自己的未来处境。 更何况,赵俊臣的说法并无任何虚假。 这场风波之后,无论是何宇依然稳坐总兵之位,还是李泽荷、甘成、徐郃三人之中的任何一人顺利篡权,辽东镇今后都不会再有黄申明的位置了。 原因与黄申明的立场与站队无关,只是因为黄申明已经证明了他根本就无法有效控制麾下军队。 辽东镇一向是奉行着弱肉强食、强者为尊的原则,弱小就是原罪,一名武官若是无法控制麾下军队,那就是毫无价值的废物,像是这样的废物自然是没资格继续担任西路参将的位置——这个位置是个肥差,很多人都在盯着,只能是有能者居之。 正如赵俊臣所料一般,黄申明经过自己的提醒之后,也逐渐想清楚了这一点。 然后,黄申明就开始愤愤不平了起来。 黄申明认为,自己这段时间的种种表现固然是有些不堪,但也是情有可原。 自己的资历与威望远远不及另外几位参将,自己的麾下武官之中有许多人都是另外几位参将的老下属,面对另外几位参将的纷纷出手挖墙脚,自己除了被动接受这场无妄之灾以外,又能怎么办? 但又因为自己无力阻止另外几位参将的纷纷挖墙脚,就让自己在辽东镇的地位愈发尴尬起来,被视为是一个随意可欺的软柿子,然后就是怠慢、失望、与众叛亲离,所以自己主持营地局势之际,各方也是不愿听令、让自己屡屡碰壁,再然后就是更多的怠慢、失望、与众叛亲离,可谓是陷入了恶性循环之中,但这种情况又岂能怪到自己头上? 眼看着黄申明的表情时而苍白、时而涨红,赵俊臣就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于是,赵俊臣就开始了火上添油,问道:“黄参将,你可想清楚了?离开辽东镇之后要去何处任职?本阁建议你去江浙地区,那里油水可比辽东地区强多了!” 听到赵俊臣的“好心建议”,黄申明抬头苦笑道:“赵阁臣,你又何必打趣卑职?江浙地区的油水固然是更多,但卑职在那里毫无根基,又能分到多少?更何况,那里的武官地位低下,随意一名文官就能对卑职这样的军中参将吆三喝四、指手画脚,又哪里像是辽东一般自由自在?” “但你觉得辽东镇将来还会有你的位置吗?” 赵俊臣的这一句话,顿时就让黄申明再次涨红了面庞,只觉得无比憋屈,心中充满了愤慨之意,却又无处发泄。 随后,赵俊臣又说道:“你若是当真不愿意离开辽东镇的话,眼下也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黄申明连忙问道:“哪条路?” 赵俊臣缓缓答道:“那就是尽量展现自己的价值、担当、以及魄力,绝不能再是任由任何人怠慢你、轻视你!唯有展现出自身魄力之后,那些依然忠于你的西路武官们,才会觉得心中踏实、有奔头,然后他们也就会继续忠于你,而不是愈发的立场动摇; 当你稳定了这些人的忠心之后,才能有机会利用打压与拉拢的手段,让那些曾经背叛于你的麾下武官们纷纷回心转意……再然后,你就可以重新控制麾下军队,也就恢复了自身价值,西路参将的位置自然也就再次稳固了。 反之,你若是依然像是现在这样,屡屡碰壁却又不敢做出强力回应,被人轻视却依然是态度软弱……到时候,那些原本还忠于你的武官们也会逐渐看不起你,认为他们跟着你毫无奔头,迟早都会众叛亲离! 总而言之,你想要坐稳位置,能力未必是最重要的,但魄力与担当则绝对是不可或缺!”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黄申明的面色再次阴晴不定了起来。 黄申明认为赵俊臣的建议很有道理,他现在必须要展现魄力与强硬形象。 然而,魄力与强硬这种事情,往往是必然要得罪人的。 但黄申明则是认为,自己眼下谁也得罪不起。 事实上,黄申明若是拥有这般魄力与强硬的话,前段时间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另外几位参将不断挖自己墙角了。 于是,黄申明只觉得进退两难。 而就在此时,刚刚离开不久的西路千户宋辉,再次匆匆返回黄申明的帐内,禀报道:“启禀参将,被困在禁军营地之中的马渚、张壮、郑伯伦等人,见到咱们迟迟没有给他们回应之后,已是逐渐不耐烦起来,要求咱们立刻为他们送去肉食与酒水,否则他们不仅不会释放禁军将士,而且还会闹出更大动作。” 听到宋辉的禀报之后,黄申明愈发无奈与憋屈,只觉得自己刚开始就不应该听从赵俊臣的建议,与马渚、张壮、郑伯伦等人进行交涉,结果交涉之后反而是惹出了更多麻烦。 最终,黄申明依然是不敢表现出强硬立场,只好是无力挥手,向宋辉吩咐道:“罢了,就按照马渚、张壮、郑伯伦等人的要求,给他们送去一批肉食与酒水就是。” 见到黄申明的这般软弱反应,宋辉无声叹息一声,但还是领命离开了。 这一次,黄申明也及时注意到了宋辉的情绪与反应,深切感受到自己已经距离众叛亲离不远了,心中愈发憋火与不甘。 等到宋辉离开之后,黄申明当即就把全部火气皆是发泄到了赵俊臣身上。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黄申明已经隐隐察觉到了赵俊臣的险恶用心,认为赵俊臣就是刻意鼓动自己屡次碰壁的。 若是黄申明只想要稳定营内局势与军心,原本最好还是一动不如一静,但因为赵俊臣的各项建议,黄申明偏偏是做了许多没必要的努力,最终不仅是屡屡碰壁,而且这种屡屡碰壁的表现也进一步动摇了手下人的忠心、也加深了辽东镇各方势力的轻视。 所以,显而易见,赵俊臣就是想要逼迫黄申明,让黄申明接下来必须要强硬起来。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黄申明心中充满了怨气与记恨,自然是想要让赵俊臣给自己一个交代,不仅是当场怒斥了赵俊臣的险恶用心,还威胁说自己不愿意继续庇护赵俊臣,要把赵俊臣交给何匪他们。 面对黄申明的怒火,赵俊臣则是一副无辜模样,也坚决不承认黄申明的质问与质疑。 而就在赵俊臣与黄申明二人陷入争论之际,更大更多的麻烦接踵而来。 只见宋辉再次匆匆奔进帐内,禀报道:“启禀参将,大事不好了! 营内各方势力见到咱们给马渚、张壮、郑伯伦等人送去肉食与酒水之后,皆是心中不满,认为他们受到了怠慢与忽视,所以也纷纷开始索要酒水与肉食,而且他们的态度也皆是很不客气,说是咱们如果不愿意满足他们的要求,他们就要闹事!” 这一次,已经忍到极限的黄申明,终于是彻底爆发了。 …… Ps:今晚无心码字,一直都在刷新闻,所以只有一个小章节。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76章.手腕(三). …… …… “为了稳定军心士气,本将已经决定要宰杀一半数量的随军牲畜,今天晚上就会给全营将士送去肉食,他们为何还是不满?” 黄申明强忍心中怒意,冷着脸问道。 宋辉叹息一声,答道:“参将,不患寡而患不均啊,随军牲畜数量不多,就算是宰杀一半数量,全营将士均分之后,每人也就只有几片肉可以入腹,可谓是聊胜于无……所以他们看到发动兵变的那些辽东铁骑不仅是分到了更多肉食,而且还有酒水供应之后,就纷纷开始抗议了。” “老子还要去哪里寻找更多肉食与酒水给他们?难道要一口气宰杀全部的随军牲畜分给他们不成?那武官们今后还要不要吃肉了?还是说要让老子宰杀一批战马给他们吃肉?” 听到宋辉的解释,黄申明愤然起身、大声咆哮道。 这个时代的军队,基本是以炒米、大饼等干粮食物作为主要后勤军粮,肉食与酒水则是只有较少储备,唯有中层以上的武官才能日常享用,寻常将士也只有遇到犒赏全军之际才能尝鲜。 所以,黄申明若是想要在短时间内凑集足够数量的肉食与酒水、以满足营内各方的需求,就必须要像他自己所言一般,不仅要宰杀全部的随军牲畜、说不定还要再杀一批战马才够。 但对于黄申明而言,这般做法无疑是后患无穷,先别说辽东镇内部随意宰杀健康战马乃是一项重罪,就说黄申明这般随意耗尽军中肉食储备之后,营地之内的中上层武官们在未来几天内就会彻底失去享用肉食的特权,必然是会心生怨念、也必然是要迁怒于黄申明。 更何况,等到何匪等人顺利逼退了方振山与吴世霖的联军、率军得胜回营之后,也肯定要拿出一批肉食与酒水、犒赏他们麾下的有功将士,若是何匪等人到时候发现营内的肉食与酒水皆是一点存货也无,已经被黄申明提前使用了,让他们言而无信、无法犒赏有功将士,就必然不会给黄申明好脸色看。 这般后果,对于黄申明而言无疑是更为严重! 所以,黄申明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就这样随意耗尽军中的肉食储备,哪怕这般做法是为了安抚全营将士的军心与士气。 另一边,见到黄申明的无能狂怒之后,赵俊臣摇头道:“其实,肉食还能寻到解决办法,关键是营内各方将士还纷纷索要了酒水……黄参将,营内刚刚才爆发了一场兵变,又因为这段时间以来的种种风波,皆是士气低迷、心存怨气,这般情况下如何还能提供酒水给他们?一旦是部分将士饮酒之后迷乱了心智,纷纷耍起了酒疯,说不定就要再次爆发一场兵变!” 黄申明不耐烦的挥手道:“这种事情,就算你不说,本将也很清楚!绝对不能给他们提供酒水,现在本将只是烦心从哪里寻来更多肉食安抚他们!” 赵俊臣再次轻轻摇头,悠悠道:“想要安抚全营将士、稳定局势,未必只能依靠肉食与酒水! 嘿!威信这种东西,虽然无形无质,不似官位、财力、兵力一般直观,但也是至关紧要,因为它直接关系到了做事之际的成本!若是拥有威信,许多事情运作之际就可以显著降低成本,就以现在的情况为例,若是黄参将你拥有足够高威信的话,那么只需是说几句话,就可以达成相同效果! 反之,若是失去了威信,那许多事情运作之际就必须要付出更高代价,而黄参将你如今就面临着威信不足的窘境!所以,依本阁的看法,黄参将你眼下的当务之急,并不是寻找更多的肉食与酒水、设法安抚军心,而是要想办法尽快为自己树立威信啊!” 听到赵俊臣再次出言蛊惑自己必须要强硬起来,黄申明当即是恶狠狠的瞪了赵俊臣一眼,目光之中充满了警告意味。 但黄申明也不得不承认,赵俊臣的这般说法很有道理。 然而,所谓“立威”,本质上就是杀鸡儆猴,就必须要得罪人……黄申明一时间却又想不清楚,自己应该挑谁来杀鸡儆猴! 心烦意乱之下,黄申明也就忽略了关键一点,那就是赵俊臣竟是在宋辉面前自称为“本阁”。 赵俊臣隐藏在黄申明身边的事情,只有黄申明以及黄申明身边的几名心腹亲兵知道真相,而且那几名心腹亲兵也并不清楚赵俊臣的真实身份。 至于眼前这位西路千户宋辉,自然是更不清楚真相了。 此时,赵俊臣在宋辉面前自称本阁,无疑是直接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宋辉顿时是表情一变,不可思议的偷偷抬头瞄向赵俊臣。 赵俊臣显然是早就料到了宋辉的这般反应,当即是冲着宋辉微微一笑,然后又稍稍摇头,示意宋辉稍安勿躁。 随后,赵俊臣又向黄申明劝道:“黄参将,还望你早做决断! 眼下已是天色渐暗,但何匪他们依然无法退兵回营,显然是因为他们无法轻易逼退方振山与吴世霖的联军,也许还会耽搁更长时间,所以黄参将必须要有长久考虑! 若是黄参将迟迟无法立威,营内各方只会愈发的大胆与怠慢,迟早还会提出更多要求,营内局势也会愈发失控,期间一旦是稍有意外状况出现,那就极有可能会酿成无法收拾的严重后果! 而且,黄参将你也千万不要以为,自己接下来只需要满足营内各方将士的种种不合理要求,别忘了就在此时此刻,还有五千名辽东镇各路援军正在封锁营地……若是这些援军见到黄参将软弱可欺之后,也有样学样的提出了各种不合理要求,黄参将是否还有能力满足他们?”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笑着补充道:“当然,黄参将你若是什么事情都不愿意做,也行!毕竟本阁刚才也说过了,可以为黄参将提供更多的后路选择,哪怕是前往江浙地区担任总兵之位独领一军,本阁也有能力满足!” 这一次,黄申明先是又犹豫了片刻,然后终于是后知后觉,发现赵俊臣竟是在宋辉面前暴露了身份,顿时也是表情一变,狠狠瞪了赵俊臣一眼之后,就急忙转头看向宋辉! 在黄申明的盯视之下,宋辉则是表情慌乱、不知所措。 赵俊臣就像是才发现了自己的失言一般,当即是向黄申明连连致歉,道:“是本阁疏忽了,竟是随意暴露了身份,但黄参将也别担心,本阁一定会想办法补救,绝不会让黄参将感到为难!更何况,这位宋辉千户乃是黄参将的亲信,今后几天迟早都会发现异常,提前向他透漏真相、争取他的配合,也未必就是一件坏事!” 稍稍安抚了黄申明之后,赵俊臣又转头看向宋辉,然后就是天花乱坠、向宋辉许诺了各种各样的好处,道:“宋千户,你想必也发现了,我正是朝廷的内阁辅臣,赵俊臣!本阁出于各种考虑,目前正在黄参将身边寻求庇护!宋千户只需是假装自己没有发现此事,本阁今后必有厚报,无论是怎样的荣华富贵,本阁皆是可以满足于你! 嗯,本阁不久前曾是向黄参将许诺,让他未来可以前往油水十足的江浙地区担任参将、甚至是总兵之位,只可惜黄参将并不感兴趣,但本阁可以把这个机会交给宋千户,如何?” 随后,黄申明也说道:“宋千户,本将庇护赵阁臣的事情,乃是出于各种考量,还望你一定要保密!若是你愿意保密此事,本将今后必有回报!” 听到赵俊臣与黄申明二人的说法之后,宋辉垂头道:“黄参将您放心,卑职绝对不会背叛黄参将,刚才什么都没看见,也什么都没听见!” 见到宋辉这般反应之后,黄申明稍稍安心。 然而,黄申明却没有发现,宋辉垂头之际的目光闪烁。 这是因为,宋辉突然发现,相较于黄申明提及“回报”之际的语焉不详,赵俊臣所承诺于他的报答与开价不仅是极为明确,而且也是更为丰厚,更为诱人。 与此同时,这般丰厚与诱人的回报,乃是黄申明无论如何也无法提供的。 这世上的许多东西,总是价高者得。 譬如“忠心”。 黄申明依然没有及时察觉到这般情况,只是转头怒视着赵俊臣,冷声道:“赵阁臣,按理说本将没资格要挟你,但你如今寄人篱下,全靠本将的庇护……说实话,本将现在已然是有些后悔了!所以,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接下来依然是想要设法蛊惑本将,又或是再给本将添麻烦,本将就一定是再无犹豫,直接把你交出去,再也不会提供庇护!” 赵俊臣好似完全接受了黄申明的威胁,表情郑重的连连点头道:“不会了,绝对再也不会了!” 见到赵俊臣终于是彻底老实,黄申明深吸一口气,又说道:“不过,阁臣你刚才所言也有道理,本将现在已是骑虎难下,必须要杀鸡儆猴、向全营立威了!” 赵俊臣问道:“哦?那么……黄参将决定要杀哪只鸡来儆猴?” 询问之际,赵俊臣的表现很老实,不似此前一般积极提供建议。 但实际上,赵俊臣也根本没必要提供建议,因为赵俊臣很清楚黄申明接下来的选择。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77章.手腕(四). …… …… 以黄申明的性格,就算是决心想要杀鸡儆猴、寻机立威,也绝对不会去招惹那些硬骨头,只会挑选一个软柿子去捏! 目前的营地之中,汇聚了各方势力的军队与私兵,总兵力约有五千人。 其中,西路防区边军约有一千五百余人,可以分为两部分,一部分人依然忠于黄申明,也是黄申明现在唯一可以信任与依仗的力量,另一部分人则是已经转换门庭、投靠了另外几位参将,目前皆是尽量避着黄申明、驻守在另外几位参将的营帐周围。 另外还有辽东铁骑两千五百余人,这些辽东铁骑则是可以分为三部分,一部分人乃是史城的铁杆拥簇,目前正因为兵变之事被困在禁军营地之中,另一部分人则是忠于李世杰,目前正在禁军营地外围与前者对峙,还有少部分辽东铁骑相对中立,他们与史城的关系不错,但也不能算是铁杆拥簇,所以既没有参与兵变,也没有加入对峙,因为他们的摇摆立场,也就成为了黄申明的重点监控目标。 再然后,则是另外几位参将的麾下私兵总计五百余人,这些人目前皆是守在各自参将的营帐附近,不允许任何人靠近,戒心极重。 除此之外,就是五百余名禁军将士,目前皆是因为兵变而沦为了阶下囚。 这些兵力,来历不同、立场相迥、处境各异,却又被困在同一处营地之中,局面可谓是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而且变数极多,也是黄申明稳定营内局势之际深感棘手之处。 与此同时,除了那些已经沦为阶下囚的禁军将士之外,这些势力或多或少皆是做过让黄申明威信受损、颜面扫地的事情。 那些背叛了黄申明、皆是改换门庭的西路防区边军自不必提,黄申明现在最恨的就是他们;但即使是那些依然忠于黄申明的西路防区边军,私底下对于黄申明也是多有怨言,同样是动摇了黄申明的威信;另外四位参将的心腹私兵们曾是毫不客气的拒绝了黄申明的调查要求,态度颇是不屑一顾;那些忠于史城、参与兵变的辽东铁骑,与黄申明交涉之际也是态度强硬、毫不客气;那些忠于李世杰的辽东铁骑则是直接拒绝了黄申明的指挥;至于那些立场中立的辽东铁骑,同样是趁机向黄申明索要了更多肉食与酒水…… 也就是说,对于这些势力,黄申明皆是可以寻到理由,对他们杀鸡儆猴。 然而,仔细想想,这些势力之所以是敢让黄申明威信受损、颜面扫地,就是因为他们各有依仗与靠山,根本不必担心黄申明的事后报复,黄申明也没那个胆子与魄力招惹他们。 思来想去之后,黄申明发现,这些势力竟是没有一个软柿子、可以被自己随意拿捏。 若是硬要在这些硬骨头之中进行挑选的话,也唯有两方势力稍是软弱可欺一些。 其一,是那些背叛了黄申明的西路防区边军,这些人的实力并不算强,但他们改换门庭之后,就拥有了另外四位参将作为靠山,若是黄申明刻意针对他们、用他们来杀鸡儆猴,事后必然会引来另外四位参将的反击。 但另外四位参将的实力与资历皆是远胜于黄申明,在他们之间的这场内斗分出胜负之前,黄申明并无胆子随意招惹他们。 其二,就是那些忠于史城、发动兵变的辽东铁骑,这些人的实力无疑是更为强大,但他们发动兵变之后没能及时活捉赵俊臣,就已是失道寡助、进退两难,即使是西门盛今后也很难庇护他们,所以黄申明若是拿这些辽东铁骑杀鸡儆猴的话,看似是难度与危险会更大一些,但后患则是更少。 与此同时,黄申明认真思索之后,发现自己若是想要对付这些辽东铁骑的话,也拥有许多优势可以利用。 黄申明认为,这些辽东铁骑目前看似是态度强硬,但因为他们没能及时控制赵俊臣的缘故,实际上则是进退两难,也必然是底气不足、暗中慌乱,所以黄申明若是表现出强硬态度的话,对方很有可能就会直接退让,让黄申明可以顺利立威。 当然,若是这些辽东铁骑到时候依然态度强硬、甚至是不惜再次引发一场冲突的话,黄申明也无需担心,因为那些忠于李世杰的辽东铁骑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目前正在奉命监控对方,若是他们到时候依然是态度强硬、不惜是再次引发冲突的话,那些忠于李世杰的辽东铁骑不论是出于私怨还是出于职责,都不会坐视不管。 最重要的是,黄申明手里还握着一张王牌,那就是史城本人! 因为刺杀李泽荷的嫌疑,史城本人一直都被严密监禁着,那些忠于史城的辽东铁骑发动兵变之际,也无力分兵营救,所以黄申明全权主持营内事宜之后,也就顺便拥有了史城的控制权。 发动兵变的这些辽东铁骑,皆是史城的铁杆拥簇,黄申明手握史城作为人质,也不怕对方不就范! 总而言之,黄申明若是拿这些发动兵变的辽东铁骑杀鸡儆猴的话,不仅是后患更少,而且危险与难度说不定也会更小。 再考虑到这些辽东铁骑发动兵变所造成的种种恶劣影响,若是黄申明可以顺利逼着对方服软的话,还能造成更大的影响,也能为黄申明树立更大的威信。 这样一来,只要黄申明不是一个纯粹的蠢货,他就一定会挑选那些发动兵变、忠于史城的辽东铁骑作为自己杀鸡儆猴的目标。 赵俊臣认为,黄申明一定会想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根本没必要急着提醒。 果然,在赵俊臣的注视之下,黄申明表情变幻良久之后,终于是挥手道:“既然是要杀鸡儆猴,本将就不怕任何硬骨头,也不怕任何麻烦与后患! 所以,本将现在就要赶去曾经的禁军营地,与那些发动兵变的辽东铁骑进行交涉,哪怕是不能逼着他们释放全部禁军将士、束手就擒、等待发落,也一定要让他们认错服软、不敢再闹! 本将顺利压服了这些胆大包天、发动兵变的辽东铁骑之后,营内各方将士自然也就明白了本将的决心与魄力,自然是不敢再次挑战本将的威信!” 听到黄申明的这般说法,赵俊臣眼中闪过了一丝讥讽笑意,但表面上则是抚掌赞道:“黄参将好魄力,竟是迎难而上、选择了攻坚克硬,不愧是当世勇将!” 然后,赵俊臣又善意提醒道:“不过,为了以防万一,黄参将最好是带上被监禁的史城,让那些辽东铁骑多些顾忌。” 黄申明原本就想要以史城作为人质,但这种事情让他自己主动说出来总是显得有些卑劣,此时听到赵俊臣的善意提醒之后,黄申明顿时就皱起了眉头,道:“你是说……要让本将拿史城作为人质?恐怕是不够堂堂正正吧?” 赵俊臣劝道:“只是有备无患的手段罢了,黄参将乃是边军大将,做事之际自然是要思虑周全才行!” 黄申明自然是顺坡下驴,“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转头向宋辉吩咐道:“宋千户,你立刻派人去把史城带到本将面前、不容有失!” 见到黄申明终于展现出了魄力,宋辉也多了一些振奋之意,郑重点头之后,就迅速转身离开了。 赵俊臣则是再次问道:“黄参将你出面压服那些发动兵变的辽东铁骑之际,是否需要本阁跟在身边陪同?” 黄申明犹豫片刻后,直接摇头道:“你就留在本将的营寨之中,不可离开一步!等到宋千户把史城带来之后,本将就会让他留在这里‘护卫’于你!” 说是护卫,其实就是监视,经过了此前的种种事情之后,黄申明认为自己被赵俊臣利用了,对于赵俊臣已是愈发猜疑与不信任,也不敢再让赵俊臣寻到兴风作浪的机会。 事实上,局势发展到这一步,黄申明已经开始认真考虑,等到何匪等人率军回营之后,自己是否应该及时把赵俊臣给交出去。 尽早把赵俊臣交出去之后,黄申明也能最大程度摘脱自身责任。 当初黄申明愿意出手庇护赵俊臣,是因为赵俊臣利用了黄申明对于那位武定侯府郭四小姐的执念,但一时冲动之后、麻烦临头之际,黄申明却又逐渐发现……他的心中执念,其实并没有想象中一般深切。 对于黄申明的心中想法,赵俊臣大致都可以猜到,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点头轻笑道:“既然如此,本阁就留在这里静候黄参将的好消息!” 接下来,一切就像是黄申明所安排的一般,宋辉把史城带过来之后,黄申明就把宋辉留在营帐之中负责监视赵俊臣,而他自己则是带着史城匆匆赶去了曾经的禁军驻地方向。 等到黄申明离开之后,营帐之内就只剩下了赵俊臣与宋辉二人,营帐外面则是守着黄申明的两名心腹亲兵。 于是,赵俊臣的注意力也就转向了宋辉,认真观察了几眼。 在赵俊臣的盯视之下,宋辉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宋辉此人年近四旬,也就比黄申明稍稍年轻两三岁,面容与身材皆是有些枯瘦,神态间总是带着一丝郁郁之色,但举止还算干练,浑身上下并无任何一件贵重饰品。 事实上,赵俊臣此前的种种表现,不仅是为了鼓动黄申明表现强硬起来,也是为了营造自己与宋辉单独相处的机会。 对于宋辉,赵俊臣事先并无了解,但他大概可以猜到一些基本情况,那就是此人在辽东镇内部并没有多少人脉,也没有任何强力靠山,所以也就没有多少晋升机会。 理由也很简单,此前另外四位参将纷纷出手挖黄申明的墙角之后,因为黄申明麾下有相当一部分武官都是这四位参将的老下属,所以也就皆是毫无犹豫的纷纷背叛了黄申明,而宋辉至始至终都没有背叛黄申明,也依然能被黄申明所信任,就意味着他与另外四位参将毫无关系。 与此同时,宋辉也不可能拥有总兵何宇、将门李家这样的强大靠山,否则以他的年纪与资历,绝不可能依然只是一名边军千户。 所以,宋辉在辽东镇内部的最大靠山,也就是黄申明罢了。 也正因为这般缘故,所以宋辉只能继续忠于黄申明,因为他就算是去了其他阵营,也不会受到待见。 思及此处,赵俊臣冲着宋辉一笑,挥手道:“宋千户,不必拘束,坐下说话吧,闲着也是闲着,咱们唠唠家常打发一下时间可好?” 许多时候,“唠家常”这三个字其实就是“调查背景”、“寻找破绽”的同义词,但宋辉乃是一名寻常边军武官,并不清楚这般门道,听到赵俊臣的建议之后稍稍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坐在了赵俊臣面前不远处,然后就在赵俊臣的不断询问之下逐渐打开了话匣。 而就在赵俊臣与宋辉二人交谈气氛愈发融洽之际,黄申明也带着史城赶去了曾经的禁军驻地,与那些发动兵变的辽东铁骑进行交涉,想要设法压服对方。 这场交涉,进展远要比黄申明的预想之中更为顺利。 正如黄申明所料一般,那些忠于李世杰的辽东铁骑虽然不愿意听从黄申明的命令,但他们见到黄申明想要压服那些忠于史城的辽东铁骑之后,就义无反顾的站在了黄申明一边,给予了黄申明最大程度的支持。 与此同时,那些发动兵变的辽东铁骑果然只是表面强硬、暗中心虚,当黄申明突然间表现出强硬态度之后,他们很快就表现出了退怯之意。 这般情况下,当黄申明搬出史城作为要挟之后,也很快就顺利压服了对方!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78章.手腕(五). …… …… 赵俊臣潜藏在黄申明的身边、黄申明暂时庇护赵俊臣,一切都只是交易罢了,双方相互利用、各取所需,并不存在任何信任关系。 然而,哪怕是黄申明从来都没有信任过赵俊臣,一直都是暗中戒备,但赵俊臣出言蛊惑黄申明之际,却依然是可以屡屡得手。 这是因为,赵俊臣至始至终皆是没有说过任何假话——最多也就是隐瞒了其中一部分真相而已;他的各项建议对于黄申明而言也确实是大有益处——只不过同时也会为赵俊臣自己营造出更多机会罢了。 如今黄申明听信了赵俊臣的建议,摆出强硬态度与那些发动兵变的辽东铁骑进行交涉之后,也果然是效果拔群。 营内各方势力见到这般情况之后,立刻就安份了许多,皆是采取了静观其变的态度,耐心等待黄申明的交涉结果。 若是最终黄申明交涉失败,他们就会再次提出各种不合理要求,也就会愈发不把黄申明放在眼里;反之,若是最终黄申明交涉成功,顺利压服了这些发动兵变的辽东铁骑,他们就会表现老实一些,黄申明也就可以趁机赢得他们的尊重与敬畏。 说到底,因为营内局势的错综复杂、军心不稳,现在不仅是黄申明顾虑重重、瞻前顾后,营内其余各方势力也同样是抱着这般心态。 这般情况下,只要黄申明态度强硬起来,营内其余各方势力无法预估后果与代价,就只能选择退让与隐忍。 至于那些发动兵变的辽东铁骑,以马渚、张壮、郑伯伦几人为首,这般心态尤其明显,见到黄申明的强硬态度之后,很快就放软了身段,不敢像是此前一般胡搅蛮缠,反而是开始讲起了道理,不断重申他们对于辽东镇的忠心,表示他们的一切行为皆是出于公义,还苦劝黄申明一定要“深明大义”、“顾全大局”。 但黄申明是什么人?又岂能不明白欺软怕硬的道理?他摆出强硬态度与马渚、张壮、郑伯伦等人进行交涉之际,最开始还有些心存顾忌,也不敢提出任何过于苛刻的要求,但见到对方态度放软之后,却立刻是底气大增,很快就开始了得寸进尺。 最开始,黄申明只是要求对方安分守己一些,不可以再次索要各种超规待遇,也不可以再有任何异动,结果马渚、张壮、郑伯伦等人竟是直接就答应了。 见到对方这般“懂事”,黄申明先是愣了片刻,很快就再次提出要求,让马渚、张壮、郑伯伦等人绝对不能虐待被俘的禁军将士,还要求对方立刻释放几名禁军武官,以协助自己搜寻赵俊臣的下落,结果马渚、张壮、郑伯伦等人还是迅速答应了。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黄申明已是彻底看清了马渚、张壮、郑伯伦等人进退维谷、顾虑重重的本质,也就愈发的态度强硬了起来,竟是直接要求对方立刻释放全部的禁军将士。 这个时候,马渚、张壮、郑伯伦等人也已经发现了黄申明的步步紧逼、得寸进尺,就直接拒绝了黄申明的这项要求。 毕竟,这五百名禁军俘虏,乃是他们现在的唯一筹码,若是释放了这些人质,他们就彻底失去了讨价还价的余地。 然而,因为前几次的屡屡得手,黄申明此时已是底气十足、胆大心雄,也已是下定决心要赶在何匪、西门盛、李泽荷等人率军回营之前彻底解决这场兵变,向所有人证明自己的能力与价值。 于是,见到马渚、张壮、郑伯伦等人拒绝了自己的要求之后,黄申明立刻就请求那些忠于李世杰的辽东铁骑摆出进攻姿态,还宣称自己要从营地之外召来三千名辽东镇各路援军,不惜代价的彻底平息这场兵变,一切后果皆是由对方承担。 局势僵持了半个多时辰之后,虽然马渚、张壮、郑伯伦等人依然还算是态度坚定,但他们终究不是史城,更不是何宇,无法控制麾下将士的军心动荡、想法各异,只好是再次服软。 最终,马渚、张壮、郑伯伦等人承诺,他们今后每天都会释放五十名禁军将士,既是部分满足了黄申明的要求,也是想要尽量拖延时间。 对于这个结果,黄申明依然是大为不满,当场就把史城提了出来,暗示自己会对史城不利。 这样一来,马渚、张壮、郑伯伦等人也不敢继续逞强,只好是再次退让,表示他们将会加快释放速度,接下来每隔两个时辰就会释放五十名禁军俘虏。 当赵俊臣收到相关消息之际,时间已经来到了第二天凌晨,黄申明也已经与那些发动兵变的辽东将士们谈判了整整一夜。 经过整整一夜的谈判之后,黄申明虽然是自认为收获极大,自然是春风得意、精神振奋,但依然是深感疲乏,所以就决定先行返回自己的营帐之中稍稍休息。 返回营帐之后,黄申明就见到赵俊臣与宋辉二人也是一夜未睡,正在耐心等待自己归来。 于是,黄申明当即就得意洋洋的详细讲诉了自己的成功事迹,大声道:“哈,本将原本还以为,这些人有胆子发动兵变,又皆是辽东铁骑出身、一向是眼高于顶,必然都是性子倔强的硬骨头…… 谁曾想,本将只是稍稍强硬了一些,他们就当场变成了软骨头,尽数答应了本将的各项要求……嘿,本将此前还真是高估了他们! 本将也是从辽东铁骑出来的,但本将当年可要比他们硬气多了……唉,哪怕是辽东铁骑这样的当世强军,也终究是一代不如一代,不及本将当年悍勇无畏啊!” 听到黄申明的得意自夸,赵俊臣也笑着恭维了一句,道:“这就是黄参将的不对了,你乃是辽东镇的柱石之一,地位仅次于总兵何宇,若是再熬几年资历,甚至能与西门盛并肩齐价,又岂能强求所有人都像自己一般有勇有谋?” 赵俊臣乃是当朝阁老,他的刻意恭维自然是效果拔群,顿时就让黄申明得意忘形,哈哈大笑起来。 另一边,宋辉不似赵俊臣一般善于恭维迎合,只是在赵俊臣的示意提醒之下,大声恭贺道:“黄参将好手段、好魄力!卑职佩服!” 听到宋辉的恭贺,黄申明也就愈发得意、大笑不断,再次自夸道:“现在不仅是那些发动兵变的辽东铁骑开始向本将服软了,营内各方势力见到本将的强硬态度之后,也皆是安份了许多!果然是如赵阁臣所言,这种时候就应该杀鸡儆猴、出手立威!只要本将立场坚定,又有谁还敢轻视怠慢? 哼!等到本将彻底解决了这些发动兵变的辽东铁骑之后,下一个目标就是那些卖主求荣、背叛本将的西路防区武官,本将此前所蒙受的种种屈辱,绝不能就这样算了!一定要让他们乖乖跪在本将面前、俯首认错才行!” 然而,黄申明得意之余,却没有发现,赵俊臣与宋辉这二人之间,竟是增添了许多默契。 宋辉此时站在黄申明的面前,但他的眼角余光则是暗暗留意着赵俊臣的反应,也总是经过赵俊臣的示意之后才会采取行动,颇是有些亦步亦趋的意思。 显然,经过这一夜的相处与交谈,赵俊臣与宋辉之间的关系,已经发生了许多变化。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赵俊臣这些年来在德庆皇帝面前总是察言观色、曲意迎合,可谓是经验丰富,再加上他今时今日的尊贵地位,折节下交之后也容易让人受宠若惊,当他刻意放低身段想要与人拉近关系之际,自然是事半功倍、无往不利。 所以,经过整整一夜的攀谈交心之后,宋辉对于赵俊臣已是尊崇至极、深为信任,只觉得自己此前大半辈子没有遇到赵俊臣这个明主,简直就是白活了。 然而,黄申明只顾着自鸣得意了,对于这一切迹象竟是毫无察觉。 黄申明好不容易停下大笑之后,就向赵俊臣进一步解释道:“赵阁臣,现在经过本将的强力交涉之后,那些辽东铁骑已经答应释放全部被俘的禁军将士了! 但他们还想着拖延时间,显然是盼着西门胜回营之后帮助他们扭转局势,所以每隔两个时辰才会释放五十名禁军将士! 对于这般状况,本将当然是不甚满意,但经过整整一夜的不断交涉之后,本将实在是有些疲了,所以就想着先回来休息一下,待本将稍稍休息两三个时辰、养足精神之后,就会再次出面与他们交涉! 到了那个时候,本将不仅要逼着他们立刻释放全部禁军将士,还要逼着他们彻底放弃抵抗,放下兵器、束手就擒、等待发落!” 说到这里,黄申明则是意有所指的补充道:“到了现在,对方已经释放了百余名禁军俘虏,但本将出于稳定局势、杜绝隐患的考虑,并没有向这些禁军将士交还兵甲,只是让他们换了一处营地进行休整,严禁他们随意外出活动,当然也不会允许赵阁臣您与他们进行接触……还望赵阁臣可以体谅本将的苦衷。” 在黄申明看来,局势发展到这一步,对于自己而言已是极为有利,凭着平息兵变之功,自己已经稳固了地位,也就拥有了各种各样的选择余地,接下来不论是继续庇护赵俊臣、还是直接出卖赵俊臣,又或是暗中协助赵俊臣做些不会影响大局的小事,皆是稳赚不赔。 这般情况下,黄申明自然是想要趁机为自己攫取更多好处。 作为辽东镇的一名参将,黄申明也沾染了辽东镇的傲慢,认为禁军将士皆只是一些中看不中用的银样蜡枪头,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所以他并不介意禁军将士们取回兵甲、恢复战力,也不介意赵俊臣与禁军将士们取得联系,认为这种事情根本不会影响大局,也根本翻不起任何浪花。 与此同时,黄申明又认为,赵俊臣如今受庇护于自己,身边没有任何心腹护卫,必然是深感不安,所以赵俊臣一定会竭尽全力的想办法恢复禁军将士的战斗力、与禁军将士们取得联系。 所以,他此时的这般说法,其实就是在暗示赵俊臣,若是想要让禁军将士取回兵甲、恢复战力、与禁军将士进行接触,都必须要付出一定代价才行。 然而,让黄申明万万没想到的是,赵俊臣就好似完全没有听懂他的暗示一般,直接摇头笑道:“本阁此前已经保证过,绝不会再给黄参将添麻烦,既然黄参将不愿意让禁军将士们取回兵甲、恢复战力,也不愿意让本阁与禁军将士们进行接触,本阁也就不会强求。” 说话间,赵俊臣笑吟吟的看着黄申明,那种眼神就好似正在观察一个毫无用处的废物。 对于赵俊臣而言,黄申明现在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就等着黄申明跌落深渊、自食苦果。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79章.手腕(六). …… …… 以黄申明的性格,就算是决心想要杀鸡儆猴、寻机立威,也绝对不会去招惹那些硬骨头,只会挑选一个软柿子去捏! 目前的营地之中,汇聚了各方势力的军队与私兵,总兵力约有五千人。 其中,西路防区边军约有一千五百余人,可以分为两部分,一部分人依然忠于黄申明,也是黄申明现在唯一可以信任与依仗的力量,另一部分人则是已经转换门庭、投靠了另外几位参将,目前皆是尽量避着黄申明、驻守在另外几位参将的营帐周围。 另外还有辽东铁骑两千五百余人,这些辽东铁骑则是可以分为三部分,一部分人乃是史城的铁杆拥簇,目前正因为兵变之事被困在禁军营地之中,另一部分人则是忠于李世杰,目前正在禁军营地外围与前者对峙,还有少部分辽东铁骑相对中立,他们与史城的关系不错,但也不能算是铁杆拥簇,所以既没有参与兵变,也没有加入对峙,因为他们的摇摆立场,也就成为了黄申明的重点监控目标。 再然后,则是另外几位参将的麾下私兵总计五百余人,这些人目前皆是守在各自参将的营帐附近,不允许任何人靠近,戒心极重。 除此之外,就是五百余名禁军将士,目前皆是因为兵变而沦为了阶下囚。 这些兵力,来历不同、立场相迥、处境各异,却又被困在同一处营地之中,局面可谓是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而且变数极多,也是黄申明稳定营内局势之际深感棘手之处。 与此同时,除了那些已经沦为阶下囚的禁军将士之外,这些势力或多或少皆是做过让黄申明威信受损、颜面扫地的事情。 那些背叛了黄申明、改换门庭的西路防区边军自不必提,黄申明现在最恨的就是他们;但即使是那些依然忠于黄申明的西路防区边军,私底下对于黄申明也是多有怨言,同样是动摇了黄申明的威信;另外四位参将的心腹私兵们曾是毫不客气的拒绝了黄申明的调查要求,态度颇是不屑一顾;那些忠于史城、参与兵变的辽东铁骑,与黄申明交涉之际也是态度强硬、毫不客气;那些忠于李世杰的辽东铁骑则是直接拒绝了黄申明的指挥;至于那些立场中立的辽东铁骑,同样是趁机向黄申明索要了更多肉食与酒水…… 也就是说,对于这些势力,黄申明皆是可以寻到理由,对他们杀鸡儆猴。 然而,仔细想想,这些势力之所以是敢让黄申明威信受损、颜面扫地,就是因为他们各有依仗与靠山,根本不必担心黄申明的事后报复,黄申明也没那个胆子与魄力招惹他们。 思来想去之后,黄申明发现,这些势力竟是没有一个软柿子、可以被自己随意拿捏、杀鸡儆猴。 若是硬要在这些硬骨头之中进行挑选的话,也唯有两方势力稍是软弱可欺一些。 其一,是那些背叛了黄申明的西路防区边军,这些人的实力并不算强,但他们改换门庭之后,就拥有了另外四位参将作为靠山,若是黄申明刻意针对他们、用他们来杀鸡儆猴,事后必然会引来另外四位参将的反击。 但另外四位参将的实力与资历皆是远胜于黄申明,在他们之间的这场内斗分出胜负之前,黄申明并无胆子随意招惹他们。 其二,就是那些忠于史城、发动兵变的辽东铁骑,这些人的实力无疑是更为强大,但他们发动兵变之后没能及时活捉赵俊臣,就已是失道寡助、进退两难,即使是西门盛今后也很难庇护他们,所以黄申明若是拿这些辽东铁骑杀鸡儆猴的话,看似是难度与危险会更大一些,但后患则是更少。 与此同时,黄申明认真思索之后,发现自己若是想要对付这些辽东铁骑的话,也拥有许多优势可以利用。 黄申明认为,这些辽东铁骑目前看似是态度强硬,但因为赵俊臣及时逃脱的缘故,实际上则是进退两难,也必然是底气不足、暗中慌乱,所以黄申明若是表现出强硬态度的话,对方很有可能就会直接退让,让黄申明可以顺利立威。 当然,若是这些辽东铁骑到时候依然态度强硬、甚至是不惜再次引发一场冲突的话,黄申明也无需担心太多,因为那些忠于李世杰的辽东铁骑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目前正在奉命监控对方,若是他们到时候依然是态度强硬、不惜是再次引发冲突,那些忠于李世杰的辽东铁骑不论是出于私怨还是出于职责,都不会坐视不管。 最重要的是,黄申明手里还握着一张王牌,那就是史城本人! 因为刺杀李泽荷的嫌疑,史城本人一直都被严密监禁着,那些忠于史城的辽东铁骑发动兵变之际,也无力分兵营救,所以黄申明全权主持营内事宜之后,也就顺便拥有了史城的控制权。 发动兵变的这些辽东铁骑,皆是史城的铁杆拥簇,黄申明手握史城作为人质,也不怕对方不就范! 总而言之,黄申明若是拿这些发动兵变的辽东铁骑杀鸡儆猴的话,不仅是后患更少,而且危险与难度说不定也会更小。 再考虑到这些辽东铁骑发动兵变所造成的种种恶劣影响,若是黄申明可以顺利逼着对方服软退让的话,还能造成更大的影响,也能为黄申明树立更大的威信。 这样一来,只要黄申明不是一个纯粹的蠢货,他就一定会挑选那些发动兵变、忠于史城的辽东铁骑作为自己杀鸡儆猴的目标。 赵俊臣认为,黄申明一定会想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根本没必要急着提醒。 果然,在赵俊臣的注视之下,黄申明表情变幻良久之后,终于是挥手道:“既然是要杀鸡儆猴,本将就不怕任何硬骨头,也不怕任何麻烦与后患! 所以,本将现在就要赶去禁军驻地,与那些发动兵变的辽东铁骑进行交涉,哪怕是不能逼着他们释放全部禁军将士、束手就擒、等待发落,也一定要让他们认错服软、不敢再闹! 等到本将顺利压服了这些胆大包天、发动兵变的辽东铁骑之后,营内各方将士自然也就明白了本将的决心与魄力,自然是不敢再次挑战本将的威信!” 听到黄申明的这般说法,赵俊臣眼中闪过了一丝讥讽笑意,但表面上则是抚掌赞道:“黄参将好魄力,竟是迎难而上、选择了攻坚克硬,不愧是当世勇将!” 然后,赵俊臣又善意提醒道:“不过,为了以防万一,黄参将最好是带上被监禁的史城,让那些辽东铁骑多些顾忌。” 黄申明原本就想要以史城作为人质,但这种事情让他自己主动说出来总是显得有些卑劣,此时听到赵俊臣的善意提醒之后,黄申明顿时就皱起了眉头,道:“你是说……要让本将拿史城作为人质?恐怕是不够堂堂正正吧?” 赵俊臣劝道:“只是以防万一的手段罢了,黄参将乃是边军大将,深谙兵法之道,自然是明白有备无患的道理!” 黄申明当即是顺坡下驴,“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转头向宋辉吩咐道:“宋千户,你立刻派人去把史城带到本将面前、不容有失!” 见到黄申明终于展现出了魄力,宋辉也多了一些振奋之意,郑重点头之后,就迅速转身离开了。 赵俊臣则是再次问道:“黄参将你出面压服那些发动兵变的辽东铁骑之际,是否需要本阁相伴陪同?” 黄申明犹豫片刻后,直接摇头道:“你就留在本将的营帐之中,不可离开一步!等到宋千户把史城带来之后,本将就会让他留在这里‘护卫’于你!” 说是护卫,其实就是监视,经过了此前的种种事情之后,黄申明认为自己被赵俊臣利用了,对于赵俊臣已是愈发猜疑与不信任,也不敢再让赵俊臣寻到兴风作浪的机会。 事实上,局势发展到这一步,黄申明已经开始认真考虑,等到何匪等人率军回营之后,自己是否应该及时把赵俊臣给交出去。 尽早把赵俊臣交出去之后,黄申明也能最大程度摘脱自身责任。 当初黄申明愿意出手庇护赵俊臣,是因为赵俊臣利用了黄申明对于那位武定侯府郭四小姐的执念,但一时冲动之后、麻烦临头之际,黄申明却又逐渐发现……他的心中执念,其实并没有想象中一般深切。 对于黄申明的心中想法,赵俊臣大致都可以猜到,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点头轻笑道:“既然如此,本阁就留在这里静候黄参将的好消息!” 接下来,一切就像是黄申明所安排的一般,宋辉把史城带过来之后,黄申明就把宋辉留在营帐之中负责监视赵俊臣,而他自己则是带着史城匆匆赶去了曾经的禁军驻地方向。 等到黄申明离开之后,营帐之内就只剩下了赵俊臣与宋辉二人,营帐外面则是守着黄申明的两名心腹亲兵。 于是,赵俊臣的注意力也就转向了宋辉,认真观察了几眼。 在赵俊臣的盯视之下,宋辉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宋辉此人年近四旬,也就比黄申明稍稍年轻两三岁,面容与身材皆是有些枯瘦,神态间总是带着一丝郁郁之色,但举止还算干练,浑身上下并无任何一件贵重饰品。 事实上,赵俊臣此前的种种表现,不仅是为了鼓动黄申明表现强硬起来,也是为了营造自己与宋辉单独相处的机会。 对于宋辉,赵俊臣事先并无了解,但他大致可以猜到一些基本情况,那就是此人在辽东镇内部并没有多少人脉,也没有任何强力靠山,所以也就没有多少晋升机会。 理由也很简单,此前另外四位参将纷纷出手挖黄申明的墙角之后,因为黄申明麾下有相当一部分武官皆是这四位参将的老下属,所以也就毫无犹豫的纷纷背叛了黄申明,而宋辉至始至终都没有背叛黄申明,也依然能被黄申明所信任,就意味着他与另外四位参将并无关系。 与此同时,宋辉也不可能拥有总兵何宇、将门李家这样的强大靠山,否则以他的年纪与资历,绝不可能依然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边军千户。 所以,宋辉在辽东镇内部的最大靠山,也就是黄申明罢了。 也正因为这般缘故,所以宋辉只能继续忠于黄申明,因为他就算是去了其他阵营,也不会受到待见。 思及此处,赵俊臣冲着宋辉一笑,挥手道:“宋千户,不必拘束,坐下说话吧,闲着也是闲着,咱们唠唠家常打发一下时间可好?” 许多时候,“唠家常”这三个字其实就是“调查背景”、“寻找破绽”的同义词,但宋辉乃是一名寻常边军武官,并不清楚这般门道,听到赵俊臣的建议之后稍稍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坐在了赵俊臣面前不远处,然后就在赵俊臣的不断询问之下逐渐打开了话匣。 而就在赵俊臣与宋辉二人交谈气氛愈发融洽之际,黄申明也带着史城赶去了曾经的禁军驻地,与那些发动兵变的辽东铁骑进行交涉,想要设法压服对方。 这场交涉,进展远要比黄申明的预想之中更为顺利。 正如黄申明所料一般,那些忠于李世杰的辽东铁骑虽然不愿意听从黄申明的命令,但他们见到黄申明想要压服那些忠于史城的辽东铁骑之后,当即就义无反顾的站在了黄申明一边,给予了黄申明最大程度的支持。 与此同时,那些发动兵变的辽东铁骑果然只是表面强硬、暗中心虚,当黄申明突然间展现出强硬态度之后,他们很快就表现出了退怯之意。 这般情况下,当黄申明搬出史城作为人质要挟之后,也很快就顺利压服了对方!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80章.手腕(七). …… …… 根据此前的谈判结果,这一天的卯时三刻,马渚、张壮、郑伯伦等人就会率领他们麾下的辽东铁骑离开禁军驻地,放下兵器、卸下身甲,彻底放弃一切抵抗行为,接受黄申明所安排的监视与禁足。 与此同时,黄申明则是要保证自己不会虐待与羞辱对方,要确保他们的日常伙食供应,也不能擅自公布他们的罪行与惩处,最终发落要等到辽东镇高层武官们集体商议之后再做决定……除此之外,黄申明还要把史城交还给他们,监禁于同一处地方。 简而言之,这个谈判结果可谓是各取所需,那些发动兵变的辽东铁骑也不算是一无所获,至少是确保了他们与史城的暂时安全,而黄申明本人则是收获了面子、威信、与功绩。 于是,等到卯时三刻之际,黄申明就准时赶到了曾经的禁军驻地之外,急不可耐的等待着马渚、张壮、郑伯伦等人向自己投降。 为了彰显自己的功绩与威信,黄申明还刻意邀请了营地之内的许多中层武官旁观见证。 所以,当黄申明现身之后,他身边还跟着许多辽东武官,譬如辽东铁骑百户张翼扬、马贲、秦夜白等人——这几人皆是忠于李世杰的辽东铁骑武官;又譬如是几位辽东参将的私兵首领,北路防区千户谢昌德、南路防区千户白勇、东路防区千户庞无伤等等。 除此之外,黄申明还把辽东按察使黄珂也请了出来,一同旁观见证。 其实,黄申明原本还打算唤来几位禁军武官出面旁观这场“盛况“,但那些禁军武官则是直接拒绝了黄申明的召唤,说是禁军将士们皆是因为这场兵变而被俘禁了两三天时间,如今只是刚刚脱困,正值兵心不稳之际,所以他们还要全力稳定兵心,并不方便离开驻地。 对于禁军武官们的这般解释,黄申明自然是大为不满,他认为自己营救了这些禁军将士,乃是他们的大恩人,他们就应该对自己言听计从。 但最终,黄申明还是没有强求,毕竟他只是辽东镇参将,无权指挥这些禁军将士,而且他只是想要在辽东镇内部树立威信,所以只要辽东镇的各方势力代表皆是出面见证就好,至于禁军代表有没有出现,都只是细枝末节罢了。 相较于这些禁军武官,让黄申明更为恼火的是,那些曾经背弃了自己的西路防区武官们,同样是寻了各种理由没有现身,显然是下定决心要躲着黄申明,于是黄申明当场就传下军令,进一步减少了这些人的后勤供应,还当众扬言要严惩他们的不听军令。 然而,黄申明很快就会后悔自己的这些决定! 眼看着卯时三刻即将到来,马渚、张壮、郑伯伦等人已经开始指挥他们麾下的辽东铁骑集合整队、弃兵卸甲,也撤掉了所有防线与戒备,随时都会正式投降,聚拢在黄申明身边的辽东武官们,就纷纷是出言恭贺。 “恭喜黄参将,顺利平息了这场兵变,大功一件啊!” “等到何匪何千户与各位参将返回营内,见到黄参将平息兵变的功绩,必然也要高看一眼。” “卑职代表全体东路防区的边军将士表态,只要您不是想要调查我家参将的营帐,就一定会全力配合黄参将的军令!” 听到各位辽东武官的各种恭维,也皆是暗暗表达了服软之意,黄申明不由是面现微笑,只觉得自己已经全盘掌控了营内局势。 得意之余,黄申明暗暗想道:“接下来……就是要想办法对付那些背叛本将的西路防区叛徒了! 哼!禁军也就罢了,本将原本就管不到他们,但那些叛徒们竟然也敢违背本将军令、纷纷是避而不见……接下来,本将一定要让他们好看! 再次削减他们的后勤供应只是第一步,本将还要给他们安排各种吃力不讨好的繁重任务,等到他们的麾下将士皆是叫苦连天之际,就是本将出手惩治他们之时……” 但就在黄申明浮想联翩之际,一旁的辽东按察使黄珂则是忍不住出声问道:“请问黄参将,如今可有寻到赵阁臣的下落?赵阁臣已经失踪了近三天时间,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啊!必须要全力搜寻才行!” 询问之际,黄珂的表情语气可谓是格外焦躁。 自从与赵俊臣几次攀谈“交心”之后,黄珂就已经把赵俊臣视为是自己的一生追随目标,甚至还把自己的一生志向都寄托于赵俊臣身上,所以发现赵俊臣的不知所踪之后,黄珂就是全营之中最为焦急担忧之人。 听到黄珂的询问之后,黄申明的表情有些怪异,摇头道:“对于赵阁臣的下落,本将也是格外关心,每天都要搜寻全营,可谓是掘地三尺……但依然是无法寻到赵阁臣的踪迹! 不过,黄大人也不必过于担心,本将也认真询问过马渚、张壮、郑伯伦等人,他们发动兵变之后确实是没有见到赵阁臣,更不可能对赵阁臣造成伤害,所以赵阁臣应该是见到兵变发生之后,就及时躲在了一处咱们想不到的地方,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随着本将顺利平息了这场兵变,也许赵阁臣很快就会现身了!” 说话之际,黄申明眉头微蹙,也觉得自己不能就这样一直庇护赵俊臣,也应该让赵俊臣当众现身了。 黄珂则是再次出声打断了黄申明的思路,忧心忡忡的再次说道:“但本官听到各种流言之后,还是有些担心……那些流言固然是听着荒缪,但也未必就不会发生,若是那些流言成真的话,又该如何是好?” 黄申明微微一愣,问道:“流言?什么流言?” 这两天以来,黄申明只顾着与那些发动兵变的辽东铁骑进行交涉,根本顾不上关注营地之中的各种流言,此时听到黄珂的说法之后,才知道了营地之内正有流言散播。 另一边,听到黄申明的反问之后,反而是轮到周围众人吃惊了,他们没想到相关流言散播如此之广,但黄申明竟是至始至终都没有察觉到任何迹象。 要知道,领兵之人需要及时关注麾下将士们的言论心态,乃是一项基本职责。 然后,众人就向黄申明详细解释了相关流言的具体内容,也就是“赵俊臣见到兵变发生之后慌不择路逃入密林之中,然后就遭到密林之中的绑匪们再次绑架,如今正在遭受各种酷刑折磨,也许已经惨死于绑匪之手”等等。 听到相关流言的各种版本内容之后,黄申明当然是不以为然。 赵俊臣现在究竟藏身于何处,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说什么“赵俊臣逃入密林再次遭到绑架”、甚至是“酷刑折磨之下已经惨死”,简直就是一片胡言。 然而,不以为然之余,黄申明却又隐隐觉得不对劲。 毕竟,相关流言传播速度实在是太快了,竟是短短一天多时间就传遍了全营,还让许多人深信不疑……就好似有一只幕后黑手正在极力推动相关流言到处传播一般。 黄申明虽然不算精明,但也算是有些见识,自然是明白这般现象的反常之处,寻常的流言蜚语再是如何夸张,也不可能传播这般迅速。 只可惜,黄申明还没有来得及仔细思索,时间已经正式来到了卯时三刻,那些发动兵变的辽东铁骑们,也开始分批离开曾经的禁军驻地,准备正式向黄申明投降。 见到这般情况之后,黄申明也就迅速收拢了心中疑惑,打算先处理眼前这件大事。 然而,黄申明刚要迈出脚步,接受马渚、张壮、郑伯伦等人的当众投降,就突然见到麾下千户宋辉骑着快马匆匆奔来。 直接奔到黄申明身前之后,宋辉立刻是翻身下马,大声禀报道:“黄参将,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黄申明心中一惊,连忙问道:“何事发生?” 宋辉急声解释道:“那些禁军将士,竟是相信了赵阁臣目前正在密林之中遭到绑匪们严刑折磨的流言,所以就毫无预兆的擅自离开了他们的营地,说是要进入密林之中营救赵阁臣!” “什么?赵阁臣绝对不在密林之中!但总兵大人还在密林里面被绑匪控制着!就这样让禁军奔进密林之中,若是刺激了绑匪害了总兵大人的性命,该如何是好?快!快派人拦阻他们!” 宋辉苦笑道:“卑职听到消息之后,当即就派出兵力,想要抢先一步拦截禁军,但……张顺成、李宏等人,见到卑职突然间派出兵力经过他们的驻地附近之后,竟是误以为黄参将您是想要派兵攻打他们,反应极为激烈,所以卑职所派出的拦截兵力不仅没能成功拦阻禁军,反而是与张顺成、李宏等人爆发了冲突!”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81章.手腕(八). …… …… 宋辉所说的张顺成、李宏二人,就是黄申明眼中的西路防区叛徒,此前皆是背弃了黄申明、转而是投入了另外几位参将的阵营。 事实上,在西路防区之中,这段时间以来像是张顺成、李宏一般改换门庭的中下层武官还有不少,甚至还包括三名边军守备,但这些人目前皆是要镇守地方、封锁全境,并没有留在营地之中。 而在营地之内,张顺成、李宏二人就是领头背叛了黄申明的西路防区武官,可谓是代表性人物。 其中,张顺成还是黄申明的亲兵首领之一,黄申明当年离开辽东铁骑前往西路防区任职之际,就把他带在身边,原本也算是黄申明的心腹,但他显然是更为忠于何宇,所以就在西门盛、史城二人的劝说之下,毅然是选择了背叛黄申明、转而是全力支持西门盛与史城二人。 而李宏曾经是南路参将徐郃的麾下老兵,屡次蒙受了徐郃的各类恩情,所以也几乎是同时间决定背弃黄申明、转而是全力支持徐郃、李泽荷、甘成三人。 张顺成选择支持西门盛与史城二人,李宏则是选择了徐郃、李泽荷、甘成三人的阵营,按理说这两人之间可谓是矛盾重重、敌意十足,但此时此刻,他们竟是做出了相同选择。 那就是——见到黄申明的麾下兵力突然间冲向己方驻地之后,皆是率兵拦截、引发了冲突。 而他们之所以是这般反应过激,也同样是因为一则谣言的缘故——他们在昨天皆是收到消息,误以为黄申明很快就会使用雷霆手段报复他们的背叛,甚至还要赶尽杀绝。 所以,张顺成与李宏二人今天不仅是不敢离开驻地、前往现场旁观见证黄申明平息兵变的功绩,也一直都在紧张戒备着,生怕自己会被黄申明打一个措手不及。 这样一来,宋辉所派出的兵力人马,原本只是为了拦阻禁军将士,也只是途径他们的驻地附近罢了,但张顺成与李宏二人见到这般情况之后。却误以为黄申明果然是要攻打自己,所以就直接引发了一场不必要的冲突,拦下了黄申明麾下兵马的前进脚步,也就让擅自冲出驻地的禁军将士们可以畅通无阻、一路冲向密林之中! 然而,黄申明并不知道这些情况,听到宋辉的禀报之后,他顿时是愈发暴跳如雷,怒斥道:“张顺成!李宏!他们竟然敢这样做?!他们为何要这样做?! 这两个王八蛋!当初不仅是背叛本将,现在更是坏了本将的大事!今后若不能把他们挫骨扬灰,老子就不姓黄了!” 与此同时,听到宋辉的禀报之后,周围的几位辽东官员也皆是紧张急切,纷纷是出声议论。 “对啊,张顺成与李宏为何要这样做?” “他们拦下了宋千户所派出的截阻兵马,帮着禁军冲进密林之中,他们想要害死总兵大人不成?” “难道说他们已经背叛辽东镇了?他们为何要背叛辽东镇?” 在众人的纷纷议论之中,禀报这一切消息的宋辉则是垂头不语,面色苍白、表情紧张。 只不过,宋辉之所以是面色苍白、表情紧张,却不是因为他正在忧虑营内局势,也不是因为他正在担心总兵何宇的安危,而是因为……他其实最是清楚这一切事情的缘由经过。 事实上,这一切事情,皆是源于赵俊臣的幕后谋划,而宋辉则是具体执行之人。 此时此刻,就像是张顺成与李宏二人一样,宋辉也背叛了黄申明,但他并没有投效于辽东镇内部的任何一方势力,而是选择了效忠于赵俊臣! 就是他,暗中推动了各类流言的迅速传播; 也是他,隐瞒了相关消息,让黄申明无法及时知晓各类流言正在营地之中迅速传播的情况; 还是他,利用曾经的同袍关系,让张顺成与李宏二人皆是坚信黄申明很快就要使用雷霆手段,对他们赶尽杀绝; 又是他,向禁军将士们传递了消息,让禁军将士们得以彻底下定决心,擅自冲出驻地、杀进密林之中“营救”赵俊臣; 同样是他,暗中削减了禁军驻地附近的防备力量,让禁军将士们冲出驻地之际不会受到太大阻碍; 依然是他,派出兵马拦阻禁军将士之际,刻意让他们途径穿过张顺成与李宏二人的驻地,也就引爆了一场冲突…… 简而言之,这一切事情,皆是经由宋辉亲手操办,他的这般做法无疑是彻底背叛了黄申明,也彻底背叛了辽东镇,所以宋辉这个时候自然是格外紧张。 但此时此刻,在场所有人皆是同样的紧张急切,所以也就没有任何人察觉到宋辉的异常。 就在辽东镇的众多武官皆是手足无措、惊慌失神之际,最终还是黄申明身边正处于被监禁状态的史城,率先恢复了些许冷静,向黄申明急声建议道:“黄参将,现在说这些事情皆已是来不及了,还望您立刻做出决断、全力扭转危局!” 经过史城的提醒之后,黄申明也稍稍冷静了一些,大声吼道:“大家冷静!别乱!事情还有转圜余地! 本将给禁军安排的驻地位置较为偏远,咱们的营地之内也一向是戒备森严,巡逻队伍密布,而且本将还收走了所有底层禁军的兵甲装备,唯有几名禁军武官拥有佩刀之权,这些禁军目前皆是手无寸铁,所以他们绝不可能太快冲进密林之中,咱们还有拦截机会!” 随后,黄申明转头瞪着张翼扬与马贲二人,急声传令道:“张百户、马百户,你们二人立刻率领麾下的辽东铁骑,全力奔往密林外围,一定要设法拦下禁军,若是那些禁军胆敢反抗,又或是遇到任何阻碍,皆是杀无赦,不必有任何犹豫!” 张翼扬与马贲二人虽然皆是李世杰的铁杆拥趸,平时也不愿意听从黄申明的军令,但现在已是局势紧急至极,再加上黄申明瞪视之际目光着实骇人,他们二人自然不敢再次的阳奉阴违,皆是点头领命之后,就立刻开始调动麾下兵马,坚定执行了黄申明的军令。 随后,黄申明又转头瞪向南路防区千户白勇,再次传令道:“禁军若是想要冲进密林之中,就必然要途径徐郃徐参将的驻地附近! 白千户,你是徐参将的亲兵首领,本将令你立刻骑着快马返回驻地,全力拦阻禁军,若是那些禁军已经穿过了你的驻地防区,就立刻率兵追赶,还是那句话,一旦是遇到任何反抗,皆是杀无赦!一切后果皆是由本将承担!” 白勇也是直接点头领命,然后就迅速寻了一匹快马离开了。 再随后,黄申明又看向了辽东按察使黄珂,不容拒绝的厉声说道:“黄珂黄大人,你也算是辽东镇的自己人,现在本将要交给你一项重要任务,那就是立刻赶去密林之中,与绑匪们进行交涉,一定要全力稳住这些绑匪,说服绑匪们相信,辽东镇并不想要强攻他们! 你是文官,能说会道、毫无武力,绑匪们不会防备于你,也就有最大机会说服绑匪……若是实在不行,你就留在密林之中,与总兵大人一同成为人质,多少可以稳住绑匪一点时间! 只要你愿意办成此事,我辽东镇今后必将会全力报答!” 黄申明的这般命令,无疑是强行要求黄珂以身涉险。 黄申明原本还以为,自己若是想要说服黄珂,就必须要耗费更多口舌,说不定还要使用强迫手段,但黄珂稍稍犹豫片刻之后,竟是直接点头答应了,当即就行动了起来。 只不过,黄珂的这般决定,并不是为了辽东镇考虑,而是他急切想要确认赵俊臣究竟有没有藏身于密林之中。 接下来,黄申明再次转头看向宋辉。 因为局势紧迫的缘故,黄申明根本来不及仔细思索任何事情,所以他现在依然还没有怀疑宋辉的忠心,而且认为宋辉此前派兵拦截禁军失败的事情,责任全在于反应过激的张顺成与李宏二人,宋辉本人并无多少责任。 所以,黄申明此时依然信任宋辉,一把拉住宋辉的胳膊,把宋辉拖到自己身边,压低声音吩咐道:“宋辉,你立刻返回本将营帐,把赵俊臣彻底监控起来!本将随时都会用上他!” 宋辉目光一闪,当即也是领命离开了。 不得不说,黄申明身为辽东镇西路参将,也不是一个纯粹的废物,此时所颁布的各项命令,倒也算是面面俱到、反应迅速。 吩咐完了这些事情之后,黄申明也寻了一匹快马,打算要亲自奔赴密林外围主持局势。 然而,黄申明很快就再次遇到了意外变故。 此时此刻,众人只顾着要拦阻禁军们的擅自行动,竟然皆是忘记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他们现身于此的最初目的,乃是为了彻底平息兵变之事,见证马渚、张壮、郑伯伦等人的率众投降。 所以,黄申明调兵遣将之际,也就忽略了马渚、张壮、郑伯伦等人的反应。 马渚、张壮、郑伯伦等人此时正要率领他们麾下的辽东铁骑投降,却突然发现各方兵马纷纷开始调动了起来,好似是随时准备开战一般,顿时也就紧张了起来。 他们并不知晓禁军即将要冲进密林的事情,还以为这些兵马调动就是想要针对自己,乃是黄申明言而无信、想要强攻他们,虽然马渚、张壮、郑伯伦等人无法理解这般情况,但还是当机立断、及时中止了投降之事,也恢复了戒备与防线。 与此同时,张翼扬与马贲二人若是尽快赶至密林外围拦阻禁军,最短路线就是直接穿越马渚、张壮、郑伯伦等人所控制的曾经禁军驻地,但因为马渚、张壮、郑伯伦等人误判了局势、恢复了戒备,他们就只好是放弃最短路线,态度谨慎的绕了远路。 而这样一来,也就稍稍耽误了一点时间。 所耽误的时间也不算多,仅仅是一盏茶时间罢了。 然而,这般局势紧迫之下,一盏茶的时间就足以决定许多事情了! 另一边,见到这般意外状况,黄申明愈发觉得烦躁与头大。 禁军所选择的行动时机,实在是过于巧合了。 这个时候,黄申明正要接受的投降,一旦是突然间调动兵马,就必然会引起马渚、张壮、郑伯伦等人的激烈反应,自然就会再次延缓辽东镇的反应速度。 与此同时,因为黄申明想要当众立威,就把营地之中的大部分中下层武官皆是招来现场见证旁观,所以营地之中的各方势力这个时候皆是群龙无首、无人坐镇指挥,同样是无法及时做出反应。 再加上,黄申明此前曾是在赵俊臣的建议之下,严令禁止营内将士们随意活动…… 结果就是,赵俊臣麾下的五百名禁军护卫虽是手无寸铁,但也能在戒备重重的营地之中畅通无阻,一路奔向密林方向! 而这般局面,很大程度上就是黄申明一手造成的。 一旦是让禁军将士们顺利冲进密林之中,进而是刺激了林中绑匪、让总兵何宇惨遭杀害,黄申明就必须要承担全部责任! 思及此处,黄申明深感烦躁之余,更还隐隐感到惊慌。 但最终,黄申明还是强行压下心中的烦躁与惊慌,然后也顾不上继续监禁史城的事情了,直接就把史城送到了马渚、张壮、郑伯伦等人面前,让史城出面说服马渚、张壮、郑伯伦等人不必过激反应、全力配合自己行动。 好不容易才安抚了这些发动兵变的辽东铁骑之后,黄申明再也不敢继续耽搁,也骑着快马急匆匆奔向了密林方向。 但实际上,宋辉向黄申明禀报消息之际,就已是暗中稍稍拖延了一些时间,再加上各种意外变故的不断出现,进一步延缓了黄申明与辽东镇的反应速度。 最终,当黄申明好不容易赶到了密林外围之后,就绝望发现……一切都已经晚了。 他的一切布置、一切期望,皆是没有派上用场。 营内所布置的各个巡逻队伍,原本也算是森严紧密,但在宋辉的安排之下,皆是“恰好”避开了禁军将士们的奔进路线,再加上营地之内的一切布置皆是为了防止密林之中的绑匪们向外逃窜,并没有刻意防范营地之内的将士们冲进密林,所以也就无法及时拦阻。 当禁军将士冲向密林方向、途径南路参将徐郃的驻地之际,因为徐郃的亲兵首领白勇并没有坐镇现场,徐郃留在营地之中的两百余名精锐私兵也就群龙无首,自然是无法及时反应,所以还不等他们回过神来,禁军将士们就已经迅速穿过了他们的驻地之外。 就这样,当张翼扬与马贲二人率着麾下辽东铁骑赶到密林外围之后,却发现禁军将士皆已是冲进了密林之中。 然后,就酿成了惨重后果! 再等到黄申明赶到密林外围之后,就收到了一个晴天霹雳一般的消息。 何宇死了! 更准确的说法是,何宇早就已经死了!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82章.手腕(九). …… …… 接下来,整整半个时辰,营地之内的所有辽东将士,皆是陷入了彻底慌乱之中。 黄申明冲进密林之中,见到何宇的尸体之后,顿时就瘫软在地上,面色惨败、精神恍惚,良久不能起身,大脑一片空白。 没过多久,史城也赶到了现场,此人一向是性格坚毅冷静,但当他看到何宇尸体的一刹那,悲痛欲绝之下,竟是直接昏死了过去。 但这个时候,已经没人能顾得上黄申明与史城二人的表现了,所有抵达现场的辽东镇武官,皆是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与无措之中,或是悲痛欲绝、或是呆滞不动、或是冲冠睚眦。 何宇并不是寻常意义上的镇守总兵,与曾经的历任辽东总兵也有明显不同,他手段强硬、性格坚韧、头脑灵活,在他的经营与操作之下,整个辽东镇皆是对他惟命是从,可谓是大权独揽、说一不二……乃是自从李成梁父子以来,权力最大、威信最高的辽东总兵。 所以,何宇不仅是名义上的总兵,也是整个辽东镇的权力核心、精神支柱,辽东镇所有人也皆是习惯了听从何宇的领导与指挥。 这种集权于一人之身的模式,有好处也有坏处。 只要何宇还在,整个辽东镇就是铁板一块,也可以动员更多力量抵御外敌。 但若是何宇不在了,不仅是辽东镇所有人都会是无所适从,整个辽东镇也会陷入分崩离析的危险之中。 在今天之前,哪怕是何宇遭遇了绑架之后,一直是身陷险境、生死不知,但在绝大多数辽东将士的心底深处,却依然是坚信着何宇很快就会安全归来。 毕竟,这里是辽东镇的地盘,他们在实力方面拥有绝对优势; 毕竟,辽东镇很快就可以凑足绑匪们所要求的赎金了,哪怕绑匪们所索要的赎金,尽是一些稀世珍宝; 毕竟,在所有人的想象之中,像是何宇这样的枭雄人物,理应是死在战场之上、又或是死于朝堂之中的权力争斗,绝不应该死的这般莫名其妙。 谁曾想,何宇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死了。 所有人皆是无法接受这个现实,也皆是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反应,更是不敢想象,辽东镇的未来前途究竟会走向何方。 良久之后,终于有人发现了史城的昏死,连忙是伸手用力掐着史城的人中,让史城悠悠苏醒。 苏醒之后,史城先是愣了许久,然后终于回想起了自己昏死过去的原因,再次转头看去,也再次看到了何宇的尸体。 下一刻,史城猛地跳了起来,伸手抢过了身边人的佩刀,大声嘶吼道:“禁军呢?那些禁军王八蛋在哪里?老子要杀掉他们!一个不留!一个不留! 全是因为他们擅自行动,刺激了绑匪,否则总兵大人又岂会枉死?他们必须要陪葬!全部给总兵大人陪葬!” 咆哮之间,史城不断挥舞着手中佩刀,就好似一头陷入绝境、择人而噬的猛虎。 随后,史城的眼角余光之中,似乎扫到了一名身穿禁军服饰的将士,举刀就要扑去。 见到史城的这般表现,同样正在现场不知所措的黄珂,连忙指挥周围的辽东将士扑了过去,控制住了史城的疯狂举动,也夺走了史城的手中佩刀。 “你们为何要阻拦我?我要给总兵大人报仇!你们难道背叛了总兵大人不成?” 虽然被几名辽东将士抓住了臂膀与腿脚,但史城却依然是不断挣扎,大声咆哮。 黄珂连忙是大声解释道:“史千户,切莫冲动!切莫冲动!何总兵惨死,固然是令所有人悲痛欲绝,但你仔细看一下何总兵的尸体!上面已是布满了尸斑,至少已经死了两天时间,所以何宇之死,与禁军将士们的擅自行动并无关系,而是绑匪们早就对何宇下了毒手!” 听到黄珂的解释之后,史城一愣,然后再次转头向何宇的尸体看去。 只见何宇的尸体被放置在一张草席之上,他的双目依然圆睁,好似还保留着临死之际的强烈怨愤与不可置信。 最重要的是,何宇的尸体冰冷僵硬,青色尸斑已经扩散全身。 作为一名见惯生死的边军武官,史城自然明白这般现象究竟意味着什么。 就像是黄珂所言一般,何宇至少已经死了两天时间,乃是绑匪们提前下了毒手,所以也就无法把何宇的死因,归咎于禁军将士的擅自行动。 事实上,辽东镇不仅不能责怪禁军将士们的擅自行动,反而还要感谢禁军将士,若不是禁军将士们的擅自行动,他们也无法提前发现何宇已死的真相! 见到这般情况之后,史城呆愣良久,然后再次怒声问道:“那些绑匪呢?绑匪在何处?” 黄珂叹息一声,伸手一指远处,道:“绑匪也全死了,总计八人,全部死于剧毒,应该是畏罪自杀,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根据禁军将士交代,当他们率先冲进密林之后,这些绑匪还以为辽东镇要强攻他们,所以就纷纷服下了毒药自尽,禁军将士们根本来不及诊治…… 本官正在紧急调查这些绑匪的身份,但同样是根据禁军将士们的交代,因为他们此前曾是在胡家庄之内驻扎过一段时间,较为熟悉胡家庄的情况,所以禁军将士们还辨认出,这些尸体皆是看着眼熟,应该都是胡家庄的农户。” 听到黄珂的这般说法,史城又是一愣,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他无论如何都不愿相信,何宇这样的枭雄人物,竟是死于一群普通农户之手。 史城向着黄珂所指引的方向看去,果然在远处见到了许多尸体,皆是死去的绑匪、胡家庄农户。 何宇的尸体被摆放在草席之上,而绑匪们的尸体则是没有这般待遇,就这样横七竖八的被丢在远处…… 然而,不论他们死前的身份差距有多大,也不论他们死后究竟有没有草席裹尸,此时此刻他们皆是变成了冰冷尸体,没有任何区别。 一时间,史城的大脑好似乱糟糟的,又好似一片空白,竟是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如何反应。 而就在史城呆滞当场之际,他身边突然传来了一道熟悉声音。 “唉!就这样平白无故的丧掉性命,可悲可叹!……本阁也是难辞其咎!难辞其咎啊!” 听到这个声音,史城又是身体一震,不可思议的转头看去,只见失踪许久的赵俊臣竟是突然出现,此刻正站在他身边不远处,不断的摇头叹息,表情间满是悲痛、自责、以及怜惜。 而且,赵俊臣的神态表情颇是真挚,并不像是惺惺作态。 只不过,赵俊臣的摇头悲叹,看似是缘于何宇之死,但实际上则是为了那些枉死的胡家庄农户! 与此同时,也是叹息自己终究还是在权力斗争的道路上,再一次的违背了底线、波及了无辜。 这些“绑匪”、这些胡家庄农户,其实就是死于赵俊臣之手。 至始至终,一切事情皆是出于赵俊臣的安排。 根据赵俊臣的计划,当他躲在幕后、指使许庆彦等人绑架了何宇之后,就会挑选一个恰当时机,让禁军将士们寻找一个借口,毫无预兆的纷纷冲进密林之中。 就像是今天的情况场景一般。 与此同时,正在密林之中扮演绑匪的许庆彦以及十余名禁军将士,则是会纷纷换回禁军服饰,趁着混乱之际迅速混进禁军队伍之中。 这样一来,就好似一颗水滴混进了大海,一粒沙子丢进了沙漠,任谁也不能证明许庆彦等人曾经参与了绑架何宇之事。 事实上,此时此刻,许庆彦等人也已然是成功藏身于禁军队伍之中了。 所以,密林之中所留下的“绑匪”尸体,皆是来自于那些全然无辜的胡家庄农户。 而真正执行了绑架计划的许庆彦等人,则皆已是安然脱身,很快就要受到赵俊臣的嘉奖与重赏。 当然,这般计划也有破绽——若是清点禁军人数,就会发现禁军将士进入密林前后的数量并不一致。 只不过,根据赵俊臣的谋算,当自己的计划进展到这一步之际,整体局势对于辽东镇而言已是极为不利了,所以只要没有被辽东镇当场抓住把柄,自己就可以直接抵赖,就算是有人拿出这个疑点与他当场对质,但只要赵俊臣坚决不承认,也不会有人敢与他继续为难! 最终,在世人眼中,何宇遭遇绑架之事的真相,只会有一个,也只能有一个,那就是——建州女真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就是建州女真的奸细蛊惑了胡家庄的农户、组织策划了这场针对辽东镇总兵的绑架案! 简而言之,从计划起初之际,赵俊臣蓄意让这些清白无辜的胡家庄农户,卷进这场风波之中,就是为了让他们最终皆是沦为弃子、替罪羊、以及无法开口说话的尸体。 其实,赵俊臣原本也曾想要给这些胡家庄农户留一条活路。 根据赵俊臣的最初计划,不仅这些胡家庄村民不必丧命,就连何宇也不必死去,所有人都可以活命,他最初只是想要利用何宇被绑架的事情,营造与推动局势发展罢了。 目前的情况,乃是赵俊臣计划之中的备选方案。 然而,何宇的敏锐与决绝从前成就了他,让他可以成为大权独揽的辽东镇总兵,但如今也害死了他。 就是因为何宇发现了真相、寻到了破绽,所以赵俊臣只好是选择执行备用方案,于是何宇必须死,这些胡家庄农户也就必须丧命。 但无论是如何辩解,眼前这些已经成为尸体的胡家庄农户,就是死于赵俊臣之手。 何宇是一个嗜权如命的枭雄人物,死于权力斗争也是理所应当,但那些胡家庄农户皆是清白无辜的。 思及此处,赵俊臣心中满是自责与伤感,也就忍不住摇头悲叹。 然而,与此同时,赵俊臣并不确定,自己的这些悲伤与自责情绪,究竟是源于主动,还是源于被动……究竟是发自真心的浮现出了这些情绪,还是他认为自己这个时候必须要浮现这些情绪。 若是波及无辜之际,就连悲伤与自责情绪都没有一丝,那就太没人性了。 也许,赵俊臣只是希望自己还残存着一丝人性,所以他的心中才会主动浮现出了这些情绪。 权力斗争,总是你死我活,也从来都避免不了波及无辜,就像是大象相互冲撞之际必然会踩踏足下的花草与小虫。 赵俊臣一直都在避免这类事情发生,但赵俊臣也很清楚,不论是从前、现在、还是未来,只要是自己依然还在庙堂之上争权夺势,类似的事情就一定避免不了。 不谈赵俊臣心中的复杂思绪。 却说,听到赵俊臣的声音突然响起,见到赵俊臣突然间出现在这里,所有人皆是大为吃惊,有一瞬间甚至是忽视了何宇丧命的事情。 原本瘫坐在地不能起身的黄申明,更是瞬间跳起身来,惊声道:“赵阁臣……你为何会在这里?我明明已经安排……” 黄申明刚想说“我明明已经安排宋辉监禁于你”,但话到一半,总算是反应了过来,补充道:“我明明已经安排将士们反复搜寻全营,却依然是无法寻到您的踪迹……您这段时间究竟是躲在何处?又为何会突然出现于此?” 随后,黄珂也连忙问道:“是啊,赵阁臣,您这段时间究竟是藏身于何处?一直未能寻到您的下落,可急死下官了!” 赵俊臣则是面无表情,缓缓道:“最近这两三天以来,本阁自然是躲在了一个安全隐蔽之处……但本阁并不会把这个安全隐蔽之处告知于各位! 毕竟,辽东镇动不动就会发生兵变,现在何宇何总兵也是突然间丧命了,局势愈发动荡不稳,谁知道辽东镇接下来还会不会继续发生兵变?若是把本阁的藏身之处告诉你们,下一次兵变发生之后,本阁又要躲去何处?”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回答,黄珂当即就不再追问,认为赵俊臣的顾虑很有道理,黄申明也暗暗松了一口气,认为赵俊臣的这般理由无懈可击,自己也不必因为庇护赵俊臣的事情而承担责任。 然而,史城则是突然间厉声道:“不行!我不管你是不是朝中阁臣,也不管你的各种理由,你现在必须要把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 显然,史城的头脑已经恢复了一丝清醒,也终于回想起了他与西门盛的此前怀疑,那就是何宇被绑架的事情至始至终都是出于赵俊臣的幕后主使。 如今何宇已是丧命,史城自然是想要让赵俊臣给个交代、证明清白。 然而,见到史城的纠缠不休之后,黄申明则是出声阻止道:“史城,不可对赵阁臣无礼!” 然后,黄申明又转头看向赵俊臣,轻声道:“赵阁臣,请进一步说话。” 再然后,黄申明就把赵俊臣引到了曾经监禁何宇的那间木屋之中,接着则是挥退了正在木屋之中调查取证的辽东镇将士。 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黄申明的目光不断闪烁着,眼角余光每次扫过赵俊臣之际,都会闪过怨毒与愤恨的情绪。 但等到木屋之中再无他人之后,黄申明则是扑通一声跪在赵俊臣面前,低声哀求道:“赵阁臣,您可一定要救救卑职啊!”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83章.手腕(十). …… …… 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事情根本就是毫无道理可言,弱者们总是莫名其妙的受害。 就像是那些胡家庄农户,无缘无故的枉死于赵俊臣的阴谋之中,却至死也不知道事情真相。 而在官场之上、追究责任之际,往往更是如此! 现如今,黄申明就隐隐觉得,自己很快就要遇到这种毫无道理的事情了。 何宇死了,辽东镇所有人皆是憋着怒气无处发泄,这般情况若是迟迟无法解决,不仅是军心动荡、士气低迷,还会严重动摇辽东镇高层武官们的威望。 所以,这种时候,就必须要推出来一个拥有足够分量的替罪羊,把所有罪责尽数推到这个替罪羊身上,让他成为所有不明真相之人宣泄怒火的目标。 这个世界上,当然也有不少聪明人,他们皆是看得明白,这只替罪羊实际上并无任何责任。 然而,正因为他们皆是聪明人,所以他们也就更为清楚,这种时候就必须要有一只替罪羊存在,既是为上面所有人承担责任、也是让下面不明真相之人宣泄怒火,所以不仅不会为这只无辜受过的替罪羊出言辩护,反而还会推波助澜、落井下石。 总而言之,为了稳定大局,就只能牺牲这只替罪羊了。 所谓“牺牲小我、成全大我”,就是这个意思。 何宇身亡之后,也一定会出现这般情况——为了掩饰辽东镇高层们救主不力的罪责,为了让辽东镇的底层将士们发泄怒意,就必须挑选一只足够分量的替罪羊出来。 而黄申明思来想去之后,却骇然发现,这只替罪羊最有可能就是自己! 一方面,他是辽东镇的五位参将之一,让他成为替罪羊,也就拥有了足够分量。 另一方面,因为禁军将士们的擅自行动,黄申明不仅没能趁机树立威信,反而是再次露怯丢丑,所以他依然是辽东镇五位参将之中权势最弱的一个,于是也就最容易被推出来成为替罪羊。 最重要的是,何宇之死,大概率就发生在黄申明坐镇营地之内、全权主持各项事宜的期间。 虽然黄申明认为自己非常无辜,也坚信不论是任何人选在这个时候坐镇营内、主持事宜,皆是避免不了何宇惨死于匪徒之手,但绝大多数人皆是想不清楚这一点,只会认为这一切事情全是黄申明的责任。 总而言之,黄申明接下来很大概率就要“牺牲小我,成全大我”了。 但黄申明却不愿意为了辽东镇的大局而牺牲自己,他还想要自救。 所以,黄申明就求到了赵俊臣这里。 他思来想去,认为赵俊臣就是他唯一可以指望的救命稻草。 其实,局势发现到这一步,黄申明虽然还没有来得及仔细思索,但也已经隐隐察觉到了一些迹象,怀疑最近这几天所发生的一切事情,皆是源自于赵俊臣的幕后算计,而他则是在不知不觉间就沦为了赵俊臣的棋子,被赵俊臣玩弄于股掌之间。 所以,黄申明的眼角余光每当是扫过赵俊臣之际,都会忍不住闪过一丝恨意与怨毒。 不过,这些情绪并不妨碍黄申明此时跪在赵俊臣面前求助。 赵俊臣也敏锐察觉到了黄申明心中对自己的恨意与怨毒。 这个人的城府并不算深,虽然黄申明自认为隐藏得很好,但他的情绪变化依然逃不过赵俊臣的眼睛。 不过,赵俊臣选择救他与否,也与这些针对于自己的怨毒情绪毫无关系,只与利益有关。 狗子还没有彻底驯化之前,也会动不动就冲着主人呲牙咆哮,但彻底驯化之后,它就只知道摇尾乞怜了。 事实上,赵俊臣这个时候也必须要出手拉黄申明一把。 赵俊臣这几天寻求黄申明庇护之际,虽然是把黄申明轻易玩弄于股掌之间,但也让黄申明察觉了不少事情,所以赵俊臣除非是可以直接把黄申明灭口,否则就不能眼睁睁看着黄申明陷入绝境——以黄申明的性子,一旦是陷入了绝境,绝对是要设法把所有人拖下水。 于是,看到黄申明跪在自己面前求救,赵俊臣当即是满脸惊讶,问道:“黄参将,就凭你我之间的交情,即便是有事求助于本阁,又何必是这般作态?快快起来说话!” 话虽是这样说,但赵俊臣并没有伸手搀扶黄申明。 黄申明就这样依然跪在赵俊臣面前,完全看不到他此前还想要趁机要挟赵俊臣的得意忘形,态度极为谦卑的哀求道:“赵阁臣,以您的睿智与眼光,自然是能看出来,卑职今后恐怕是下场不妙,十有八九就要成为辽东镇的替罪羊,还望您念在卑职这几天一直在您身边伺候的份上,千万要拉卑职一把!” “伺候……呵!黄参将很懂事……本阁喜欢懂事的人。”说到这里,不等黄申明面现喜色,赵俊臣又说道:“但黄参将既然这般懂事,就该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有付出才有回报……本阁此前受你庇护着,确实是一种交情,但本质上依然是一次交易罢了,你我二人各取所需而已!” 黄申明果然很懂事,当即说道:“赵阁臣您需要什么?卑职一定全力配合!只要您帮着卑职渡过此劫,卑职今后一定对您马首是瞻!” 赵俊臣摇头道:“本阁这人一向清廉,也不喜欢拉帮结派,所以也没有什么需要你配合的地方……但硬要说起来,也确实有一件小事,若是由你出面表态的话,倒是可以让本阁少耗点精神……” 听见赵俊臣说到“小事”二字,黄申明当即是面色一苦。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黄申明也算是稍稍了解了一些赵俊臣的秉性,所以他并不担心赵俊臣交代自己去做什么大事,但最怕赵俊臣安排一些所谓的“小事”给他。 然而,黄申明还是硬着头皮说道:“阁臣您吩咐就是!” 接下来,赵俊臣就向黄申明简单交代了几句。 而赵俊臣所交代的内容,则是让黄申明暗暗心惊,只觉得赵俊臣这里果然是没有任何小事。 但最终,黄申明还是咬牙答应了下来, 见到黄申明的这般回应之后,赵俊臣也终于想起黄申明此刻还跪在地上,责怪道:“哎,你怎么还跪着?本阁不是让你起身说话嘛。” 然后,赵俊臣就亲手把黄申明扶起身来,接着又刻意安抚了几句,再次许诺了一些好处。 局势发展到这一步,赵俊臣很快就可以彻底掌控辽东镇的局势了。 但此时此刻,赵俊臣依然还是寄人篱下,所以也不会把黄申明逼得太紧。 而就在赵俊臣设法安抚黄申明之际,木屋之外突然响起了更大的喧闹声。 赵俊臣与黄申明二人不敢怠慢,连忙走到屋外观察,却发现是辽东铁骑千户刘雄收到消息赶来了。 在此之前,刘雄率着麾下五千名辽东镇各路援军,一直都驻扎在营地之外负责封锁之事,所以他收到消息也就慢了一拍。 刘雄乃是何宇的铁杆心腹,忠心丝毫不逊于史城,与何宇之间的感情还要更为深厚许多。 所以,刘雄见到何宇的尸体之后,表现也像是史城一般,先是当场昏死了过去,好不容易醒来之后就开始大哭大闹,疯狂挥舞佩刀,扬言要让所有罪魁祸首皆是给何宇陪葬。 见到这般情况,赵俊臣暗暗想道:“既然刘雄已经收到了消息,想必何匪以及那几位辽东参将也很快就会收到消息,然后就会不顾一切的赶回这里…… 就是不知道,目前方振山、吴世霖他们的情况如何…… 最重要的是,山海关吴家,吴三桂、吴应熊父子的反应,若是山海关吴家如今已是踏入局中,接下来许多事情就更容易操作了……他们一定会来!而且必然是已经来了!若是这种机会也要错过,吴家父子也就难称枭雄了……” 暗思之际,赵俊臣迈开脚步,快速走向了正在哭天喊地的刘雄。 在赵俊臣眼里,刘雄这个辽东铁骑千户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原本就算是他哭死在这里,赵俊臣也懒得多看一眼。 然而,当赵俊臣见到史城正在快步走向刘雄之后,就担心史城会趁机鼓动刘雄针对自己。 刘雄麾下兵力雄厚,足足有五千之众,一旦是让史城说服刘雄与自己作对,赵俊臣必然就会遇到更多麻烦,说不定还会功败垂成。 于是,史城刚刚走到刘雄身前,正想要说些什么,赵俊臣也几乎是同时赶到,然后就抢先开口,开始唉声叹息的劝说刘雄节哀顺变,还说自己一定会寻到幕后真凶、为何宇报仇雪恨云云。 见到赵俊臣这般无耻,史城当然是不肯善罢甘休,完全没有顾忌赵俊臣的身份,也全然不管黄申明、黄珂等人的拉扯,当场就说他怀疑何宇之死与赵俊臣有关系,而且还认为禁军擅自冲进密林之事很蹊跷,说不定就是为了提前一步进入密林之中掩盖证据,所以就要求刘雄把驻扎在营地外围的辽东镇各路援军派进营内,把全体禁军将士再次控制起来、逐一排查! 不得不说,史城确实是极为敏锐,稍稍冷静之后,就迅速察觉到了赵俊臣计划之中的最大破绽。 但若论口舌争辩、胡搅蛮缠之术,史城就远远不是赵俊臣的对手了。 更何况,黄申明、黄珂等人这个时候也站在赵俊臣这一边。 于是,赵俊臣当场就与史城争辩了起来,竟是气势更盛,好似是底气十足。 这场争辩极为激烈,气得史城几次想要拔刀相向,但也顺利拖延了时间。 再等到史城好不容易逐渐说服了刘雄,让刘雄犹豫着要不要派人逐一排查禁军将士之际,就见到一名辽东铁骑百户匆匆奔到众人面前,向他们禀报了一个异乎寻常的消息。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84章.手腕(十一). …… …… 刘雄虽然也是何宇的铁杆心腹,但他与史城不同,他抵达胡家庄境内仅有短短几天时间,此前并没有接触过赵俊臣,也没有深刻领教过赵俊臣的卑劣奸诈手段,更没有亲眼目睹过赵俊臣与何宇之间的争锋相对。 再加上刘雄本身也不似史城一般精明敏锐,所以也就不会像是史城一般对赵俊臣抱有先入为主的“偏见”,认为辽东镇所发生的一切变故皆是源于赵俊臣的幕后主使,反而是因为赵俊臣的折节下交,竟是以朝廷阁老的身份主动出面安慰自己,而颇感受宠若惊。 反之,自从刘雄抵达胡家庄境内之后,就陆续听到各种谣言,或是说史城蓄谋策划兵变、想要暗杀中路参将李泽荷,或是说史城与西门盛相互勾结、意欲背叛总兵何宇……在这些谣言的影响之下,他反而是对史城抱着一些戒备与怀疑。 这样一来,再加上赵俊臣的言之凿凿、胡搅蛮缠,以及黄申明、黄珂等人的态度偏向,史城想要顺利说服刘雄,让他派出军队监禁全体禁军将士、逐一排查,自然也就没那么容易。 但最终,凭借着多年以来的同袍之谊,以及分辨敌我的本能,刘雄的态度还是逐渐偏向了史城,开始认真思索史城的提议。 见到刘雄的态度变化之后,赵俊臣眉头一皱,然后则是一计不成再生一计,想要换一种手段继续拖延时间。 总而言之,赵俊臣必须把时间拖到辽东镇的几位参将返回营内才行。 相较于这几位忠心耿耿、一心只想要为何宇报仇雪恨的辽东铁骑千户,那几位辽东镇参将的心中顾虑更多,看事情更为长远,自然是破绽更多、目前局势之下也就更容易为赵俊臣所利用操纵。 然而,赵俊臣的运气不错,还不等他施展下一个手段,就见到刘雄麾下的一名辽东铁骑百户匆匆奔来,表情严肃的禀报道:“刘千户,兄弟们发现咱们驻地附近潜藏着一伙人马,鬼鬼祟祟的不断刺探咱们的防线布置,似乎是想要潜入营内…… 但这伙人皆是极为敏锐精干,完全不像是寻常的百姓与马匪,兄弟们虽然几次发现了他们的踪迹,但每次派出兵力追捕之后总是无功而返,很快就会丢掉他们的行踪! 刘千户,咱们辽东铁骑向来最是擅长奔袭追杀之术,但这些鬼鬼祟祟的家伙竟是可以数次逃脱辽东铁骑的追踪,显然是来头不小啊!” 这名辽东铁骑百户所提及的这伙人马,自然就是山海关吴家派来刺杀何宇的死士了。 在吴三桂看来,只要是趁着这次机会让何宇死于非命,让辽东镇彻底陷入群龙无首的局面,山海关吴家就可以顺利吞并辽东镇。 所以,在吴家谋士方光琛的主持之下,一批吴家死士潜藏在吴世霖的麾下军中,然后则是趁着夜色、以及辽东镇军队与方吴联军相互对峙之际,悄悄潜行到了密林外围的营地附近。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一切都还算是顺利。 然而,吴三桂虽然也算是一位枭雄,但他终究不是料事如神的当代诸葛,更不是能掐会算的活神仙。 所以,吴三桂也就预料错误了两件事情。 其一,就是等到吴家死士们顺利潜行到营地附近之后,何宇竟已是死去多时了,所以他安排死士刺杀何宇的行为,也就变成了画蛇添足之举。 其二,在赵俊臣的不断出手搅局之下,此处营地附近的局势远要比他预想之中更为复杂,不仅是营地之内戒备重重,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变数,营地之外也驻扎着五千名辽东镇各路援军,负责封锁之事……这样一来,吴家死士们想要潜行进入密林之中,难度也就增加了一倍有余。 这些死士皆是山海关吴家精心培养的死士,最善于潜行刺杀之事,但当他们见到营地外面还驻扎着大量辽东镇将士,里三层、外三层的重重戒备之后,也当即是傻眼了。 最终,为了实现吴三桂的命令,他们只好是冒着暴露行踪的风险,设法刺探辽东镇的防务布置。 赵俊臣也不是料事如神、能掐会算之辈,但当他听到这般禀报内容之后,则立刻是眼睛一亮——他并不清楚究竟是何方势力想要潜行进入营地之内,但他很清楚这伙人绝对与自己无关——于是,赵俊臣就发现了更好的办法,可以帮着自己转移注意力、进一步拖延时间。 思及此处,赵俊臣表情严肃的出声问道:“你们说,这伙人的出现,会不会是与何总兵遇害之事有关?也许,他们鬼鬼祟祟的想要潜入营内,就是想要验证何总兵的生死状况。”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在场众人皆是表情一凝,就连史城也面现深思之色。 与此同时,赵俊臣还冲着黄珂打了一个眼神示意。 黄珂是个聪明人,当即就明白了赵俊臣的深意,补充道:“辽东镇早就已经派出大量兵马、封锁了胡家庄范围,我朝对于百姓们也有禁行令,轻易不可以离开居住之地,按理说胡家庄境内如今根本就不应该突然出现任何来历不明的势力……这伙人不仅是来历不明,而且行踪诡秘,恐怕是来者不善啊!” 赵俊臣则是再接再厉,又说道:“就像是这位百户所言,辽东铁骑最善于奔袭之术,寻常人马根本不可能逃脱辽东铁骑的追踪,但这伙人则是可以屡次办到这一点,必然是来历非凡……据我所知,当今世上拥有这种本事的势力,也就唯有两家罢了——其一是建州女真的精锐,其二是山海关吴家……” 说到这里,赵俊臣当即是闭口不言。 赵俊臣毕竟是当朝阁老,有些事情并不适合直接开口。 然而,黄珂则是心领神会,再次出声补充道:“建州女真、山海关吴家……说起来,这两方势力应该都是乐见于何总兵死于非命的,也皆是有机会因为何总兵的遇害而受益……” 听到这里,在场的辽东镇武官皆是身体一震。 随后,刘雄也顾不上继续思索自己究竟是否应该调遣兵力进入营内、监禁全体禁军将士逐一排查的事情了,当即是大声传令道:“立刻召集五百名辽东铁骑,老子要亲自出马追捕这伙鬼鬼祟祟的家伙!老子就不信了,在辽东镇的地界,还有人可以逃脱辽东铁骑的追捕!” 说完,刘雄直接就抛下了赵俊臣、史城等人,急匆匆的离开了这里。 见到这般情况,史城犹豫了一下,终究是没有出言阻止,因为他也不敢确定赵俊臣与黄珂所暗示的情况就一定不会发生。 史城就这样目送着刘雄离开之后,又转头看向了黄申明,道:“黄参将,卑职知道你绝对不肯听从卑职的建议,也就是监禁全体禁军、逐一排查审问的事情……不过,禁军们违反了辽东镇的军令,擅自冲进密林之中,所以让他们暂时留在此处不可随意离开,这种事情你总是应该办到吧?至于接下来是否还要进一步的逐一审问排查,就等到何匪何千户与几位参将返回营内之后再做决定,如何? 听到史城的这般说法,黄申明的眼角余光稍稍瞄了赵俊臣一眼,见到赵俊臣没有反应之后,黄申明就点头道:“这是理所当然!赵阁臣,还望您与禁军将士们委屈配合一下,何总兵身亡之事对于我辽东镇而言可谓是地动山摇,卑职必须要慎重对待!” 这一次,赵俊臣并没有再次拒绝,只是冷着脸点头道:“本阁会牢牢记住你们辽东镇这段时间以来的种种无礼行径,将来也绝对要让你们付出代价!但现在,本阁体谅你们的心情,就最后配合你们一次!” 说完,赵俊臣轻哼一声,直接转身离开了,走到远处寻了一个石头坐下。 黄珂似乎是想要安抚赵俊臣的情绪,急忙是跟在赵俊臣的身后,顺便也就得到了与赵俊臣单独说话的机会。 黄珂隐隐觉得,赵俊臣接下来必然是有不少事情需要自己的配合。 见到赵俊臣的这般表现之后,史城也是冷哼一声,但他现在已经做不了任何事情,所以就默默走到何宇的尸体之旁,跪在那里垂头不语,谁也不知道他现在究竟在想着什么。 等到这几人皆是转身离开之后,黄申明则是无奈摇头,但也很快就转身离开了密林——随着何宇身亡的消息逐渐扩散,营内将士们的军心士气愈发不稳,所以黄申明必须要离开这里,返回营地之中坐镇稳定局势。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整个密林之中的气氛可谓是压抑至极。 禁军将士们再一次被限制了行动自由,皆是极为不满、怨言纷纷,自不必多提。 辽东镇将士们则是怀着不知所措的心情,在密林之中窜来窜去、到处取证调查,想要寻到何宇被害的更多线索,结果自然是……收获不菲。 他们先后寻到了暗藏在木屋之内的听筒机关、几张经过焚烧之后的残存书信,以及一锅还未吃完的熟食、还有几枚不慎遗落的铸钱。 而这些线索,皆是把绑架与杀害何宇的幕后主使,指向了建州女真。 那些听筒机关的制作方法很简单,就是一根细线两端绑着两个瓷罐,但那些细线的捆绑手法与建州女真军队的惯用手法极为接近。 几张经过焚烧之后的残存书信,虽然已经看不清具体内容,但也能勉强分辨出,书信上面的文字皆是源于满文…… 那一锅还未吃完的残余熟食,所使用的各种调味品也很像是建州女真的烹饪习惯…… 至于那几枚“不慎遗落”的铸钱,更是只在建州女真的控制范围内流通…… 简而言之,这些线索皆是极大加深了建州女真的嫌疑。 发现这些线索之后,辽东镇的将士们自然是群情汹涌,不少人已经认定就是建州女真策划主导了绑架与杀害何宇的阴谋,恨不得当场就与建州女真大战一场,为自家总兵报仇雪恨。 而史城虽然一直跪在何宇的尸体旁边一言不发,但也看到了辽东将士们的反应。 对于这些“铁证如山”的线索,史城只是冷笑不语——这些线索太刻意了、太明显了,如果真是建州女真策划主导了绑架与杀害何宇的阴谋,又怎会留下这般多的明显证据? 更何况,这些线索之中,还存在一处极为严重的逻辑漏洞——死在密林之中的绑匪,皆只是胡家庄的普通农户,若是至始至终就只有这些胡家庄农户直接参与了相关事情,又为何会留下这般多与建州女真有关的线索? 所以,不同与绝大多数辽东将士的群情汹涌,史城看到这些证据之后,反而是愈发认定这一系列事情与建州女真毫无关系,也再次加深了他对赵俊臣的怀疑。 而且,史城也深信,不仅是自己能看明白这一点,辽东镇的各路参将,以及何匪、何仁胜等人也都不是蠢货,必然是同样可以看明白这一点,所以等到何匪与各路参将率军返回营地之后,他还是可以说服众人,让他们逐一排查审问禁军将士! 到了那个时候,如果真是赵俊臣策划与主导了这一系列事情,绝对会显出破绽! 就在史城这般确信之际,不远处正在闲谈的赵俊臣与黄珂二人,也发现了史城的冷笑与质疑。 黄珂犹豫片刻后,小心翼翼的向赵俊臣问道:“赵阁臣,虽然辽东将士们寻到了不少线索,皆是表明建州女真就是绑架与杀害何总兵的幕后主使,但……辽东镇的高层武官们一个个都是经验丰富、心思敏锐之辈,恐怕是不会轻易相信这些线索,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啊。” 赵俊臣笑了笑,反问道:“黄大人,你乃是辽东按察使,最善于断案定罪之事,那本阁且问你,这个世界上,真相可以分为几种?” 黄珂一愣,道:“真相就是真相,也就是事实,而事实只会有一个,又如何会分为几种?” 赵俊臣则是摇头,道:“错了!在本阁看来,真相未必就是事实!这个世界上,真相实际上可以分为两种! 其一,就像是黄大人所言一般,真相就是事实,也就是事情发生之际的真正起因、经过、与结果,但这种真相、这种事实,却未必符合绝大多数人的想法,也未必能让绝大多数人所信服! 其二则是……绝大多数人所愿意相信的‘真相’,且不论这个‘真相’究竟是不是事情发生之际的真正起因、经过、与结果,但只要绝大多数人愿意相信它,它也同样会成为‘真相’! 黄大人,本阁再问你,你认为这两种真相,哪一个更重要?”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黄珂又是一愣,然后摇头叹息道:“恐怕是后者更为重要,公布真相之际,若是不能让世人信服,这个真相也就毫无意义了,说不定还会引发更为严重的后果,哪怕它就是事实。“ 赵俊臣点头道:“所以,这些线索究竟是真是假,辽东镇高层武官们信或不信,其实并不重要,只要辽东镇的绝大多数底层将士们皆是愿意相信它就好,值此军心动荡、内忧外患之际,辽东镇的高层武官们也就只能是顺从众意了…… 更何况,局势发展到这一步,许多事情已经由不得他们做主了!只要他们接下来还希望保持辽东镇的相对独立性,只要他们接下来还想要保全自己的地位与权势,那么绑架与杀害何宇的幕后主使,就必须是、也只能是建州女真!”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85章.手腕(十二). …… …… 黄珂若有所思,只觉得赵俊臣的只言片语之间,总是大有学问。 与此同时,赵俊臣的目光再次扫过了史城,心情有些遗憾。 赵俊臣很欣赏史城,认为此人的能力、武勇、精干等等皆是千里挑一,在赵俊臣所见过的年轻一代军事人才之中,综合能力仅次于戚斌,更强于张成勋。 赵俊臣原本还曾设想过,要把史城收为己用,但各种意外变故频频发生之下,赵俊臣被迫使用了备用计划,何宇则是死于非命,而赵俊臣也确实是何宇之死的幕后黑手。 这就意味着,赵俊臣与史城之间的矛盾,将是再也无法调解。 所以,就像是曾经的赵山才、戚斌二人一般,面对这种对自己有威胁、而且前途无量的青年才俊,赵俊臣就只能是“忍痛放弃”了。 想到自己又要亲眼见证一位良才的陨落,赵俊臣忍不住摇头叹息,但也已经逐渐习惯了这种事情。 听到赵俊臣的叹息之后,黄珂微微一愣,问道:“赵阁臣为何而叹?” 赵俊臣沉默片刻之后,幽幽道:“这个世界上,总是会出现各种各样的矛盾,有些矛盾乃是源于颜面,有些矛盾乃是源于利益,有些矛盾乃是源于仇恨…… 但这些矛盾,只要下定决心的话,皆是可以寻到办法化解缓和,因为面子问题而造成的矛盾,只需是想办法给对方找个台阶下就好,因为仇恨情绪而滋生的矛盾,只需是道歉之际表现诚恳一些、再多给对方一些补偿就好,缘于利益纠葛而出现的矛盾,只需是坐下来耐心谈判、再次分配好处即可…… 这段时间以来,本阁在辽东境内的所作所为,看似是闹出了好大动静,也激化了自己与辽东镇之间的矛盾,但这些矛盾皆是源于颜面、仇恨、以及利益,所以本阁看似是在走钢丝,但实际上随时都可以化解矛盾、抽身而退,最多也就损失一些面子与利益罢了,并不会伤及根本。 然而,唯有两种矛盾,无论如何也无法化解,黄大人你认为是哪两种矛盾?” 黄珂不明白赵俊臣为何会突然谈及这种事情,但他还是认真思索片刻后,答道:“下官只想到了一种,那就是源于理念与理想的矛盾!这种矛盾必然是无法化解缓和,只会是愈演愈烈、你死我活……但除此之外,还有何种矛盾无论如何也无法化解,下官就想不到了。” 听到黄珂的答案之后,赵俊臣脑海中再次浮现出了赵山才、戚斌的影子,眼前则是黄珂真心请教的模样。 随后,赵俊臣轻轻点头道:“源于理念与理想的矛盾,确实是无法化解,只剩下了你死我活!至于本阁所言的第二种无法化解的矛盾,则是源于……绝望!” 说话间,赵俊臣的目光再一次扫向了史城。 见到赵俊臣的这般表现,黄珂的目光也随之转向史城。 然后,黄珂就发现,史城自从见到何宇的尸体之后,果然是浑身散发着绝望气息。 人类一旦是陷入绝望情绪之后,往往就会演化为两种截然不同的表现,或者是陷入自暴自弃之中不可自拔,或者是陷入不顾一切的疯狂与坚定之中。 而史城此人,则必然会演变成为后一种情况。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黄珂当即就领悟了赵俊臣的想法,也摇头叹息道:“史城这个人,各方面能力皆是上上之选,就是太愚忠了。” 赵俊臣点头道:“他若只是愚忠也就罢了,但他的各方面能力皆是上上之选,两者结合就很危险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黄珂再次领悟了赵俊臣的想法,轻声道:“赵阁臣还请安心就是,只要您接下来可以顺利驯服辽东镇的那些军头,下官就一定会寻机会与他们认真探讨一下史城的事情,绝对不会让史城的存在威胁到赵阁臣。” 赵俊臣轻轻点头,正想要再说些什么,就突然见到黄申明匆匆返回到了密林之中,表情间满是焦急与悲愤。 黄申明的这般表现,自然不是毫无缘由,他向赵俊臣等人传达了两个新消息。 其一,在刘雄的亲自领兵追踪之下,潜伏在营地附近的那些山海关吴家死士,终于是插翅难逃、纷纷落网。 然而,这些死士既然是被称作“死士”,又受到了吴三桂的完全信任、选择他们执行刺杀何宇的关键任务,自然都是忠心耿耿、不畏死亡之辈。 所以,这些吴家死士被刘雄率兵包围之后,眼见己方已是插翅难逃,竟是毫无犹豫、纷纷服毒自尽了,整整三十名死士,完全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这样一来,刘雄自然也就无法严刑审问这些死士的目标任务、以及幕后主使。 但实际上,也根本没必要严刑审问。 赵俊臣是野心家,吴三桂也是野心家,这两人想要暗害何宇之际,许多手段竟是颇有默契。 吴家死士执行刺杀何宇的任务之前,为了消除山海关吴家的嫌疑,皆是剃掉了大部分头发、只在后脑勺部位保留了少部分头发,然后就把剩下的头发编成了建州女真所特有的猪尾辫! 简而言之,吴三桂也想要把刺杀何宇的黑锅扣在建州女真头上。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赵俊臣心中不由是又喜又疑。 “喜”是因为,这般情况有助于赵俊臣推动后续计划;“疑”是因为,赵俊臣觉得这些证据过于明显了,极有可能只是别有用心之人刻意留下的。 仔细思索片刻之后,赵俊臣已是隐约猜到了一些事情真相,认为山海关吴家恐怕是嫌疑不小。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是赵俊臣一般敏锐多疑。 见到这些留着猪尾辫的尸体之后,包括刘雄在内的辽东镇的绝大多数将士,也就愈发认定,就是建州女真策划主导了绑架与杀害何宇的阴谋! 于是,辽东镇的将士们愈发是群情激愤,纷纷是请战想要攻打报复建州女真! 对于这般情况,赵俊臣自然是乐见其成,瞬间就在心中构思完成了好几个浑水摸鱼的手段。 至于黄申明带来的第二个消息,则是更为重要。 那就是,何匪收到消息之后,已经率着辽东镇的各路参将以及五千名边军将士匆匆折返,现在距离营地只有十里之遥,很快就会返回营地。 黄申明的意思是,希望赵俊臣可以亲自出面迎接何匪以及几位辽东镇参将,这样就可以更容易影响何匪等人的态度与情绪。 赵俊臣思索片刻后,很快就点头了,然后就起身向着密林之外走去。 另一边,史城也听到了相关消息,也不再跪在何宇尸体旁边,与赵俊臣一样起身向着密林之外大步走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胡家庄外,眼看着辽东镇军队即将要大获全胜之际,却又在突然间不管不顾的匆匆撤军离开,方振山与吴世霖二人大喜过望之余,却又忍不住是心中疑惑,不知道辽东镇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这个时候,辽东铁骑与关宁铁骑交战之际,一名“不慎被俘”的辽东铁骑俘虏,则是突然大声呼喊表态,说他的真正身份乃是赵俊臣的麾下护卫、禁军百户姜泉,他这一次被关宁铁骑所俘也是刻意为之,他带着赵俊臣的消息,想要与方振山、吴世霖二人相见。 收到这个消息之后,方振山与吴世霖皆是不敢怠慢,连忙是与姜泉相见。 因为李传文与牛辅德的缘故,方振山与吴世霖二人很快就确认了姜泉的身份,自然是不会怀疑姜泉讲诉内容的真实性。 然后,姜泉就向方振山与吴世霖等人转述了赵俊臣的各种交代,然后则是向他们透漏了两个至关重要的消息! 其一,蓟辽总督吴应熊如今已是率领大批关宁铁骑现身于辽东境内,正向着胡家庄方向迅速奔来,但西门盛目前已是亲自出面赶去拦截,想要延阻吴应熊的行动。 其二,辽东镇紧急撤军之际,姜泉隐约间似乎是听到了李世杰的一声惊呼。 那一句惊呼的具体内容是——“何总兵死了!?”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86章.手腕(十三). …… …… 听到姜泉所转述的消息,方振山顿时是大吃一惊。 何宇竟然死了? 死于何时?因何而死? 方振山虽然也猜到辽东镇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但也万万没想到,事情竟是严重到了这般地步! 下意识的,方振山转头向吴世霖看去,想要征询一下吴世霖的意见。 然而,见到吴世霖的反应之后,方振山的心中又是暗暗一惊。 只见吴世霖听到何宇身亡的消息之后,第一时间所显现的情绪,并不是震惊与不敢置信,而是大喜过望! 何宇之死,对于山海关吴家而言当然是一件好事,吴世霖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会出现大喜过望的反应,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正常而言,吴世霖的第一反应,理应是震惊与不敢置信才对,然后才会逐渐转变为大喜过望。 然而,吴世霖则是直接略过了震惊与不敢置信,直接就浮现出了大喜过望的情绪,这就意味着——吴世霖很有可能早就知道何宇也许会丧命身亡的事情,只是不敢百分百确定这种事情一定就会发生,所以才会出现这般反应! 只能说,何匪虽然是大字不识一筐,但他此前对于吴世霖的评价却是无比正确的——此人年纪轻轻就成为了山海关总兵,并不是因为他拥有什么过人之处,只是因为家世荫庇罢了,能力与心机也并不比李世杰更强。 于是,因为吴世霖的异常反应,直接就让方振山这个奸猾老练之辈看出了许多端倪。 与此同时,因为内心激动的缘故,吴世霖丝毫没有察觉自己的表现异常,反而是忍不住大声笑道:“父亲他正在向着胡家庄位置赶来?太好了!父亲他乃是蓟辽总督,由他亲自出面坐镇,再加上四千名关宁铁骑援军,大局可定矣!” 听到吴世霖的这般说法,方振山心中又是一沉。 姜泉只是说蓟辽总督吴应熊正在率军向着胡家庄位置赶来,但至始至终都没有提及吴应熊的麾下兵力具体有多少,然而吴世霖竟是可以直接说出吴应熊麾下拥有四千名关宁铁骑……这就意味着,吴世霖早就知道了吴应熊抵达辽东境内的消息。 然而,对于这些消息,吴世霖事前一直都在瞒着方振山。 思及此处,方振山心中满是不舒服。 就在不久之前,方振山对于吴世霖还是充满了感激与信任,毕竟他全是依靠吴世霖毫无保留的支持,才勉强挡住了辽东镇的强攻。 但现在,这些感激与信任已经荡然无存了,只剩下了深深的猜疑与忌惮,因为方振山不知道山海关吴家还有多少计划隐瞒着自己,更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不会因为山海关吴家的计划而惨遭出卖! 更何况,方振山这段时间做了这般多的事情,就是觊觎着辽东镇总兵的位置,而山海关吴家也想要控制与吞并辽东镇,双方计划从某方面而言显然是存在冲突的。 山海关吴家苦心经营多年,觊觎辽东镇也是多年,必然是早就制订了吞并辽东镇的全盘计划,而在这个计划之中,方振山绝对不会是接任辽东镇总兵的优先人选,毕竟吴家内部还有大量野心家想要登上这个位置。 于是,刚刚还对山海关吴家感激不尽的方振山,此时已经开始暗暗考虑,要给山海关吴家下绊子的事情了。 方振山很清楚,这个时候自己不仅不能趁机投向山海关吴家,反而是必须要想办法背刺山海关吴家才行,就算是不能阻挠山海关吴家吞并辽东镇的计划,也要让山海关吴家意识到自己的重要性,然后才能逼着山海关吴家支持自己接任辽东镇总兵之位。 若是一切顺利的话,方振山就可以在辽东镇的众位军头、将门李家、山海关吴家、以及赵俊臣这几方势力之间左右逢源,到时候不仅是接任辽东镇总兵之位的机会可以增加不少,接任辽东镇总兵之后也更容易坐稳位置。 思绪百转之际,方振山表面上则是不动声色,反而是连连点头微笑,好似也因为吴应熊的出现而深感鼓舞,道:“吴总督名义上拥有统辖辽东镇与蓟镇之权,从前何宇还在的时候,辽东镇还有理由无视蓟辽总督的命令,但现在随着何宇身亡,辽东镇已是再无机会反抗吴总督的命令…… 与此同时,辽东镇也是失了智,为了拖延吴总督的行程,竟是安排西门盛亲自出面,妄图在半路上拦阻吴总督,但西门盛身边仅带着几十名近卫,这般安排无疑是直接把西门盛送给了吴总督控制! 何宇身亡之后,何匪终究只是一个小小的千户武官,另外几位参将则是缺乏足够的决断与魄力,所以西门盛就是辽东镇内部最有机会统合各方山头的人,但现在随着西门盛主动羊入虎口,就意味着辽东镇彻底失去了团结一心、一致对外的机会! 这样一来,吴总督想要出手控制辽东镇局势,简直是板上钉钉、轻而易举!” 听到方振山的这般说法,吴世霖不由是愈发得意与兴奋,心中已经开始幻想山海关吴家顺利吞并辽东镇之后的风光无限、权倾一方! 方振山则是趁机建议道:“目前的当务之急共有两个,其一是吴总督那边,咱们应该尽快与吴总督汇合联系,向吴总督禀报辽东镇的近况消息,然后还要建议吴总督立刻出手控制西门盛,断绝辽东镇反抗的最后机会! 其二是赵阁臣那边,按照姜泉百户的说法,赵阁臣目前正潜藏在辽东镇的营地之中,但随时都有暴露形迹的危险! 与此同时,何宇身亡之后,辽东镇也是随时都有可能会陷入疯狂之中,赵阁臣一旦是暴露了形迹,就有可能会遇到危险,所以咱们也必须要尽快调集兵马、赶过去支援赵阁臣才行,就算是不能让赵阁臣顺利脱离辽东镇的控制,也一定要为赵阁臣壮一壮声势,让辽东镇心存顾忌才行! 所以,本督认为,接下来就由本督率领麾下人马,赶往辽东镇的营地那边声援赵阁臣,而吴总兵则是率领麾下关宁铁骑,赶去与吴总督汇合军队、向吴总督汇报消息,如何?” 听到方振山的这般建议,吴世霖不由是有些犹豫。 就像是方振山并不信任山海关吴家一样,吴世霖也不信任方振山。 吴世霖此前虽然是全力支援了方振山,但他也看出了方振山的野心,更知道方振山的城府与心机皆是不可小觑,所以他还是想把方振山留在身边,防止方振山趁机捣乱。 见到吴世霖的犹豫之后,方振山又补充道:“赵阁臣的地位尊贵,一旦是让他遇到了任何意外,咱们都担不起责任啊,也会滋生出更多变数!朝廷中枢一旦是事后追究责任的话,吴总督哪怕是拥有稳定辽东镇局势之功,也未必就能抵消他对赵阁臣救援不力之过啊!” 随着方振山的不断劝说,吴世霖仔细思索片刻后,终于是下定了决心,道:“既然如此,那咱们接下来就兵分两路,一路人马立刻赶往密林外围的辽东镇营地、全力声援支持赵阁臣,另一路人马则是尽快南下与家父汇合、向家父禀报消息!” 说到这里,吴世霖突然间话锋一转,又说道:“不过,仅是凭借方督抚的麾下兵马,恐怕是无法让辽东镇心存忌惮,所以晚辈接下来也会带着麾下绝大多数关宁铁骑,与方督抚一同行动、合力支援赵阁臣! 至于与家父汇合、禀报消息的事情,就交由晚辈的家叔吴应麟负责,晚辈会给麟叔留下五百兵马,足以应付一般情况了。 与此同时,还望方督抚也把自己所控制的辽东豪族代表尽数留给麟叔,让那些豪族代表随着麟叔一同去见家父!这样一来,不仅是咱们行动之际更为方便,家父也就可以提前争取这些辽东豪族的支持,更容易稳定辽东局势,却不知方督抚意下如何?” 随着吴世霖的话声落下,他身边的吴应麟当即就点头承诺道:“鄙人一定会与兄长尽快汇合,也会把方督抚的意思详细禀报给家兄,亦是可以妥善对待辽东豪族的众位代表,方督抚安心就是。” 这叔侄二人一唱一和之间,竟是完全不给方振山留下任何一丝反驳机会。 很显然,随着吴应熊的正式登场,山海关吴家对于辽东镇已是势在必得,作风也是愈发强硬。 方振山不由是暗暗皱眉,只觉得吴世霖虽然是一个世家子弟,城府心机还不够深,但他的手段心智则是不可小觑。 对于山海关吴家而言,吴世霖的这般决定可谓是是面面俱到,一方面他与方振山共同行动之后,就可以继续控制与监视方振山,防止方振山暗中捣乱,另一方面也不耽误与吴应熊汇合联络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还可以趁机把辽东境内的豪族代表们送到吴应熊的面前,让他们脱离方振山的控制与影响,这些辽东豪族见到吴应熊之后,必然是很快就会彻底抛弃方振山、转而是全力支持山海关吴家,不仅是大幅削减了方振山的影响力,山海关吴家控制辽东地区的计划也就会更为顺利。 对于方振山而言,这般计划可谓是有百害而无一利,但他的麾下兵力远远不是吴世霖麾下关宁铁骑的对手,所以方振山也就没有资本拒绝吴世霖的这般提议。 最终,方振山心中无奈之余,却也没有任何迟疑,当即就点头答应道:“若是如此,自然是更好不过,就按吴总兵的说法来办!” 在方振山看来,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与赵俊臣取得联系,其他事情都只是细枝末节,目前也唯有赵俊臣有能力、有资格抵抗山海关吴家势在必得的计划了。 就这样商议妥当之后,方振山与吴世霖二人很快就行动了起来,方振山留下了自己所控制的辽东豪族代表,吴世霖则是留下了五百关宁铁骑,然后就让吴应麟带着这些豪族代表与关宁铁骑迅速南下,设法与吴应熊尽快汇合、取得联系。 与此同时,方振山与吴世霖则是亲自带着他们麾下的大部分军队,再一次向着密林方向奔去。 然而,不论是方振山、还是吴世霖,虽然是各有算计、各有图谋,但他们却不知道,他们的算计与图谋很大程度上皆是已经落入了赵俊臣的预测之中。 当辽东局势发展到了这一步,在赵俊臣亲手搭建的舞台之上,各位演员皆是已经就位,也皆是在不知不觉之间,扮演着赵俊臣为他们所安排的角色。 所以,哪怕是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变数,但这场大戏的未来走向,却依然是按照赵俊臣所设计的剧本内容,不断的向前推进着。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87章.手腕(十四). …… …… 在赵俊臣所设计的剧本之中,最后阶段将会有两位重量级演员陆续登场。 这两位重量级演员,一个是山海关吴家,另一个是建州女真。 而这两位重量级演员的登场,必然将会是彻底改变辽东局势。 此时此刻,就在蓟辽总督吴应熊率着关宁铁骑奔向胡家庄境内,而何匪、方振山、吴世霖等人也纷纷率领麾下军队赶向密林外围的辽东镇营地之际。 远在千里之外的抚顺关外,建州女真的精锐军队也正在秘密集结之中。 甚至就连那位后金大汗——爱醒觉罗.玄烨——此时也已经亲自赶到了抚顺关外的赫图阿拉城内,亲自主持局势。 抚顺关乃是辽东镇北路防线的最重要关隘之一,也是建州女真每次南下侵犯大明之际的必争之地。 所以,建州女真的精锐军队选在这里秘密集结,自然是想要攻打辽阳防线、再次南下入侵。 这是因为,就在不久之前,建州女真收到了一个极为关键的消息,说是赵俊臣北上巡视辽东地区期间,与辽东镇发生了激烈冲突,双方矛盾随时都有可能激化。 随后,更多消息陆续传来,譬如辽东镇突然间派兵封锁了胡家庄,云集在胡家庄境内的辽东地区各方势力皆是无法离开;譬如说,辽东镇突然间从各路防区之中召集了大量援军奔赴胡家庄;又譬如说,包括何宇在内的全体辽东镇高层武官,以及正在巡视辽东的明朝阁老赵俊臣,自从辽东镇开始封锁胡家庄之后,就皆是极少现身了,就好似全部失踪了一般…… 这些消息,皆是意味着辽东镇内部必然是发生了某些剧变。 建州女真虽然是刚刚才向德庆皇帝纳贡称臣,但面对这样一个机会,自然是不愿意错过。 所以,那位玄烨大汗很快就传下命令,召集建州女真的精锐军队,在辽东镇的抚顺关外秘密集结,想要趁机占些便宜。 当然,若是辽东镇内部的剧烈变化超乎预想,甚至是陷入了混乱与内斗之中不可自拔,那建州女真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不会只是“占些便宜”那么简单了。 此时的赫图阿拉城内,玄烨坐在王帐之中,表情严肃的再次整理着自己眼前的各类情报。 这些情报,有许多皆是来自于辽东大儒张正卿。 赵俊臣其实早就知道辽东大儒张正卿与建州女真之间有暗中勾结,但他一直都没有出手根除这个隐患,就是为了把建州女真引入局中。 但自从辽东镇开始封锁胡家庄之后,张正卿的情报也被中断了,所以现在建州女真虽然是猜到辽东镇内部必然是发生了一场剧变,但并不清楚这一场剧变究竟是什么,更不清楚这一场剧变会不会影响到整个辽东地区的防务,具体情况还需要进一步的调查与试探。 就在玄烨盯着这些情报陷入沉思之际,就突然听到禀报,说是钱通与图海二人联袂求见。 钱通乃是玄烨麾下的汉人降臣之首,一向是负责渗透汉人领土、刺探明朝消息的事情,而图海则是建州女真的武将之首,更是玄烨的左膀右臂。 所以,听到这两人的联袂求见,玄烨不敢怠慢,连忙是召见了他们。 这个时期的建州女真,还没有那么多的繁文缛节,所以钱通与图海进入王帐之后,只是稍稍行礼之后,就直接向玄烨禀报消息。 钱通的表情有些兴奋,率先道:“启禀大汗,消息已经确认了,辽东镇的北路参将西门盛目前依然是滞留在胡家庄境内,至今也没有返回防区坐镇……此人竟是擅离防区这般长时间,事情必不寻常! 与此同时,辽东镇的另外几路防区,也确实是向胡家庄派去了援军,但北路防区因为距离较远的缘故,并没有派出兵力参与此事,所以实力未损,咱们若是想要攻打抚顺关,恐怕也要多耗一些力气!” 图海则是粗声禀报:“大汗,八旗将士之中,如今已经有正黄、镶黄、正白三旗秘密抵达了赫图阿拉城,另外还有正红、镶红、镶白三旗正在路上,大概只需四五天时间,咱们就能拥有五万精锐之师,随时都可以作战! 哼,到了那个时候,辽东镇北路防区失去了西门盛的亲自坐镇,就算是兵力未损,也绝无可能挡下咱们后金精锐的强攻!” 听到这些禀报之后,玄烨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一切进展还算是顺利,但玄烨总是隐隐觉得,这般局势变化既然是与赵俊臣有关,就必然不是那么简单。 玄烨很是重视赵俊臣,也很了解赵俊臣,他与赵俊臣之间已是明里暗里的交锋了好几次,一直都没有占到便宜,所以玄烨并不认为赵俊臣会给自己留下这般明显的破绽。 或许,目前的种种局势变化,皆只是赵俊臣计划之中的一环。 但无论如何,面对这般良机,玄烨必须要尝试一下! 想到这里,玄烨当即是再无犹豫,命令道:“传令正红、镶红、镶白三旗,让他们加快行军速度! 图海,你趁着这段时间一定要准备好各类攻城器械!钱通你要加紧打探汉人情报……尤其是赵俊臣与何宇的消息! 无论如何,最迟等到五天之后,本汗就要亲自率领八旗将士,对抚顺关展开总攻,务必要一举夺下此处关隘重地!” 事实上,玄烨的预感并没有错,他与建州女真的这般反应,皆是在赵俊臣的预计之中,也皆是赵俊臣计划之中的一环! 近年以来,赵俊臣的底线已是越来越少、越来越低,做事之际也是愈发不择手段。 但这一次,赵俊臣想要逐步掌控辽东镇,却一直是在坚持着一个基本底线,那就是必须要保证自己的所作所为不会严重影响到辽东镇的实力与根基。 否则,一旦是辽东镇的实力受损、根基动摇,就必然会影响到整个辽东防务的运转,也会让建州女真寻到机会,到时候整个华夏地区就将会迎来一场浩劫。 然而,赵俊臣想要逐步掌控辽东镇的基本目标,与赵俊臣不愿意损害辽东镇实力与根基的基本底线,这两者实际上是相互冲突的。 毕竟,辽东镇的实力太强、根基太稳,寻常情况下赵俊臣根本就没有插手的机会,所以赵俊臣若是依然想要逐步掌控辽东镇,那就必须要想办法让辽东镇陷入混乱与内耗之中,也唯有在这般情况下,赵俊臣才能有机可乘。 但辽东镇若是陷入了混乱与内耗之中,就必然会严重影响到整个辽东地区的防务运转,说不定还会彻底陷入分崩离析之中,从今往后再也无力抵御建州女真的侵犯。 针对这般情况,赵俊臣倒也想到了解决之策,那就是为辽东镇引入外患! 一个同仇敌忾的外敌,永远都是团结内部的最佳促进剂。 根据赵俊臣最初所设计的剧本,自己的计划拢共可以分为五步。 第一步,利用亲身涉险的手段,设法绑架何宇,让辽东镇陷入群龙无首的局面,趁机搅动局势,激发一部分辽东高层武官的野心,并且挑拨何宇与西门盛之间的亲密关系,让辽东镇局势彻底陷入内乱之中。 第二步,为辽东镇引入第一个外患,也就是向山海关吴家透漏消息,引诱吴应熊率领关宁铁骑进入辽东境内,意欲趁机吞并辽东镇,而这个时候辽东镇不仅是群龙无首,更已是陷入混乱与内耗之中不可自拔,自然是没有抵抗之力。 面对这般情况,必然会有一部分辽东镇武官不愿意坐以待毙,急切想要结束辽东镇的混乱与内耗,团结一致的抵抗山海关吴家的吞并,而赵俊臣就可以趁机引导局势,把西门盛推举成为辽东镇的新一任共主,顺便还可以落实自己此前所提及的辽饷改革之事。 第三步,等到辽东镇恢复了团结与稳定之后,也就拥有了抵抗山海关吴家的实力,但辽东镇与山海关吴家之间的矛盾与冲突,就必然会出现进一步的加深与激化,而山海关吴家也同样是辽东防务不可或缺的一环,一旦是让山海关吴家与辽东镇彻底决裂,依然会影响到整个辽东地区的防务运转。 所以,赵俊臣这个时候就会再次引入一个更为强大的外患——建州女真! 也正是出于这般考虑,所以赵俊臣总是要把绑架何宇的幕后真凶指向建州女真。 第四步,若是寻常情况下,建州女真趁着辽东防务混乱之际突然间出兵南下,必然是会占据明显优势,但因为赵俊臣的布置与推动,辽东镇与山海关吴家的全部精锐力量已是纷纷云集于胡家庄境内,也就提前一步集结了兵力,也就可以迅速奔赴前线,与建州女真的军队进行对峙。 建州女真刚刚才归顺了大明,粮荒内患尚未得以缓解,所以当他们发现辽东镇与山海关吴家已经提前集结了兵力防御自己,没有任何便宜可占之后,必然是只能遗憾退兵。 第五步,而局势发展到这个阶段,西门盛不仅是已经被辽东镇各方势力推举为新一代共主,而且还率领辽东镇军队成功逼退了建州女真,必然是威望大涨。 赵俊臣还会趁机鼓动一部分辽东镇武官,让他们出面推举西门盛成为新一任的辽东总兵。 这个时候,赵俊臣就可以把何宇放出来了,于是辽东镇就会面临一个极为尴尬的局面,那就是同时出现了两名最高领导人。 这般情况下,哪怕是何宇与西门盛从前再是如何关系紧密、相互信任,也必然是只能陷入你死我活的局面,就算是他们自己愿意退让,他们的支持者也已是无路可退。 这样一来,再加上辽饷改革之事已经成为了既成事实,赵俊臣的影响力就显得至关重要了,西门盛与何宇二人谁能争取到赵俊臣的支持,让赵俊臣表态支持于他、进而是拥有更多的钱粮资源,谁就可以稳胜不败! 最终,赵俊臣也就可以逐步驯服辽东镇这头巨兽了。 赵俊臣的这个计划,原本也算是巧妙,除了计划第一步存在较大风险之后,后续发展皆是阳谋,赵俊臣也只需是躲在幕后引导局势、顺水推舟即可。 然而,赵俊臣终究不是料事如神的当代诸葛,他的这一系列计划终究还是出现了一个纰漏。 这个纰漏,是辽东镇中路参将李泽荷! 赵俊臣小觑了李泽荷的野心与手段,也高估了此人的耐心与隐忍,没想到何宇刚被绑架不久,他就急不可耐的跳了出来,勾结了甘成与徐郃二人妄图篡权夺位,也就让辽东镇提前一步陷入了内斗与混乱之中,赵俊臣的计划节奏也很快就被打乱了。 这般情况之下,赵俊臣只好是提前离开何宇身边、亲自出面控制局势。 但又因为赵俊臣的提前离开,让何宇抢先一步发现了事情真相,所以逼着赵俊臣只好是使用了备用计划,何宇也只好是死于非命了。 不过,赵俊臣虽然是被迫使用了备用计划,但计划方向并没有任何变化,只需是稍稍调整一些细节即可,总体而言依然是先后利用山海关吴家与建州女真这两个强大外患,引导辽东镇内部的局势变化,逼着辽东镇向自己臣服。 现如今,随着山海关吴家的正式登场,建州女真的威胁也是近在眼前,而赵俊臣所设计的剧本、所搭建的舞台、所召集的演员,也即将就要进入高潮!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88章.手腕(十五). …… ……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何匪、何仁胜、李泽荷、甘成、徐郃、李世杰六人终于是率军赶回了营地之内,赵俊臣、黄申明等人也是亲自出营相迎,然后把何匪等人带到了何宇的尸体之前,也向何匪等人详细解释了目前情况。 就像是史城与刘雄一般,何匪与何仁胜也都是对何宇忠心耿耿的铁杆亲信,但他们见到何宇的尸体之后,表现则是要比史城与刘雄二人强得多,至少没有当场昏死过去。 毕竟,何匪幼年丧母、青年失父,整个童年时期都生活在土匪窝中屡被欺凌,参军之后也因为出身缘故饱受争议,而何仁胜也是屡试不第,参军之后更是因为性格原因而挫折不断,承受了许多冷嘲热讽,所以相较于大体上一直是顺风顺水的史城与刘雄二人,这二人的心理承受能力也就更强了不少。 只不过,何匪微微颤动的身躯,依然是证明了他内心情绪的激荡起伏,至于何仁胜这个时候也是目光涣散、不知所措,泪流满面却毫不自觉。 何匪与何仁胜就这样默默观察着何宇的尸体,又过了一炷香时间之后,何仁胜终于是稍稍平复了情绪,然后则是抹着泪走到何宇的尸体旁边,伸手就想要合上何宇死后依然圆睁的双目。 何匪则是暴喝一声,厉声质问道:“仁胜!你想要干什么?” 一向是对何匪唯唯诺诺的何仁胜,这一次竟是丝毫不见怯弱之态,转头之后同样是厉声答道:“我要给叔父闭上双眼,难道就要让他这样死不瞑目不成?” 见到何仁胜竟是完全不似从前一般畏惧自己,何匪微微一愣之后,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是眼中闪过了一丝欣慰,只觉得自己这般时间以来屡受打击之后,总算是遇到了一件好事。 至少,何仁胜稍稍改变了自己的懦弱性格。 随后,何匪的语气稍稍平静了一些,但表情则是愈发冰冷,缓缓道:“就让总兵大人像这样继续睁着眼睛,以总兵大人的性格,若是不能亲眼见到咱们为他报仇雪恨,那才是真正的死不瞑目!所以,仁胜,别做多余的事情,若是你真想要为总兵大人合上双目,那也要等到咱们报仇之后再说!” 何仁胜愣愣片刻后,终于是恨恨的退到了何匪的身旁。 见到这般情况,已经沉默许久的赵俊臣就知道何匪已经冷静了下来,终于是出声劝道:“何千户,生者如斯!本阁也知道你追随何总兵多年,视何总兵为父为兄,但现在并不是悲痛欲绝的合适时机,当务之急还是继承何总兵的遗志,全力稳定辽东镇的局势,想办法为何总兵报仇雪恨才对!……当然,本阁也一定会全力支持。”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何匪转头环视,先后看向了赵俊臣、黄申明、史城、刘雄、黄珂五人。 环视期间,就连何匪自己也没有察觉到,当他的目光扫向史城之际,心中不由是闪过了一丝烦躁与排斥。 这是因为,当赵俊臣等人出营迎接何匪之际,赵俊臣见到何匪等人之后,只是表情沉痛的说了两句话,一句是“节哀顺变”,一句是“本阁一定会全力支持辽东镇为何总兵报仇雪恨”,然后就闭口不言了。 赵俊臣很清楚,何匪收到何宇身亡的消息之后,必然是悲痛欲绝、心烦意乱,这种时候并不适合与他说太多话,否则只会引来何匪的厌烦与迁怒。 但史城并不理解这一点,自从他见到何匪之后,就完全无视了何匪的情绪,滔滔不绝的说个不停,一会儿是要求何匪逐一排查禁军将士、一会儿又说也不能完全排除建州女真与山海关吴家的嫌疑,一会儿则是请求何匪集中兵力扫平境内一切隐患…… 这样一来,何匪只觉得烦不胜烦,不仅是对于史城的种种建议一句话也没有听到心里,反而是潜意识里对史城产生了强烈的排斥与厌恶之意。 最终,也正是何匪的一声暴喝制止了史城的滔滔不绝。 古往今来,成大事者的诸多共同点之一,就是做事之际不会受到自己心中的潜意识与各类情绪所影响,各项重要决定皆是出于理性与现实。 但何匪只是区区一个辽东铁骑千户罢了,他显然没有这个优点。 这个时候,也正是受到潜意识的影响,何匪并没有首先征询史城的意见,反而是向赵俊臣点头道:“多谢赵阁臣的关心,卑职受宠若惊,辽东镇现在确实是内忧外患不断,若是能有赵阁臣的全力配合,自然是最好不过。” 说话之际,何匪在“配合”二字上面加重了语气。 随后,何匪又看向了黄申明,深吸一口气后,道:“黄参将,刚才卑职心烦意乱,许多事情都没有听进心里,还望你把目前情况再向卑职讲诉一次。” 黄申明也没有拒绝,当即是把这几天所发生的种种事情向何匪详细讲诉了一遍。 当然,黄申明在讲诉之际,自然是全力撇清了自己的责任。 听完了黄申明的讲诉之后,何匪表情愈发冷肃,缓缓道:“也就是说,害死总兵大人的最大嫌疑人……是建州女真?” 然而,不等何匪把话说完,史城忍不住又插嘴道:“何千户明鉴,目前所收集的种种证据,都过于明显了,更像是栽赃手段!我还是坚持认为,抢先一步闯进密林之中的禁军人等也有嫌疑,必须要逐一审问排查,还有那伙服毒自尽、来历不明的死士,也有重大嫌疑,必须要继续深入调查他们的身份来历。” 赵俊臣当即是皱眉道:“史千户,本阁初次见你之际,因为你的无礼之举,确实是赏过你二十耳光,但如今这般局势之下,还望你可以摒弃私怨,切不要只顾着公报私仇!” 短短几句话,赵俊臣就把史城针对自己的种种做法,全部描绘成了私人恩怨。 最佳的搅局手段,就是把纯粹的是非对错之事,硬是定性为利益争夺与私人恩怨,然后许多事情就再也讲不清楚了。 在庙堂中枢的时候,一旦是有人弹劾赵俊臣各种违法乱纪的罪责,赵俊臣就会把相关弹劾定性为党争攻讦,每次都是可以顺利脱身。 果然,听到赵俊臣这一番话,再想到史城与赵俊臣的过往恩怨、以及史城一直都在刻意针对赵俊臣的表现,许多人看向史城的目光顿时是多了一些质疑,也动摇了史城所言的可信度。 面对赵俊臣的颠倒黑白,史城自然是大为愤怒,然后就开始大声驳斥赵俊臣的一派胡言。 然而,史城的驳斥言论还未说完,就再次被人打断了。 而这一次,打断史城说话的人是李泽荷。 “史千户,你的想法稍后再说!眼下还有更为紧要的事情!” 这般大声呼喝一句之后,李泽荷转头看向何匪,急声劝道:“何千户,别怪本将有话直说,调查何总兵之死的真凶、为何总兵报仇雪恨,固然是咱们辽东镇今后必须要做的事情,但目前的当务之急,却还是蓟辽总督吴应熊的出现! 吴应熊这次率领大批关宁铁骑突然出现于辽东境内,显然是趁火打劫、野心不小,所以咱们应该是优先考虑这件事情,若是任由吴应熊趁机控制了辽东镇,咱们这些人就只能对山海关吴家俯首帖耳,到时候就算是寻到了害死何总兵的真凶,也未必能有机会复仇!” 随着李泽荷的话声落下,甘成、徐郃、李世杰等人也是纷纷出言支持。 “山海关吴家一向是野心觊觎咱们辽东镇的权力,这次出现必然是不安好心,咱们必须要严阵以待!” “若是让山海关吴家掌控了辽东镇大权,咱们这些人只怕都没有好果子吃!” “是啊,何千户,咱们辽东镇绝对不能任由山海关吴家趁机控制,必须要全力抵制,想必这也是何总兵的遗志!” 对于山海关吴家的登场,辽东镇的高层武官们皆是如临大敌。 别看李泽荷、甘成、徐郃等人见到何宇遭遇绑架之后,很快就已是急不可耐的联手想要篡位,李世杰也是一心只顾着趁机扩张将门李家的影响力,但何宇从前还能控制辽东镇局势的时候,这些人对于何宇也同样是忠心耿耿、竭诚效力。 只能说,他们一直以来所效忠的对象,是那个权倾辽东、生杀予夺的何宇,而不是那个被困贼手、生死不明的何宇……何宇遭遇绑架之后,就已经不是他们所效忠的目标了,背叛之际自然是毫无犹豫。 所以,从前辽东镇与山海关吴家明争暗斗之际,这些人也皆是积极响应何宇的号召、与山海关吴家为敌,也就与山海关吴家结下了许多梁子,若是任由山海关吴家吞并了辽东镇,那这几人就算不会被山海关吴家打击报复,也一定会被山海关吴家逐渐排挤出辽东镇高层,彻底失去权力地位。 于是,相较于调查何宇之死的真相、为何宇报仇雪恨的事情,他们现在一心只想着辽东镇应该要如何抵抗山海关吴家的吞并——何宇已经死了,并不值得他们挂念。 另一边,赵俊臣一直被困在营地之中,也断绝了外部的消息来源,此时听到李泽荷等人的劝说之后,才知道蓟辽总督吴应熊已经出现于辽东境内的事情,连忙是询问情况。 李泽荷也不敢忽视赵俊臣,连忙就把他们这段时间所遭遇的各种情况向赵俊臣详细讲诉了一遍。 听到辽东镇军队与方振山、吴世霖的联军交战之际,眼看着就要大获全胜,就因为收到何宇身亡的消息而匆匆退兵之后,赵俊臣的眼角余光扫向了李世杰的身后,并没有发现禁军百户姜泉的身影,当即就猜到姜泉应该是趁着机会,已经与方振山、吴世霖等人取得了联系,心情也就更为轻松。 局势发展到这一步,赵俊臣的各项计划进展都还算是顺利,唯一出乎意料的事情,也就是西门盛的情况——赵俊臣万万没有想到,西门盛为了延阻山海关吴家的登场速度,竟是主动去见了吴应熊,简直就是羊入虎口,所以赵俊臣接下来必须要想办法把西门盛给救出来才行。 而就在赵俊臣这般暗思之际,李泽荷又开始劝说赵俊臣,道:“赵阁臣,眼下局势紧急,卑职说话也就不绕圈子了!陛下当初之所以是在山海关另设总兵之位,还把蓟辽总督衙门安排在山海关,让吴家世袭了蓟辽总督与山海关总兵之位,就是为了让山海关吴家与我们辽东镇相互制衡、彼此牵制,谁也不能一家独大! 所以,您乃是朝廷阁臣、也是陛下的心腹大臣,可不能眼睁睁看着山海关吴家吞并控制我们辽东镇,否则陛下他多年以来的苦心安排也将会付诸于流水。” 不得不说,李泽荷这个人能成为赵俊臣一系列计划之中的最大纰漏与变数,确实是有可取之处,竟是可以洞悉德庆皇帝的御下手段。 不过,赵俊臣也确实不能容忍山海关吴家顺利吞并辽东镇,所以他装模作样的思索片刻后,当即是点头道:“本阁自然是不会容忍山海关吴家随意插手辽东镇。” 说完,赵俊臣也转头向何匪劝道:“何总兵,各位参将所言有理,哪怕是为了给何总兵报仇雪恨,咱们也应该是全力阻止山海关吴家的趁火打劫,否则今后就算是寻到了杀害何总兵的真凶,也将会彻底失去报仇机会!” 说到这里,赵俊臣又意有所指的说道:“说起来,何宇总兵刚刚身亡,吴应熊就突然出现,这般时机当真是巧合至极! 还有那伙服毒自尽、来历不明的死士,可以屡次从辽东铁骑的追踪之下逃脱,显然是来历不凡!虽然目前证据皆是表明这伙死士乃是建州女真的奸细,但除了建州女真之外,山海关吴家也同样有能力培养出这般训练有素的死士……毕竟,猪尾辫这种东西,任谁都可以临时搞出来。” 赵俊臣的暗示很清楚,如果何宇之死的幕后真凶乃是山海关吴家的话,若是何匪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山海关吴家吞并控制了辽东镇,今后还要怎样报仇? 赵俊臣的这般暗示,可谓是有理有据、逻辑自洽,不仅是何匪当即是身体一震,就连史城也不敢继续纠缠。 然而,还是那句话,何匪终究只是一个小小的辽东铁骑千户,让他率兵打一场小规模战役,他自然有能力胜任,但让他处理眼前这般局面,他受限于见识与心智,顿时就束手无策了。 于是,何匪再次转头看向众人,问道:“既然如此,那各位说一下,咱们应该要如何抵抗山海关吴家的趁火打劫?” 听到何匪的询问之后,在场所有人也皆是束手无策。 毕竟,吴应熊乃是蓟辽总督,原本就拥有辖制辽东镇的权力,随着何宇身亡之后,这些人根本就没底气、也没理由拒绝蓟辽总督的命令。 更何况,吴应熊麾下还有至少三千名关宁铁骑,说不定还有更多后军支援,当他与吴世霖汇合之后,那就是至少五千名关宁铁骑。 而辽东镇在胡家庄境内的兵力,林林总总加在一起固然是有一万六千余人,但足以与关宁铁骑相抗衡的辽东铁骑则只有六千人左右,实力依然是占据上风,但优势不似从前一般明显,也就无法使用武力强行逼迫吴应熊退让,最多只能让局面僵持不下。 当然,只要给辽东镇时间,辽东镇还可以抽调更多兵力支援胡家庄,创造更大的兵力优势,但偏偏吴应熊已经近在眼前,辽东镇根本没有时间抽调兵力支援。 眼看着辽东镇众人皆是无法提出有效建议,赵俊臣则是出声道:“依本阁来看,随着何总兵身亡之后,辽东镇已是群龙无首,若是想要抵抗山海关吴家,当务之急还是推举一个能让所有人皆是信服的新统领,由此人代任总兵之位,辽东镇的全体武官也要联名向朝廷中枢上呈奏疏、共同举荐此人成为新一任的辽东总兵,唯有这样辽东镇才能团结一心、一致对外,与吴应熊交涉之际也不会过于心虚! 本阁也知道,目前的辽东镇是由何匪何千户说了算,毕竟何匪千户麾下拥兵最众……但很可惜,何匪千户的军中地位太低了,由他负责出面与吴应熊交涉谈判,只会让辽东镇愈发是落于下风! 所以,本阁认为,辽东镇的新一任统领,理应是在几位参将之中进行挑选才对!”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建议,几位参将皆是眼睛一亮,而何匪则是眉头紧皱。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89章.手腕(十六). …… …… 根据赵俊臣的提议,新一任的辽东镇总兵,应该是从辽东镇的各路参将之中进行挑选。 辽东镇内部共有五位参将,分别是中路参将李泽荷、东路参将甘成、南路参将徐郃、西路参将黄申明、以及北路参将西门盛。 但在李泽荷、甘成、徐郃三人看来,西门盛与黄申明这两人根本就没有任何机会。 西门盛此时并不在场,十有八九已是沦为了吴应熊的阶下之囚,自然是没有机会参与竞争,而黄申明则是受限于实力不足、声望太低,也同样是没有机会。 所以,新一任的辽东镇总兵,实际上只能在李泽荷、甘成、徐郃三人之中进行挑选。 思及此处,李泽荷、甘成、徐郃三人则是表现各异。 徐郃顿时是大喜过望,他一直受到李泽荷与甘成二人的欺瞒,还以为李、甘二人将会毫无保留的支持自己,所以也就信心满满,认为自己必然会在众望所归之下,成为辽东镇的新一代共主。 至于李泽荷与甘成二人,则当即是相互对视了一眼,目光之中皆是闪过了一丝敌意与忌惮。 他们二人表面上一直是把徐郃奉为带头人,但实际上从来都没有真心支持过徐郃,之所以是把徐郃奉为带头人,只是为了骗取徐郃支持、拉拢徐郃站队、鼓动徐郃出头的一种手段罢了。 等到真正要决定辽东镇下一任总兵的具体人选之际,这二人皆是会毫无犹豫的抛弃徐郃,转而是全力为自己争位。 时至今日,李泽荷与甘成二人也算是各有优势。 甘成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是表现低调,不似李泽荷一般积极踊跃,也不似徐郃一般是名义上的带头人,所以树敌更少,而且甘成所统帅的东路防区综合实力仅次于北路防区,只要利用好了这两个优势,自然是胜算大增; 至于李泽荷,则是认为自己与赵俊臣、李世杰等人的关系更为密切,而且辽东镇的总部锦州大营就位于中路防区境内,所以他与何匪、何仁胜、刘雄等人也同样是更为熟悉,只需是好好运作一番,向各方许以重利,就可以收获更多支持。 这般情况下,听到赵俊臣的提议之后,李泽荷与甘成二人就皆是迅速抛弃了徐郃,把对方视为是自己上位的最大劲敌。 与此同时,何匪则是眉头紧锁,良久没有表态。 毕竟,赵俊臣的这般提议,不仅是想要为辽东镇挑选一位新总兵,也是想要趁机夺走何匪手中的兵权。 何匪本身并不是一个贪权之辈,他也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掌控辽东局势的能力,更没有接任辽东镇总兵的资格,这段时间以来所发生的种种事情皆是反复证明了这一点,他丝毫没有尝到手握大权的甜头,反而是屡屡受挫、焦头烂额。 然而,何匪依然是不甘心就这样放权。 这是因为,何匪并不信任另外几位参将,也不认为这几位参将掌权上位之后,会像自己一般全心全意的追查真凶、为何宇报仇。 但何匪也知道,目前局势之下,辽东镇也确实是需要尽快推举出一位新总兵主持大局。 所以,何匪不由是左右为难,也迟迟没有回应。 何匪拥有决定性的兵权,众人见到何匪迟迟没有回应之后,虽是想法各异、蠢蠢欲动,但也皆是没有急切表态。 就这样,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所有人皆是沉思不语,场面瞬间就沉默了下来。 片刻之后,何匪突然抬头道:“赵阁臣的提议……确实有道理,但毕竟是关系重大,卑职想要与仁胜、黑熊二人私下里商议一下。” 说完,何匪也不等众人答应,就直接拉着何仁胜、刘雄二人走到了远处,低声商议了起来。 而赵俊臣则是转头看向另外四位参将、以及李世杰与史城二人,笑着问道:“你们几位是否也想要私下里商议一番?”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除了史城面色冷肃之外,其余五人皆是表情尴尬,但也皆是轻轻点头表示同意。 毕竟,值此关键时机,李泽荷、甘成、徐郃三人皆是想要为自己争取更多支持者,黄申明与李世杰二人也皆是想要趁机为自己与家族争取更多好处。 所以,他们这个时候就必须要抓紧时间私下串联、交换意见、结党伐异、讨价还价。 于是,李泽荷、甘成、徐郃、黄申明、李世杰这五人也很快就离开了赵俊臣的身边,纷纷是走到了远处,在众目睽睽之下搞起了相互串联之事。 先是徐郃拉着李泽荷、甘成二人聚在一起低声商议,而黄申明与李世杰二人也趁机交换了意见; 随后,就见到李泽荷快步走到李世杰身边,带着一脸诚挚表情与李世杰轻声密谈,甘成也是态度亲切的勾着黄申明的肩头、与黄申明埋头说话; 再然后,则是徐郃站在李世杰面前,大声畅谈着自己与李家将门之间的密切关系,而李泽荷与甘成二人则是躲在远处,压低声音激烈争执了起来…… 这样一来,只剩下了赵俊臣与史城二人站在原处不动。 看着眼前所发生的这一幕,赵俊臣饶有兴趣、似笑非笑,史城则是表情间充满了不屑与愤慨之意。 就这样安静观察许久之后,赵俊臣轻声笑道:“真有趣,像是这种私下串联、权柄寻租之事,庙堂之上任何人皆是无法免俗,但一向只会发生于暗处,所有人皆是竭力隐藏、最怕是显现了形迹! 但现在,局势所迫之下,辽东镇的各方势力却是必须要站在光天化日之下,公开的相互串联、公开的租售权力、公开的讨价还价,一切龌龊与腌臜皆是无所遁形,本阁也是有幸,亲眼见证了这一幕……哈,真是涨见识了。” 史城转头看了赵俊臣一眼,冷声道:“赵阁臣你恐怕是兴奋过头了吧?难道是认为眼前这一切事情皆是好事不成? 卑职倒是认为,辽东镇的这般做法,固然是迫不得已,但就这样直接揭走了遮羞布,让各方势力的相互串联之事,曝光于众目睽睽之下,影响之恶劣简直是前所未有!” 赵俊臣摇头道:“勾结串联、结党伐异、权力寻租……这些事情无所谓是好事还是坏事,也无所谓是公开还是隐蔽,它们一直都会存在,永远也无法避免……本质上只是人们实现目标的一种手段罢了,目标有高尚与卑劣之分,但手段并没有这种区别!更何况,你我皆是凡人,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是浑身沾满污垢,任谁也不可能是一生无暇。” 说到这里,赵俊臣突然转头问道:“史千户,机会难得,闲着也是闲着,趁着这个机会,你我二人要不要也学着他们一般,相互串联一下?” 史城皱眉道:“卑职与赵阁臣之间,恐怕是没有任何事情需要串联!” “千万不要把话说死……”赵俊臣再次轻轻摇头,然后就低声问道:“如果本阁愿意全力支持西门盛成为下一任的辽东镇总兵,史千户你愿意付出怎样的报酬?”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90章.手腕(十六). …… …… 赵俊臣原本就想让西门盛接任辽东镇总兵之位,但史城并不清楚赵俊臣的这般想法。 在史城看来,自己与西门盛二人一直都在怀疑赵俊臣就是绑架何宇的幕后主使,屡次与赵俊臣针锋相对,可谓是势同水火。 随着何宇的遇害身亡,矛盾也就愈发激化,西门盛一旦是收到消息之后,也必然会像自己一般愈发敌视赵俊臣,按理说赵俊臣无论如何也不会愿意让西门盛成为下一任的辽东镇总兵才对! 当然,对于史城而言,让西门盛成为下一任的辽东镇总兵,不论于公于私皆是最佳选择。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不仅是史城本人已是极为信任西门盛,认为西门盛接任总兵之后一定会全力为何宇寻凶报仇,西门盛同样是非常信任与器重史城,上位之后依然会提拔与重用史城。 赵俊臣很清楚史城的心中想法,所以就提出了这场交易,想要趁机从史城身上诈取一点好处。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史城不由是心中一惊,不可思议的追问道:“赵阁臣你愿意支持西门参将?” 赵俊臣看似漫不经心的缓缓答道:“对于本阁而言,谁是辽东镇参将皆无所谓,重点是史千户你究竟愿意付出怎样的代价。” 史城又愣了片刻,犹豫道:“但卑职只是辽东镇的区区一个千户罢了,而您则是位高权重的当朝阁老,卑职恐怕是支付不起让您满意的代价!” 说话之际,史城对于赵俊臣的称呼,已经悄然间从“你”变成了“您”。 以史城的智慧,自然是懂得轻重缓急之分,若是可以争取到赵俊臣的全力支持,让西门盛拥有更大机会成为辽东镇总兵,史城并不介意暂时隐藏自己对于赵俊臣的猜忌与敌意。 赵俊臣则是笑容不变,道:“你还没开价,怎就知道自己付不起代价?也许本阁的价码很低呢?” 史城再次犹豫片刻后,试探着问道:“若是阁臣您愿意全力支持西门参将接任总兵之位,那只要您确实是与何总兵遇害之事关系不大,卑职往后就绝对不会与您再次作对!与此同时,您今后的任何一项要求,只要是没有损害辽东镇的整个利益,卑职都将会全力满足……却不知,这般价码是否足够?” 听到史城的答复之后,赵俊臣眼中闪过了一丝遗憾。 赵俊臣最希望听到的开价,其实还是“冰释前嫌”、“化敌为友”。 随后,赵俊臣再次摇头,道:“不论你信或不信,本阁至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谋害何总兵,而且本阁也不担心你的刁难……所以你的前一项报酬,对于本阁而言毫无意义! 至于你的后一项报酬,则是过于暧昧不清了,本阁的要求究竟有没有违背辽东镇的利益,又应该是由谁说了算?若是本阁提出了一项要求,本阁认为它没有损害辽东镇的利益,而你则是认为它损害了辽东镇的利益,那又该怎么办? 所以,史千户的价码,最好还是更为具体一些!”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史城再次沉思良久,但他思来想去,依然是不知道自己究竟要付出怎样的价码,才能让赵俊臣感到满意。 最终,史城索性是放弃了思索,道:“还是赵阁臣您自己出价吧,只要卑职有能力满足,就一定不会拒绝。” 赵俊臣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 随后,赵俊臣就低声说出了自己的条件。 听完了赵俊臣的条件之后,史城当即是身体一震,当场拒绝道:“这种事情当然是会严重损害辽东镇的集体利益,卑职绝不会答应,也绝不会……” 然而,话到一半,史城又突然间闭口不言了,反而是表情变幻不定,陷入了犹豫之中。 这是因为,就当史城正要拒绝之际,却又突然发现,赵俊臣所提出的这项条件,也未必就一定会损害辽东镇的利益。 若是西门盛接下来可以顺利接任辽东镇总兵之位的话,赵俊臣所提出的这项条件,甚至还可以算是有利无弊! 于是,史城思索良久之后,终于是咬牙点头道:“赵阁臣的这个条件……卑职答应了!” 史城的话声刚落,赵俊臣就看到何匪、何仁胜、刘雄三人已经结束了商议,并肩返回了自己的身前。 见到何匪、何仁胜、刘雄三人已经结束商议之后,辽东镇的四位参将与李世杰等人也只好是匆匆结束了他们的私下串联之事,同样是返回了赵俊臣的身边。 见到众人再次聚集之后,赵俊臣就好似无事发生一般,问道:“各位,商议结果如何?是否同意本阁的提议,也就是从辽东镇的各路参将之中推举一人,让他成为新一任的辽东镇总兵?” 何匪与何仁胜、刘雄二人相互对视一眼之后,率先答道:“还望赵阁臣与众位参将明鉴,卑职三人已是决定,接下来不论是哪位参将被推举成为新一任的辽东镇总兵,卑职三人、以及卑职三人麾下的万余将士,皆是会效忠支持、服从命令!” 听到何匪的这一番话,在场所有人皆是表情一凝。 何匪的这一番话显然是受到了何仁胜的指点,虽然只有寥寥几句,却蕴含了三层截然不同的含义。 第一层含义,是何匪三人决定支持赵俊臣的提议,也就是从几位参将之中推举一人,成为新一任的辽东镇总兵; 第二层含义,是何匪他们也愿意效忠于新任的辽东镇总兵、听从这位新任总兵的命令。 至于第三层含义,则是最为隐晦、也最为关键,那就是——何匪等人虽然会支持赵俊臣的提议,也会效忠听命于辽东镇的新任总兵,但他们并不会放弃自己所拥有的兵权! 所以,何匪才会特意提及一句“卑职三人麾下的万余将士”,意思就是他们目前所掌控的辽东镇各路援军、总计万余兵力,事后依然要归属于他们的麾下。 在场众人皆不是蠢货,自然皆是听明白了何匪的这层含义。 然而,胡家庄境内的辽东镇军队总计也只有一万六七千人,但仅仅是何匪麾下就拥兵上万之众,若是何匪不愿意放弃手中兵权,那么就算是辽东镇顺利推举出了新一任总兵,短期之内也只能是沦为傀儡,事事都要看何匪的眼色、经过何匪的同意才行。 想到这一点,场面顿时是再次陷入了沉默与尴尬之中,众人相互对视、氛围诡异。 面对这般沉默与尴尬的场面,何匪则是毫无表示,显然是下定决心就要拥兵自重了。 见到局面再次陷入了僵持,赵俊臣轻轻摇头,再次出声提议,道:“看样子,何匪、何仁胜、刘雄三位千户皆是认可本阁的提议,另外几位参将与千户也似乎是并不反对,但显然还有许多细节问题需要进一步商议…… 这样吧,咱们先是移步前往密林之外的营地之中,寻一处宽敞营帐继续商议,如何? 吴应熊很快就会现身登场,咱们不能就这样一直僵着,必须要抓紧时间、集中精力,尽快解决全部争议才行!而咱们现在所站之处,周围到处都是尸体,密林之中又是遍布蚊虫,实在是不适合商议事情。” 听到赵俊臣的这项提议,在场的众位辽东镇武官也皆是点头表示同意。 毕竟,他们接下来所要商议的种种内容,确实是不适合让更多人听到、看到。 大约一炷香时间之后,赵俊臣与辽东镇众人已是抵达了密林之外的营地之中,又挑选了一处足够宽敞的营帐,纷纷是进入帐内、继续磋商大事。 因为各种各样、或明或暗的原因,几位辽东镇参将、以及李世杰、史城等人,皆是没有继续纠缠何匪等人想要拥兵自重的事情,好似所有人皆已经默认了此事,反而是开始争议起了另一件事情,也就是辽东镇推举新一任总兵之际的具体流程与方案细节。 首先,西门盛如今并不在场,十有八九已是沦为了吴应熊的阶下之囚,那他是否还拥有被推举成为下一任总兵的资格? 其次,推举新一任总兵之际,参与推举之事的辽东镇武官范围应该有多大?是让所有百户以上的辽东镇武官皆是参与推举之事?还是要把范围缩小到千户以上?再或者是更进一步,只限于他们这几人拥有推举之权? 再次,史城也是拥有实权的辽东铁骑千户,但他涉嫌暗杀中路参将李泽荷,此前发动兵变的那些辽东铁骑也皆是出于史城麾下,那么史城又是否还有资格投票表明意见? 最后,众人推举自己所支持的人选之际,究竟是要全程保密、使用不记名投票的方式?还是使用公开投票的方式,让所有人皆是表明立场与态度? 这些问题看似只是旁枝末节,但实际上则是可以直接决定这场推举的最终结果。 所以,辽东镇的几位参将与实权千户们,皆是秉持着不同意见,很快就激烈争辩了起来。 这般激烈争辩期间,所有人纷纷是频频出声表明态度,就连何匪、何仁胜、刘雄三人也皆是忍不住多次开口发表意见。 这样一来,大家说话太多,自然就皆是口干舌燥,。 黄申明见到这般情况之后,就派人取来了几坛酒水,为帐内众人解渴。 这个时候,何匪、何仁胜、刘雄三人皆已是被这场争论吸引了注意力,又见到所有人纷纷从酒坛之中倒出酒水畅饮解渴,也就没有多想,同样是倒酒解渴。 这个时代的酒水,酒精含量很低,相较于后世的果啤饮料也强不了多少,而帐内的众位辽东镇武官皆是身体强健之辈,只是稍饮几碗的话,也完全不必担心醉酒误事。 尤其是何匪与刘雄二人,原本就有很强的酒瘾,见到酒水之后顿时就勾起了肠内酒虫,更是仰头畅饮、把酒水灌入喉中。 然而,饮完酒水之后,还不等何匪与刘雄二人放下酒碗,一向是酒量惊人的他们就立刻感受到了一阵天旋地转,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当场就昏迷了过去。 与此同时,何仁胜一向是不喜酒水,刚才也是浅尝辄止,此时见到何匪与刘雄二人皆是倒地不起之后,自己也渐渐感到头脑昏沉,当即是大吃一惊,连忙是转头观察帐内其他人。 然后,何仁胜就惊骇发现,坐在帐内的其余各方势力,赵俊臣、李泽荷、徐郃、甘成、李世杰、史城等人,见到何匪与刘雄的突然间昏迷之后,竟是丝毫没有表现出任何吃惊之色,皆是坐在原处不动、冷眼盯着他们。 很显然,众人此前饮入腹中的酒水,已经被下了大量的迷药,但除了何匪、刘雄、何仁胜三人之外,其他人早就知道这般情况,饮酒之际同时吞服了解药,所以就只有何匪、刘雄、何仁胜三人会被迷倒! 这无疑也是一场兵变! 一场针对于何匪、刘雄、何仁胜三人的夺权兵变! 更还是赵俊臣、辽东镇各路参将、李世杰、史城等人合谋策划的兵变! 在此之前,何仁胜饮酒之际,一直都没有任何起疑与警惕。 毕竟,赵俊臣、辽东镇各路参将、李世杰、史城等人,这段时间以来可谓是各有算计、相互猜疑、彼此敌对,绝无可能联手合作。 而这些势力若是不能联手合作的话,任何一方势力皆是无法独力掌控局势,必须要依仗何匪、刘雄、何仁胜三人的支持才行。 这般情况之下,自然是不应该有任何人胆敢轻举妄动、犯险使诈。 然而,何仁胜万万没有想到,为了夺走自己等人的手中兵权,赵俊臣、辽东镇各路参将、李世杰、史城等等这些立场迥异之人,竟是在悄然之间、毫无预兆的结成同盟,决定要联手兵变! 这些人究竟是何时达成了这般默契与协议? 又惊又疑之下,何仁胜摇摇晃晃的起身,伸手指向帐内众人,怒声道:“你们胆敢发动兵变,就不怕……” 然而,何仁胜尚未把话说完,头部的太阳穴就遭到了一记重击,也当即就昏死了过去。 而出手击昏何仁胜之人,正是坐在何仁胜旁边的史城。 昏倒之前,何仁胜转头看着出手攻击自己的史城,目光之中满是不可置信! 他对史城一向是好感极佳,也一直都在何匪、刘雄二人面前为史城说好话,哪怕是李泽荷等人此前屡次指控史城的各种罪行,何仁胜的心底深处也依然是信任着史城,刚才进入帐内之后,何仁胜还刻意坐在史城身边,就是想要与史城趁机多说几句话。 但此时,竟是史城亲自出手击昏了何仁胜! 一直等到昏死之际,何仁胜的心中也依然是充满了不敢置信。 另一边,史城出手击昏何仁胜之际,表情看似冷漠,但目光之中则是闪过了一丝愧疚之意。 等到何仁胜昏倒在地之后,史城则是弯腰伸手,把何仁胜扶到了桌案之上,让何仁胜的姿势尽量舒服一些。 做完这一切事情之后,史城的表情愈发冷漠,转头看了赵俊臣一眼,意思也很清楚——自己已经满足了赵俊臣的条件,接下来就应该是赵俊臣实现诺言,全力支持西门盛成为下一任的辽东镇总兵了。 这也是赵俊臣与史城之间此前的交易内容——赵俊臣愿意全力支持西门盛成为下一任的辽东镇总兵,而史城则是支持赵俊臣的夺权计划,把何匪、刘雄、何仁胜三人所拥有的兵权,再次夺回到辽东镇的众位高层武官手中。 事实上,辽东镇的几位参将以及李世杰等人能在无声无息之间达成默契与协议,合谋策划了这场夺权兵变,也正是因为赵俊臣的暗中串联。 而赵俊臣用来串联众人的棋子,则是黄申明。 不久之前,黄申明哀求赵俊臣出手庇护于他,而赵俊臣当时所提出的条件就是——让黄申明与另外几位参将以及李世杰等人私下接触之际,趁机向他们询问一件事情,那就是何匪等人若是一直不愿意放弃兵权的话,他们要不要强行夺权? 辽东镇的各位参将以及李世杰等人刚才看似是在私下串联、租售权力、结党伐异,但同时也因为黄申明的鼓动而迅速达成了共识,决定要当机立断、尽快夺权! 毕竟,这种事情对于所有人皆是有利,他们皆是不愿意沦为何匪的傀儡。 于是,注意到史城的目光深意之后,赵俊臣也是微笑点头,又悠悠道:“接下来,各位就可以再无顾忌,畅所欲言的商议更多事情了。” …… PS:前段时间太忙,检查时也就不够仔细,而且虫子当时一直都在关注老妖婆窜访的事件进展,文字内容也是刻意隐射,所以就搞混了现实与小说,把一处距离数字写错了。 简而言之,辽东镇的探子发现吴应熊率军登场之际,吴应熊与胡家庄之间的距离应该是四十余里,结果虫子脑子抽了,竟是多次写成了四百余里——那是我国台湾海峡的宽度——今天复查之际才终于发现了这处明显纰漏,实在抱歉!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91章.手腕(完). …… …… 自从何匪等人公开表态不愿意放弃兵权的那一刻起,这场夺权兵权就注定会发生。 不仅是因为辽东镇的各方势力皆是不愿意沦为何匪等人的傀儡,也是因为何匪等人所掌控的那支大军,除了他们自己麾下的三千辽东铁骑之外,还包括了各路防区的援军总计七千人。 而这七千援军,分别是来自于辽东镇的中路、东路、以及南路三处防区,原本是隶属于李泽荷、甘成、徐郃三人的麾下,虽然是远远不及辽东铁骑一般强大,较之各位参将的麾下私兵也要差了一些,但依然是各路防区的中坚力量,全都是可战之兵。 明朝的九大军镇皆是号称拥兵十万以上,但普遍存在吃空饷的现象,又充斥着大量的老弱伤残,真正的可战之兵并没有多少,大概只占总兵力的两到三成。 辽东镇乃是实力最强的一处军镇,但依然是不能免俗。 所以,这七千余名各路援军,就相当于李泽荷、甘成、徐郃三人麾下近半数的真正作战力量。 若是任由何匪等人长时间统帅与控制这些援军,李泽荷、甘成、徐郃三人说不定就会彻底失去这一部分兵权,必然是要肉痛不已。 对于边军武官而言,兵权就是命根子,自然是要不惜代价、不计风险的夺回手中。 尤其是现在这般时候,辽东镇的局势已然是迎来了一场剧变,李泽荷、甘成、徐郃等人又皆是想要竞争总兵之位,更是会竭尽全力的保全与增强自身实力。 所以,赵俊臣安排黄申明趁机试探李泽荷、甘成、徐郃等人的态度之际,就知道这场兵变一定会发生。 只要是李泽荷、甘成、徐郃三人皆是下定决心要发动兵变、夺回兵权,史城则是与赵俊臣达成了交易,不仅不会出面阻止,反而是积极协助,那么黄申明与李世杰二人也一定就会顺水推舟、表态支持。 而一旦是辽东镇各方势力皆是参与了这场兵变,再加上何匪、何仁胜、刘雄三人麾下的大部分军队皆是留在营外驻扎,这场兵变自然是成功机会极大,哪怕是何匪等人没有喝下那些参杂了迷药的酒水,也依然会被众人迅速制服。 接下来,随着何匪、何仁胜、刘雄三人的被控制,只要是辽东镇各方势力可以暂时团结一致,也很容易就能控制局势、夺回兵权。 “接下来,各位就可以再无顾忌,畅所欲言的商议更多事情了。” 赵俊臣的话声刚落,就见到西路千户宋辉快步进入帐内禀报,说是何匪、何仁胜、刘雄三人带进营内的三百余名护卫已经被全部控制了起来。 随后,宋辉又唤来了几名心腹将士,趁着何匪、何仁胜、刘雄三人昏迷之际,把他们纷纷捆绑了起来,还取走了他们随身携带的兵符。 见到这般情况,帐内的众位辽东镇高层武官就知道他们已经暂时控制了局势,相互对视一眼之后,很快就再次激烈争议了起来。 但这一次,他们的争论内容则是有所不同,不仅是依然争论着推举新总兵之际的各种细节,同时也争论着他们究竟要如何瓜分何匪等人的兵权。 刚开始,赵俊臣还笑吟吟的听着众人争论,但等到一刻钟时间之后,见到众人依然是争论不休,所有人皆是寸步不让,各项争议还是毫无进展,赵俊臣终于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渐渐感到了不耐烦,同时又觉得有些好笑。 这个时代,所有人皆是没有时间观念,做事效率总是极为低下。 在朝廷中枢,一项议题哪怕再是如何紧迫,连续争论好几个月时间也是常有之事。 赵俊臣曾经所提议的农务改革,就因为这种情况而耽误了春播时机,至今也是进展缓慢。 让赵俊臣无法忍受的是,这般情况在军队之中也是极为明显,尤其是辽东镇现在已是内忧外患、危在旦夕,蓟辽总督吴应熊随时都会现身登场、趁机吞并辽东镇,但辽东镇的高层武官们却依然是迟迟拿不出一个准主意,只顾着为自己争取最大好处。 也许,若是没有外部干涉的话,这些人的激烈争论将会一直持续到吴应熊的正式登场之后,那时候辽东镇依然还是群龙无首,只能眼睁睁看着山海关吴家逐步吞并辽东镇。 于是,赵俊臣忍无可忍之下,终于是用力一拍桌案,大声喝道:“够了!” 随着赵俊臣的一声大喝,帐内众人顿时是纷纷闭口,表情惊异的转头看向了赵俊臣。 赵俊臣皱眉问道:“本阁且问你们,辽东镇发现蓟辽总督吴应熊与关宁铁骑的时候,他们与胡家庄之间还剩下多少距离?” 李泽荷微微一愣之后,快声答道:“军中哨探发现吴应熊与关宁铁骑的踪迹之际,他们距离胡家庄仅有四十余里……若是再加上哨探返回禀报之际所耽误的时间,等到卑职等人收到消息之际,吴应熊相距胡家庄境内应该就只剩下了三十余里。” “三十余里……”冷笑之后,赵俊臣又问道:“那本阁再问你们,以你们对于关宁铁骑的了解,在不影响自身战力的前提之下,关宁铁骑的最快奔行速度是多少?” 这一次,李世杰稍稍沉吟片刻后,答道:“关宁铁骑的行军速度仅是稍慢于辽东铁骑,在不影响马力与体力的情况下,关宁铁骑的最快奔行速度,大概是每天六十五里左右。” 赵俊臣冷笑道:“也就是说,即使是西门盛顺利延阻了吴应熊一段时间,从何匪等人率军返营之际开始算起,距离吴应熊的率军抵达、正式登场,也只剩下了半天时间!仅有六个时辰罢了! 何匪等人率军返回营地的时间,乃是今天下午的未时三刻,现在又过去了一个时辰,已经是辰时三刻! 也就是说,若是关宁铁骑不顾风险连夜行军的话,最早再等五个时辰之后,也就是今夜丑时三刻,吴应熊就会率军抵达营外!哪怕是关宁铁骑不敢连夜行军、等到夜色降临之后就会原地驻扎休整,吴应熊的抵达时间最迟也是明天上午巳时左右! 而这一切的前提条件,还是关宁铁骑奔行之际不愿意影响马力与体力,没有全力以赴!若是吴应熊胆魄更强一些、率领关宁铁骑全力奔向胡家庄的话,那最早等到今天晚上亥时之前就会抵达! 等到吴应熊抵达此处、与你们相见之后,必然就将会是不折手段、全力吞并辽东镇!所以,你们难道以为……留给辽东镇的时间还有很多吗?” 许多事情,不仔细计算还不要紧,一旦是仔细计算之后,就立刻会吓人一跳! 此时,听到赵俊臣的分析之后,帐内众人就纷纷是忍不住心中一紧。 随后,赵俊臣又补充道:“这段时间以来,本阁受你们辽东镇的招待,说实话并不愉快,可谓是屡次受辱,还数次遭到软禁……但本阁出于大局考虑,依然是不愿意坐视山海关吴家强行吞并你们辽东镇,所以本阁依然会咬着牙尽量支持你们! 然而,你们也别指望着本阁可以为你们提供太多帮助,本阁这次前来辽东地区只有巡视之权,并不是全权钦差,也就不能随意插手太多事情,若是山海关吴家一心想要吞并你们辽东镇,本阁最多也就是出声劝阻几句罢了,绝无能力扭转大局。 所以,你们辽东镇若是想要自保,还是要靠自己出力!何总兵虽是遇害身亡,但辽东镇的实力依然未损,只要你们团结一致,依然是可以阻挡山海关吴家的觊觎与野心!但若是还像现在这般拖拖拉拉、争论不休,那本阁也救不了你们!” 赵俊臣的说法固然是很有道理,只要辽东镇可以团结一心、一致对外,依然是可以阻挡山海关吴家的趁机吞并。 但这件事情难就难在——辽东镇若是想要恢复团结,就必须要尽快推举出一位新总兵,结束群龙无首的现状,但辽东镇的高层武官们目前就连推举新总兵的具体流程与方案细节也无法达成共识。 所以,听到赵俊臣的这一番道理之后,辽东镇众人皆是点头表示赞同,但局面则依然是僵持着,帐内氛围不似刚才一般激烈吵闹,但又很快就陷入了一片尴尬的安静之中——所有人皆是等着别人顾全大局、主动退让,而自己则是趁机大占好处。 看到众人的这般反应,赵俊臣再次摇头,终于是决定要亲自主持局面。 只见赵俊臣站起身来,扬声道:“这样吧,本阁并不会插手辽东镇的内务,即不管你们要推举何人成为新一任的辽东镇总兵,也不管你们究竟要如何瓜分何匪等人的兵权…… 但针对各位不断争议的事情,本阁想要提出几项基本准则,让你们尽量是求同存异,也能让你们尽快是解决争议,避免局面总是像现在这样僵持不下! 接下来,本阁每说一项基本准则,各位就当场举手表决,少数服从多数,若是各位愿意赞同本阁所提议的这几项基本准则,接下来就根据这些基本准则来继续商议具体事情,如何?” 这个世界上,无论是任何事情,总是围绕着“规则”二字运行,所以在利益分配之际,总是制定与解释于规则之人受益最大,其次是执行与维护于规则之人,最后则是服从与受制于规则之人。 而现在,赵俊臣就是想要趁机成为辽东镇的制定规则之人!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92章.在握(一). …… …… 辽东镇的大多数高层武官都是聪明人,当然明白制定规则所带来的各种好处。 若是寻常情况下,他们一定不会任由赵俊臣得逞,让赵俊臣随意为辽东镇制定规则——哪怕只是解决争议之际的相关规则。 但最终,赵俊臣还是成功说服了辽东镇众人。 赵俊臣刚才所讲的那一番长篇大论,其实是大有讲究的。 首先,赵俊臣提到吴应熊与关宁铁骑很快就会抵达,又敦促辽东镇众人尽快拿出解决方案。 这般说法表面上是想要催促辽东镇众人抓紧时间解决争议,而实际上是想要让辽东镇众人直面一个现实,那就是——这般时间紧迫的情况下,他们绝无可能赶在吴应熊正式登场之前解决争议、商量出一个让所有人皆是愿意接受的结果。 随后,赵俊臣还刻意提到了辽东镇前段时间曾是软禁自己的不愉快经历,又说自己考虑到朝廷大局,依然是愿意协助辽东镇阻挡山海关吴家的吞并。 这般表态明面上是为了展现自己的一片公心,但实际上则是想要趁机示弱,让辽东镇众人回想起他们当初软禁赵俊臣之际,赵俊臣毫无反抗之力、只能愤怒抗议的情况。 再次想起这件事情之后,辽东镇众人自然就会下意识的轻视赵俊臣、进而是降低戒心,认为赵俊臣就算是拥有了制定规则的权力,也无法操纵辽东镇的局势。 最后,赵俊臣则是再次渲染山海关吴家的强大威胁,先是表示山海关吴家一定会趁机吞并辽东镇,然后又说自己并无能力阻止山海关吴家的野心企图。 这般表诉,既是想要进一步增强辽东镇众人心中的危机感与恐惧感,也是想要趁机向辽东镇众人强调——相较于毫无兵权的赵俊臣,山海关吴家才是他们的首要敌人、最大外患。 这样一来,赵俊臣就在悄然无息之间,逐渐影响了辽东镇众人的态度与想法。 最终,又因为辽东镇众人一时间也想不到打破僵局的更佳办法,经过一阵思索与议论之后,就皆是转头看向赵俊臣,等待赵俊臣继续说下去,没有任何一人提出异议,皆是默认了赵俊臣的这般提议。 见到辽东镇众人的默认态度之后,赵俊臣离开了自己的座位,一边在帐内漫步,一边缓声说道:“经过认真考虑之后,本阁总结出了五项基本准则,应该会有助于辽东镇尽快解决争议…… 首先,是第一项基本准则,本阁称之为‘互不相犯’!简而言之,就是大家谁也别占便宜、谁也别吃亏,要保证所有人的原有利益不受影响!” 说到这里,赵俊臣停下脚步、环目四顾,见到所有人皆是专注听着自己的讲话,便继续说道:“就以兵权为例……据本阁所知,何匪、何仁胜、刘雄所控制的上万军队之中,除了那三千名辽东铁骑原本就归于他们三人统帅之外,还有七千余名被他们强行收编的各路援军! 而这七千名各路援军,原本皆是中路、东路、南路三处防区的守军,接下来就根据他们的曾经防区,依然是归于李泽荷、甘成、徐郃三位参将的麾下,谁也别想着浑水摸鱼、趁机争夺更多兵权! 至于那三千名辽东铁骑,则是等到辽东镇推举出新一任总兵之后,尽数归于这位新总兵的麾下,大家是否同意?”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辽东镇众人稍稍思索片刻之后,就皆是举手表示赞同。 但随后,李泽荷忍不住追问道:“请问赵阁臣,在辽东镇推举出新一任总兵之前,何匪、何仁胜、刘雄三人麾下的那三千名辽东铁骑,又该是如何安排?归于何人辖制?” 这也是众人刚才一直争论的问题之一。 李世杰与史城二人仗着他们乃是现任的辽东铁骑实权千户,就想要把这三千名辽东铁骑趁机收于麾下,而李泽荷、徐郃、甘成三人则是坚持想要平分这些辽东铁骑。 赵俊臣不耐烦的挥手道:“刚才已经说过了,本阁提出这几项基本准则,只是想要打破目前僵局、帮助你们尽快解决争议,但本阁并不会插手干涉辽东镇的具体事情!求同存异之后,余下的那些争议内容,依然是需要你们自行商议解决! 更何况,辽东镇若是无法赶来吴应熊抵达之前推举出一位新总兵,这三千名辽东铁骑迟早都会被吴应熊收编吞并;反之,若是辽东镇可以赶在吴应熊抵达之前推举出一位总兵,这三千名辽东铁骑也迟早会再次归于下一任辽东镇总兵的麾下…… 简而言之,在座各位就算是暂时控制了这一部分辽东铁骑,但只要无法成为新一任的辽东镇总兵,相关兵权也迟早都要交还出去……本阁真不知道你们到底是在争个什么劲!” 说到这里,赵俊臣连连摇头。 辽东镇众人微微一愣之后,不由皆是认为赵俊臣所言有理,也皆是降低了瓜分兵权的兴趣。 稍稍一顿之后,赵俊臣继续说道:“至于第二项基本准则,本阁称之为‘利益均沾’! 既然辽东镇现在是要从各路参将之中推举一人接任总兵之位,等到这位参将晋升成为总兵之后,辽东镇内部就会出现一个实权参将的空缺!与此同时,因为何总兵从前一直是大权独揽,他为了最大程度的巩固权位,辽东镇副总兵的位置也是长期空缺…… 所以,各位接下来推举新总兵之际,不妨是同时讨论一下这两个空缺的补位人选!这样一来,就有了更多利益可以分配,商议之际也就有了更大的转圜余地,自然是更容易商量出具体结果!”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辽东镇的众位高层武官皆是身体轻轻一震、目光闪烁不定。 一个实权参将的空缺,以及一个虚职副总兵的官位,无疑是两个巨大变数。 随着这两个变数的出现,辽东镇众人接下来所需要考虑的利益因素,也就变得更为复杂了。 但最终,辽东镇的高层武官们依然是纷纷举手表示赞同,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 毕竟,赵俊臣的这项提议,对于辽东镇的绝大多数高层武官而言皆是好处多多,不仅是代表着更多的晋升渠道,也意味着更多的抓权机会。 尤其是李泽荷、甘成、徐郃三人,他们皆是想要竞争上位,这个时候更是不敢提出任何异议,否则就相当于断送了别人的晋升渠道与抓权机会,必然会引发众人不满、进而是逼着所有的潜在支持者转投他人,也就会彻底断送自己的上位希望。 见到辽东镇众人的这般反应,赵俊臣的目光深处闪过了一丝得计之色。 赵俊臣的这项提议,看似是关系重大,但实际上只是为了试探与铺垫罢了。 探明了辽东镇众人的想法与态度之后,赵俊臣很快就图穷匕见,也终于是开始夹杂私货了。 只见赵俊臣再次稍稍一顿之后,又说道:“至于本阁所提议的第三项基本准则,则是称之为‘有舍有得’!关于这项提议,本阁当初就曾向何总兵提过一次,你们也应该清楚具体内容,其实就是辽饷改革之事! 历年以来,辽东镇向朝廷中枢索要辽饷之际,总是由辽东镇总兵负责统算具体数字,然后再与朝廷中枢讨价还价一番,等到国库拨发辽饷之后,则是通过陆运方式、途径山海关、尽数送到锦州大营,交由辽东镇总兵进一步分配给各路防区! 但本阁则是认为,今后完全可以让辽东镇的各路参将自行向朝廷申报各路防区所需的钱粮物资,而朝廷也可以通过陆运、海运、河运等等不同方式,把这些钱粮物资直接拨发到各路防区! 这样一来,不论是运送辽饷之际的粮耗支出,还是囤积周转之际的仓储支出,就皆是可以省去相当一大笔数目!” 说到这里,赵俊臣也不管辽东镇众人的表情大变,就要自顾自的继续说下去。 然而,不等赵俊臣继续开口,史城就已是霍然起身,大声质问道:“赵阁臣,你一直说自己不会出手干涉辽东镇的事情,但你如今所提的这般建议,却不仅是直接干涉了辽东镇的后勤大计,也必然会彻底改变辽东镇的未来局势,这就是你所保证的不会出手干涉? 还有,卑职完全看不出,这项提议与辽东镇的目前局势有何关系!又如何能有助于辽东镇解决各项争议?卑职只觉得,阁臣你的这项提议,完全是居心叵测、想要趁机分化辽东镇!” 史城的想法没错。 赵俊臣所提议的辽饷改革计划,从一开始就是不安好心,乃是想要借助分配后勤军饷的手段,直接绕开辽东镇总兵、也趁机夺走辽东镇总兵的大部分财权,让朝廷中枢的影响力直接扩散到各路防区,然后就可以大幅强化朝廷中枢对于辽东镇的控制力。 一旦是让赵俊臣的这项计划得逞,辽东镇总兵就无法直接控制各路参将,各路参将的效忠目标就会变成朝廷中枢,而辽东镇总兵若是想要继续指挥各路防区,就只能依赖朝廷中枢的信任与支持,再也无法像是此前的何宇一般大权独揽、说一不二! 这样一来,辽东镇的总兵与参将们就会愈发依赖朝廷中枢的权威,自然是再也无法像从前一般保持“独立”。 史城这个人的最大缺点就是愚忠,哪怕是何宇已经遇害身亡,他依然是固执认为自己应该继承何宇的遗志,无法容忍赵俊臣趁机破坏辽东镇的现状,毕竟辽东镇的现状就是由何宇一手营造而成的,乃是何宇的最大遗产。 所以,看出了赵俊臣的居心叵测之后,史城当即是表态质疑。 当众质疑了赵俊臣之后,史城就转头想要寻找支持者、与自己一同表态反对,但当他环目四顾之后,却震惊发现——除了自己之外,辽东镇的各位参将与李世杰等人皆是沉默不语,竟然没有任何一人愿意站出来直接表明反对意见。 史城是一个聪明人,稍稍思索之后,当即就猜到了这些人的真实想法。 对于李泽荷、甘成、徐郃三人而言,他们现在还不是真正的辽东镇总兵,而只是竞争者之一罢了,所以就必须要不惜代价的争取更多支持者、让自己“众望所归”! 何为“众望所归”? 说根到底,就是一定要给大多数人带来好处与盼头!绝不能损害大多数人的利益与野心! 而赵俊臣所提议的辽饷改革计划,虽然是夺走了未来辽东镇总兵的大部分财权,也严重影响了辽东镇的团结与独立,但同时也增强了各路参将、乃至于各地镇守官的权力,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都有好处。 于是,就像是赵俊臣的上一项提议一般,他们这个时候若是出言反对,就一定会引发绝大多数人的心中不满、让自己的所有潜在支持者皆是毅然决然的背弃自己、转头去支持别人,进而就会彻底断送自己的上位希望。 哪怕是财权受损的辽东镇总兵,也依然是辽东镇总兵,权力与收益也依然要远远大于各路参将,为了自己可以顺利上位,他们这个时候自然是不敢计较太多。 退一步讲,若是他们最终并没有被众人推举成为辽东镇总兵,依然只是各路防区参将之一,让赵俊臣的这般计划得逞之后,他们的权力与收益也依然是远大于从前。 所以,不论是从任何角度考虑,他们皆是没有任何理由反对赵俊臣的辽饷改革计划。 经过了上一项提议的心理铺垫,李泽荷、甘成、徐郃三人很容易就可以想明白这个道理,也很容易就会再次妥协与退让。 与此同时,李世杰的真实想法就更不难猜了。 一旦是让赵俊臣的辽饷改革计划得以落实,让辽东镇总兵与各路参将的权力就会更为均衡,李家将门所掌握的人脉、资源、影响力也就拥有了更大的发挥空间,自然是好处无数。 所以,不论是各路参将,还是李世杰,虽然皆是看出了赵俊臣的真实企图,但他们出于各自算计与私利,这个时候皆是沉默不语。 而史城的质疑表态,就显得孤立无援了。 想明白了众人的心中算计之后,史城先是呆愣片刻,表情间满是孤寂、又哀又愤,忍不住就想要再说些什么。 但这一次,则是赵俊臣率先出声,抢先说道:“史千户,千万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本阁的这项提议,完全是为了辽东镇的未来考虑,也正是为了解决辽东镇的目前困境! 若是辽东镇同意本阁的辽饷改革计划,至少会有三点好处! 其一,本阁的这项提议,可以让新一任辽东镇总兵更容易争取到辽东镇内部各方势力的支持,进而是更容易团结所有人、共同抵抗山海关吴家的趁机吞并!而且只要是往后的历任辽东镇总兵依然是对朝廷忠心耿耿、受到朝廷的支持与信任,他的权力与威望也不会有任何损失! 其二,本阁的辽饷改革一旦是得以落实,往后的历年辽饷就不必再像是从前一般,一定要途径山海关、让吴家寻到雁过拔毛的机会!这样一来,山海关吴家必然是收入大减,若是还想要保持实力,就只能向辽东镇妥协、向朝廷中枢退让,辽东镇也就拥有更大机会抵抗山海关吴家的吞并! 其三,朝廷中枢见到辽东镇主动削减了辽饷支出,就必然会投桃报李,全力支持辽东镇的下一任总兵,不仅是有助于辽东镇抵挡山海关吴家的吞并,也有助于辽东镇可以尽快稳定局势! 在此之前,辽东镇的历任总兵大多是由内部推举而出,然后再把具体人选禀报于朝廷中枢、由朝廷中枢追加任命,但随着何总兵的遇害身亡,不仅是山海关吴家想要趁机落井下石,你们以为朝廷中枢收到消息之后就会无动于衷吗?若是朝廷中枢趁机施加压力,不愿意承认辽东镇所推举的总兵人选,你们辽东镇又岂能稳定局势?” 明明是想要趁机加强朝廷中枢对辽东镇的控制力,但赵俊臣依然是可以言之凿凿的寻到各种理由,表明自己一切都是为了辽东镇着想。 帐内众人皆是明白,这些理由并不可信。 但绝大多数时候,“理由”是否可信并不重要,只要可以罗列出来、糊弄过去就好。 这就是“理由”二字的必要性与重要性。 所以,听到赵俊臣赵俊臣的这般说法之后,李世杰当即是点头道:“赵阁臣的教诲当真是令卑职等人茅塞顿开,卑职也认为,辽饷改革之事对于辽东镇、对于朝廷中枢皆是有利无弊!” 李世杰的这般表态,很大程度上是代表着李家将门的态度,而随着何宇的遇害身亡,李家将门的态度也就变得愈发重要了。 李泽荷、甘成、徐郃三人皆是希望自己可以争取到李家将门的支持,原本对于赵俊臣的辽饷改革之事还是心存疑虑,但听到李世杰的表态之后,却纷纷是下定决心,皆是附和表态赞同。 “正是如此!卑职也看不出辽饷改革之事有任何坏处!就如赵阁臣所言一般,只要往后的历任辽东镇总兵依然对朝廷忠心耿耿、受到朝廷中枢的信任与支持,就依然可以从容控制各处防区与十余万边军……卑职对于朝廷一向是忠心不二,自然是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赵阁臣您当初首次提议此事之际,卑职心中就是极为赞同的,只是碍于何总兵的态度,一直都不敢直接表态支持,现在已是再无顾忌,当然是不会再次反对!” “赵阁臣全心全意的为了辽东镇着想,辽东镇自然是不能不识好歹……” 见到帐内众人的这般态度,史城再次深刻感受到大厦将倾、回天乏术的无力感。 他想要大声驳斥、他想要训斥众人,他想要厉声质问。 但最终,史城只是无力颓坐于原位,再次是沉默不语。 顾全大局是一个好品质,但它往往意味着牺牲与妥协,也意味着私利受损。 人性之下,只要还不是退无可退的局面,绝大多数人皆是不愿意牺牲、妥协、私利受损,对于所谓“大局”也就会视而不见。 也正因为如此,后世才有这样一句话——“少数服从多数,但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的手里”。 所以,当赵俊臣提议“少数服从多数”之后,许多事情就已经注定了。 而赵俊臣听到众人表态之后,则是再接再厉,当场就拿出了一本早已经写好的奏疏,内容是辽东镇愿意“主动”改革辽饷现状、以及辽饷改革之际的各项细节,然后就让李泽荷、徐郃、甘成三人一同签署了姓名。 等到这份奏疏呈送出去之后,辽饷改革之事就算是彻底确定了。 而赵俊臣针对辽东镇的一系列计划,至此就算是已经实现了大半!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93章.在握(二). …… …… 不忘初心、贯彻始终、契而不舍…… 这些词汇皆是褒义,也皆是人类的优秀品质。 只可惜,这些优秀品质与赵俊臣几乎是毫无关系。 自从抵达辽东境内之后,赵俊臣的“初心”已经连续变换了好几次。 最开始,赵俊臣只是想要走个过场、摆摆样子,与辽东镇虚与委蛇一番就算是对得起德庆皇帝的俸禄了,并不想要浪费太多时间、也不打算出手干涉辽东镇的任何事情,更不曾想与辽东镇为敌。 随后,因为亲眼目睹胡家庄的惨状,赵俊臣的内心之中,竟是极为罕见的泛起了一丝残余善念,所以就转变了想法,想要出手敲打惩戒辽东镇、为胡家庄的百姓们主持公道。 但这一丝善念并没有持续太久,当赵俊臣开始制定具体计划之后,思维惯性之下,他的计划目标很快就在不知不觉之间再次变成了夺权扩势、结党营私,忍不住想要趁机插手辽东镇的兵权——为了实现这个目标,赵俊臣不仅没有及时为胡家庄百姓们主持公道,反而是让一部分胡家庄百姓沦为了牺牲品。 从某方面而言,赵俊臣不论是做任何事情,他的计划目标总是会变成夺权扩势、结党营私,也算是另一种“不忘初心”了。 而现在,绕了这样一个大圈子,经历了各种各样的波折,赵俊臣终于是初步实现了自己的目标。 简而言之,就是赶在自己离开辽东地区之前,让辽东镇被迫同意辽饷改革之事。 对于赵俊臣而言,辽饷改革的重点不在于辽饷改革本身,而是一定要赶在自己离开辽东之前敲定辽饷改革之事,最终目的也不是想要强化朝廷中枢对于辽东镇的控制力,而是想要强化自己本人对于辽东镇的控制力。 根据赵俊臣的估算,自己继续执掌朝廷财政大权的时间,最多只剩下四五年。 再等四五年之后,德庆皇帝眼看着就要迈入耳顺之年,到时候哪怕是朝廷所面临的粮荒危机愈发严重,哪怕是朝廷财政依然是离不开赵俊臣的苦心维持,但德庆皇帝依然会收走赵俊臣的财政大权,逐步清算赵俊臣的朋党势力。 所以,若是无法赶在自己离开辽东地区之前敲定辽饷改革之事,而只是埋下种子之后耐心等待局势变化,这件事情必然是要延宕多年,待到这颗种子终于是生根发芽之际,赵俊臣十有八九已是失去了财政大权,只会让德庆皇帝出手摘了桃子。 反之,唯有抢在自己离开辽东地区之前直接敲定辽饷改革之事,赵俊臣才能充分利用自己剩余的四五年时间,使用资源分配的手段逐步渗透与控制辽东镇,进而是赶在德庆皇帝出手清算之前,为自己争取到更大的胜算与生机。 这段时间以来,赵俊臣的各种看似极不理智的做法,皆是为了实现这个目标。 现如今,眼看着李泽荷、甘成、徐郃三人先后在提议辽饷改革的奏疏之中签下姓名,赵俊臣的心中也当即是长舒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的苦心算计、以身犯险,终于是收到了回报。 接下来,赵俊臣的目标就是寻找一位识大体、懂兵事的合格人选接任辽东镇总兵,让他出手收拾赵俊臣所留下的乱摊子,平息赵俊臣所引发的各种危机。 在赵俊臣的心目之中,下一任的辽东镇总兵无需是直接忠于自己,否则只会引发德庆皇帝的警觉与猜疑,进而是加快德庆皇帝的收权时间——从这方面而言,如果下一任的辽东镇总兵与赵俊臣之间存在一些明面上的矛盾与旧怨,反而是一件好事。 只要是辽饷改革之事得以落实,赵俊臣就可以直接干涉辽东镇内部的资源分配,进而是逐步影响辽东镇的未来局势发展,此前渗透宣府镇那一套手段也可以套用在辽东镇身上,迟早都能控制辽东镇,所以下一任辽东镇总兵的立场如何,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细节问题。 但无论如何,下一任的辽东镇总兵必须得是一个现实主义者,愿意抛开自己的私心私怨与赵俊臣进行合作,也愿意为了大局而向赵俊臣妥协退让。 与此同时,下一任的辽东镇总兵也必须要拥有足够的能力——经过赵俊臣的各种煽风点火、惹是生非之后,辽东镇已是内忧外患、危机重重,不仅是士气低迷、人心各异,还有野心勃勃的山海关吴家与建州女真正在觊觎,下一任辽东镇总兵若是能力不足,也不足以平息乱局。 所以,赵俊臣心目中最合适的下一任辽东镇总兵人选,依然是北路参将西门盛。 思及此处,赵俊臣又瞥了史城一眼,见到史城的面色阴沉至极,显然他对于赵俊臣的种种做法已是忍耐到了极致。 在赵俊臣的计划之中,史城暂时还有用处,所以赵俊臣也必须要设法安抚史城,打了一棒槌之后,还要再给他一个甜枣。 于是,赵俊臣把辽饷改革的奏疏收入怀中之后,就继续说道:“接下来,就是本阁所提议的第四项基本准则,可称之为‘联众减患’……简而言之,就是团结辽东镇内部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以尽快控制局势、尽量减少隐患。 在这般基本准则之下,各位推举下一任辽东镇总兵之际,不仅要给予史城千户投票表决之权,北路防区参将西门盛也要拥有被推举成为下一任总兵的资格! 与此同时,不论是何人最终被推举成为下一任的辽东镇总兵,对于近期以来所发生的种种恩怨与矛盾,皆是要既往不咎,绝不能事后报复!” 说话之际,赵俊臣依然是在帐内来回漫步,而辽东镇众位高层武官也依然是专注盯着赵俊臣,所有人的目光皆是随着赵俊臣的步伐而不断移动着。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帐内众人的表情再次是纷纷大变。 但这一次,却是史城的面色稍稍舒缓、表情间也闪过了一丝喜意,而李泽荷、甘成、徐郃、李世杰四人则是眉头紧皱、皆是摆出了一副不情愿的抗拒姿态。 李泽荷、甘成、徐郃三人当然是不愿意让西门盛拥有竞争上位的机会——以西门盛的实力与威望,一旦是拥有了竞争上位的机会,就必然会成为他们的劲敌。 与此同时,李世杰与史城之间也一向是相互看不顺眼,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让史城再次拥有决策之权。 然而,赵俊臣所讲的这些基本准则,先后顺序可谓是大有讲究,也完全控制了局势节奏变化。 赵俊臣所提出的第一项基本准则是“互不相犯”,这项准则没有影响任何人的利益,充分展现了赵俊臣的公正立场,也就降低了各方戒心;第二项基本准则是“利益均沾”,不仅是试探了各方的立场与态度,也让各方人等寻到了更多的机会与好处;第三项基本准则“有舍有得”,更是一鼓作气的直接敲定了辽饷改革之事,让自己拥有了渗透辽东镇的机会。 这样一来,随着辽饷改革之事已是形成共识,手握朝廷财政大权的赵俊臣就拥有了直接干涉辽东镇未来局势发展的能力,不似从前一般只能任人拿捏,也就让辽东镇众人皆是不敢小觑赵俊臣的表态。 这般情况下,听到赵俊臣所提出的第四项基本准则之后,辽东镇众人出于心中忌惮,皆是不敢态度激烈的直接出声反驳。 更何况,赵俊臣同样是寻到了许多确凿理由,可以说服辽东镇众人必须接受自己的这项提议。 不等众人出声质疑,赵俊臣就继续说道:“本阁也知道,史城有着刺杀李泽荷参将的嫌疑,他的麾下将士则是引发了一场兵变,按理说不应该拥有表决推举之权;西门参将则是人不在场,十有八九已经沦为了吴应熊的阶下之囚,按理说也不应该拥有竞争总兵之位的资格…… 但咱们必须要正视现实,目前的情况是——辽东镇已经深陷于各种内忧外患之中,若是想要顺利平息这些内忧外患,就必须要团结西门参将与史城千户二人,争取他们二人的全力支持,绝对不能把他们排斥在外! 若是不能团结史城千户,他麾下的千余名辽东铁骑就会一直兵心不稳,辽东镇就必须要分兵监视控制!这样一来,辽东镇就相当于直接损失了两三千名辽东铁骑,实力至少要打个七折……这般情况下,辽东镇是否还有实力抵抗山海关吴家的吞并? 就算是顺利挡住了山海关吴家,但根据各方情报来判断,建州女真那边也很快就会忍不住趁机出兵来犯,北路防区很快就要再次掀起战火……若是没有北路参将西门盛的支持,辽东镇又要如何抵御建州女真的侵犯?若是让建州女真趁机攻破了北路防线,辽东镇又将要面临怎样的局面? 本阁很清楚,各位大多是不满意本阁的这项提议,你们若是可以寻到更好的办法、解决这些迫在眉睫的难题,本阁当然也不会固执己见!但大家皆是清楚,目前局势之下辽东镇依然是绕不开西门参将与史千户的支持,迟早都要团结他们、妥协让步,所以又何必是争论不休、浪费时间?”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理由,李泽荷、甘成、徐郃、李世杰四人皆是沉默不语。 而赵俊臣也不给他们更多时间思索,更不打算给他们机会发表意见,直接挥手道:“早就说过了,本阁并不会强求各位一定就要同意本阁的各项提议,还是老规矩,少数服从多数,大家举手表决吧!”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94章.在握(三). …… …… 帐内的辽东镇高层武官们举手表决之后,最终结果是…… 2:3 史城当然是举手表示支持,因为这项提议对他有利。 甘成犹豫片刻后,大概是考虑到自己与史城、西门盛二人矛盾不深的缘故,也同样举手表示了支持之意。 然而,除了史城与甘成二人之外,李泽荷、徐郃、李世杰三人皆是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完全没有举手的意思。 对于李泽荷而言,他早已是彻底得罪了史城与西门盛二人,很难化解矛盾,可谓是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个时候自然是不希望让史城与西门盛二人加入局中; 对于徐郃而言,他认为自己已是胜劵在握,也不愿意看到西门盛这个变数出现; 对于李世杰而言,即使是抛开他与史城之间的个人矛盾,也不希望西门盛这样一个相对强势的人物接任总兵之位; 于是,哪怕是赵俊臣已经把所有利弊关系皆是讲得清清楚楚了,但他们三人依然是表达了反对态度,只顾着考虑个人私利,依然不愿意顾全大局。 事实上,哪怕是表态赞同的甘成与史城二人,这个时候也完全是出于自身私利考虑。 这样一来,反对人数大于赞同人数,赵俊臣的提议也首次遭到了抵制,无法顺利通过。 这也是理所当然、早有预料的事情。 若是这些辽东镇高层武官皆是愿意妥协让步,眼看着山海关吴家这个强大外患逼近,他们早就妥协让步、团结一致了,又何至于像是现在这般争议不休、迟迟无法达成共识,必须要让赵俊臣这个外人站出来主持局面? 若是这些辽东镇高层武官皆是识大体、懂大局,明明是实力占优的辽东镇,无论如何也不至于让局势恶化到现在这般地步。 更进一步来讲,若是这些辽东镇高层武官皆是可以抛弃私心、顾全大局,赵俊臣也根本就没有兴风作浪的插手余地,从一开始就不敢招惹辽东镇。 不论是古今中外,每当是遇到大厦将倾、内忧外患之际,各方势力皆是愿意摒弃私利、共度难关的情况终究只是极少数,像是辽东镇这般所有人皆是精算私利、相互扯后腿,眼睁睁看着大厦倾塌、全体同归于尽,才是世间常态。 所以,赵俊臣见到自己的这项提议没能通过,也丝毫没有感到意外,只是心中闪过了一丝讽刺。 但表面上,赵俊臣只是面现遗憾,并也没有强求,摇头叹息道:“既然各位并不同意本阁的这项提议,那就跳过此项,直接讲最后一项基本准则。” 说话之际,赵俊臣给史城打了一个眼色,暗示自己还有后手,让史城稍安勿躁。 史城这个时候已经忍耐到了极限,只觉得自己与赵俊臣的这场交易完全是得不偿失,他先是配合赵俊臣控制了何匪等人、夺走了何匪等人的兵权,然后又眼睁睁看着赵俊臣趁机实现了辽饷改革之事,而他自己则是没有实现任何一个目标。 史城原本已经开始考虑掀桌子了,他现在已经与自己的军中拥趸们取得了联系,也有掀桌子的本钱,但当他注意到赵俊臣的眼神示意之后,终于是再次强忍住了心中燥意,决定再等等看赵俊臣还有什么后手。 与此同时,李泽荷则是忍不住插嘴解释道:“赵阁臣,还望您能理解一二,卑职等人并不是刻意与您作对,而是卑职等人还有更多顾虑……” 显然,李泽荷担心自己的反对表态会让自己得罪赵俊臣。 但不等李泽荷说完,赵俊臣已是挥手打断道:“本阁早就说过了,本阁所提议的这五项基本准则,终究只是提议罢了,并不会强求你们同意!本阁只想要减少你们之间的争议,让你们尽快达成共识,若是你们不愿意支持本阁的提议,本阁也不会浪费时间一直纠缠,继续说下一项提议就好……” 再次摇头之后,赵俊臣自顾自的继续说道:“至于本阁所提议的最后一项基本准则,则是‘有能者居之’!辽东镇总兵的人选关系重大,乃是我朝最为重要的边防柱石,如今辽东镇又面临着各种内忧外患,所以绝不能让一个无能之辈窃据此位! 根据以往惯例,每当是辽东镇总兵更替换位之际,总是先由辽东镇内部推举出了具体人选之后,再向朝廷中枢上呈奏疏表明态度,朝廷中枢也大概率会同意辽东镇所推举的人选!但今时不同往日,辽东镇所面临的各项危机皆是极为棘手,所以下一任的辽东镇总兵人选也就极为关键,必须要慎之又慎!” 说到这里,赵俊臣的表情与语气愈发严肃:“所以,本阁认为,辽东镇接下来所推举之人,应该是辽东镇的代任总兵,而不是正式总兵! 代任总兵与正式总兵的权力相同,同样可以指挥辽东镇的全体将士,但辽东镇不必像是从前一般,急着向朝廷禀奏表态、为他争取正式任命,而是要暂且观察一段时间,确认这位代任总兵的能力与手段,是否足以胜任总兵之位。 若是这位代任总兵可以顺利解决辽东镇的各项危机,那自然是最好不过,辽东镇也要向朝廷上呈奏疏、支持他正式接任总兵之位,但若是这位代任总兵无力解决这些危机,则必须要及时换人,另行推举贤能,让有能者居之,否则所有人皆有倾巢之忧!”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辽东镇的众位高层武官再一次的纷纷面色大变。 很显然,赵俊臣的前一项提议虽然没能通过,但它依然只是一种铺垫罢了,赵俊臣的最后一项提议才是真正的重点! 根据赵俊臣的这项提议,辽东镇接下来所推举之人,只是代任总兵罢了! 若是代任总兵无法解决辽东镇的各项危机,就要立刻换人! 而辽东镇真正的下一任总兵,则是要有能者居之! 辽东镇目前所面临的危机大概有三个,其一是内部士气低迷、军心不稳,其二是山海关吴家的觊觎吞并,其三是抚顺关外建州女真的虎视眈眈! 这三项危机,皆是极为棘手,也皆是不容易过关。 与此同时,赵俊臣刚才已经说过了,辽东镇若是无法团结史城与西门盛二人,就必然是无法解决辽东镇所面临的各项危机,所以就有了前一项“联众减患”的提议。 赵俊臣的说法很有道理,但辽东镇的高层武官们出于私利考虑,已然是否定了赵俊臣的这项提议! 这般情况下,不论是任何人被推举出来,失去了史城与西门盛的支持之后,皆是没有太大把握可以顺利解决辽东镇所面临的各项危机,说不定很快就要被迫退位,只能沦为替死鬼罢了! 这样一来,辽东镇众人所需要考虑的变数也就更多了,皆是面色变幻、目光闪烁,心中急转、不断思索利弊。 究竟要不要支持赵俊臣的这项提议? 对于自己而言,这项提议究竟是好处更多?还是坏处更多? 若是同意了赵俊臣的这项提议,自己究竟还要不要直接下场竞争总兵之位? 还是说,应该是暂时按耐野心,先推选一个替死鬼出来,等到这个替死鬼无法顺利解决各项危机之后,再是伺机而动、寻一个更佳机会竞争上位? 赵俊臣的这项提议,无疑是平添了大量变数,很难在短时间内想清楚利弊关系。 但赵俊臣依然是不给他们更多思索时间,直接说道:“依然是老规矩,少数服从多数,大家举手表决吧。” 听到赵俊臣的催促,徐郃的表情愈发急切,连忙向李泽荷、徐郃、李世杰三人打眼色,示意他们一定不能同意赵俊臣的这项提议。 这个时候,徐郃依然以为李泽荷、甘成二人将会全力支持自己上位,自认为胜劵在握,自然是不愿意答应赵俊臣的这项提议,否则自己只能被推举成为代任总兵,无法一劳永逸的坐稳总兵之位。 然而,李泽荷、徐郃、李世杰三人皆是毫无反应,就好似完全没有察觉到徐郃的暗示。 事实上,李泽荷、徐郃、李世杰三人不仅是没有理会徐郃的暗示,他们稍稍沉默片刻后,还皆是纷纷举起手掌,赞同了赵俊臣的这项提议。 与此同时,史城也同样是举手表示赞同。 最终,唯有徐郃一人没有举手,表示了反对之意。 4:1。 对于这般情况,依然是在赵俊臣的预料之中。 因为事发突然的缘故,李泽荷与甘成二人虽然都想要竞争总兵之位,但他们皆是准备不足,也就是不似徐郃一般自认为胜劵在握,而赵俊臣的这项提议无疑是为他们争取了更多准备时间,让他们可以争取到更多的盟友与支持者,也拥有了更多的转圜余地。 至于李世杰,也同样是因为事发突然的缘故,一直都无法与将门李家取得联络,只能是擅自行动,自然也想要争取更多时间、与将门李家沟通情况。 这样一来,赵俊臣的这项提议虽然是引发了无数变数,但也让他们拥有了更多机会。 于是,在赵俊臣的催促之下,他们来不及考虑更多因素,就皆是表达了支持态度,唯有徐郃一人表态反对,自然是独木难支、面色难看。 举手支持之余,此前一直是暗中争锋的李泽荷与甘成二人相互对视一眼,似乎也趁着这个机会达成了某些默契。 就这样,赵俊臣的最后一项提议再次被通过了。 见到这般表决结果之后,赵俊臣轻轻点头,迈步返回自己的座位坐下,总结道:“本阁所提议的五项基本准则,分别是‘互不相犯’、‘好处均沾’、‘有舍有得’、‘联众减患’、以及‘有能者居之’……除了‘联众减患’这一项之外,另外四项基本准则皆是得到了各位的认同与支持! 接下来,各位就可以继续商议事情了,若是再遇到无法解决的争议,就根据这几项基本准则进行处理,想必是可以帮助你们减少不少僵持时间!” 说完,赵俊臣就闭口不言了,把场合交给了辽东镇众人,让他们继续商议推举之际的各种细节与流程。 但这一次,辽东镇所推举之人,已经不再是辽东镇的正式总兵,而是代理总兵。 不得不说,有了赵俊臣所提出的这几项基本准则作为指导原则之后,辽东镇众人磋商之际果然是减免了大量的争议与僵持,节省了大量的时间与精力。 或者说,因为赵俊臣所提议的这几项基本准则,辽东镇众人这个时候皆已是无心争执了,很快就议定了推举之际的流程与细节。 简而言之,投票将会记名公开,史城与西门盛皆是不可参与其中,也唯有李泽荷、甘成、徐郃、李世杰四人拥有投票推举之权,被推举之人即刻成为代任总兵,拥有辽东镇总兵的一切权力。 与此同时,若是代任总兵迟迟无法解决辽东镇的困局与危机,则是要另择贤能、推举另一人成为代任总兵,但下一次推举之际,具体流程与各项细节还要再次商议。 期间,李泽荷还曾主动表示,希望赵俊臣也可以参与其中、投票表态,帮助辽东镇推选一位合格的代理总兵,显然是想要趁机与赵俊臣进一步拉近关系。 对于李泽荷的这般说法,其余几人也皆是表示赞同,就连史城也没有反对。 然而,赵俊臣则是直接拒绝了辽东镇众人的“善意”。 而赵俊臣之所以是要拒绝参与此事,主要还是担心德庆皇帝的反应。 在所有不知内情的人们看来,赵俊臣这一次巡视辽东地区的经历,何止是处处碰壁?简直就是九死一生!不仅是一度遭到软禁,还受到一场兵变波及,能保住性命周全就已是万幸,根本就没有讨到任何好处,哪怕是机缘巧合之下促成了辽饷改革之事,也主要是因为辽东镇迫于山海关吴家威胁之下的主动表态,最终也是朝廷中枢受益最大。 这般情况下,只要赵俊臣没有直接干涉辽东镇的内务,德庆皇帝对于赵俊臣的猜疑之心也不会加深太多。 但若是赵俊臣直接干涉了下一任辽东镇总兵的推举之事,德庆皇帝就会明白赵俊臣已经开始插手辽东镇兵权了,到时候赵俊臣必然是很快就要狠狠栽一个大跟头,说不定就会再也爬不起来。 所以,对于辽东镇众人的示好之举,赵俊臣自然是要敬谢不敏。 而辽东镇众人见到赵俊臣拒绝之际态度坚决之后,也就没有强求,再加上他们已经议定了各种细节与具体流程,所以很快就开始投票推举。 最终,则是南路防区参将徐郃在“众望所归”之下,“如愿以偿”的被众人推举成为了辽东镇的代任总兵。 然而,见到这般结果之后,徐郃则是丝毫不见喜色,表情极为难看。 与此同时,赵俊臣则是再次开口,道:“恭喜徐参将……不,应该是恭喜徐代总兵!按理说,这个时候应该举办一场盛大仪式,但时间紧迫,吴应熊随时都会登场现身,所以还是免去这个环节,继续商议正事吧!现在,还请徐代总兵坐于上位、出面主持局势,为辽东镇将士们颁布军令!”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另外几名辽东镇高层武官也是纷纷起身行礼,齐声道:“还请徐代总兵主持大局、颁布军令,卑职等人必将是惟命是从、全力以赴!” 就这样,在全体拥护之下,徐郃面色苍白的坐在了帐内主位之上。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95章.在握(四). …… …… 根据赵俊臣的说法、以及辽东镇所达成的内部约定,徐郃被推举成为代任总兵之后,就可以全权指挥辽东镇的全体将士,权力与正式总兵毫无差别,只是缺少了朝廷中枢的一纸任命罢了。 辽东镇一直都在竭力保持自身的“独立性”,对于朝廷中枢的各项政策也经常是阳奉阴违,这些年来莫名其妙死在辽东境内的监军与文官更是数不胜数,按理说只要兵权在握,也不必在乎这一纸任命。 但实际上,徐郃心中很清楚,对于自己而言,这一纸任命绝对是不可或缺的。 徐郃从前乃是辽东镇资历最深的参将,仅论资历还要更强于前任总兵何宇——但换句话说,他能拥有今日之地位,也全是靠着熬资历,但若论军功、威望、心机、手段,他则是明显不及西门盛、甘成、李泽荷三人,仅是强于黄申明而已。 所以,徐郃很需要朝廷中枢的正式任命,以弥补自身的能力与威望不足。 有了朝廷中枢的正式任命,那就是名正言顺,也就拥有了更大的容错率。 但现在,因为赵俊臣的引导与干涉,徐郃只是成为了辽东镇的代任总兵,接下来必须要凭借自身能力来控制局势、领导辽东镇渡过难关,没有任何侥幸可言,也无法承受任何失误。 这般情况下,徐郃自然是底气不足。 此时,在赵俊臣与辽东镇众位高层武官的敦促之下,徐郃终于是硬着头皮走到主位之上落座,成为了辽东镇的临时最高统帅。 然而,因为局势现状的出乎意料,徐郃不由是心烦意乱、思绪纷杂,在帐内众人的注视之下,一时间竟是有些无所适从,迟迟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做些什么。 见到徐郃良久不语,赵俊臣忍不住皱起眉头,再次催促道:“徐代总兵,你现在已是辽东镇的领头羊、主心骨,眼看着蓟辽总督吴应熊即将就要出现,还望你尽快拿定主意,为辽东镇将士们指明方向,接下来究竟要如何应对!” 随后,李泽荷、甘成、黄申明、李世杰四人也再次齐声道:“还请徐代总兵下令,卑职等人必将是全力以赴、莫敢不从!” 与此同时,史城稍稍犹豫片刻之后,则是沉默着没有表态。 徐郃见到辽东镇众人的这般表态之后,至少表面上皆是愿意鼎力支持自己,终于是稍稍冷静了一些,也终于是稍稍增加了一些信心。 徐郃认为,辽东镇的实力并没有任何折损,只要自己可以发挥出辽东镇的全部实力,依然有很大机会可以解决辽东镇的各项危机。 等到自己带领辽东镇顺利渡过了眼前难关之后,也自然就可以成为名正言顺的正式总兵。 思及此处,徐郃深吸了一口气,扬声道:“既然赵阁臣与各位同袍皆是愿意信任本将,让本将担负辽东镇之重任,那本将也是责无旁贷,自当是全力以赴! 辽东镇之现状,正如赵阁臣所言一般,可谓是内忧外患、危机重重!因为何总兵的意外身亡,全军将士皆是士气低迷、无处发泄怨气,还有何匪、何仁胜、刘雄、以及史城四人麾下的辽东铁骑,原本应该是辽东镇的中流砥柱,但如今随时都有失控之危,此为内忧! 与此同时,山海关吴家的野心觊觎,想要趁火打劫、夺权吞并,建州女真那边也极有可能已经察觉了辽东镇的困局近况,随时都有可能趁虚而入、再次出兵南侵,这是外患!” 说到这里,徐郃重重一拍桌案,扬声道:“值此危局之下,本将已是决定,攘外必先安内!先解决内忧,再处理外患! 目前的当务之急,就是抢在吴应熊与关宁铁骑出现之前,稳定军心、提振士气,尤其是何匪、何仁胜、刘雄、以及史城四人麾下的辽东铁骑,必须要让他们再次成为辽东镇的中流砥柱,只要这些辽东铁骑依然是令行禁止,咱们辽东镇就有底气抗衡任何敌人!” 说话之际,徐郃一直都在暗暗观察帐内众人的反应,当他见到辽东镇众人对于自己的这番说辞皆是没有任何异议之后,也就愈发是信心增涨,大喝道:“众将听令!” 随着徐郃的话声落下,李泽荷、甘成、黄申明、李世杰几人纷纷起身拱手,道:“请徐代总兵吩咐!” 徐郃的目光环视一圈之后,最终落在了西路参将黄申明身上,扬声道:“黄参将,由你亲自出面,设法寻到足够数量的酒水肉食,然后就以辽东镇全体高层武官的名义,犒赏全军将士!今天晚上,本将要让全军将士皆是有肉进腹、有酒入喉!只要有酒有肉,将士们很快就可以恢复精神!” 听到徐郃的军令之后,黄申明不由是心中一惊。 自从控制了何匪等人之后,黄申明一直是极为低调,不仅是没有参与任何一场争论,也没有表达过任何观点,投票表决之际更是屡次弃权,不敢站队任何一方,就像是透明人一般。 没想到,徐郃的第一个军令就交给了自己,而且军令内容也颇是强人所难。 犹豫片刻后,黄申明忍不住质疑道:“还望徐代总兵明鉴,若是想让全军将士皆有肉吃,就必须搬空库存、宰杀所有随军牲畜,说不定还要再多宰杀几匹骡马才够,但总归还可以寻到解决办法…… 然而,若是想让全军将士皆有酒喝,卑职就实在是束手无策了,军中酒酿一向是只供应百户以上武官,数量只有百十坛罢了,就算是大量兑水,也根本不足以分给全军将士啊。” 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徐郃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但他还是态度强硬的再次命令道:“本将不管你有没有解决办法,但今天晚上之前,全军将士必须是每人都要分到一杯酒水!” 见到徐郃的这般态度,黄申明也只好是苦着脸领命了,心中则已是打定主意敷衍了事,反正徐郃只是代任总兵罢了。 随后,徐郃又转头看向李泽荷与甘成二人,道:“李参将、甘参将,趁着黄参将拿出酒水与肉食犒赏全军之际,你们二人则是要伺机行动,设法联系各路防区的援军武官,一定要尽快夺回兵权! 根据此前协议,夺回兵权之后,中路防区与东路防区的援军依然归于你们二人麾下,而南路援军则依然归于本将麾下……等到咱们把各路援军总计七千余兵马再次收归麾下之后,就正式向全军将士宣布本将已经被推举成为代任总兵的事情! 再然后,则是要一鼓作气,把何匪、何仁胜、以及刘雄三人麾下的辽东铁骑尽数收编、交由本将直接统领指挥!” 说到这里,徐郃的表情愈发凝重,又把目光转向史城,问道:“史千户,本将看你一直是无动于衷,并不似其他人一般支持本将……但现在,本将还是要正式问你一句,你接下来是否愿意听从本将的军令?“ 史城轻哼一声,道:“卑职只是一个待罪千户罢了,刚才就连推举表态的资格都没有,自然也就没资格接受徐参将的军令了。” 答话之间,史城依然把徐郃称为“参将”,态度不言自明。 徐郃表期间闪过了一丝恼意,冷声道:“既然如此,本将就要再次委屈史千户一段时间了!在辽东镇局势彻底稳定之前,史千户依然是不可以随意活动,也不可以随意与任何人私自联系……还有你麾下的那些辽东铁骑,也依然要被监禁,不能归还兵甲!等到辽东镇局势稳定之后,本将再来决定你的惩处!” 这个时候,史城已经与忠于自己的辽东铁骑取得了联系,若是真要翻脸掀桌子的话,史城固然是胜算极低,但也足以是彻底打乱徐郃的布局。 然而,史城虽然是无法认同徐郃成为辽东镇总兵,但他出于大局考虑,也同样不愿意选在这个时候与徐郃为敌、进一步恶化辽东镇的局势。 所以,听到徐郃的这般表态之后,史城没有任何反应,算是默认了自己要被再次监禁的事情。 见到史城的沉默不语之后,徐郃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他就是算准了史城这个时候一定会顾全大局,所以就趁机再次监禁了史城这个变数,也趁机是杀鸡儆猴、初步立威。 接下来,徐郃又转头看向了李世杰,态度也变得客气了许多,继续说道:“李千户,你与你麾下的辽东铁骑,接下来恐怕是要更为忙碌一些,首先是要分出一部分兵马、密切监控史城与他麾下的那些辽东铁骑,防止他们再次作乱; 其次则是挑选一些能言善辩、性子机灵的麾下将士,与何匪、何仁胜、刘雄三人麾下的辽东铁骑进行接触、传播流言,就说何总兵的遇害身亡,极有可能是与山海关吴家、以及建州女真的阴谋有关,尽量激发他们同仇敌忾的情绪; 最后,当本将出面收编何匪、何仁胜、刘雄三人麾下的辽东铁骑之际,你也要跟在本将身边,尽量发挥自己与将门李家的影响力,削减那些辽东铁骑的抗拒之心。” 对于徐郃的这般吩咐,李世杰并没有任何迟疑,当即是抱拳领命。 颁布了这一系列军令之后,徐郃总结道:“刚才赵阁臣已是计算过了时间,蓟辽总督吴应熊最迟等到明天上午巳时左右,就会率领关宁铁骑抵达咱们这里,所以咱们必须要赶在明天辰时之前解决全部内患!事不宜迟,各位现在就可以行动了。” 随着徐郃的话声落下,帐内的众位辽东镇高层武官皆是不敢怠慢,起身告辞之后,就要赶着去完成徐郃所交代的各项任务。 不过,李泽荷告辞离开之际,则是转头看了一眼依然昏迷不醒的何匪、何仁胜、刘雄三人,忍不住问道:“请问徐代总兵……这三人又要如何处理?要不要也监禁起来?估算一下迷药的分量,他们恐怕很快就要醒来了。” 徐郃心中已有预案,摇头道:“何匪等人就留在这里,待他们苏醒之后,本将亲自与他们交涉,尽量是说服他们的支持。” 对于徐郃的这般决定,李泽荷并不觉得意外。 徐郃目前只是代任总兵,若是想要坐稳位置、威慑各方势力的异心,就必须要控制何匪等人麾下的那三千名辽东铁骑,但若是无法争取到何匪等人一定程度的认同,徐郃就算是一切计划皆是顺利实现、把这三千名辽东铁骑暂时收编于麾下,今后也迟早会出现变数。 所以,徐郃认为自己必须要与何匪等人达成一场交易,内容不外乎就是为何宇报仇雪恨之事。 何匪、何仁胜、刘雄三人皆非贪恋权势之辈,他们目前最在意的事情就是为何宇报仇,所以只要徐郃愿意承诺自己将会不惜代价为何宇报仇,自然是有机会争取到何匪等人的认同与支持。 想到这里,李泽荷的心中反而是闪过了一丝轻松与喜意,似乎是发现了一个大好机会。 但表面上,李泽荷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只是轻轻点头之后,就转身迅速离开了。 另一边,赵俊臣看到徐郃的这般表现之后,也不由是轻轻点头。 徐郃的心机与能力固然是不及西门盛、李泽荷、甘成三人,但并不意味着徐郃的能力与手段就很弱,他终究是一位边军老将,他的深厚资历也代表着丰富经验,待他稳定情绪、下定决心之后,却也是不容小觑,这一系列军令倒也算得上是对症下药。 但赵俊臣依然不看好徐郃。 若是想要对付山海关吴家与建州女真,仅凭这些“对症下药”的手段,恐怕是未必够用,更不可能彻底熄灭山海关吴家与建州女真的野心觊觎。 更何况,李泽荷、甘成、李世杰等人现在表面上是对徐郃惟命是从,但实际上则是心思各异,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阳奉阴违、暗中下绊子。 不过,在赵俊臣的眼里,徐郃终究只是一个过渡人选,只要他可以暂时团结辽东镇各方势力、结束辽东镇群龙无首的局面,让山海关吴家无法轻易吞并辽东镇,就算是完成使命了。 “接下来,就是等待吴应熊的正式登场,然后则是与吴应熊进行交涉,想办法让西门盛重获自由……” 这般暗思之际,眼看着辽东镇的众位高层武官已经陆续离开,帐内只剩下了自己、徐郃、以及依然昏迷不醒的何匪三人,赵俊臣也同样起身离开座位,说道:“徐代总兵接下来必然是还有许多事情要忙碌,而且本阁也有些疲了,所以就不打扰徐代总兵了。” 说罢,赵俊臣摆了摆手,就要转身离开。 但还不等赵俊臣迈出脚步,徐郃就已是连忙唤道:“赵阁臣请留步,卑职有一事请教。” 赵俊臣转头问道:“何事?” 徐郃先是稍稍犹豫了片刻,终于是面现决意,快步走到赵俊臣的身边,压低声音问道:“卑职冒昧,想要向您购买一件东西,您若是不愿意卖,那就权当是卑职没说过,您若是愿意卖,那就更好不过,您随意开价,卑职绝不还价!” 赵俊臣并不意外徐郃挽留自己、想要与自己单独谈话,但他却万万没想到,徐郃挽留自己竟是为了向自己购买某件东西。 心中好奇之下,赵俊臣忍不住问道:“你想要购买何物?本阁身上应该没什么东西值得徐代总兵这般重视。” 徐郃再次压低声音,语气也有些紧张,道:“卑职想要向您购买一封奏疏!一封呈送于陛下面前的密疏! 具体内容是……李泽荷、甘成、黄申明这三位参将,之所以是一改常态、愿意支持辽饷改革之事,皆是因为卑职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苦苦劝说,若没有卑职的牵头表态,辽饷改革之事必然是难以实现!” 说到这里,徐郃表情愈发紧张,仔细观察着赵俊臣的表情变化。 听到徐郃的解释之后,赵俊臣不由是吃惊于徐郃的大胆妄为与异想天开。 但与此同时,赵俊臣也不由心生感慨,只觉得自己从前小觑了此人,同时也高估了此人。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96章.在握(五). …… …… 在古时官场,尤其是明清两朝后期,官员们卖奏疏、卖折子乃是常事,相关交易流程已是极为完善,相关产业链也已是极为成熟,甚至还出现了职业掮客,京城境内尤其常见。 简而言之,在庙堂之中、任何一人,不论是内廷宦官还是外朝文武,只要你拥有向皇帝上呈奏疏、向朝廷建言献策的权限,就一定会有各种各样的别有用心之人寻到你面前、提出一场交易,希望你能以自己的名义、按照他们的想法,写一份奏疏呈交于皇帝与朝廷。 这份奏疏的具体内容,可以是弹劾某人,也可以是举荐某人,甚至还可以是发表政见、影响朝廷决策;这份奏疏的上呈方式,可以是直接呈交于皇帝面前的密疏,也可以是通过正常流程层层转交,甚至还可以选择在朝会之上当众抛出来、进而是引发百官争论、造成更大反响; 最终,根据呈交这份奏疏之人的身份地位、这份奏疏其中内容的重要程度、以及这份奏疏的不同呈交方式,价位也是各有不同,但基本上也算是明码标价。 顺便一提,在各种各样的奏疏内容之中,就以“弹劾赵俊臣贪赃枉法”这种内容的奏疏价格最低。 原因无他,就是因为近年来已经有太多人弹劾赵俊臣贪赃枉法了,不仅是德庆皇帝与朝中百官早已是见怪不怪,就连赵俊臣本人也已是虱子多了不痒,所以这种内容的奏疏反而是无法产生任何影响,同类产品过于泛滥,价格自然也就提不起来。 而赵俊臣作为朝中权臣之一,不仅是曾经多次卖过奏疏——只要你的奏疏内容恰好符合赵俊臣的当时想法,又或是你的奏疏内容无关紧要但给足了价钱,那么赵俊臣绝对是一个热情周到的店家,甚至还会主动提供售后服务;而且赵俊臣也曾经多次买过奏疏——有些时候,赵俊臣想要为自己的某项政见酿造更大声势,又有些时候,赵俊臣想要表达某个观点,但这个观点并不方便由自己与自己的朋党直接出面,这种情况下赵俊臣也会不惜价钱,大量购买其他官员的奏疏。 前段时间,赵俊臣为了扳倒前任山东巡抚陆远安,就曾经向朝中二十余位官员先后购买了近百次奏疏,一口气掷下了十余万两银子,乃是那些官场掮客的最大主顾之一。 然而,此时见到徐郃竟是想要向自己购买一封奏疏,而且还是一封直接呈交于德庆皇帝面前的密疏之后,赵俊臣依然是有些吃惊。 不仅是吃惊于徐郃的开门见山,更是吃惊于这份奏疏的具体内容。 但很快,赵俊臣就猜到了徐郃的想法。 按理说,买卖奏疏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应该当面直说,实在是太不体面了,应该是寻一位人脉广阔的官场掮客绕着圈子转达才对——这个世界上,越是肮脏龌蹉的事情,就越是追求表面上的光鲜亮丽。 只可惜,辽东镇位于偏远之地,不似京城一般市场制度完善,也没有像样的官场掮客,再加上时间紧迫,所以徐郃就冒险向赵俊臣当面提出了这场交易。 而这场交易,不仅是徐郃的釜底抽薪之策,也是他为自己所寻的退路。 对于德庆皇帝与几位阁老而言,历年辽饷的巨额支出一向是最令他们头疼的事情之一,而辽饷改革之事一旦是得以落实,无疑是可以大幅降低辽饷支出,德庆皇帝与众位阁老也将会深感轻松、大为欢喜。 虽然说以德庆皇帝与几位阁老的经验与智慧,一眼就能看出辽饷改革的具体内容乃是赵俊臣的手笔与风格,但他们并不认为赵俊臣有能力让辽东镇接受辽饷改革。 这般情况下,一旦是赵俊臣答应了徐郃的这场交易,写一封密疏向德庆皇帝说明辽东镇之所以是愿意接受辽饷改革的计划,全是因为徐郃极力推动的缘故,那德庆皇帝就必然会对徐郃大生好感。 而这般情况下,德庆皇帝说不定就会绕开辽东镇的内部推举,直接指定任命徐郃成为名正言顺的辽东镇总兵,到了那个时候,徐郃的地位自然是要更为稳固,不必担心自己只是一个过渡人物,也不必再担心自己今后仅是出现一点失误就要被迫退位。 退一步来讲,就算是德庆皇帝没有直接指定任命徐郃成为辽东镇总兵,而徐郃代任总兵期间也因为无法迅速解决辽东镇的各项危机而被迫退位让贤,但只要德庆皇帝因为这封密疏而对徐郃心生好感,也很快就会给徐郃另外安排一个肥差,让徐郃脱离辽东镇这滩浑水,不必担心自己会因为这段时间以来的各种利益争斗而遭到事后报复。 徐郃被辽东镇众位高层武官推举成为代任总兵至今,也不过是短短一刻钟时间,他能在这般短时间之间就构想出这般计划,而且还愿意冒着计划败露的风险直接向赵俊臣提出交易,这般急智与胆魄皆是不俗,让赵俊臣不得不承认自己从前小觑了此人之余。 但与此同时,赵俊臣也认为自己从前高估了徐郃。 相较于李泽荷的机智、甘成的城府,徐郃的行事作派一向是显得有些平庸,但平庸也有平庸的好处,一是不容易引起敌视,二是不容易犯下大错。 而徐郃此时一改平日里的平庸作风之后,立刻就犯下了两个极为明显的错误。 一是他完全错估了赵俊臣在德庆皇帝心目之中的定位,德庆皇帝表面上看似宠信赵俊臣,实际上则是充满了猜忌,所以赵俊臣若是上呈密疏为徐郃说好话,那德庆皇帝不仅不会对徐郃心生好感,反而是会把徐郃视为是赵俊臣的潜在军中党羽,然后就会极力打压。 二是徐郃完全轻视了赵俊臣的卑劣与无耻,根本不清楚赵俊臣背后捅刀之际究竟是多么很辣,竟是直接向赵俊臣袒露心意,让赵俊臣寻到了一个极佳机会,只要把这件事情泄露出去,就可以迅速激化他与李泽荷、甘成等人之间矛盾,进而是让赵俊臣可以再次浑水摸鱼。 想到这里,赵俊臣看向徐郃的目光,不由是充满了怜惜。 当然,这种怜惜也可以视作嘲讽。 但很快,赵俊臣就收敛了心中情绪,开始思索另一件事情——若是自己答应了这场交易,又应该趁机为自己换来哪些好处? 见到赵俊臣的沉吟不语之后,徐郃不由是紧张至极。 他毫无把握自己能以代理总兵的身份控制辽东局势,所以才向赵俊臣当面提出了这场交易,徐郃也知道自己这般做法风险极大,自然是极为担心赵俊臣的反应。 在徐郃的紧张打量之下,赵俊臣沉吟片刻之后,终于是缓缓说道:“徐代总兵你应该明白规矩,以本阁的身份地位,价位本来就很高,再加上你这封奏疏所代表的份量……本阁可以答应这场买卖,但你一定要付出相当高的代价才行。” 见赵俊臣终于松口,徐郃顿时是大喜过望,他不怕赵俊臣出价高,只担心赵俊臣直接拒绝这场交易,于是连忙说道:“赵阁臣您尽管出价就行,只要在卑职能力范围之内,就绝不还价。” 价位、买卖、出价、还价……若是不知内情之人听到这场谈话,恐怕要误以为谈话双方皆是充满铜臭味的生意人——实际上也差不多,赵俊臣身上所散发的铜臭味,较之寻常生意人还要更为浓重。 赵俊臣看向徐郃的目光再次闪过了一丝怜惜,就好似看到了一个主动把自己卖了还在帮忙数钱的傻子,然后摇头道:“正因为本阁可以随意开价的缘故,反而是无法在短时间之内想清楚自己究竟应该如何开价……这样吧,这场交易,本阁暂时答应了,回去休息之后就为你准备这封奏疏,然后就会随着辽饷改革的奏疏一同送去京城,至于你究竟要给本阁怎样的回报,则是要等本阁想清楚再说。”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徐郃只觉得自己占了便宜,竟是可以先收货、再出价,愈发是大喜过望,连连点头表示同意,也再次感谢了赵俊臣。 赵俊臣轻轻点头之后,意味深长的说道:“徐代总兵能有这般决心,本阁深为钦佩,也深为欣慰,只希望徐代总兵你今后不要后悔这场交易就好。” 说完,赵俊臣就转身离开了。 在徐郃看来,赵俊臣能同意这场交易,就绝对是一个有赚不赔的好消息。 或许是时来运转的缘故,徐郃很快就收到了更多的好消息。 首先是徐郃唤醒了何匪、何仁胜、刘雄三人之后,虽然是立刻就遭到了何匪等人的愤怒质问,但他经过大量口舌之后,终于还是勉强说服了何匪等人,让他们接受了辽东镇的新局面,又经过了各种交涉、让步、以及承诺之后,也得到了何匪等人一定程度的默许,不会干涉徐郃接管他们麾下的辽东铁骑。 随后,李泽荷、甘成、黄申明等人也纷纷传来了喜讯,李泽荷与甘成二人顺利联系到了各路援军之中的亲信武官,也成功收回了兵权,让七千余各路援军皆是回到了各路参将麾下,算是初步化解了何匪等人的威胁,而黄申明把大量肉食与酒水分发出去之后,也顺利振奋了全军将士的士气、初步稳定了军心。 最终,赶在第二天辰时之前,在何匪等人的默许之下,徐郃也初步控制了何匪等人麾下的三千辽东铁骑,算是暂时拥有了兵力优势,也算是暂时控制了辽东镇局势。 然而,就在徐郃深感苍天眷顾之际,赵俊臣却已是顾不得关注这些事情了。 这是因为,当赵俊臣返回到禁军驻地之后,终于是发现了许庆彦摆脱何宇控制之际所遭受的严重伤势。 而且,当赵俊臣见到许庆彦的时候,许庆彦的伤势已经出现了感染迹象,陷入了昏迷之中。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97章.在握(六). …… …… 禁军驻地之中,赵俊臣的营帐之内,许庆彦浑身红肿滚烫,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但依然是低声呻吟不断,头部、脖颈、肩头等处皆是绑着渗血白布。 赵俊臣站在许庆彦的床前,看着许庆彦的这般模样,似乎是面色冷肃,又似乎是表情呆滞。 与此同时,一名参与了此前绑架计划的禁军总旗,正在向赵俊臣轻声解释着许庆彦从受伤到昏迷的事情始末。 “……测听到何宇即将要策反那几名胡家庄农户之后,许兄弟就连忙带人冲进房间控制局势,但谁也没想到,何宇的伤势其实早就好转了,一直都在伪装自己依然是腿脚不便,再加上那间木屋极为逼仄,根本没有躲避余地,所以何宇突然发难之下,许兄弟就被他给挟持了…… ……但许兄弟当时表现极为悍勇,直接用后脑勺撞折了何宇的鼻子,然而何宇也是一个血勇之人,虽然是猝不及防被许兄弟撞的眼冒金星,却也奋起余力,用手中木刺连续捅了许兄弟好几下,让许兄弟的面部、肩头、以及脖颈处皆是受伤严重…… ……又等到今天清晨,许兄弟见到禁军将士们冲进密林之后,就知道阁臣您已经开始实施备用计划,他必须要尽快扮成刚刚冲进密林的禁军同袍才行…… ……但他担心自己身上伤势已经初步凝出血痂,会被辽东镇的人看出破绽,竟是直接用手撕掉了伤口上的全部血痂,让各处伤口再次大量流血、伪装成了新伤,然后就向辽东镇的人解释说这些伤口皆是他与禁军将士们冲进密林之际不小心掉进陷阱所致…… ……然而,许兄弟的伤势原本就较为严重,这一次直接撕掉所有血痂之后,更是元气大伤,就再次加重了伤势,虽然是把辽东镇的人顺利糊弄了过去,但很快就开始发起了高烧,伤口也出现了化脓迹象,离开密林之后不久就昏迷了过去……” 说话之际,这位禁军总旗的表情间满是钦佩,只觉得许庆彦的坚韧与悍勇皆是要远强于寻常军人。 不论是被何宇挟持之后悍不畏死的反抗,还是为了掩盖破绽而亲手撕掉伤口血痂,这些事情都不是寻常人有勇气做到的。 不仅是这名禁军总旗,亲眼见证了这一系列事情之后,所有参与绑架计划的禁军将士皆已是对许庆彦心服口服。 说完这一切事情之后,这名禁军将士就突然跪在赵俊臣的身旁,低头泣声请罪道:“卑职等人办事不利,不仅是险些让何宇逃走、影响了赵阁臣您的大计,更没能保护好许兄弟,这一切全是因为卑职等人无能,还请赵阁臣责罚!” 赵俊臣沉默良久之后,缓声道:“起身吧,你根本没必要请罪,这一系列事情并没有你们的责任!若是硬要说起来,被何宇挟持、让何宇寻到逃走机会,全是因为许庆彦他自己思虑不周、做事焦躁的责任……而许庆彦现在的受伤昏迷,则全是因为本阁一直以来逼他太紧太狠的缘故……” 说到这里,赵俊臣的语气终于有了波动,似乎是多了一丝自责,但又似乎是冷静评述,继续说道:“本阁一直希望许庆彦能成为本阁的得力臂膀,他是本阁的总角之交,自幼就跟在本阁身边,乃是本阁最为信任之人,若是他的能力心机有所成长,本阁自然就可以轻松许多…… 出于这般想法,本阁一直在设法逼着他尽快成长,让他承受了太多压力!尤其是这一次,本阁其实已经提前准备好了许多后手,就是为了预防计划进行之际出现纰漏,但本阁并没有把这些后手告诉许庆彦,反而是屡次向他强调,他所执行的任务就是本阁这一系列计划的成败关键,他若是任务失败了,本阁就无法活着离开辽东镇…… 所以,当他见到自己的任务即将失败之后,就陷入了痴狂之中,把自己的生死彻底抛之脑后了!所以他才会与何宇拼命,所以他才会毫不顾忌自己的伤势,这一切,全是本阁所逼,若是他接下来出现任何意外,也完全是本阁害了他!” 这一番话,似乎是讲给那位禁军总旗听,又似乎是自言自语。 说完,赵俊臣闭上了双眼,表情间也终于是忍不住闪过了一丝痛苦。 经历了这一系列事情之后,许庆彦很有可能将会大破大立、彻底成熟,心智、手段也皆是会大幅提升,成为赵俊臣真正的得力臂助。 从这方面而言,赵俊臣催化许庆彦成长的想法也算是成功实现了。 但前提是……许庆彦可以侥幸活下来,顺利挺过眼前这场劫难! 这个时代,既没有消炎药、也没有药用消毒液,伤口化脓发炎绝不是一件小事,死亡率奇高无比。 这般情况下,相较于活下来之后迅速成长,许庆彦更有可能将会直接死于伤口并发炎症。 只要是人,就会有感情,即使是赵俊臣也不例外。 自从来到这个时代之后,赵俊臣与许庆彦之间相处最久,感情也最为深厚。 这种感情不仅是友情,也包含了一部分亲情,唯有在许庆彦面前,赵俊臣的心态最为放松,可以稍稍卸下一部分面具与心防。 如今看着许庆彦躺在床上昏迷之际依然是不断轻声呻吟,显然是极为痛苦,赵俊臣不由是悔恨不已。 他现在宁愿许庆彦完全没有成长,依然像是从前一般只当一个纯粹的无能小人,也不愿意许庆彦冒着生命危险、承受巨大痛苦,就是为了变成自己所期望的模样。 但现在,再说这些事情皆是没用了。 赵俊臣现在所能做的事情,唯有两件罢了,其一是全力救活许庆彦,其二是……睡觉休息。 自从那些辽东铁骑发动兵变之后,至今已有三天时间,赵俊臣几乎就没有休息过,如今也同样是濒临极限,头脑昏昏沉沉,时不时就会感到身体虚脱。 赵俊臣现在很想要陪在许庆彦身边、亲自照料,就算是无法发挥任何作用,也好歹是可以稍稍心安……但他很清楚,自己并不能这样做。 吴应熊很快就要登场,赵俊臣必须要保持清醒头脑与充足精力,继续推动自己的计划,根本没有时间与余力分心,否则只会让许庆彦所付出的惨痛代价皆是化为流水。 赵俊臣先是唤来了负责为许庆彦医治的几名军医,从自己昏昏沉沉的脑袋之中,尽量搜刮出了一些源自于后世的粗浅医学知识,譬如是用酒水擦拭伤口、又譬如是喂食盐水补充体力等等,向这几名军医详细叮嘱了几句。 随后,赵俊臣深深看了一眼依然是昏迷不醒的许庆彦之后,又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就脚步沉重的转身离开了。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98章.手腕(七). …… …… 赵俊臣确实是太累了,哪怕是心事重重,也依然是倒头就睡。 当赵俊臣再次醒来之际,时间已是第二天的辰时一刻,竟是一口气就睡了五个多时辰。 事实上,哪怕是一口气睡了五个多时辰,但赵俊臣依然觉得没有睡饱,若不是被人唤醒,他恐怕还要继续沉睡更长时间。 当赵俊臣醒来之后,他反而是觉得身心愈发疲乏,头脑愈发昏沉,腿脚也愈发乏力,好似身体被彻底掏空了。 赵俊臣很熟悉这种感觉,当初他在陕甘三边全歼了蒙古联军之后,也曾经出现过这种现象。 但赵俊臣当时的工作强度远要比现在更大,高强度工作持续时间也更长,却不似现在这般仅是几天时间休息不足就已经深感身体透支。 很显然,赵俊臣从当时到现在,身体元气依然是远未恢复,健康状态也已是远不如从前。 不过,赵俊臣虽然是深切感受到自己的身体状况极差,但他依然是强振精神,迅速进入了平常的工作状态。 而且赵俊臣还有些责怪对方太晚唤醒自己、耽误了时间。 这是因为,赵俊臣是被李传文、牛辅德、姜泉三人唤醒的。 事实上,就在赵俊臣昨晚入睡之后不久,辽东督抚同知方振山与山海关总兵吴世霖二人就已是率着他们的麾下联军抵达了营地附近数里之外,与辽东镇军队再次对峙了起来。 但这一次,因为蓟辽总督吴应熊即将就要率军赶到的缘故,再加上徐郃当时正在全力接管辽东镇的兵权,所以辽东镇上下也就勉强保持了克制,并没有与方、吴二人的联军再次爆发冲突,也没有直接出兵驱赶他们。 随后,跟在方振山与吴世霖身边的李传文、牛辅德、姜泉三人担心赵俊臣的现状,就冒险离开了方、吴二人的联军,与辽东镇进行接触,想要尽快与赵俊臣相见。 李传文、牛辅德皆是赵俊臣的心腹幕僚,姜泉则是依然伪装了样貌,跟在李传文与牛辅德的身边、自称是赵俊臣的府中护卫,而辽东镇得知他们的身份之后,倒也不敢刁难,连忙把他们送到了禁军驻地之中。 与此同时,方振山也想要趁机与赵俊臣相见,但他的这般想法则是被辽东镇给直接拒绝了,而且吴世霖也不愿意让方振山与赵俊臣提前私下接触,所以方振山也只好是留在自己的军中,只是让李传文等人给赵俊臣捎来了一封密信。 只不过,待李传文等人抵达禁军驻地之后,发现赵俊臣并无任何危险,而且刚刚才睡下不久,又得知赵俊臣过去几天一直都没有休息机会,竟是擅作主张、并没有立刻唤醒赵俊臣,想让赵俊臣多睡一段时间,一直等到第二天辰时之后,才终于是一同出面唤醒了赵俊臣。 当赵俊臣睁开睡眼,见到这三人站在自己面前之后,当即就知道辽东局势已经再次发生了变化,顿时就起身下床,一边是用冷水洗脸清醒,一边是听着李传文、牛辅德、姜泉三人向自己禀报消息。 相对而言,姜泉所掌握的消息更为紧要,所以就由他率先向赵俊臣禀报消息,详细描述了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种种经历。 根据姜泉的禀报内容,赵俊臣也就知道了辽东局势的目前变化,以及过往局势的一些细节之处,譬如何匪此前率领辽东镇大军与方振山、吴世霖二人联军作战之际的详细情况;譬如方振山与吴世霖的联军目前已经抵达营外、正在与辽东镇军队再次对峙;譬如蓟辽总督吴应熊最迟一个时辰之后就也会赶到附近,而且吴世霖其实早就知道吴应熊的出现;再譬如方振山与吴世霖二人经过初期的紧密合作之后,如今则已是貌合神离,等等等等。 等到姜泉说完之后,赵俊臣也已经用冷水洗完了脸,用手巾擦拭了面部水迹之后,就把目光转向了李传文与牛辅德二人,示意他们讲一下自己最近这段时间以来的经历。 赵俊臣当初决定要出手敲打辽东镇之际,就立即向京城府中传信,召唤他们二人赶来辽东境内辅佐自己做事,根据路程与时间估算,他们早在半个月之前就应该已经抵达辽东境内与自己碰面了,结果这两人竟是足足迟了半个月时间。 若是李传文与牛辅德二人可以按时赶到辽东境内辅佐自己,赵俊臣这段时间以来做事之际就可以更为游刃有余,计划执行之际也不必是屡次的亲身涉险,更不至于任何事情都要亲力亲为,让赵俊臣再次是元气损伤。 所以,李传文与牛辅德二人显然是怠慢失职了,所以他们必须要给赵俊臣一个解释、一个交代。 注意到赵俊臣的目光之后,李传文与牛辅德二人显然也清楚赵俊臣的心思,连忙是向赵俊臣请罪致歉。 但他们之所以没能按时赶到辽东境内,也算是情有可原。 只见李传文摇头苦笑之后,无奈解释道:“老夫与牛先生来迟了,显然是耽误了赵阁臣您的大计,还请赵阁臣恕罪!但还望赵阁臣得知,老夫与牛先生二人自从收到您的召唤之后,当天就已是收拾行囊、离开了京城,一路上也是日夜兼程、快马加鞭,并没有耽搁一点时间! 按理说,老夫与牛先生早就应该抵达辽东境内了,谁曾想当我们二人进入兴州境内之后,竟是遇到了一场民变,而且这场民变规模不小,乱民队伍一度是高达千人以上,所以兴州官府就封锁了全境,而老夫与牛先生二人也被困在了兴州驿站足足三天之久! 等到老夫与牛先生二人好不容易联系上了当地官员,在当地守军的护送之下离开了兴州,眼看着就要进入辽东境内,谁曾想辽东镇当时因为赵阁臣与何宇被绑架的事情,也派军封锁了全境,不允许任何人进出,所以老夫与牛先生只好是求助于山海关吴家,也幸好山海关吴家当时已经决定要派兵进入辽东,于是老夫二人就跟着蓟辽总督吴应熊、搭上了山海关吴家的海船,进入辽东境内之后又跟着吴家使者秘密去见了吴世霖,最终又跟着吴世霖抵达了此处,好不容易才见到了赵阁臣。” 随后,牛辅德也是摇头苦笑道:“这一路上,当真是波折不断,学生与李老先生这些天简直就是疲于奔命,一直等到昨天晚上抵达禁军驻地之后才终于有了喘息之际,只希望并没有影响到赵阁臣您的计划。” 听到李传文与牛辅德二人的这般解释之后,他们的姗姗来迟也算是情有可原,再看到这两人面容间的疲态丝毫不逊于自己,尤其是李传文如今已是知天命的年纪,这般折腾下来简直就是要命,能坚持到现在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所以,赵俊臣也不好责备他们,反而是开口劝慰道:“两位先生实在是辛苦了!尤其是李老先生,这般年纪还要为了本阁的事情而不断奔波……也怪本阁做事太急,还没等到两位先生抵达辽东就抢先发动了计划,还望两位先生见谅!” 说完,赵俊臣向着李传文与牛辅德二人躬身一礼,既是感激他们这段时间以来的辛苦,也是致歉自己此前对他们的怨气。 见到赵俊臣的这般态度,李传文与牛辅德也是急忙还礼、连称不敢。 随后,赵俊臣很快就关注到了李传文所讲的一处关键信息,皱眉问道:“你们说兴州爆发了一场民乱……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兴州就位于京城东北方向百里之外,这种地方若是爆发了民乱,很容易就会波及京城,到时候必然是要引发一场轩然大波!” 德庆皇帝一向是自称为明朝中兴之君,在陕甘大捷、收复河套、以及建州称臣之前,他最大的政绩就是在位几十年以来明朝境内从未有爆发过任何一场民乱。 当然,“从未爆发过任何一场民乱”属于是夸张说法,实际上明朝各地小规模民乱从来就没有中断过,但确实是没有发生过大规模民乱,至于京城附近各地更是民心稳固,就连小规模民乱也极少发生。 所以,京城附近的兴州境内竟是突然间爆发了一场规模不小的民乱,这绝对是一件大事,由不得赵俊臣不关注。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李传文与牛辅德二人相互对视一眼,表情间竟是闪过了一丝尴尬。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99章.在握(九). …… …… 注意到李传文与牛辅德二人表情间的尴尬之态,赵俊臣心中顿感不妙,再次追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牛辅德犹豫片刻后,小心翼翼的解释道:“这场民变之事……其实是与赵阁臣您的农务改革计划有关系……” 赵俊臣缓缓吸了一口气,隐隐间已经猜到了什么。 李传文则是继续说道:“兴州同知这个人……阁臣您应该很熟悉,他名叫柳子岷,乃是上届殿试的二甲第七名……他的妹妹柳蕊曾经也在赵府之中暂住过一段时间……” 说话间,李传文又小心翼翼的看了赵俊臣一眼。 赵俊臣不耐烦挥手道:“我知道柳子岷是谁,上一届春闱科举期间,本阁与他偶然相识,此人的亡父柳文寀曾经是朝中清流领袖之一,但他自己找死得罪了周尚景,很快就身败名裂了,柳子岷与柳蕊兄妹也受到牵累,生活极为落魄,柳子岷当时急切想要为自己寻一个靠山。 而本阁思及柳家在清流之中还拥有一些影响力与人脉,就想要利用柳子岷为本阁改善声誉,所以就把此人收于门下,顺便让他趁着春闱的机会到处活动、设法为本阁笼络一部分应试举子收为己用。 不得不说,柳子岷当初做的不错,很快就为本阁招纳了许多有潜力的新晋进士,本阁也是投桃报李,并没有亏待他,给他安排了一个兴州同知的实缺……但说实话,本阁并不喜欢此人,他完全没有遗传他父亲的风骨,反而是一心钻营、毫无下限,本阁与他妹妹柳蕊仅仅是见过几次面罢了,但他为了狐假虎威,竟是毫不顾及自己妹妹尚未出阁的清白声誉,到处暗示本阁与柳蕊之间存在不清不楚的关系,本阁早已经忍他很久了。 更何况,本阁现在拥有陕甘大捷、收复河套之丰功伟绩,又迎娶了另一位清流领袖、前阁老崔勉的嫡孙女作为正室夫人,朝野名声已是逐渐扭转,也不必再利用他柳家的人脉影响为自己改善声誉,所以你们不必顾忌任何事情,有事直说就是!” 听到赵俊臣这一番话后,李传文与牛辅德当即是稍稍安心。 他们二人刚才也是受到柳子岷所散播的那些谣言影响,误以为赵俊臣与柳子岷的妹妹柳蕊之间存在暧昧关系,所以才会暗中顾忌、欲言又止。 如今见到赵俊臣对柳子岷并无好感之后,李传文也就再无顾忌,摇头叹息道:“自从赵阁臣您开始推行农务改革之后,朝野各方一直都无法理解您的苦心,也一直是百般阻挠、阳奉阴违,进展并不顺利…… 然而,柳子岷则是截然相反,他乃是您的门人,又一心想要讨好于您,对于农务改革之事自然是鼎力支持、格外积极,但他做事之际用力过猛了,所以反而是事与愿违、适得其反。” 牛辅德则是进一步解释道:“赵阁臣您的农务改革之政,其中一项主要内容,就是选择一些贫瘠土地,不再是种植高粱、小麦这类主流粮食,改为种植玉米、番薯这类耐寒且高产的新作物,按理说也是一件好事…… 但根据学生与李老先生所打探到的消息,柳子岷为了更多落实这项政策,竟是使用了各种过激手段,他强行命令兴州境内所有农户,不论他们的田地究竟是贫瘠还是富饶,皆是强制要种植玉米、番薯等物,哪怕是许多土地已经种植了小麦、高粱等物,也依然要毁掉禾苗、重新种植…… 这样一来,不仅是下层农户们怨气十足,还得罪了当地的乡绅地主,很快就逼反了当地百姓、酿成了一场民乱!一直等到学生与李老先生离开兴州之前,这场民乱依然没有平息迹象,反而是有愈演愈烈之势!” 听到李传文与牛辅德的这一番解释之后,哪怕是赵俊臣一向是城府深沉,这个时候也不由是表情大变,忍不住开始爆粗骂人。 赵俊臣早就知道,自己所组建的“赵党”本质上就是一个贪官利益联合体,自己的朋党门人皆是不堪大用、自私短视之辈,必然会给自己拖后腿、惹麻烦,但见到柳子岷这样的“猪队友”,赵俊臣依然是忍不住破防了。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赵俊臣就已经深切意识到,这个时代的头等大事,就是“稳农”二字。 只要可以稳住农业、稳住农民,再大的事情也可以从容化解;若是无法稳住农业、无法稳住农民,再小的事情也可以变成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后世史学家们经常会为明朝后期所出现的资本主义萌芽被摧毁的事情而惋惜不已,认为中华民族因此而错过了进入资本主义的良机,赵俊臣曾经也极为赞同这个观点,来到这个时代之后也曾经想要壮大资本阶级、发展资本主义,然后利用资本主义的力量改造这个时代——就像是绝大多数网文小说所写的那般。 但现在,赵俊臣对于这种观点、这种想法,已经完全是嗤之以鼻了。 赵俊臣越是了解这个时代,就越是明白了一件事情——唯有海权文明才可以诞生出资本主义,而明朝则是一个纯粹的陆权文明,绝无可能诞生出资本主义! 为何这样说?同样是按照教科书的说法,资本主义初期必须要有原始积累,而这种原始积累则主要是利用暴力手段,使得直接生产者与生产资料相分离,让货币财富迅速集中于少数人手中的历史过程。 简而言之,在资本主义初期,绝大多数底层百姓都会受到严苛剥削,生活之悲惨相较于农业时代的贫苦佃户也是远远不如,必然是要奋起反抗。 这般情况下,海权文明可以选择在海外建立殖民地、剥削殖民地百姓,不仅是可以分担本国百姓被剥削的压力,一旦是遇到殖民地百姓奋起反抗之后,他们也可以迅速转移自己在殖民地所剥削的大量财富,让资本主义初期的原始积累不受损失,财富依然是集中于少数人手中。 但陆权文明则不一样,它没有开拓海外殖民地的动力,一旦是要进行资本主义初期的原始积累,就必然是会重点剥削本国百姓,等到本国百姓不堪剥削、奋起反抗之后,因为大家就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剥削者也是无路可逃、也无法转移财富,很快就会受到冲击,他们的财富将会强行再次分配,初期的原始积累也很快就会付诸于流水! 就以赵俊臣曾经所熟知的那个明朝历史为例,明朝末期之所以是诞生出了资本主义萌芽,乃是因为东南各地的商人们普遍逃税,所以就可以迅速积攒财富,但他们这般大规模逃税之后,纳税压力全部转嫁给了西北各地的贫苦泥腿子,而泥腿子们不堪重负、忍无可忍之后,终于是决定要掀桌子反抗,随着李自成喊出了“均田免粮”的口号,大明朝很快就土崩瓦解,东南各地的资本主义萌芽也自然是倾巢之下、绝无完卵。 从这方面而言,明朝末期的资本主义萌芽必然会被掐灭,根本不可能发展起来,这是历史定律,根本没有任何值得惋惜之处。 所以,赵俊臣来到这个时代之后,并没有急着发展资本主义,反而是一直都在暗中压制资本主义萌芽的成长壮大,他的种种做法——不论是商税改制、还是川盐开发、又或者是农务改革,皆是为了“稳农”二字,尽量降低明朝农户压力。 在赵俊臣的计划之中,若是真要发展资本主义,也必须要等到自己的远洋计划初见成效,让中华民族这个纯粹陆权文明逐渐拥有一部分海权属性之后,与此同时明朝底层农户的生存状态也必须要有初步改善,然后才可以徐徐图之,根本急不得。 在赵俊臣看来,这也是唯一的可行之策,也是赵俊臣真正的长远目标。 而现在,在小冰河时期已经来临之下,赵俊臣心中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彻底落实农务改革之事,相较于农务改革之事,不论是远洋贸易、还是渗透兵权,重要性皆是要等而次之。 为了推行农务改革之事,赵俊臣甚至愿意主动牺牲一部分自身利益,即使是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乃至于恶化了自身处境,也是在所不惜。 但很显然,赵俊臣的农务改革计划得罪了太多的既得利益势力,执行之际依然是阻力重重,目前正处于僵持阶段。 而柳子岷的这般做法,无疑是给了反对势力一个极佳机会,让他们可以趁机再次阻挠赵俊臣的农务改革计划,让赵俊臣的农务改革计划严重受挫! 想到这里,赵俊臣恨不得立刻寻到柳子岷,亲手扇他几巴掌,甚至是一刀宰了他! 但政治这种事情,有时候就是这般无奈,赵俊臣虽然是对柳子岷恨的牙痒痒,但他也很清楚——自己这个时候不仅不能主动出手惩处柳子岷,反而是必须要强忍着心中怒意,站出来全力庇护柳子岷、想办法给柳子岷擦屁股才行。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00章.在握(九). …… …… 在一个成熟政客眼中,利益关系与自身喜恶完全是两码事。 与此同时,作为一个政客,也绝对不能使用静止的眼光看待一件事情,要更为重视这件事情所引发的连锁反应。 因为兴州民乱之事,柳子岷现在已经被推上了风口浪尖,柳子岷的愚蠢行径也成为了反对派们阻挠赵俊臣农务改革计划的最佳借口。 有一件很无奈的事情,那就是这个时代的人们总是喜欢“见微知著”、“一叶知秋”,根本不懂得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习惯于把特殊案例的某些特性扩大化,描述成为所有类似情况的共性。 接下来,反对派们必然是会利用这个机会,把柳子岷的错误与赵俊臣的农务改革计划绑定在一起,借机大肆抨击赵俊臣的农务改革计划,把农务改革计划描述成为劳民伤财的恶政,危言耸听的宣称类似事情还将会不断发生,然后就可以一举推翻农务改革计划。 这般情况下,兴州民乱的事情,已经与柳子岷以及兴州百姓们没有任何关系了,也已经与事实本身的是非对错再无关系,它必然会演变成为一场路线之争! 这个时候,因为柳子岷与赵俊臣的农务改革计划必然会被人们绑定在一起,若是赵俊臣不仅没有出手庇护柳子岷,反而是出手大加惩戒,那就相当于赵俊臣主动承认了反对派们的抨击,也认同自己的农务改革计划确实是存在弊端与缺陷,只会让反对派们愈发有理由推翻赵俊臣的农务改革计划。 实际上,农务改革计划当然是存在缺陷,它在推行初期必然会遭到各种不理解,进而是引发各种动荡,也必然会付出许多代价。 但赵俊臣绝对不能承认这个事实。 这个世界是复杂的,但世人则是单纯的……又或者说,世人们总是故意让自己变得单纯,不愿意正视这个世界的复杂之处。 这个世界的复杂之处,就是任何一项事物皆是有利有弊、存在两面性,既是可以为人们带来好处,也会给人们带来坏处,人们若是愿意接受这项事物所带来的好处,就应该甘愿承受这项事物所引发的坏处,反之若是人们无法接受这项事物所带来的坏处,就应该坚决拒绝这项事物所带来的好处,这里面的坏处只能尽量控制,却绝无可能消除,世人也绝无可能只接受其中好处,却又可以完全逃避它的坏处。 然而,世人的单纯之处在于,他们总是赞扬一切好的东西,厌恶一切坏的东西,极力推崇所有对自己有利的现象,又频频抨击那些对自己不利的情况,但他们所赞扬、所推崇的那些东西,与他们所厌恶、所抨击的那些东西,往往就是一回事。 见到官差出面驱赶街道上的小摊小贩,人们会愤愤于官府欺压百姓、不给活路;转身被小摊小贩堵住了道路无法前行,又开始抱怨官府不管事、官差全是吃闲饭的……世人就是这般单纯。 赵俊臣无法改变世人的单纯,也就绝不可以承认自己的农务改革计划存在弊端,只能把农务改革之事描述成为有百利而无一害的最大善政,否则就会被人抓住弊端不放,有理也变成了没理。 这般情况下,赵俊臣不仅是要出手庇护柳子岷,甚至还要想办法给柳子岷脱罪,保住他的官位与前程;不仅是要保住柳子岷的官位与前程,甚至还要把柳子岷树立成为一个正面典型,让柳子岷受到朝廷嘉奖。 当然,待这件事情的风头过去之后,赵俊臣必然会寻一个机会严惩柳子岷、让柳子岷为自己愚蠢短视付出代价,但绝不是现在,也绝不能公开。 想到这里,赵俊臣无奈摇头,再次向李传文与牛辅德二人问道:“你们认为,兴州官府与兴州守军是否有能力控制这场民乱?” 牛辅德毫无犹豫的答道:“当然有能力!兴州虽然地方不大,但它位于蓟镇的核心之地,驻扎着兴州前屯卫、兴州后屯卫、兴州左屯卫、兴州右屯卫总计四个卫所,守军高达三千余人,只要兴州官府向蓟镇求援,兴州四卫也愿意支援,很快就可以控制局势。” 说到这里,牛辅德则是面现疑惑,又说道:“不过,当学生与李老先生离开兴州之际,兴州民乱竟是有愈演愈烈之势,兴州四卫也完全没有派兵支援、控制局势的意思,情况似乎是有些蹊跷。” 李传文的老脸上闪过了一丝讥讽笑意,摇头道:“哪里有什么蹊跷,不外乎就是有人故意想要扩大这场民变的影响,进而是惊动朝廷中枢、引起陛下震怒,然后就可以趁机攻讦赵阁臣的农务改革计划了。” 李传文的这般猜测,已经是极为接近真相了。 但与此同时,李传文的表情依然是从容如常,并没有太多担忧之色。 事实上,听到牛辅德的回答与疑惑之后,就连赵俊臣也是表情稍稍一松。 牛辅德专精于军务之事,对于官场上的门道并不似赵俊臣与李传文一般擅长,见到这二人的表情变化之后,不由是心中疑惑,问道:“若是有人躲在幕后推波助澜的话,这场兴州民乱必然会造成更大影响,幕后推波助澜之人也必然还有后招后手,但学生看赵阁臣与李老先生的样子,反而是并不担心?” 在赵俊臣的点头示意之下,李传文转头向牛辅德解释道:“正因为有人躲在幕后推波助澜,所以这件事情才好处理!嘿嘿,这官场之上,对错之事原本皆是清清楚楚,然而一旦是融入了党争攻讦的因素,许多事情究竟谁对谁错就再也讲不清楚了! 这场兴州民变,最初是源于赵阁臣的农务改革计划所引发,若是正常情况下,赵阁臣这种时候就必须要站出来、向朝野各方详细解释自己的农务改革计划为何会引发这场民变,很容易就会越描越黑,受到百官的纷纷质疑! 而现在,赵阁臣则是可以把这场民变的责任尽数推给幕后推波助澜之人,表示农务改革计划并没有任何问题,之所以是酿成了兴州民变,则完全是因为有卑劣小人暗中使坏的缘故,然后就可以避开真正的问题,也就是农务改革计划本身究竟是否存在弊端与隐患。” 随后,赵俊臣则补充道:“还有就是,若是没有人躲在幕后推波助澜,以兴州四卫的实力很快就可以控制局势,等到这场民乱彻底平息之后,朝廷中枢很快就会给这场民乱进行定性、裁定责任,但本阁现在被拖延在辽东境内,鞭长莫及之下自然是无法干涉朝廷决定,必然会被朝中政敌趁机落井下石…… 然而,若是有人躲在幕后推波助澜的话,兴州四卫也是迟迟没有派兵支援,兴州民乱必然是无法在短时间内彻底平息,朝廷也就迟迟无法为这场民变进行定性,裁定这场民变究竟是何方之责任,也就为本阁争取了更多时间,让本阁可以从容布置反击手段!” 说到这里,赵俊臣的表情已是恢复了严肃,又说道:“所以,辽东之事,必须要尽快解决!咱们现在对于兴州民变之事也是鞭长莫及,而吴应熊则是即将就要现身登场,咱们的当务之急依然还是眼下的辽东变局!”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01章.在握(十). …… …… 对于兴州民乱之事,赵俊臣最忌惮的事情并不是幕后有人推波助澜,而是幕后推波助澜之人乃是德庆皇帝、周尚景、朱和坚这三位强大棋手之一,甚至担心是这三人的联手而为。 虽然说朱和坚与周尚景目前皆已是离开了京城中枢,而德庆皇帝则是没有任何理由阻碍农务改革,更不会刻意引发一场民乱,所以这三人皆是不大可能参与此事,但这世上之事总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所以赵俊臣一开始也是如临大敌,生怕兴州民乱之事乃是这三人之中某一位所布下的一步棋。 但进一步了解到兴州民乱的详细情况之后,赵俊臣就不是特别担心了。 若是这三人出手,绝不可能让自己轻易看出迹象。 所以,兴州民乱的幕后推波助澜之人,顶天也就是阁老李和、程远道,又或是吏部尚书宋启这些人,赵俊臣的农务改革计划确实是妨碍了他们的利益,所以这些人反对农务改革的立场也更为坚定……但总体而言,并不会让赵俊臣感到特别棘手。 思及此处,赵俊臣也就稍稍安心,很快就把注意力转回到了辽东局势,也向李传文、牛辅德二人详细解释了自己的计划目标。 昨天辽东镇众位高层武官推举新任总兵之际,赵俊臣就当众推测过吴应熊的抵达时间,认为吴应熊若是星夜兼程、不惜马力的话,最早今夜凌晨丑时就会抵达附近,而若是吴应熊不愿意浪费马力、也不愿意冒险连夜行军的话,则最迟今天上午巳时之后抵达。 而现在,根据姜泉的推测,蓟辽总督吴应熊最迟一个时辰之后就会抵达,也就是今天上午巳时之后、午时之前,基本就是赵俊臣所推测的最迟抵达时限。 通过吴应熊的抵达时间,很大程度上就可以推测出吴应熊的目前心态与后续战略。 若是吴应熊乃是快马加鞭的连夜行军、匆匆赶至,就表示吴应熊乃是抱着赌徒心态而来,当他赶到这里之后,他麾下的关宁铁骑已经耗尽了体力与马力,战力可谓是十不存一,这般情况下就算是群龙无首的辽东镇也可以轻易击败于他,若是吴应熊还想要吞并辽东镇,就只能寄望于辽东镇被自己唬住之后主动投降,反而是不足为惧。 但现在,吴应熊一路赶来之际则是不疾不徐、按部就班,遇夜扎营、兵疲则歇,反而是展现出了吴应熊从容不迫、势在必得的心态,也意味着吴应熊想要吞并辽东镇的心思极为坚定,所以才会刻意保持麾下关宁铁骑的战力,这表示吴应熊已经做好了使用强硬手段、不惜一战的心理准备。 这般情况下,吴应熊无疑是更难对付。 就像是赵俊臣曾经向辽东镇众位高层武官所言一般,他如今只是以朝廷阁老的身份奉旨巡查辽东,但并不是全权钦差,只有巡视之权,却无干涉之力,更无权限影响吴应熊的决定。 所以,若是想让吴应熊放弃吞并辽东镇的念头,进而是彻底平息辽东乱局,赵俊臣就必须要更多耗些心思才行。 想到这里,赵俊臣的表情再次凝重了起来,抬头向姜泉问道:“据你观察,目前辽东镇的情况如何?士气可有恢复?徐郃是否已经暂时控制住了局势?” 刚才谈论兴州民变之际,姜泉一直插不上嘴,这个时候终于有了表现机会,连忙答道:“根据卑职的观察,辽东镇边军的士气尚未完全恢复,但已经有所好转,毕竟徐郃昨晚已经向辽东镇全军将士分发了许多肉食与酒水……边军将士平日里伙食极差,只能吃炒米与干饼,所以昨晚一顿肉食足以是让边军将士们恢复一些士气了!” 军队之中的肉食储备,自古就是维系士气的关键因素之一,在黄申明独自坐镇营地期间,就是因为肉食分配的原因而下定决心要出手立威,由此可知一顿肉食对于军心士气的影响力之大,而徐郃昨晚则是一口气宰杀了全部随军牲畜、搬出了全部肉食储备,也展现了他的决心与魄力。 见到赵俊臣轻轻点头之后,姜泉继续说道:“至于徐郃是否已经暂时控制住了局势,则不好说……据卑职所知,辽东镇各将明面上倒也愿意听从徐郃的军令,但执行之际则是有些不尽人意,辽东镇的各支军队看起来也算是团结一致、相互配合,但据说徐郃私底下已经与辽东镇各位高层武官争吵过许多次了! 与此同时,徐郃已经暂时收服了何匪、何仁胜、刘雄麾下的三千辽东铁骑,再加上他麾下的数百私兵、以及南路防区援军两千余人,总计拥有兵力六千有余,在辽东镇内部也算是拥有了兵力优势,这也是辽东镇各位将领愿意听他军令的最大原因。 但根据卑职打探的小道消息,何匪三人麾下的那三千名辽东铁骑虽然是明面上已经归于徐郃统帅,但依然有许多辽东铁骑武官频频向徐郃提议,要求徐郃立刻释放何匪、何仁胜、刘雄三人,然而徐郃却一直都不同意,担心何匪等人被释放之后自己就无法继续控制这三千名辽东铁骑,自然是引发了许多辽东铁骑的不满…… 所以卑职认为,徐郃还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彻底控制局势,一旦是他稍有失误,辽东镇的局势很快就会再次失控!” 赵俊臣再次点头,对于这般情况并无意外,因为目前这般局势就是赵俊臣刻意营造出来的。 随后,赵俊臣笑着夸奖了姜泉一句,道:“你返回辽东镇军中仅仅是四五个时辰,就可以收集这般多的消息,也拥有了分析情报的能力,看来你这段时间进步很大……待本阁返回京城之后,一定要寻机会让你肩负更多重担了。” 姜泉表情大喜,连忙摆手谦逊道:“卑职的消息渠道,全是赵阁臣您搭建起来的,卑职只是负责向您转述汇报罢了,就算是有些成长,也全凭着阁臣您这段时间以来的谆谆教诲。” 赵俊臣再次一笑,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转头看向李传文与牛辅德二人,问道:“现在辽东镇坐拥兵力优势,也暂时结束了群龙无首的局面,但依然是存在内耗情况,也依然是无法齐心,而吴应熊在兵力方面虽是处于劣势,但他对于麾下的关宁铁骑则是如臂使指,而且还拥有蓟辽总督的大义优势……双方近乎是势均力敌! 这般局面对于咱们而言也算是有利,但若是想要引导局势变成本阁所期望的情况,却依然是需要耗些心思……却不知两位先生有何良策可以教我?” 这一次,则是到了牛辅德所擅长的领域,率先说道:“据学生所知,山海关吴家这一次决心极大,吴应熊率军进入辽东境内之际,麾下兵力总计有四千之众,而并不是情报中的只有三千人! 赵阁臣您也知道,关宁铁骑可以分为三部分,分别是破阵箭头、中军甲骑、以及火炮后军!目前跟在吴应熊麾下的三千名关宁铁骑,皆只是关宁铁骑之中的破阵箭头与中军铁骑,但还有另外一千名关宁铁骑需要更久时间才能抵达附近,这一千余关宁铁骑大多是火炮后军,所以行军速度也就慢了许多!” “哦?山海关吴家甚至就连火炮后军也出动了?果然是决心极大!据本阁所知,关宁铁骑的破阵箭头皆是由汉人死囚与各族奴隶组成,所以耗资极少、人数也不是特别多,中军甲骑皆是重骑兵,人数也最多,但耗资最大的部分,则是火炮后军,占了关宁铁骑的一半以上军费支出,据说拥有重炮二十架、轻炮上百架,山海关吴家对于火炮后军也是极为重视珍惜,平日里基本上只用以镇守山海关,极少有机会出动……“ 说到这里,赵俊臣若有所思,隐隐间已经猜到了牛辅德的建议。 果然,牛辅德很快就说道:“正是如此!吴应熊这次率军进入辽东境内之后,看似是不疾不徐、按部就班,但实际上依然是行军很急,竟是让关宁铁骑的火炮后军与大部队拉开了距离,如今那一千火炮后军已经脱离了中军甲骑与破阵箭头的保护,想要赶到附近则还需要两三天时间,正处于最脆弱的时候……所以,赵阁臣您若是想要逼着吴应熊就范,也许可以从这方面下手!” 赵俊臣了然点头,道:“多谢牛先生提醒!确实是一个良策!本阁受益良多!” 随后,李传文则是说道:“牛先生所提之策,乃是具体手段,但是从赵阁臣的计划大方向来看,目前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要想办法把西门盛从吴应熊的手里给捞出来,不仅是要让西门盛重获自由,最好是可以趁机收获西门盛的感激、与西门盛达成某些默契……” 随后,李传文也向赵俊臣提了一个建议。 听到这个建议之后,赵俊臣当即是大喜笑道:“有了两位先生的辅佐,本阁果然是如虎添翼、大为轻松!” 而就在赵俊臣大喜之际,帐外突然有人出声禀报,说是辽东镇的探子返回营内传来消息,蓟辽总督吴应熊已经率军赶至辽东镇营地以西数里之外,如今正在与吴世霖合兵汇聚,很快就会现身登场!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032章.在握(十一). …… …… 辽东镇营地以西七八里之外,吴应熊与吴世霖父子二人终于相见,他们二人麾下的关宁铁骑总计五千余人,也正在迅速汇拢合兵之中。 这些关宁铁骑相互熟悉,又皆是训练有素、配合默契,所以很快就整合好了阵型队列,至始至终都不见有任何混乱之意,也让那些正在远处监视的辽东铁骑寻不到任何可趁之机。 然而,吴应熊与吴世霖父子二人的见面过程却不是特别愉快。 当吴世霖远远望见父亲吴应熊、以及吴应熊身边的吴家首席幕僚方光琛与族叔吴应麟等人之后,当即就快马加鞭的迎了上去。 策马赶到吴应熊的面前,吴世霖翻身下马之后,沉声道:“总督大人、方先生……你们总算是赶来了!卑职此前估算时间与路程,原本还以为……你们早在昨天上午之前,就应该赶至胡家庄境内才对。” 吴家的家教很严,吴应熊与吴世霖虽是父子关系,但吴世霖在外人面前依然会称呼吴应熊为“总督”,也会自称为“卑职”。 但吴世霖的话语之间,则是带着一丝怨气。 吴世霖昨天就是因为错判了吴应熊的抵达时间,误以为吴应熊很快就会率兵赶至,所以才敢联合方振山与辽东镇军队作战,结果当吴世霖与辽东镇军队正式开战之后,吴应熊与他麾下的关宁铁骑相距战场竟然还有整整一日行程…… 若不是何宇遇害的消息突然传来,迫使辽东镇匆匆退兵,吴世霖昨天必然会遭遇一场惨败! 当时的战况之凶险,让吴世霖至今依然是心有余悸。 在吴世霖看来,这全是因为吴应熊行军太慢、姗姗来迟的缘故,简直是延误军机之重罪。 只可惜,吴应熊不仅是他的顶头上司、蓟辽总督、更还是他的亲生父亲、吴家家主,所以吴世霖没胆子指责吴应熊,更没胆子向吴应熊问罪,只能是隐晦表达不满。 听到吴世霖的隐晦指责之后,吴应熊丝毫没有理会,只是表情严肃的抬头遥望正在远处监视己方的辽东铁骑。 吴应熊身边的方光琛则是笑吟吟的解释道:“大少爷,总督大人这段时间的行军速度绝对不慢,他为了尽快赶到这里,就连火炮后军都抛下了…… 然而,考虑到辽东镇一贯以来的跋扈作风与强硬态度,咱们必须要做好准备、随时与他们真刀实枪的打一场,所以就不能让将士们的体力与马力损耗太大!更何况,因为是客场作战的缘故,咱们无法依靠辽东镇补充后勤,所以总督大人也无法抛下辎重军需,行军之际自然也就拖慢了速度。” 听到方光琛这一番话,吴世霖表情稍缓,算是接受了这些解释。 然而,吴世霖并没有注意到,方光琛看向自己的目光之中,竟是闪过了一丝无奈与担忧。 古话有云,“富不过三代”,哪怕是吴家一向是家教严格,但依然无法逃脱这般规律。 任何一个家族势力的兴衰盛亡,总是由先辈们卧薪尝胆、兢兢业业,好不容易才为家族积攒了一定的资源与本钱,然后出现一位野心勃勃、雄才大略的继任者,励精图治之后让家族势力厚积薄发、迅速崛起,再然后则是一位性格稳重的继任者负责守成保业,最后则是一位自以为是的轻狂后辈,轻易就把家业彻底败光。 对于吴家而言,卧薪尝胆、兢兢业业的积攒本钱之人乃是吴三桂之父吴襄,此人乃是李成梁父子的部将,也短暂担任过辽东镇总兵之位,算是奠定了吴家崛起的基础; 野心勃勃、雄才大略的继任者则是吴三桂,吴家在他的经营之下逐步变为了大明朝的顶级将门,影响力举足轻重,就连蓟辽总督与山海关总兵这两个关键位置也可以世袭罔替; 而现任的吴家家族、蓟辽总督吴应熊,则是亲眼见证了祖辈们的辛苦经营、兢兢业业,深知创业之不易,也明白世界之广阔、以及天外有天的道理,所以性格稳重、懂得敬畏,做事之际也是格外谨慎,生怕吴家家业会败在自己手上。 但到了吴世霖这一辈,哪怕是吴家家教极严,大多数吴家子弟也并不缺乏能力,但他们总是下意识认为吴家目前所拥有的尊贵地位就是理所当然的,自己所拥有的一切优待也皆是理所当然的,已然是失去了敬畏之心,迫不及待的想要占有一切渴求之物,完全不懂得代价与风险为何物,甚至认为这个世界就应该根据自己的想法来运转。 关于这一点,无疑是吴家未来的最大隐患,不仅是方光琛看得明白,吴三桂、吴应熊父子也皆是心知肚明,但他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可以扭转这般情况。 这一次,吴三桂与吴应熊安排吴世霖率军进入辽东境内独自行动,就是想要趁机打磨吴世霖的骄躁之心。 但很可惜,根据后续情报来看,几乎是毫无效果。 至少,在吴应熊与方光琛的眼里,吴世霖自从进入辽东境内之后,就几乎没有做过任何正确决定。 思及此处,方光琛心中暗暗叹息一番,但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只是愈发急切想要帮助山海关吴家吞并辽东镇。 只要山海关吴家顺利吞并了辽东镇,就可以直接影响整个大明朝的国运兴衰,这般政治地位可谓是稳如泰山,任谁也不敢随意打压针对,吴家家业也就可以长久兴旺,不会因为继承人的能力与心性而受到影响。 但另一边,吴应熊却不会惯着吴世霖,他仔细观察了远方的辽东铁骑许久之后,终于是把目光转向了吴世霖,冷声道:“你还有脸说本督行军太慢,也不看看你这些日子以来所做的那些好事!” 吴世霖一愣,反问道:“卑职做什么事了?” 见吴世霖依然是没有察觉自己的错误之处,吴应熊表情间的怒意更重,道:“你刚刚抵达辽东境内之后,就立即率军与辽东铁骑较量了一场,还与辽东总兵何宇发生了冲突,对不对?” 吴世霖连连点头,面现自豪道:“对啊!卑职当时率领麾下关宁铁骑,完胜了同等规模的辽东铁骑,可谓是大涨了咱们吴家的威风!但因为辽东镇输不起,所以才有了后续冲突……” 不待吴世霖说完,吴应熊已是训斥道:“糊涂!愚蠢!本督当初派你来辽东干什么?是让你带着关宁铁骑给赵俊臣撑腰!让赵俊臣见到咱们吴家的重要性之后,主动求着咱们山海关吴家帮他敲打辽东镇,趁机卖给赵俊臣一个人情! 但你倒好,还不等与赵俊臣接触,也不等赵俊臣主动开口求助,就先已经彻底得罪了辽东镇,让双方关系势同水火……这样一来,局面就变成了咱们吴家求着赵俊臣出面帮着咱们抗衡辽东镇,而不是赵俊臣求着咱们吴家出手帮他敲打辽东镇!这两者之间的不同,你到底明不明白? 更何况,本督已经看过了当初那场较量的详细情报,你虽然是胜了一场,但赢得极为侥幸,若不是李世杰那个二世祖指挥失误,你必然是输面更大……若是真输了,现在就是关宁铁骑丢人现眼,你还有脸邀功?这种出于侥幸的胜利,不要也罢!” 见到吴世霖犹自不服,吴应熊继续训斥道:“但等到你应该展现魄力的时候,你反而是变成了缩头乌龟!何宇被绑架之后,辽东镇封锁了胡家庄全境,更还勒令你与你麾下的关宁铁骑皆是守在营地之中不可随意出动……而你竟然答应了辽东镇的这般条件?你也不想一想,你代表着山海关吴家,你在这般情况下听从了辽东镇的命令,没能趁机讨到更多好处不说,岂不是还代表着咱们吴家低了辽东镇一头?” 训斥之际,吴应熊的表情愈发恼怒,声音也是越来越大:“还有昨日那场战事,更是让本督不忍卒视!你决定与辽东镇开战,完全是因为你想当然的认为本督很快就会率军赶至,完全没有考虑到各种变数,也没有与本督联络确认情况,临阵指挥之际更是完败给了何匪!何匪是谁?一个大字不识一筐的辽东铁骑千户罢了!……” 在吴应熊的不断训斥之下,吴世霖的表情愈发不服气,但他看到吴应熊正在气头上,也只好是垂头挨训,不敢再有反驳。 眼看着吴应熊还要继续训斥下去,而吴世霖也快要忍到极限,方光琛终于是出言劝阻道:“总督大人,还是先谈正事要紧!您看辽东镇的这般架势,老夫隐隐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劲啊!”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03章.在握(十二). …… …… 听到方光琛的提醒之后,吴应熊再次抬头遥望,果然发现了辽东镇军队的异常之处。 或者说……是混乱。 最开始的时候,当吴应熊与吴世霖父子二人率军汇合之际,辽东镇的营地一直是大门紧闭、防备森严,仅有一支不足千人规模的辽东铁骑缀在远处监视。 但现在,辽东镇已是营门大开,陆续有六七支军队离开营地,总计有七八千人之众,但这些辽东镇边军的行动与阵势却是极为混乱、彼此矛盾,就像是没有统一军令一般。 其中,大多数辽东镇军队离开大营之后,就立刻摆出一副咄咄逼人的进攻姿态、好似下一刻就会冲上来驱赶关宁铁骑,显然是敌意十足; 但也有一部分辽东镇军队,离开营地之后就迅速组织好了仪仗队伍,还准备了旗帜与锣鼓等物,似乎是想要隆重欢迎吴应熊的驾临。 最后还有一部分辽东镇军队,则是态度相对中立,虽然没有摆出进攻姿态,但也没有表现出欢迎态度,而是一副谨慎戒备的模样。 与此同时,这几支辽东镇军队相互之间也是泾渭分明、刻意保持着一定距离,态度相对中立的辽东镇军队位于中间位置,隔开了另外两支辽东镇军队,似乎是为了防止双方冲突。 见到这般情况之后,吴应熊的表情间闪过了一丝喜色,一时间也顾不上继续批评教训吴世霖了,而是话归正题,冷笑道:“看样子,何宇确实是已经死了……何宇也是一代枭雄,本督至今也不敢相信他会死的这般荒唐……但现在,辽东镇显然是已经失去了统一指挥,所以才会出现这般混乱景象!” 另一边,吴世霖原本已经忍耐到了极限,正想要反驳吴应熊的频频指责,但看到辽东镇的异常状况之后,也迅速被转移了注意力,连连点头道:“眼前这些辽东镇边军,显然是隶属于不同的辽东镇武官,一部分人想要欢迎总督,另一部分人则是敌意十足,态度各不相同,这也表明了辽东镇众位高层将领的不同立场……也许,一部分辽东镇将领眼见大势不可违,就已是想要主动归顺于咱们了! 接下来,只要咱们仔细分辨辽东镇各派势力的不同立场,拉拢一部分、打压一部分,很容易就可以分而化之、降低阻力,胜算也就更大!” 这一次,吴应熊则是表情欣慰的轻轻点头,认可了吴世霖的想法与判断。 方光琛则是意有所指,出声询问道:“少总兵,你率军抵达附近之后,可有打探到何宇的具体死因?辽东镇那边是否已经寻到了杀害何宇的真凶?” 受限于情报不足,山海关吴家至今也不清楚何宇究竟是死于何人之手,但方光琛则是很清楚,他曾经秘密派出一批吴家死士、伺机刺杀何宇,所以何宇也有可能乃是死于吴家死士之手。 刺杀何宇的那批吴家死士,皆是经过了层层严苛选拔,所有人都是意志坚定之辈,多年以来深受吴家的恩惠与洗脑,不仅是甘愿为吴家赴汤蹈火、牺牲性命,而且吴家还安排他们相互监视,也控制着他们的父母妻儿,可谓是层层保险,所以方光琛并不是特别担心那些吴家死士会出卖吴家。 根据方光琛的安排,吴家死士在刺杀何宇期间,不论任务结果是成是败,一旦是被辽东镇发现了踪迹,所有人就必须要立刻服毒自尽,以防是让辽东镇有机会察觉到山海关吴家的暗杀计划。 但为了以防万一,方光琛还是需要进一步确认情况,若是有吴家死士事到临头突然冒出了畏死之心、被辽东镇抓了活口,甚至还在严刑拷打之下供出了山海关吴家的幕后指使,那方光琛就要立刻启用备用计划了。 吴世霖一直都在暗中配合方光琛的刺杀计划,自然是听懂了方光琛的意有所指,当即是摇头答道:“晚辈率军抵达附近之后,辽东镇那边一直是拒绝与晚辈进行交涉,所以晚辈也不清楚辽东镇是否已经寻到了杀害何宇的真凶……只不过,晚辈昨天曾在附近挖出了一个皮袋,里面有七块碎银。” 吴世霖的这般回答,堪称是没头没尾、莫名其妙,但听到这般回答之后,方光琛则是表情轻松了许多。 方光琛派出吴家死士刺杀何宇之际,就与这批死士约定了许多暗号用以传递消息。 而吴世霖所发现的这七块碎银,就是他们当初所约定的沟通暗号之一,意思是吴家死士们无法成功潜行进入辽东镇的控制范围,也无法执行刺杀何宇的计划,但已经被辽东镇发现了踪迹,也无法逃脱辽东镇的追捕,所以这些吴家死士皆已是服下毒药,很快就会毒发身亡,让吴家之人不必担心计划败露。 方光琛并没有感念这些死士的忠心耿耿,也没有惋惜这些死士的白白牺牲,只是转头向吴应熊建议道:“总督大人,既然何宇之死的事情大概率不会有假,老夫认为您身为蓟辽总督,就应该是亲自出面调查何宇之死的真相、尽快寻到杀害何总兵的真凶,为何总兵报仇雪恨才对!” 方光琛的这一番话,同样是意有所指,意思是何宇之死与山海关吴家并无关系,所以吴应熊接下来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全力调查何宇的真正死因,不必担心何宇之死的事情会牵连到山海关吴家,也可以趁着调查机会进一步控制辽东镇。 吴应熊听懂了方光琛的暗示,也假意没有察觉到方光琛与吴世霖之间这段谈话的怪异之处,只是表情严肃的点头答道:“自当如此!本督与何总兵一向是惺惺相惜,自然不能让何总兵枉死!” 说话间,吴应熊突然见到,辽东督抚同知方振山已经现身于不远处,正向着自己的位置不断靠近,显然是想要与吴应熊进行接触。 在吴应熊眼里,方振山此人不仅是颇有手段,而且还拥有赵俊臣作为靠山,倒也不敢怠慢,快声说道:“本督率军抵达之后,辽东镇那边至今也没有派出任何一人出面迎接本督,实在是无礼至极! 方先生,你派人去向辽东镇通知一声,就说本督体谅他们的现状,也不想苛责他们的失礼,但本督只会再等一刻钟时间,若是一刻钟时间之后依然看不到他们的主动迎接,本督就会自行率军进入辽东镇的营地……到时候所引发的一切冲突与混乱,皆是要由辽东镇担责! 世霖,你则是抓紧时间、整顿全军,让将士们随时准备与辽东镇进行一场较量!告诉将士们,一旦是与辽东镇兵戎相见,就不必有任何留手,所造成的任何辽东镇边军死伤,一概是以战时军功论赏! 而现在,本督需要先去见一见方振山这只狐狸,此人虽是实力不足,但他与赵阁臣的关系亲密……若是能趁机争取到赵阁臣一定程度的支持,自然是最好不过!” 说完,吴应熊已是策动胯下战马,向着方振山主动迎了过去。 而就在吴应熊与方振山二人交谈接触之际,此时的辽东镇营地之内,几位辽东镇高层武官则是正在态度激烈的争论着什么。 就像是吴应熊等人的判断一般,辽东镇的高层武官们这个时候确实是想法各异、无法统一意见。 但他们所争议的具体内容,则是与吴应熊等人的预想大为不同。 辽东镇的这些高层武官,皆是桀骜不驯、野心勃勃之辈,失去了何宇的压制之后,他们皆是只想要为自己争取更多利益,绝无任何一人愿意主动归顺于山海关吴家。 原因很简单,归顺山海关吴家对于他们而言没有任何好处。 所以,辽东镇的高层武官们早就已经打定了主意,认为辽东镇接下来必须是团结一致、态度强硬的直接派兵驱赶吴应熊与关宁铁骑,绝对不能任由山海关吴家趁机吞并与干涉辽东镇。 但就在辽东镇众位高层紧张备战之际,赵俊臣则是突然现身,向他们提出了一个计划。 苦肉计! 赵俊臣认为,吴应熊麾下拥有五千余关宁铁骑强军,辽东镇则是内部不稳,未必就有实力压制与驱赶对方,若是一味摆出强硬态度与吴应熊直接对抗,必然会造成两军将士的伤亡惨重,事后还会引来朝廷中枢的追究与惩处,绝非上策。 所以,不妨是换一种方式,挑选一名性格机敏的辽东镇高层武官,让他假意是主动投靠山海关吴家,也因此受到辽东镇的排挤与打压,进而是骗取吴应熊的信任与支持,成为辽东镇安插在吴应熊身边的内应,到时候不仅是可以帮助辽东镇打探山海关吴家的情报与底细,还可以向吴应熊传递一些辽东镇的虚假消息。 这样一来,辽东镇就拥有了更多的主动权,也就拥有了更大胜算。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计划之后,所有辽东镇高层武官皆是直呼大妙,很快就依计而行,不仅是安排一部分辽东镇军队刻意摆出了欢迎吴应熊的阵仗,也刻意公开了辽东镇内部的派系冲突、指挥混乱、以及立场迥异。 于是,就出现了吴应熊等人不久前所见的那一幕,让吴应熊等人误以为有一部分辽东镇武官想要主动投靠山海关吴家,这一切皆是出于赵俊臣的计划。 但随后,辽东镇的高层武官们就当真是陷入了激烈争论之中。 这是因为,不论是李泽荷、甘成,还是黄申明、李世杰,甚至是代任总兵徐郃,皆是主动表态、毛遂自荐,想要让自己来担任这个假意投靠山海关吴家的内应角色! 而辽东镇众将的态度皆是这般积极踊跃,原因也很简单。 有利可图!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04章.在握(十三). …… …… 目前局势之下,山海关吴家一心想要吞并辽东镇,而辽东镇虽然是刚刚经过了一系列内乱,但实力根基并没有受到影响,所以山海关吴家若是想要顺利吞下辽东镇,也绝不是一件易事,甚至可以算是一场豪赌,稍有不慎就会被辽东镇反咬一口。 这般情况下,一旦是某位辽东镇高层武官假意投靠山海关吴家,不论他是否可以成功骗取到吴应熊的信任,都一定会成为吴应熊眼里的千金马骨,可以极大降低山海关吴家吞并辽东镇的阻力。 所谓“千金马骨”,在买家眼里,“马骨”是关键,可以发挥出风向标作用,而在卖家眼里,“千金”才是关键,绝对是收获丰厚。 所以,无论是何人选在这个时候假意投靠山海关吴家,都可以趁机从吴应熊手里敲到一大笔好处、纳入自己囊中。 更何况,面对山海关吴家,辽东镇也没有十足胜算,若是辽东镇最终无力抵抗山海关吴家的吞并,这个假意投靠山海关吴家的辽东镇高层武官也就拥有了更大的转圜余地,随时都可以从假意投靠变成真心投效,至少不会亏本。 与此同时,若是辽东镇最终因为这个苦肉计顺利逼退了山海关吴家,那么这个忍辱负重扮演内应角色的辽东镇高层武官就是最大功臣,等到一切外部风波尘埃落定、辽东镇内部各派势力再次推选正式总兵之际,这项功绩无疑是一个重重砝码。 在赵俊臣提出这个苦肉计之前,辽东镇众将正聚在营寨瞭塔之上,仔细观察关宁铁骑的动向。 但想到这些好处之后,辽东镇众将顿时就红了眼,把这个内应任务视为是一个香饽饽,也顾不得继续观察敌情了,皆是大义凌然、毛遂自荐,纷纷表示自己愿意舍身成仁,想要主动承担这个内应任务所带来的风险与骂名。 “这项任务,自该是由本将负责……就像是赵阁臣所言,吴应熊一向是性格谨慎,想要骗取他的信任并不容易,所以这个内应一定要拥有足够机敏的心智、以及能言善辩的口才……也无需自谦,若论机敏与口才这两项本事,本将还是有些信心的!所以,不论从何处考虑,本将都是这个内应的最佳人选!” 李泽荷首先是自告奋勇,摆出一副当仁不让的架势! 但李泽荷的话声刚刚落下,甘成就语带讥讽的出声否定道:“若论机敏与口才,李参将固然是咱们辽东镇的拔尖之选,但也正是因为你太聪明了,所有人皆是知道你是一个聪明人,恐怕反而会让吴应熊提升警惕……本将认为,想要当好这个内应,不仅是需要机智与口才,性子也要低调一些,最好是曾经与吴应熊有过交情……” 甘成倒是没有直接自荐,但他所提的各项条件结合起来,也唯有他自己一人符合全部标准。 在辽东镇的各路防区之中,甘成所管辖的东路防区所面临的边防压力仅次于北路防区,每年都要抵御建州女真的侵袭,所以他曾是多次与赶来支援的关宁铁骑并肩作战,与吴应熊之间也算是有些交情。 随后,徐郃、李世杰、黄申明等人也纷纷表态。 徐郃表示自己身为代任总兵,若是亲自担任这个内应角色,无疑是最能引发吴应熊的重视;李世杰表示自己代表着李家将门,必然能让吴应熊倒履相迎、不敢怠慢;黄申明则是表示自己身为辽东镇的西路参将,辖下防区与山海关相邻,对于吴家状况最为熟悉…… 分别表达了自身优势之后,依然是谁也不服谁、谁也不愿意让步,于是辽东镇众将又纷纷渲染起了这项内应任务的危险性,希望可以吓退别人之余,又纷纷是表示自己愿意承担风险、舍身成仁,但局面依然僵持不下。 毕竟,大家都不是笨人,只需是经过基本分析,就知道这项任务的风险并不算大,因为无论是由何人担任这个内应角色,绝大多数时候都只会留在辽东镇的营地之中、与吴应熊之间也是通过信使进行联系,根本没必要以身涉险。 这般情况下,哪怕是众将争执之际收到了吴应熊的通报,表示他将会在一刻钟之后率领关宁铁骑强闯辽东镇的营地,但依然是无法让辽东镇众将暂歇争执。 眼看着辽东镇众将再次的各持己见、也让局势再次陷入了僵持之中,为了自身利益谁也不甘人后,迟迟无法形成统一意见,赵俊臣不由是无奈摇头,感叹于眼前这些人的短视与自私,毫无顾全大局的观念。 所以,赵俊臣不由是隐隐担忧起了辽东镇的未来防务,也愈发坚定了自己必须要扶持西门盛成为辽东镇下任总兵的决心。 但赵俊臣也知道,眼前这般情况就是自己一手促成的。 赵俊臣此前把徐郃推上了代任总兵的位置,就是因为他可以暂时团结辽东镇,却又不能完全团结辽东镇。 只团结了一点点。 唯有这般,才能为赵俊臣的后续操作留下更多空间。 所以赵俊臣也怨不得别人,只好是再次出面、亲手结束这场争执。 只见赵俊臣先是清咳一声,吸引了辽东镇众人的目光。 随后,赵俊臣先是转头看向李世杰,问道:“李千户乃是将门李家的嫡子传人,若是由李千户担任这个内应的话,吴应熊考虑到李千户的家世人脉,自然是要倒履相迎,也一定会有奇效……”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李世杰不由是面现喜意,还以为赵俊臣是想要支持自己。 自从辽东镇遵从赵俊臣的建议良言、决定要改变辽饷现状之后,赵俊臣对于辽东镇的事情就已经拥有了相当大的话语权,李世杰认为自己若是拥有了赵俊臣的支持,这件事情就算是成了! 但随后,赵俊臣则是话锋一转,盯着李世杰认真问道:“不过,李千户你可要想好了……你的明面身份只是一个千户罢了,若是由你假意投靠山海关吴家,还想要引起吴应熊的重视,就必须要代表李家将门才行……你当真要代表李家将门假意投靠山海关吴家?”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询问之后,李世杰顿时是面色微变。 山海关吴家与辽东李家皆是明朝东北边疆最为顶尖的将门豪族,虽然李家近几十年来已经逐渐没落了,不及山海关吴家一般显赫,更无法像山海关吴家一般站在台面上直接掌权,但若论两家祖上,吴家家祖吴襄与吴三桂曾经皆只是李家的麾下部将罢了,所以李家从来都不认为自己低了吴家一头。 但若是李世杰代表李家将门假意投靠山海关吴家,就等于公开承认李家不如吴家,必然会对李家造成极为恶劣的影响。 对于李家、吴家这样的豪门而言,面子就是最重要的利益,有面子就有威望,有威望就有人脉,有人脉就有影响力……反之,丢了面子就是丢了威望,也就相当于丢掉了自己的人脉与影响力。 想到这里,李世杰顿时是清醒了许多,略带尴尬的笑道:“卑职突然想到,自己这段时间以来与山海关总兵吴世霖连续两次交手,恐怕是有些结怨……所以,为了万无一失,就不争夺这个差事了。” 赵俊臣轻轻点头后,又看向了黄申明,问道:“黄参将,你的防区最为靠近山海关,固然是让你更加了解吴家状况,但反过来吴家也同样是更加了解你的情况,而且现在局势紧迫,本阁说话也就不绕圈子了!正是因为你西路防区比邻山海关,所以你的麾下将士也被吴家渗透最为严重! 吴应熊这一次可以毫无预兆的率军进入辽东境内,就是从你西路防区登陆,而你则是至始至终都没有察觉到异常,情况之严重可见一斑!这般情况下,你认为自己当真有能耐骗取吴应熊的信任?” 黄申明表情有些难堪,但还是乖乖服软,同样表示自己不会再竞争这个内应任务。 再然后,赵俊臣又看向了徐郃,问道:“徐代总兵,若是由你假意投靠山海关吴家,会造成辽东镇军心动荡暂且不说,而且吴应熊见你已经成为代任总兵之后,必然会根据你代任总兵的身份,向你提出各种不合理要求,你到时候究竟要不要答应? 若是答应了,以你代任总兵的身份,吴应熊所提出的各项要求必然会严重损害辽东镇的利益,也会让本阁的苦肉计得不偿失,若是不答应,你又要如何取信于吴应熊?” 赵俊臣所提的问题很实际,让徐郃顿时就语塞了。 就这样,三言两语之间,赵俊臣已经成功劝退了李世杰、黄申明、徐郃三人,只留下李泽荷与甘成二人继续竞争,极大化解了僵持与争执的局势。 最终,赵俊臣的目光转向了李泽荷与甘成二人,表情间闪过了一丝犹豫。 就像这两人的毛遂自荐一般,李泽荷相较而言更为机智、口才更好,而甘成则是城府更深、还与吴应熊之间有些旧交情,可谓是各有优势。 在赵俊臣的注视之下,李泽荷与甘成二人皆是有些紧张,但也皆是不敢随意出声打断赵俊臣的思索,皆是默默等待着赵俊臣的决定。 不是建议,而是决定! 在李泽荷与甘成二人眼中,赵俊臣的态度偏向,就是这场争执的最终决定! 这不仅是因为辽东镇答应了辽饷改革之事后,赵俊臣已经拥有了干涉辽东镇未来资源分配的权力,更是因为经过最近这两天所发生的种种事情之后,辽东镇众将之间屡次发生争执、屡次陷入僵持,而这些争执与僵持最终皆是由赵俊臣出手化解,甚至是一锤定音的拿出了最终定论,所以李泽荷与甘成二人皆已是在不知不觉之间,渐渐习惯于让赵俊臣拿主意了。 在李泽荷与甘成二人的紧张等待之下,赵俊臣也最终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李参将……就由你来担任这个苦肉计的内应角色吧!” 说完,李泽荷顿时是表情大喜,而甘成则是有些不服。 事实上,不仅是甘成有些不服气,李世杰、黄申明、徐郃等人这个时候也依然是有些不甘心。 毕竟是时间尚短,所以赵俊臣还无法像是何宇一般在辽东镇内部说一不二。 赵俊臣看到众人的表情变化之后,就进一步解释道:“前些天李参将曾是遭遇了一场刺杀,麾下亲兵被烧死了大半……这件事情正好可以配合本阁所提议的苦肉计! 山海关吴家并不清楚这场刺杀的详细情况,所以李参将假意投靠吴家之际,就可以利用这场刺杀来加强说服力,就说自己之所以是遭遇这场刺杀,就是因为自己想要投靠吴家,引来了辽东镇各方势力的敌视与杀心,也正是因为这场刺杀,让李参将愈发坚定了自己寻求吴家庇护的想法……这样一来,就可以稍稍降低吴应熊的防范之心,成功机会更大一些。” 随后,赵俊臣也给予了另外几人一些补偿,继续说道:“与此同时,本阁所提议的这个苦肉计,不仅是为了知己知彼、误导对方,同样是拖延时间的一种手段! 而本阁之所以是想要拖延时间,乃是因为本阁收到情报,吴应熊此次率军进入辽东境内,麾下军队并不是仅有三千人,而是有四千人!除了咱们目前所见到的三千名中军甲骑与破阵箭头之外,另还有一千规模的火炮后军!但因为吴应熊一路赶来行军太急,所以就与火炮后军拉开了距离! 也就是说……关宁铁骑最引以为傲的火炮后军,如今已经失去了友军保护,正处于最脆弱的阶段!若是辽东镇可以暂时拖住吴应熊、转移吴应熊的注意力,趁机是分兵突袭缀在后方的火炮后军,必然是可以收获奇效!到了那个时候,也就更容易逼迫吴应熊退让。” 听到赵俊臣的这一番话,辽东镇众将的眼睛皆是再次亮了起来! 关宁铁骑的火炮后军……这可是一块大肥肉! 若是辽东镇派出军队顺利突袭了这些火炮后军,就可以缴获好几十门威力强大的火炮! 对于这些边军武将而言,火炮乃是最为珍稀的资源之一,自然是极为心动! 随后,赵俊臣又说道:“与此同时,何总兵遇害身亡的消息现在必然是已经散播了出去,辽东境内的各地文官、各方豪族,也一定是已经收到了消息,更一定是人心思变! 辽东镇今后若是还想要继续控制辽东局势,自然是离不开这些文官与豪族的支持!此时此刻,这些文官与豪族代表皆已是跟着吴应熊、方振山二人抵达了营外。 所以,本阁认为,还需要有人专门负责与这些文官、豪族们进行联系,稳定他们的情绪、拉拢他们的立场、促使他们继续支持辽东镇、防止他们趁机投靠山海关吴家,此乃当务之急、重中之重!” 听到赵俊臣的这一番话,辽东镇众人又是眼睛一亮。 这项任务并不容易,但若是妥善办好了,无疑是可以极大拓宽与强化自己在辽东境内的人脉与影响力。 从某方面而言,赵俊臣的最强本事就是——他总是能从混乱局面之中挖掘出更多利益进行分配。 晋商、徽商们皆是公认跟着赵俊臣有肉吃,这可不是一句虚话。 见到辽东镇众人纷纷被自己所提出的另外两项任务吸引了注意力,也不再是心怀不甘与怨气,赵俊臣满意的点了点头。 事实上,赵俊臣所提的这一系列任务与计划,看似是全心全意为辽东镇考虑,但实际上赵俊臣依然是隐瞒了自己的真实意图。 譬如说,赵俊臣之所以是选择李泽荷成为辽东镇假意投靠吴应熊的内应,并不是因为李泽荷更容易取信于吴应熊,而是赵俊臣如今已经在李泽荷身边安插了一枚棋子,随时都可以强行控制李泽荷,防止李泽荷这个聪明人临阵反戈,突然间从假意投靠吴应熊变成真心投靠吴应熊,进而是让山海关吴家顺利吞并辽东镇。 与此同时,赵俊臣所提的这一系列任务与计划,皆只是赵俊臣后续整体计划的一部分罢了。 而赵俊臣接下来的真正目标,乃是从吴应熊手中救出西门盛,还要让西门盛对自己感恩戴德、抛弃旧怨! 当然,赵俊臣并不会把这些算计告知于辽东镇众人。 就这样,一番口舌之下,赵俊臣终于是彻底化解了辽东镇的僵持与争议。 更多的利益分配,总是化解矛盾的最佳方法。 辽东镇众将也很快就对赵俊臣所挖掘的这些利益进行了分配。 由李泽荷负责假意投靠吴应熊,知己知彼、误导对方之余,也趁机从吴应熊那里敲一笔好处; 由甘成、黄申明二人负责分兵突袭关宁铁骑的火炮后军,若是缴获了大量火炮,则是见者有份、共同瓜分,但甘成与黄申明二人亲自负责此事,只要稍稍动些手脚就可以分到更多; 由徐郃、李世杰二人负责联系辽东境内的各地文官与豪族,拉拢这些文官与豪族继续支持辽东镇之余,也可以趁机拓展徐、李二人的人脉与影响力; 可谓是皆大欢喜。 等到这些好处皆是分配完毕之后,时间已是一刻钟之后了。 这个时候,吴应熊已是再无耐心等待,眼看着就要率军强行冲进营地,辽东镇众人终于是联袂出营,一同现身迎接吴应熊的驾临,算是险之又险的避免了一场两军冲突。 至于赵俊臣,却没有直接现身迎接吴应熊,只是派出李传文代表自己出面。 赵俊臣很清楚,自己表面上并没有任何理由坚定站在辽东镇一边,更没有任何理由为了支持辽东镇而得罪山海关吴家,所以在山海关吴家眼里,赵俊臣这位阁臣属于是可以拉拢的目标。 这般情况下,赵俊臣自然是要对吴应熊摆一摆架子了。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05章.在握(十四). …… …… 在目前阶段,吴应熊想要出手吞并辽东镇,最为棘手之处并不是己方兵力较少,也不是客场作战,而是情报方面的不足与滞后。 自从何宇失踪之后,西门盛第一时间就果断下达军令,对辽东镇的内部消息采取了最为严格的保密措施。 从辽东镇的驻军营地、到胡家庄范围、又到整个西路防区,再到辽东地区全境,可谓是处处设卡、层层封锁。 这般情况下,即使是山海关吴家多年以来一直都在暗中渗透辽东镇,也很难是刺探到辽东镇的详细情报,对于辽东镇内部的局势变化、以及辽东镇高层将领们的立场偏向,也只能依靠推测。 所以,吴应熊现在还不清楚辽东镇众将的真实想法,依然幻想着自己可以通过政治施压、利益拉拢的手段说服辽东镇主动归顺自己,并不愿意与辽东镇直接兵戎相见,。 吴应熊此前之所以是威胁辽东镇、宣称自己要率军攻营,其实也是一个无奈选择——他是全军统帅,麾下的关宁铁骑皆是骄兵悍将,所以他为了维系自身威望,就必须要展现强硬形象,无法容忍辽东镇就这样一直晾着自己、迟迟不作理会,否则麾下将士们就会怀疑他的能力。 自古以来,除非是身在乱世,否则武将总是斗不过文官,就是因为武将们为了维系自己的军中威信,绝大多数时候都要保持强硬立场、几乎是毫无退让空间,而文官们的身段则是要灵活得多,可进可退、可硬可软,做事之际发挥空间也就更为宽裕,自然是大占便宜。 此时,见到辽东镇的高层将领们终于联袂现身、迎接自己,正准备要率军攻营的吴应熊,心中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吴应熊目光扫望之余,也在心中暗暗评估着这些辽东镇高层将领的底细。 “中路参将李泽荷……固然是一个聪明人,但也只是一些小聪明罢了,不足为惧;东路参将甘成……实力、手段、心机皆是不缺,但也只是不缺罢了,并无任何突出之处;南路参将徐郃……经验老道、资历很深,但总体而言也就是一个平庸之辈;西路参将黄申明……色厉内荏、摇尾乞怜之辈,更是无足轻重;李家后生李世杰,也只是一个急功近利的纨绔罢了……” 这般暗暗点评之后,吴应熊不由是信心大涨,只觉得辽东镇这些高层武官皆是一些土鸡瓦狗罢了,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对手。 何宇从前还在的时候,尚还可以压制这些人的短处、发挥这些人的优势,但等到何宇遇害身亡之后,情况就彻底反转了过来,这些人皆是难以发挥自身优势,各自缺陷则是暴露无遗, 但很快,吴应熊就发现了异常之处,不由是眉头一皱。 这是因为,吴应熊突然察觉到,有两位关键人物没有现身迎接自己。 这两位关键人物,一个是赵俊臣,另一个则是何匪。 因为辽东镇内部局势变化太快,以及自身在情报方面的不足与滞后,吴应熊并不清楚赵俊臣与何匪二人的现状,心中判断也就出现了偏差,不由是暗暗推测道:“赵阁臣并未现身,看样子依然是受到了辽东镇的软禁与控制……辽东镇也是胆肥,胆敢软禁一位朝廷阁臣……本督接下来的当务之急,就是要把赵阁臣从辽东镇的软禁之中营救出来,趁机获取赵阁臣的感激与支持…… 又听说何匪仗着自身兵力优势,乃是辽东镇目前的实际掌权之人,但他此刻并未现身迎接本督,应该是对本督心存戒备,所以就留在营内坐镇局势、组织军队,随时准备着与本督兵戎相见……这般情况下,就不能逼迫辽东镇太紧,需要采取更为灵活的手段才行……” 而就在吴应熊这般思索之际,辽东镇众将已是齐齐来到了吴应熊的身前。 因为吴应熊现在还没有直接表明吞并态度,所以辽东镇众将觐见之际也不敢无礼,纷纷下马拜见,明面上也还算客气尊敬。 吴应熊则是面色严肃、眉头紧皱,表情间充满了愤怒与不满之意,当即就给了辽东镇众将一个下马威, 只见吴应熊先是深吸一口气,冷声质问道:“本督收到消息,称是何总兵遇害身亡,这件事情究竟是真是假?若是谣言,何总兵现在身在何处?” 辽东镇众将也知道他们现在已经再也无法隐瞒真相,相互对视一眼之后,就由李泽荷垂头答道:“是、是真的!何总兵他前些天与赵阁臣外出狩猎之际,不慎被匪徒暗算绑架,赵阁臣很快就伺机脱逃了,但何总兵他……则是惨死于匪徒之手!” 吴应熊当即是勃然大怒,厉声训斥道:“何总兵遇害这般大事,你们竟然妄图隐瞒消息不报!好大的胆子!” 随后,吴应熊再次厉声问道:“还有!本督又听说,赵阁臣这些天以来一直都被辽东镇软禁,是不是真的?” 这一次,徐郃则是连连摇头否认道:“这件事情绝对是谣言!赵阁臣是何等身份,自从他老人家驾临辽东之后,卑职等人招待之际唯恐是稍有怠慢,一直是小心翼翼伺候着,又如何敢软禁于他? 还望吴总督明鉴,赵阁臣近期以来之所以是一直滞留于辽东镇的营地,只是因为他想要顾全大局、认为何总兵遇难的事情不宜外泄,又想要协助辽东镇营救何总兵,说什么辽东镇软禁于他,纯属是胡说八道!” 徐郃这一番话,不仅是直接否认了辽东镇曾经软禁赵俊臣的事情,把这项指责称之为“胡说八道”,更还隐晦反驳了吴应熊的上一项指控,表示就连赵俊臣也认为辽东镇不应该轻易泄露何宇发生意外的消息。 听到徐郃这种绵里藏针的回应,吴应熊一边是心中大怒,一边又暗暗奇怪。 吴应熊并不奇怪辽东镇这个时候会有人出面顶撞自己,却万万没想到出面顶撞自己之人竟然会是徐郃。 根据吴应熊的了解,徐郃此人一向是行事低调,也没有太多主见,按理说根本轮不到由他来与自己对峙。 不过,辽东镇近期以来实在是发生了太多事情,吴应熊也有太多事情需要质问,所以他也不愿意与徐郃继续纠缠,而是冷哼一声之后,再次质问道:“那本督再问你们,辽东镇昨日为何要率军攻打方同知与吴总兵?你们想要造反不成?” 徐郃再次答道:“启禀总督大人,这场冲突的责任全在于方振山与吴世霖二人,他们不仅不愿意遵守辽东镇所定下的规矩,反而还屡次进行挑衅,辽东镇若是不教训他们一番,又如何能在紧急状态之下控制局势?” “胡说八道!”不等徐郃说完,吴应熊已是愤怒出声打断:“你们辽东镇只是边镇罢了,有何资格制定规矩?就算吴世霖乃是山海关总兵,对于你们辽东镇而言乃是客军,需要遵守规矩,但方振山乃是辽东督抚同知,又拥有辽东巡抚王世臻的背书,辽东也是他们的辖区,你们辽东镇又凭什么限制方同知的行动?更还出兵攻打方同知?这件事情,你们辽东镇无论如何也不占道理,本督也绝对不会坐视不管,一定要严究你们的罪责!” 听到吴应熊的这般训斥,徐郃不由语塞。 但下一刻,甘成则是不软不硬的回应道:“总督大人,我辽东镇实际上就是整个辽东的主心骨、顶梁柱,一切行动皆是出于一片公心,某些过激做法也只是事急从权罢了,还望您能谅解! 更还要禀报总督大人您得知,辽东镇昨天的种种行动,乃是辽东铁骑的三位千户——何匪、何仁胜、以及刘雄三人的擅自行事,而辽东镇如今已经夺走了他们的兵权、也监禁与责罚了他们,所以也应该是既往不咎了。” 甘成的这般回应,态度更是强硬,不仅是直接表示辽东镇有权在辽东境内制定规则、随意行事,对于何匪等人擅自出兵攻打友军的罪责也是轻描淡写的揭了过去,简直就不把朝廷法令放在眼里,更没有把吴应熊这位蓟辽总督放在眼里。 所以,吴应熊愈发是勃然大怒,怒喝道:“昨天那场冲突,仅是方同知与吴世霖二人麾下,就有近百将士战死、上千将士负伤!性质何其严重?又岂能是随意揭过?相关罪人又岂能是只由你们辽东镇内部责罚就随便了事?” 眼见辽东镇这般不把吴应熊放在眼里,吴应熊身后的吴世霖也是满脸怒色,顿时是抬手一挥! 随着吴世霖的动作,后方的五千余关宁铁骑立刻就有了行动,再次结成了冲锋阵型、缓缓向前逼进。 见到这般情况,一直沉默不言的李世杰则是眼睛一眯,同样是抬手一挥。 很快的,离开营地的各队辽东边军也迅速集结了起来,随时准备投入战斗。 眼看着一场大战不可避免,李泽荷则是再次出声,连忙劝道:“吴总督冷静!各位同袍也请冷静一些!目前局势已经足够混乱了,咱们都是效忠于朝廷,理应是团结一心、稳定乱局才对,切不可因为一时意气而发生内讧!否则不仅是事后无法向朝廷交代,整个东北边防也要彻底失控!” 听到李泽荷的劝解,表面上皆是态度强硬的山海关吴家与辽东镇双方众人,心中也皆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对于辽东镇众人而言,他们虽然在实力方面不惧吴应熊,但也需要争取更多时间恢复士气、稳定军心,又想要落实赵俊臣所提出的那些计划,并不愿意迅速酿成两军冲突。 对于吴应熊而言,他还是希望自己可以使用和平手段逐步收服辽东镇,就算是必须要兵戎相见,也应该等到火炮后军抵达之后才能拥有更高胜算。 于是,见到李泽荷搬出了朝廷大义,吴应熊再次冷哼一声,终于是不再指责辽东镇,而是直奔主题,道:“本督乃是朝廷的蓟辽总督,有权辖制辽东镇!现在何总兵意外身亡,辽东镇已是群龙无首,在朝廷为辽东镇任命新总兵之前,本督自当是责无旁贷,理应是亲自坐镇、接管辽东镇的各项权力,为朝廷控制乱局!” 徐郃则是似笑非笑,答道:“还望吴总督得知,卑职昨日已经受到全体同袍推举,成为了辽东镇的代任总兵,也向朝廷中枢送去了奏疏说明情况,所以我辽东镇目前已经结束了群龙无首的混乱。” 吴应熊又是一愣,但也终于明白了徐郃见到自己之后为何是态度积极强硬了。 而徐郃的这般说法,意思就是不希望吴应熊插手辽东镇的内务。 吴应熊稍稍犹豫一下,认为自己还有很多办法可以逐步吞并辽东镇,也就没有强求与纠缠,反而是稍稍退让一步,缓缓道:“哦?辽东镇目前是由徐参将代任总兵之职?也罢,在朝廷有正式任命之前,辽东镇的事情就暂时由你协同另外几位参将一同处理吧! 只不过,何总兵遇害之事关系重大,本督必须要给朝廷一个交代,所以也必须要亲自出面调查,你们辽东镇则是必须要全力配合!与此同时,昨天辽东镇与方同知、吴总兵之间的那场冲突,也不是你们辽东镇的一家之事,本督也要全权调查处置!这两件事情由不得你们辽东镇拒绝! 再有,赵阁臣目前身在何处?本督要尽快与赵阁臣相见,一同商议辽东镇各项事宜的处理之策!你们说辽东镇从来都没有软禁过赵阁臣,那就把赵阁臣迎到本督军中、由本督出面负责招待,不过分吧?” 听到吴应熊的这几项提议,徐郃与辽东镇众将相互对视一眼之后,同样也稍稍退让了一步,虽然没有直接答应吴应熊的各项提议,但也没有直接拒绝,而是向吴应熊提出了一项难题。 只见徐郃稍稍放软了身段,向吴应熊再次行礼,请求道:“无论是调查何总兵的遇害之事,还是要追究昨天的那场冲突,皆是繁杂之事,无法轻易论断,还望吴总督您能移步于辽东镇的营地之中详细商议!” 徐郃的这般建议,显然是不安好心。 若是吴应熊就这样直接进入了辽东镇的营地之内,就相当于身入虎穴,说不定就会被辽东镇翻脸挟持,但若是吴应熊不愿意直接进入辽东镇的营地,那就相当于他畏惧了辽东镇,同样是要丢脸示弱。 对于这般情况,吴应熊则是早有准备,冷声道:“可以!本督命你辽东镇立刻腾出一半营地,交由本督麾下的关宁铁骑驻扎,本督将会率领关宁铁骑一同入驻!” 在关宁铁骑的保护之下,吴应熊进入营地之后也不必担心辽东镇掀桌子。 事实上,相交于辽东铁骑所擅长的游击战术,关宁铁骑的甲骑中军与破阵箭头更善于正面强攻,也更善于在范围较小的营地之内进行战斗。 徐郃眉头一皱,似乎就想要寻理由拒绝。 但就在这个时候,李泽荷则是突然表态,道:“辽东镇确实是不应该怠慢友军……这样吧,卑职把自己麾下的将士们尽数调离营地,驻地与营帐尽数交由关宁铁骑的友军暂住!辽东镇当初为了封锁何总兵被绑架的那片密林,营地范围也是极为宽阔,待卑职调走麾下将士之后,也就足够安置总督大人麾下的关宁铁骑了。” 李泽荷的这一番话,直接就打破了徐郃为吴应熊所设置的难题,简直是赤裸裸的背叛了辽东镇的集体利益。 顿时间,徐郃、甘成、黄申明、李世杰等人皆是对李泽荷怒目而视。 在辽东镇众将的怒视之下,李泽荷似乎是有些惧意,但并无任何后悔之色。 见到这般情况,又思及李泽荷见到自己之后的一系列表现,吴应熊不由是心中一动,暗暗想道:“难道说,就是李泽荷想要趁机背叛辽东镇、投靠我山海关吴家?” 想到这里,吴应熊对待李泽荷的态度顿时就温和了许多,也顺水推舟的决定道:“既然如此,本督及本督麾下的儿郎们就暂驻于李参将的驻地!……多谢李参将了!” 对于吴应熊而言,他目前的当务之急就是想尽一切办法插手辽东镇的事情,然后才能利用各种软硬手段逐步控制辽东镇,而入驻辽东镇的营地就是第一步,所以他自然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就这样,在李泽荷的主动配合之下,吴应熊率领麾下关宁铁骑终于是进入了辽东镇的营地。 进入营地之后,吴应熊麾下的关宁铁骑很快就驱赶了驻地附近的辽东镇边军,也强行接管了一部分防务事宜,以防止辽东镇突然间翻脸发难。 而吴应熊在接管李泽荷的驻地之际,他身为一名经验丰富的军中大将,则是很快就发现了这处驻地的奇怪之处。 这处驻地,似乎是在不久之前曾经发生了一场大火,于是就向李泽荷询问了这场大火的缘由。 李泽荷则是趁机表示,因为自己与辽东镇众将的立场不同,所以不久前曾是遭遇了一场暗杀,差点就要死于非命,但他的麾下亲兵则是被烧死大半,还唤来了几名侥幸从火场逃生的亲兵护卫,让吴应熊亲眼见证这些亲兵的身体烧伤,以证实自己的说法不假。 与此同时,李泽荷还暗示,自己之所以是遭遇这场刺杀,就是因为他本人对待山海关吴家的态度过于“友善”了。 听到这般情况之后,吴应熊对于李泽荷也就更添了一些信任。 吴应熊一向是性格谨慎,并没有完全信任李泽荷,只是顺势向李泽荷示好几句,表示自己一定会为李泽荷主持公道,又暗示山海关吴家一定会厚报李泽荷的“友善”。 但也仅此而已,吴应熊并没有与李泽荷进行深入接触,而是在安置好了麾下关宁铁骑之后,就第一时间赶去了禁军驻地,想要与赵俊臣相见。 一方面是想要确认赵俊臣究竟有没有遭遇软禁,另一方面也想要趁机争取赵俊臣的支持,并且还想要从赵俊臣这里收获更多情报。 若论私利,在赵俊臣巡视辽东期间,与辽东镇相处并不愉快,反倒是山海关吴家对待赵俊臣之际一向都是抱有敬意,所以赵俊臣并无理由全力支持辽东镇,更不应该为了辽东镇而得罪山海关吴家。 若论公义,当辽东镇总兵何宇的意外身亡之后,吴应熊身为蓟辽总督也有权接管辽东镇的各项事宜。 所以,在吴应熊看来,赵俊臣乃是自己可以争取的盟友! 但吴应熊却不知道,赵俊臣至始至终都对山海关吴家心存警惕,甚至是抱着强烈排斥之意。 对于赵俊臣而言,自己这一系列计划的重要前提之一,就是要尽量维持德庆皇帝所塑造的辽东格局,让山海关吴家与辽东镇相互牵制、保持双方均势。 原因无他,因为另一个历史时空所发生的那些事情,让赵俊臣对吴家充满了偏见。 若是任由吴家吞并了辽东镇,赵俊臣就会忍不住担心吴三桂或者吴应熊再次做出类似于“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事情,把大明朝再次出卖给建州女真。 赵俊臣也很清楚,随着历史环境不同、实际境遇不同,每个人的立场与想法也会有所变化,另一个历史时空的历史罪人,在这个历史时空之中也许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野心家罢了,并不会比赵俊臣本人更卑劣,也不会比赵俊臣本人更高尚。 但赵俊臣依然是受到了心中偏见的影响,极为排斥山海关吴家,不愿意让山海关吴家进一步壮大势力。 不过,当赵俊臣听到吴应熊求见自己之后,自然是不会表现出自己的心中偏见,反而是极为热情的迎接了吴应熊。 毕竟,赵俊臣也不愿意彻底得罪山海关吴家。 赵俊臣还希望,自己能让山海关吴家心甘情愿的放弃吞并辽东镇的野心,而且像是从前一般,继续为辽东镇分担边防压力。 就这样,各有所图之下,赵俊臣与吴应熊之间展开了一场交谈。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06章.在握(十五). …… …… 山海关与京城中枢相距不远,德庆皇帝对于山海关吴家也一直盯的很紧,时不时就会召唤吴应熊进京述职,偶尔还会传唤吴三桂进京叙旧,似乎是对吴家圣眷正隆。 但实际上,这般做法乃是德庆皇帝的帝王心术手段,不仅是向朝野各方表明自己对于山海关吴家的“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也是要让山海关吴家更多体会到上下尊卑的道理。 这般手段,也算有些效果……相较于陕甘三边、又或者辽东镇,山海关吴家对于德庆皇帝无疑是要更为敬畏一些。 也正因为如此,赵俊臣与吴应熊每年都会碰面几次,但双方皆是忌惮着德庆皇帝的多疑性子,一向是不敢深交,但相互间也不算陌生。 而如今,赵俊臣与吴应熊二人皆是身在辽东境内,可谓是天高皇帝远,自然是减少了一些顾忌,相见之后也是热情友好、气氛融洽。 当赵俊臣把吴应熊迎进自己帐内、双方分为宾主落座之后,仅是简单客套问候几句,又相互暗示了自己的合作诚意之后,很快就切入正题。 然后,也不等吴应熊询问,赵俊臣就主动向吴应熊提供了大量的辽东镇情报。 赵俊臣很清楚,山海关吴家一直都在暗中渗透辽东镇,辽东镇内部必然是存在山海关吴家的眼线,当吴应熊率领关宁铁骑进驻辽东镇营地之后,就可以接触到己方眼线,许多事情绝对是瞒不住的。 不过,因为何宇多年以来也一直都在全力防范山海关吴家的渗透,所以山海关吴家安插在辽东镇的眼线皆只是一些中低层武官,又因为何宇出事之后西门盛就及时封锁了消息,许多重要情报唯有辽东镇的几位高层将领才有资格接触,所以山海关吴家虽然可以收集到一部分情报,但这些情报绝对不会全面,许多关键之处对于山海关吴家而言依然是一片迷雾。 针对这般情况,赵俊臣提供给吴应熊的情报,几乎是没有任何虚假,但也隐瞒了许多关键内容。 简而言之,赵俊臣把自己想象成为一名普普通通的辽东镇千户,而一名普普通通的辽东镇千户所能接触的情报范围,就是赵俊臣向吴应熊所提供的情报范围。 然而,辽东镇近期以来的局势变化实在是太快太多,哪怕是赵俊臣已经删减了许多关键内容,剩下的情报内容依然是极为丰富,让赵俊臣滔滔不绝的说了许久。 吴应熊并不知道赵俊臣的心中偏见,见到赵俊臣的这般表现之后,不由是愈发认定,认为赵俊臣也有诚意想要与自己合作……至少是对山海关吴家并无敌意。 于是,吴应熊试探着问道:“赵阁臣,您如何看待何宇遇害的事情?认为幕后主使究竟是何人?是否应该严查真凶?还有辽东镇近期以来的种种倒行逆施,又该要如何惩处?” 吴应熊的这一系列询问,翻译一下就是——自己怀疑何宇遇害之事也许是与赵俊臣有关系,想要知道赵俊臣做事之际究竟有没有留下把柄与破绽;若是不小心留下了破绽与把柄,又是否需要自己帮忙遮掩;若是没有留下把柄,又应该把黑锅甩给何人;总而言之,就是在调查何宇遇害的事情上,吴应熊愿意与赵俊臣进行合作。 与此同时,吴应熊也想要知道,赵俊臣是否愿意支持他山海关吴家吞并辽东镇的计划。 赵俊臣当然是听懂了吴应熊的暗示,缓缓答道:“何总兵乃是边疆柱石,他的遇害之事自然是要严查真凶……至于幕后主使的身份,根据目前所调查到的种种证据,本阁倾向于是建州女真!与此同时,恐怕辽东镇内部也出现了一些叛徒、暗中配合建州女真做事,否则仅凭建州女真的实力也无法做成这般大事!所以吴总督若是想要亲自调查何总兵遇害之事的真相,不妨是沿着这个方向下手。”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回应,吴应熊顿时是眼睛一亮。 赵俊臣认为辽东镇内部出现了叛徒,与建州女真暗中勾结、联手谋害了何宇的性命,这般想法无疑是对有利于山海关吴家吞并辽东镇的计划,等到吴应熊亲自出面调查何宇遇害真相之际,就可以扩大调查范围、趁机栽赃陷害那些不愿意服从山海关吴家的辽东镇高层将领。 但随后,赵俊臣又说道:“至于辽东镇近期以来的种种逆行,本阁认为现在还不是追究罪责的恰当时机!事实上,目前局势之下,不仅是不能追究辽东镇的各项罪责,即使是在调查何总兵遇害真相之际,也需要更为谨慎一些…… 简而言之,只需是让辽东镇的全体将士皆是明白,建州女真就是谋害何总兵的幕后主使即可,至于辽东镇的内部叛徒究竟是何人,则不必急切揪出来,暂时还是明面上不动神色、私底下收集证据为好。” 吴应熊微微一愣,皱眉问道:“赵阁臣为何会有这般想法?辽东镇内部出现叛徒、与建州女真暗中勾结谋害何宇,这是何等大事?又岂能随意遮掩?还有辽东镇近期以来的种种恶行,不仅是数次酿成兵变,就连赵阁臣您这般贵重身份之人也一度受到他们软禁,更是性质恶劣,又岂能是不理不问?” 赵俊臣则是表情凝重,缓缓解释道:“吴总督应该已经见过方振山、吴世霖等人了吧?” 在吴应熊点头之后,赵俊臣又说道:“那……方振山与吴世霖二人,是否向你通报了辽东大儒张正卿私下勾结建州女真、向建州女真传递机密情报的事情?” 吴应熊隐约间已经猜到了赵俊臣的想法,迟疑着反问道:“赵阁臣您的意思是,建州女真已经知道了辽东镇内乱现状,所以不论他们究竟是不是谋害何总兵的幕后主使,都必然是蠢蠢欲动、随时都会趁机兴兵来犯?所以,本督的当务之急,乃是率军北上、支援北路防区抵抗建州女真?” 赵俊臣表情愈发严肃,道:“正是如此!根据本阁的判断,若是要料敌从宽、考虑最坏的情况,北路防区现在说不定已经变成了战场,咱们很快就会收到北路防区的急报与求援!一旦是让建州女真趁乱攻破了辽沈防线,那就是震动朝野、记载史册的大事情,而吴总督现今身在辽东境内,事后也一定是难逃干系! 所以,为了抵抗建州女真的趁乱进犯,吴总督理应是尽快率军北援,也就离不开辽东镇那些军头们的支持!这般情况下,必须要全力稳定辽东镇的军心士气,还要想办法拉拢辽东镇的各位军头、让他们服从军令,所以并不是追究罪责、调查叛徒的最佳时机!“ 赵俊臣的担忧与建议很有道理,但吴应熊则是有些犹豫。 毕竟,辽东镇刚刚经历了几场内乱,目前正是最为虚弱的时候,也正是吴家吞并辽东镇的最佳时机;与此同时,胡家庄与山海关相距不远,让吴家可以最大程度的投射自身实力,若是遇到局势不妙,吴应熊与他麾下的关宁铁骑也可以轻易脱身。 反之,若是吴应熊选择优先处理建州女真的外患、率军北上支援,不仅是错过了辽东镇实力虚弱的最佳时机,还会让自己与关宁铁骑陷身于辽东镇的腹地,不仅是减少了己方后援,局势不妙之际也无法轻易脱身,更还会让辽东镇拥有更多反抗资本。 于是,吴应熊迟疑道:“赵阁臣的顾虑,固然是有些道理,但终究只是推测罢了,建州女真刚刚才向陛下称臣,未必就有决心直接翻脸、再掀战火……” 赵俊臣则是摇头道:“本阁曾经见过建州女真的那位玄烨大汗,吴总督则是与他多次交手,应该是比本督更加了解他的秉性……在吴总督看来,这位玄烨大汗可是一个缺乏魄力、错失良机的庸人? 还是那句话,若是让建州女真趁乱攻破了辽沈防线,吴总督身在辽东境内,就必然要承担责任!到了那个时候,吴家就要重蹈当年李家将门之覆辙,被朝野各方视为是拥兵不援、自私怯战,到时候罢官免职也是轻的,就算是整个家族也会一蹶不振……吴总督,你真要承担这个风险?” 听到赵俊臣的反问,吴应熊不由是沉默不语,但依然是迟疑不定。 见到吴应熊的这般反应,赵俊臣眼中闪过了一丝笑意。 吴应熊一向是谨慎稳重,这种性格不仅是吴应熊的优势,许多时候也是吴应熊的劣势,因为他总是倾向于采取更为稳妥的办法解决问题,所以只需是让吴应熊看清楚未来局势的种种风险之处,就可以一定程度上影响吴应熊的决定。 看着吴应熊依然是迟疑不定,赵俊臣又说道:“其实,本阁也清楚吴总督的想法,你虽然是朝廷所任命的蓟辽总督,但蓟镇一向是陛下的禁脔,辽东镇又一向是拥兵自重,所以你这个蓟辽总督就显得很尴尬了,无论蓟镇还是辽东镇皆是无法辖制……而你这一次率军进入辽东境内,就是想要趁机恢复自己对辽东镇的控制,对不对?” 见赵俊臣打开天窗说亮话,吴应熊也没有藏着捏着,虽然没有直接点头承认,但也没有直接出声否认,只是闭口默认、等待赵俊臣继续说下去。 赵俊臣则是继续说道:“但本阁认为,吴总督若是想要趁机辖制辽东镇,这个时候就更应该是优先处理建州女真的外患! 你仔细想一想,机缘巧合之下,胡家庄境内目前已是汇聚了各路强军,不仅是有关宁铁骑五千余人、辽东铁骑近六千人,还有各路防区的精兵援军总计七八千人……这些军队一旦是集合起来,即使是建州女真也要如临大敌、不敢轻易言胜! 这般情况下,吴总督率军支援北路防区之际,也是省时省力,不必传达军令召集各路援军,也不必因为援军兵力而与各方军头扯皮、更不必等待各路援军的行军赶路,直接就可以挥军北上,这般反应之迅速,也必然会让建州女真猝不及防! 如此一来,吴总督自然是拥有极大机会逼退建州女真的进犯!等到吴总督率军击退了建州女真之后,不仅是可以收获更多军中威望,也可以利用这场军功,嘉奖与拉拢一部分辽东镇将领,然后再是追究辽东镇近期以来种种逆行、顺便是揪出辽东镇的内部叛徒,进而是打压那些反抗自己的辽东镇将领……这样赏罚分明之下,岂不是效果更佳?” 赵俊臣的这般建议,似乎是全心全意为吴应熊考虑,堪称是推心置腹了。 吴应熊思索片刻后,不由是愈发犹豫,认为赵俊臣的建议确实是有些道理,忍不住再次出声试探道:“这么说……赵阁臣您是支持本督趁机掌控辽东镇的事情了?” 这一次,赵俊臣却是摇头否认,道:“辽东之格局极为复杂,乃是陛下亲手塑造而成,而且本阁在辽东境内也没有多少利益关系,所以本阁也就没有任何态度倾向,更不会直接出手干涉辽东地区的局势变化,更何况……” 说到这里,赵俊臣从袖子里掏出一封奏疏递给了吴应熊,补充道:“……辽东镇的那些军头一向是跋扈惯了,自然是不愿意受到更多辖制!事实上,他们不仅是不愿意受到蓟辽总督的更多辖制,在何宇遇害之后,他们甚至还想要趁机争取更多自主之权、进一步摆脱辽东总兵的辖制!所以,辽东镇的将领们昨天曾是联名向本阁呈交了这封奏疏。” 吴应熊伸手接过奏疏之后低头翻阅,很快就表情大变。 这封奏疏乃是赵俊臣亲手所写,内容是辽东镇的各位高层武官联名向朝廷中枢表态,表示他们愿意主动进行辽饷改革、彻底改变辽饷的运送与分配现状,进而是大幅减轻朝廷国库的辽饷支出。 在赵俊臣的鼓动与引导之下,辽东镇的各位高层武官纷纷是在这封奏疏之中签了名字。 但赵俊臣这个时候则是隐瞒了自己的作用,向吴应熊表示这封奏疏乃是辽东镇的高层将领们主动交给自己的。 赵俊臣说自己在辽东地区没有利益关系,所以他不会直接出手干涉辽东地区的格局变化,这句话换一种说法就是——若是赵俊臣在辽东地区拥有了利益关系,那他就愿意间接出手影响辽东地区的局势变化,暗中支持对自己有利的一方势力。 而辽饷改革的事情一旦落实,不仅是辽东镇的高层武官们将会拥有更多自主权,赵俊臣也在辽东地区拥有了利益关系,让赵俊臣可以干涉辽东镇内部的资源分配,这般好处可谓是丰厚至极,乃是辽东镇众将收买赵俊臣支持他们所承诺的好处; 所以,吴应熊若是想要拉拢赵俊臣支持他趁机吞并辽东镇,就必须要拿出更多好处才行! 这般情况下,吴应熊若是还想要继续拉拢赵俊臣支持自己,他所能拿出的好处,也就只剩下了一个选择。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07章.在握(十六). …… …… 这个选择就是——同样表态支持辽饷改革之余,再把山海关吴家的一部分权力让渡给赵俊臣,又或者是与赵俊臣达成利益同盟,从今往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唯有这般价码,才能压过辽东镇的辽饷改革提议,让赵俊臣拥有更大的好处,进而是争取到赵俊臣的支持。 在吴应熊看来,赵俊臣选在这个时候拿出辽饷改革的奏疏交由自己查看,就是希望山海关吴家拿出这般价码收买自己。 但吴应熊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向赵俊臣承诺这般好处。 山海关吴家目前依然是由那个垂垂老矣的吴三桂实际掌控,在未经吴三桂允许的情况下,吴应熊并无资格决定这般大事。 更何况,吴应熊坚定认为,赵俊臣的实力与支持,根本就不值这个价。 与此同时,就像是赵俊臣自己所言,他此次前来辽东境内只有巡视之权,并不是全权钦差,也无资格干涉蓟辽总督与辽东镇的内部冲突,所以对于吴应熊而言,赵俊臣的支持只是锦上添花而已。 事实上,吴应熊这个时候不仅不愿意向赵俊臣承诺更多好处,反而是暗暗考虑着自己究竟要如何阻挠与破坏辽饷改革之事,毕竟辽饷改革之事一旦落实,未来辽饷就不再是统一途径山海关运送,吴家也就失去了雁过拔毛的机会,必然是利益受损。 不过,吴应熊也不愿意直接得罪赵俊臣,所以他面色变幻许久之后,就把辽饷改革的奏疏递还给了赵俊臣,表情凝重道:“本督很想要争取到赵阁臣的支持,也希望与赵阁臣关系融洽……但有些事情,实在是关系重大,本督必须要认真考虑一番,也需要询问家父的意见,所以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给予赵阁臣答复。” 很显然,吴应熊现在只是想要拖延时间,暂时稳住赵俊臣、让赵俊臣暂时保持中立态度,待他逐步控制辽东局势之后,再向赵俊臣摊牌、表示自己不会拿出更多好处收买赵俊臣,但等到那个时候,赵俊臣就已是无力回天了。 然而,一向精明的赵俊臣,这个时候就好似是完全没有看出吴应熊的想法,反而是开始了自吹自擂,笑吟吟道:“本阁与吴总督的想法相同,也愿意与吴家保持融洽关系,所以只要吴总督展现出了足够诚意,本阁碍于陛下的态度,虽然不会直接站出来支持吴总督控制辽东镇的做法,但依然是可以提供各种帮助,绝对能让吴总督如虎添翼、胜算大增!” 顿了顿后,似乎是想要加强自己的说服力,赵俊臣又补充道:“事实上,本阁最近与辽东镇相处之际虽然不算愉快,但也不算是毫无收获,私底下已经与一部分辽东镇武官达成了默契…… 与此同时,就算是吴总督无需本阁帮助就可以顺利控制辽东镇,但这种做法无疑是会打破陛下的辽东布局,事后必然会引起陛下的疑虑,而本阁也不是自夸,在陛下面前还是可以说上话的,可以最大程度的减免陛下的激烈反应…… 对了,对于朝廷财政收支,本阁也算是有一定影响力,等到辽饷改革顺利落实之后,粮饷分配之际也可以更多倾向于山海关,帮助吴总督加强自己对辽东镇的控制力……总而言之,只要吴总督愿意与本阁合作,诚意也足够,绝对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几次说到“诚意“二字之际,赵俊臣皆是刻意加重了语气。 看着赵俊臣这般赤裸裸的贪婪嘴脸,想方设法的鼓动自己加价收买于他,吴应熊心中不由是一阵厌恶,只觉得赵俊臣狂妄自大、根本就不清楚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 说根到底,赵俊臣也只是一个朝廷权臣罢了,虽然权力很大、手段很强,也终究只是一个“臣”,在辽东境内更只是一条没有根基的过江龙,别看他一直都在自卖自夸、反复强调自己的作用,但他的影响力根本不足以改变局势,他的支持也不配让山海关吴家支付更多价码。 别说是赵俊臣了,就连周尚景也不值这个价,德庆皇帝还差不多。 更何况,吴应熊并不是寻常的封疆大吏,他经常有机会面圣述职,很清楚德庆皇帝对于赵俊臣的猜疑忌惮相较于山海关吴家只高不低,若是赵俊臣事后在德庆皇帝面前频频为山海关吴家大说好话,辽饷分配之际也赤裸裸的偏向于山海关吴家,必然会让德庆皇帝的反应愈发激烈。 想到这里,吴应熊不仅是愈发不愿意加价收买赵俊臣,反而是对赵俊臣有些避之不及了,唯恐赵俊臣的“支持”与“诚意”会给自己帮倒忙。 于是,吴应熊装模作样的认真思索片刻后,郑重点头道:“赵阁臣的诚意让本督受宠若惊,本督也愿意拿出更多诚意回报阁臣,只是有些事情确实是关系重大,本督无法擅作主张,但还请赵阁臣放心,本督一定会抓紧时间询问家父意见,尽快给予阁臣答复。” 见吴应熊终究是不愿意给自己一个准话,赵俊臣表情无奈,一边把辽饷改革的奏疏收入怀中,一边暗含威胁的提醒道:“也行,但还望是吴总督尽量抓紧时间,毕竟……辽东镇众将也等着本阁给他们一个准确答复。” 吴应熊自然是连连点头,愈发认定赵俊臣正在待价而沽,认为自己必须要赶在赵俊臣出现明显态度倾向之前,抓紧时间吞并辽东镇。 随后,赵俊臣也不再继续纠缠山海关吴家的“诚意”,而是话锋一转,又问道:“对了,听说辽东镇北路参将西门盛目前正被吴总督软禁着?唉,刚才也说过了,本阁现在很是担心建州女真的趁机侵犯,一旦是建州女真趁机来犯,北路防区就是重中之重,所以本阁想要向西门盛询问一些北路防区的防务安排,却不知吴总督是否愿意把西门盛交给本阁看管?”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要求,吴应熊顿时是心中一惊。 在吴应熊看来,辽东镇的众位高层武官之中,也唯有西门盛一人有能力威胁山海关吴家的吞并计划,余者皆是不足为道之辈,当初辽东镇病急乱投医、派出西门盛出面延阻吴应熊的行军,让吴应熊可以轻而易举的控制此人,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 这般情况下,吴应熊当然是不愿意把西门盛交给赵俊臣,一旦是赵俊臣放虎归山,说不定就会彻底打破山海关吴家的吞并野心。 但赵俊臣的提议乃是出于一片公心,吴应熊一时间也寻不到任何理由拒绝。 于是,吴应熊迟疑着反问道:“辽东镇近期以来的种种倒行逆施,皆是与西门盛有关,本督现在软禁于他,乃是为了肃正朝廷纲纪,恐怕不能让他随意脱离控制……这样吧,赵阁臣您若是想要询问西门盛,不妨是移步前往本督的驻地与他相见?事实上,本督这次求见赵阁臣,也是想要建议赵阁臣把驻地移往本督的驻地附近,相互间也好有个照应。” 这一次,赵俊臣终于是面现不耐,皱眉问道:“吴总督,你一直说自己有诚意与本阁合作,但咱们二人从见面到现在,却只是本阁在一味向你展现诚意,不仅是主动向你提供了大量的情报,又是推心置腹的屡次为你建言献策,还把双方合作之后的好处讲得明明白白,对吧? 但你呢?本阁建议你尽快率军北上支援,你顾左右而言他;本阁提议双方联手稳定辽东局势,你则是不断推诿、拖延时间;本阁想要与西门盛相见,你又是刻意阻挠、暗中妨碍……本阁现在已经忍不住开始怀疑,你究竟有没有诚意与本阁合作了!” 事实上,赵俊臣与吴应熊相见之后的种种做法,就是想要让吴应熊陷身于道义不利的境地,好似赵俊臣乃是一个只懂付出的至诚善人,而吴应熊则是一个只懂索取的卑劣小人。 然而,仅是“道义”二字,只能让赵俊臣在气势方面占据上风,却无法让吴应熊轻易屈服。 吴应熊乃是一个实用主义者,在“道义”与“实利”之间,他绝对会选择后者。 于是,吴应熊连忙解释道:“还望赵阁臣体谅本督的难处,本督确实是有诚意与赵阁臣合作的,但有些事情确实是……” 吴应熊的姿态很软,但依然是寸步不让。 不待吴应熊说完,赵俊臣已经挥手打断了吴应熊的解释,表情也恢复了冷肃,道:“罢了,本阁也算是想明白了,吴总督你一定是认为,本阁在辽东境内毫无实力根基,根本不足以影响局势,也根本不配让你山海关吴家重视,对不对?” 吴应熊自然是连称不敢,但赵俊臣则是冷笑不断,继续说道:“在辽东境内,本阁固然是没有几分势力,但本阁依然是朝廷阁老,即使是不谈辽饷改革落实之后的局势变化,就算是此时此刻,本阁依然有许多办法可以一举扭转辽东局势!” 冷笑之后,赵俊臣再次从怀中拿出了一封书信,缓缓道:“这封书信,收信之人乃是蓟镇总兵张肃……本阁现在想要征询一下吴总督的意见,究竟要不要把它送出去?“ 听到赵俊臣突然间提到蓟镇总兵张肃,吴应熊顿时是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接过书信、拆开细读。 这封书信的内容很简单,只有寥寥几句,意思是辽东镇的局势已经得到控制,所以张肃不必是派兵支援。 然而,这寥寥几句话,背后所蕴含的深意,却是把吴应熊再次吓了一跳! 很显然,赵俊臣早就已经与张肃暗中有过联系,表示辽东镇的局势不稳,希望张肃整军备战、随时准备派兵进入辽东境内稳定局势! 甚至还有可能,赵俊臣已经与张肃达成约定,若是张肃没有在约定时限之内收到赵俊臣的这封书信,就表示辽东局势已经彻底失控,张肃也就会立刻率军进入辽东境内! 说不定,张肃麾下的蓟镇大军,现在就已经有了行动! 而一旦是让张肃率领蓟镇大军进入辽东境内,山海关吴家就注定是无法吞并辽东镇了!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08章.在握(十七). …… …… 身为蓟辽总督,吴应熊一直都在处心积虑的想要吞并辽东镇,但他从来都没有妄想过自己可以辖制蓟镇。 明朝九大边镇之中,蓟镇乃是最为特殊的一处边镇,它的地理位置极为关键,从东、西、北三个方面包围着京城中枢,所辖防区与京城城门相距最近之处仅有不到五十里路程。 可以说,蓟镇的设置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拱卫中枢、防范叛乱、牵制另外八大边镇以及京营,而历任的蓟镇总兵,向来都是明朝皇帝最信任的武官,蓟镇军队也一向都是明朝皇帝的禁脔,再等到德庆皇帝登基亲政之后,这般情况也就愈发明显了。 至于现任的蓟镇总兵张肃,在德庆皇帝尚未继承大统之前就已是东宫近卫,更是众所周知的忠心耿耿、固执认真,性格就像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除了德庆皇帝之外谁的面子也不给。 曾经发生过一件事情,最能体现张肃的性格,那就是十年之前,他返京述职期间听到德庆皇帝抱怨周尚景擅权难治之后,忿怒于周尚景让德庆皇帝难堪,就擅自策划了一场针对周尚景的刺杀行动,最终还是德庆皇帝本人及时察觉到了迹象,关键时候出手制止了张肃的刺杀行动,否则周尚景说不定早就命丧黄泉了。 但这场暗杀行动,最终还是曝光了出去,虽然没有被人抓到确凿证据,但依然造成了朝野震动、百官激愤,让德庆皇帝耗费了极大力气、付出了极大代价,终于是摆平了这场风波。 也正因为如此,张肃与梁辅臣二人虽然皆是德庆皇帝最为信任的心腹,但相较于梁辅臣的平步青云、出将入相,张肃至今也只是蓟镇总兵,除了张肃的才能与手段确实是不及梁辅臣之外,也是受到了这件事情的影响。 总而言之,虽然蓟镇军队的战斗力明显不及辽东镇,张肃本人领兵作战的能力也不算是出类拔萃,但因为张肃本人深受德庆皇帝的信任,又是一个性格固执、不折手段、不顾后果之辈,所以相较于辽东总兵何宇,吴应熊反而是更为忌惮蓟镇总兵张肃。 此时,看到赵俊臣的密信内容之后,吴应熊顿时是大惊失色。 见到吴应熊的表情变化之后,赵俊臣冷笑道:“吴总督,你也清楚张肃这位老将军的性子,他一向是忠心耿耿,执行陛下的旨意之际从来都是一丝不苟、倾尽全力…… 也不瞒你,本阁与辽东镇发生冲突之前,就已经提前联系了张肃老将军,与他达成了约定!若是不出意外,张肃老将军现在已经把自己的总兵行营移到了邻近于山海关的抚宁卫!若是本阁的这封密信无法在十天之内送到抚宁卫,张肃老将军就会立刻率军进入辽东境内! 这位张肃老将军可不像是本阁一般好说话,他必然是无法容忍任何人破坏陛下的辽东布局,一旦是让他率军进入了辽东境内,就必然是要全力阻挠吴总督的后续计划,陛下也会提前察觉辽东局势的近期变化……吴总督,你当真是想要见到这些变数出现?” 听到赵俊臣赤裸裸的威胁,吴应熊的表情逐渐阴沉了起来,一改此前的和善态度,同样是冷声反问:“赵阁臣是在威胁本督?” 赵俊臣摇头否认,道:“本阁依然是想要与吴总督保持融洽关系,只是不希望吴总督轻视本阁,把本阁的诚心与善意皆是视作等闲罢了!” 吴应熊再次沉默片刻后,又问道:“赵阁臣当真是与张肃老将军达成了这般约定?本督为何感觉……阁臣是在诈唬本督?” 赵俊臣反问道:“若是吴总督认为本阁是在诈唬于你,那本阁现在就可以撕毁这封密信,让张肃老将军再也无法收到本阁的回复,如何?” 实际上,赵俊臣就是在诈唬吴应熊,他至始至终都没有与张肃进行过联系与沟通。 毕竟,一旦是让张肃率领蓟镇军队进入了辽东境内,就相当于是让德庆皇帝亲自下场,同样会彻底破坏赵俊臣本人对于辽东镇的图谋。 但赵俊臣相信,以吴应熊的持稳性格,他也许会心存侥幸、赌一下建州女真不会趁机来犯,但他绝对不愿意承受张肃出兵搅局的风险——前者还有补救余地,毕竟辽东镇的辽沈防线已是经营百年之久,并不会让建州女真轻易攻破,但后者却一定会让山海关吴家的野心彻底破灭。 果然,吴应熊再次沉默许久之后,皱眉问道:“赵阁臣你究竟想要什么?” “本阁只是希望,吴总督可以认真考虑一下本阁所提出的三项建议……事实上,本阁所提的几项建议,对于吴总督而言皆是有利无害,也皆是出于一片诚心,但若是吴总督毫无理会,本阁自然也不愿意再与吴总督合作,而是会自行其是……合作这种事情,前提就是各取所需、地位平等,对不对?” 自从相见之后,赵俊臣就先后向吴应熊提出了三项建议,其一是劝告吴应熊暂时先不要出手吞并辽东镇,而是尽快集结胡家庄境内的各方军队、优先率军北援;其二是希望山海关吴家拿出更多诚意收买自己、与自己结为利益同盟、双方共同瓜分辽东势力;其三是希望吴应熊把西门盛交给自己看管。 对于吴应熊而言,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答应后面两项提议。 所以,吴应熊只好是认真考虑出兵北援的事情。 又一次沉思许久之后,吴应熊问道:“赵阁臣认为双方合作的前提乃是各取所需,却不知……本督率军北援之事,对于赵阁臣而言又有什么好处?” 赵俊臣轻叹一声,道:“在许多人眼里,本阁就是一个贪官奸臣罢了,所以本阁若是说自己反复敦促吴总督率军北援,乃是出于顾全大局的一片公心,不愿意坐视朝廷边疆有沦陷之忧,吴总督恐怕是不愿意相信,所以……吴总督就当是本阁想要趁机为自己捞取更多军功吧!”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回答,吴应熊微微一愣,但思及赵俊臣近年以来的种种表现,反而是稍稍相信了赵俊臣的“公心”之说。 最终,吴应熊认真答复道:“既然如此,本督将会认真考虑出兵北援的事情!还请赵阁臣放心,本督这一次绝不是想要搪塞推诿、拖延时间,只是率军北援之事关系重大,有太多细节需要考虑,而且想要整合胡家庄境内的各方军队也需要一些时间……所以,最迟明天下午,本督就会给赵阁臣一个准确答复。” 见吴应熊终于是给出了一个准确时限,赵俊臣也不再纠缠,点头道:“若是如此,自然是最好不过。” 接下来,吴应熊与赵俊臣之间的气氛,很快就陷入了尴尬与冷淡之中,再也不似此前一般和睦亲切。 毕竟,不论赵俊臣如何否认,他刚才就是在胁迫吴应熊,这般做法无疑是破坏了双方表面上的融洽关系。 于是,吴应熊很快就起身告辞了,而赵俊臣则是亲自起身把他送到了营帐之外。 目视着吴应熊的身影渐渐远去,赵俊臣表情有些无奈,摇头自语道:“这个吴应熊,性子过于谨慎,无法轻易说服,为了促成北援之事,我只好是撕破了双方面皮、使用了施压手段,必然是已经引起了吴应熊的心中敌意……这样一来,接下来就很难让他对我放松警惕了!” 说到这里,赵俊臣转头看向身后的姜泉,吩咐道:“通知辽东镇各将,让他们可以执行后续计划了。” 与此同时,吴应熊快步离开赵俊臣的驻地之际,也转头吩咐道:“立刻派出快马返回山海关,调查蓟镇的军队动向……还有,唤来方先生、应麟、世霖等人,本督有重要事情与他们商议!” 传令之后,吴应熊的表情再次阴沉,缓声自语道:“这个赵俊臣,看似是想要合作,但他野心太大、欲壑难填,而且太有主见、也过于强势……对于我吴家而言,恐怕是敌非友!”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09章.在握(十八). …… …… 吴应熊率领关宁铁骑进驻于辽东镇营地的同时,像是辽东巡抚王世臻、辽东督抚同知方振山、辽东团练令狐光、以及辽东境内各地豪族势力的代表,也皆是跟着吴应熊、顺势进驻了辽东镇的营地。 在吴应熊拜访赵俊臣的同时,各方势力也没有闲着,私底下皆是动作不断,相互联络、到处串联。 所有人皆是看得出来,辽东镇正在面临一场巨变,各方势力皆是想要浑水摸鱼、为自己争取更多资本与好处。 于是,趁着吴应熊与赵俊臣相见之间,方振山也私下约见了李世杰、王世臻则是亲自拜访了牛辅德、徐郃更是频频召见辽东境内的各地豪族代表…… 至于山海关吴家的方光琛、吴世霖、吴应麟等人,也同样是暗中动作不断,利用各种手段秘密联系了己方眼线、全力收集情报。 一时间,暗流涌动。 与此同时,各方势力也皆是紧张关注着赵俊臣与吴应熊之间的这场碰面,等到吴应熊离开赵俊臣的驻地之后,各方势力很快就收到消息,纷纷是停下了各自行动,转而是全力打探这场会谈的相关情报。 因为赵俊臣并没有刻意封锁消息,所以各方势力很快就打探到了许多情报。 据说,吴应熊离开赵俊臣的驻地之际步履匆匆、表情不快; 据说,赵俊臣送走吴应熊之后,同样是不大高兴,公开表达了自己对于吴应熊的不满; 据说,吴应熊曾是邀请赵俊臣前往关宁铁骑的驻地,而赵俊臣则是婉言拒绝了; 很显然,吴应熊与赵俊臣的这场碰面,就算是没有彻底谈崩,也必然是意见相异之处极多。 收到这些消息之后,各方势力很快就再次行动了起来,或者是公开求见赵俊臣、或者是低调拜访吴应熊,可谓是各有所图。 与此同时,辽东镇众将听到相关消息之后,也皆是愈发安心了。 在此之前,赵俊臣虽然一直都表示自己会全力支持辽东镇,也多次为辽东镇出谋划策,但辽东镇众将依然是心存顾虑,暗暗担心赵俊臣会突然间翻脸变卦,如今见到赵俊臣与吴应熊没有谈拢之后,也终于是彻底信任了赵俊臣,依计行事之际也是愈发不再犹豫。 而辽东镇众将的这般反应,也是赵俊臣没有刻意封锁消息的原因之一。 总而言之,送走了吴应熊之后,赵俊臣就开始疲于应付这些各有所图的访客,耗费了许多工夫。 尤其是方振山这个野心家,这个时候依然是心心念念觊觎着辽东镇总兵的位置,让赵俊臣好不容易才说服他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等到方振山告辞离开之后,赵俊臣正想要稍稍休息一下,就再次听到禀报,说是辽东团练令狐光与辽东分练宋大禾二人联袂求见自己。 辽东局势发展到目前这一步,令狐光与宋大禾二人空有总兵身份,但他们的麾下军队实在是太弱了,早已经无法发挥任何作用,可谓是毫无价值,也根本不值得投入更多关注,但考虑到这二人至始至终皆是全力支持自己的立场,赵俊臣还是接见了他们。 令狐光与宋大禾二人见到赵俊臣之后,就再次表达他们对于赵俊臣的拥护态度,反复强调辽东团练与辽东分练二军永远都会拥护赵俊臣的决定,顺便是询问了赵俊臣的意见,希望他们二人的麾下兵力可以借用禁军驻地暂驻。 赵俊臣当场就同意了他们的请求,又随意说了几句笼络的话,然后就送走了令狐光与宋大禾二人。 谁曾想,令狐光与宋大禾二人刚刚告辞之后不久,令狐光就突然间折返了回来、再一次求见了赵俊臣,似乎是有机密事情想要与赵俊臣密谈。 见到这般情况,赵俊臣心中有些奇怪,但还是再次接见了令狐光。 而令狐光见到赵俊臣之后,竟是直接跪在赵俊臣的面前,叩首道:“赵阁臣,还望您看在卑职一直以来都对您尊敬有加的份上,务必是仗义出手、搭救一下卑职!卑职的军中前程与身家性命,就全指望着赵阁臣了!只要阁臣您愿意伸手拉卑职一把,卑职今后一定是全心全意的效忠于您,对您马首是瞻!” 听到令狐光的求救之言,赵俊臣不由一愣,反问道:“搭救?从何谈起?据本阁所知,令狐总兵你并没有遇到任何危险,辽东局势目前虽然是纷乱不堪,却也与辽东团练关系不大,不会有任何人刻意针对于你,只要你做事谨慎一些,至少是自保无忧,又为何要向本阁求救?” 令狐光苦着脸答道:“卑职之所以是向赵阁臣求救,与眼下的辽东局势并无关系!实不瞒赵阁臣,您也知道,卑职这个辽东团练总兵,看似是拥兵一方,但实际上则是一个处处受气的苦差事,所以卑职近年来一直都在暗中运作,想要让自己返回禁军任职…… 卑职原本已经打通了兵部习侍郎的门路,很快就可以被调任成为通州卫指挥使,但为了讨好习侍郎,卑职也是下了血本,花费了足足三万五千两银子,为了凑齐这笔银子,卑职就使用了一些不能见光的手段…… 谁曾想,这件事情竟是被人抓住了把柄,朝廷那边很快就会派人调查,若是卑职不能及时补上这笔亏空,接下来不仅是无法顺利调任通州卫,说不定还会丢官免职、遭受牢狱之灾!若是寻常时候,卑职想些办法,倒也可以补上这笔亏空,但现在卑职被军中政敌紧紧盯着,时间上也来不及,所以只好是求助于赵阁臣了! 卑职发誓!只要赵阁臣您愿意帮助卑职渡过这场难关,等卑职顺利调任通州卫之后,就一定会全力报答赵阁臣!赵阁臣您也知道通州卫的紧要之处,卑职相信,等到卑职顺利成为通州卫指挥使之后,也一定是有机会报答赵阁臣的!” 通州!通州卫! 令狐光竟然有机会担任通州卫指挥使! 听到这里之后,赵俊臣不由是提起了精神!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10章.在握(十九). …… …… 通州卫,明朝禁军上直二十六卫之一,驻地就位于后世的北京通州区,乃是京营所辖的重要组成部分,账面兵力约有六千人,实际兵力恐怕只有一半左右,但它的职责却是至关紧要,整个通州地区皆是它的防区,而且京城的城北大门也是由通州卫负责巡防! 所以,听说令狐光有机会担任通州卫指挥使之后,赵俊臣当即是心中一动! 若是趁着这次机会把令狐光收为己用,让令狐光顺利成为了通州卫指挥使,未来必然是可以发挥极大作用。 当然,赵俊臣并不会轻易相信令狐光的忠心,也不认为令狐光这种投机取巧之辈会毫无保留的支持自己,但就算只是把令狐光收买成为自己的眼线,依然是用处颇多。 譬如说,关武元自从被德庆皇帝视为心腹、又被任命为京营大都督之后,就渐渐有些飘了,所以等到令狐光顺利成为通州卫指挥使之后,就可以帮着赵俊臣监视关武元; 又譬如说,德庆皇帝未来一旦是决定要翻脸掀桌子之后,第一步就是调动包括通州卫在内的各路禁军封锁城门,而赵俊臣也可以提前一步收到消息; 再譬如说,赵俊臣还可以利用令狐光逐步渗透通州卫,进而是影响京城北门的防务,紧急情况下完全可以让京城北门变成自己的逃生之路; 思及此处,赵俊臣当即就重视起了令狐光的求救,问道:“本阁倒不知道,令狐总兵也是勋贵出身?” 据赵俊臣所知,因为通州卫的作用至关紧要,所以一向是由勋贵子弟负责控制。 令狐光叹息道:“卑职的先祖乃是东川候胡海,位列于淮西二十四将之一,原本也是开国勋贵,但因为当年的那场蓝玉案,家族受到牵连,许多族人皆是死于连坐,万幸是家族当时已经与皇室联姻,迎娶了太祖之女南康公主,所以也有少部分族人幸免于难,但自从那场风波之后,卑职的家族就全体改了姓氏,对外是以令狐为姓,但卑职的族谱名字仍是胡光,拥有上护军的武勋虚衔,所以卑职勉勉强强也算是一个勋贵了。” “哦?没想到令狐总兵不仅是朝中勋贵,而且还是皇亲外戚,失敬了!” 赵俊臣拱手示意之余,眼神则是闪烁不断、若有所思。 令狐光的这般家世,在赵俊臣看来也是恰到好处,不仅是拥有宗亲身份,有机会担任某些敏感军职,而且又与皇室关系不远不近,不大可能会被德庆皇帝重点关注。 “不敢不敢,卑职的家族早已没落,外戚身份也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不敢受阁臣您一个‘敬’字……若是卑职的家世真有用处,也不至于被任命为辽东团练总兵这个受气包了。” 令狐光再次摇头叹息,似乎是很不满自己的待遇。 而这种不满情绪,也正是赵俊臣可以利用之处。 思及此处,赵俊臣愈发心动,但表面上依然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问道:“详细说一下你的情况……你的军中政敌究竟是何人?他为何要刻意针对你?你说自己使用了不能见光的手段才凑够银子打通了习侍郎的门路,又造成了大量亏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令狐光苦笑解释道:“卑职的军中政敌,乃是辽东团练的唯一一位参将,名叫郑国安!他平日里也算是安份老实,卑职对他一向放心,许多事情皆是没有瞒着他,谁曾想此人却是一个狼子野心、城府深沉之辈,早就对卑职心存不满,却又隐忍不发,一直等待机会报复卑职,而且还在暗中搭上了兵部衙门另一位侍郎吴谆义的门路,所以这件事情也夹杂了习长贯与吴敦义这两位兵部侍郎的权力之争。 总而言之,卑职当初为了凑足银子打通习侍郎的门路,就挪用了军库存银一万五千两,又卖掉了军库存粮换来了八千两银子,最麻烦的是……卑职还暗中贩卖了一部分军械与兵甲,换来了七千两银子,再加上卑职自己好不容易积攒的几千两银子本钱,总计耗费了三万五千两银子,才争取到了调任通州卫的机会! 但因为郑国安的告密,吴敦义吴侍郎决定要派人调查辽东团练的库存,习侍郎也及时收到消息,就紧急通知了卑职,要求卑职尽快补上库存,卑职也是直到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被郑国安出卖了,但卑职现在被郑国安紧紧盯着,时间也不宽裕,又要从何处补上这些库存亏空?存银与存粮还有一点机会,但那些军械与兵甲又要如何补上? 而就在卑职深感为难之际,听说了赵阁臣您正在巡视辽东的消息,卑职一直都对赵阁臣心存钦慕,就想着自己或许可以寻求赵阁臣的帮助,顺便是趁机投效赵阁臣,所以就急匆匆赶来觐见赵阁臣,谁曾想辽东局势变化太快,卑职也一直等到现在才有机会向赵阁臣说明情况。” 说完,令狐光再次叩首不断,希望赵俊臣出手搭救自己,反复保证自己今后一定会全心全意的效忠于赵俊臣。 听到令狐光的解释之后,赵俊臣依然是若有所思、轻轻点头。 事实上,赵俊臣也听说过兵部衙门两位侍郎的明争暗斗。 根据传言,德庆皇帝一直想要把梁辅臣召回京城中枢、协助自己控制庙堂局势,所以就打算安排兵部尚书王寿前往陕甘地区、接替梁辅臣担任三边总督之位,但这样一来,兵部尚书的位置就空了下来,所以就激化了吴、习两位兵部侍郎的冲突。 若是吴敦义利用令狐光的事情、趁机攻讦习长贯,那吴敦义升任兵部尚书的机会自然就会大增。 与此同时,令狐光若是想要及时补上军库亏空,在辽东境内就只能寻求辽东镇的帮助——辽东团练的那点亏空,对于令狐光而言固然是棘手至极,但对于家底丰厚的辽东镇而言却只是九牛一毛罢了。 然而,令狐光身为辽东团练总兵,与辽东镇一向是关系不睦,所以就只能是绕一个圈子,先是向赵俊臣寻求帮助,以赵俊臣的身份地位,只要他愿意开口,辽东镇就一定会卖给赵俊臣一个面子,帮着令狐光补上亏空。 所以,令狐光的这一番解释也算是合情合理,让赵俊臣挑不出任何破绽。 总而言之,令狐光的勋贵出身、不满心态、未来前景、目前境遇等等,对于赵俊臣而言皆是一个极佳选择,收为己用之后必然是回报丰厚。 若是赵俊臣这个时候竟是断然拒绝了令狐光的求救与投靠,那就只剩下两种解释——或者赵俊臣就是一个目光短浅、不识利害的蠢货,又或者赵俊臣谨守臣子之道、不愿意插手兵权。 赵俊臣当然不是一个目光短浅、不识利害的蠢货,也从来都不把臣子之道放在眼里,一直都在觊觎兵权,所以赵俊臣这个时候不仅是心动了,而且还是蠢蠢欲动,把令狐光的事情视为是自己插手禁军兵权与京城城防的一次良机。 沉吟片刻后,赵俊臣又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道:“你说你暗中卖掉了辽东团练的库存军械与兵甲,却不知究竟是卖给了何方势力?该不会是建州女真吧?” 若是令狐光敢把军械兵甲卖给了建州女真,又或是辽东境内的马匪山贼,那就算他各方面条件再是如何合适,赵俊臣也绝对不敢把他收为己用。 与民族大义、百姓安生毫无关系,而是这般情况无疑是表明令狐光做事之际毫无分寸、也毫无底线,这种人就算是收为己用,也迟早都会像是柳子岷一般、给自己招惹更大麻烦,可谓是得不偿失,说不定还会变成赵俊臣未来布局的最大败笔。 令狐光顿时是面现惊惧之色,连忙解释道:“赵阁臣您高看卑职了,把军械兵甲卖给建州女真乃是通敌卖国之大罪,卑职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绝对不敢做出这种事情……卑职就是把军械与兵甲卖给了附近的豪族乡绅,让他们武装一下自己的家丁护院罢了。” 赵俊臣的表情稍稍缓和了一些。 把军中器械与兵甲卖给地方豪族同样是一项大罪,但还算是赵俊臣可以接受的范围,毕竟赵俊臣自己与朝中朋党皆是犯下过许多更为严重的罪行。 于是,赵俊臣再次沉吟片刻后,终于有了决定,缓缓道:“辽东镇早已是派兵封锁了辽东全境,任何人皆是无法随意出入,所以那位兵部吴侍郎就算是派人前来调查于你,也无法在短时间内进入辽东境内,时间上还算宽裕…… 你也不必着急,你的那点亏空,在本阁看来只是一件小事,只要本阁愿意出手保你,很快就可以补足,但至于究竟要不要出手搭救于你,本阁还需要认真考虑一段时间,这件事情毕竟是关系到兵部衙门的权力之争,本阁并不方便参与其中……这样吧,本阁将会在辽东局势尘埃落定之前,给你一个准确答复!” 实际上,赵俊臣这个时候已经决定要把令狐光收为己用了,这般说辞只是想要暂时晾一晾令狐光,正所谓“救急不救穷”,让令狐光愈发是急切求着自己,等到赵俊臣出手搭救于他之后,令狐光也会愈发感激自己,也就愈发容易控制。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回答,令狐光也不敢继续纠缠,只是态度卑微的再次说了几句好话之后,就告辞离开了。 然而,赵俊臣却没有发现,当令狐光转身离开营帐之后,他表情之间的惶恐与急切皆是一扫而空,反而是目光闪烁不断,似乎是正在心中暗暗算计着什么。 但赵俊臣的性子一向谨慎,等到令狐光离开之后,就派人唤来了姜泉,吩咐道:“辽东团练与辽东分练即将要借驻于咱们这里,你亲自出面安排一下,也趁机与辽东团练的将士们接触一下,向他们打探一些令狐光的情报……对了,还有辽东团练参将郑国安的情报也要一并打探,尽快回报于我。” 听到赵俊臣的吩咐之后,姜泉不由是微微一愣,不知道赵俊臣为何会刻意关注令狐光这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但他也知道有些事情并不是自己应该打探的,当即就答应了。 与此同时,令狐光离开了赵俊臣的驻地之后,很快就返回了辽东团练的临时驻地。 随后,令狐光就秘密召见了一位被称作“冯先生”的神秘人士。 这位“冯先生”较之赵俊臣更早一步赶到了辽东境内,然后就直接寻到了令狐光面前,向令狐光交代了许多事情。 实际上,也唯有令狐光一人清楚这位冯先生的真实身份——此人来自于内廷,乃是御马监的一位掌事太监。 而这位冯太监乃是奉了德庆皇帝的密旨,向令狐光交代了一项重要任务,那就是趁着赵俊臣巡查辽东期间伺机投靠赵俊臣,以此来考察赵俊臣究竟有没有觊觎兵权的野心! 这项计划,乃是出于周尚景的提议,也是由德庆皇帝亲自策划,而令狐光向赵俊臣所讲诉的自身境遇,也皆是出于这两位大人物的亲自设计,不仅是让赵俊臣忍不住蠢蠢欲动,也让赵俊臣完全没有看出破绽。 见到冯太监之后,令狐光就把自己与赵俊臣的见面经过详细讲诉了一遍,皱眉道:“冯内臣,赵俊臣没有直接答应在下的投效,看样子不容易上钩啊。” 冯太监则是尖着嗓子冷笑道:“嘿!你见过不偷腥的猫儿吗?赵俊臣虽然没有直接答应你的投靠,但也没有断然拒绝,不是吗?耐心等着吧,依咱家来看,赵俊臣必然是会忍不住上钩的! 但赵俊臣这个人一向是性子谨慎,接下来必然会派人暗中调查于你,所以令狐总兵一定要向麾下将士叮嘱清楚,让他们与外人接触之际务必是谨慎一些,切不能让赵俊臣寻到破绽!”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11章.在握(完). …… …… “冯内臣高见!我一定会让将士们管好嘴巴,绝对不让他们胡乱说话……只不过,咱们借用了赵俊臣的驻地之后,卑职的麾下将士们就一定会与赵俊臣的人频繁接触,人多口杂之下,恐怕还是有些风险啊。” 说到后面,令狐光面现担忧之余,也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抱怨。 担忧是自然的,令狐光只是一个有名无实的总兵罢了,他能成为德庆皇帝的眼线,固然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但若是让赵俊臣发现了破绽,也绝对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至于小心翼翼的抱怨,则是因为令狐光率领辽东团练借用禁军驻地之事,并不是他自己的主意,而是出于这位冯太监的强烈建议。 令狐光不敢拒绝冯太监的建议,但他心中则是充满了担忧,认为这般做法无疑是会大幅增加自己的暴露风险。 冯太监敏锐察觉到了令狐光的情绪,笑着宽慰道:“令狐总兵不必担忧,辽东团练之中,唯有你一人知晓咱家的真实身份,也唯有你一人知晓咱们的真正任务,所以只要辽东团练的将士们说话谨慎一些,就绝对不会有任何暴露的风险! 更何况,正所谓富贵险中求,咱家向你说一句掏心窝的话,咱们的任务乃是试探赵俊臣的忠心、考验他是否谨守臣子本份,执行这类任务之际若是想要立下大功,就必须要调查到一些确凿证据才行!” “您是说……”令狐光微微一愣,目光闪烁不断。 冯太监笑着解释道:“令狐总兵也是官场中人,又何必是明知故问?古往今来,像是这种调查忠奸之事,总是相同套路,陛下既然安排了这场试探,就是希望咱们能查出一些实证! 待咱们结束了这场试探、向陛下禀报调查结果之际,如果调查结果是赵俊臣谨守臣子本份,毫无觊觎兵权之心,咱们就是一无所获,只能算是无功无过,也不会受到多少嘉奖,说不定陛下还会怀疑咱们办事不利,不仅没有嘉奖,反而还有惩处!唯有查出赵俊臣他确实是暗藏着狼子野心、私下里收买武官插手兵权,咱们才算是立下大功,事后嘉奖也会丰厚得多! 所以,咱家建议令狐总兵率着麾下将士移驻于禁军驻地,就是想要进一步取信于赵俊臣,让赵俊臣对于令狐总兵的投效之意愈发是深信不疑,这样一来赵俊臣就有更大可能接受令狐总兵的投效,咱们也就拥有更多机会功德圆满!” 顿了顿后,冯太监表情愈发严肃,又说道:“与此同时,咱家还有另一项考量,那就是趁着这次机会,调查清楚辽东镇局势变化的真相!因为辽东镇的刻意封锁消息,咱们只知道辽东镇目前正在经历一场剧变,但许多关键之处却是雾里看花、不清不楚! 而令狐总兵带着辽东团练进入了赵俊臣的驻地之后,固然是让赵俊臣有了更多机会暗中调查于你,但你也有了更多机会可以暗中调查赵俊臣,尤其是赵俊臣在辽东镇经历剧变期间究竟是发挥了怎样的作用,务必是要趁机调查清楚! 根据现有情报来看,在辽东镇经历剧变期间,赵俊臣几乎是没有发挥任何作用,反而是屡次碰壁,还一度受到辽东镇的软禁……但咱家却不相信,像是赵俊臣这种手段高绝的朝中权臣,会因为辽东镇的一群武夫而束手无策!他必然是发挥了关键作用!但咱家必须要调查清楚,他究竟是发挥了怎样的作用,又趁机收获了怎样的好处!” 说到这里,冯太监的细长双眼之中闪过了一丝复杂情绪,既有野心、也有仇恨! 冯太监的身份来历,哪怕是在内廷之中也算是复杂的。 他的真实姓名乃是冯欢,在担任御马监掌事太监之前,还曾经一度担任内承运库的掌印太监,而且私下里与七皇子朱和坚关系紧密。 当初赵俊臣升任户部尚书之际,就把内承运库的权力交还给了内廷,但赵俊臣并不愿意轻易放弃自己对于内承运库的影响力,所以就频频暗中作祟,让冯欢在掌管内承运库期间狠狠栽了好几次大跟头,幸好是有七皇子朱和坚的暗中相助,及时安排冯欢前往御马监任职,否则冯欢早就彻底失势了。 所以,冯欢与赵俊臣之间是有旧怨的,所以冯欢才会处心积虑的想要坐实赵俊臣的狼子野心,所以德庆皇帝才会刻意安排冯欢负责这项任务。 另一边,见冯欢早就算计好了一切事情,令狐光也稍稍安心,连连点头道:“既然如此,我就舍命陪着冯内臣办好这场大事,然后一同接受陛下嘉奖、升官发财!” “哈哈!对!升官发财!” 辽东境内各方势力并不知道赵俊臣与令狐光之间所发生的事情,更不清楚这件事情究竟会酿成怎样的影响,他们依然是紧紧盯着吴应熊、赵俊臣、徐郃等人的动态,想要探究明白辽东局势的未来变化。 尤其是赵俊臣与吴应熊二人不欢而散之后,所有人皆是急切想要知道,赵俊臣与吴应熊究竟是为了何事而引发了冲突,这场冲突又究竟是赵俊臣讨了便宜,还是吴应熊占据上风。 而就在赵俊臣频频接待各方势力的访客之际,吴应熊也没有闲着。 离开了赵俊臣的驻地之后,吴应熊就一直是动作不断,不仅像是赵俊臣一般频频接见各方访客,也频频召见各方势力代表,还抽空与方光琛、吴世霖、吴应麟等人紧急磋商不断, 与此同时,吴应熊也派出大量亲信走访营地各处、以调查名义与辽东镇的中低层将士频频接触,趁机鼓动人心、收买内应,而辽东镇自然是不会坐以待毙,总是态度强硬的进行阻挠,双方小摩擦不断,还有好几次险些就要酿成大规模冲突,让旁观的各方势力皆是心惊胆战。 但最终,因为赵俊臣的缘故,山海关吴家与辽东镇皆是心存顾忌,终究还是有所克制,并没有迅速演变成为两军之间的兵戎相见。 然而,谁也不知道这种危险平衡还能保持多久,也许只是一次擦枪走火,局势就会彻底失控。 吴应熊原本已经下定决心,只要可以彻底控制辽东镇,就算是兵戎相见也是在所不惜,一旦是与辽东镇发生冲突,他身为蓟辽总督无论如何也占着道理,而且他麾下的关宁铁骑更善于正面作战与小范围乱战,爆发冲突之后至少不会吃亏。 但与赵俊臣见面之后,因为赵俊臣搬出了蓟镇总兵张肃作为威胁,吴应熊无法继续坚持强硬立场,也不敢任由辽东局势变成一个随时都会爆炸的火药桶,否则一旦是引来张肃出兵干预,山海关吴家的野心图谋就会彻底破灭。 最终,经过整整一夜的磋商与思索之后,吴应熊终于有了全新决定。 时间到了第二天,天色蒙蒙亮之际,吴应熊再次拜访了赵俊臣。 经过短暂交流之后,赵俊臣就命人击鼓传唤各方势力,让他们前来自己的营帐之中相聚议事。 吴应熊很清楚,辽东镇的高层武官们必然是不愿意亲身涉险,若是自己传唤他们前往关宁铁骑的驻地相聚议事,辽东镇众将必然是不会搭理,所以他就把各方势力的聚议地点安排在赵俊臣这里。 果然,发现是赵俊臣传唤众人,各方势力代表皆是没有太多顾忌,纷纷动身前往。 仅是一刻钟时间之后,赵俊臣的营帐之内就聚齐了辽东境内的各方势力,不仅是辽东镇的高层武官们皆是到场,辽东境内的各级文官与豪族代表也是一个不缺,山海关吴家的各位主要人物更是集体现身。 甚至就目前正遭受软禁的西门盛,也被吴应熊带到了现场。 只不过,众人现身之际,所有人脸上皆是可以看到极为明显的黑眼圈,显然是他们担心局势彻底失控,昨天晚上皆是没有睡好。 而各方势力的代表们进入赵俊臣的营帐之后,却发现是吴应熊坐在主位之上,赵俊臣则是陪坐于侧位,似乎只是旁观见证的身份,然后才知道是吴应熊召集了他们。 吴应熊也不管众人的心中诧异,见到各方势力皆是到齐之后,就开门见山的扬声道:“本督这一次率军进入辽东境内,主要是为了三件事情,其一是调查辽东镇总兵何宇的遇害真相,其二是为了协助辽东镇稳定局势,其三是评定辽东镇众将的功过赏罚……” 听到吴应熊的这般说法之后,帐内众人皆是心中一动。 根据吴应熊的说法,他只是想要“协助辽东镇稳定局势”,而不是“接替辽东镇控制局势”,也只是想要“评定辽东镇众将的功过赏罚”,而不是“严惩辽东镇众将的罪行责任”,这两种说法看似是区别不大,但实际上则是迥然不同。 很显然,吴应熊悄然之间已是稍稍放软了姿态。 而吴应熊的这般变化,很有可能就是因为昨天他与赵俊臣之间的那场冲突,最终结果竟是吴应熊主动让步了。 思及此处,帐内众人皆是偷偷用眼角余光瞄向赵俊臣,而赵俊臣则是表情平静,好似自己只是一个旁观者。 吴应熊并没有理会帐内众人的反应,继续说道:“但当本督开始着手调查之后,很快就察觉了许多蹊跷之处,进而是发现了辽东境内一系列局势变化之下所隐藏的骇人阴谋!那就是……辽东局势的种种变化,包括辽东镇总兵何宇遇害之事,皆是源于建州女真的幕后主导、推波助澜!” 说完,吴应熊轻轻一抬手,就见到一队关宁铁骑将士抬着各类证据鱼贯进入帐内。 包括辽东铁骑所斩获的几十颗留着猪尾辫的头颅,何宇遇害现场所寻到的残破书信与建州女真钱币,以及辽东大儒张正卿本人的亲口供述。 见到这些“铁证如山”之后,顿时是引起了一片哗然。 因为辽东局势的扑朔迷离、以及辽东镇的全力封锁消息,绝大多数人皆是直到此时才知道了这些证据的存在。 表面上看,这些证据可谓是铁证如山,帐内众人也皆是没有起疑。 哗然之余,许多人自然是面现激愤之色,纷纷表示建州女真居心叵测、罪大恶极,必须要设法严惩。 见到群情激愤之后,吴应熊冷哼一声,继续说道:“本督有理由认为,建州女真做了这一系列事情,绝不仅仅只是为了搅乱辽东局势,必然是存有更大图谋,说不定……建州女真现在已是趁着辽东局势混乱,兴兵大举来犯!更有可能,数百里之外的辽东北路防线,此刻已经掀起了一场浩大战事,咱们很快就能见到辽东镇北路的求援快马!” 说到这里,吴应熊的声音更为洪亮,高声道:“所以,本督已是决定,即刻就要整合胡家庄境内的所有兵力,尽快驰援辽东镇的北路防区,全力挫败建州女真的狼子野心,惩戒建州女真的罪大恶极!” 听到吴应熊的这般说法之后,帐内众人又是一阵哗然,没想到辽东境内又要掀起战火,许多人皆是忧心仲仲。 与此同时,赵俊臣则是轻轻点头,面现满意之色。 很显然,吴应熊终究还是采纳了自己的第一项建议,决定暂时中止吞并辽东镇的计划,优先率军北上驰援。 这般做法对于吴应熊也有许多好处,只要顺利击退了建州女真,吴应熊就可以极大提升自己的军中威望,战后评定功过赏罚之际也可以让他更容易操控辽东局势。 当然,赵俊臣早就针对这般情况进行了提前布置,绝对不会让吴应熊顺利得逞! 根据赵俊臣的计划,无论是军功威望、还是功过赏罚,皆是会变成自己的囊中之物! 然而,赵俊臣还是小觑了吴应熊的手段与心智。 吴应熊也担心赵俊臣的浑水摸鱼,所以他看似是采纳了赵俊臣的建议,却又临时修改了许多细节之处。 随着吴应熊开始颁布自己的具体安排之后,赵俊臣也渐渐锁紧了眉头!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12章.以退为进. …… …… 表明态度之后,吴应熊就把目光投向徐郃,问道:“徐……代总兵,对于本督集合各路兵力、全力驰援北路防区的想法,你可有任何异议?” 吴应熊称呼徐郃为“徐代总兵”,似乎也是一种示好之举,表示他已经承认了徐郃的身份,也承认了辽东镇的内部推举。 听到吴应熊的询问,徐郃先是与辽东镇的几位高层武官相互对视一眼,然后又偷偷瞄了赵俊臣一眼,没有见到任何反对意见之后,终于是迟疑着点头道:“卑职同意总督大人的想法,认为建州女真很有可能会趁机来犯,咱们也确实应该集合兵力、北上驰援。” 对于辽东镇而言,北路防区绝对是不容有失的,而且趁着这次驰援让吴应熊与关宁铁骑深入辽东镇的防区腹地,也可以增强辽东镇的抵抗资本,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唯一值得顾虑的地方,就是吴应熊表态自己要统合指挥胡家庄境内的各方军队,而辽东镇的各路军队显然也在吴应熊的指挥范围之内,这般情况下吴应熊就拥有了插手辽东镇兵权的机会,但徐郃认为辽东镇众将只要是心存警惕,就一定不会让吴应熊轻易得逞。 见徐郃表态赞同之后,吴应熊又转头看向赵俊臣,问道:“赵阁臣,您可有任何补充与指教之处?” 赵俊臣轻轻摇头,道:“本阁代表陛下与朝廷中枢巡视辽东,但毕竟不是全权钦差,无权插手辽东境内的具体事宜,所以吴总督不必刻意询问本阁意见,自行安排布置就是,本阁只需是旁观见证就好。” 赵俊臣顾忌着德庆皇帝的猜忌,一直都不敢明着插手辽东兵权,就算是面对吴应熊与辽东镇高层的时候,赵俊臣也只是使用隐蔽手段间接引导局势发展,而现今在众目睽睽之下,赵俊臣就更是不愿意直接表明任何态度了。 吴应熊轻轻点头之后,又先后询问了辽东巡抚王世臻、辽东督抚同知方振山、辽东各地的豪族代表、以及令狐光、宋大禾等人的意见。 出兵北援之事乃是由吴应熊亲自提议,又得到了辽东镇众将的同意、以及赵俊臣的默认,这般情况下其余各方势力自然是没资格表达反对意见。 于是,合兵北援之事很快就得到了各方势力的一致同意,而吴应熊也在各方势力的默认之下,成为了这支援军名义上的最高统帅。 吴应熊毕竟是一位久经战阵的蓟辽总督,在何宇遇害之后,就没有任何人能与他争夺这个位置。 吴应熊的表情依然肃穆,又问道:“徐代总兵、李参将、甘参将、黄参将,胡家庄境内的各路边军,大多是归于你们几人麾下,所以本将想要知道,你们需要多久时间才能备战完毕?后勤补给与体力马力又是否充足?” 徐郃再次与辽东众将相互对视一眼之后,一边思索一边答道:“卑职等人的麾下军队随时都可以出征驰援,无需是临时备战,将士们的体力与马力也足以是支撑长途行军,但……后勤补给则是尚有不足,还要临时从锦州大营与各路防区筹备调度,恐怕是需要多耗一些时间。” 为了抵抗山海关吴家的趁机吞并,辽东镇的各路兵马皆已是提前进行了动员与备战,当然是随时可以出战,但徐郃所说的后勤补给不足,则是有很大水分。 辽东境内的寻常百姓固然是极度缺粮,饿死人从来都不是新闻,但辽东镇一方面拥有朝廷中枢所提供的天量辽饷,一方面又在辽东境内横征暴敛,粮饷物资皆是相对充裕,并不是特别缺乏。 事实上,辽东镇在辽东境内经营近百年之久,很容易就可以从各地抽调物资补充军需,也根本不需要耗费太久时间,仅是沿途各地的军库存粮,就足以是支持胡家庄境内的全部军队行军驰援所需了。 而徐郃这般说法,就是想要趁机限制吴应熊麾下关宁铁骑的后勤补给,进而是让辽东镇拥有更大优势,可谓是不安好心。 然而,徐郃还以为自己下了一招妙棋,却没有发现吴应熊听到他的这般回应之后,目光深处同样是闪过了一丝得计之色。 但表面上,吴应熊依然是一副雷厉风行、公事公办的模样,沉吟道:“根据本督推测,建州女真一旦是决定要趁机来犯,就必然是图谋极大,绝不会像是往年一般小打小闹,也不可能只是想要劫掠百姓钱粮这般简单,而他们的首要目标,极有可能就是抚顺、沈阳两处重镇之一! 毕竟,只要是攻破了这两处重镇其中之一,建州女真就可以长驱直入整个辽东腹地、彻底奠定战略优势!而胡家庄距离沈阳大约是五百余里,距离抚顺则是六百里左右……哪怕是让全军将士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的赶路,也至少需要六七天时间之久……” 说到这里,吴应熊又转头看向西门盛,问道:“西门参将,你长期坐镇于北路防区,对于抚顺、沈阳二城的防务安排也最是清楚不过!所以,本督想要问你,若是建州女真的集中兵力、全力攻打,而且你也无法亲自坐镇主持的情况下,抚顺与沈阳二城最短可以坚持固守多久时间?” 听到吴应熊的询问之后,帐内众人纷纷把目光转向了西门盛——在此之前,各方势力皆是有意无意的忽略了西门盛的存在。 尤其是辽东镇的众位高层武官,他们作为西门盛的军中同袍,至始至终都没有与西门盛进行任何接触,仿佛西门盛就是一个透明人一般,更没有任何一人趁机要求吴应熊释放西门盛。 毕竟,西门盛与辽东镇众将并不是一路人,一旦是让西门盛重获自由,就必然会影响到辽东镇众将的私下算计,而辽东镇众将瓜分各类好处之际,也会增加一个强大竞争者。 于是,辽东镇众将也就默许了吴应熊软禁西门盛的事情,只当是自己根本不知道此事。 要知道,西门盛之所以是会受到吴应熊的软禁,乃是因为西门盛当初顾全大局,想要为辽东镇争取更多时间,而辽东镇众将现在的这般表现,无疑就是过河拆桥、恩将仇报了。 所以,在吴应熊出声询问西门盛之前,西门盛一直都是面无表情、内心充满了凄凉之意。 但听到吴应熊的询问之后,西门盛依然是想着顾全大局,所以就强行平复了心中情绪,冷声答道:“以沈阳与抚顺二城的城防布置,若是由本将亲自坐镇主持的话,至少是可以坚持固守三月之久,足以拖到建州女真兵疲粮绝!事实上,在本将亲自坐镇的情况下,建州女真也从来都不敢直接攻打沈阳与抚顺二城,但本将现在无法亲自坐镇,交战之际的各类变数也皆是无法控制…… 所以,本将只能保证,沈阳与抚顺二城至少可以固守十天时间,但除此之外,本将就不敢保证更多了。” 西门盛乃是边军宿将,估算战局之际自然是要考虑最坏的情况,从来都不会吹牛打包票。 与此同时,西门盛想要尽快脱离吴应熊的软禁,所以就忍不住稍稍夸大了局势危急,趁机来展现自己的不可或缺。 事实上,无论是任何一个时代,攻城战都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像是沈阳、抚顺这样的边防重镇,想要攻破城防更是难如登天。 然而,听到西门盛的这般说法之后,吴应熊的目光之中则是再次闪过了一丝得计之色。 吴应熊非常了解西门盛的性格,早就猜到了西门盛的这般回答。 于是,吴应熊的表情愈发凝重,缓缓道:“最短只能坚持十天时间,可谓是局势紧迫……这样一来,驰援之事愈发是迫在眉睫,绝不能有任何耽搁!不过,后勤补给的不足也是当务之急,必须要认真考虑……” 沉吟许久之后,吴应熊好似是终于拿定了主意,拍案道:“毕竟是军情紧急、不容耽搁,所以本督已经决定,先不管后勤补给是否充足,最迟等到明天清晨,胡家庄境内的各方军队就皆是要集合完毕、拔营北上,抓紧时间驰援北路防区!至于后勤补给之事……” 说到这里,吴应熊再次转头看向赵俊臣,态度诚恳的请求道:“赵阁臣,本督也知道你碍于身份、不愿意随意插手辽东战事,但本督思来想去,依然是希望您能事急从权、顾全大局,为辽东战事出一份力!本督的想法是,就由赵阁臣您亲自前往辽东镇的锦州大营坐镇,也亲自负责后勤补给的筹备之事,却不知您意下如何?” 说到这里,似乎是担心赵俊臣不答应,吴应熊再次补充道:“因为何总兵的遇害,锦州大营那边必然已是乱作一团,恐怕是无法提供稳定后勤,但后勤补给之事又是战事胜负之关键,所以本督认为,这般情况下也唯有赵阁臣您亲自出面坐镇锦州大营,才能管好后勤补给的事情……除了您之外,本督谁也不敢放心啊!” 听着吴应熊的屡屡表态,赵俊臣原本就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如今又听到吴应熊的这般请求之后,也终于是明白了吴应熊的真正计划,顿时是表情微变! 很显然,吴应熊早就猜到辽东镇一定会设法限制关宁铁骑的后勤补给,也早就猜到了西门盛一定会忍不住夸大北路防区的危机,但他一直是任由徐郃与西门盛等人登场表演,甚至是主动为徐郃与西门盛等人提供表演舞台,至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任何质疑之意,就是想要利用筹备后勤补给的名义,让赵俊臣滞留于后方锦州大营、无法亲自参与后续战事! 以退为进!调虎离山!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13章.锦州大营. …… …… 辽东镇的锦州大营,位于辽东镇西路防区与中路防区的交界处,历来是由辽东镇总兵亲自坐镇,乃是辽东镇的大本营。 在何宇担任辽东镇总兵期间,为了更好的控制各路防区,就把辽东镇的大部分粮饷物资皆是囤积在锦州大营,由自己亲自负责分配调动,所以吴应熊率军北上驰援之际,也确实是需要一位拥有足够份量的大人物亲自坐镇锦州大营,管理锦州大营所囤积的军需物资,为援军将士们提供后勤补给。 在赵俊臣的原先计划之中,这项任务理应是交由辽东巡抚王世臻负责,而自己则是随军北上,趁机是浑水摸鱼、捞取更大好处,甚至还想要伺机联合辽东镇一举架空吴应熊。 但赵俊臣终究还是小觑了吴应熊,也就万万没有想到,吴应熊竟是突然表态,想要把后勤补给的任务交由自己全权负责。 一时间,赵俊臣不由是紧锁眉头。 锦州大营距离沈阳、抚顺二城实在是太远了,相当于彻底断绝了赵俊臣插手局势、浑水摸鱼的机会。 见到赵俊臣的表情变化之后,吴应熊则是愈发表情恳切,又带着一丝咄咄逼人,问道:“赵阁臣,您也不愿意看到前线将士们在后勤不稳的情况下与建州女真交战吧?” 随着吴应熊的话声落下,吴世霖、吴应麟等人带着一批山海关吴家的拥趸,起身之后齐声“恳求”道:“还望赵阁臣事急从权、以大局为重,亲自掌管后勤之事,让我等前线将士再无后顾之忧!” 见到这一幕之后,营帐之内的许多人也纷纷是心中一动。 两军交战之际,后勤补给一向是重中之重,直接关系到战场胜负,而赵俊臣常年掌管户部国库,最是善于钱粮周转、物资调配的手段,若是由赵俊臣亲自出面负责后勤之事,无疑是十拿九稳、高枕无忧。 与此同时,锦州大营一旦是收到何宇死讯之后,就必然会陷入混乱之中,而以赵俊臣的身份地位,也最有机会稳定锦州大营的混乱局面,让后勤补给之事不受影响。 于是,在山海关吴家之人的带动之下,陆续有更多人站出来表达了相同态度,皆是希望赵俊臣可以亲自前往锦州大营负责后勤之事,可谓是众望所归。 但赵俊臣则是表情愈发难看。 这个时候,赵俊臣已经想明白了吴应熊的真正算计。 在吴应熊看来,西门盛已经被自己软禁控制,辽东镇的其余几位将领皆是目光短浅、不足为惧,所以他只需是进一步刨除赵俊臣这个最大变数,山海关吴家就拥有更高胜算,可以顺利吞并辽东镇。 出于这般考虑,把赵俊臣安排前往锦州大营主持后勤事宜,无疑是最佳选择。 这样一来,赵俊臣与辽东镇高层就会分隔两地,无法稳定联系,也无法继续向辽东镇施加影响力,说不定只需要耐心等待一段时间,辽东镇众将就会自发内讧、分崩离析,抵抗山海关吴家的意志决心也会大幅减弱。 与此同时,由赵俊臣亲自出面负责后勤之事,赵俊臣就必须承担相关责任,做事之际也不似辽东镇一般毫无顾忌,所以就不敢随意削减吴应熊麾下关宁铁骑的军需物资,也就一定程度上化解了辽东镇想要限制关宁铁骑后勤补给的计划。 除此之外,一旦是让赵俊臣亲自出面负责后勤补给之事,就相当于逼着赵俊臣亲自下场、从幕后走向台前,再也无法躲在暗处作祟、浑水摸鱼——要知道,锦州大营那边还有德庆皇帝所安排的一位监军太监,到时候必然会紧紧盯着赵俊臣的一举一动! 简而言之,这般安排就是吴应熊的一箭三雕之策,既是可以刨除赵俊臣这个巨大变数,也可以稳定自己麾下关宁铁骑的后勤补给,还可以让赵俊臣无法躲在暗中搞鬼,简直就是百利而无一害! 赵俊臣自然是不愿意让吴应熊轻易得逞。 然而,因为吴应熊的刻意引导局势,所以这项请求不仅是有理有据,而且还是当众请求,又搬出了民族大义,变成了众望所归的局面,这般情况下赵俊臣还真不好拒绝。 与此同时,从表面上看,吴应熊的这般做法也算是一种“诚意”表现。 安排赵俊臣前往锦州大营、让赵俊臣在监军太监的监视之下负责后勤之事,等到战事结束之后,赵俊臣不仅是可以旱涝保收的捞取一份军功,而且还不会引发德庆皇帝的猜忌,若是赵俊臣确实没有更大野心的话,这般安排也算是最佳选择了,所以赵俊臣甚至都不能指责吴应熊不安好心! 想到这里,赵俊臣不由是左右为难,于是就把目光投向辽东镇众将。 目前情况之下,也唯有辽东镇众将的表态可以破局。 或者是徐郃突然间改变说辞,表示辽东镇拥有足够能力为援军将士们提供稳定后勤,所以也就没必要让赵俊臣亲自前往锦州大营坐镇;又或者是辽东镇众将之中有人站出来主动请缨,表示自己愿意代替赵俊臣前往锦州大营负责后勤补给之事。 然而,当赵俊臣的扫视之下,辽东镇众将皆是目光闪烁、垂头不语,没有任何一人愿意主动站出来为赵俊臣化解眼下难题。 很显然,辽东镇众将依然指望着他们可以利用限制后勤补给的手段要挟吴应熊,也没有任何一人愿意代替赵俊臣前往锦州大营,进而是错过后续的利益分配。 赵俊臣心中暗暗一叹,知道自己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对这些目光短浅之辈抱有幻想。 赵俊臣对于辽东镇的影响力终究还是太弱了,除非是局势僵持之际,又或者赵俊臣可以拿出更多好处,否则就根本不可能控制辽东镇众将的想法。 最终,在帐内众人瞩目之下,赵俊臣沉吟良久之后,缓缓说道:“既然大家皆是希望本阁前往锦州大营坐镇、负责后勤补给之事,而且又关乎着朝廷边防之大事,本阁自然是责无旁贷,不过……” 说到这里,赵俊臣也提出了自己的条件,道:“本阁并不熟悉辽东境内的情况,所以希望辽东巡抚王大人可以陪同本阁前往锦州大营、协助本阁处理后勤之事。” 吴应熊稍稍犹豫了一下,然后点头道:“自然如此!” 赵俊臣去了锦州大营之后,就会受到监军太监的监视,所以吴应熊也不怕赵俊臣会搞出更多幺蛾子。 随后,赵俊臣又说道:“与此同时,本阁还希望吴总督、徐代总兵、以及辽东镇各位将领,联名签署一封手令交给本阁,让本阁可以更容易稳定锦州大营的混乱局势……当然,出于避嫌考虑,本阁今后若是必须要使用这份手令,也会率先征询锦州大营监军太监的同意,绝不会轻易插手锦州大营的军务!”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14章.分而化之. …… …… 对于赵俊臣的这项条件,吴应熊思索片刻后,还是答应了。 辽东镇众将相互低声商议几句之后,同样是没有任何异议。 赵俊臣在辽东境内终究是毫无根基,想要降住锦州大营的那些骄兵悍将,也确实需要有他们这些人的背书才行。 更何况,所有人皆是认为,赵俊臣是绝对不敢在锦州大营的监军太监眼皮子底下胡来乱搞的。 官场之中,随着地位身份的不同,所忌惮的事物也就不同,有些东西反而是地位越高之人越是心存忌惮。 在辽东镇众将眼里,所谓的监军太监就是一个摆设,完全不会放在眼里,若是监军太监妨碍了他们,让这个监军太监不明不白的战死于乱军之中、或者是莫名其妙的丧命于突发疾病,都不算是什么新鲜事,他们毕竟是天高皇帝远,又是拥兵自重,也就料定了德庆皇帝绝不会因为区区一个监军太监就与他们大动干戈。 但对于赵俊臣而言,监军太监的存在就是德庆皇帝紧紧盯着自己的耳目,反而是忌惮不已。 很快的,吴应熊就亲笔写下了一封手令,也与辽东镇众将一同签署了名字,内容是赵俊臣坐镇锦州大营期间,可以全权负责与军需后勤、物资调配相关的所有事情,任何人都无权出面阻挠,否则就交由监军太监以军法惩办! 收到这封手令之后,赵俊臣心中暗暗冷笑不已。 吴应熊认为赵俊臣前往锦州大营之后,就注定是再也翻不起任何浪花,再也无法造成任何威胁。 但就像是赵俊臣此前小觑了吴应熊一般,吴应熊的这般想法也同样是小觑了赵俊臣。 赵俊臣很快就会让他知道,自己哪怕是身处于锦州大营远离前线、又只是负责后勤补给之事、而且还是在监军太监的严密监视之下,也依然可以玩出各种花样,逼着吴应熊向自己低头求饶! 暗暗下定决心之余,赵俊臣表面上则是不动神色,一边把这封手令收进怀中,一边是轻轻点头道:“既然如此,本阁一定会全力以赴,为各位将军办好后勤之事,让前线将士们绝无后顾之忧。” 说完,赵俊臣就不再说话了,只是静静旁观着吴应熊的后续布置。 吴应熊见自己顺利刨除了赵俊臣这个最大变数之后,心情轻松了许多,很快就讲出了自己的后续安排。 吴应熊的下一项议题,乃是针对于辽东境内的各地豪族与各级文官。 “说起来,因为辽东镇的封锁与限制,辽东境内的各位缙绅代表与各级文官,已经被困在胡家庄境内长达半月之久…… 辽东镇当初封锁全境,乃是想要控制何总兵遇害的消息,但现在已是时移事迁,何总兵遇害之事已经不再需要保密,而且建州女真南下侵犯之际,也必然会派出分兵骚扰各地、劫掠百姓,需要各地的缙绅与文官们协助防务! 所以,本督认为,各位缙绅与文官不应该继续滞留于胡家庄境内,也不必是随军北上驰援,待这场会议结束之后,大家就可以自行离开、返回自己的家乡与衙门了!” 面对辽东镇的时候,辽东境内的各地豪族与各级文官皆只是一些敢怒不敢言的小人物,但他们在各自的家族与衙门之中,却都是肩负重任、说一不二,这些天以来他们受困于胡家庄境内迟迟无法离开,自然是耽误了许多事情,所有人皆是心急如焚。 于是,听到吴应熊的这般表态,帐内的缙绅豪族与各级文官皆是大喜过望,对吴应熊好感大增,只觉得吴应熊相较于辽东镇更讲道理,所以就纷纷起身表态感激。 见到这般情况,辽东镇众将皆是心中不满,认为吴应熊做了顺水人情,窃取了各地豪族与各级文官的好感。 实际上,就算吴应熊不说,辽东镇高层也很快就会放归各地豪族与各级文官。 见到辽东镇众将的表情变化之后,吴应熊心中冷笑,继续说道:“接下来,则是军务相关之事!本督已经决定,向全军将士公开展示那些‘建州女真’刺客的头颅,也让全军将士皆是明白,就是建州女真谋害了何宇总兵,以此来激发全军将士的同仇敌忾之心! 与此同时,本督还会向全军将士承诺,接下来与建州女真交战之际,所有将士只要奋勇杀敌、立下战功,就皆是加倍封赏!对于军功靠前的将士,本督还会亲自上呈奏疏,为他们向朝廷请功!” 随着吴应熊的话声落下,辽东镇众将又纷纷是表情一变! 吴应熊的这般决定,无疑是会极大激发辽东镇边军将士的战意,与建州女真交战之际也一定会奋勇争先。 但这样一来,就意味着吴应熊今后命令辽东镇军队冲锋陷阵之际,辽东镇众将无法是随意的阳奉阴违、出工不出力,否则就等于是阻碍了麾下将士们的报仇与立功之路。 但吴应熊颁布这项军令之际,乃是借着为何宇报仇雪恨的名义,所以辽东镇众将自然是寻不到理由反对。 而吴应熊的手段,还远远不止于此。 不等辽东镇众将反应过来,吴应熊又说道:“兵法有云:军争为利,军争为危。举军而争利则不及……劲者先,疲者后,其法十一而至!兵法又有云:故知战之地,知战之日,则可千里而会战!” 说完,吴应熊再次转头看向赵俊臣,表情间满是请教之意,问道:“赵阁臣,您虽然是文臣出身,却也曾在陕甘三边全歼蒙古联军,可谓是战功赫赫,可谓是兵法大家……可知道这两段文字的意思?” 对于赵俊臣而言,这是一道送分题,但这道题目背后所蕴含的深意,却是值得深究。 赵俊臣仔细思索片刻后,很快就察觉到了吴应熊的真实想法,但还是缓缓道:“前一段文字乃是出自《孙子兵法》之中的《军争篇》,意思是率军奔赴战场夺先机之事有利有害,如果全军将士皆是不留余力的疾行奔赴战场,反而会影响行军速度,无法及时到达;行军之际若是让精锐将士在前、疲弱将士在后,最后只会有十分之一的将士可以准时抵达战场,余下将士皆是会脱离队伍、走散失联; 至于后一段文字,则是出自于《孙子兵法》之中的《虚实篇》,意思是率军出征之际需要提前知晓交战地点与交战时间,所以就要安排精锐兵力作为先锋、打探敌情动态,否则就不可以千里作战!” 吴应熊点头赞道:“赵阁臣果然是学究天人,简直是把《孙子兵法》给研究透了,难怪是出将入相、战功赫赫!” 然后,吴应熊看向辽东镇众将,问道:“辽东镇的众位也皆是经验丰富的军中老将,你们认为……当本督率军驰援北路防区之际,应该是由哪支军队作为先锋探明敌情?应该是由哪支军队作为中军呼应前后?又应该是由哪支军队位于后军负责压阵?” 听到吴应熊的这般询问,辽东镇众将皆是面色难看。 吴应熊所引用的这两段《孙子兵法》,皆是用兵至理,根本就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 但这两段兵家至理对于辽东镇而言却是极为不利。 根据这两段《孙子兵法》的说法,辽东铁骑不仅是行军速度最快,也最熟悉辽东境内的地形,自然是应该作为先锋、负责探明敌情,关宁铁骑则是作为后军压阵,防止实力较弱的各路军队走散失控,至于辽东镇的各路援军、以及辽东境内的各路杂军,则是作为中军,受到先锋与后军的庇护。 但若是让关宁铁骑位于后军,就等于是让吴应熊控制了军需辎重,也就进一步化解了辽东镇想要限制关宁铁骑后勤补给的计划。 辽东镇众将自然是不愿意看到这般情况的出现,但吴应熊已经把兵圣孙子给搬了出来,他们一时间也寻不到反对理由。 于是,辽东镇众将不由是纷纷把目光投向了赵俊臣,希望赵俊臣可以站出来为他们解围。 以赵俊臣的学识与急智,也确实有能力为他们解围。 但对于辽东镇众将的目光求助,赵俊臣则是直接无视,表情不变的选择旁观。 毕竟,刚才吴应熊引导局势逼着赵俊臣前往锦州大营主持后勤之际,辽东镇众将就选择了无视旁观,所以赵俊臣这个时候自然是要“投桃报李”。 很显然,吴应熊主持这场会议之际,颇是使用了一些手段。 他先是逼着赵俊臣前往锦州大营主持后勤之事,就是料定了辽东镇众将皆是自私自利之辈,绝对不会牺牲自己的利益为赵俊臣解围,于是就离间了赵俊臣与辽东镇众将的关系;随后又解除了缙绅豪族与各级文官的困境,为自己争取了更多支持者;最后当吴应熊把矛头指向辽东镇众将的时候,自然也就没有任何人愿意出面为他们解围了。 赵俊臣当然是看出了吴应熊的伎俩,但他也乐得顺水推舟,趁机给辽东镇众将一个教训,让他们明白背弃自己必然会付出代价。 就这样,辽东众将沉默良久之后,最终还是李泽荷率先想到了一个勉强可以解决困境的办法。 只见李泽荷附在徐郃耳边轻语了几句,徐郃则是眼睛一亮,向吴应熊答复道:“兵圣他老人家的说法,当然都是至理名言,所以卑职认为……理应是由辽东铁骑分出五百兵马作为先锋,辽东镇的各路援军以及各路友军则是作为中军,至于关宁铁骑与大部分辽东铁骑,则是作为后军压阵!” 吴应熊皱眉质问道:“与建州女真交战之际,仅是五百名辽东铁骑作为先锋,恐怕是太少了吧?建州女真的本部兵力至少有三五万之众,若是再加上各族仆军……一旦是倾巢而出的情况下,我军并不占有兵力优势!就算是建州女真集中兵力攻打沈阳或抚顺之一,也一定会派出分兵劫掠与骚扰各地,这些分兵恐怕也不是小数目啊!” 徐郃咬牙道:“既然如此,那就派出一千辽东铁骑作为先锋好了!哪怕是建州女真倾巢而出,以辽东铁骑的机动性,一千兵马足以是胜任先锋探马的任务!” 吴应熊倒也没有强求,直接点头道:“既然如此,就按照徐代总兵的说法来办!” 胡家庄境内的辽东铁骑总计只有不足六千兵马,分出一千兵马担任先锋之后,留在后军压阵的辽东铁骑在兵力方面已是弱于关宁铁骑,也就很难阻止关宁铁骑控制一部分辎重了。 对于这个哑巴亏,辽东镇众将只能是咬牙吞下。 与此同时,赵俊臣则是心中微微一动,暗暗想道:“这样一来,关宁铁骑就控制了一部分后勤辎重,但这些辎重的数量相当有限,很快就会耗尽,只要是战事持续时间稍长一些,辽东镇依然有办法限制关宁铁骑的后勤补给……看样子,吴应熊率军北援之后,是想要速战速决了! 嗯……吴应熊显然是认为,建州女真无法在短时间内攻下沈阳或者抚顺两处重镇之一,攻城不利之际又见到大规模精锐援军的提前出现,大概率是会直接退兵停战!” 想到这里,赵俊臣有些犹豫,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想办法加强建州女真的战意与决心,延长交战时间。 最终,吴应熊又陆续安排了许多事情,譬如是命令黄申明留在西路防区控制乱局,又譬如是邀请辽东督抚同知方振山随军北上,再譬如是吩咐辽东团练总兵令狐光与辽东分练总兵宋大禾二人皆是返回各自驻地备战待命。 这些安排皆是有理有据,让人无法寻到理由反对,但又皆是进一步强化了吴应熊对于辽东局势的控制力。 就这样,这场会议是以吴应熊的大获全胜而告终了。 会议结束之后,这一天所剩下的时间,所有人皆是忙的不可开交,或是抓紧时间相互串联,或是争分夺秒的备战整军。 时间飞速流逝,很快就已是第二天清晨,胡家庄境内的各军将士也终于是初步整合完毕,然后就在吴应熊的率领之下迅速拔营北上。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15章.烽火狼烟. …… …… 吴应熊要率领各方军队奔赴辽东镇北路防区驰援,赵俊臣则是要赶去锦州大营主持后勤事宜,双方皆是向北而行,最初有一段路程是相同的。 就这样,快马加鞭的连续疾行一天时间之后,终于是远远见到了一处官道岔路,前方岔路分为两条,一条道路向北进入锦州境内,另一条道路则是向东北通向辽阳与抚顺方向。 这也就意味着,赵俊臣即将要脱离大部队,接下来就要单独行动了。 吴应熊见到这般情况后,正准备停军休整、与赵俊臣告别。 然而,不等吴应熊传达军令,就听到了前方将士的大声呼叫。 “有狼烟!有狼烟!” “狼烟烽火!前方传来敌情!” “战事来了!建州女真来犯了!” 听到这般动静,吴应熊顿时是心中一惊,连忙是抬头查看,果然是在天际远处望见了狼烟警报! 这就意味着,赵俊臣的预测并没有出错,建州女真确实是趁乱来犯了! 一时间,不论是赵俊臣、还是吴应熊、又或是辽东镇众将,所有人皆是心情复杂,既是轻松、也是沉重。 轻松是因为,各方势力这个时候可谓是各有算计,但所有人的后续计划前提,皆是基于建州女真的趁机来犯,若是建州女真这一次竟是出乎意料的按兵不动,他们的苦心算计就都要竹篮打水一场空。 沉重则是因为——所有人皆是深切明白,与建州女真作战之际的困难与危险究竟有多大! 狼烟烽火乃是古代军事通讯的重要手段,历朝历代的规则也是大致相同,每隔三十里距离就会设置一座堡垒,相邻堡垒可以遥遥相望,堡垒之中备有随时可以启用的烽火台。 遇到敌情之际,边境最外沿的堡垒就会率先点燃烽火狼烟,向后方堡垒通报敌情,后方堡垒见状之后也会点燃烽火狼烟、继续向更后方传递消息,同时也会派出探马侦查,进而是把敌情消息迅速传遍整个边疆。 与此同时,根据狼烟烽火的持续时间与点燃数量,也可以初步判断敌情。 若是狼烟时断时续,就表明点燃狼烟的堡垒只是负责传递边境敌情,但本身并没有见到敌军;若是狼烟持续不断,就表明该堡垒已经见到了敌军;若是点燃一道狼烟,则表示敌军约是一百人规模,若是点燃两道狼烟,就表示敌军约是两百人规模,狼烟数量越多,就表示敌军规模越大。 所以,当吴应熊望见了烽火狼烟之后,连忙是定睛仔细分辨,当他看到远方狼烟仅是持续一段时间就消失之后,不由是心中稍安,这表示建州女真还没有深入辽东腹地,前方的烽火台只是在警报边疆出现敌情罢了,但当他进一步拉近距离、数清楚了狼烟数量之后,却又不禁是心中一紧! 总计有十道狼烟! 这是烽火台所能施放的最大狼烟数量! 一道狼烟表示敌军规模上百,六道狼烟表示敌军规模上千,九道狼烟表示敌军规模上万,而十道狼烟则是只有一个意思——敌军规模极大!根本无法估算数量规模!敦促后方全力支援! 赵俊臣策马跟在吴应熊的身边,他也清楚狼烟规则,顿时是表情一沉,转头向吴应熊说道:“总计十道狼烟!这表示建州女真这一次就算是没有倾巢而出,也相差不远了!只是还不清楚建州女真的具体作战目标……吴总督,你肩上的担子很重啊!” 狼烟警报也有缺陷,它只能粗略表明敌军的大致规模,却无法表明敌军目前所在的具***置,更详细的情报只能通过快马传递。 吴应熊的目光依然遥望着天际远方,表情凝重的点了点头,道:“必须要进一步加快行军速度了!否则前线战情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出现不好的变数! 说实话,本督现在(本章未完! 第1315章.烽火狼烟 无比希望建州女真野心更大一些,趁着辽东镇的混乱局势全力攻打沉阳与抚顺两处重镇之一!因为唯有沉阳、抚顺这样的重镇,才有能力抵御建州女真这般规模的兵力,也可以拖住建州女真的主力!若是建州女真野心太小,这般倾巢出动却只是到处劫掠,反而是危害更大!” 说到这里,吴应熊也转头看向赵俊臣,道:“赵阁臣,眼前这条岔路向北继续奔行三十里就是锦州大营,眼见军情紧急,本督必须要尽快驰援北上,就不特意绕路进入锦州大营暂歇了,所以咱们就在这里分别吧。” 赵俊臣点了点头,道:“据本阁所知,锦州大营之中还驻扎着上万军队,其中还包括四千名辽东铁骑,若是前线战事吃紧,还望吴总督可以及时传来消息,本阁一定会安排锦州大营的驻军赶去支援!” 吴应熊目光一闪,直接摇头道:“辽东镇的北路防区乃是抵御建州女真的第一线,同样是驻有重兵,也同样驻扎着两队辽东铁骑,单独听命于辽东镇北路参将,只要把大部分北路边军整合起来,再加上本督麾下的两万余援军,也足以应付建州女真了,但锦州大营的驻军乃是辽东境内目前所仅剩的后备力量,绝对不能轻动。” 吴应熊的这般说法,固然是出于军事考量,但也一定是暗中防范着赵俊臣以支援前线的名义亲自率军进入战场搅局。 赵俊臣并没有拆穿吴应熊的想法,只是郑重点头。 见赵俊臣没有继续纠缠,吴应熊心中稍稍轻松,向赵俊臣拱手示意之后,就向全军传达了军令、要求全军将士们加快行军速度。 随后,赵俊臣与赵俊臣麾下的禁军护卫,以及与赵俊臣同行的各方势力,也很快就逐渐脱离了援军大部队,彻底是分道扬镳了。 值得一提的是,在双方分别之前,徐郃、李泽荷、甘成、李世杰等等辽东镇高层武官纷纷是特意跑到赵俊臣面前、与赵俊臣依依惜别。 自从那场军事会议之后,辽东镇众将也知道他们理亏,没有及时声援赵俊臣,就一直想要与赵俊臣修复关系,而赵俊臣只是不冷不热的吊着他们,时而是表示自己依然会与辽东镇众将相互配合、实施原定计划,时而又表示自己也许会根据最新局势变化改变主意,让辽东镇众将颇是有些紧张。 就这样,大概只是半个时辰之后,援军大部队已经彻底甩开了赵俊臣的队伍,迅速向着东北方向奔去。 目视着援军部队迅速远去,最终只能远远望见一股烟尘,赵俊臣也终于是收回目光,转身看向自己的身后。 在赵俊臣的身后,辽东巡抚王世臻、辽东按察使黄珂、辽东团练总兵令狐光、辽东分练总兵宋大禾、以及锦州境内的一众豪族缙绅与各级文官,皆是正在静静等待赵俊臣的命令。 值得一提的是,辽东铁骑千户何仁胜这个时候也混在众人之中、用眼角余光偷偷观察着赵俊臣,而另一位辽东铁骑千户刘雄则是陪在何仁胜的旁边,表情间依然是残存着桀骜与愤怒。 在全军拔营北上之际,赵俊臣原本是想要把史城、何匪、刘雄、何仁胜这四位失去兵权的辽东铁骑千户皆是带在身边,让他们随同自己一同前往锦州大营,但对于赵俊臣的这项要求,辽东镇众将皆是不敢答应,就连吴应熊也表示了反对。 何仁胜与刘雄二人也就罢了,一个是多智少断、一个是有勇无谋,皆无法发挥太大作用,但何匪与史城二人却皆是关键人物,也皆是在辽东铁骑之中拥有一定号召力,所以辽东镇众将与吴应熊自然是不敢把这两人交给赵俊臣,否则谁也不知道赵俊臣将会利用这两人的影响力搞出什么事情。 但这件事情的主动权在辽东镇众将的手上,吴应熊也无法干预太多,而辽东镇众将则是急切想要与赵俊臣缓和关系,所以他们最终虽然是坚持留下了何匪与史城二人,但还是把何仁胜与(本章未完! 第1315章.烽火狼烟 刘雄二人交给了赵俊臣。 与此同时,禁军百户姜泉却没有跟在赵俊臣身边,因为许庆彦目前依然是重疴难消,根本经不起长途奔行的颠簸,所以赵俊臣就让姜泉带着许庆彦在后方缓行。 顺便,赵俊臣还向姜泉交代了一些“小任务”。 就这样,目光环视了众人一圈之后,赵俊臣抬手一挥,道:“军情紧急,咱们也加快马程,尽快赶去锦州大营!” 说完,赵俊臣率先策马,向北而去。 大约三个时辰之后,锦州大营已是遥遥在望。 一路疾行之下,几乎是没有几次休息,赵俊臣的体力也已是濒临极限,所以就放缓了马速,稍稍恢复了一些体力之后,就转头吩咐道:“把王巡抚与何千户二人唤来,本阁有事情想要询问他们。” 在赵俊臣的传唤之下,辽东巡抚王世臻与辽东铁骑千户何仁胜二人很快就已是赶到了赵俊臣面前。 何仁胜依然是用眼角余光偷偷观察着赵俊臣,而王世臻则是直接问道:“赵阁臣,您传唤下官有何事?” “马上就要进入锦州大营了,所以本阁想要向王巡抚与何千户两位打探一下锦州大营的具体情况!锦州大营之中有哪些人需要关注?尤其是那位监军太监姚让……又是怎样的性子作派?” 赵俊臣一边是再次放缓马速,一边是出声问道。 …… PS:小区被封,不必忙于工作,所以今天三更,这是第一更。 第二更已经写完,会在半个小时之内修改完成上传。 接下来这几天,更新应该会比较多。 …… 第1315章.烽火狼烟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16章.大有用处!. …… ……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王世臻率先看向何仁胜,希望何仁胜可以率先提供一些有用情报。 然而,何仁胜这个时候则是低头沉默,显然是不打算率先开口。 见到这般情况之后,王世臻只好是绞尽脑汁、努力思索着有用情报。 赵俊臣的心腹幕僚牛辅德曾经辅左过王世臻,因为这层关系的缘故,王世臻对赵俊臣颇是觉得亲近,也愿意尽己所能的为赵俊臣提供一些帮助。 王世臻身为辽东巡抚,他的巡抚衙门其实是位于辽阳城内,但因为锦州大营才是辽东地区实际上的军政中心,王世臻经常要协助何宇做事,所以他反而是滞留于锦州城的时间更长一些。 锦州城与锦州大营是两个地方,锦州城乃是百姓居住之地,由地方官员负责管理,而锦州大营则是位于锦州城以东十里之外,乃是边军驻扎之地,由辽东镇总兵负责统辖。 然而,王世臻对于锦州大营的具体情况终究是不够了解,何宇对待王世臻一向还算客气,但何宇一向是信奉“事以密成”的原则,从来都不会刻意向王世臻透漏更多消息。 就这样思索许久之后,王世臻答道:“据下官所知,锦州大营之中,目前最关键的人物乃是锦州守备官彭纪,他不仅是管着锦州境内的一切防务,也管着锦州大营的日常事宜…… 但因为何宇的霸气太盛,而彭纪就在何宇眼皮子底下做事,所以一向是不敢展现自身锋芒,事事皆是以何宇为准,性子颇是低调,所以卑职也不清楚他的真实性格为何,但因为锦州大营的军库物资也是由此人负责管理,所以赵阁臣接下来必然会与他打很多交道; 至于监军太监姚让,那就更难揣测了……赵阁臣您也知道,这百余年来,朝廷派到辽东镇的监军太监,前前后后已经有七八人死得不明不白了,所以最近这几任监军太监也学乖了,一个个皆是不敢造次、以自保为先,就像是泥塑菩萨一般纯粹是个摆设,就怕自己也会不明不白的战死病死…… 而这位姚让姚太监也是这般情况,自从抵达辽东境内之后就一向从不管事,甚至可以说是足不出府,若是辽东镇愿意分他一份好处,他会坦然笑纳,若是辽东镇不愿意分他好处,他也从来不会抱怨,所以卑职同样是不清楚这位姚太监的真实秉性……” 好嘛,说了等于没说。 于是,赵俊臣把目光转向了何仁胜。 何仁胜似乎不愿意配合,但赵俊臣拿准了何仁胜的书生气,就这样一直盯着他,于是何仁胜很快就受不了了。 摇头苦笑一声之后,何仁胜解释道:“彭守备与总兵大人乃是连襟,也是将门李家的女婿,但总兵大人只是把将门李家视作一件趁手工具,而彭守备则是倒插门女婿,对将门李家要忠心得多,而且他八面玲珑、极善结交,在李世杰崭露头角之前,他就是将门李家在辽东镇的利益代表…… 按照总兵大人的说法,这位彭守备就是一只善于结网的大蜘蛛,必须得把他留在眼皮子底下紧紧盯着,时不时敲打一番才能老实,所以彭守备近年来一直担任着锦州守备之职,又因为总兵大人时不时的敲打,彭守备也就愈发低调了。” 赵俊臣若有所思的轻轻点头。 何仁胜继续说道:“至于那位姚让姚太监,在他赴任辽东镇监军太监之际,总兵大人专门派人前往京城调查过他,听说这位姚太监知晓自己被任命为辽东镇的监军太监之后,当即是吓得手脚瘫软、面色苍白,然后就是连续好几天的寝食难安,还听说他曾经偷偷哭过几次,应该是一个胆薄之人…… 不过,他担任辽东镇监军太监之后,虽然从来都不敢干涉辽东镇的具体军务,但私下里收集情报却很勤快,也会把自己所打探的情报详细整理、及时传回御马监,倒也是一个勤勉认真之人。对了(本章未完! 第1316章.大有用处 ,这位姚太监被任命成为辽东镇监军太监这个苦差事,据说是因为他在内廷之中不合群。” “不合群……”赵俊臣喃喃自语,陷入深思。 内廷之中的不合群,有很多种解释,也许是不愿意同流合污的敛财,也许是不愿意党同伐异的害人,又也许是……不愿意像大多数内廷宦官一般暗中支持七皇子朱和坚! 思索片刻后,赵俊臣又问道:“据本阁所知,辽东铁骑总计有一万两千兵马,分为十队、由十位千户负责统辖,其中有两队辽东铁骑长期驻扎于北路防区的沉阳城,受北路参将西门盛所辖制,而另外八队辽东铁骑则皆是留在锦州大营,直接听命于总兵何宇…… 这八位辽东铁骑千户之中,本阁已经先后见过了你、刘雄、何匪、史城、以及李世杰五人,除了你们五人之外,锦州大营之中应该还有另外三位辽东铁骑千户,他们分别是谁?又是怎样的性情与背景?” 何仁胜稍稍犹豫一下,答道:“这三位辽东铁骑千户分别是罗炳罗千户……闫震闫千户、以及邬霁云邬千户。” 说到这里,何仁胜再次闭口不言,显然是不愿意详细介绍这三位辽东铁骑千户的性情与背景。 在何仁胜的内心深处,总是把辽东铁骑视为是何宇的私产,哪怕是何宇已死,也不愿意让人插手。 赵俊臣则是微微一笑,道:“让本阁猜一猜,相较于你、何匪、刘雄、以及史城四人,留在锦州大营的那三位辽东铁骑千户之中,闫震与邬霁云这两人就算是何宇的军中心腹,也不能算是铁杆心腹,只是因为他们背景太深、又或是战功太重,所以才被何宇提拔为辽东铁骑千户,对不对? 何仁胜满脸震惊,就好似看鬼一般看着赵俊臣,不知道赵俊臣为何会知晓这些内幕。 赵俊臣倒是好心,耐着性子详细解释道:“在锦州大营的八位辽东铁骑千户之中,史城与李世杰二人不仅是辽东铁骑的千户,也是何总兵的亲兵首领,其中史城对于何总兵一向是忠心耿耿,而李世杰则是将门李家的嫡子,显然是不可能完全忠于何总兵,而他之所以能成为何总兵的亲兵首领,理由大概是与彭纪担任锦州守备一样,何总兵把他留在身边就是为了紧紧盯着他…… 而这般情况也就意味着,并不是所有辽东铁骑千户皆是因为忠心不二,所以才被何总兵委以重任,也有少部分辽东铁骑千户,乃是因为何总兵想要把他们留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所以才让他们担任辽东铁骑的千户! 等到何总兵遭遇绑架之后,乃是由你、何匪、刘雄三人率军赶往胡家庄境内支援,这件事情关系到何宇总兵的性命安危,所以率军支援之人必然皆是对何总兵最为忠心的铁杆心腹,而这般情况也就意味着,留在锦州大营的那三位辽东铁骑千户,忠心程度相对而言不及你与何匪、刘雄三人。 当然,若是只根据这些情况,我也不能做出更多判断,毕竟也有可能留在锦州大营的那三位辽东铁骑千户同样是忠心耿耿,就算是稍有不及你与何匪、刘雄三人,但也是忠心耿耿、不容动摇。 但本阁见你不愿意透漏这三人的具体情报之后,就知道你必然是顾忌着什么,若是这三位辽东铁骑千户的忠心当真是不容动摇的话,你又何必是心存顾忌?所以,这三位辽东铁骑千户之中,一定是有人并不是那么忠心于何宇,而你担心本阁利用这般情况,所以才会心存顾忌! 当你向本阁讲出这三位辽东铁骑千户的姓名之际,提及罗炳罗千户之际几乎是毫无犹豫,但提及闫震闫千户与邬霁云邬千户这两人的时候,则是忍不住语气迟疑、目光闪烁,似乎是不愿意让本阁关注到这两人……所以,就是这两人不那么忠心于何宇,对不对? 不过,这一系列推测,终究只是推测罢了,所以本阁就索性把心中猜测直接说了出来,趁机诈一诈你,结果看你的(本章未完! 第1316章.大有用处 表情变化,无疑是证明本阁并没有猜错……说实在的,本阁很喜欢你的书生气,有心智却无心机,有见识却无城府,这是一件好事!” 何仁胜愣了良久,然后摇头苦笑道:“卑职却不喜欢自己的书生气,总是因此而误事。” 赵俊臣悠悠道:“何总兵已经遇害,有些事情你又何必是藏着捏着?驻守于锦州大营的那三位辽东铁骑千户究竟是怎样的背景与性子,说来听听。” 赵俊臣之所以是刻意诈唬何仁胜,又详细向何仁胜讲诉了自己的推测过程,就是为了让他知道隐瞒消息没有任何用处,赵俊臣迟早都会调查清楚,只是需要多耗一点时间精力罢了,同时也是想要拉近双方关系、降低何仁胜的心中防范。 何仁胜沉默片刻后,道:“罗炳罗千户乃是总兵大人的麾下亲卫出身,对总兵大人自然是忠心耿耿,至于闫震闫千户与邬霁云邬千户二人,则并不是特别忠心,但总兵大人因为某些缘故,却必须要重用他们,所以才让他们担任辽东铁骑的千户。 其中,闫震闫千户乃是因为他军功极高,总兵大人爱惜他的才干,也明白自己若是不重用他就一定会引发非议,但闫震本人对于辽东镇拥兵自重的现状一向是心存不满,多次公开提出非议,所以总兵大人也不敢让他担任地方守将,就把他安排在辽东铁骑领军。 至于邬霁云邬千户,他是总兵大人的义兄邬山崎之子,也是总兵大人的义子,当年总兵大人尚未升任总兵之际,邬山崎也有机会接任总兵之位,但有一次总兵大人与邬山崎联手迎战建州女真,结果是总兵大人全身而退,邬山崎则是全军覆没、战死沙场,所以邬霁云就听信谣言……怀疑是总兵大人暗害了他的父亲,而总兵大人为了平息谣言、以正视听,就把邬霁云提拔为辽东铁骑千户,一直带在身边。” 听到何仁胜的进一步解释之后,赵俊臣心中恍然。 最开始的时候,赵俊臣还有些奇怪,何仁胜愿意坦然说出锦州守备彭纪的异心,却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讲明闫震与邬霁云二人的情况。 而现在,赵俊臣终于是明白了,锦州守备彭纪虽然并不是完全忠于何宇,但他终究是忠心于将门李家,拥有既定立场,赵俊臣就算是想要利用彭纪,操作余地也不是特别大。 但闫震与邬霁云这二人的情况,一旦是利用得当,操作余地可就太大了! 然而,还不等赵俊臣仔细考虑清楚自己究竟应该如何操作,就见到令狐光策马匆匆奔到赵俊臣的前面,抬手指向前方,禀报道:“赵阁臣您看,锦州大营的人出营迎接您了。” 进入锦州范围之后,辽东分练总兵宋大禾也很快就脱离了赵俊臣的队伍,返回自己的驻地整军备战,但令狐光则是死皮赖脸的跟在赵俊臣的身边,尤其是见到姜泉不在赵俊臣身边之后,更是主动接过了跑腿任务,可谓是鞍前马后、任劳任怨,全心全意的讨好着赵俊臣。 听到令狐光的禀报,赵俊臣抬头向前望去,果然见到锦州大营的营门大开,陆续有上千将士出营列好队伍,甚至还有人组织了锣鼓与旗帜,显然是提前收到了相关情报,这般阵仗就是为了迎接赵俊臣。 赵俊臣也不再多想,当即是策马率队加速向前赶去,很快就与迎接队伍碰头了。 赵俊臣仔细打量,很快就在迎接队伍之中见到了五位领头之人,显然就是锦州守备彭纪、监军太监姚让,以及罗炳、闫震、邬霁云这三名辽东铁骑千户了。 拉近双方距离之后,赵俊臣就停马留在原处,而王世臻则是继续向前,大声呼喝道:“受蓟辽总督吴应熊以及辽东镇众位参将所邀,赵阁臣亲自奔赴锦州大营主持后勤事宜,各位快快前来拜见!” …… 第二更,凌晨之前还有一更。 …… 第1316章.大有用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17章.都该死!. …… …… 对于赵俊臣前来锦州大营主持后勤事宜之事,锦州大营的几位主事之人至少在表面上没有表现出任何抗拒之态,听到王世臻的大声呼喝之后,就纷纷下马向赵俊臣行礼问安。 赵俊臣策马向前,愈发仔细观察这五个人,心中暗暗评估。 然后,赵俊臣也就愈发相信了何仁胜所提供的情报。 这个时候,锦州大营已经收到了何宇遇害的消息,所以锦州守备彭纪、辽东铁骑千户罗炳二人,皆是在头盔上面套着一层白色麻帽、战甲外面也披着一身白色麻衣,显然是为何宇披麻戴孝、以示哀悼; 监军太监姚让代表着德庆皇帝,自然是不可能做到这般地步,只是在右臂上捆着一圈白色麻绳,稍稍表示悲意; 至于另外两位辽东铁骑千户闫震与邬霁云,则只在头盔上面套着一层白色麻帽,腰间缠着一圈白色麻布腰带,并不似彭纪、罗炳一般全身披麻,只是尽到了基本礼仪。 而这种装扮上的不同,显然是可以表明他们的立场不同。 其中,锦州守备彭纪的形象气质,果然是如何宇评价一般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看他相貌在年轻时候也是一名英俊男子,现在已是中年、身材逐渐肥硕,但依然是五官端正、形象敦厚,让人不由是心生亲近,感觉不像是一名边军武将,更像是一名作风老诚的商贾; 监军太监姚让则是面容之间天生带着愁苦之态,举手抬足之际更是带着拘谨之态,总是垂着双目用眼角余光偷偷观察旁人,看起来并不出众,但大概是因为心中顾忌着德庆皇帝的缘故,赵俊臣总是觉得这个人要比想象之中更为精明; 除此之外,三位辽东铁骑千户的气质形象也是各有不同。 罗炳身材矮壮、肤色黝黑,表情间满是悲愤之态,显然是还没有从何宇遇害的消息之中缓过神来; 闫震的年纪最大,约有五十余岁,却依然是身材健硕、须发浓密,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而邬霁云则是身材高瘦、形象冷峻,年纪相较于史城、李世杰等人稍长几岁,细长双目透着一丝决绝。 然而,就在锦州大营的几位主事之人纷纷向赵俊臣行礼问安,而赵俊臣也正在仔细观察这几人的时候,一件小插曲的出现,顿时就打破了场面上的平静。 “一群忘恩负义的混蛋王八蛋!总兵大人刚刚被害!你们怎么敢!” 一声暴喝之后,就见一人策马如风、迅速冲过赵俊臣的身边,直接奔向了锣鼓队与仪仗队,一口气撞飞了好几人,吓得一众锣鼓手与旗手四散奔逃。 原来,锦州大营为了迎接赵俊臣的到来,就刻意安排了锣鼓队与仪仗队,而锦州大营的几位主事之人向赵俊臣行礼问好之际,这些锣鼓队与仪仗队也同时行动了起来,顿时是锣鼓齐鸣、旗帜挥舞。 然而,见到这般情况之后,何仁胜与刘雄二人则皆是表情惊怒! 何宇刚死不久,锦州大营就这般锣鼓喧天算是怎么一回事? 就算是为了迎接赵俊臣,也不应该展现这般的欢喜阵仗! 何仁胜虽然心中惊怒,但终究还能忍耐,而刘雄却一贯是作风粗蛮、毫无城府,再也按耐不住,当即就在盛怒之下策马冲散了锣鼓队与仪仗队。 一时间,场面混乱,鸡飞狗跳! 见到这般情况之后,还不待其余众人反应过来,赵俊臣先是心中一惊,又是心中一动,然后则是一咬牙,接着就刻意松开缰绳,翻身从马背上滚落、直接跌在地上。 另一边,见到刘雄的莽撞做法之后,在场众人皆是大惊,尤其是锦州大营的几位主事之人,也隐隐觉得理亏,正想要劝住刘雄。 还是监军太监姚让第一时间发现了赵俊臣的情况,大惊呼喝道:“赵阁臣受惊摔马了!(本章未完! 第1317章.都该死! 赵阁臣受惊摔马了!” 顿时间,在场众人又纷纷把目光转向赵俊臣,只见赵俊臣正扶着自己的腰背吸着冷气,似乎是被摔的不轻。 见到这一幕,在场众人愈发是大惊失色,再也顾不上阻止刘雄,纷纷是赶到赵俊臣身边搀扶问候。 与此同时,刘雄也见到了赵俊臣的情况,不由是表情大变,终于是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 赵俊臣被彭纪与令狐光二人一左一右搀扶起身之后,只见他表情惊怒,伸手指向远处呆立原地的刘雄,怒喝道:“胆敢惊扰本阁坐驾!害本阁摔落马下!胆大妄为!可恶至极!来人!把刘雄给本阁拿下!” 若是寻常时候,赵俊臣命人拿下刘雄,辽东镇众人念及同袍情谊,必然是要推脱阻挠,但现在这般情况之下,则是任谁也不敢为刘雄说情。 尤其是锦州守备彭纪,就是他一力主张大张旗鼓的迎接赵俊臣,锣鼓队与仪仗队也是由他亲自安排,刚才刘雄的叱骂也主要是针对于他,这个时候更无犹豫,当即是转头传令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立刻听从赵阁臣的吩咐?拿下刘雄!” 很快的,刘雄已经被五花大绑的送到了赵俊臣面前。 然而,赵俊臣并没有再看刘雄一眼,似乎是因为这场事故而彻底失去了与众人客套的心思,而是直接转头看向彭纪,冷声问道:“你就是锦州守备彭纪?” 彭纪连忙是再次行礼,道:“卑职正是彭纪!全是卑职安排不周,让赵阁臣受惊了!还请赵阁臣惩处!” 赵俊臣轻哼一声,开门见山道:“惩处之事,今后再说!眼下军情紧迫,本阁受蓟辽总督与辽东镇众将所邀,前来锦州大营主持后勤之事,关乎于前线战事的胜败,也没功夫应付你们!本阁听说,锦州大营的军库物资,皆是由你负责管理?” 彭纪再次点头,道:“正是如此!” “本阁问你,锦州大营的军库之中,目前有多少粮草可以立刻调动?” 彭纪目光一闪,答道:“大约有三十万石。” 赵俊臣顿时是眉头一皱。 根据明朝的军需标准,一支千人规模的军队,加上运送之际的粮耗,每天皆是需要消耗军粮一石有余,若是长途行军,军粮消耗则是增为接近两石之多。 与此同时,一匹健康战马所消耗的粮草,更是寻常士兵的三到五倍。 而吴应熊的麾下援军,则是高达两万有余!又因为是集结了各方精锐的缘故,战马数量还要更高于兵力数量,像是辽东铁骑与关宁铁骑的中军甲骑,皆是一人两马、甚至是一人三马。 这般情况下,当吴应熊率领援军抵达北路防区之后,必然会让整个北路防区的粮草供给迅速吃紧,但锦州大营最快只能拿出三十万石粮草,显然是有些不足。 “本阁再问你,锦州大营有多少车马,一次可以运送多少粮食与物资抵达前线?” 彭纪仔细思索片刻后,答道:“锦州大营的车马,足以是把这三十万石粮草直接送往前线。” 这一次,赵俊臣的表情闪过了一丝满意。 随后,赵俊臣的目光扫向锦州大营的三位辽东铁骑千户,再次问道:“本阁需要锦州大营立刻拿出这三十万石粮草,尽快送往北路防区支援战事! 但目前建州女真已是大举来犯,也必然是派出大量分兵四处劫掠,所以若是想要顺利把这批粮草运往前线,就必须要安排一支精兵负责押送!本阁认为,把这项任务交由辽东铁骑最为合适,却不知哪位千户愿意负责这项重任?”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三位辽东铁骑千户之中,唯有邬霁云一人没有积极表态,而罗炳与闫震二人则皆是直接出面领命。 对于赵俊臣而言,这个结果也是意料之中。 按照何仁胜的说法,罗炳乃是何宇的铁杆心腹,而如(本章未完! 第1317章.都该死! 今“建州女真害死何宇”的说法已是盖棺定论,所以罗炳自然是急切想要奔赴前线,不仅是想要为何宇报仇,也想要趁机调查清楚何宇遇害的详细情况。 在赵俊臣询问之前,罗炳还想着要为刘雄求情,但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罗炳就再也顾不上刘雄了,一心只想要为自己争取到这个押送粮草的任务。 与此同时,同样是按照何仁胜的说法,闫震乃是骁勇善战、屡立战功的辽东老将,只要有机会奔赴战场,他从来都是态度积极。 然而,相较于闫震,这个时候还是罗炳态度更为急切,看闫震想要与自己争夺这项任务之后,顿时是变了脸色,大声道:“闫千户,这次机会你无论如何也要让给我,只要你让我这一次,我今后必有报答!” 看到罗炳的这般态度,闫震稍稍犹豫片刻之后,很快就后退了一步,表态自己不再与罗炳相争。 赵俊臣轻轻点头道:“本阁也是这般想法,锦州大营之中,终究还是需要一位像是闫千户这样的老将坐镇,既然如此,押送粮草的任务就交给罗千户吧!还望你把粮草押送抵达前线之后,不要停留太久时间,迅速返回锦州大营,后续还有更多押送任务……若是你一心想要留在前线作战也许,但必须要说服另外一位辽东铁骑千户返回锦州大营,代替你执行押送任务!” 见赵俊臣给了自己留在前线的机会,罗炳当即是大喜过望,连连点头道:“卑职遵命!” 然而,看到这一幕之后,赵俊臣身后的何仁胜则是表情大变! 一旦是让罗炳率领麾下辽东铁骑押送粮草奔赴前线,而刘雄也因为“冲撞赵俊臣坐驾”的缘故而受到关押,那也就意味着——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之内,在整个锦州大营之中,完全忠于何宇的高层武官就只剩下了何仁胜一人! 而且何仁胜现在已经失去了兵权,麾下的辽东铁骑皆已是跟着吴应熊与辽东镇众将驰援北上,所以何仁胜也就失去了影响力。 虽然锦州大营之中除了辽东铁骑之外还有万余规模的寻常边军将士,也有不少寻常千户依然忠于何宇,但已是无法影响局势变化了! 更何况,随着何宇的意外身亡,他曾经的军中心腹究竟还有多少人依然保持忠诚、愿意不顾一切的维护何宇的生前利益,更是要打一个问号。 就像是赵俊臣所言一般,何仁胜这个人虽然聪明,但就是书生气太重。 何为书生气?就是做事太讲道理、遇事太多顾忌! 于是,何仁胜虽然也想要全力阻止这般情况、提醒罗炳不要中了赵俊臣的奸计,但他的反应却是慢了一拍,当他在心中暗暗组织语言、构思着自己究竟要如何说话才能面面俱到之际,赵俊臣就已经开始了下一项话题,这件事情也已是盖棺定论了。 只见赵俊臣的目光再次转向锦州守备彭纪,也再次传令道:“彭守备,你接下来就负责把那三十万石粮草与押送所需的车马皆是备好,尽快交给罗千户!与此同时,再给本阁安排一处安静房间,然后把辽东镇的所有账册皆是交由本阁翻阅! 当本阁进入锦州大营之后,一切礼节皆免,在场各位若是没有必要事情,也不必总是寻理由跑来本阁这里拉关系,本阁必须要抓紧时间翻查账册,尽快摸清锦州大营物资储备的详细情况,然后才能根据实际情况支援前线将士的后勤补给!” 说完,赵俊臣再次翻身上马,然后就率先向着锦州大营之内行去。 当赵俊臣终于是进入锦州大营之后,也顾不上仔细观察锦州大营的情况,先是亲自盯着彭纪组织车马队伍、带人从军库之中搬出了大批粮草,又亲自盯着罗炳押送粮草离开了锦州大营,等到这一切事情皆是结束之后,时间已是临近傍晚。 接下来,赵俊臣依然是没有任何耽搁,就领着辽东巡抚王世臻、辽东按(本章未完! 第1317章.都该死! 察使黄珂、以及自己的心腹幕僚李传文与牛辅德二人,一头钻进了彭纪所准备的房间,专注于翻阅辽东镇的各类账册、统计辽东镇的物资储备。 又过了整整一夜之后,赵俊臣与几人终于是初步摸清了辽东镇物资储备的详细情况。 这个时候,赵俊臣已经连续忙碌了一天有余,几乎是没有任何休息时间,但他依然是不见任何疲态,表情间反而充满了阴沉与痛恶之色。 与此同时,王世臻、黄珂、李传文、牛辅德四人的情况也差不多。 盯着眼前密密麻麻的账册,赵俊臣深吸一口气之后,咬着牙冷声评价道:“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何宇该死!彭纪该死!辽东镇的所有高层武官都该死!” …… …… 第1317章.都该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18章.以金抵粮. …… …… 赵俊臣翻查这些账册之际,只是稍稍看了几眼,就已是完全确定,彭纪交给自己的所有账册皆是假账,账目之中的大部分内容也皆系伪造! 赵俊臣自己就是造假账的祖宗,对于这些假账自然是一眼即知。 更何况,这些假账的破绽实在是太明显了。 众所周知,辽东镇的主要收入来源有三,其一是朝廷中枢所拨发的辽饷,其二是对辽东境内百姓的摊派加征,其三是辽阳城的走私贸易。 至于彭纪所提供的这些账目,虽然是清楚记录了朝廷中枢历年来所拨辽饷的收支去向,但对于辽东境内的摊派加征,却明显是避重就轻,账目所记数字远远不及实际数字,至于辽阳城的走私贸易,辽东镇一向是对外宣称“绝不可能存在”,就更不可能记录在账册之内了。 但赵俊臣依然是仔细研究了这些假账。 身为造假账的祖宗,赵俊臣通过这些假账也同样是可以挖掘出许多东西。 与此同时,即使是这些假账之中,也依然有一些统计数字是稍稍靠谱的,譬如是物资储备、钱粮结余、支出项目等等,相关情况很容易就可以验证真假。 当赵俊臣忙碌了整整一夜、仔细翻阅分析了这些假账之后,赵俊臣终于是得出了初步结论。 得出这个结论之后,哪怕是赵俊臣早已经见惯了这世上的龌蹉腌臜、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却依然是忍不住大为震惊。 震惊之后,则是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情绪蔓延心头! “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何宇该死!彭纪该死!辽东镇的所有高层武官全都该死!对于何宇的意外亡故,本阁原本还有些懊恼与惋惜,但现在……本阁只能说他死不足惜! 还有那些为虎作伥、同流合污的辽东镇高层,一个个也都不是好东西!整个辽东镇,就是一坑粪池!粪池之中只会滋生蛆虫,蛆虫也只会化作苍蝇,绝无可能变成别的东西! 即使是西门盛也不例外!也是蛆虫与苍蝇之流!本阁原本还对他心存幻想,认为他至少是懂得顾全大局的道理,又有能力抵御建州女真,所以就一直想要推他上位,但如今再看,矮子里拔将军也终究就是个矬子罢了。根本就不该指望!” 见赵俊臣这般震怒之后,房间内众人皆是胆战心惊。 但他们并不是惊惧于赵俊臣的震怒,而是担心赵俊臣的这一番言论传播出去之后,将会酿成不可控制的后果。 只见牛辅德迅速推开房门伸头向外查看,发现房间附近无人监听之后,只有令狐光一个人守在外面,终于是稍稍松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李传文、王世臻、黄珂等人则皆是跑到赵俊臣面前,纷纷出声苦劝。 “赵阁臣息怒!赵阁臣息怒!” “还望赵阁臣冷静,咱们目前还在锦州大营,有些言论绝对不能传出去啊!” “赵阁臣您轻声一点!轻声一点!” 在几人的急声劝谏之下,赵俊臣依然是怒意难平,咬牙切齿道:“本阁为了平缓我朝粮荒之隐忧,前后耗费了多少苦心?每次拨发辽饷之际,为了凑足钱粮数目,又耗费了多少精力? 若是辽东镇可以妥善使用这些钱粮,本阁也不会抱怨什么,毕竟是关乎于边防之大事,但辽东镇究竟是如何使用辽饷的?皆是用以收买武官、豢养私兵了!供养一名中层武官的耗费,足以是供养三十名辽东铁骑那样的精兵,而供养一名辽东铁骑的开销,又足以是供养三十名普通边军……至于辽东镇的高层武官,那就更别说了!这还是经过了假账粉饰之后的情况,实际情况必然是更为惊人,冰山一角罢了! 嘿!本阁离开京城之前,好不容易才把国库存粮数量提升了八十万石!八十万石粮食,只是杯水车薪,却依然是让本阁心中稍有安慰,但辽东镇呢?仅是每个月不明不白的粮耗就高达二十八万石!更别说是他们资敌走私的庞大数量了!本阁的苦心经营,却还不够补他这一处窟窿,想到这般情况,本阁又岂能不恨!” 说完,赵俊臣抓起手边的几本账册,狠狠投掷于地上。 王世臻再次出声劝道:“下官也理解赵阁臣的愤怒,但还请您稍稍冷静一下,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咱们现在还不能与辽东镇撕破脸啊。” 赵俊臣深吸一口气之后,良久闭目不语,当他再次睁眼之后,终于是稍稍冷静了一点,冷声道:“把锦州守备彭纪唤来,本阁有事情要问他……你们放心吧,本阁已经冷静了下来,不会逼着他翻脸掀桌子。”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吩咐之后,房间内几人还有些犹豫,但房外的令狐光则已是听命行事了。 彭纪似乎是早有准备,很快就赶来了赵俊臣面前,恭敬行礼之后就垂手等着赵俊臣的吩咐。 赵俊臣这个时候也已经恢复了冷静,静静打量了彭纪片刻之后,缓缓道:“本阁已经翻阅了锦州大营的账目,发现了诸多蹊跷之处,希望彭守备可以为本阁解释一下。” 彭纪的态度依然是谦卑老诚,当即是答道:“还请赵阁臣询问。” 在王世臻、李传文等人的紧张注目之下,赵俊臣一边是翻阅账册,一边是轻声问道:“根据本阁的统计,锦州大营的库存粮草,各类粮食全部加在一起,仅有一百五十万石!最多只能支撑全军将士高强度作战一个月时间,是否如此?” 彭纪点头道:“正是如此!” 赵俊臣又问道:“但据本阁所知,过去一年以来,朝廷中枢拨给辽东镇的军粮数量极为庞大,仅是粟米一项就高达三百万石!如今还只是春末时节,为何就只剩下了这么一点?” 彭纪也是面现疑惑,摇头道:“卑职虽然掌管军库,但也只是听命行事,但军库之中的存粮究竟去了哪里,恐怕就只有何总兵知道具体情况了,只可惜……” 话到一半,彭纪已是闭口不言,但他的言下之意也很明显——何宇已死,所以就死无对证了。 彭纪也知道赵俊臣不会满意这般答桉,又补充道:“不过,卑职认为,这般情况也是情有可原,辽东镇全体边军将士加起来十余万人马,人吃马嚼之下自然是消耗巨大,而且何总兵生前也把部分粮草送去了各路防区的军库之中,所以锦州大营的剩余粮草也就不多了…… 只可惜,目前战事紧急,来不及从各路防区的军库之中再次调运粮草,只能从锦州大营押运后勤,所以一旦是锦州大营的军库存粮逐渐耗尽,前线战事又迟迟不能结束的话,就只能指望着朝廷中枢提供支援了。” 很显然,彭纪还想要趁着这场战事从国库之中再敲一笔粮草。 这般做法,也是辽东镇的惯例了,一旦是发生战事,就会逼着朝廷中枢再次加拨粮饷。 赵俊臣表情间忍不住再次闪过了一丝怒意,但还是强行忍了下来,再次问道:“这些事情,今后再说,但本阁还发现了另一项蹊跷之处……锦州大营的军库之中,粮草、兵甲、军械等等这些作战之际的必要物资,数量皆是远远不及预期,但也有另外几项物资的库存数量远远超乎了想象,譬如人参、貂皮、鹿茸,又譬如……黄金!锦州大营的库存黄金,竟是高达八万七千余两!而且全是赤金!却不知,辽东镇究竟是从何处收集到了这般多的黄金?” 这八万七千余两黄金,只是假账上所记录的数字,绝对不会是辽东镇的全部积蓄,但已是足够惊人了。 至于这些黄金究竟是源于何处,也完全不难猜想,必然是来自于建州女真! 在后世,国内金矿最密集的五处产地,如今有三处皆是位于建州女真的势力范围之内,分别是吉林、赤峰、以及朝阳。 而这个时代,最适合开采黄金的地方则是黑龙江,同样是位于建州女真的势力范围之内,那里的金矿不仅是位于浅层,而且很容易提炼。 所以,也唯有建州女真有能力向辽东镇提供这般数量的黄金! 与此同时,人参、貂皮、鹿茸等物,也皆是建州女真的盛产之物。 赵俊臣这个时候突然提及此事,用意也很明显,就是怀疑辽东镇暗中把大量粮草卖给了建州女真,所以锦州大营的军库之中,才会拥有那般多数量的黄金与建州特产! 与此同时,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彭纪顿时是目光一闪。 彭纪早就知道,赵俊臣翻阅这些假账之际,见到这般数量惊人的黄金必然会提出质疑,但他也没办法,为了让军库的收支数字相等,就必须把一部分黄金放进账目之中,否则有许多军库开支就根本无法解释清楚。 但彭纪也提前准备好了理由,苦着脸道:“唉!卑职早就知道,以赵阁臣的目光如炬,许多事情必然是瞒不住的,既然赵阁臣您已经察觉到了蹊跷之处,那卑职就实话实说了! 其实,锦州大营的军库存粮之所以是损耗巨大,又拥有这般多数量的存金,全是因为何总兵他当初错判局势所致……” 听到这里,赵俊臣不由是心中冷笑,只觉得何宇死后依然是对辽东镇“贡献巨大”,许多事情皆是可以推到何宇这个死人头上。 彭纪则是继续说道:“自从建州女真向陛下纳贡称臣之后,何总兵他就做出判断,认为辽东边疆最近这两年时间将会相安无事,但建州女真终究是狼子野心,忍耐一两年时间之后就会忍不住再次兴兵来犯,这般情况下辽东镇就不必是囤积太多军粮,反而是需要抓紧时间尽快增强骑兵战力! 所以,何总兵就擅自把部分军粮贩卖于山海关内,然后把卖粮的银子全部换成了黄金,准备派人带着这笔黄金前往蒙古境内购买战马……赵阁臣您也知道,银子总是不断贬值,但黄金在古往今来都是硬通货,也更容易被那些蒙古部落所接受。 谁曾想,何总兵他竟是判断出错了,建州女真根本没耐心等待一两年时间,竟是这般快就彻底翻脸、再次来犯,但这样一来,军库存粮也就告急了!” 听到这般解释,赵俊臣心中再次冷笑。 若是辽东镇把大批粮食运往山海关内贩卖,必然会造成粮价波动,赵俊臣又岂能不知消息?明明就是卖给了建州女真! 不过,赵俊臣并没有直接拆穿彭纪,而是冷声问道:“既然辽东镇把朝廷所拨发的大批粮食换成了金子,本阁这个时候也不愿意追究这件事情究竟合不合规矩,但现在辽东镇因为这件事情所以亏空了存粮,又想要请求朝廷中枢再次拨发粮草提供支援,那本阁就把这笔金子收归国库,也不算过分吧?”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表态,彭纪当即是表情大变,没想到赵俊臣竟是比自己还不要脸!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19章.拔除迷思. …… …… 赵俊臣明明是来锦州大营协助辽东各军稳定后勤的,理应是利用自身影响力从朝廷中枢为辽东镇索要更多钱粮才对,但现在竟是要把军库之中的存金尽数搬往国库,这算是怎么一回事? 彭纪连忙反对道:“不行!这可是辽东镇今后用来购买战马的金子!” 赵俊臣摇头道:“你们辽东镇需要补上粮草亏空,所以需要朝廷中枢加拨支援,但朝廷中枢给你们加拨粮草之后也会超支,同样需要补血,这笔金子正合适。”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说道:“更何况,辽东铁骑的规模已经足够大,战马数量也足够多,何必是再次投入大笔金子增添战马?这样的资源倾斜,对于辽东镇的普通边军将士们又有何益?”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彭纪不由一愣,然后就沉吟良久,竟是有立场动摇的迹象。 实际上,彭纪确实是有些被赵俊臣说服了,而彭纪被赵俊臣说服的理由也很简单,就是那句“对于辽东镇的普通边军将士们又有何益”。 这句话看似冠冕堂皇、秉持公心,但彭纪听在耳中,却很快就品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彭纪其实并没有说谎,何宇生前积蓄了大笔金子,就是想要到处购买战马,进一步提升他麾下辽东铁骑的规模与战力,所以这些金子就是用以购买战马的。 以抵御建州女真的名义,向朝廷中枢索要各类资源,然后一边与建州女真作战、一边把各类资源暗中贩卖给建州女真,从建州女真手中换来战马与黄金,用以增强自己麾下的私兵战力,然后就拥有更多本钱向朝廷中枢索要各类资源,这般做法早就被何宇彻底玩透了。 然而,在彭纪看来,自己既没资格争夺总兵之位,也没机会进入辽东铁骑领兵,所以他也是“普通边军将士”的一员,又何必为了辽东镇总兵与辽东铁骑的利益,而与赵俊臣为难?何不趁着这次机会,为自己这样的“普通边军将士”争取利益? 何宇统治辽东镇太久了,辽东镇所有人皆已是习惯把何宇等同于辽东镇、把何宇的利益等同于辽东镇的利益,哪怕是何宇现在已是死于非命,许多人依然是习惯性的想要遵循何宇所制定的规矩,哪怕是彭纪这般忠心不纯之辈,也是倾向于在何宇所制定的框架之下为自己谋取更多利益,而不是一举打破何宇所制定的框架。 赵俊臣这个时候,就是想要一举打破彭纪的心中迷思,让他彻底明白何宇已经死了,完全没必要继续遵循他所制定的框架,何宇的利益也从来都不代表整个辽东镇的利益,更不代表众多辽东镇普通将士们的利益!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彭纪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么……赵阁臣您认为,像是卑职这样的普通辽东镇边军将士,又应该如何做才能为自己争取益处?” 赵俊臣不再多说,只是从怀中套出那封改革辽饷的奏疏,让身边的李传文转交给了彭纪查看。 这封奏疏早就该送去朝廷中枢了,但赵俊臣发现自己必须要前往锦州大营主持后勤之事后,就把这封奏疏继续留在手边,就是为了用于这个时候。 彭纪小心翼翼的翻阅奏疏,当他见到奏疏之中的详细内容,再看到奏疏之上众位辽东镇参将所签署的姓名之后,顿时是面色大变,表情先是震惊,接着是恐慌,但最终则是变成了……期冀与贪婪! 见到彭纪的表情变幻之后,赵俊臣悠悠道:“若是不出意外,朝廷中枢一定会同意辽饷改革的事情,到时候就算是辽东镇的下一任总兵想要反悔,朝廷中枢也会想办法继续推行!而在朝廷中枢推行辽饷改革之际,考虑到锦州乃是辽东镇的总部,所以锦州守备理应是与各路参将一样,在资源分配之际优先考虑!彭守备认为如何?” 不待彭纪反应,赵俊臣又意有所指的说道:“刚才彭守备有一句话并没说错,锦州大营的军库之中,各类物资究竟去了哪里、用在何处,恐怕只有何总兵知道详细情况,然而何总兵已死,许多事情就再也说不清楚了…… 而如今又是正值战事,各项军需也是频频调动,军库之中所存的各类物资,究竟原先有多少?近期用了多少?最终剩下多少?就更没人能讲清楚了!所以,在下一任的辽东镇守总兵亲自出面清点库存之前,这些事情皆是可以操作,对不对?” 赵俊臣这已经不是暗示了,完全是赤裸裸的明示与诱惑。 简而言之,赵俊臣的意思是,他想要与彭纪一同瓜分辽东镇的军库存储! 不是假账上的军库存储,而是辽东镇真正的军库存储! 就像是赵俊臣所言一般,何宇已是死无对证、眼下正值战事乱局、未来局势走向未定,这个时候就算是赵俊臣与彭纪趁机把辽东镇的军库存储皆是瓜分干净,也绝对没人能抓到把柄! 在辽东镇的历年积累之下,就算是每年战事之际消耗巨大,但也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 而这个天文数字究竟有多少,彭纪自然是最清楚不过。 这般庞大的利益,足以是让彭纪铤而走险了。 于是,彭纪表情再次变幻片刻之后,突然伸手拿起自己送给赵俊臣的那些假账,稍稍翻阅之后就惊呼道:“怎么回事?卑职竟然犯下这般严重的错误,把几年前的过时账目交给了赵阁臣查阅!还请赵阁臣恕罪,卑职立刻就把最新账目拿来交由您再次过目。” 账目之上详细注释着具体时间,但彭纪就是睁着眼说瞎话,表示这些账目皆是几年前的过时账目。 而赵俊臣也是装傻充愣,表情惊讶道:“这些账目都是几年前的?彭守备实在是太不应该了!但本阁也知道彭守备忙于筹备后勤军需,所以这次就不怪罪你了,但还望彭守备能尽快把最新账目拿来交由本阁查阅。” 彭纪彻底下定了决心,点头之后很快就告辞离开了。 接下来,彭纪交给赵俊臣的账目,必然就会是辽东镇的真正账目了。 毕竟,彭纪已经没有时间再准备一套假账,而且赵俊臣目前坐镇于锦州大营专门负责后勤之事,彭纪若是想要搬空军库,也需要赵俊臣的支持与默许。 而彭纪离开之后,在赵俊臣的房间之中,李传文与牛辅德二人皆是表情如常、对于这般情况也是见惯不怪,但辽东巡抚王世臻与辽东按察使黄珂二人则是表情有些尴尬,他们亲眼见到赵俊臣勾结彭纪想要一口气掏空辽东镇的军库,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反应。 与此同时,目送着彭纪离开之后,赵俊臣的表情也再次恢复了冷肃,目光稍稍扫过了王世臻与黄珂二人,轻哼一声之后解释道:“两位大人不必觉得尴尬,本阁并不是想要彻底搬空辽东镇的军库,更不是想要趁机贪墨辽东镇的库存物资…… 像是粮草、兵甲、军械、以及将士们的饷银,本阁绝对不会去动,也不会让彭纪去动,否则整个辽东镇就再也无法维持运转,本阁并没有那么丧心病狂、目光短浅! 但那些对辽东镇维持运转与作战之际毫无用处的东西,譬如黄金、珍宝、建州特产、以及各种奢侈品,本阁绝对不会留给辽东镇一分一毫!这些东西与其是留在辽东镇、交给辽东镇的高层们随意挥霍浪费、收买武官私兵、继续让他们增加拥兵自重的资本,还不如是趁机收归国库、稍稍补充户部亏空!” 当然,赵俊臣还有一句话没说,那就是以赵俊臣对户部的控制力,把锦州大营军库之中的无用之物皆是收归户部之后,与赵俊臣把这些东西收入自己囊中也没有太大区别。 不过,听到赵俊臣的解释之后,王世臻与黄珂二人皆是浑身轻松了许多,也皆是连连点头表示同意,认为赵俊臣所言有理。 又过了不久之后,彭纪再次返回赵俊臣的房间,也再次拿出大量账目交给赵俊臣过目。 这一次,不仅是账册数量更多,账册之中所记录的数字也更为精准,不仅是包含了朝廷中枢所拨发的辽饷,也包含了辽东镇在辽东境内的摊派加征、以及辽阳城走私贸易的进项,详细记下了辽东镇的真正收入与真正开支。 见到这些真正账目之后,赵俊臣很快就再次与众人翻阅研究。 而这一次,彭纪也没有留下账册之后就立刻离开,反而是留在房间之中向赵俊臣等人详细解释了账册之中的各项记录,可谓是态度积极。 在彭纪的全力协助之下,赵俊臣等人仅是用了不到两个时辰时间就摸清楚了辽东镇这个庞大利益集团的真实状况。 最终,赵俊臣紧紧盯着账目上的最终数字,心中暗暗想道:“虽然是被吴应熊逼着来到锦州大营主持后勤之事……但这波不亏!” …… 第一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20章.吃干抹净. …… …… 相较于京城官员,辽东镇的武官们就算再是如何奢侈铺张,也终究是更倾向于实用主义。 所以,锦州大营的真正库存之中,各类珍奇珠宝、古董字画等等奢侈品的数量并不算多,也没有几件价值高昂的珍品。 赵俊臣稍稍估算了一下,发现锦州大营军库之中各类奢侈之物加起来总计也就价值几万两银子,并不值得特意关注。 当然,也可能是何宇早就把各类奢侈之物皆是搬到自己的私库里了。 然而……黄金才是真正的大头! 在锦州大营的军库之中,各种金块、金锭、金器全部加在一起,总计高达一万三千斤之巨! 不是“两”,是“斤”! 一斤等于十六两! 不是白银,是黄金! 一两黄金至少可以兑换十两白银! 很显然,何宇把辽东镇历年以来所结余的钱粮物资,皆是通过辽阳城的走私贸易全部换成了黄金! 正所谓“盛世古董乱世金”,越是盛世,古董就越值钱,越是乱世,黄金就越有用! 相较于粉饰太平的京城、纸醉金迷的江南、深处腹地的中原,辽东地区近百年来实际上一直是处于乱世之中,与辽东镇常打交道的建州女真与蒙古左翼也皆是处于乱世之中,所以也就不难理解何宇对于黄金的执念了! 白银总是不断贬值,但黄金则是古今中外所有人皆是认同的一般等价物! 在明朝立国之初,一两黄金可以兑换四五两银子,但时至今日,一两黄金兑换十两银子也是有价无市。 尤其是那些少数民族部落,使用白银未必能与他们顺利达成交易,但若是使用黄金的话,达成交易的可能性就会大幅提升! 按照彭纪的说法,何宇生前一直想要把辽东铁骑的规模扩充为两万人,还想要模彷山海关吴家一般组建一支火炮部队,而这一万三千斤黄金就是他的扩军基金! 听到彭纪的解释之后,赵俊臣不由是心中庆幸,认为自己前来辽东巡察很及时,若是让何宇的扩军计划顺利实现,辽东地区的平衡就会彻底打破,山海关吴家很快就会再也没有能力制衡辽东镇,而何宇也很快就会彻底尾大不掉,再也不受控制! 但现在,这一万三千斤黄金,辽东镇多年以来的积蓄,很快就会落在赵俊臣的手里! 而除了黄金之外,锦州大营的军库之中还存有大批人参、貂皮、鹿茸等物,同样不是一笔小数目! 只能说,辽东镇的辽阳城走私贸易规模远要比预想之中更大,辽东镇的家底也远要比预想之中更为丰厚! 与此同时,锦州大营的真正库存粮草,也要比假账上的数字更多一些,约有两百余万石,存银也有八十余万两,完全可以支持前线战事与辽东镇的日常运转,实际上并不需要向朝廷中枢寻求额外支援。 盯着这些数字,赵俊臣呆愣片刻后,终于是恢复了冷静,抬头再次看向彭纪,问道:“彭守备,你认为……账上的这些数字,应该要如何操作才好?” 彭纪小心翼翼的建议道:“卑职认为,咱们完全可以把账上这笔黄金的零头抹去,只留下一万斤,而余下的三千斤,当然是赵俊臣您拿走大头……” 听到这般说法,赵俊臣不由是笑了。 彭纪的胆魄太小,只知道雁过拔毛,这种时候还想着只是抹去零头,实在是太小家子气了。 雁过拔毛?赵俊臣现在只想要把整只大雁全部炖进锅里吃干抹净! 只见赵俊臣抬手一挥,道:“什么叫抹去零头?本阁认为,应该是抹去整数、留下零头才对!” 彭纪大为震惊,惊叫道:“您想要直接拿走一万斤黄金,只留下三千余斤?这……” 然而,彭纪还是太小觑赵俊臣的胃口了。 赵俊臣摇头道:“错了,军库之中的黄金总计有一万三千四百一十斤,而本阁所说的零头,是指那四百一十斤!余下的一万三千斤才是咱们需要操作的地方!” 彭纪愈发震惊,一度失语,道:“这、这……这不行吧?” 赵俊臣紧紧盯着彭纪,道:“这一万三千斤,本阁只会拿走其中一万斤上缴国库,另外三千斤则是会留给彭守备!与此同时,这万斤黄金上缴国库之后,陛下他一定会龙颜大悦,也一定会记住彭守备的功劳……彭守备,你再仔细想想,这件事情真不行吗? 彭纪表情变幻良久之后,终于是咬牙道:“好!卑职就陪着赵阁臣放手一赌!咱们只留下那几百斤零头,前面的整数则是尽数抹去! 若是下一任总兵清点库存之后询问这笔黄金的下落,卑职就一口咬定,说这笔黄金早就被何总兵挪去私库了,以何总兵的余威,晾他也不敢追查!” 顿了顿后,彭纪也终于是展现出了一些魄力,道:“与此同时,在具体操作之际,上下打点、左右疏通的全部开销,也由卑职一人负责,但还请赵阁臣您能答应卑职一件事情。” 赵俊臣点头道:“你说!” “若是卑职今后受到猜忌排挤、在辽东镇再也呆不下去,到时候还望赵阁臣您能出手拉卑职一把!” 赵俊臣轻轻一笑,再次点头道:“这是自然!” 但实际上,赵俊臣这个时候已经开始想着自己究竟要如何出手害死彭纪了! 整整一万三千斤黄金,赵俊臣要全部带回京城!赵俊臣既然不愿意多留给辽东镇三千斤黄金,自然也不愿意把这三千斤黄金留给彭纪! 对于赵俊臣而言,这一万三千斤黄金,还有那些人参、鹿茸、貂皮等等东北特产,正好解决了自己的一项难题! 那就是远洋贸易的启动资金。 组织远洋船队与海外各国进行贸易之际,海外各国的白银贬值更快,也同样是更认同黄金,与此同时赵俊臣也要拿出一些特产贩卖于海外各国! 所以,有了这一大笔黄金与东北特产,无疑将会极大加速赵俊臣远洋计划的进度! 这般情况下,赵俊臣只会嫌少、不会嫌多,又怎么可能刻意留给彭纪一部分?就凭彭纪这般小人物,哪怕他是李家将门的赘婿,也不值得三千斤黄金收买。 赵俊臣现在向彭纪许诺三千斤黄金的好处,只是为了蛊惑彭纪铤而走险罢了。 但等到彭纪帮着赵俊臣搬空锦州大营的军库之后,他就可以与何宇一样是死无对证了! 果然,见到三千斤黄金的巨利之后,彭纪坚定了决心之余,态度也是愈发积极,很快就与赵俊臣商量起了具体操作手段。 若是只搬走三千斤黄金,一切事情还好操作,也有机会瞒住锦州大营的各方势力。 然而,一口气搬走一万三千斤黄金,数量太多、规模太大,更何况赵俊臣还想要搬走大量的东北特产,很难是瞒住各方眼线,所以就必须要与各方势力达成默契才行。 好消息是,锦州大营的高层武官之中,唯有罗炳、何仁胜、刘雄这三位辽东铁骑千户是完全忠于何宇的,也一定会全力反对赵俊臣与彭纪二人联手掏空锦州大营的军库存金,剩下的监军太监姚让、以及另外两名辽东铁骑千户闫震与邬霁云,则皆是可以“沟通”。 但现在,罗炳被赵俊臣安排押送后勤的任务,今天清晨之际已经离开了锦州大营,何仁胜则是已经失去了兵权与影响力,刘雄不仅是同样失去了兵权与影响力,还因为“冲撞赵俊臣坐驾”的原因而受到羁押。 至于锦州大营的万余普通边军将士,则皆是要受到彭纪的辖制。 所以,赵俊臣接下来只需是争取到姚让、闫震、邬霁云三人的配合就好! 得到这个结论之后,赵俊臣就向彭纪吩咐道:“彭守备,监军太监姚让那里,本阁并不方便接触,也与他并不熟悉,就由你去试探口风! 但内廷宦官往往是胃口太大、很难喂饱,所以你只需是让他知道咱们想要趁机从军库之中搬走一些物资,但不必让他知道具体数量,若是他表态反对,你就说这一切做法皆是为了充实国库,若是他没有反对,你也不必向他解释具体情况,只是向他承诺一些好处就行!” 彭纪连连点头,道:“卑职明白,绝对不会向他透漏具体情况!” 在彭纪看来,赵俊臣并不是真想要把所有黄金尽数收归国库,而是想要趁机中饱私囊,所以才会刻意向监禁太监姚让隐瞒具体情况。 对于这般情况,彭纪倒也并不觉得意外,以赵俊臣的巨贪作派,见到这般巨利之后,没有趁机中饱私囊才是咄咄怪事。 但实际上,这些黄金究竟是全部收归国库,还是尽数收入私库,对于赵俊臣而言并无太大区别,赵俊臣的这般安排只是想要趁机试探姚让的真实底细罢了。 随后,赵俊臣又吩咐道:“至于闫震与邬霁云这两位辽东铁骑千户,则是由本阁亲自出面说服!彭守备离开这里之后,就顺便代表本阁传唤他们来见。” 彭纪微微一愣后,问道:“赵阁臣您有把握说服他们二人?这两位辽东铁骑千户虽然立场存疑,不似罗炳、何仁胜一般对何宇忠心耿耿,但也未必就会支持咱们啊。” 赵俊臣笑道:“放心,本阁自有把握,早就想好了对付他们的具体手段!” …… 第二更!凌晨左右还有一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21章.掌控锦州. …… …… 大约一刻钟时间之后,受到赵俊臣的传唤,邬霁云率先进入了赵俊臣的房间晋见。 大概是因为出身经历的缘故,邬霁云总是一副沉默寡言、表情阴郁的模样,见到赵俊臣之后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态度倾向,只是按照规矩行礼问安之后就垂手站在赵俊臣的面前,静静等待着赵俊臣率先讲话。 赵俊臣仔细打量了邬霁云片刻之后,问道:“邬千户,本阁听说你也是将门之后,你的父亲邬山崎曾经是辽东镇的东路参将,乃是何宇总兵的结拜兄弟,甚至也有机会接任辽东镇总兵的位置。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当年你父亲与何宇总兵联手迎战建州女真,结果他为了掩护何宇总兵撤退而战死沙场,于是何宇总兵就把你收为义子、亲自抚育培养,对不对?” 谈及邬山崎的战死经历之际,赵俊臣刻意在“掩护”二字上面加重了语气。 邬霁云顿时是忍不住眉头一皱,也终于有了情绪波动,答道:“何总兵他是这样告诉卑职的。” 换句话说,就像是何仁胜所提供的情报一般,邬霁云一直都在怀疑邬山崎的阵亡真相,认为是何宇当年为了争夺总兵之位而背刺害死了自己父亲。 赵俊臣仔细思索了片刻,认为以何宇的决断与狠辣,也确实有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于是,赵俊臣又问道:“何宇是你的义父,他现在不明不白的死了,你应该是格外悲痛吧?” 邬霁云直接摇头,道:“家父当年战死之后,总兵大人就对卑职讲过一句话,“逝者已矣,生者当如斯”;又过了一年时间之后,家母也因为伤心欲绝追随家父而去,可谓是家破人亡,总兵大人又对卑职说过,大丈夫只需是向前看、向上看……所以,卑职遵循着总兵大人的教导,并不会特别悲痛。” 听到邬霁云的这般说法,赵俊臣不由是轻轻一笑,只觉得这个人要比想象中有趣。 “向前看、向上看……这样说来,邬千户你也不想要探究自己父亲当年阵亡的真相了?”赵俊臣悠悠问道。 邬霁云顿时是身体一震、霍然抬头。 他当然想要知道自己父亲当年阵亡的真相! 这件事情早已经变成了邬霁云多年以来的心中执念,哪怕是何宇已经死去,这般执念依然是没有减轻丝毫。 邬霁云犹豫片刻后,忍不住反问道:“赵阁臣您……难道知道些什么?” 赵俊臣摇头,道:“本阁什么也不知道,但如今的锦州大营之中,却一定是有人知晓真相!” 邬霁云是一个聪明人,当即是目光一闪,追问道:“刘雄?” 赵俊臣点头道:“刘雄!” 刘雄乃是何宇的家族佃户之子,尚未成年就已是追随何宇参军入伍,多年以来一直跟在何宇身边,从何宇的亲兵近卫逐步晋升成为辽东铁骑千户,当年也亲身参加了邬山崎阵亡的那场大战,自然是知晓相关真相。 实际上,赵俊臣此前假装自己受到刘雄的冲撞、刻意的摔落马下,让自己在所有人面前丢脸狼狈,趁机是羁押了刘雄,就是为了这个时候。 邬霁云深吸一口气之后,缓缓道:“但刘雄因为冲撞惊扰了赵阁臣坐驾的缘故,目前已是羁押在锦州大营的军牢之中,由锦州守备彭纪负责看管,卑职恐怕是无力插手……但赵阁臣您必然是有办法的,否则也不会特意向卑职提及这些事情,对吧?” 赵俊臣又是一笑,点头道:“本阁很喜欢聪明人。” 说完,赵俊臣把一封手令推到邬霁云的面前,道:“刘雄终究是辽东铁骑的千户,还是由你们辽东铁骑负责看管为好!你拿着这封手令去寻彭纪,他自然会卖给本阁一个面子,把刘雄转交于你看管,接下来究竟要处理刘雄,则是由你自行决定。” 顿了顿后,赵俊(本章未完! 第1321章.掌控锦州 臣又补充道:“不过,本阁有一个条件!本阁现在忙于后勤之事,不愿意分心处理别的事情,所以把刘雄交给你看管之后,后续所引发的一切麻烦也要由你独力挡下!” 邬霁云确实是一个聪明人,他很清楚赵俊臣所说的“麻烦”究竟是什么,也隐约猜到了赵俊臣这一系列做法的真正原因。 一旦是把刘雄交给邬霁云看管,以何仁胜的聪慧与眼光,就必然会察觉到这件事情的危险之处,也一定会想办法夺走刘雄。 但何仁胜目前已是无兵无权,他若是想要从邬霁云这里夺走刘雄,就只能联合锦州大营之中那些依然忠于何宇的普通边军武官,一同向邬霁云施压。 这样一来,不论是邬霁云,还是何仁胜,又或是锦州大营之中依然忠于何宇的那些普通边军武官,就皆是会围绕着刘雄而展开激烈争斗,自然也就无暇顾及别的事情了。 这般情况下,赵俊臣也就更有把握可以瞒着他们搬空锦州大营的军库存金。 邬霁云并不清楚赵俊臣想要搬空军库存金的计划,但他知道赵俊臣一定是想要趁机转移所有人的注意力。 不过,自己父亲的遇害真相就在眼前,邬霁云也顾不得考虑赵俊臣的真正计划,当即点头道:“若是卑职接管刘雄之后会引发各种麻烦,就一定会独自处理妥当,绝不会让赵阁臣分心……也绝不会让别的人分心。” 赵俊臣再次笑了,道:“你果然是一个聪明人!若是你接下来知悉了当年真相,也许咱们二人还有合作机会。” 赵俊臣的意思是,如果邬山崎当年战死沙场果然是因为何宇的背刺暗算,那自己也会帮助邬霁云报复何宇的家族。 毕竟,何宇当年如果没有背刺暗算邬山崎,他未必就能顺利成为辽东镇总兵,所以何家族人目前所享受的一切荣华富贵,很大程度上就是窃自于邬霁云的家族。 邬霁云沉默片刻后,抬手接过了赵俊臣摆在自己面前的手令,点头道:“卑职一向是恩怨分明,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若是卑职所知悉的真相与自己的猜测相符,就一定会不惜代价、再次求助于赵阁臣,但若是卑职所知悉的真相与自己的猜测不符,也同样会全力报答总兵大人的恩情!” 说完,邬霁云把手令收进怀中,见赵俊臣没有别的事情吩咐之后,就告辞转身离开了。 “恩怨分明……这世上哪有这般好事!终究是个年轻人,总是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看着邬霁云的离去背影,赵俊臣不以为然的轻轻摇头。 不久之后,另一位辽东铁骑千户闫震也很快就出现于赵俊臣的面前。 按照何仁胜的说法,闫震乃是辽东铁骑的老将,可谓是军功卓着、作战骁勇,却一向是不认可辽东镇拥兵自重、养寇为患的做法,时不时就会提出异议,但何宇依然是爱惜他的才能,就一直把他留在辽东铁骑领兵,每次迎战建州女真之际都会对他委以重任。 赵俊臣先是看似随意的与闫震攀谈了几句,趁机验证他的立场与才能。 没过多久,赵俊臣就已经有了判断,这位闫千户确实是一位封建王朝时期的理想武官,不仅是任劳任怨、骁勇善战,而且还一心想着忠君报国、青史留名。 这种人物虽然罕见,但偶尔还是可以碰见一两个。 简而言之,若是这位闫千户遇见了目前正在五军都督府担任闲职的何漳,这两人必然是一见如故、迅速成为至交知己。 赵俊臣当初可以轻易拿捏何漳,如今再见到与何漳情况相似的闫震,自然也是驾轻就熟。 只见赵俊臣先是态度诚恳的表达了自己对于闫震的钦佩之意,然后又情真意切的讲诉了一堆冠冕堂皇的大道理,最后又郑重其事的表示自己一定会认真听取闫震的相关意见,希望自己与闫震二人可以相互信任、相互(本章未完! 第1321章.掌控锦州 协助。 在赵俊臣的***汤之下,闫震自然是大受感动,虽然还不会完全信任赵俊臣,但也给予了积极回应。 然后,闫震就上了赵俊臣的套儿。 只听闫震大声说道:“赵阁臣,卑职这个人一向是不懂得藏着捏着,既然您说愿意听取卑职的意见,那卑职就直说了!根据目前所收集的情报来判断,建州女真这一次兴兵来犯绝对不是小打小闹,就算是吴总督他有能力挡下建州女真的主力主攻,恐怕也无力阻挡建州女真的分兵劫掠,所以咱们一定要抓紧时间整合锦州大营的军队,一旦是收到求援,就要及时出兵支援……” 赵俊臣深以为然的点头同意,又问道:“那闫千户认为,由谁来负责整合锦州大营的军队最为合适?” 没有任何意外,闫震仰首挺胸,再次大声道:“卑职认为自己最合适,当仁不让!” 赵俊臣也是一副完全信任的模样,点头道:“本阁并不方便插手锦州大营的军务,但也愿意全力支持闫千户的想法!本阁下次见到彭守备之后,就一定会说服他把锦州大营的部分兵力交由闫千户统辖……嗯,本阁记得锦州大营以北十里之外地势平坦、面积辽阔,正适合闫千户练兵备战!”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闫震当即是大喜过望,然后就告辞了赵俊臣,兴冲冲准备练兵去了。 而这样一来,赵俊臣也就顺利支走了闫震,让他暂时离开了锦州大营。 这一系列操作之后,距离赵俊臣彻底掌控锦州大营已是不远了。 但就在赵俊臣开始思索后续计划之际,彭纪则是匆匆赶来、再次求见,向赵俊臣禀报了监军太监姚让的态度。 …… 第三更。 …… 第1321章.掌控锦州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22章.意外收获. …… …… “不知好歹的老阉货!” 见到赵俊臣之后,彭纪先是愤愤的辱骂了姚让一句。 很显然,他与姚让之间的沟通并不顺利。 赵俊臣倒是早有心理准备,他一直觉得姚让这个老太监不简单。 很明显的一个道理,姚让的年纪已是五十有余,在赵俊臣所见过的实权太监之中,唯有内书房太监刘清的年纪要比姚让更大一些,也唯有德庆皇帝的长随太监张德与他年纪差不多。 内廷之中,一向是充满了尔虞我诈,不折手段的卑劣小人数不胜数,再加上德庆皇帝时不时的清洗整顿,寻常太监根本就活不到大岁数,但姚让却是可以顺利活在现在这般年纪,这般情况就足以是说明许多东西了。 就算他原本只是一根腐木,活到现在也一定长出了毒蘑孤。 于是,赵俊臣问道:“怎么回事?详细讲讲。” 彭纪骂骂咧咧道:“卑职见到姚让之后,最开始并不愿意透漏赵阁臣您的存在,就暗示自己会从军库之中挪用一批物资,希望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曾想这个老阉货一直都在装傻,假装自己完全听不懂,就算是卑职向他许诺了好处,他也完全不愿意回应任何承诺! 无奈之下,卑职只好搬出赵阁臣,表示这件事情乃是赵阁臣您想要把锦州大营军库之中的那些无用之物收归国库、填补户部亏空,结果那个老阉货竟是说……“ 赵俊臣眉头一挑,追问道:“他说了什么?” “他说他完全相信赵阁臣您的秉公之心!所以也愿意亲自出力协助、为赵阁臣效犬马之劳!” 说到这里,彭纪眉头紧锁、面色阴鸷。 姚让的这句话看似是好话,但内中深意却是有些不妙。 姚让说他相信赵俊臣的秉公之心,言下之意就是自己也要秉公办事,会把锦州大营所发生的一切事情如实禀报于德庆皇帝; 姚让又说他愿意亲自出力协助、为赵阁臣效犬马之劳,言下之意则是他想要亲自参与这件事情的具体过程,顺便是近距离监视赵俊臣的一举一动。 所以,也难怪彭纪会是这般羞恼了。 若是让姚让近距离监视赵俊臣与彭纪的一举一动,还把一切事情皆是如实禀报德庆皇帝,那彭纪就很难是把赵俊臣所许诺的三万斤黄金收进私囊了。 以德庆皇帝的性子,一旦是听说区区一名守备官竟是私下里截走了理应是收归国库的三万斤黄金,那彭纪的往后余生就别想着安稳度日了。 相较于彭纪的羞恼不已,赵俊臣则是依然冷静。 他安排彭纪与姚让进行接触,原本就只是为了趁机试探姚让的立场与秉性。 而现在,赵俊臣倒也稍稍明白了姚让这个人为何会在内廷之中不合群了。 沉吟片刻后,赵俊臣道:“既然如此,本阁就亲自出面与他接触一下好了!彭守备,你再代本阁传话,邀请姚太监来见本阁。” 彭纪则是摇头道:“卑职没必要替您传话,姚太监他还说,他很快就会亲自前来拜见赵阁臣。” 赵俊臣微微一笑,道:“倒是省事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房门突然叩响,房外传来了令狐光的禀报声:“启禀赵阁臣,有一位辽东镇百户武官急着想见彭守备,似乎是有重要事情禀报。” 受到赵俊臣的点头许可之后,彭纪转头回应道:“令狐总兵,请你把那位百户武官带进房间说话。” 听到令狐光答应之后脚步声逐渐远去,彭纪稍稍犹豫了一下,忍不住向赵俊臣建议道:“赵阁臣,有一句话卑职也不知道该不该讲,那就是……您让令狐光一直跟着自己,还允许他鞍前马后的跑腿做事,恐怕是有些隐患!令狐光这个人……在卑职看来绝不可信啊!” 赵(本章未完! 第1322章.意外收获 俊臣又是轻轻一笑,道:“没关系,不必担忧,本阁自有安排。” 赵俊臣的话声刚落,就见到一名锦州百户匆匆进入房间,也顾不上向赵俊臣行礼,就急声向彭纪禀报道:“彭守备,您刚刚去见了监军太监姚让之后,姚让就派出了一个快马信使,想要离开锦州大营前往京城方向,但已经被兄弟们寻理由拦住了,就是不知道还能继续阻拦多久,您看究竟要如何处置这个快马信使?是否让他顺利离开?” 听到禀报之后,彭纪表情一变,再次骂道:“这个老阉货,果然是想要向京城中枢通报消息!好心拉他入伙、分他好处,结果一片好心全喂了狗嘴里了!” 骂完之后,彭纪再次看向赵俊臣,表情间满是狠毒之色,轻声问道:“赵阁臣,咱们一不做、二不休……” 然后,彭纪抬手做出割脖子的动作,显然是想要杀人灭口。 赵俊臣则是摇头道:“姚让并不知道详细情况,更不知道咱们究竟要搬走多少东西,他就算是想要通报中枢,也只是一些粗略消息,没必要过于紧张,就让那个信使离开吧……至于姚让究竟要如何处理,还是等本阁亲自与他接触之后再说。” 说到这里,赵俊臣虽然还没有想清楚自己究竟要如何处理姚让,但已经想清楚了自己处理彭纪的具体手段。 又过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之后,监军太监姚让终于是亲自求见了赵俊臣。 这个时候,已是临近午时,所以赵俊臣就特意布置了一桌简便酒席招待姚让,两人边吃边谈,由辽东巡抚王世臻、辽东按察使黄珂、以及锦州守备彭纪三人坐陪一旁。 见到赵俊臣所摆下的酒席之后,姚让天生愁苦的面容之上挤出了一丝笑意,又似乎有些局促,道:“赵阁臣您客气了,您是一位贵人,咱家则是身份卑贱的奴婢,哪里有资格受您这般招待!担不得、担不得……” 赵俊臣笑道:“你是监军太监,锦州大营的许多事情反而是本阁需要向你求助,自然是要好生招待一番,也能趁机拉近关系,今后合作之际也就更为默契。” 说完,赵俊臣就率先入席而坐,姚让稍稍犹豫之后,终于是小心翼翼的坐在了赵俊臣的身边,但依然是半边屁股挨着凳子边缘虚坐,似乎是随时准备着起身伺候赵俊臣。 赵俊臣刚刚端起酒杯,姚让就勐地弹起身来,端起酒壶为赵俊臣小心翼翼的斟了一杯酒。 见到这一幕,赵俊臣不由一愣。 他原本还觉得,姚让刚才自轻自贱的说法只是客套罢了,但现在再看姚让的表现,却发现这个老太监对自己的心中定位,还真就只是一个卑贱奴仆,临场反应完全不似作假。 稍稍思索后,赵俊臣缓缓道:“说来惭愧,本阁与内廷各衙门也是时有接触,但对于姚内臣却不大了解,只知道姚内臣你现在是辽东监军,却不清楚姚内臣的过往经历,所以现在想要与姚内臣拉近关系,也不知该从何处入手。” 赵俊臣的这般说法,显然是在打探姚让的背景来历。 姚让稍稍犹豫之后,道:“说起来,咱家与赵阁臣之间,也确实有些缘分。” “哦?缘在何处?”赵俊臣一边仔细观察姚让的表情变化,一边追问道。 姚让的表情有些复杂,道:“咱家从前是……东宫出身,从太子殿下出生开始,就是由咱家负责照顾,前后长达二十二年之久!听说赵阁臣与太子殿下目前已是化敌为友,所以这也算是您与咱家之间的缘分了。” 赵俊臣顿时是目光一闪。 这个姚让,从前竟然是太子朱和堉的近身太监! 考虑到姚让与太子朱和堉之间的年龄差距,说是太子朱和堉就是由眼前这位老太监一手带大的也不过分! 赵俊臣再次追问道:“哦?那姚内臣为何没有继续留在东宫伺候太子(本章未完! 第1322章.意外收获 殿下,反而是沦落成为辽东镇的监军太监?” 在辽东镇担任监军太监不仅是一项苦差事,更还是一项危险差事,事实上别说是辽东镇的监军太监了,就算是江南繁华地区的镇守太监,也远远不及太子朱和堉身边的长随太监。 要知道,一旦是太子朱和堉顺利登基,他身边的长随太监就算不会继续陪伴圣驾,也有很大机会执掌司礼监,可谓是前途无量,但姚让现在却只能担任辽东镇的监军太监,自然算是“沦落”了。 姚让的表情愈发复杂,充满了苦涩之意,苦笑摇头道:“赵阁臣您也知道太子殿下他对于内廷宦官的看法,最是厌恶宦官干政!有一次,咱家忍不住提醒了太子殿下一句,让他一定要留意身边小人,结果就惹恼了太子殿下,很快就把咱家打发回内廷了!咱家在内廷之中混了几年日子,也一直不受待见,所以又被安排了辽东镇监军太监的差事。” 听到这里,赵俊臣顿时是心中恍然。 怪不得自己从前一直都没有听说过这位姚太监的名声,原来他早在多年之前就已经失势了。 随后,赵俊臣就不由是再次陷入思索。 太子朱和堉的身边小人…… 以太子朱和堉的性情,就算他再是如何厌恶宦官干政,但也一定会顾念旧情,绝不会轻易赶走一手把自己带大的姚太监。 很显然,姚太监所提醒的那位“身边小人”,一定是身份非同小可,对于朱和堉而言也是意义非凡,所以朱和堉才会出现这般激烈的反应,竟是直接赶走了姚让。 而这个“身边小人”,除了七皇子朱和坚之外,还能有谁? 也许是姚让隐隐间察觉到了七皇子朱和坚的野心,所以就提醒朱和堉一定不要轻易相信朱和坚,但朱和堉当时还是一个天真固执之辈,见到姚让竟是想要离间自己与朱和坚的兄弟之情后,自然是勃然大怒,所以就直接赶走了姚让。 但姚让终究是把朱和堉一手带大的东宫老人,朱和堉就算是赶走了他,也一定会留心他的后续情况,所以朱和坚就算是恼怒于姚让的“离间”,也不敢轻易害死姚让,所以就先是晾了姚让几年时间,等到朱和堉逐渐不再关注姚让之后,就暗中运作把姚让派到辽东镇担任监军太监。 这样一来,说不定就能借着辽东镇之手害死姚让,就算没有害死姚让,也能让姚让远离京城与朱和堉! 根据辽东镇所打探的消息,姚让当初被任命为辽东镇监军太监之后,就当即是表情惨白、惊慌失措,然后就是连续好几天的寝食难安,甚至还偷偷哭过几场,这般表现未必是因为姚让畏惧辽东镇的手段,也有可能是姚让担心自己远离京城之后,就再也无法帮助朱和堉盯着朱和坚。 仔细想想,就是在姚让前往辽东镇担任监军太监之后,朱和坚逐渐变得活跃了起来,也逐渐在朝野间拥有了贤明评价。 思及此处,赵俊臣暗暗想道:“姚让这个老太监,虽然早就猜到他是内廷之中不受待见的边缘人物,却没想到竟然会有这般大的意外收获!看样子,我这一次前来锦州大营主持后勤事宜,不仅是绝对不亏,而且还赚了!” 赵俊臣的心中闪过了诸多算计,但表面上则是不动神色,继续在酒席上招待着姚让,似乎是刻意想要拉近双方关系,但也没有与姚让谈论任何正事。 但等到这场酒席结束之后,赵俊臣却是突然屏退了所有闲杂人等,只留下姚让一人私下谈话。 “姚内臣……你认为七皇子这个人如何?” 随后,赵俊臣也没有绕圈子,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 …… 最快更新请浏览器输入--到进行查看 第1322章.意外收获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23章.血夜前奏. …… …… 这一天,赵俊臣与监军太监姚让的具体谈话内容,除了他们二人之外无人能知。 而赵俊臣送走姚让之后,就再次召来彭纪,表示自己已经顺利收买了姚让,让彭纪不必再有顾忌、放手去做。 闻言之后,彭纪顿时是大为振奋,完全没有起疑。 在彭纪看来,像是赵俊臣这样的大人物,必然是极为重视自身信誉,又是关系到这般关键机密的事情,涉及了上万斤黄金的好处,赵俊臣又怎么可能说谎呢? 绝对不会有假! 所以,彭纪当即就相信了赵俊臣的说辞,认为自己接下来就可以毫无忌惮、大展拳脚了! 但实际上,赵俊臣还真就撒谎了。 经过一场密谈之后,赵俊臣与姚让二人确实是达成了许多秘密协议,但这些协议之中,并不包括欺瞒德庆皇帝这一项。 正所谓言传身教、潜移默化,被姚让亲手带大的太子朱和堉乃是一个坚守纲常、天真固执之辈,仅凭这一点就可以大致推断出姚让的真实秉性。 姚让只是一个内廷宦官,自然是没有天真固执的资本,更善于隐忍与变通,但他对于三纲五常的坚守不移,则是丝毫不逊于曾经的太子朱和堉。 一言概之,用“忠仆”二字来形容姚让,最是恰当不过。 他忠心于太子朱和堉,即使是朱和堉早在多年之前就已经赶走了他;他也同样忠心于德庆皇帝,即使是德庆皇帝根本就不在意他。 所以,让姚太监帮着自己欺瞒德庆皇帝,无疑是违背了他的底线。 与姚让密谈之际,赵俊臣只是稍稍试探了几句,很快就放弃了这般想法,转而是主动表态,同意姚让把所有事情皆是如实禀报于德庆皇帝。 这样一来,姚太监就可以趁机立功、引起德庆皇帝的注意,说不定就有机会重返太子朱和堉的身边。 与此同时,赵俊臣也建议姚让延后几天再把相关消息传回京城中枢,假意是自己已经同流合污,降低彭纪的戒心。 这般做法并没有违背姚让的原则,所以他只是稍稍犹豫片刻,就同意了赵俊臣的请求。 总而言之,赵俊臣说自己已经说服收买了姚让,完全是在信口雌黄。 赵俊臣自然是很重视自身信誉,所以他每次背信弃义之后,就一定会赶尽杀绝、让受骗之人再也无法开口,然后就可以继续维持自己言而有信的形象; 赵俊臣也确实不会轻易放弃上万斤黄金的好处,但以赵俊臣对户部的强大掌控力,这批黄金究竟是存于国库还是放进私囊,也没有任何实质上的区别。 随后几天时间,锦州大营的局势很快就有了失控迹象。 首先是辽东铁骑千户闫震。 在赵俊臣的支持之下,锦州守备彭纪很痛快就把三千名锦州大营的驻军转交给了闫震,而闫震拥有了这部分兵权之后,很快就带着自己麾下的辽东铁骑以及这三千名驻军,兴冲冲离开了锦州大营,赶往锦州大营以北的平原上练兵整合了。 赵俊臣也向闫震承诺,一旦是前线战场向锦州大营传来求援消息,他就会率先让闫震领兵出征。 闫震一心想着建功立业,听到赵俊臣的这般承诺之后,自然是愈发兴奋激动。 所以,闫震也就没有注意到,彭纪转交给他统帅的那三千名边军,在锦州大营之中一向皆是秉持着中立态度,从来都不会直接参与辽东镇的派系之争,乃是锦州大营内部极为重要的缓冲与维稳力量。 等到闫震率军离开之后,锦州大营内部就只剩下了邬霁云麾下的一队辽东铁骑,其余驻军也变得派系分明了起来,或者是完全忠于锦州守备彭纪,又或者是依然忠心于何宇。 随后,彭纪就把刘雄交给了邬霁云看管。 恰如赵俊臣的预想一般,何仁胜见到这般情况之后,当即就察觉到了危险之处,顿时是大吃一惊,很快就联合了那些依然忠于何宇的锦州大营驻军武官,共同出面向邬霁云施压要人。 然而,刘雄乃是邬霁云探寻自己父亲当年阵亡真相的唯一希望,自然是绝不答应放人。 于是,双方很快就爆发了冲突。 锦州大营这个时候已经失去了老将闫震的坐镇,也没有任何态度中立的势力可以出面缓冲与维稳局势,再加上赵俊臣、彭纪等人的暗中推波助澜,所以邬霁云与何仁胜之间的冲突也很快就出现了激化迹象。 邬霁云麾下的辽东铁骑无疑是战力更强,但何仁胜则是拥有更多实权武官支持,实力相差不大。 与此同时,双方也是各有隐忧。 对于邬霁云而言,他麾下的辽东铁骑从前皆是何宇的私兵,即使是何宇现在已是死于非命,也还有许多辽东铁骑依然忠于何宇,邬霁云虽然是他们的领兵千户,但也无法让这些辽东铁骑毫无保留的支持自己、与那些依然忠于何宇的势力为敌。 对于何仁胜而言,随着何宇的遇害身亡,那些目前依然忠于何宇的锦州大营驻军武官究竟还能保持多长时期忠心也很难讲,而且何仁胜本身也是理亏,因为他无法解释自己究竟为何要从邬霁云手里抢走刘雄的看管之权。 事实上,何仁胜也不知道何宇当年究竟有没有暗算背刺邬山琦,他只是与赵俊臣一样,认为以何宇的性格确实有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所以他不敢承担这个风险! 就这样,因为实力相当、各有顾忌的缘故,邬霁云与何仁胜两方势力一边是小规模冲突不断,一边也都不敢彻底掀桌子,邬霁云刻意拖延局势,想要抓紧时间审问刘雄,而何仁胜则一向是有谋无断、迟迟不能下定决定,局势就僵持了起来。 而趁着邬霁云与何仁胜两方势力的冲突不断激化之际,锦州守备彭纪也是忙个不停,一边是利用自己的中立地位暗中控制双方的冲突节奏,一边是趁着所有人转移注意力的机会,毫无顾忌的指挥亲信从锦州大营的军库之中搬运大量黄金与各类珍品。 就这样,又过了两天时间之后,彭纪再次向赵俊臣传信,表示锦州大营军库之中的所有黄金与各类特产珍品皆已经被他搬空装车了。 只要赵俊臣一声令下,承载着大量黄金、珍品、特产的车队就可以立刻出发,尽数运往京城中枢。 然而,就在彭纪极度兴奋于自己即将要收入囊中的庞大好处之际,赵俊臣则是再一次秘密约见了邬山琦。 然后,两人之间发生了如下对话。 “知晓真相了?” “知晓了!刘雄终究不是铁打的,连续两天的严刑逼供之后,他终究还是扛不住,告知了卑职当年真相!” “真相究竟如何?” “一切事情正如卑职所怀疑的那般,家父死的很冤枉!” “想要报仇吗?” “想!” “愿意付出多大代价?” “……卑职是家中独苗,尚未有后,不敢去死!在保住自己性命的前提之下,卑职任何事情都愿意尝试!” “你麾下的辽东铁骑,有多少人愿意全心全意跟着你?” “大约只有六百人左右!” “很好!只要依计行事,本阁保你得偿所愿!”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24章.翻云覆雨. …… …… 这一天,天色渐暗之际,彭纪依然呆在自己府内的一间隐蔽房间之中,迟迟不愿离开。 房间之中,摆放着十五个大箱子,每个箱子皆是掀起了箱盖,箱内之物在烛光照映之下泛射着蒙蒙迷人金芒,让整个室内皆是映成了金黄色。 这十五个大箱子,每个箱子里面皆是存放着两百块小金砖,每块小金砖皆是重达一斤左右,所以十五箱子加起来就是整整三千斤黄金! 而这三千斤黄金,就是彭纪忙碌了整整两天时间之后的惊人收获! 独属于他自己的收获! “三千斤!三千斤……全是金子!赤金!” 看着眼前这笔数量惊人的黄金,彭纪的表情间满是迷醉,就好似自己已是身处天堂,忍不住再一次的喃喃自语道。 同样的喃喃自语,彭纪也已经反复说了好几十遍,但依然是不觉得过瘾。 但就在这个时候,密室之外突然响起了叩门声。 彭纪身体一颤,连忙迈步向前,把十五个大箱子的箱盖皆是迅速合上。 随后,彭纪稍稍整理了一下心情,然后才转身打开房门,皱眉问道:“究竟是何事打扰本将?” 察觉到彭纪语气中的不满之意,禀报消息的那位亲兵吓了一跳,连忙道:“启禀守备大人,赵阁臣说有急事找您,要求您立刻去见他。” 急事、立刻…… 注意到这些词汇之后,彭纪不由是表情一肃,然后也顾不得继续迷醉了,当即是转身亲手锁上了房门,然后就匆匆奔去了赵俊臣的房间方向。 赵俊臣来到锦州大营之后,彭纪忌惮着何宇的余威,不敢占用总兵府的房间交给赵俊臣使用,索性就把自己的守备府腾空了一半交给赵俊臣。 所以,彭纪与赵俊臣二人目前皆是住在同一处府邸,相互联系见面之际倒也方便。 大概一盏茶时间之后,彭纪已经来到了赵俊臣的房间之外,还不等他出声禀报求见,守在房间外面的令狐光已经直接推开了房门,挥手催促道:“彭守备快进去吧,赵阁臣急着见你,现在没时间耽搁。” 见到令狐光的这般表现,彭纪愈发是觉得事态严重,连忙是闪身进入房间。 进入房间之后,彭纪抬头一看,却发现房间之内只有赵俊臣一人,表情既是肃穆也是愤怒。 “赵阁臣,您急着召见卑职,究竟是为了何事?”彭纪迅速出声问道。 赵俊臣咬牙切齿的答道:“姚让!那个老阉货,他欺骗了本阁!他竟然敢欺骗本阁!” 彭纪又是一惊,追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赵俊臣深吸一口气,再次答道:“三天之前,为了以防万一,本阁收买了姚让之后,也同时在暗中收买了他身边的一个亲信锦衣卫,就是担心姚让这个老阉货出尔反尔、与咱们虚以委蛇!结果,本阁还真没有浪费功夫! 就在刚才,本阁收到消息,说是姚让已经准备好了相关奏疏,打算把咱们搬空锦州大营军库的事情尽数禀报于朝廷中枢!” 彭纪顿时是吓了一跳,惊慌失措道:“什么?他怎么……咱们该怎么办?” 赵俊臣则早已是恢复了冷静,冷笑道:“你此前不是有过主意吗?一不做!二不休!” 说完,赵俊臣模彷着彭纪当初的动作,抬手在脖子上虚划了一下。 彭纪微微一愣,然后也迅速冷静了下来。 对啊,这里是辽东镇,对付监军太监完全没必要有任何顾忌,让这个监军太监战死于沙场,他就只能战死沙场,让这个监军太监病故于床上,他就只能病故床上! 不过,事到临头,彭纪也不愿意承担责任,又问道:“那赵阁臣您说究竟要怎么办?卑职听您吩咐!” 赵俊臣冷声道:“姚太监已经向本阁请示,说是他明天一早就要离开锦州大营,想要去锦州大营以北巡阅闫震的练兵事宜!当时本阁还没有收到消息,所以也就同意了!现在再看,姚太监就是想要让他的信使趁机离开大营奔去京城传信! 所以,事不宜迟,动手时间就定在今晚!务必要赶在姚让向京城通报消息之前,把一切隐患尽数掐灭!姚让身边除了几名负责侍候的小太监,就只有二十余名锦衣卫,想要灭掉他们并不困难!” 彭纪微微一愣,没想到赵俊臣竟是这般急切,不由是犹豫道:“这……太仓促了吧?不妨是等明天姚让离开锦州大营之后再动手也不迟!也可以向朝廷禀报说姚让巡查边军之际不小心遇到了建州女真的劫掠分兵!” 赵俊臣挥手道:“不行!姚让性子谨慎,同时准备了好几份内容相同的奏疏,若是等到他明天离开大营之后再动手,恐怕他刚刚离开锦州大营,就会立刻会派出多个信使脱离队伍,皆是携着奏疏从不同路线迅速奔向京城,咱们只要漏掉其中一人,就会功败垂成! 更何况,营外还有闫震正在练兵,他未必会配合咱们!说不定就会引发意外变数!为了万无一失,今晚就要动手!必须要斩草除根!不仅要尽数杀死姚让及其随从,还要一把火烧掉整个监军府,彻底掐灭所有隐患! 事后再向朝廷通报消息,就说姚让是死于火情!到时候就算是朝廷中枢心中存疑,也好过让朝廷中枢拿到确凿证据!再说了,以辽东镇的风评,姚太监不论是何种死法,朝廷中枢都一定会起疑,那不妨是把事情做的干脆利落一些!等本阁返回京城之后,只要没有确凿证据,也更容易把这件事情给压下去!” 赵俊臣说法很有道理,彭纪稍稍犹豫片刻后,也终于是下定了决心,狠狠点头道:“好!以卑职的实力,想要对付姚让以及他手底下那二十余名锦衣卫并不困难,等到今晚丑时,卑职就会派出心腹,把监军府的所有人尽数灭口!” 赵俊臣则是再次摇头,道:“不行,不能只是派出亲信,这件事情你要亲自带人动手!” 彭纪又是一愣,只觉得不必要,刚想抬头质疑,就见到了赵俊臣的阴鸷目光,不由是心中一怯。 与此同时,彭纪也自以为猜出了赵俊臣强行要求自己亲自带人动手的原因。 因为姚让的背叛,赵俊臣现在谁也不信,甚至就连彭纪也不再信任,所以这件事情必须是让彭纪亲自动手,彭纪杀死姚让之后也就相当于投名状,赵俊臣才能继续信任彭纪。 于是,彭纪点头答应道:“好!今天晚上,卑职亲自带人动手,一定不会让赵阁臣失望!” 赵俊臣深吸一口气之后,迈步走到窗前,抬头看着窗外夜色,又说道:“还有,效忠于你的那些营内驻军也不能闲着,叮嘱他们一定要在今晚全力控制营内局势,一旦是监军府的动静引起了各方关注,就让他们立刻出动,以最近营内局势不稳、防止兵变的名义,阻拦各方势力接近监军府,这样一来你也就能毫无后顾之忧的处理姚让与那些锦衣卫!” 彭纪眼睛一亮,连连点头道:“有道理,营内驻军目前只剩下了忠于邬霁云的辽东铁骑,以何仁胜为首的何宇残党,以及忠于卑职的数千驻军,但最近邬霁云与何仁胜二人闹得很不愉快,随时都会爆发冲突,咱们就以这般理由命令他们不可随意行动,任谁也挑不出毛病!” 说到这里,彭纪又犹豫道:“不过,卑职固然是有把握拦下那些普通驻军武官,却毫无把握拦下邬霁云与他麾下的关宁铁骑!赵阁臣您也知道,邬霁云虽然只是一名千户,但他是辽东铁骑的千户,在辽东境内地位不次于寻常守备……” 赵俊臣沉吟片刻后,似乎也是破釜沉舟,道:“邬霁云那里,就由本阁亲自出面阻拦,以本阁的身份地位,到时候就算是无法彻底拦下他,也至少可以争取大量时间!” 说完,赵俊臣转头紧紧盯着彭纪,道:“本阁亲自出面为你争取时间,你可千万不要让本阁失望!切记,一定要斩草除根!” 彭纪也是面容一肃,点头立誓道:“卑职绝对不敢让赵阁臣失望,今晚一定会斩草除根,绝不留手!” 赵俊臣轻轻点头,似乎相信了彭纪的保证。 与此同时,赵俊臣也在心中暗暗感激已经死去的何宇。 这些年来,彭纪一直是小心翼翼的活在何宇的阴影之下,时不时就会受到敲打,所以彭纪也不似寻常辽东镇武官一般态度强硬,反而是超乎意料的性子软弱,很容易就会妥协。 所以,赵俊臣鼓动与引导彭纪做事之际,也要比想象之中容易的多。 而就在赵俊臣与彭纪二人谈话之际,监军太监姚让也派了一位锦衣卫秘密拜访了何仁胜。 这几天时间以来,因为何仁胜与邬霁云之间的冲突不断,姚让也是一改从前的低调态度,时不时就会亲自出面、为双方缓和矛盾。 姚让的这般做法,倒是让何仁胜高看了他一眼。 与此同时,何仁胜也能感觉到,姚让每次出面缓和双方矛盾之际,都会稍稍偏向于自己一些,虽然何仁胜也不明白姚让偏向自己的原因,但也让何仁胜对姚让更添了一丝好感。 于是,见到姚让又派出一名锦衣卫来见自己之后,何仁胜还以为姚让又想要维稳局势,但也不敢怠慢,当即是召来那位锦衣卫谈话。 然而,这一次的情况,却是有所不同。 这位锦衣卫见到何仁胜之后,就暗示何仁胜屏退左右,想要与何仁胜私下谈话。 何仁胜微微一愣,但还是让身边几人离开了房间。 随后,这位锦衣卫就从怀中掏出一封密信递给了何仁胜,道:“何千户,监军大人命卑职为您带来两件东西,其一是这封密信,其二是十套锦衣卫的战袍。” “锦衣卫的战袍?姚监军送我锦衣卫的战袍干什么?” “这个……卑职只是受命做事,并不知晓其中缘由。” 何仁胜没有问到答桉,只好是先行拆开密信查阅。 然后,何仁胜的表情顿时是严肃了起来。 只见密信之上只写着一句话——“赵、邬、彭三人似有暗中串联之迹象,今夜子时二刻,相约于监军府议事,过早不见,误时不候。” “赵”是赵俊臣,“邬”是邬霁云,“彭”是彭纪! 姚让竟是发现了赵俊臣、邬霁云、彭纪三人暗中串联的迹象! 这三人暗中串联想要干什么?锦州大营之内又有什么事情值得他们三人暗中串联? 一想到这里,何仁胜就觉得不寒而栗。 难怪姚让传信之际会是这般谨慎! 也难怪姚让会送给何仁胜十套锦衣卫的战袍,显然是想让何仁胜伪装成为锦衣卫潜入监军府内,以防止被赵俊臣等人察觉到异常。 至于姚让说“过早不见,误时不候“,也许是因为姚让已经被赵俊臣等人暗中监视了,唯有子时二刻左右这段时间可以转移监视者的注意力。 思索片刻之后,何仁胜认为这般重要事情必须要引起重视,再想到姚让近些天以来一直都对自己释放善意,何仁胜也决定暂且相信姚让一次。 于是,何仁胜很快就点头回应道:“请你回禀姚监军,今晚子时二科,卑职一定会准时前往监军府拜见!” 等到这位锦衣卫点头离开之后,何仁胜就立刻忙碌了起来,或者是联系锦州大营之中那些依然忠于何宇的驻军武官,让他们今天晚上随时等待消息,又或者是挑选合适人选随同自己在今天晚上前往监军府拜访姚让。 但何仁胜却不知道,就在他忙于联系与选人之际,锦州守备彭纪也忙着相同的事情,但具体细节则是有所不同。 而就在锦州大营之内暗流涌动之际,正在锦州大营以北十里之外的平原之上操练军队的辽东老将闫震,也听到禀报,说是赵俊臣的使者来见。 闫震不敢怠慢,连忙召见了这位使者。 而这位使者,正是赵俊臣的心腹幕僚牛辅德。 牛辅德见到闫震之后,当即是把赵俊臣的一封密信交给了闫震。 闫震拆开密信之后一看,也当即是表情大变! 只见密信上面写着——“彭纪意欲发动兵变,速速返回锦州大营!”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25章.血色之夜. …… …… 很快,时间已是深夜子时。 这一夜,乌云蔽月,伸手不见五指。 何仁胜与几名亲信身穿锦衣卫战袍,趁着夜色潜行到了监军府门外,抬手轻敲大门之后,立刻就被人开门迎了进去。 进入监军府后,何仁胜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只觉得一切事情都还算顺利,自己应该没有被人发现形迹。 然而,何仁胜却不知道,就在他刚刚进入监军府之后不久,便有两百余名手持利刃、黑巾蒙面的壮汉陆续潜伏到了附近,暗中包围了整个监军府。 这些蒙面壮汉,皆是彭纪的军中心腹、麾下私兵。 一场屠杀,即将开始。 彭纪本人也很快就赶到了附近,他先是探头观察了一眼监军府的情况,又转头问道:“情况如何?是否已经全面包围了监军府?” 彭纪的私兵头目名叫彭全,轻声答道:“兄弟们已经顺利完成了包围,布下了天罗地网,绝对不会让监军府逃走任何一人!” “监军府的人可有发现异常?” “咱们的行动很隐蔽,监军府的那群废物锦衣卫完全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也没有任何防范!” “附近的巡逻守军呢?” “都已经寻理由提前调走了,在咱们动手之际,监军府附近绝对不会有任何人打扰!” 彭纪稍稍犹豫了一下,吩咐道:“向监军府的西边方向增派一些人手,以防总兵府的何总兵家眷受到波及,若是总兵府的人到时候发现异常派人出来打探消息,就把他们尽数挡回去……等到监军府发生火情之后,也一定要全力防止火情蔓延到总兵府那边!” 原来,在监军府以西三百米处,就是整个锦州大营的核心——辽东镇总兵府的所在位置。 虽然何宇已是遇害身亡,但何宇的家眷族人目前依然是居住在总兵府内。 监军府内的兵力仅有二三十名锦衣卫而已,锦衣卫在别的地方还能耀武扬威,但放在彭纪眼中就是一群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罢了,今晚这场行动又是有心算无意,所以彭纪认为自己动手之际绝对不存在任何失败的可能。 彭纪目前唯一担心的事情,就是不远处总兵府内的何宇家眷会受到波及,到时候必然是难以收场。 彭全也是一个知道轻重的,当即是点头答应一声,然后就转身去调整部署了。 就这样,又过了一刻钟时间,等到一切布置皆是妥当之后,彭纪身边的几位心腹纷纷转头看向彭纪。 只等着彭纪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带人直接冲进监军府,在最短时间之内把监军府的人屠戮殆尽! 然而,在几位心腹的目光注视之下,彭纪则是忍不住犹豫退怯了。 只见彭纪面色变幻不定,心中暗暗想道:“仔细想想,今晚这场行动全是出于赵俊臣的口头吩咐,若是将来事情败露了,我就连拖他下水的手段也没有,赵俊臣到时候完全可以死不认账,轻易撇清自身责任,甚至还会对我落井下石……所以我不仅要亲手做湿活,还要承担全部风险,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说起来,在锦州大营之内,我才是那个有兵有权的地头蛇,而赵俊臣则是无兵无权,就连过江龙也算不上,我在他面前是不是过于被动了?也许……我应该先寻到一个反制赵俊臣的手段,然后再对监军府出手……” 这般暗思之际,彭纪愈发是犹豫不决,也迟迟没有下达命令。 说根到底,因为何宇持续多年的屡屡打压,彭纪早就丧失了胆气与决断。 更何况,姚让毕竟是监军太监、代表着明朝皇帝,别看彭纪表面上好似完全不把监军太监放在眼里,也早就提出了杀人灭口的想法,但实际上他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事到临头之际依然是忍不住心中发虚。 而就在彭纪迟疑不定之际,意外状况发生了。 远处的监军府,突然打开了一扇府门,陆续有十名锦衣卫悄然间离开了监军府,似乎是想要外出活动。 见到这般出乎意料的异常状况,彭纪不由是表情大变! 他并不清楚这些锦衣卫为何会突然间离开监军府,但他很清楚,自己绝不能任由这些锦衣卫随意行动。 这里是锦州大营,没有树林山谷之类的地形可以藏兵,所以彭纪的心腹私兵们目前皆是藏身于监军府附近的道路拐角处,若是任由这十名锦衣卫随意行动,很快就会发现彭纪的暗中布置。 彭全也是表情大变,眼看着这十名锦衣卫正在逐渐逼近己方兵力的潜藏位置,连连敦促道:“守备大人,还望您尽快决断!”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彭纪再想要退兵也来不及了,终于是不再迟疑,狠狠挥手道:“动手!赶尽杀绝!不留活口!” 随着彭纪的话声落下,彭全当即是把手指放进嘴中,吹响了一声口哨。 下一刻,潜藏在监军府附近的彭纪私兵们也终于是不再隐藏形迹,纷纷从暗处扑了出来,持着利刃杀向了监军府方向! 所有人皆是一声不吭,又皆是杀气腾腾! 与此同时,又有数十把弓弩瞄准了远处的十名锦衣卫,箭矢齐射! 这十名刚刚离开监军府的“锦衣卫”,自然就是何仁胜等人了。 在监军府内与姚让一番交流之后,结果却是让何仁胜大失所望。 简而言之,姚让所说的赵俊臣、彭纪、邬霁云三人暗中串联之事,很大程度上就是捕风捉影罢了,并没有任何确凿证据。 所以,何仁胜与姚让经过一番交流之后,只觉得自己是在浪费时间,很快就告辞离开了。 离开监军府之后,何仁胜一边是向着自己驻地方向快步走去,一边是向身边之人说道:“……以防万一,这段时间还是要派人紧紧盯着赵俊臣、彭纪、邬霁云等人!尤其是赵俊臣,虽然姚太监的说法只是捕风捉影,但我也不敢相信赵俊臣会一直安分守己下去!” 何仁胜身边之人名叫王康,乃是锦州大营的一名普通千户武官,在所有依然忠于何宇的驻军武官之中,他算是立场较为坚定的一个,所以何仁胜也很重视王康,会把一些关键任务交给王康执行。 王康闻言之后则是面现迟疑,道:“我倒是认为咱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如今只是针对邬霁云一人,咱们就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若是再分心监视赵俊臣、彭纪,一旦是引起了他们二人的敌视……” 与此同时,另外两名同行的驻军武官也皆是点头表示同意。 见到这般情况,何仁胜眉头微皱,心中暗暗叹息。 何宇身亡之后,哪怕是王康这样相对而言还算忠心的驻军武官,也难免是出现了立场动摇的迹象,不愿意全力效命,总是想要为自己预留一条后路。 若非如此,何仁胜早就逼着邬霁云把刘雄转交给自己了。 但现在,何仁胜也是别无他法,无法强行要求,只能是好言相求。 然而,还不等何仁胜再次开口,王康却是突然间表情一变,伸手挡住了何仁胜的前行脚步,凝声道:“情况不对!大家小心!” 何仁胜闻言一惊,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听到远处响起了一声呼哨。 下一刻,数十根箭矢已是急雨一般射来,虽然有王康的提前示警,但何仁胜一行人依然有好几人中箭受伤,还有两人被射中身体要害之处,当场丧命! 何仁胜被王康及时拉拽了一下,倒是没有中箭受伤,但当他抬眼一看,却骇然发现监军府周围各处突然间涌出了上百名手持利刃、杀气腾腾的蒙面人! 这些蒙面人皆是身穿辽东镇边军战袍,显然就是锦州大营的驻军,但他们皆是用黑巾蒙住了面庞,无法分辨出他们究竟是何人麾下。 而就在何仁胜惊慌失神之际,第二波箭雨再次疾射而来,身边也再次响起几声惨叫,显然是又有人中箭受伤,而各处涌现的蒙面人也正在迅速逼近,眼看着就要短兵相接。 生死存亡之际,何仁胜终于是稍稍清醒,也顾不上思索这些蒙面人的袭击目标究竟是自己还是监军府,只是急声呼喝道:“退!退回监军府!退回监军府还能有抵挡之力!否则咱们就是活靶子!” 说完,何仁胜就率先返身奔向了监军府,王康等人也纷纷跟上、护在左右。 他们刚刚离开监军府不远,决断之际也没有耽搁太久时间,正常情况下倒也可以退回监军府内,然后就可以借助监军府的墙壁躲避箭矢。 然而,监军府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外面的异常情况,这个时候已是闭上了府门,丝毫没有再次开启的迹象。 当何仁胜等人好不容易扛着第三波箭雨冲到了监军府的门外,但他们不论是大力呼救拍打府门,还是用身体狠狠冲撞门扇,监军府的府门依然是紧紧闭锁,完全没有开门救人的意思。 在此期间,又有连续两波箭雨疾射而来! 接连五波箭雨之后,何仁胜一行十人已是死伤惨重,包括何仁胜在内只剩下三人侥幸存活,而且还皆是中箭受伤,就连何仁胜的腰间也中了一箭! 被何仁胜引为臂助的王康,则早在第三波箭雨之际就已是头部中箭身亡。 眼看着自己面前的大门纹丝不动,何仁胜表情间满是绝望之色。 他再一次转头向着身后看去,却发现大批手持利刃的蒙面人已然是冲到了自己面前! “我命休矣!” 生死存亡之际,何仁胜却是面现决绝之色,眼看着利刃就在眼前,他既没有防御,也没有反抗,反而是把手伸进怀中,迅速掏出一物塞进嘴中。 随后,何仁胜拼尽全身余力,鼓气一吹! “咻咻~~咻咻~~!” 寂静夜晚之下,一声清脆哨响当即是响彻了小半个锦州大营! 这个哨声,乃是何仁胜与锦州大营的军中盟友所约定的示警暗号。 下一刻,只听“噗嗤”几声,几柄利刀已经捅进了何仁胜的身体。 哨声嘎然而止。 “怎么可能!锦衣卫就是一群绣花枕头罢了!为何会是这般骁勇!” 眼睁睁看着何仁胜临死之际吹响了哨声,彭纪不可思议的睁大双眼,低声惊呼道。 他并不知道遇袭被杀之人并不是真正的锦衣卫,而是身穿锦衣卫战袍的何仁胜等人,否则彭纪这个时候必然是要更为震惊失措! 在彭纪的最初设想之中,这些“锦衣卫”经过连续几波箭雨突袭之后,就应该是死伤大半了,即便是有人侥幸存活,也一定是惊慌失措、呆若木鸡,然后就会被后续袭来的麾下私兵屠戮殆尽。 谁曾想,这些锦衣卫的表现,竟是完全超乎意料,不仅是提前发现了己方的潜藏兵力,在箭雨疾射之下也依然可以奋起余勇继续行动,即使是临死之际,也还能不顾一切的吹哨示警! 而现在随着哨声响彻,锦州大营的各方驻军很快就会注意到监军府的异常,说不定很快就会赶来查探情况。 虽然彭纪早已经安排忠于自己的营内驻军控制局面,赵俊臣也会亲自出面协助,但彭纪也不清楚这些布置究竟能拖延多久时间。 总而言之,留给彭纪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但局势发展到现在这一步,彭纪已是再无退路,所以他索性是亲自持刀冲了出去,厉声传令道:“大家抓紧时间行动,务必要赶在各方驻军赶来巡查之前,不惜代价灭掉监军府的一切活口!杀进去!撞门!翻墙!所有人都给老子杀进去!” 随着彭纪一声令下,蒙面私兵们的行动愈发迅捷,或是合力撞击府门,或是借用人梯翻墙而入。 但接下来的局势发展,却是再次超出了彭纪的意料。 无论彭纪的私兵们再是如何奋力撞门,但监军府的大门就是纹丝不动,似乎是大门后面早就被堵上了重物,绝非人力可以撞开。 与此同时,那些翻墙而入的蒙面私兵们,则皆是在跳进监军府内的下一刻就纷纷发出痛呼与惨叫,似乎是墙壁后面早就布置了陷阱。 一时间,小小一座监军府,防守力量不过是二三十名锦衣卫,竟是让彭纪麾下的两百余私兵束手无策!不仅没有迅速攻破,反而是死伤惨重! 彭全快步奔到彭纪面前,急声道:“彭守备,情况不对!情况绝对不对!监军府明显是早有防备,而且监军府内的防守力量,也绝对不是只有二三十名锦衣卫那般简单!翻墙进入监军府的兄弟们死伤惨重,也不仅仅是因为陷阱的缘故,卑职听到了弓弩频频射击的声音,从射击频率来判断,监军府内仅是手持弓弩的防守兵力就不下于五十人!” 听到彭全的这般说法之后,彭纪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当即是表情大变。 随后,彭纪也顾不上压着声音说话了,当即是大声呼喝道:“退!撤退!全部撤退!此处有诈!” 说完,彭纪已是率先转身奔逃。 然而,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彭纪刚刚转身奔走了几步,就听到监军府外的各个方向响起了密集的马蹄奔行之声,大批骑兵赶至附近。 从马蹄声的声势与节奏来判断,这些骑兵皆是精锐,十有八九就是邬霁云麾下的辽东铁骑! 很显然,赵俊臣并没有发挥作用,如约定一般出面挡下邬霁云与他麾下的辽东铁骑。 而且,邬霁云与辽东铁骑现身这般之快,就连那些忠于彭纪的营内驻军也来不及赶上阻拦,显然是早有准备! 局势发展到这一步,彭纪就算是再傻再笨,也明白自己必然是被赵俊臣算计了! 随后,辽东铁骑迅速逼近之际逐渐清晰的呼喝之声,也印证了彭纪的猜想! “辽东铁骑受命镇压叛乱!只诛首恶!余者速速投降!” “辽东铁骑受命镇压叛乱!只诛首恶!余者速速投降!” “辽东铁骑受命镇压叛乱!只诛首恶!余者速速投降!” 镇压叛乱……只诛首恶…… 叛乱……首恶…… 听到这般呼喝之后,彭纪面色愈发惨白,愣了良久之后,终于是表情激愤的大声呼喊道:“赵俊臣!你竟然想要过河拆桥、设计害我!若是让我逃过此劫,一定与你势不两立,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 所以,彭纪死了。 半个时辰时间之后,在一众文武官员的拥簇之下,赵俊臣赶到了监军府附近视察情况。 高高坐在马背之上,赵俊臣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脚下彭纪死不瞑目的尸体,明知故问的冷声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负责镇压这场“叛乱”的邬霁云也是配合做戏,表情严肃的拱手答道:“启禀赵阁臣,原锦州守备彭纪蓄谋叛乱,率领麾下私兵同时袭击了总兵府与监军府!卑职及时察觉到了异常,迅速领兵赶来支援,总算是救下了监军府众人,但……” 赵俊臣的表情愈发凝重,问道:“但什么?” 邬霁云垂头道:“卑职虽然救下了监军府的众人,但何仁胜何千户、王康王千户、李顺杰李千户等人皆是受袭遇害,死于彭纪麾下私兵的乱箭之下! 与此同时,总兵府那边更是死伤惨重,彭纪突袭监军府之际,还派人同时突袭了总兵府的后宅,何总兵的家眷族人总计死了十七个,其中还包括何总兵的两位成年儿子,何家族老也是死了大半。” “哦?竟是这般惨重?” 赵俊臣眉头一挑,表情有些吃惊。 实际上,赵俊臣并不是吃惊于总兵府的死伤惨重,而是吃惊于总兵府的死伤竟然只有这么一点。 总兵府的遇袭,自然是与彭纪毫无关系,彭纪只是负责背黑锅罢了。 真正动手之人,乃是邬霁云及其心腹! 就在彭纪率领麾下私兵袭击监军府的时候,因为彭纪已经提前支走了附近的巡逻守军,邬霁云也趁机带着一批心腹突袭了不远处的总兵府。 今晚所发生的一切事情,皆是赵俊臣与邬霁云之间的一场交易,邬霁云协助赵俊臣掌控锦州大营,而赵俊臣则是协助邬霁云亲手向何家复仇。 赵俊臣原本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还以为邬霁云一定会趁机屠尽何家族人,老幼妇孺皆是无法幸免——要知道,当年邬山琦战死沙场的那场阴谋,何家之中有许多人皆有参与! 却没想到,邬霁云仅是杀死了何宇的两个成年儿子以及一批何家族老就罢手了。 何宇乃是将门李家的女婿,他的两名成年儿子皆是将门李家之女所生,何宇显然是顾忌着将门李家利用自己的两个儿子逐步架空自己,所以一直都不重视这两个儿子,甚至没有安排他们进入辽东镇担任军职。 这般情况下,何宇的两名成年儿子一向是不成气候,与邬霁云之间也一向是关系不睦,邬霁云当初被何宇所收养的那些年,时不时就会遭到这两人的私下刁难。 所以,赵俊臣并不意外邬霁云会趁机杀死他们。 但据赵俊臣所知,何宇总共有三个儿子,除了两名成年儿子之外,还有一个年仅九岁的幼子,而这个幼子的生母乃是何宇的妾室,所以何宇不必担心外戚因素,反而是寄以厚望。 而赵俊臣此时听邬霁云的言下之意,他显然是留了何宇幼子一命。 注意到赵俊臣的心中诧异,邬霁云面无表情的说道:“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何家的那位幼子,卑职想要亲自抚育他成人!” 邬霁云的意思是,何宇当年害的他家破人亡,所以他现在也要让何宇家破人亡,但何宇当初没有赶尽杀绝,反而是留下了邬霁云的性命,不论何宇当时究竟是出于何种考虑,邬霁云现在也同样不会赶尽杀绝,反而会收养何宇的幼子,就像是何宇当年收养他一般。 猜到了邬霁云的心中想法之后,赵俊臣不由是轻轻摇头,也懒得再去理会邬、何两家的恩怨情仇。 事实上,赵俊臣现在也顾不上考虑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了。 锦州大营的目前状况,可谓是棘手至极! 这一夜所发生的事情,对于锦州大营而言不啻于一场剧烈地震! 何仁胜死了,何仁胜的一部分军中盟友也死了,死于彭纪之手; 彭纪死了,彭纪的大批心腹也死了,死于邬霁云麾下的关宁铁骑; 甚至就连何宇留在锦州大营总兵府的家室族人,也同样是死伤惨重! 而那些忠于何宇与彭纪二人的锦州大营驻军,收到相关消息之后,皆是又惊又怒、又疑又恐,这个时候已是逐渐出现了哗变迹象。 就在赵俊臣与邬霁云问答之际,一名辽东铁骑百户匆匆奔到邬霁云的身边,急声禀报道:“邬千户,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驻扎于营地西部的那几位千户武官,以何季、刘程二人为首,已经决定要联合起来攻打守备府,说是要屠尽守备府的所有人为何家族人报仇! 还有马夯、赵谊两位千户,也同样是合兵于一处,似乎是想要趁机控制军库,表态他们不会再听任何人的命令……咱们辽东铁骑虽然精锐,但兵力实在太少,逐渐已是无法弹压局势了!” 这位辽东铁骑百户所说的何季、刘程二名驻军千户,皆是依然效忠于何宇的锦州大营驻军武官,其中何季还是何宇的远房侄子,而马夯、赵谊这两位驻军千户,则是彭纪的军中心腹。 很显然,随着何仁胜、彭纪等人的纷纷死伤,这些武官皆是暴走失控了。 邬霁云闻言之后也是表情一变,转头看向赵俊臣,皱眉道:“赵阁臣,卑职麾下兵力太少,若是锦州大营有太多人哗变的话,恐怕是无力控制!” 赵俊臣表情同样凝重,但也没有过于慌乱,而是抬头看了一眼夜色,喃喃道:“看时间,也快到了!” 邬霁云一愣,问道:“什么快到了?” 下一刻,又有一名辽东铁骑百户匆匆赶来,为邬霁云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也解答了邬霁云的疑问。 “邬千户,好消息!大好消息!闫震闫千户他已经率领麾下的辽东铁骑与三千驻军返回了锦州大营,目前已经控制了营北大门附近地区,他派来一位信使,说是要与邬千户合力控制营内局势!” 闻言之后,赵俊臣微笑点头,道:“不早不晚,时间刚刚好!” 邬霁云微微一愣之后,再次看向赵俊臣的目光充满了敬畏之意。 随后,邬霁云垂头请示道:“卑职接下来究竟要如何控制营内局势,还请赵阁臣吩咐!” …… 第一更,近七千字大章节。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26章.奔赴前线. …… …… 闫震乃是辽东老将,军功卓着、声望高隆,何宇生前并不喜欢他,但也不得不重用他。 与此同时,闫震还是锦州大营目前拥有兵权最多的高层武官,除了自己麾下的千余辽东铁骑之外,还统辖着另外三千驻军。 所以,当闫震与邬霁云二人联手之后,锦州大营的局势很快就恢复了表面上的稳定,所有人皆是不敢任性胡闹、浑水摸鱼。 等到第二天午时左右,所有事情皆是暂时尘埃落定之后,赵俊臣就传唤了锦州大营的所有千户以上武官以及几位主要文官,想要针对昨晚所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进行盖棺定论。 值得一提的是,赵俊臣召见众人的议事地点,就在总兵府的正堂之内。 昨天晚上所发生的事情,似乎也打破了何宇的余威。 在此之前,辽东镇众人皆是把总兵府视为是不可侵用之地,即使是以赵俊臣的尊贵身份,来到锦州大营之后也只能借用守备府的房间,竟是无法迈进总兵府一步。 而经过昨晚的一系列事情之后,赵俊臣就以守备府不安全为理由,公开占用了总兵府的一部分房间使用,却也无人再次提出异议。 受到赵俊臣的传唤之后,锦州大营的各方势力倒也给面子,很快就纷纷赶至,没有缺席一人。 赵俊臣理所当然的坐在何宇曾经的位置上,目光缓缓扫过大堂内的众人,只见闫震脸色凝重,邬霁云面无表情,余下八九位千户则是神态表现不一,或是激愤、或是惶恐。 与此同时,包括辽东巡抚王世臻、辽东按察使黄珂在内的几位文官皆是面现忧色,而昨晚遇袭的监军太监姚让,这个时候反而是从容澹定一些。 最终,赵俊臣的目光定在姚让身上,关切慰问道:“姚内臣,昨晚让你受惊了,幸好你平安无事,否则本阁也不知道自己事后该如何向朝廷交代。” 姚让依然是拘谨一笑,点头道:“多谢赵阁臣的关心,咱家命贱易活,昨晚也是有惊无险……不过,还望赵阁臣尽快调查清楚昨晚一系列事情的真相,尤其是彭纪为何会突然叛变,咱家需要向陛下如实禀报。” 听到姚让的这般说法,堂内众人皆是点头表示同意。 彭纪叛乱之事不仅是毫无预兆,更是毫无理由,所有人皆是觉得这件事情过于蹊跷。 更何况,在场众人皆是熟悉彭纪的秉性为人,也不认为彭纪拥有率兵叛乱的魄力。 如果不是彭纪昨夜亲自率兵突袭监军府的事情已是证据确凿,许多人简直就要怀疑这一切事情都是栽赃陷害了。 赵俊臣表情严肃了一些,点头道:“首先,彭纪叛乱之事已是毫无疑问,邬千户镇昨晚俘获了彭纪的麾下私兵多达一百三十余人,这些私兵已经如实交代了彭纪亲自指挥他们袭击监军府的事情,可谓是罪证确凿!与此同时,总兵府附近也留下了几具尸体,皆是彭纪的麾下私兵,所以总兵府遇袭之事显然也与彭纪脱不了关系……” 说到这里,不等众人提出质疑,赵俊臣继续说道:“至于彭纪的叛乱动机,本阁也已经查明了真相!” 闻言之后,闫震连忙追问道:“哦?还请赵阁臣详细说一说,彭纪他为何会叛乱?说实话,卑职至今也想不明白他的叛乱理由。” 赵俊臣抬手一挥,就见到几十名禁军将士抬着大量箱子陆续进入大堂之内。 随后,随着赵俊臣的再次挥手示意,这些箱子纷纷被掀起了盖子。 下一刻,金光洒遍了堂内,众人也皆是忍不住睁大双眼、呼吸沉重了起来。 这些箱子之中,竟然皆是密密麻麻装满了金砖! 赵俊臣倒是表情如常,只是静静等待了片刻,一直等到众人心绪逐渐恢复平静之后,才冷声说道:“这批黄金!这些账目!就是彭纪的叛乱原因!发现彭纪叛乱之事以后,本阁就派人接管了监军府的全部房间进行调查,很快就发现了这批黄金的存在,总计高达一万三千斤之巨!同时还发现了许多账册,大部分都是锦州大营的真实账目,但也有一部分账目乃是彭纪正在制作之中的假账!” 听到赵俊臣的提醒之后,被金砖迷住了双眼的众人,才发现这些装满金砖的箱子之中,还混着一个存放账目的箱子。 赵俊臣轻轻摇头,继续解释道:“本阁亲自翻阅这些账目之后,发现这一万三千斤黄金乃是辽东镇历年以来的粮饷结余,皆是被何总兵换成了金砖,一直存放于锦州大营的军库之中! 但何总兵遇害身亡之后,彭纪显然是心生贪念,想要趁机私吞这批金子,所以就暗中把这批金子尽数搬出了军库,打算伺机运出锦州大营;与此同时,彭纪还伪造了许多假账,按照假账之中的说法,这一万三千斤黄金并没有存放于锦州大营的军库,早就被何总兵了搬进了总兵府的私库……听到这里,各位可是想明白了彭纪的叛乱动机?” 邬霁云冷哼一声,道:“原来如此!彭纪的这场叛乱,就是为了杀人灭口、消灭证据!何总兵遇害之后,就唯有负责掌管军库的彭纪一人知道这笔金子的具体规模与去向,所以彭纪才会突袭总兵府,杀死了何总兵的两位公子与几位何家族老! 这样一来,等到辽东镇未来调查这批黄金的下落之际,他就可以拿出这些假账,一口咬定所有黄金皆是被何总兵搬去了私库,但那个时候何家知情之人皆已是死于非命,可谓是死无对证,而彭纪也就可以再无后顾之忧、安心独吞这笔金子了!” 随后,姚让也点头道:“难怪彭纪想要杀害咱家,咱家确实是发现了彭纪私下挪用军库物资的迹象,但一直都没有寻到实证,但彭纪显然是担心咱家向朝廷告发他,所以才会率兵袭击监军府!这个彭纪,被金子蒙蔽了心智,已然是彻底疯了!” 听到赵俊臣的解释,以及邬霁云与姚让二人的一唱一和之后,总兵府正堂内所有人皆是沉默不语。 高达一万三千斤黄金,这般惊人利益,足以是让任何人陷入疯狂、铤而走险。 这样一来,彭纪率兵突袭总兵府与监军府的事情,也就可以解释通了。 事实上,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彭纪叛乱之事依然存在着许多蹊跷可疑之处。 但随着赵俊臣公开展示了这批黄金之后,堂内众人就皆是无话可说了。 这一方面是因为,所有人从前皆是没有亲眼见过这般惊人数量的黄金,这个时候皆是被自己面前的耀眼金光迷住了双眼、转移了注意力; 另一方面是因为,所有人也皆是明白这笔金子的来历绝不干净,必然是与辽阳城的走私贸易有关,所以也不敢继续深挖下去,否则就会把整个辽东镇拖下水。 相较于辽东镇的集体利益,所谓真相就显得无关紧要了。 然而,虽然辽东镇众人皆是不敢深究下去,但赵俊臣却依然是不依不饶。 “各位认为……这一万三千斤黄金,接下来如何处理?究竟是再次存入辽东镇的军库之中?还是……”说到这里,赵俊臣加重了语气:“为了辽东镇的长远考虑,让本阁把这批黄金带回京城、收归国库?” 闻言之后,正堂内的众位辽东镇武官皆是表情变幻不定。 所有人皆是明白,随着赵俊臣、姚让、王世臻等人发现了这批黄金的存在之后,就一定会向朝廷中枢通报消息,所以这批黄金注定是再也留不住了,必然是要上缴国库的。 正如赵俊臣所言一般,把这批黄金收归国库,正是为了辽东镇的长远利益考虑。 否则,朝廷中枢不仅是要严查这批黄金的来历,将来每年拨发辽饷之际也会大打折扣——你辽东镇拥有这般多数量的黄金,完全可以自给自足,凭什么还需要朝廷中枢拨发辽饷? 辽东镇的众位武官皆不是笨人,自然是可以想清楚这其中的利弊关系。 然而,让他们这般轻易的直接同意放弃这批黄金,也实在是不忍开口。 更何况,在场的众位辽东镇武官皆只是千户级别,也没资格代表辽东镇决定这批黄金的处置。 于是,总兵府的正堂之内,所有人皆是沉默不语,没有任何人愿意回答赵俊臣的询问。 赵俊臣见状也不在意,轻轻点头道:“既然各位不愿意表态,那就等本阁亲自率兵奔赴前线之后,向辽东镇的各位高层将领当面询问吧!”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堂内众人皆是一愣! 这一次,就连姚让也是毫无准备、出乎意料,连忙问道:“赵阁臣您还要留在锦州大营主持后勤之事,为何又要亲自率兵奔赴前线战场?阁臣您身份金贵,大可不必亲身涉险啊!” 赵俊臣则是摇头道:“本阁原本也想要留在锦州大营主持后勤补给之事,但此一时彼一时也!锦州大营的目前局势看似是暂时稳定了,但实际上依然是暗流涌动、危机重重! 因为彭纪的叛乱,何仁胜、王康等等武官皆是身亡,就连何总兵的家卷族人也死了十余人,虽然彭纪已经被邬千户镇压处决,但那些忠于何总兵的营内将士,现在依然是恨意未消,彭纪的军中旧部与麾下驻军,也皆是受到了他们的记恨与迁怒,双方已是矛盾重重,随时都会再次爆发内乱,整个锦州大营现在就是一个随时都会爆炸的火药桶!” 说到这里,赵俊臣满脸都是大公无私,扬声道:“锦州大营乃是整个辽东镇的核心所在,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是锦州大营再次发生内乱,不仅是会影响前线战场的后勤补给,就连辽东镇的各路防区也会一同滋生乱象! 想要避免锦州大营再次发生内乱,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分兵!让那些忠于何总兵的边军将士皆是驻守锦州大营,再把彭纪的麾下驻军与旧部将士尽数派往前线战场进行支援,进而是避免双方频繁接触,自然也就不会引发内乱之事了!” 赵俊臣的分兵提议很有道理,在场众人也皆是明白锦州大营目前的紧张局势与暗流涌动。 但姚让稍稍犹豫片刻后,依然是忍不住再次提出质疑:“就算是如此,赵阁臣又何必是亲自领兵奔赴前线?把这项任务交闫千户或者邬千户不行吗?更何况,赵阁臣您若是离开了锦州大营,又要由谁来主持后勤之事?” 赵俊臣再次摇头,道:“闫千户必须要继续留在锦州大营坐镇,利用自身威望稳定局势,而邬千户昨晚亲自率兵镇压了彭纪的叛乱,也亲自处决了彭纪及其朋党,也不适合率领那些曾经与彭纪关系紧密的驻军将士奔赴前线,否则说不定就会发生半路哗变之事!所以,本阁必须要亲自奔赴前线战场,因为本阁就是唯一的适合人选!” 顿了顿后,赵俊臣继续说道:“至于后勤补给之事,完全可以交给辽东巡抚王大人负责,王巡抚对于钱粮周转之术经验老道,想来也不会出现纰漏!而且本阁领兵奔赴前线战场之际,也会从锦州大营再次带走一批后勤辎重,足以是让前线将士们多坚持一段时间。” 闻言之后,姚让稍稍犹豫了片刻,无法再次寻到反驳理由,也只好是默认了赵俊臣的提议。 与此同时,辽东镇众位武官相互对视一眼之后,也皆是没有提出异议,唯有闫震一人面现不甘之色,显然是遗憾自己不能亲自奔赴战场杀敌,但他也知道轻重缓急,并没有抗拒赵俊臣的安排。 见到这般情况之后,赵俊臣眼中闪过了一丝得计之色。 实际上,赵俊臣之所以是设计构害了彭纪,从一开始就不仅仅是为了控制锦州大营,也不仅仅是为了把全部黄金尽数收归国库,更是为了让自己拥有正当理由可以亲自率军奔赴前线! 辽东镇这颗桃子眼看就要成熟,赵俊臣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抢先摘走!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27章.恩义笼络. …… …… 姚让并不希望赵俊臣离开锦州大营,但他本质上就是一个谨守本份的老实人,只要赵俊臣搬出几个充分理由,他很快就会妥协。 至于锦州大营内部的各方军头,随着锦州大营的内部局势愈发复杂,他们实际上也不希望赵俊臣继续留在锦州大营碍眼碍事。 所以,赵俊臣亲自率军出征的事情,就这样轻易决定了。 但赵俊臣并没有立刻离开锦州大营,反而是在锦州大营多滞留了两天时间。 这两天时间,赵俊臣依然是忙个不停。 一方面,赵俊臣想要顺便携带一批后勤辎重奔赴前线,但前一支辎重队伍离开锦州大营还是四天之前的事情,也带走了锦州大营的大部分骡车,所以赵俊臣还需要临时筹备骡车等物。 当然,赵俊臣也不可能凭空变出骡车,所以他就紧急派人联系了锦州境内的各方豪绅,向这些豪绅势力借用骡车使用,顺便是刻意欠下一场人情。 对于赵俊臣这种层次的人物而言,思维模式已经与寻常人完全不一样了,寻常人大多是极力避免自己欠下人情,因为他们的资源与能力有限,归还人情之际往往是需要承受较高负担。 但赵俊臣则不一样,他会刻意欠下别人的人情,也会刻意让别人欠下自己的人情,从来都不会彻底抹平人情欠帐。 持续的人情往来,时而是你帮我一次,时而是我拉你一把,一条稳定的人脉关系就逐渐确定了下来,然后就有机会把相互补助的人脉,变成利益结合的盟友。 在胡家庄境内的时候,赵俊臣并没有全力拉拢辽东境内的豪绅势力,就是因为他当时还没有机会让自己欠下这些豪绅势力的人情,也没有机会让这些豪绅势力欠下自己的人情,就算是刻意拉拢,也是事倍功半。 而现在,赵俊臣刻意欠下豪绅势力的人情,就相当于让豪绅势力向自己投下了沉没成本,这种沉没成本越大越多,双方关系就越是紧密,一旦是赵俊臣将来失败了,这些豪绅势力投在赵俊臣身上的资源与人情也就无法收回,这种情况可以潜移默化的改变这些豪绅势力的立场与决定。 另一方面,赵俊臣还需要抓紧时间加深自己对于锦州大营的渗透力度,全面侵占彭纪受诛之后所留下的权力空白,不仅是要利用邬霁云控制锦州大营的军权,还要利用王世臻与黄珂二人控制锦州大营的财权。 所以,赵俊臣就把闫震给高高架了起来,让他全面负责锦州大营的所有军务,但实际做事之际,则是把所有机会皆是交给了邬霁云,时而是让邬霁云带人抓捕参与彭纪叛乱的同党,时而是让邬霁云出面与各方势力频频接触稳定人心,让邬霁云拥有了恩威并施、笼络人脉的机会。 与此同时,在赵俊臣的授意与协助之下,王世臻与黄珂二人也全面接管了锦州大营的军库,趁机彻底清洗了从前掌管军库的所有武官与幕僚,又借着销除假账的名义,重新编算了锦州大营的全部账册,让锦州大营的各位武官往后难以是再次插手军库物资之事。 除此之外,赵俊臣还需要耐心等待姜泉的消息。 毕竟,赵俊臣交给姜泉的任务,并不仅仅是照料许庆彦,还有几项更为关键的任务。 一旦是姜泉顺利完成了这些任务,就可以极大增强赵俊臣今后在前线战场的话语权! 就这样,时间很快已是两天之后。 这一天的上午辰时,赵俊臣正在总兵府的书房之中翻查账目。 赵俊臣所翻查的账目,并不是锦州大营的军库账目,而是何宇在总兵府内的私库账目。 因为何宇的家眷族人已是死伤惨重的缘故,所以赵俊臣目前已经彻底占用了总兵府,很轻易就拿到了这些账目。 稍稍翻阅了几眼之后,赵俊臣先是轻轻点头,然后又缓缓摇头。 从某方面而言,何宇还真能算是清廉,平日里生活也完全称不上奢华。 他的私人资产全部加在一起,最多也就价值二十余万两银子罢了,田产与房产也不算多。 可以说,何宇就是一个纯粹的权力生物,他所积攒的全部财富皆是换成了金砖、存在军库之中,一心只想着扩军。 当然,对于明朝整体而言,这种“清廉”作风,往往是更为可怕! 何宇的“清廉”,是因为他在辽东镇早已是大权独揽,军库与私库也是毫无区别,财富放在哪里都一样。 若是以这种标准的话,赵俊臣穿越之后也是一位清官。 而就在赵俊臣翻看账册之际,就突然听到令狐光的禀报,说是邬霁云求见。 赵俊臣很快就召见了邬霁云,态度很是亲近。 邬霁云进入房间之后,先是小心翼翼的观察了赵俊臣一眼,神态间满是敬畏之意。 随后,邬霁云快声禀报道:“启禀赵阁臣,您交代的事情卑职已经全部办妥了!彭纪麾下的直属驻军、军中旧部,总计三千五百人,目前已是整合完毕,移驻于锦州大营之外的东北方向,随时可以追随赵阁臣奔赴前线!” 赵俊臣轻轻点头,问道:“彭纪的那些军中同党,目前情况如何?” 邬霁云再次答道:“彭纪此人一向是八面玲珑、长袖善舞,这些年来哪怕是屡屡受到何宇打压,也依然是在锦州大营的驻军之中拉拢了许多朋党,但随着彭纪叛乱之事被彻底坐实,他的那些军中朋党纷纷是改换门庭,极力撇清自己与彭纪之间的关系! 而卑职也按照赵阁臣的吩咐,只要他们积极表态示好,就会在抓捕彭纪残党之际刻意放他们一马,让他们皆是感激涕零,但还有极少数武官性子顽固,不仅是不愿意背弃彭纪,还到处给彭纪喊冤,现在皆已是被卑职抓捕夺权了。 所以赵阁臣您率领他们奔赴前线战场之际,完全可以放心传令指挥,他们不仅是欠着卑职人情,还被卑职抓着把柄,卑职已经反复叮嘱他们一定要对赵阁臣惟命是从,他们绝对不敢违抗!” 赵俊臣面现满意之色,却又轻轻摇头,道:“很好,但你有一句话说错了,你所做的这些事情,并不仅仅是为本阁效力,更多是为你自己积攒人脉与实力! 本阁现在把闫震架在高处、让他全面掌管锦州大营的军务,却又让你全权负责搜捕彭纪的营内残党、整顿彭纪的直属驻军,就是想要为你营造一个有利环境,不仅是恩威并施,还要占尽好处,把怨气全部丢给闫震,把善缘尽数留给自己,彻底接掌彭纪从前的军中势力! 你要知道,本阁虽然会带着这些军队奔赴前线,但若是本阁所料没错的话,前线战事很快就会结束,这些军队也很快就会返回锦州大营,成为你更进一步的本钱! 目前锦州守备的位置已是空悬,本阁希望由你来接任这个位置!王巡抚与黄大人目前已经全面掌控了锦州大营的军库物资,本阁也会叮嘱他们鼎力支持于你,让你更进一步的收拢人心,再等到辽饷改革的事情顺利实现之后,本阁还会向你提供更多支援,让你在辽东镇内部拥有更多话语权。” 说到这里,赵俊臣的语气愈发严肃,道:“事实上,本阁对你的期望远不止是锦州守备这般简单,你父亲当年是东路参将,也有机会升任辽东镇总兵,本阁希望你能比自己父亲当年更进一步,弥补你父亲的当年遗恨!” 接下来,赵俊臣又向邬霁云叮嘱了许多事情。 譬如是提醒邬霁云要想办法重新联系他父亲当年的军中旧部、譬如是指点邬霁云如何利用各种物资笼络人心、譬如是教导邬霁云未来与辽东境内各方势力的相处方式…… 邬霁云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所以赵俊臣必须要以恩义笼络他,相处之际也是推心置腹,全心全意为邬霁云考虑,可谓是只求付出、不求回报,让他不断欠下自己的人情。 赵俊臣并不信任辽东镇那些目光短浅的各路参将,西门盛也只是权宜之选,邬霁云才是赵俊臣未来彻底掌控辽东镇之际的重要抓手,自然是值得赵俊臣这般投入。 邬霁云也是一个有野心的人,见到赵俊臣为自己所提供的各种资源与机会,又像是师长一般对自己谆谆教导,心中的敬畏之意愈发强烈,也逐渐从“畏大于敬”变成了“敬大于畏”。 但最终,邬霁云并没有更多表态,只是沉声道:“卑职一定不会辜负赵阁臣您的厚望!” 赵俊臣轻轻点头,正想要再说些什么,就听到书房外面再次响起了令狐光的禀报,说是禁军百户姜泉终于是赶到了锦州大营! 姜泉需要照料身体依然虚弱的许庆彦,所以行程迟缓了一些。 但姜泉直到今天才赶到锦州大营,依然是出乎了许多人的意料,似乎是有拖延怠慢之嫌,也引来了不少非议。 然而,当姜泉终于抵达锦州大营之际,所有人就皆是明白了他姗姗来迟的原因! 姜泉为赵俊臣带来了一个惊喜! 那就是——山海关吴家多年以来的重要依仗,关宁铁骑的火炮后军!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28章.宿命冤家. …… …… 说是“惊喜”,但实际上一切事情皆是在赵俊臣的计划之中。 自从赵俊臣收到消息,发现吴应熊率领关宁铁骑进入辽东境内之际竟然还带着一支火炮后军,而且火炮后军因为行军缓慢的缘故,已经与吴应熊麾下大部队拉远了距离,就一直心心念念的惦记着。 若是不能利用这个机会浑水摸鱼,赵俊臣就枉称是当代著名奸臣了。 于是,赵俊臣很快就把相关消息透漏给了辽东镇的众位参将,引诱他们偷袭关宁铁骑的火炮后军,强行夺取这支炮军的控制权。 在赵俊臣的蛊惑之下,辽东镇的高层武官们皆是蠢蠢欲动,很快就展开了行动。 当吴应熊率领各路军队北上驰援之际,辽东镇特意把黄申明留在西路防区,明面上是为了稳定西路防区的局势,但实际上则是想让黄申明利用主场优势伺机偷袭与挟持火炮后军,事后就算是无法瓜分火炮后军的那些珍贵重型火炮,也可以逼着吴应熊妥协让步。 但赵俊臣也不想把火炮后军交给辽东镇,他只想促成鹤蚌相争的局面,再由自己作为渔翁得利。 所以,当赵俊臣前往锦州大营之际,也特意把姜泉留在胡家庄境内,让他密切留意火炮后军的动向,等到黄申明动手强夺火炮后军之际,就伺机下场搅局。 为了避免引起各方警觉,赵俊臣只留下了一百名禁军将士交由姜泉指挥,可谓是聊胜于无,但毕竟是代表着赵俊臣与朝廷中枢,一旦是遇到双方相互僵持之际,这颗砝码也足以是决定局势走向了。 而现在,姜泉把火炮后军带到了锦州大营,显然是顺利完成了赵俊臣所交代的任务。 收到禀报之后,赵俊臣心中极为重视,很快就赶到了锦州大营之外亲自相迎。 但刚刚离开了锦州大营的南营门,赵俊臣就敏锐嗅到了空气之中所弥漫的紧张气息。 赵俊臣抬头瞭目远望,只见火炮后军这个时候已经摆好炮阵,近百门轻重火炮排列整齐、威风凛凛,全体炮兵也皆是蓄势待发、紧张待命,似乎是正等着接受赵俊臣的巡阅,又似乎是下一刻就会炮轰锦州大营。 与此同时,西路参将黄申明也率军赶到了锦州大营之外,他麾下的两千边军将士就守在火炮后军的侧翼,同样是一副枕戈待旦的架势,似乎是下一刻就会向火炮后军发起攻势。 见到这般紧张局势,赵俊臣并没有任何意外,只是勒停马蹄留在原地,又派人唤来姜泉问话,想要向姜泉询问更多情况。 姜泉很快就赶到了赵俊臣的面前,附在赵俊臣身边轻声解释了事情经过。 “赵阁臣,一切如您所料,吴应熊率军北上驰援之后,黄申明就迅速召集了胡家庄附近的西路守军,想要埋伏与偷袭后续途径的火炮后军,而卑职根据黄申明的布置,也很快就寻到了火炮后军的行踪,就抢先一步传出警示,让火炮后军提前发现了辽东镇的图谋! 所以等到黄申明率军偷袭之际,火炮后军不仅已是严阵以待,还把随军辎重之中的全部火药皆是堆积在一起,竟是反客为主的威胁黄申明,宣称要引爆火药玉石俱焚,把黄申明吓得不轻,局势也就僵持了下来……卑职则是依照您的吩咐,伺机出面扮演和事佬,把火炮后军与黄申明皆是带到了锦州大营,交由阁臣您来评定是非!” 闻言之后,赵俊臣微微一愣,赞叹道:“怪不得吴应熊会放心安排火炮后军延后缓行,完全不担心火炮后军失去援护之后会受到辽东镇偷袭,没想到火炮后军的领军武官竟是拥有这般决断与魄力……火炮后军的领军武官究竟是何人?” 姜泉也是面现敬佩之色,转身抬手遥遥一指,答道:“此人名叫高得捷,乃是山海关守军的一名千户武官。” 赵俊臣抬头望去,果然在火炮后军的列阵前方,见到了一位身姿挺拔、傲气十足的中年武官。 “高得捷……” 赵俊臣喃喃自语,隐隐感觉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思索片刻之后,赵俊臣终于想起了这个高得捷的来历。 在另一个历史时空之中,高得捷乃是吴三桂起兵叛清之际麾下的著名勇将,最善于以少胜多,与清军交战之际也是屡屡建功,曾是只率领百余名关宁铁骑就一举击溃了清军主力,让清军将领皆是闻之变色。 但高得捷的缺点也是极为明显,那就是性格过于傲气,而且只认死理,就因为麾下武官通过钻营行贿的手段讨好了吴三桂,竟是连连升官、与他分庭抗礼,所以就被活活气死了! 也正是因为高得捷之死,让吴三桂在反清初期占尽优势的情况下被清军迅速翻盘。 想到这里,赵俊臣若有所思,再次策马前行。 见到赵俊臣的逐渐靠近,不论是关宁铁骑的后炮后军,还是辽东镇的西路守军,两军将士的紧绷神经皆是稍稍一松,高得捷与黄申明这两位领军武官也皆是迅速迎到了赵俊臣面前,向赵俊臣行礼问安。 然后,还不等赵俊臣出声回应,这两人就已是争先恐后的大肆指责对方。 “赵阁臣!请您主持公道!自从收到建州女真兴兵来犯的消息之后,卑职长途跋涉、星夜兼程,就是想要尽快奔赴北路战场,协助辽东镇杀敌,为边疆战事出一份力,谁曾想辽东镇的西路参将黄申明竟是不安好心、忘恩负义,埋伏与偷袭卑职及麾下将士、意欲强夺关宁铁骑的后军火炮,这般做法实在是令人寒心……” 不等高得捷把话说完,黄申明就已是打断怒斥道:“赵阁臣,您千万不要听信高得捷的颠倒黑白!卑职发现关宁铁骑的火炮后军途径西路防区之后,想到火炮后军随军携运着大批重炮,行军之际速度缓慢,就想要组织人手协助他们运输辎重、加快行程!谁曾想,高得捷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反而是无端指责卑职觊觎他们的火炮、说卑职想要埋伏偷袭他们,当真是不知好歹……” 高得捷闻言之后愈发愤怒,大声驳斥道:“你若是想要协助我们运送辎重,直说就好,又为何是鬼鬼祟祟,藏身在道路两侧的密林之中?不是偷袭埋伏是什么?” “胡说八道!本将与麾下将士留在密林之中只是想要乘凉休息,难道本将与麾下将士还要顶着烈阳曝晒苦等你们才行?” “你才是鬼话连篇……” 听着高得捷与黄申明之间的争吵,赵俊臣轻轻摇头,只觉得高得捷这个人果然是城府不足、也不懂得隐忍之道,反而是黄申明经历了种种变故之后,脸皮与急智皆是见涨。 但最终,赵俊臣并没有理会他们二人的争吵,而是再次策马向前,进入前方炮阵之中,仔细观摩着自己眼前的各型火炮。 关宁铁骑的火炮后军所装备的各类火炮,皆是长身管、纺锤形的结构,乃是明朝根据欧洲传来的加农炮改造而成,也就是大名鼎鼎的红夷大炮,后世清朝因为忌讳“夷”字,所以就改名为红衣大炮,被认为是“十七世纪全世界最好的火炮之一”。 红夷大炮的特点极为鲜明,炮管长、管壁厚、口径大,由铜铁熔铸而成,炮身长达一丈以上,口径长达三寸以上,重量从数百斤到数千斤不等,从炮口至炮尾逐渐加粗,重心两侧有调正射角的圆柱型炮耳,还配有准星和照门。 陕甘三边也拥有一定数量的红夷大炮,但赵俊臣当初指挥陕甘边军与蒙古联军作战之际,却极少有机会使用这些战争利器,因为陕甘三边的那些红夷大炮不仅是普遍缺乏维护,而且大多是固定在城墙之上,无法集中火力支援野战,炮兵素质也是一言难尽。 但关宁铁骑的火炮后军则是完全不同,所有火炮皆是装在两轮车之上,不仅可以灵活移动,还可以集中火力、支援野战,操作火炮的将士们也皆是久战老兵,可以熟练调整准星与射程。 在赵俊臣看来,关宁铁骑的火炮后军并不是明朝军队之中火力最强的火炮部队,像是京营禁军之中的神机营,就装备了更多数量的新型红夷大炮,理论上拥有更强火力。 但若是结合机动性与实战经验这两项重要指标,神机营就完全不能与火炮后军相提并论了。 可以说,关宁铁骑的火炮后军,就是明朝军队之中实战能力最强的炮兵部队。 想到这里,赵俊臣的目光闪烁不定,心中暗暗打定了主意。 另一边,高得捷与黄申明二人看到赵俊臣完全没有理会他们之间的争吵,只是饶有兴致的观摩着各类火炮,一时间皆是觉得无趣,就迅速停下了争吵,相互怒视一眼之后,就皆是随在赵俊臣的身边。 赵俊臣仔细观察许久之后,突然转头问道:“这些火炮,总计有多少数量?其中重炮有多少门?轻炮有多少门?可是关宁铁骑火炮后军的全部火炮?” 高得捷昂首答道:“启禀赵阁臣,卑职麾下拥有各型火炮总计九十三门,其中千斤以上的重型火炮有二十二门,千斤以下的轻炮也有七十一门!但这些火炮并不是关宁铁骑火炮后军所拥有的全部火炮…… 至于关宁铁骑究竟装备了多少火炮,还恕卑职无权透漏详细,卑职只能说,关宁铁骑所拥有的威力最强火炮,重达三千斤之巨,一发炮弹就可以击毙敌军数百人!但那种三千斤火炮实在是难以移动,所以就全部留在了山海关,并没有随军装备。” 赵俊臣并没有责怪高得捷的隐瞒,又问道:“你这支火炮后军的移动速度又有多快?每天可以行军多少路程?” 这一次,高得捷则是面现难色,摇头道:“相关变数太多,卑职无法准确回答这个问题,根据路况不同、天气不同、运气不同,火炮后军的移动速度也不相同!若是路况、天气、运气皆是较好,火炮后军的行军速度并不算慢,每天最多可以行军四五十里;但若是路况颠簸、雨天泥泞,火炮后军的行军速度就会大幅降低; 但最重要的变数还是运气,如果运气较好,载运火炮的骡车皆是没有出现损坏,就可以持续行军,速度自然不慢;但如果运气差些,骡车连续多次出现损坏,每次都需要停军休整,行军速度就算想快也快不起来,在最恶劣的情况下,每天只能前进不到十里路程!” 说到这里,高得捷忍不住皱起眉头,抱怨道:“这一次卑职与火炮后军乃是乘坐海船进入辽东境内,随军的骡马车辆数量不多,车辆损坏之际也无法及时修补替换,所以行军速度也就更慢一些……若是正常情况下,卑职完全可以赶在总督大人率军北上驰援之前赶至胡家庄,但就是因为骡车数量不足,让卑职足足是延误了近三日之久……若是卑职能及时与总兵大人汇合,也不至于是让某些卑鄙小人心生歹念、趁虚而入了!” 说完,高得捷面现轻藐的瞥了黄申明一眼,顿时是让黄申明再次暴怒。 但不等黄申明出声怒斥,赵俊臣又再次询问道:“火炮后军的发射速度有多快?最远射程又是多少?” 高得捷再次昂首答道:“在卑职的指挥下,重炮可以在百息之内发射一次,轻炮可以在七十息之内发射一次,火力范围从三里到六里不等,还可以让所有火炮集中发射同时覆盖数千敌军!……在关宁铁骑的全部武官之中,唯有卑职一人能做到这一点!” 说到这里,高得捷的神情愈发高傲,简直就要鼻孔朝天了。 但从高得捷的描述来看,他也确实拥有自傲的本钱。 见到高得捷的对答如流之后,赵俊臣也是满意点头,算是认可了高得捷的本事。 不愧是历史留名的传奇武将,虽然他现在只是一名火炮武官,还没有统帅全军的机会,但依然是出类拔萃。 沉吟片刻之后,赵俊臣终于转身看向了高得捷与黄申明二人,道:“关于你们二人之间的恩怨冲突,本阁不愿意多做理会,究竟是谁对谁错,本阁也无权评定!但现在北路战事正酣,本阁正想要率兵支援,前线战场也迫切需要关宁铁骑的火炮后军提供援助……这样吧,等到后天清晨的卯时二刻,高千户与火炮后军就随着本阁一同赶往前线!抵达前线之后,这件事情究竟要如何处理,就交由吴总督与辽东镇的众位高层将领共同决定!” 闻言之后,高得捷与黄申明二人皆是表情大变。 高得捷并不愿意随着赵俊臣同行奔赴前线,毕竟火炮后军的自保能力较弱,同行之际很难防范“友军”的背叛,一旦是半路上赵俊臣突然间决定翻脸、对火炮后军下手,轻易就可以夺走火炮后军的控制权——相较而言,高得捷还是希望由自己独自带领火炮后军奔赴前线。 与此同时,黄申明早就被辽东镇的众位高层武官交代了任务,让他一定要趁机挟制关宁铁骑的后炮后军,若是就这样放任火炮后军跟随赵俊臣离开了自己的防区,那就意味着他的任务彻底失败,事后也会受到辽东镇众位高层的指责与轻视。 见到高得捷与黄申明的表情变化之后,赵俊臣眉头一皱,反问道:“怎么?你们不乐意?” 下一刻,赵俊臣的目光转向高得捷,冷哼道:“高千户难道在担心本阁也是意图不轨、想要强行夺走你麾下的那些火炮不成?哈!本阁乃是朝廷阁老,抢走那些火炮又有何用? 本阁邀你同行,只是想要协助你们尽快抵达前线战场罢了!你刚才也说过了,火炮后军的行动缓慢,全是因为骡车数量不足的缘故,而本阁已经在锦州境内征召了大量骡马车辆,可以极大提升火炮后军的行军速度,让你与吴总督提前汇合!更何况,有了本阁的随行庇护,你也不必担心半路上再次发生意外!” 然后,赵俊臣的目光又转向了黄申明,道:“至于黄参将,你若是担心高千户抵达北路战场之后,在吴总督等人面前颠倒黑白说你坏话,也可以随着本阁一同赶往前线。”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高得捷与黄申明二人犹豫许久之后,也想不到更好的处理办法,就皆是答应了。 见状之后,赵俊臣终于是满意点头,然后就邀请高得捷与黄申明二人进入锦州大营休整。 对于赵俊臣的邀请,黄申明倒是爽快答应了,但高得捷则是再次摇头道:“多谢赵阁臣的美意,但卑职与火炮后军还是留在锦州大营之外驻扎休整就好。” 很显然,高得捷还是忌惮着辽东镇的不安好心,担心自己与火炮后军一旦是进入了锦州大营,就相当于是羊入狼群,万事由人不由己了。 赵俊臣也没有坚持,只是看似随意的说道:“既然如此,你就安排一名麾下武官跟在本阁身边,随着本阁返回锦州大营,由他负责双方联络之事,以防你杯弓蛇影,再次引发误会!” 高得捷闻言之后也认为有道理,稍稍思索片刻后,就转身唤来一名关宁铁骑的百户武官,向赵俊臣介绍道:“赵阁臣,此人名叫韩大任,已经跟随卑职多年,乃是卑职的副手,一向是机敏多智、办事牢靠,赵阁臣您这两天若是有事交代卑职,就让他与卑职联系即可。” “韩大任?” 赵俊臣不由一愣,目光移动看向高得捷身边之人。 在赵俊臣的打量之下,韩大任则是干脆利落的单膝跪地行礼,态度极为谦卑,大声道:“卑职韩大任,随时听候赵阁臣的差遣!” 赵俊臣脸上泛起莫名笑意,道:“很好,这两天你就跟在本阁身边听命吧。” 在另一个历史时空之中,高得捷之所以是被活活气死,就是因为他的副将韩大任利用行贿钻营的手段迅速升官,与他平起平坐、分庭抗礼的缘故。 而吴三桂在起兵叛清初期占尽优势的情况下,之所以是让清军迅速翻盘反败为胜,转折点也是因为韩大任的临阵倒戈! 赵俊臣万万没想到,在这个历史时空之中,韩大任竟还是高得捷的副手。 只能说,不是冤家不聚头,韩大任这个人简直就是高得捷命中注定的劫难与灾星。 就这样,一切事情皆是议定之后,黄申明与韩大任二人就跟着赵俊臣返回了锦州大营。 黄申明进入锦州大营之后,很快就听说了锦州守备彭纪叛乱的事情,顿时是大吃一惊,急切想要联系他在锦州大营之中的相熟武官、详细打探情报,于是就匆匆告辞了赵俊臣。 至于韩大任,则是一直跟在赵俊臣的身边,完全没有在意锦州大营的变故,听说锦州大营的各级武官以及何宇的家眷族人皆是死伤惨重之后,还表现出了很明显的幸灾乐祸之意。 而赵俊臣返回了总兵府的书房之后,也趁着空暇之际与韩大任闲聊了几句。 经过几次闲聊之后,赵俊臣很快就有了判断,认为韩大任的领兵能力远不及高得捷,胆气与魄力更是不可同日而语,但他性格圆滑、深谙世故,对于赵俊臣也抱有更多敬畏之意。 与此同时,在提及高得捷之际,韩大任也是推崇备至、心服口服,完全看不出任何的背叛迹象。 对于这般情况,赵俊臣倒也并不奇怪。 人类的心态想法,总是随着境遇不同而迅速转变,韩大任现在还能对高得捷忠心耿耿,并不代表他永远都会对高得捷忠心耿耿。 于是,赵俊臣就随便寻了一个理由,带着韩大任去了一趟锦州大营的军库,再次视察了军库之中所存放的一万三千斤黄金。 见到眼前这座金山之后,韩大任的表现极为不堪,不仅是双目圆睁紧紧盯着不放,甚至就连脚步也无法移动,赵俊臣反复唤了他好几声,才终于让他稍稍清醒了一点。 最后,当韩大任恋恋不舍的跟着赵俊臣离开军库之际,赵俊臣突然出声感叹道:“这人与人之间,还真是不平等,寻常的边军将士,拼命一辈子就算是侥幸没有战死沙场,也未必可以存下十两金子,但何宇作为辽东镇总兵,却可以轻易积攒一座金山!所以,人们才会拼命往上爬,地位稍升一等,收益就可以增多千倍百倍之巨……” 韩大任依然是神情恍惚,下意识的点头附和,喃喃道:“对……对啊……”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29章.传话玄烨. …… …… 在赵俊臣的征召之下,锦州境内的豪绅们很快就送来了大批的骡马车辆。 总计有七百头骡子、四百头毛驴、五百匹劣马、八百辆双轮货车、以及五百余民夫。 除此之外,锦州大营也东拼西凑的交出了百余辆偏厢车。 有了这些运输工具之后,赵俊臣奔赴前线战场之际,不仅是可以携运大量辎重,还可以帮助关宁铁骑的火炮后军大幅提升行军速度。 万事俱备,时间很快已是两天之后。 这一天的清晨卯时一刻,眼看着自己即将率军离开锦州大营,赵俊臣又一次探望了许庆彦。 经过这些天的治疗与修养之后,许庆彦终于退烧清醒了,赵俊臣也总算是长松了一口气。 但许庆彦的身体元气损耗巨大,现在就连寻常行走也有些吃力,当赵俊臣探望许庆彦的时候,许庆彦只能倚躺在床上与赵俊臣说话。 “你继续留在锦州大营,不必是随军行动,帮我盯着锦州大营的情况,伺机拉拢锦州境内的文武官员、与本地豪绅们保持联系、收集各方消息,但暂时先不要接触底层将士,以防是引发各方势力的更多警惕……别担心,我这一次前往北路战场只是走个过场罢了,并不会有遇到任何危险,很快就会折返回来。” 许庆彦的表情冷静沉稳,用一种沙哑变调的声音答道:“好!少爷曾经使用的那些手段,我会抽空传授邬霁云,让他逐一尝试,趁机施以恩义,进一步笼络于他。” 说完,许庆彦挤出一丝笑意,右脸颊上的疤痕也随之扭动,就好似一条赤色蜈蚣。 听到许庆彦的回应、看着许庆彦的模样,赵俊臣心中竟是泛起了一丝伤感与怀念。 因为何宇垂死挣扎之际的疯狂反击,许庆彦的右边面颊上留下了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让许庆彦的形象增添了许多狰狞之意,喉咙声带也出现了永久性的损伤,所以许庆彦恐怕一辈子都只能使用这种沙哑变调的声音与人讲话了。 但相较于形象上的变化,许庆彦心性方面的变化更是翻天覆地,言行举止之间所展现的理性与冷静让人印象深刻,遇事之际也可以迅速抓住重点、敏锐寻到方向,完全不似从前一般装模作样、自作聪明。 就像是此时此刻,许庆彦听到赵俊臣的交代之后,就迅速洞悉了赵俊臣的布局关键之处,也完全知晓自己的任务重点究竟为何,还敏锐察觉了赵俊臣的心中担忧,刻意强调了“抽空”二字,暗示自己留在锦州大营之际依然是以修养身体为主,并不会过度操劳,让赵俊臣完全不必担心。 或许是喉咙不适的缘故,许庆彦也不再像是从前一般喋喋不休、长篇大论,说话之际言简意赅,甚至还有些惜字如金的意思。 赵俊臣一直都盼望着许庆彦的成长,这种变化也正是赵俊臣一向以来所希望看到的,但见到许庆彦终于是变成了自己所期望的样子之后,赵俊臣却不知为何,反而是有些怀念从前那个贫嘴薄舌、信口开河的许庆彦了。 稍稍犹豫片刻之后,赵俊臣轻轻摇头,没有再多说话,只是抬手轻拍了一下许庆彦的肩膀,然后就转身离开了房间。 在房门之外,姜泉已经等候多时了。 见到赵俊臣走出房间之后,姜泉迅速禀报道:“启禀赵阁臣,各路兵马现在皆已是集结完毕,辎重物资也全部已经搬运装车,只等您发号施令,随时都可以奔赴北路战区!” 赵俊臣一边是快步向着总兵府外面走去,一边是肃声问道:“讲一下具体情况。” “总计会有七千兵力受您统帅,分别是锦州大营驻军三千五百人,令狐光所召来的辽东团练援兵一千余人,关宁铁骑的火炮后军一千余人,闫震与邬霁云两位千户共同支援的辽东铁骑五百人,还有卑职麾下的禁军将士四百人,以及锦州豪绅们所支援的民夫五百余人…… 只可惜战马不足,拢共只有两千余匹,而且大多是集中于关宁铁骑与辽东铁骑所用;与此同时,辎重之中的军粮数量总计有一万五千石之多,其余各类物资也装满了二十余车。” 赵俊臣轻轻点头,然后则是环目四顾,发现周围并无外人之后,就轻声叮嘱道:“趁着令狐光不在本阁身边,向你交代一项紧要任务,那就是再次暗中调查令狐光的情况,一定要调查清楚令狐光身边是否隐藏着可疑之人,又或是私下里与外界保持着秘密联系。” 姜泉闻言之后不由一愣。 早在胡家庄的时候,姜泉就已经详细调查了令狐光的情况,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所以赵俊臣自从离开了胡家庄之后,就一直把令狐光留在身边、放心使唤。 但现在听赵俊臣的意思,他不仅没有信任令狐光,疑忌之意反而是不减反增。 姜泉连忙问道:“赵阁臣您为何要再次调查令狐光?难道您发现了某些可疑之处?” 赵俊臣冷笑道:“令狐光自从向本阁表达了投效之意之后,就一直是态度积极、鞍前马后,做事之际也是尽心竭力、毫无保留……哈,本阁虽然拥有朝野朋党无数,但也没见过这样的忠心赤胆!但很可惜……他用力过猛、过犹不及了!” “用力过猛?过犹不及?”姜泉无法理解赵俊臣的深意。 赵俊臣的表情愈发冰冷,道:“本阁原先也没有怀疑过他,但等到本阁抵达锦州大营、与辽东镇监军太监姚让频频接触之后,却发现令狐光依然是毫无掩饰的追随本阁、为本阁效力,完全不担心姚太监发现他与本阁之间的密切关系……你觉得,他究竟是不懂避嫌?还是有持无恐?” 姜泉不是笨人,当即是表情微变,郑重保证道:“赵阁臣放心,卑职一定会愈发详细的调查令狐光,绝不会再有疏漏!” 说话之间,赵俊臣与姜泉二人已经离开了总兵府,然后就皆是翻身上马,在一众护卫的拥簇之下,向着锦州大营的北营门方向策马奔去。 当赵俊臣赶到了锦州大营的北营门之外,就见到情况正如姜泉所禀报一般,各军将士已是集合完毕,等候着赵俊臣的率军出征。 与此同时,锦州境内的文武官员、豪绅代表,也皆是汇聚一堂,为赵俊臣备酒送行。 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赵俊臣首先是绕着全场策马奔行了一圈,简单巡阅了自己麾下的各路兵马,然后就勒马停在全军将士的面前,挥鞭指向东北方向,大声喝道:“全军将士听命!出征!驰援北路!” 随着赵俊臣的一声呼喝,各路兵马在各级武官的指挥之下,纷纷是调转兵锋、行军北上。 六天之后。 抚顺关以南百里之外的清河堡附近。 一场小规模战事刚刚落下帷幕,只留下了四五十具尸骸被遗弃在荒野之上。 赵俊臣的表情冷肃,正在策马巡视战果。 赵俊臣麾下的七千兵力,可谓是良莠不齐、鱼龙混杂,既有辽东铁骑、关宁铁骑这样的精锐之师,也有辽东团练、普通民夫这样的乌合之众。 这般情况下,再加上赵俊臣还随军押运着大量辎重,又要协助火炮后军搬运各型火炮,行军速度自然是极为缓慢。 所以,连续行军六天时间之后,赵俊臣及麾下军队才终于是赶到了辽东镇的北路防区境内。 根据前线战报,建州女真的主力军队目前正在全力围攻抚顺关,而吴应熊与麾下援军奔抵战场之后,终究还是迟了一步,建州女真已经彻底包围了抚顺关,可谓是水泼不进、针插不入! 这般情况下,吴应熊与麾下援军无法进驻抚顺关之内协助防守,只好是驻军于抚顺关以南二十里之外安营扎寨,全力牵制、进行对峙。 时至今日,吴应熊已经指挥麾下援军与建州女真的主力大军连续交战数场,也吃了一点小亏。 而赵俊臣目前所在的位置,距离抚顺关还有百里之遥! 自从进入北路防区之后,赵俊臣就愈发清晰的感受到了这场战争的残酷气息。 因为建州女真派出了大量游兵队伍到处劫掠,所以赵俊臣一路行军赶来之际,可谓是满目疮痍。 仓皇的逃难百姓、焚毁的田地房舍、野外的遗弃尸骸……途径之处,皆是地狱绘景! 一直等到今天,赵俊臣总算是遇到了一队正在攻打前方村落的建州女真游兵,约有两百余人规模。 赵俊臣的麾下军队固然是良莠不齐,但毕竟拥有兵力优势,很快就击溃了这队敌军,只可惜让对方逃走了大半,但自身也没有受到太多损伤。 巡视了一圈战场之后,赵俊臣扭头问道:“战果清点如何?有没有活捉战俘?” 姜泉答道:“启禀阁臣,咱们这一仗总计杀掉了女真鞑子三十七人,但大部分鞑子皆是溃散逃走了,只俘获了三个鞑子!” 赵俊臣点头道:“把那三个鞑子押来见本阁!” 传令之下,很快就有三名建州女真被五花大绑的押送于赵俊臣面前,看样子皆是建州女真的底层兵丁。 即使已经沦为战俘,但这三名建州女真却依然是态度桀骜、挣扎与怒骂不断。 赵俊臣并没有理会他们的桀骜态度,只是冷声说道:“本阁会释放你们离开,但你们必须代替本阁,向你们那位玄烨大汗传一句话!”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30章.无耻窃功. …… ……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周围的明军将士纷纷是心神一震,随后就皆是暗暗赞叹着赵俊臣的大手笔! 谁也没料到,赵俊臣率军临近前线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直接向敌方酋首传话,态度颇是轻藐,显然是想要挑衅与示威。 在辽东将士的心中,建州女真的那位玄烨大汗无疑是威慑力十足的存在,就连何宇生前也从来都不敢直接捋其虎须,所以赵俊臣的这般做法可谓是气概惊人。 但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就有些尴尬了。 眼前这三名俘虏,皆是建州女真的底层炮灰,除了悍勇与命贱之外几乎是一无是处,也完全听不懂汉话。 所以,他们根本就不明白赵俊臣究竟讲了些什么,依然是叽里呱啦的冲着赵俊臣怒骂不断。 更尴尬的是,赵俊臣曾经认真研究过建州女真的语言文字,竟然也完全无法分辨对方究竟在骂些什么。 一时间,赵俊臣不禁是暗暗怀疑——难道自己当初白费苦功、全部学错了? 但赵俊臣转头环顾四周,却发现周围的辽东将士也无一人可以听懂这三名战俘的语言。 随后,赵俊臣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转头问道:“李百户在何处?” 姜泉立刻答道:“李百户率着辽东铁骑去追杀那些溃散的建州鞑子了,恐怕还要再等一段时间才能返回。” 闻言之后,赵俊臣无奈摇头,就想要转身离开,不再理会这三名建州女真战俘。 赵俊臣所提及的“李百户”,乃是辽东铁骑千户闫震的义子李彦,也是闫震麾下的一名勇将,近年来多次追随闫震迎战建州女真,同样是战功显赫、经验丰富,对于建州女真的情况也是颇为熟悉。 因为锦州大营的局势不稳,闫震必须留在锦州大营坐镇,无法再次迎战建州女真,他固然心中不甘,但还是顾全大局的答应了。 不过,闫震非常看重自己的义子李彦,依然希望李彦可以趁机建功立业,所以就把李彦安排进入了赵俊臣的麾下援军之中。 赵俊臣也很重视李彦,每当是遇到与建州女真有关的问题,都会率先征询李彦的意见,如今发现这三名战俘皆是无法沟通之后,就想要寻来李彦负责翻译传话。 见到赵俊臣表情间的失望之色,姜泉忍不住提醒道:“赵阁臣,这三个战俘虽然都是女真鞑子,但也许并不是建州女真鞑子。” 赵俊臣点头道:“本阁也猜到了,这三个鞑子大概皆是野人女真,而且才被建州女真收编不久,语言也与建州女真有所区别。” 姜泉不由是面现鄙夷,啐道:“哪怕是在建州女真之中,野人女真也属于尚未开化的野蛮之辈,从他们身上恐怕是问不出任何事情,就更无法指望他们能为赵阁臣传话了。” 在明朝中叶,曾有“女真三大部”的说法,分别是建州女真、海西女真、以及野人女真,其中建州女真实力最强,受汉人文化影响最深,又在数十年之前彻底吞并了海西女真,而野人女真则是泛指那些生活于极东苦寒之地、文明程度极为落后、以狩猎捕鱼为生的众多女真族原始部落。 而建州女真自从吞并了海西女真之后,就每年都会派出军队深入极东地区,大规模捕掠野人女真的人口,以填补自身的兵力不足,再等到清朝建立之后,八旗子弟迅速堕落,捕掠野人女真充入军队也就变成了清军维持自身战力的最重要手段,再等到野人女真因为建州女真的频频捕掠而逐渐消亡之后,清军也就彻底失去了战斗力。 这个时候,当赵俊臣发现自己与这三名女真战俘完全无法沟通之后,就猜到他们大概率是野人女真出身。 而就在姜泉表达鄙夷之际,远方突然间传来一阵响动,赵俊臣抬头望去,却发现李彦已经顺利完成了追击任务,又斩获了几十颗头颅,也再次活捉了几名战俘。 与此同时,令狐光匆匆奔到赵俊臣面前,大声禀报道:“赵阁臣,好消息!李百户率军追击那些溃逃的女真鞑子,如今已是凯旋而归,再次斩获了六十余颗鞑子头颅,又活捉了七八名战俘,其中还包括一名牛录代子与一名拨什库!” 闻言之后,赵俊臣也是面现笑意,欣慰点头道:“不愧是闫千户的义子,李百户果然是不负厚望,竟然活捉了建州女真的武官……既然如此,这三名野人女真自然是没有用处了。” 说完,赵俊臣就调转马头,向着李彦凯旋归来的方向迎去。 姜泉很清楚赵俊臣所说的“没有用处”究竟是什么意思,当即是冷笑着抽出了腰间佩刀。 赵俊臣无法听懂这三名战俘的语言,只知道他们刚才是在污言辱骂自己,赵俊臣并不在意这些辱骂,但不代表这三名战俘就不会付出代价。 于是,还不等赵俊臣离开几步,身后就传来了三声惨叫。 不久之后,赵俊臣亲自迎接了凯旋归来的李彦,当众夸奖了李彦好几句。 作为闫震的义子,李彦也是一个直肠子,没那么多心机,听到赵俊臣的夸奖之后当即是得意笑得合不拢嘴。 与此同时,赵俊臣则是转头看向了那几名新出现的建州女真战俘。 与刚刚被杀的那三名战俘不同,李彦所俘获的这些建州女真俘虏皆是看起来精明一些,交战之后眼见己方不敌就纷纷是果断选择逃散,不似那些刚刚加入建州女真的野人女真一般选择负隅顽抗,被俘之后也像是霜打茄子一般无精打采、神态慌乱,并没有明显的桀骜态度。 很显然,这些战俘皆是正儿八经的建州女真出身,受汉人文化影响更深,所以就更加惜命,也更懂得趋利避害的道理。 根据这些战俘身穿战甲的不同,赵俊臣很快就寻到了俘虏之中的牛录代子与拨什库。 建州女真的八旗制度的主要特点就是全民皆兵,八旗男丁平时从事生产劳动,战时荷戈从征,以数百人组成一个“牛录”,由一名“牛录额真”负责统帅,汉译为“佐领”;五个“牛录”组成一个“甲喇”,由一名“甲喇额真”负责统帅,汉译为“参领”;五个“甲喇”组成一个“固山”,由一名“固山额真”负责统帅,汉译为“都统”。 随着建州女真的实力不断增强,每队牛录的人员规模也不断扩大,从最开始的不足三百人逐渐扩充为现在的四百人左右,于是牛录之下又出现了更低一级的基础单位,也就是“塔坦”,每队塔坦约有数十人到上百人不等,由一名“拨什库”负责统领,汉译为“骁骑校”。 至于所谓“代子”,乃是牛录额真的副手,也就是建州女真的副佐领。 简而言之,就是李彦活捉了建州女真的一名副佐领与一名骁骑校。 因为人丁不旺的缘故,副佐领与骁骑校在建州女真之中就已经算是一号人物了,有能力与更上层的大人物搭上关系,正合适代替赵俊臣向那位玄烨大汗传话。 赵俊臣刚才夸赞李彦之际,也一直在暗中观察这些建州女真战俘的反应,发现建州女真的那名副佐领很显然是可以听懂汉话的。 于是,赵俊臣就策马来到这个副佐领的身前,重复了自己此前所讲过的话语。 “本阁会释放你们离开,但你们必须代替本阁,向你们那位玄烨大汗传一句话!” 那名副佐领闻言一愣,先是面现狂喜之色,但随后则是面现谨慎,用蹩脚汉话反问道:“你是谁?要向我们大汗传什么话?” 赵俊臣依然是坐在马背之上,居高临下道:“告诉你家大汗,本阁邀他在清河堡以东十里之外相见,本阁只会等他五天时间,过期不候!至于本阁是何人,你家大汗必然是心知肚明,无需是由你传报!” 说完,赵俊臣抬手一挥,又补充道:“你现在就可以离开了,离开之际还可以挑选另外两名战俘护送你去见玄烨传话……至于其余战俘,就没有任何用处了,不必留着浪费粮食。” 后一句话,则是向李彦交代的。 说完,赵俊臣就再次策马离开了。 又过了不久之后,随着几声惨叫响起,除了那名副佐领以及他所挑选的两名战俘同伴之外,其余几名战俘纷纷被杀。 赵俊臣要在清河堡附近邀见建州女真大汗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全军,也迅速传到了高得捷的耳中。 收到这个消息之后,高得捷大为震惊,连忙赶到赵俊臣面前询问详细。 当高得捷求见赵俊臣之际,赵俊臣正在传令全军将士集合整队,准备再次行军北上。 看到高得捷的出现之后,赵俊臣不由是笑了,笑意之中既有赞赏、也有无奈、更还有些得意。 这一路行军北上之际,赵俊臣曾是不止一次想要突然翻脸、指挥麾下将士强行夺走火炮后军的控制权,但很可惜……高得捷这个人实在是胆子太大了。 他一直都把随军辎重之中的全部火药集中存放,由几十辆相邻骡车集中运送! 很显然,若是赵俊臣要对火炮后军出手,高得捷就会直接引爆这些火药,不仅是玉石俱焚,还会摧毁所有火炮……到时候,赵俊臣的麾下必然会有大批将士葬身于剧烈爆炸之中,引发混乱彻底摧毁全军士气,也会与山海关吴家彻底化为死敌,再无转圜余地,可谓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高得捷曾经也使用相同手段威胁过黄申明,据说是当场就把黄申明吓得面容失色,赵俊臣还暗暗嘲笑过黄申明的色厉胆薄。 但亲眼见到这般阵仗之后,赵俊臣同样是忍不住心惊肉跳,行军途中一直远远躲着火炮后军,生怕是那些火药意外发生爆炸之后会波及到自己,就更别说是趁机控制火炮后军了。 值得一提的是,黄申明原本也想要率军随同赵俊臣北上驰援,显然是贼心不死,想要在半路上再次出手强夺火炮后军的控制权,但当他见到高得捷的这般布置之后,就瞬间改变了主意,直接返回西路防区了。 因为高得捷的破釜沉舟之举,赵俊臣现在已经彻底熄灭了使用强迫手段夺取火炮后军控制权的心思,但他依然有办法把火炮后军绑定在自己麾下。 就譬如现在。 见到赵俊臣之后,高得捷也顾不上客套,直接提出了质疑:“赵阁臣,吴总督目前正在抚顺境内指挥各路援军与建州女真对峙,您为何要邀请建州女真大汗前往清河堡相见?清河堡与抚顺相隔足有百里之遥,难道您已经不打算前往抚顺关与吴总督汇合了?若是如此,还恕卑职不能与您继续同行了,卑职需要尽快赶至抚顺、为我家总督效力!” 赵俊臣轻轻摇头,耐心解释道:“咱们的最终目标当然还是抚顺关,但现在咱们刚刚进入北路防区境内,就已经遇见了建州女真的劫掠游兵,接下来必然是越往北走、越是接近前线战场,就越是会与建州女真频繁遭遇,也迟早都会引起建州女真主力大军的注意! 咱们的兵力仅有七千余人,而且还是良莠不齐,建州女真只需是派出五千兵力前来拦阻,咱们就很难讨到好处!若是派出一万兵力来战,咱们哪怕是拥有火炮后军这样的大杀器,也依然是毫无胜算!” 说到这里,赵俊臣的表情愈发严肃,好似是深谋远虑、毫无私心,又说道:“风险太大,本阁必须要格外谨慎!而且连续疾行六天时间之后,将士们皆已是疲乏至极,必须要及时休整!所以,本阁已经决定,咱们将会进入清河堡内休整几日,顺便是派出快马信使联系吴总督,一直等到吴总督派兵接应之后,本阁才会继续率兵北上! 至于本阁邀请玄烨前来清河堡附近相见之事,则是弱敌之策,如果玄烨答应了本阁的邀请,亲自前来清河堡与本阁相见,建州女真就必须进一步分兵,也就可以很大程度上分担前线战场的压力,如果玄烨没有前来清河堡与本阁相见,也可以让他明白朝廷援军正在源源不断的陆续赶来,增加他的心理压力,让他更有可能知难而退!” 说完,见高得捷的表情犹自不服,赵俊臣又补充道:“当然,若是高千户认为本阁决策之际顾虑太多,延误了时间与战机,你也可以独自率领火炮后军继续北上,本阁绝不阻拦!只不过,若是火炮后军在行军路上遭遇了建州女真的主力大军迎击,进而是发生了任何意外,本阁也概不负责!”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高得捷的脸色不由是愈发难看。 实际上,若是由高得捷单独率领火炮后军奔赴抚顺战场的话,这个时候也会选择停军休整,然后派人联系吴应熊,让吴应熊分兵接应自己。 就像是赵俊臣所言一般,北方前路危机重重,到处都是建州女真的劫掠小队与斥候尖兵,火炮后军并无能力继续前行。 从这方面而言,赵俊臣选择停止行军、耐心等待接应的做法并没有任何问题。 但因为赵俊臣擅自邀请了建州女真的那位玄烨大汗前来清河堡与他碰面,这般做法所引发的一系列变数,就顿时是让高得捷进退两难了。 可以预见,不论是那位玄烨大汗最终是否会接受赵俊臣的邀请,都一定会派出大规模的建州女真精锐军队前来清河堡附近查探情况! 这般情况下,高得捷与火炮后军若是选择脱离赵俊臣麾下独自行动,根本就没有任何自保能力,很容易就会被建州女真发现行踪、也很容易就会遭遇建州女真的袭击。 所以,赵俊臣看似是给予了高得捷自由选择去向的权力,但实际上高得捷根本就没有选择余地,只能是两害相权取其轻、被迫选择随同赵俊臣前往清河堡休整。 想清楚这些状况之后,高得捷的表情有些阴鸷,质疑道:“赵阁臣的想法,倒也有些道理,但卑职还是觉得……阁臣您的心中算计,恐怕是远不止这些!” 赵俊臣脸上笑意不变,不以为然的摆手道:“高千户想多了,本阁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在策划阴谋的野心家,哪里会有这般多的算计!” 见赵俊臣不愿意承认,高得捷也是无奈,很快就冷着脸告辞离开了。 但实际上,赵俊臣选择前往清河堡内停军休整、顺便是邀请玄烨相见,确实是暗藏着更深一层算计。 不仅是为了等待吴应熊的派兵接应、也不仅是为了分担前线战场的压力,更不仅是为了强迫火炮后军留在自己麾下。 赵俊臣的真正目标,乃是想要喧宾夺主、窃揽全功! 根据赵俊臣的推测,建州女真这一次兴兵来犯,只是因为他们发现辽东镇发生内乱之后的临时起意,战意并不是特别坚定,战前准备也不会特别充分,当建州女真又发现各路援军纷纷是迅速赶至抚顺关附近进行支援之后,就已是心生退意。 这般情况下,若是赵俊臣可以抛开吴应熊与辽东镇众将,选在清河堡附近与玄烨单独见面,趁机与建州女真达成停战协议,就可以把逼退敌军、守土戍边的全部功劳尽数揽在自己身上,独享所有荣耀! 反之,若是赵俊臣选择继续北上与吴应熊汇合,与建州女真谈判之际也就无法绕开吴应熊与辽东镇众将,到时候就算是同样达成了停战协议,也必须要与吴应熊以及辽东镇众将共享这份功绩。 赵俊臣很清楚,若是没有吴应熊与辽东镇众将的及时支援、率军苦战,自己压根就不可能说服建州女真停战退兵,但赵俊臣并不希望吴应熊分享这份功绩,否则就会增加吴应熊吞并辽东镇的胜算;赵俊臣也不希望辽东镇众将分享这份功绩,否则就会增强辽东镇拥兵自重的资本。 所以,为了顾全朝廷大局,赵俊臣“无奈”之下,也只好是选择喧宾夺主、窃揽全功、独占所有好处了!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31章.战争之神. …… …… 击溃了一队建州女真的劫掠游兵、又挑选战俘向玄烨传话之后,赵俊臣很快就再次集合全军、继续向着东北方向行军。 又一路疾行两个多时辰之后,赶在天色渐暗之前,赵俊臣与麾下援军终于是远远望见了清河堡的城墙。 清河堡乃是辽东境内的重要关隘,位于本溪以北,再往东几十里外就会进入建州女真的势力范围,肩负着极为重要的边防任务。 与花马池营、锦州大营类似,清河堡整体为正方形,城墙高两丈、宽一丈,皆是由青砖砌成,周长约有四到五里,后靠云蒙山、前临清河,可谓是易守难攻,也有东、西、南、北四门,周围还设有点将台和先锋台,拥有这个时代最强大的防御能力。 与此同时,清河堡之内并没有多少百姓,人员构成是以辽东镇边军为主,驻军约有三千人,由一名守备官负责管理。 简而言之,清河堡的经济价值近乎于无,但位置与作用则是至关重要,所以建州女真也派出了两千兵力赶到清河堡附近,负责监视与牵制清河堡的驻军,若是清河堡的防务安排出现破绽,也会伺机展开攻势。 发现这支建州女真军队的存在之后,赵俊臣也不由是表情严肃,认为自己与麾下援军若是想要顺利进入清河堡内进行休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首先需要把这支建州女真军队赶走,否则在全军进入清河堡期间很容易就会受到对方的突袭。 考虑到自己麾下将士的良莠不齐,一旦是突然间受到突袭,也很容易就会引发溃乱,说不定还会让建州女真军队趁乱攻进清河堡内,那赵俊臣就要变成战争罪人了。 最终,为了顺利驱赶建州女真的军队,赵俊臣先是停军布阵、再次准备迎战,然后就把高得捷再次唤到自己面前。 在一处高坡之上,赵俊臣扬起马鞭遥指远处正在逐渐逼近的建州女真军队,缓缓道:“高千户,咱们若是想要顺利进驻清河堡,就首先需要驱走清河堡附近的建州军队!对方拥有两千兵力、编制完整,与咱们不久前所遇到的那一队劫掠村民的游兵散勇截然不同,若是使用正常方法与他们交战,必然是耗时良久、损伤极大!” 讲明白了当前局势之后,赵俊臣也毫不介意自己的阁臣身份,大肆吹捧道:“所以,本阁希望高千户可以提供一些帮助,也让本阁顺便见证一下高千户与后炮后军的手段!本阁认为,火炮乃是战争之神,而高千户又是此道翘楚,只要高千户愿意出手相助,必然是可以轻易击退建州军队的。” 高得捷并没有因为赵俊臣的吹捧而忘乎所以,反而是趁机提出了条件,道:“驱除建州鞑子,卑职自然是责无旁贷!但卑职这里也有一事相求!” 因为有求于人,所以赵俊臣很好说话,好似毫无主见一般,连连点头道:“高千户请说!只要本阁有能力满足,就一定答应。” 高得捷目光一闪,缓缓道:“赵阁臣刚才曾说,火炮乃是战争之神,卑职深以为然!在卑职看来,随着红夷大炮的不断改进,威力越来越大、射程越来越远、射速越来越快,往后的两军交战之际,炮军必然会代替骑兵与步兵成为战场主导,一切战事安排也皆是会围绕着炮军进行安排…… 卑职甚至认为,在拥有足够资源的情况下,最理想的战争方式就是炮兵集中火力一举击溃敌方主力,再由骑兵登场追击溃兵、步兵出面清扫战场,而不是像现在这般,炮兵只是作为配角,负责支援骑兵与步兵作战!” 听到高得捷这一番话,赵俊臣不由是心中震惊了。 高得捷的这番论述,已经非常接近近代战争的打法了。 赵俊臣早就知道高得捷拥有当世名将的潜质,但也没想到高得捷竟是拥有这般远见。 就在赵俊臣心中震惊之际,高得捷则是面现无奈之色,道:“卑职曾经向吴总督建议,应该削减骑兵与步兵的数量,向火炮后军进一步倾斜资源,把火炮后军的规模扩充两倍,这般改变足以是让关宁铁骑的战力至少提升一倍! 但很可惜,吴总督他并不赞同卑职的意见,依然是最为重视甲骑中军,而卑职的这般建议也得罪了关宁铁骑的一众骑兵武官,受到了许多排挤!若非如此,以卑职的能力与资历,现在也不会只是区区一名千户了。” 说到这里,高得捷转头看向赵俊臣,表情间满是期冀,郑重道:“所以,卑职希望赵阁臣您可以答应卑职,待您率军进驻清河堡后,就把清河堡的防务交由卑职全权负责,让卑职以炮军为核心安排清河堡的城防事宜,也可以趁机验证自己多年以来的想法。” 赵俊臣认真打量了高得捷一眼,点头道:“可以,本阁也希望亲眼见证,像是高千户这样的优秀将领,可以尽情施展才华!” 赵俊臣很清楚,高得捷想要全权接管清河堡的防务,更主要是一种针对自己的反制手段,防止火炮后军逐渐受到自己控制,也让他在进驻清河堡期间更容易与吴应熊取得联系。 不过,想要趁机验证他所构想的全新作战模式,显然也是高得捷心中的真实想法。 而赵俊臣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就直接答应了高得捷的这项要求。 在赵俊臣看来,高得捷的这项要求看似是有些过分,但实际上反而是有利于自己逐步控制火炮后军。 因为德庆皇帝的布局,山海关吴家的先天不足是极为明显的,吴家可以世袭罔替山海关总兵与蓟辽总督这两个位置,无疑是让吴家迅速跻身成为明朝的顶尖将门,但只要吴家无法顺利吞并辽东镇,这般情况也同样限制了吴家的实力上限,甚至还会变成吴家未来衰败的主要诱因。 很简单的道理,因为历任的山海关总兵皆是由吴家子弟担任,那就意味着吴家的麾下将士最多只能升到参将之位,再加上吴家势力只局限于山海关附近,所以吴家就算是侥幸遇到了高得捷这般惊才艳艳的将星,也根本无法为他们提供发挥才能的平台! 这般情况下,那些有野心、有才能的武官们,自然是深感自己受到压制,也就无法长期保持他们对于吴家的忠心! 就以高得捷为例,别看他现在是对山海关吴家忠心耿耿,动不动就是“我家吴总督”如何如何,一旦是让他在清河堡内品尝到了全权统领三军、尽情施展才能的滋味,他是否还会甘心留在关宁铁骑的火炮后军之中,继续当一个备受排挤的千户? 就算是高得捷甘心于此,那他的副手韩大任呢? 他们一定会心中不甘,也一定会寻求改变,迫切寻求一个让他们可以尽情施展拳脚的新平台! 而这个新平台,山海关吴家无法提供,赵俊臣却有办法提供! 种下梧桐树,自有凤凰栖。 想到这里,赵俊臣的嘴角泛起了一丝莫名笑意,点头补充道:“一旦是进驻清河堡之后,除了李百户等人麾下的五百名辽东铁骑之外,其余军队皆是交由高千户辖制!对于高千户所设想的全新作战方式,本阁也很感兴趣!” 见赵俊臣不仅是轻易答应了自己的要求,更没有排斥自己的心中构想,高得捷一时间反而是有些不敢置信,追问道:“此言当真?” 赵俊臣点头道:“本阁一向是言而有信!” 高得捷闻言之后大为振奋,当即是连连点头,大声道:“既然如此,卑职就让赵阁臣亲眼见识一下,火炮后军在卑职指挥之下所发挥的威力!卑职保证,一个时辰之内、天色昏暗之前,就会把清河堡附近的建州鞑子尽数驱赶到十里之外!赵阁臣您接下来只要掩护好卑职的炮阵、再择机派出骑兵追击骚扰一下建州鞑子即可!” 说完,高得捷连行礼也顾不上,就兴冲冲的离开了赵俊臣的身边,赶回火炮后军准备作战了。 看着高得捷迅速远去的背影,赵俊臣脸上的莫名笑意愈发明显了。 接下来,高得捷果然是格外卖力。 仅仅是一刻钟时间之后,火炮后军就已经布好了阵型,各型火炮皆是摆好了位置。 在高得捷的刻意安排之下,所有火炮依然是被灰色布罩遮住了炮身,让外人无法估算这支炮军的具体规模,甚至会误把火炮后军视作是普通的辎重部队。 与此同时,清河堡外的建州女真军队也迅速逼近了赵俊臣的麾下援军,经过几次试探与侦查之后,很快就发现了赵俊臣麾下军队之中精锐不多,充斥着大量老弱边军与普通民夫拖后腿的情况。 对方的领兵将领也是一个果断之辈,发现这般情况之后立刻就针对赵俊臣麾下军队的薄弱位置,集中兵力发起了攻势。 若是寻常状况下,面对建州女真军队的这般攻势,赵俊臣还真不容易应对。 但高得捷竟然早就预判到了这一点,提前调整好了炮口位置,当他见到建州女真军队发起攻势之后,当即是命令炮兵们掀掉了遮在炮身上面的布罩,又仅仅是百息时间之后,随着震耳轰鸣之声不断响起,各型火炮已是炮火齐射,瞄准建州女真军队冲锋阵型中间靠前位置,瞬间倾泄了近百枚炮弹! 仅仅是一轮齐射,建州女真军队就出现了至少两三百人的死伤,当即就被打蒙了! 但还不等建州女真军队理清现状、再次组织攻势,再仅仅是百余息时间之后,就再次迎来了第二轮齐射。 建州女真军队这个时候已经分散了兵力,削弱了自身冲击力之余,也大幅减少了伤亡,但恐怖情绪依然是迅速蔓延! 在高得捷的指挥之下,火炮后军的发射速度极快、火力也是非常集中,所以建州女真的领兵将领根本就无法准确估算火炮后军的具体规模,还以为赵俊臣的麾下军队至少拥有两百门火炮! 而这般庞大规模的炮军,又让对方进一步错估了赵俊臣麾下的实际兵力,认为赵俊臣必然是拥有更多兵力,而眼前这支良莠不齐的军队只是鱼饵罢了,否则绝不可能配置这般庞大数量的火炮。 于是,当赵俊臣寻准时机派出李彦带着全体骑兵进行追击之后,建州女真就果断的退兵撤走了,迅速向着远方遁去,只丢下了一地残骸。 见到建州女真的撤兵遁走之后,观战的赵俊臣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点头道:“说是一个时辰,但实际上耗时仅是不到三刻……比预期还更快一些!虽然也有建州女真猝不及防的缘故,但高得捷确实是没有吹牛!” 虽然是在出声夸赞,但赵俊臣的表情则是有些不以为然。 见识过后世现代军队的导弹犁地战术之后,赵俊臣对于火炮后军所展现的威力不免是有些失望,甚至还有些怀疑这个时代的明朝火炮是否可以胜任高得捷所设想的战术地位。 “……‘火炮是战争之神’,这句话乃是拿破仑的说法,距离现在还有几十年时间,明朝的火炮改进也不如西洋各国一般激进,也许……待我从西洋各国引进了更新型的火炮与炮弹之后,情况会更好一些?” 而就在赵俊臣这样若有所思之际,高得捷则是再次兴冲冲的赶到了赵俊臣面前,洋洋得意的等待着赵俊臣的夸奖,也想要催促赵俊臣实现承诺。 赵俊臣并没有让高得捷失望,当即是大肆夸赞了高得捷的能力——赵俊臣所失望的只是这个时代的火炮威力,但高得捷的指挥能力确实是可圈可点,所以赵俊臣的夸赞之言也全是出于真心。 随后,赵俊臣也很快就遵循了自己的承诺,稍稍打扫了战场之后,就赶在夜色降临之前,率军进驻了清河堡内。 因为赵俊臣的地位更高、麾下兵力也更多,所以很快就全面接掌了清河堡的所有权力,然后就力排众议、把清河堡的防务大权尽数交给了高得捷。 再然后,赵俊臣就留在清河堡内,耐心等待自己那位“老朋友”的登场! 而赵俊臣率军进驻清河堡的消息,也很快就传到了抚顺境内的前线战场。 建州女真大汗玄烨、蓟辽总督吴应熊、以及辽东镇的各位将领,收到消息之后的反应也是各有不同。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32章.送他去死!. …… …… “赵俊臣终于现身了?在清河堡?果然……” 在抚顺关外,建州女真的军营帅帐之中,玄烨听到禀报之后,表情之间并没有浮现出任何意外与惊讶之意,更多是若有所思。 自从当初在宣府镇防区与赵俊臣相见之后,玄烨就敏锐发现了赵俊臣的超乎寻常之处,认为赵俊臣的存在必然将对明朝局势造成深远影响,也一直都在密切关注赵俊臣的动向。 而赵俊臣奉旨巡视辽东之后,辽东镇很快就出现了内乱迹象,玄烨当时就隐隐有所预感,认为辽东地区的种种局势变化皆是源于赵俊臣的阴谋算计,待各方势力纷纷卷入乱局之后,就皆是会变成赵俊臣的棋子,于不知不觉之间受到赵俊臣的驱使与利用。 但对于建州女真而言,辽东镇的乱局绝对是一次百年难遇的良机,玄烨不愿意错失交臂,所以他虽然是明知道自己有可能会受到赵俊臣的利用,但还是抱着尽力一试的态度,亲自率领建州女真的主力大军趁机攻打抚顺关,一旦是顺利攻占了抚顺关,辽东镇的整个北路防区就将会沦为建州女真的囊中之物。 谁曾想,战事开始之后,仅仅是不到十天时间,明朝的蓟辽总督吴应熊就已经亲自率领数万大军赶来支援,而且援军之中还包括辽东铁骑与关宁铁骑这两支让建州女真也深感忌惮的当世强军。 见到明朝援军的迅速出现,玄烨当即就明白了,辽东境内所发生的一切事情,果然皆是源于赵俊臣的阴谋算计,自己也果然是受到了赵俊臣的利用,否则明朝援军绝不可能这般迅速就可以驰援前线,而自己想要趁机攻占抚顺关的计划也已经很难实现了。 想明白这一切事情之后,玄烨就一直等待着赵俊臣的登场现身。 虽然攻占抚顺的计划已是难以实现,但玄烨依然不愿意空手而归,更不希望自己平白受到赵俊臣的利用,他必须向赵俊臣讨取报酬! 就这样低头思忖片刻之后,玄烨抬头看向汗帐之内的众位建州文武官员。 不论是八旗旗主,还是汉人降臣,这个时候也皆是表情凝重。 他们并不似玄烨一般察觉到了幕后隐情,但赵俊臣率领大批援军入驻清河堡的事情依然是让他们深感压力,因为这般情况就意味着明朝援军正在源源不断的陆续赶至。 最终,玄烨的目光投向了大将图海,缓声问道:“图海,攻打抚顺关的战事进展如何?” 图海面现愧色,垂头答道:“启禀大汗,虽然明朝总督吴应熊已经率领援军赶至战场附近,但我军的实力依然占优,与明军交战之际也依然可以占据主动,但……从大局来看,情况就有些不妙了,虽然吴应熊及其麾下明军无法突破我军的拦阻,迟迟不能进入抚顺关内与抚顺守军汇合,但他们已经占据了抚顺关以南的一处山谷据险而守,与抚顺关互为犄角之势,总是让我军行动之际腹背受敌,无法充分发挥实力……” 不待图海把话说完,玄烨就已经挥手打断,皱眉道:“本汗当然明白这些事情,本汗只是想要知道,我军目前还有多大机会可以攻破抚顺关?又需要多久时间才能实现?” 图海不敢打包票,但在玄烨的逼问之下,还是硬着头皮答道:“抚顺关乃是汉人最重要的边城之一,原本就是城高墙厚、驻扎重兵,即使是孤守无援的情况下,也至少需要一个月时间才能攻破,我军刚开始攻打抚顺关之际,也认为汉人援军至少需要等到一个月时间之后才会陆续赶至,但现在……恐怕是还需要再等两到三个月时间,耗尽抚顺关守军的精锐兵力之后,才有把握一举攻破。” 顿了顿后,图海小心翼翼的抬头观察了玄烨一眼,又补充道:“前提还是未来两三个月内不会再有更多汉人援军出现,否则还要延时更久,变数也会更多……” 说完,图海就再次垂头,紧张等待着玄烨的出声训斥。 毕竟,他的这般表态,就相当于是公开承认了建州女真的战略意图已经彻底失败了。 但预期之中的训斥并没有出现,玄烨只是摇头轻叹,缓缓道:“倒也不能怪你,自古以来任何军队想要攻破一座拥有重兵驻守的大城,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咱们这一次兴兵攻打抚顺,原本也就是姑且一试罢了。” 图海闻言之后不由是面现感激之色,只觉得玄烨这般体谅自己的苦衷,果然是当代明主。 但实际上,玄烨的这一番话也是为自己开脱责任,毕竟这场战事乃是由他亲自坐镇督军,他这个时候若是斥责图海作战不利,也就相当于是承认自己指挥无能。 随后,玄烨又转头看向了一位建州女真文官索额图,问道:“军中粮草还能坚持多长时间?” 索额图同样是面现难色,迟疑答道:“兴兵攻打抚顺关之事,毕竟是临时起意,战前准备并不充分,军粮储备也就有所不足……若是劫掠汉人粮草的计划进展顺利,后方也能运来更多补给,大概还能坚持两个月时间。” 玄烨的表情依然平静,只是再次摇头轻叹,道:“虽然本汗坚信将士们的奋勇无畏,迟早都可以击溃汉人军队、攻破汉人城池,但各地粮荒尚未顺利渡过,实在是不能再向百姓们征用更多粮草了!将士们在战场上浴血拼命,却让他们的父母妻儿饿殍于后方,本汗实在是于心不忍!看样子……本汗只能是应邀前往清河堡与赵俊臣相见、体面结束这场战事了。” 就这样,寥寥几句之间,玄烨就把停战退兵的原因从战局不利变成了体恤百姓,自身责任也是尽数撇清。 而汗账之内的众位文武官员闻言之后,也是纷纷行礼称颂,高呼“大汗仁厚”。 玄烨满意点头,又补充道:“不过,咱们付出了这般多的心血,也不能空手而归,所以在本汗与赵俊臣谈判期间,图海你依然要派兵攻打抚顺关,抚顺关越是摇摇欲坠,后续谈判就越是对我方有利!” 说完,玄烨就挥手让众位文武官员离开了汗账,只留下了汉人降臣钱通一人。 等到所有人皆是离开之后,玄烨表情间的平静与从容迅速褪去,面庞上满是阴沉之色。 建州女真虽然深受汉人文化影响,但终究还是残留了许多游猎民族的特征,族内的文武官员也皆是带着一股子蛮莽之气,无法接受一些弯弯绕绕、权衡妥协之事。 与此同时,因为建州女真至今也未能入主中原,玄烨所拥有的权威地位也并不是稳如泰山,八旗旗主依然是野心未尽、桀骜难除,所以玄烨也不敢当众揭短自己。 所以,有许多情绪,玄烨只能在钱通这样的汉人叛臣面前展现;有许多事情,也只能与钱通这样的汉人叛臣进行商议;还有许多计划,玄烨更是只能向钱通这样的汉人叛臣进行交代。 相较于那些建州女真的文武官员,钱通也更加理解玄烨心中的真实想法,见到玄烨的表情变化之后,当即是轻声劝道:“还望大汗息怒!” 玄烨狠狠拍打桌桉,咬牙切齿道:“息怒?如何息怒?事情进展到现在,本汗终于是想明白了!赵俊臣先是在辽东招惹了一堆麻烦,于是就故意让本汗发现辽东镇的乱象、引诱本汗出兵,利用本汗这个外部威胁,帮他整合辽东境内的各方势力,迫使山海关吴家与辽东镇众将接受他的安排,让本汗兴师动众的助他收尾善后! 而他选在这个时间登场现身,就意味着他如今已是万事俱备、胜劵在握,也拥有了压制辽东境内各方势力的手段,所以就觉得本汗没有用处了,想要安排本汗退场了! 这般招之即来、挥之即去,被赵俊臣视为棋子、受赵俊臣所驱用,简直是奇耻大辱,本汗又岂能不怒!本汗自己受辱也就罢了,但绝不能让他轻易得逞!他若是不愿意割肉交出足够好处,本汗又岂能饶他!” 钱通连忙问道:“大汗您想要如何反制赵俊臣?” 玄烨紧紧盯着钱通,道:“接下来,本汗将会亲自领军奔赴清河堡与赵俊臣相见、与赵俊臣谈判退兵停战之事,但你则是留在这里,暗中与吴应熊以及辽东镇众将进行接触,不仅要向他们揭露赵俊臣的阴谋计划,也代表本汗同时与他们谈判退兵停战之事!” 说到这里,玄烨逐渐恢复了平静,冷笑道:“赵俊臣这个人,就是机关算尽太聪明,总想要占尽天下间的所有好处,战场明明是在抚顺关附近,但他偏偏是邀请本汗前往清河堡相见,必然是为了抛开吴应熊与辽东镇众将,想要单独与本汗达成停战协议,然后就可以独占平定边患之功绩,让别人捞不到一丁点好处! 但本汗也不会让他如愿,反而是要趁机两边要价!明面上是与赵俊臣谈判、私底下也同时与吴应熊等人谈判,让他们相互抬价,谁愿意拿出更多好处,本汗就与谁达成停战协议,让他立下大功向汉人朝廷邀赏! 到时候,本汗既要连本带利的讨回好处,还要趁机挑拨双方关系,让辽东境内各方势力与赵俊臣再次陷入内耗之中!……想要独占天下间的所有好处,最终结果必然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闻言之后,钱通眼睛一亮,连连点头道:“此计大妙!但……赵俊臣乃是汉人朝廷的阁老,又掌控着工部、户部这两大衙门,可谓是本钱雄厚,臣担心吴应熊与辽东镇众将就算是拼命抬价,最终也争不过赵俊臣啊。” 玄烨依然是冷笑不断,道:“本汗自然是明白这一点,所以才会亲自前往清河堡与赵俊臣谈判,就是因为本汗心中清楚,必然是赵俊臣出价更高,咱们最终还是会与赵俊臣达成停战协议!两边抬价的手段,只是想让赵俊臣多吐出一些好处罢了! 事实上,本汗也希望让赵俊臣可以独享这份功绩!他现在只是多大年纪?刚刚才在陕甘境内全歼了蒙古联军、收获了赫赫战功,也已经成为了汉人朝廷的权臣阁老、世袭勋贵,若是再让他拥有一份平定边患、逼退敌寇的丰功伟绩,你说他将会面临怎样的局面?” 钱通悚然一惊,道:“功高震主?赏无可赏?” 玄烨缓缓点头,讥笑道:“对!你们汉人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赏无可赏,唯有赐死!赵俊臣既然贪心不足,那本汗就送给他更多功劳、让他更快去死!目前局势还不是咱们的最佳时机,但以赵俊臣的性子,当他遇到了赏无可赏、唯有赐死的情况,必然是不愿意坐以待毙,一定会与汉人皇帝决裂! 而他与明朝皇帝彻底决裂之际,汉人朝廷就将会陷入前所未有的动荡之中,也才是咱们进军中原的最佳时机!”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33章.机关算尽. ……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段时间以来,蓟辽总督吴应熊亲自率领各路援军迎战建州女真,或是相互对峙、或是正面厮杀、或是游走牵制,战场表现相当不错。 不仅是吴应熊指挥若定、临机制胜,各级武官也皆是不遗余力、令行禁止,底层将士们更是悍不畏死、战意坚定。 因为实力方面依然存在差距,所以各路援军与建州女真交战之际,总体而言还是处于下风,但也不算是毫无还手之力,数次交锋之后也造成了建州女真军队相当数量的死伤。 对于明朝军队而言,这种表现无疑是超水平发挥了,让建州女真很快就感受到了压力,再也不敢心存轻视,认为这支明军的战斗力与战斗意志皆是远胜于从前,绝对是己方劲敌。 但建州女真却不知道,表面上看似是勠力同心的各路援军,实际上依然是貌合神离、各有算计,内部的派系倾轧、勾心斗角,更还要远胜于以往任何时期。 即使是在两军交战最为激烈的时候,吴应熊依然是野心勃勃想要趁机吞并辽东镇,辽东镇也一直都在暗中提防吴应熊,随时准备着把吴应熊掀翻在地。 然而,在赵俊臣的巧妙引导之下,这种派系倾轧的具体表现形式却不再是相互扯后腿、暗中保留实力,反而变成了相互监督、相互竞夺,也就促成了良性循环,产生了正向作用。 到目前为止,吴应熊的吞并计划还算是进展顺利,因为他手握两张“王牌”,一是“军心可用”、二是“大义傍身”! 建州女真目前正在围攻辽东镇的抚顺关,也正在到处劫掠辽东境内百姓,而且何宇遇害的黑锅也完全扣在了建州女真的头上,再加上吴应熊大幅提升了军功嘉奖,这一系列事情皆是激发了辽东镇边军将士的血性,纷纷是积极请战,敢与建州女真拼命。 在全军将士的同仇敌忾之下,吴应熊只要搬出国仇家恨的大义,辽东镇众将就不敢像是从前一般作战之际阳奉阴违、私下留力,只能是硬着头皮严格遵守吴应熊的军令、与建州女真拼命血战,否则不仅会被吴应熊抓住话柄,他们的麾下将士也会动摇忠心! 吴应熊作为全军主帅,这般情况下自然是占了最多好处,随着全军战果越来越多,他的军中威望也是越来越高,而且吴应熊很懂得收买人心的手段,不仅是积极出面抚慰战后伤员,也总是第一时间当众重赏有功将士,进一步赢得了全军将士的心中好感,潜在支持者也是越来越多。 这般情况下,随着时间推移,吴应熊所积聚的威望与支持必然将会越来越多,若是让吴应熊顺利坚持到建州女真后继乏力、退兵停战,他所积聚的威望与支持也将会瞬间攀上顶峰! 到了那个时候,就任谁也无法阻止吴应熊彻底掌控辽东镇了。 而辽东镇众将为了抗衡吴应熊日渐增涨的威望与支持力量,也是心情紧迫,只能是一改以往常态,与建州女真交战之际再也不敢保留实力,也效彷吴应熊一般频频探望军中伤员、第一时间当众嘉奖有功将士,全力与吴应熊竞夺全军威望与战功。 这样的良性竞争,既可以敦促各路援军奋勇作战,也可以防止任何一方势力独大独霸,从而是达成了一种微妙平衡。 但随着赵俊臣率军进驻清河堡的消息传来之后,这种微妙平衡、这种良性循环,很快就被打破了。 这一天,收到了赵俊臣已经率军进驻清河堡的消息之后,辽东镇众将皆是大喜过望。 面对吴应熊日益高涨的军中威望、以及愈发庞大的潜在支持者,他们皆是深感压力,自然是迫切希望赵俊臣尽快赶来前线战场,协助他们抗衡吴应熊的咄咄逼人。 出于这般想法,辽东镇众将很快就纷纷赶到代总兵徐郃的帐内密会,一同商讨对策。 徐郃面色严肃的环视众人一圈,率先问道:“大家应该也收到消息了,赵阁臣目前已经率军进驻于清河堡内,也派来了快马信使,要求咱们派兵接应于他……因为咱们的刻意封锁消息,吴应熊暂时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各位认为咱们是否应该向他通报消息?” 因为主场作战的缘故,辽东镇众将在情报收集与后勤补给这两方面,皆是拥有巨大优势,也一直都在利用这两项优势反击吴应熊。 自从战事开启之后,辽东镇众将虽然没有让关宁铁骑饿着肚子打仗,但也让关宁铁骑的粮草储备总是维持在一个较低水平,最多只能满足三天耗度,也总是等到关宁铁骑的粮草物资即将耗尽之际才会进行补充。 与此同时,辽东镇众将也限制了吴应熊的情报渠道,除了与战事有关的消息之外,其余消息皆是遭到了他们的刻意封锁。 就譬如是锦州大营的近期变故,以及赵俊臣离开锦州大营率军北上的消息,辽东镇众将就选择向吴应熊隐瞒了消息。 李泽荷轻轻摇头,无奈道:“若是想要顺利接应赵阁臣,就必须派遣兵力前往清河堡,这种事情必然是瞒不住吴应熊的,也绕不开他,他毕竟是名义上的全军主帅。” 甘成则是表情不甘,反驳道:“咱们刻意向吴应熊隐瞒了赵阁臣的动向消息,就是希望赵阁臣赶到之后能打他一个措手不及,若是现在就向吴应熊通报相关消息,岂不是前功尽弃?必然会引起他的提前警觉,也会让他提前防范,到时候就算是顺利接应赵阁臣赶到前线战场,也未必还能利用赵阁臣压制吴应熊!” 李世杰犹豫片刻后,忍不住提醒道:“卑职也认为,这件事情最好还是继续瞒着吴应熊!否则不仅是会让吴应熊提前警觉,以吴应熊的性子,到时候必然是要暗中使坏,想办法阻挠赵阁臣赶来前线战场与咱们汇合……他自认为占据优势,自然是不希望赵阁臣登场搅局。” 李泽荷低头思忖许久,突然抬头提议道:“或许,咱们可以向吴应熊禀报一个假消息,就说建州女真下一步想要攻占清河堡,而清河堡乃是北路防区的重要支点,绝对不容有失,所以吴应熊收到消息之后,就必须派兵支援,而咱们只需是想办法争取到领兵支援清河堡的任务,表面上是为了支援清河堡,实际上则是为了接应赵阁臣,岂不是两全其美?” 听到李泽荷的这般建议,辽东镇众将皆是眼睛一亮,认为李泽荷的这般提议堪称绝妙,充分利用了己方掌控情报的优势,既可以顺利接应赵俊臣赶来前线战场,帮助他们抗衡吴应熊,也可以继续向吴应熊隐瞒消息,打他一个猝不及防。 于是,众人连连赞同之余,也陆续提出了更多建议,进一步完善了李泽荷的这项计划,以防止被吴应熊察觉到破绽。 然而,辽东镇众将却不知道,吴应熊并不是一个任由他们随意湖弄的睁眼瞎。 吴应熊很清楚自己在情报方面的巨大劣势,也清楚这种劣势究竟意味着什么,自然是不会坐以待毙。 这段时间以来,经过了几次私下接触之后,吴应熊已经在辽东镇的高层将领之中,收买了一名内应。 这名内应投靠了吴应熊之后,态度也是十分积极,频频向吴应熊暗中传递各种机密消息。 所以,辽东镇众将所刻意隐瞒的那些情报消息,吴应熊早已经是心知肚明,只是为了继续麻痹对方,所以才假装自己后知后觉罢了。 就在辽东镇众将秘密相聚议事的同时,吴应熊也收到了一封密信。 “赵驻军于清河堡,火炮后军随行。” 拆开密信之后,看着密信上的寥寥几字,吴应熊的表情顿时是无比凝重。 吴应熊目前形势正好,随着时间推移,吞并辽东镇的胜算也将越来越大,自然是不希望赵俊臣这个时候进场搅局。 “必须要想办法阻止赵俊臣赶到前线战场!否则以赵俊臣的卑劣心性与卑劣手段,必然会毁掉我好不容易所营造的大好局面!” 想到这里,吴应熊已是暗暗下定了决心。 但还不等吴应熊进一步构思具体计划,就见到一名关宁铁骑匆匆进入帐内禀报,说是辽东镇众位高层将领联袂求见于他,似乎是有重要事情禀报。 吴应熊沉吟片刻后,很快就点头召见了辽东镇众将。 以徐郃为首的辽东镇众将进入帐内见到吴应熊之后,也当即是开门见山、依计而行,向吴应熊禀报了“建州女真意欲派兵攻占清河堡”的假消息。 “……总而言之,种种迹象皆是表明,建州女真想要派兵攻占清河堡,而清河堡乃是抚顺关以南的重要支点,一旦沦陷就会恶化整个战场局势,所以卑职等人希望吴总督尽快派兵赶去清河堡协防,以确保我军南路无忧!” 吴应熊是一个聪明人,联想到密信之中的情报,当即就猜到了辽东镇众将的真实计划。 派兵协防清河堡逼反是假的,趁机接应赵俊臣才是辽东镇众将的真实目的! 思及此处,吴应熊心中冷笑不断,正想要直接拆穿辽东镇众将的谎言,却又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不由是心中一动。 下一刻,吴应熊依然装作一副毫无察觉的模样,表情严肃的问道:“若是建州女真想要攻占清河堡,确实是不可不防……各位认为,应该派遣多少兵力前往清河堡为好?又应该安排哪些军队前往清河堡协防?” 徐郃也是装模作样的思索片刻,提议道:“卑职认为,关宁铁骑与辽东铁骑皆是抵抗建州女真的战场主力,这种时候自然是不能轻易出动,这项任务还是交给辽东镇的普通边军就好,只需是挑选五千精兵,就足以是完成任务了,也不会影响咱们与建州女真作战!” 清河堡的战略位置固然是至关紧要,但也完全没有必要派出五千兵力进行支援,虽然关宁铁骑与辽东铁骑皆是留在军中,并不会影响太多战力,也依然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要知道,吴应熊麾下的各路援军与北路驻军全部加起来,总计也只有三万左右兵力。 但吴应熊竟是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只是再次问道:“那应该由何人率领这支援军前往清河堡?” 吴应熊的话声刚落,李泽荷已是抢先起身自荐,大声道:“卑职愿意领兵!”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安装最新版。】 见到李泽荷的主动请缨,辽东镇众将皆是有些诧异,但也没有表态反对。 吴应熊深深打量了李泽荷一眼,依然是没有提出任何异议,点头道:“既然如此,就由李参将率领五千名辽东镇的普通边军将士驰援清河堡!明日清晨就可以出发!” 随着吴应熊话声落下,大帐之内所有人的表情之间,皆是不由的泛起了一丝得计笑意。 辽东镇众将万万没有想到,吴应熊竟是这般好说话,他们也竟是这般轻易就湖弄了吴应熊,事前的各项准备全部没有用上。 一时间,辽东镇众将皆是暗暗得意,也皆是暗暗鄙夷吴应熊的疏忽大意,认为吴应熊被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有了李泽荷的领兵接应之后,赵俊臣很快就可以赶来前线战场,然后就可以协助他们抗衡吴应熊的吞并计划了,而吴应熊却依然是毫无防范,必然是要被打一个措手不及! 但辽东镇众将却不知道,吴应熊这个时候同样是心中得意,也暗暗鄙夷着辽东镇众将的自作聪明! 这是因为,吴应熊在辽东镇众将之中所收买的那名内应,正是中路参将李泽荷! 这段时间以来,李泽荷一直在向吴应熊积极靠拢、频频示好,但吴应熊原本并不相信李泽荷的立场,怀疑李泽荷的种种表现也许只是辽东镇的反间计罢了。 但很快,李泽荷就向吴应熊展现了诚意,不仅是坦白交代了辽东镇的所有计划,也屡屡向吴应熊暗中传递各种关键消息,让吴应熊终于是逐渐信任了李泽荷的效忠。 这一次也正是因为李泽荷的暗中通报消息,让吴应熊提前知晓了赵俊臣的近况动向,也让吴应熊迅速看穿辽东镇众将的真正计划。 以赵俊臣的身份地位,当他亲自率军驰援前线战场之后,吴应熊于情于理都应该派兵接应,根本寻不到任何反对理由,只能私下里想办法拖延赵俊臣的行程速度。 而现在吴应熊把这项任务交给李泽荷,就相当于是直接控制了赵俊臣的行程速度,也就可以利用李泽荷把赵俊臣拖延在清河堡内,最好是一直拖延到建州女真退兵停战之后再让赵俊臣登场。 这样一来,吴应熊就拥有了更充分的时间,让自己积攒更多威望、争取更多支持。 与此同时,当李泽荷率军赶往清河堡之际,吴应熊还可以把那些顽固忠于辽东镇众将的边军将士皆是编进李泽荷的麾下,以进一步稳固自己的军中优势。 诸般算计之下,吴应熊也认为自己占尽了便宜,自然是忍不住暗暗得意。 但在帐内众人之中,这个时候却还是要以李泽荷心中最为得意! 当初在赵俊臣的建议之下,李泽荷原本只是假意投靠吴应熊,就像吴应熊所怀疑的那样,就是反间计罢了。 然而,李泽荷眼见吴应熊并不愿意信任自己,而且山海关吴家吞并辽东镇的胜算也是越来越高,就索性向吴应熊坦白交代了辽东镇的反间计,还频频向吴应熊通报各种机密消息,终于是彻底赢得了吴应熊的信任。 这样一来,李泽荷假意投靠吴应熊的事情,也就变成了“假戏真做”。 或者说,是“半真半假”! 李泽荷是一个聪明过头之人,总想要占尽天下间的所有好处,而这般半真半假的投靠吴应熊,对他而言无疑是最为有利,最终不论是山海关吴家与辽东镇究竟谁胜谁负,李泽荷皆是可以稳赚不赔。 但李泽荷犹不知足,认为自己脚踏两条船依然不够保险,他同时还想要跳上赵俊臣的这条船! 因为李泽荷的左右逢源,现在不论是吴应熊、还是辽东镇众将,皆是把他视为盟友,于是他一边是向辽东镇建言献策,一边是向吴应熊通报消息,各种推波助澜之下,终于让自己得到了领兵前往清河堡接应赵俊臣的机会。 这样一来,李泽荷就拥有了更大的选择余地——接下来究竟是全力帮助吴应熊,还是继续支持辽东镇,又或是积极协助赵俊臣,皆是在李泽荷的一念之间! 只需是稍稍控制一下赵俊臣的行程速度,李泽荷就可以直接决定各方势力的最终胜负,也必然会成为最大赢家,这般情况下又如何能忍住不得意? 就这样,所有人皆是心中得意,皆是自以为棋高一着,也皆是认为自己愚弄了对方。 但很快,他们就皆是傻眼了。 在棋手眼里,再聪明的棋子也只是一枚棋子罢了。 第二天清晨,李泽荷就率着五千边军赶去了清河堡方向。 但李泽荷刚刚离开不久,就有军中斥候向吴应熊与辽东镇众将禀报了消息,说是建州女真也派出了三千兵力,同样是奔往了清河堡方向。 更重要的是,根据旗号判断,这三千建州女真军队竟是由建州女真大汗玄烨亲自统帅! 建州女真大汗玄烨为何要亲自率军赶往清河堡? 一时间,吴应熊与辽东镇众将皆是大为震惊,心中揣测不断。 又隔了半天时间,随着建州女真派出汉人叛臣钱通作为使者与他们进行接触之后,吴应熊与辽东镇众将也终于是知晓了事情真相! 所有人皆是万万没有想到,赵俊臣要求他们派兵前往清河堡接应自己的同时,竟然也向建州女真传信,邀请建州女真大汗玄烨亲自前往清河堡与自己谈判,直接绕开了吴应熊与辽东镇众将! 这样一来,决定这场战争结果的地点,就不再是抚顺关下,而是变成了清河堡;决定这场战争结果的两方,也不再是辽东各军与建州女真军队,而是变成了赵俊臣与玄烨二人;若是这场边患顺利得以平息,最大原因也不再是全军将士的浴血奋战,而是因为赵俊臣的舌战寇首、一言退万军! 轻飘飘一句传信,就瞬间转移了这场战争的焦点! 赵俊臣的这般手段,不仅极为卑鄙,而且十分高明! 虽然建州使者钱通见到吴应熊之后,就屡次出言暗示,表示建州女真也愿意同时与吴应熊谈判停战退兵之事,显然是希望赵俊臣与吴应熊相互抬价,为建州女真争取更大好处! 但在吴应熊看来,建州女真的这般想法实在是过于天真了,说明建州女真既不了解辽东境内的具体局势,也完全低估了赵俊臣的卑劣手段。 在赵俊臣的巧妙引导之下,吴应熊为了积攒军中威望,一直都在反复激发全军将士的同仇敌忾情绪,让全军将士皆是杀红了眼,这般情况下吴应熊也就失去了妥协余地,若是他敢以割让利益为前提与建州女真达成停战协议,就必然会遭到全军将士的鄙夷与唾弃,辽东镇众将也一定会趁机搞事,到时候吴应熊就再无任何机会吞并辽东镇了! 所以,建州女真若是想要达成停战协议,也只能选择与赵俊臣谈判,压根就没有任何抬价机会,也根本不可能讨到任何便宜! 与此同时,若是吴应熊想要不被赵俊臣窃走全部功劳与好处,也就只剩下了一条道路可选,那就是抢在赵俊臣与玄烨二人达成协议之前,率军痛击建州女真、打一场漂亮胜仗,夺回这场战争的焦点! 但就这一条路,也被赵俊臣提前截断了! 若是没有分兵行动,这种事情还有一些机会办到,但现在吴应熊已是抽调了五千兵力交给李泽荷赶去了清河堡接应赵俊臣,余下兵力虽是自保有余,却已是进取无望,更别说是痛击建州女真了。 “赵俊臣!还真是机关算尽!好阴狠!好恶毒!”想明白了赵俊臣的种种布局之后,吴应熊虽然一向是性格沉稳,也不由是咬牙切齿、面容扭曲:“但你把所有人都当猴子耍,岂不知猴子被逼急了也会咬人?”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34章.贪婪短视. …… …… 又过了两天多时间,赶在赵俊臣所提出的最后时限之前,玄烨终于是率军赶到了清河堡附近。 远远望着清河堡的高厚城墙,玄烨的表情无比阴沉。 就在数个时辰之前,钱通派来了快马信使,向玄烨禀报了他与吴应熊的谈判经过。 简而言之,就是吴应熊虽然也愿意与建州女真谈判停战之事,但他无法向建州女真承诺任何好处,因为吴应熊现在也受制于全军将士的汹汹群情,根本没有任何妥协余地。 这样一来,玄烨若是还想要讨价还价,就只能选择与赵俊臣谈判,无法利用吴应熊逼着赵俊臣抬价,谈判之际也就失去了主动权,自然是心情不佳。 再想到自己与赵俊臣接触至今,已经或明或暗的交锋数次,却从来都没有占到任何便宜,玄烨的心情就更糟糕了。 玄烨是一位大人物,当他不高兴的时候,自然就要找人泄愤! 于是,玄烨仔细观察了远方清河堡的防务布置之后,突然抬手一挥,唤道:“岳乐何在?” 下一刻,一名形象精干的建州女真老将已是策马赶到玄烨身侧,洪声道:“大汗请吩咐!” 玄烨抬起马鞭遥指远处的清河堡,冷声道:“本汗命你立刻率兵攻打清河堡!本汗也知道,像是这种军堡极难攻破,所以本汗也不强求你必须攻破清河堡,但一定要让清河堡守军伤亡惨重,让汉人的血液洒遍清河堡的城墙!……许久未见赵俊臣,本汗想要向他打个招呼,也要让他明白,在本汗面前应该保持敬畏!” 听到玄烨的吩咐之后,岳乐则是信心十足,大声领命之后,就转头大声传令,准备攻城事宜。 玄烨麾下护卫仅有三千人,再加上清河堡附近的建州女真残军,也只有不到五千兵马,但玄烨麾下的三千护卫皆是最精锐的“巴牙喇”,堪称是当代远东地区的最强军队,辽东铁骑与关宁铁骑也不敢直撄其锋,与寻常明军交战之际更是可以以一敌十,所以岳乐完全不觉得玄烨所交代的任务有任何困难之处。 与此同时,玄烨依然是紧紧盯着远处的清河堡,心中怒意依然未消,但也泛起了一丝疑惑。 在玄烨看来,赵俊臣无疑是一个聪明人,必然是懂得做人做事留有余地的道理,更应该听说过‘凡事太过必有灾祸’的老话,想要占尽天下间的所有好处,就注定会与天下人为敌! 但赵俊臣近段时间以来的种种做法,却完全不像是一个聪明人该有的样子。 看似是机关算尽,让所有人皆是吃亏受损,唯他一人独占全部好处,吃肉之后连骨头渣子也不给别人剩下一点,但这种贪得无厌的做法,必然会树敌无数,简直就是鼠目寸光、自掘坟墓! “赵俊臣这种不留余地的做法,若只是针对我建州女真也就罢了,毕竟是敌我分明,但他面对山海关吴家与辽东镇的时候,竟然也是这般不留余地、做事做绝……他难道就不担心自己处处树敌、引发群愤吗?就好似自身处境已经朝不保夕一般,所以才会这般饮鸩止渴……” 思及此处,玄烨眉头紧皱,总觉自己忽视了某些重要因素。 事实上,对于赵俊臣近期以来的短视做法,不仅是玄烨深感困惑,令狐光也是百思不解。 就在玄烨率军赶到清河堡附近之际,赵俊臣也寻理由把令狐光召到自己面前,向令狐光得意洋洋的自吹自擂。 “……这一次辽东之行,本阁也算是收获颇丰,不仅是促成了辽饷改革之大计,阻止了山海关吴家的野心勃勃,又从锦州大营搬走了一整座金山!……再等本阁与玄烨达成停战协议之后,还可以独占平清边患之功,无论是山海关吴家,还是辽东镇,皆是不会捞到任何好处!” 自吹自擂之际,赵俊臣看似是神态随意,但眉眼间的自得之色却是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住,就像是一个故作矜持的得志小人。 见到赵俊臣的这般模样,令狐光暗暗鄙夷之余,也不由是心生钦佩。 这两个月以来,赵俊臣在辽东境内确实是办成了许多大事。 这些事情皆是非同小可,任何一件都不容易,甚至可以说是近乎不可能实现,但赵俊臣就是办成了! 再考虑到赵俊臣在辽东境内毫无根基,就是凭借着自身的高人一等的眼光与手段,硬是化腐朽为神奇、化不可能为现实,自然是令人钦佩。 然而,就像是玄烨一样,令狐光也认为赵俊臣做事太绝,自己独占所有好处,却一点油水也不给别人剩下,这种做法简直是逼着全天下与自己为敌。 在令狐光看来,赵俊臣就是因为贪得无厌、目光短浅,已经完全背离了官场上做人处事的正确方向,这般情况下越是手段高绝、越是成果显着,就越是自取灭亡! 所以,令狐光一时间也搞不清楚,自己现在究竟是钦佩赵俊臣多些,还是鄙夷赵俊臣多些。 但表面上,令狐光自然是满脸钦佩,简直就要顶礼膜拜,连连点头道:“何止是收获颇丰?简直是硕果累累!丰功伟绩!就以辽饷改革为例,直接解决了困扰朝廷中枢长达百年之久的一项顽疾,这是多大的功绩?放在别人身上连想都不敢想! 都说什么强龙不压地头蛇,但卑职看来,终究还是那些所谓‘强龙’或者只是伪龙、或者是还不够强!像赵阁臣您这样的真正强龙,还不是轻易就让辽东镇与山海关吴家这样的地头蛇纷纷俯首?在旁人看来绝无可能的事情,对于阁臣您而言却是手到擒来!” 赵俊臣的表情很是受用,但依然是强装矜持,慢条斯理的说道:“本阁当初在陕甘三边全歼了蒙古联军,又协助朝廷收复了河套,但最终陛下只为本阁册封一个新成伯,反倒是梁辅臣受封了侯爵之位,说实话本阁当时是有些不服气的…… 而这一次,若是可以顺利说服建州女真退兵停战,再加上稳定辽东的功绩,陛下他无论如何也该给本阁封侯了!只可惜本阁资历太浅、年纪太轻,否则内阁首辅与次辅的位置,也可以盼望一下!” 令狐光再次连连点头,继续恭维道:“岂止是封侯?以您的种种功绩,就算是封个世袭国公也不过分!至于内阁顺位……即使是当不成首辅,次辅也是当之无愧啊!” 闻言之后,赵俊臣终于是再也忍不住,当场哈哈大笑起来,愈发是得意忘形。 然而,赵俊臣的眼角余光看着眼前不断陪笑的令狐光,内心深处则是一片冷意。 此时此刻,赵俊臣已经完全摸清了令狐光的底细,以及令狐光主动投效自己的幕后真相! 离开锦州大营之后,在赵俊臣的提示之下,姜泉就再一次详细调查了令狐光的情况,不惜是重金买通了令狐光的身边亲信。 也许是令狐光认为赵俊臣现在已经完全信任于他了,所以就稍稍减少了防范,也终于是让姜泉发现了异常之处。 简而言之,就是令狐光身边隐藏着一位被称为“冯先生”的可疑之人。 在这位“冯先生”面前,令狐光一直是态度卑微、惟命是从,显然是受命于人。 从种种迹象来判断,这位“冯先生”十有八九是来自于内廷! 调查到这些情报之后,姜泉不由是心中大骇,连忙向赵俊臣禀报了详细情况。 赵俊臣倒是早有预料,但察觉真相之后,依然是忍不住暗暗心惊。 很显然,令狐光的表态投效,乃是德庆皇帝所安排的一场试探!就是想要试一试赵俊臣究竟有没有觊觎兵权的野心! 赵俊臣当然是明白好处不能占尽、做事不能做绝、花花轿子人人抬的道理,原本也不想独占所有利益、引来各方势力的纷纷敌视与羞恼。 但当他发现了令狐光的真正任务之后,就知道德庆皇帝一直在紧紧盯着自己,只能选择这种目光短浅、贪得无厌的做法,刻意让自己处处树敌,再通过令狐光与那位“冯先生”把这一切事情皆是禀报于德庆皇帝,让德庆皇帝认为自己根本不足为患,以换取德庆皇帝的安心! 赵俊臣在令狐光面前刻意提及自己希望封侯,其实也是想让德庆皇帝知道自己的要价不高、野心不大。 与此同时,德庆皇帝的这一次试探,还让赵俊臣产生了一种朝不保夕的危机感。 赵俊臣年纪轻轻就已经位极人臣,早就不受德庆皇帝所容忍,所以不论究竟有没有这场试炼,也不论赵俊臣究竟有没有觊觎兵权、暗藏野心,德庆皇帝迟早都会出手清除赵俊臣的朝野势力、剥夺赵俊臣的各项权力。 德庆皇帝现在还留着赵俊臣,只是因为赵俊臣还有用处罢了! 但德庆皇帝依然是安排了这场试探,似乎是多此一举。 这种画蛇添足的做法,则意味着两种可能! 或者,德庆皇帝只是想要寻找一个充分理由,说服自己下定决心,尽快拔除赵俊臣! 又或者,德庆皇帝只是想要寻到一个确凿证据,让朝野各方支持他对赵俊臣赶尽杀绝! 但不论是哪种可能,皆是可以说明一件事情,那就是——德庆皇帝已经开始布局准备对付赵俊臣了! 德庆皇帝一向是好大喜功,这种性格之人自然是不善隐忍,也不懂得蓄势待发、备而不用的道理,一旦是手里握着锤子,就一定会寻找钉子砸两下。 在布局完成之前,德庆皇帝或许还能隐忍,但若是让他完成了全部布局、拥有了万全把握,就必然会忍不住对赵俊臣动手! 这也就意味着,留给赵俊臣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赵俊臣原本还以为,德庆皇帝至少还会继续忍耐自己三五年时间,因为自己还能为德庆皇帝做两件事,其一是组织船队出海寻仙,其二是经营国库平息粮荒。 但仔细想想,不论是出海寻仙,还是平息粮荒,赵俊臣皆已是指明了计划方向,也皆已是搭起了基本框架,完全可以交给别人接手,就算是效果差了一些,也不至于毫无进展,所以赵俊臣未必就是不可或缺。 想到这里之后,赵俊臣顿时就产生了一种迫在眉睫的危机感。 以德庆皇帝的政治手腕,想要对付赵俊臣根本不需要布局准备太久时间,所以赵俊臣也不可能再有三五年时间慢慢积蓄力量。 也正是因为这种危机感,让赵俊臣最近做事之际总是不留余地,迫不及待的想要独占全部好处,就是想让自己尽快积攒各种资本,不仅是为了平息德庆皇帝的猜忌,也是想让德庆皇帝心存顾忌、延缓德庆皇帝的下手时机,同时也让自己多一些抵抗实力。 总而言之,赵俊臣近期以来的种种表现,就是刻意表演给令狐光以及他背后那位“冯先生”看的。 而赵俊臣的这般做法,倒也算是效果显着。 自从赵俊臣刻意展现了自己贪婪短视的一面之后,藏在令狐光身边的那位太监冯欢就一直是闷闷不悦,甚至还有些焦躁不定,认为赵俊臣的这种做法不利于他在德庆皇帝面前挑拨离间,也就无法顺势扳倒赵俊臣,报复赵俊臣与他之间的旧怨。 所以,冯太监最近这几天已经多次敦促令狐光,让令狐光一定要伺机提醒赵俊臣做事做人留有余地的道理,绝不能独占所有好处与全天下为敌,简直是处处皆为赵俊臣考虑,恨不得亲自上阵为赵俊臣出谋划策。 而现在,待赵俊臣的笑声平息之后,令狐光稍稍犹豫一下,终于是忍不住出声提醒道:“但……恕卑职多嘴,阁臣您难道就不担心自己独占了太多好处、进而是引发辽东各方势力的众怨?要知道,不论是辽东镇、还是山海关吴家,又或是建州女真,都不是容易拿捏的软柿子,也不会甘心受您驱使利用,他们现在必然是羞恼于阁臣您的手段……尤其是蓟辽总督吴应熊,眼看煮熟的鸭子就被阁臣您给截走了,又岂会甘心?说不定就会恼羞成怒、成为与您再无转圜余地的死敌……” 听到令狐光的“善意”提醒,赵俊臣却是态度傲慢,冷笑道:“令狐总兵你留在辽东时间太长,所以眼界也局限于辽东境内,过于重视山海关吴家与辽东镇这些势力了!说根到底,辽东镇就是穷山恶水的荒远之地,没有多少油水可刮,也没有任何好处值得本阁从长计议,待本阁返回京城之后,只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再来了,所以就算是彻底得罪了山海关吴家与辽东镇又如何?他们将来还能率兵攻打京城报复本阁不成?又何必要刻意为他们留下余地?” 见赵俊臣的态度这般傲慢,令狐光心中愈发鄙夷赵俊臣的短视,但也不敢再劝。 而就在这个时候,姜泉突然间推门而入,表情严肃的禀报道:“启禀赵阁臣,玄烨已经率领三千建州女真精锐赶至清河堡附近……但卑职看建州女真气势汹汹的架势,却不像是想要与您和谈,反而是想要攻城!”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35章.谈判开始. …… …… 约是两个时辰之后,赵俊臣快步行走于清河堡的城墙之上,表情凝重的巡视清河堡的防务。 此刻的城墙之上,遍目皆是伤员、断肢、与血迹,守军将士的痛苦呻吟声也是不绝于耳,可谓是一片狼藉。 全权负责清河堡防务的高得捷,这个时候则是表情羞愧的站在赵俊臣身后,轻声禀报道:“……负责攻城的那些建州鞑子全是最精锐的巴牙喇,他们皆是身穿三层甲胃,毫不畏惧寻常箭失与刀枪,只需是任何一人攀上城墙,就可以造成我军大量死伤,将士们抵挡之际十分辛苦,总计折损了两百余位兄弟,另还有相同数量的同袍受了伤……” 说到这里,高得捷偷偷瞥了一眼赵俊臣的表情,再次低头请罪道:“阁臣信任卑职,让卑职全权负责城防事宜,但现在仅是击退了建州女真的一次强攻,就造成了这般惨重的伤亡,全是因为卑职办事不利、指挥无方,还请阁臣责罚!” 赵俊臣不置可否,只是探头看了一眼清河堡外围的情况,又转头问道:“建州女真那边的伤亡如何?又多少具尸体留在了城墙之上?” 高得捷精神稍振,答道:“建州鞑子也有上百人的死伤!其中有二十余人是登上城墙之后死于将士们的围攻之下,考虑到建州鞑子的死伤皆是最精锐的巴牙喇,也能让他们肉痛好一阵子了!” 赵俊臣轻轻点头,道:“我军伤亡固然是惨重了一些,但也不能怪你指挥无方,依本阁的看法,建州女真的这一波攻势压根就不是为了击破城防,只是想要尽大程度的造成我方伤亡罢了,所以他们并没有刻意破坏清河堡的城防工事,反而是想方设法让那些巴牙喇攀上城墙杀伤我军将士……这种攻势并不合理,建州女真也持续不了太久。” 高得捷微微一愣,很快就点头认同了赵俊臣的判断,但依然是疑惑不解,道:“赵阁臣所言有理,但建州鞑子不惜是消耗精锐,也要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杀伤我军将士,这般做法实属不智,也不知他们究竟是出于何般考虑!” 赵俊臣似笑非笑,道:“还能为何?那位玄烨大汗不高兴了,所以就想要给本阁一个下马威罢了!嘿,匹夫一怒只会血溅三尺,但天子一怒就要血流漂杵,大人物不高兴的时候,就是会让无辜之人承受代价!好在经过这一场血战之后,玄烨也应该已经恢复冷静了,若是不出意料,他很快就会派出使者与咱们商议具体的谈判事宜了。” 说完,赵俊臣挥手道:“传令下去,所有伤亡将士,皆是给予十倍抚恤!所有立功将士,也皆是给予三倍赏金!再从辎重之中搬出肉食酒水犒劳全军!” 随着赵俊臣的这项军令传达下去,遍布惨状的清河堡城墙之上零星响起了几声欢呼,全军士气也稍稍有所恢复。 而赵俊臣则是抬手拍了拍高得捷的肩膀,问道:“这是你首次统帅三军作战,感觉如何?” 高得捷的表情复杂,既有些兴奋,也有些失落,道:“卑职的相关经验不足,兵力配置尚有改进之处,战术调动也不够及时,而且对方有了提前防范之后,火炮效果也差了许多……但卑职相信,自己很快就可以做的更好!迟早有一天,卑职将会正面击败那些巴牙喇!” 赵俊臣点了点头,道:“本阁很看好你,只要再多些历练机会,相信你迟早都会成为当世名将!” 说完,赵俊臣就转身离开了,只留下高得捷愣愣站在原地,表情间满是失落。 高得捷就是天生的领兵武将,统领三军、独当一面的感觉让他欲罢不能,迎战强敌之际完全感受不到压力,或者说这种压力反而会让高得捷愈发兴奋与振奋,也向来是不失果决与魄力。 就像是赵俊臣所言一般,只要再多些历练机会,高得捷迟早都可以成长为当世名将。 但高得捷却很清楚,等他离开了赵俊臣身边之后,恐怕就再难有机会统领三军、独当一面了。 山海关的平台太小、机会也太少,唯有重点培养的吴家嫡系子弟、以及极少数心腹姻亲,才拥有统帅全军的机会。 高得捷在关宁铁骑之中也算是受到重视了,哪怕是受到了那些骑兵武官的排挤,吴应熊也依然愿意重用他,但除非是山海关吴家可以顺利突破德庆皇帝所设下的禁锢,否则高得捷就已经不可能再有任何提升空间了。 想到这里,就有一股不甘情绪在高得捷的心头不断蔓延,又好似自己被困在逼仄笼子里一般浑身难受。 赵俊臣的预测没错,经过一场血战之后,建州女真大汗玄烨终于是发泄了心中怒意,所以很快就派来了使者,与赵俊臣进行初步接洽,商议双方谈判之际的具体细节。 根据商议结果,在赵俊臣与玄烨二人进行谈判期间,建州女真必须全体退兵于十里之外,双方见面之际最多只能伴随五百护卫。 谈判地点定于建州女真军队驻地与清河堡的正中间位置,谈判时间则是定于第二天上午己时。 这场谈判早就在赵俊臣的计划之中,也早就有准备好了预桉,他会向玄烨提出一个无法拒绝的提案,所以并没有任何紧张情绪。 这天晚上,赵俊臣睡眠质量竟是比这段时间以来任何一晚都要更好,起床之后也是精神饱满,不论是换衣梳洗还是食用早餐皆是从容不迫,就好似自己接下来只是去郊游一般。 相较于赵俊臣的澹定平静,清河堡内的各军将士却皆是紧张不已,不仅是担心谈判破裂之后会招来建州女真的再次强攻,也担心谈判期间赵俊臣会受到建州女真的翻脸挟持,所以高得捷、李彦、姜泉、令狐光等人几乎是一夜未睡,准备了好几个紧急备用方案。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安装最新版。】 时间来到了辰时三刻,赵俊臣终于是离开了清河堡,然后就在辽东铁骑百户李彦、禁军百户姜泉、以及五百名辽东铁骑的护卫之下,浩浩荡荡的奔去了约定的谈判地点。 当赵俊臣赶到谈判地点之后,却发现建州女真已经提前一步抵达,也已经准备好了遮阳棚与桌椅,只是玄烨麾下的五百名巴牙喇皆是面现敌意、虎视眈眈的守在附近,好似下一刻就会拔刀开战,让人深感压力。 但赵俊臣依然是表情镇定,命令全体辽东铁骑占据附近有利地形、随时保持警戒之后,就翻身下马,坦然仰首走进了遮阳棚内。 然后,赵俊臣一眼就看到了坐于主位之上的建州女真大汗玄烨。 两人目光碰触之后,不等赵俊臣落座,也没有任何客套,就几乎是同时出声,向对方发出了质问与诘责! …… 第二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36章.驱虎吞狼. …… …… “玄烨大汗,你背信弃义、撕毁盟约!刚刚才向我大明纳贡称臣,就再次悍然来犯,侵犯我大明疆土、劫掠我大明百姓,真以为我大明圣皇不会有雷霆之怒吗?” 赵俊臣大步迈进遮阳棚之后,当即是伸手指着玄烨的鼻子,大义凌然的怒声指责。 “赵阁臣,你搬弄是非、扇风点火,设局愚弄天下,驱使利用各方,只为一己之私就挑起战火,葬送了无数性命,难道你真以为这世上就你一个聪明人吗?” 几乎同时,玄烨也是重重拍打桌桉,表情冷肃、厉声质问。 一时间很难说清楚,这两人究竟是谁在倒打一耙,又究竟是谁在实话实话。 但随着双方的同时出声喝问,这场谈判尚未开始,就已是针锋相对、剑拔弩张。 站在赵俊臣与玄烨二人身后的双方护卫,也皆是身体紧绷、手握腰间刀柄,随时准备翻脸掀桌子。 然而,赵俊臣与玄烨就这样只是相互怒视对峙着,谁也都没更进一步的表态。 僵持良久之后,玄烨突然抬手扬向自己对面的桌子:“赵阁臣请落座谈话。” 赵俊臣表情间也浮出了一丝笑意:“玄烨大汗,好久未见!” 霎时间,紧张气氛迅速趋于缓和,就好似刚才的相互指责与对峙完全没有发生过。 玄烨与赵俊臣二人皆是现实主义者,也都知道目前情况下再说谁对谁错已经毫无意义了,重点是如何让双方皆是体面的结束这场战争。 从某方面而言,这个世界上之所以会出现战争,就是因为参战各方皆是自诩正义,道义指责在现实面前并无任何用处。 待赵俊臣落座之后,玄烨并没有再提辽东战事,而是慢条斯理的关切问道:“赵阁臣,听说汉人朝廷近期以来变故极多,不仅是南京六部出了乱子,就连储君与藩王之间也正在闹矛盾……本汗还听说,兴州也爆发了民乱?值此乱局之下,像是赵阁臣这样的国之柱石却不能坐镇于中枢,反而一直滞于辽东境内,恐怕是有些不妥吧?” 赵俊臣笑吟吟答道:“我大明乃是泱泱大国,坐拥人才无数,多本阁一个不多,少本阁一个不少,又有圣君在位,知人善用、用人不疑,所以本阁即使是多留在辽东境内一段时间,也不会影响大局……相较于京城中枢,本阁现在还是更为重视辽东边患之事。” 玄烨的“关切”询问,翻译一下就是“明朝庙堂政局目前正值剧烈变动之中,许多利益皆是会重新分配,而你赵俊臣若是无法迅速结束这场谈判、及时返回京城为自己谋划,就必然会让人乘虚而入,所以这场谈判还是尽早妥协吧。” 而赵俊臣的回答,言下之意则是“我手底下还有许多忠心人才,至少是自保无忧,更何况德庆皇帝也暂时不会放弃我,只要让我顺利解决了辽东边患之事,说不定收获更大,所以我在谈判期间绝对不会让步。” 下一刻,赵俊臣开始主动出击,同样是意味深长、表情关切,问道:“倒是玄烨大汗,本阁听说建州女真境内正在经历一场严重粮荒,却不知目前情况如何?唉!建州女真原本就族人数量有限,若是饥荒之事过于严重、饿死太多族人,岂不是要大伤元气?大汗你也熟读我汉族史书,应该知道饥荒之下必然会爆发民乱,各方野心之辈也会蠢蠢欲动,不可不防啊!” 玄烨态度坦然的点头承认道:“粮荒确实很严重,若是不能顺利解决,那本汗为了稳定大局,就只能采用老办法解决此事了!” 赵俊臣的意思是,你建州女真的本钱不多、底蕴不足,若是正值粮荒之际还把所有粮食皆是用以战事,就必然要饿死大量百姓,也就会元气大伤、一蹶不振!你们建州女真输得起吗?更何况,一旦是局势恶化,你玄烨还能压制八旗旗主、坐稳大汗之位吗? 而玄烨的回应也很直接——如果粮荒之事无法顺利解决,就索性与明朝彻底翻脸,让这场战争长期持续下去,最终结果或者是从汉人疆土之中劫掠到足够多数量的粮食,又或者是让建州女真战死与饿死足够多数量的族人,无论哪种结果皆是可以顺利解决粮荒! 这就是建州女真的老办法,也没见因此而一蹶不振,过几十年就能缓过气来,族人损失太多就去抓捕野人女真,光脚不怕穿鞋的,但你汉人朝廷有胆量陪着建州女真进行这场豪赌吗? 就这样,双方你来我往,经过好几轮看似寻常的言语交锋之后,赵俊臣与玄烨二人在虚张声势之余,也皆是逐渐摸清了对方的底牌、探明了对方的底线。 赵俊臣与玄烨的底牌很相似,皆是信誓旦旦的表示自己不怕让这场战争长期化——至少他们明面上是这样吓唬对方的。 至于赵俊臣与玄烨的谈判底线,看似是如出一辙,实则是天差地远, 赵俊臣想要尽大程度的捞取政治资本,所以他的底线是建州女真必须无条件退兵停战,还要向德庆皇帝上呈奏疏请罪; 而玄烨倒是愿意退兵停战,也愿意向德庆皇帝低头请罪,但前提是赵俊臣必须给予建州女真足够多数量的粮草补偿,协助建州女真渡过眼前难关。 看起来双方条件差异不大,玄烨也算是诚意十足,只要赵俊臣愿意拿出一大批粮草交给建州女真,这场和谈就算是顺利达成了。 然而,赵俊臣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同意这项条件,否则不仅是会养虎为患,也不仅是会被朝中政敌抓住话柄、受到朝野各方抨击,最重要的是明朝目前同样是严重缺粮,也很快就会遇到粮荒困境,根本拿不出更多粮草交给建州女真。 在这件事情上,赵俊臣根本没有任何妥协余地。 这样一来,双方谈判也就无法持续下去,眼看着就要谈判破裂。 但赵俊臣这个人最擅长的事情,就是善于寻到闲置资源,凭空造出更多利益让各方皆是满意。 这个时候也是这般情况。 玄烨发现赵俊臣绝不可能同意自己的条件之后,很快就失去了谈判耐心,表情愈发冷肃阴沉,表态威胁之际也不再只是虚张声势。 就在这个时候,赵俊臣突然提议道:“玄烨大汗,本阁有一项新提议,可以妥善解决双方争议,但具体内容有些敏感,不方便让太多人知晓详情,却不知……是否可以屏退左右,就由你我二人单独商议?” 玄烨目光一闪,但很快就点头同意了。 像是赵俊臣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瘦弱读书人,他完全可以一个人打十个,所以完全不担心两人单独谈判之际会遇到任何危险。 等到双方护卫陆续离开之后,玄烨饶有兴趣的问道:“却不知,赵阁臣的提议具体为何?以赵阁臣的智慧与见识,若是一项提议会被称为‘敏感’,就必然是非同小可,本汗很感兴趣,愿意洗耳恭听。” 赵俊臣似笑非笑,询问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玄烨大汗,听说建州女真与朝鲜李氏王朝已经结成了‘兄弟之国’,却不知具体情况如何?” 询问之际,赵俊臣的表情间闪过了一丝讥讽。 因为赵俊臣很清楚,所谓“兄弟之国”,其实就是朝鲜已经沦为建州女真傀儡的意思。 而玄烨听赵俊臣突然提及朝鲜,却顿时是面现警惕。 在崇祯皇帝登基之前,这个世界的历史发展轨迹完全符合赵俊臣所熟知的历史知识,努尔哈赤统一女真各部之后就建立了“大金”,又被称为“后金”,在辽东战场上咄咄逼人,一度攻破了辽沉防线,但随着宁远之战的惨败,后金元气大伤,努尔哈赤也很快就含恨而终,然后就由皇太极继位掌权。 皇太极为了报复朝鲜在宁远之战期间协助明朝作战,继位之后就立刻派出三万铁骑攻打朝鲜,当时正值天启皇帝朱由校意外落水而亡、崇祯皇帝刚刚登基不久正在全力整顿朝堂,所以明朝根本来不及出兵支援朝鲜,于是朝鲜仅仅抵抗了三个月时间就被迫签下了城下之盟,彻底沦为了建州女真的傀儡。 但等到崇祯皇帝坐稳皇位之后,这个世界的历史轨迹走向就变得截然不同了。 这个世界的崇祯皇帝是一位完全合格的皇帝,也制定了完全正确的辽东战略,不再急于一时之胜负,而是凭借着明朝更加雄厚的国力、宁远大捷的余威,以及后金补给线过长的劣势,不断利用各种方法消耗后金国力,就是料定后金根本耗不起。 这般战略也果然是成效显着,仅是数年时间就让后金山穷水尽、民困军乏,族人饿死冻死无数,逼着皇太极只能在准备不足的情况下选择与明朝背水一战。 最终在锦州城下,经过一场足以是彪炳青史的苦战,明朝也付出了惨重代价之后,终于迎来了一场战略上的完胜,不仅是重创了后金军队,皇太极本人也死于乱军之中,后金各大旗主为了争夺汗位很快就陷入了内乱之中,明朝则是趁机收复了辽沉防线,更还逼着后金撤掉了“大金”国号,再次恢复了“建州女真”的称呼。 只可惜,做到这一步之后,明朝也已是达到极限、耗尽了所有余力,不仅是中枢财政迅速恶化,国力衰落的趋势愈发明显,无法更进一步扩大战果,更无力帮助朝鲜恢复独立。 但不论是从前的崇祯皇帝、还是现在的德庆皇帝,这些年来一直是小动作不断,时不时就会与朝鲜暗中勾搭联系,不断鼓动朝鲜积极反抗建州女真的控制。 这般情况下,玄烨见赵俊臣突然提及朝鲜,还以为赵俊臣又想要挖建州女真墙角,自然是格外敏感、暗暗警惕。 “建州女真与朝鲜之间确实是兄弟之国,也一向是关系稳固……怎么?赵阁臣对于朝鲜有兴趣?” 询问之际,玄烨紧紧盯着赵俊臣的表情变化。 赵俊臣则是轻轻一笑,摇头道:“大汗不要误会,本阁对于朝鲜并没有任何兴趣,但对于那个与朝鲜隔海相望的相邻岛国,倒是有些兴趣!” 玄烨不由一愣,追问道:“日本?德川幕府?” 赵俊臣点头道:“本阁听说,德川幕府掌控日本之后,近几十年来一直都在休养生息、闭关锁国,倒也逐渐富饶了起来,人口已经有近三千万之巨,而且日本的贵族们一个个还都是横征暴敛的守财奴,虽然治下农民皆是苦不堪言,但贵族们的库存粮食则是满仓满谷…… 本阁还听说,德川幕府是以‘幕藩’为制,中央为幕府、地方为藩,幕府直辖全国三分之一的土地,其余土地则是分封给了大小不等的二三百个藩主诸侯,中央幕府拥有统辖地位、接受地方各藩贡纳,但也允许各藩自治……这般分封制度,倒是与周礼有些类似了。” 说到这里,赵俊臣的表情意味深长:“以玄烨大汗的睿智,自然明白这般情况究竟意味着什么!” 玄烨沉吟不语,但目光则是闪烁不定。 他当然明白赵俊臣所讲的这些内容究竟意味着什么! 日本人口约有三千万之巨,只凭这一项数据就可以推测出日本境内的产粮不低,否则也不足以养活这般多的人口! 日本的贵族们皆是横征暴敛的守财奴,这就意味着日本境内产粮皆是高度集中,若是想要抢夺粮草,也根本不必要浪费时间分散兵力劫掠那些寻常百姓,只需是集中兵力击败日本境内的各地藩主,就可以迅速收获大批粮草! 而日本的幕藩制度,则意味着日本各地藩主的实力非常有限,彼此间相互提防,无法及时相互支援,很容易就可以逐个击破、速战速决。 这些信息结合起来,赵俊臣的意思也就很明显了,就是想要鼓动建州女真出兵攻打日本,在日本境内劫掠粮草! 相较于大明这块硬骨头,这个时期的日本无疑是一个软柿子,也是建州女真解决自身粮荒困境的更佳选择。 想明白了赵俊臣的言下之意后,玄烨若有所思、似乎有些心动,但很快就摇头道:“关于德川幕府的情况,本汗也听说过一些……但我建州女真皆是陆上骑兵,缺乏足够数量的战船,也就无力远渡日本取粮。” 说到这里,玄烨盯着赵俊臣警告道:“听说明朝东南各地经常会受到倭寇劫掠,同样是汉人朝廷的心腹大患,但赵阁臣你不会以为只凭自己的三言两语,就可以驱虎吞狼、渔翁得利吧?” “驱虎吞狼?渔翁得利?”赵俊臣同样摇头否定:“不!并不是这样!驱虎吞狼与渔翁得利的前提是自己抽身事外,而这一次……本阁确实是希望建州女真出兵远渡日本取粮,但大明朝廷、或者说本阁,并不打算抽身事外,而是会直接参与其中!” 顿了顿后,赵俊臣微笑道:“譬如说,建州女真虽然缺乏海船,但本阁可以提供!若是有必要的话,本阁还可以拉来台湾郑家以及一些南洋海盗共同行动!当然,本阁只负责提供海船,并不会直接出兵,但建州女真从日本境内所劫掠的全部粮草,本阁要分走五成!” 玄烨再次目光一闪,不知不觉就被赵俊臣的这项提议勾起了兴趣,认真思索着这项提议的可行性。 但思索片刻后,玄烨依然认为这项提议根本不现实,也再次提出了质疑。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37章.诚意合作. …… …… “由汉人朝廷出船、由我建州女真出兵,共同远渡日本劫掠粮草……怪不得赵阁臣会说这项提议的具体内容有些敏感……嘿!何止是敏感,简直就是胆大泼天、狂妄至极!当然,也可以说是宏图远大、野心勃勃!理论上,这项计划的收益很高,成功机会也不低,还可以极大缓解建州女真的粮荒困境……” 缓声评价之际,玄烨先是赞许点头,似乎已是意动了。 但下一刻,玄烨却又连连摇头,表情间全是质疑之色,也当即是话锋一转,指出了这项提议的多处漏洞。 “但这一切,皆是仅止于理论而已!本汗依然认为,这项计划实际上就是空中楼阁罢了,从一开始就完全不可能实现! 汉人朝廷一向是以儒教立国,最是讲究所谓的‘师出有名’、‘以德服人’,日本曾经派遣使臣前往明朝纳贡,虽然现在已经彻底中断了联系,但依然算是明朝友邦,而明朝君臣顾忌着脸面与声誉,又岂会同意赵阁臣的计划、与建州女真合作主动侵犯与劫掠邻邦? 赵阁臣虽然也是汉人朝廷之中数一数二的权臣,但本汗并不认为你拥有能力说服明朝君臣促成此事!再考虑到赵阁臣一贯以来的手段作风,本汗现在反而是愈发怀疑赵阁臣的合作诚意了,感觉这项提议更像是一个缓兵之计,利用画饼之术诓骗我建州女真退兵停战罢了!” 说到这里,玄烨盯着赵俊臣的眼神已是咄咄逼人。 赵俊臣则是再次摇头,耐心解释道:“大汗多虑了!面对您这样的大人物,本阁还是很珍惜自身信誉的……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建州女真并不会在短时间内消亡,明朝也不会在短时间内衰败,所以在往后许多年内,本阁还会与大汗经常打交道,像是今天这样的谈判之事,也将会多次发生! 若是本阁现在就利用画饼之术诓骗大汗暂时退兵停战,短期内固然是省事了,但从长远来看并无任何益处,只会让本阁在大汗眼中彻底失去信誉,往后再想要与大汗谈判交涉也将会事倍功半,朝野风评也将会迅速恶化,再难取信于人……” 说到这里,赵俊臣的态度愈发坦诚:“所以,本阁的这项提议,绝不是想要诓骗大汗!玄烨大汗就算是不相信本阁的信誉,也至少应该相信本阁的心智……本阁绝不是一个目光短浅之辈!更何况,大汗你也知晓明朝近况,明朝现在也面临着粮荒困境,随时有可能爆发大规模饥荒,本阁为了尽量积增国库之存粮,一向是不遗余力、不折手段! 而本阁的这项提议,也不仅是为了劝说大汗退兵停战,更是想要为朝廷增添一条全新粮源,用以减缓未来的饥荒之忧,关系着整个汉人王朝的盛衰存亡,所以本阁的态度绝对是认真的,并无任何虚假之意!” 闻言之后,玄烨沉吟之间轻轻点头,示意赵俊臣继续说下去,算是暂且相信了赵俊臣的诚意。 玄烨很清楚赵俊臣并不是一个目光短浅之辈,也知道赵俊臣近年来为了增加明朝国库存粮所付出的种种努力与代价。 赵俊臣又说道:“至于大汗刚才所提到的顾虑,本阁并不否认,汉人历朝历代皆是以儒家立国,最是讲究礼义廉耻、以德服人,所以绝对不会主动出兵劫掠邻邦,但本阁刚才也说过了,是本阁与建州女真合作、出船协助建州女真远渡日本取粮,而不是大明朝廷!” 听到这里,玄烨神情微微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缓缓道:“据本汗所知,汉人朝廷的大学士霍正源乃是赵阁臣的朝廷心腹,前段时间被德庆皇帝委任为东南巡阅使,似乎是要全权负责明朝的远洋贸易之事,还接手了‘八王船行’的全部海船……这样说来,赵阁臣你确实有能力提供足够数量的海船。” 赵俊臣笑着点头,半是赞叹半是警惕道:“玄烨大汗果然是消息灵通、目光敏锐……霍正源担任东南巡阅使的真正权责究竟为何,即使是绝大多数朝廷权贵也只是隔雾看花、不得要领,没想到大汗您远在辽东以外,却早已是洞若观火了!” 玄烨并没有因为赵俊臣的赞叹而感到得意,而是再次提出了更多质疑,也依然是怀疑赵俊臣居心叵测。 “好!就算是赵阁臣有能力单独促成此事,但按照赵阁臣的说法,日本拥有近三千万人口,无疑是一个大国,就算是各地藩主实力赢弱、中央幕府无法掌控地方,也依然不可小觑,如果在日本境内取粮太多、树敌太众,很容易就会逼着他们团结起来进行反抗与报复! 嘿!由建州女真出兵、由汉人朝廷出船,这就意味着建州女真的勇士们将会与日本幕藩正面作战、直接吸引日本境内各方势力的怨怒,也就会沦为日本幕藩的主要报复目标,而汉人朝廷则是可以坐山观虎斗、尽收渔翁之利!所以,赵阁臣的这项提议,在本汗看来即便不是画饼诓骗,但依然是驱虎吞狼、居心叵测!” 不待赵俊臣解释与反驳,玄烨又摆了摆手,再次质疑道:“更何况,我建州女真皆是陆上勇士,并不善于水战,一旦是登上了赵阁臣的海船,就相当于被赵阁臣掌控了生死命运,变成了任人宰割的俎上鱼肉! 若是想要顺利远渡日本取粮,建州女真就必须派出数千名精锐勇士,才可以拥有必胜之把握,这些精锐勇士若是在陆上作战,足以是轻易击败数倍明军,绝对是汉人朝廷的心腹大患!若是本汗同意了赵阁臣的计划,而赵阁臣则是瞅准时机、趁着建州女真的勇士们乘船远渡重洋之际突然发难,只需是付出细微代价就可以让他们尽数葬身海底,建州女真也将会元气大伤……” 说到这里,玄烨紧紧盯着赵俊臣,冷声道:“简而言之,在赵阁臣的这项提议之中,建州女真几乎是承担了全部风险,相较而言收益只是不值一提,若是赵阁臣与本汗易位而处,又岂会同意这种计划?” 赵俊臣再次连连摇头,道:“玄烨大汗还是多虑了……建州女真的精锐勇士固然精贵,但在本阁眼中,那些远洋海船才是真正的精贵!大汗你担忧建州女真的精锐们会受到本阁算计、尽数葬身海底,但本阁也担心自己的远洋海船受到建州女真的挟持与控制,那才是真正的损失惨重、血本无归!” 玄烨眉头愈发紧皱,道:“既然赵阁臣也是心存顾忌,又何必向本汗提出这项计划?若是双方皆是缺少制约手段,这场合作也就无从谈起!” 赵俊臣笑了笑,道:“本阁提出这项提议,就是因为已经寻到了妥善的解决之策,完全可以化解双方顾虑!若是依计而行,玄烨大汗就不必担心建州女真的勇士们在远渡重洋之际葬身海底,建州女真也不会受到日本幕藩的直接报复,还可以让本阁确保自己的远洋海船不受劫持之忧!” 玄烨微微一愣,终于是认真请教道:“哦?不知是怎样的良策,可以这般两全其美?” 赵俊臣似笑非笑:“本阁其实早就说过答桉了!大汗您以为,本阁刚才为何要特意询问朝鲜李氏的具体情况?” 玄烨再次一愣,也再次陷入了深思,反问道:“你是说……建州女真派兵远渡日本取粮之际,其实并不需要出动本族兵力,而是从朝鲜境内征兵?” 赵俊臣抚掌点头:“对!就是从朝鲜征兵!根据本阁的计划,咱们远渡日本取粮之际,大部分军队皆是朝鲜仆兵,而建州女真只需派出少数精锐、负责督战与攻坚即可! 这样一来,玄烨大汗就不必担心日本幕府事后报复建州女真,因为日本幕府就算是想要反击报复,首要目标也是朝鲜,而不是建州女真!更不必担心本阁的翻脸毁约,因为本阁就算是趁着远渡重洋之际发难谋害,建州女真也只会损失极少部分兵力罢了,并不会伤筋动骨、损及元气!相较于收益,这点风险完全是值得的! 最重要的是,以建州女真目前对于朝鲜李氏的影响力,以及朝鲜与日本之间的百年积怨,朝鲜李氏一定会积极参与这项计划!大汗您也知道,近百年以来,朝鲜可谓是饱受倭寇侵扰之苦,还要远强于明朝的东南沿海各地,他们早就对日本恨之入骨了,只是无力报复罢了,但若是拥有了明朝与建州女真的共同支持,朝鲜族人也一向是性子刚烈,必然是举国动员、不遗余力!” 闻言之后,玄烨当即是沉吟良久不语,表情变幻不定。 这一次,玄烨是真正心动了。 但与此同时,玄烨也终于看出了赵俊臣这项计划的真正险恶之处!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38章.合作细节. …… …… 玄烨无疑是一个聪明人,赵俊臣的心思根本就瞒不住他。 在玄烨看来,赵俊臣所提出的这项计划,表面上看似只有两个目的,其一是利用这场合作说服建州女真退兵停战,其二是为明朝国库增加一个全新粮源。 但实际上,除了表面上的两项目标之外,赵俊臣还暗藏着第三项意图,那就是——鼓动朝鲜王朝积极反抗建州女真的控制,设法让朝鲜王朝再次归附于明朝藩属。 虽然朝鲜王朝现在名义上已经归附于建州女真,但只是屈从于建州女真的强大武力罢了,实际上依然是暗中鄙夷与仇恨着建州女真,一直都把建州女真视作蛮夷,也依然是发自内心的仰慕与认同明朝,无论礼教还是法度皆是严格遵循着大明条例,盛行“事大主义”与“小中华思想”,即使是当年向建州女真称臣纳贡之际,也总是反复强调“母违明朝旧例”。 就正如后世韩国学者全海宗所说:“朝鲜对明朝真诚地奉行着事大主义,而对清朝只是采取事大的形式”。 赵俊臣当然是很清楚朝鲜王朝的情况,所以就动了撬墙角的心思。 依照赵俊臣的计划,若是要从朝鲜国内征集军队进攻日本取粮,就必须要武装朝鲜军队、强化朝鲜军力,也就会增强朝鲜王朝的抵抗实力; 若是由赵俊臣出船运送建州女真与朝鲜军队远渡重洋,就必然会让明朝势力有机会接触朝鲜王朝的军队高层将领,也就可以趁机进一步扩散明朝的影响力; 而朝鲜在明朝与建州女真的联合支持之下报复了日本幕府之后,则必然会极大增强朝鲜国内的民族自尊心,也就会让朝鲜上下愈发无法容忍建州女真的控制…… 简而言之,一旦是让赵俊臣的计划顺利推行,再加上朝鲜国内一向是仰慕中华的现状,建州女真对于朝鲜王朝的控制力就必然会迅速下降,朝鲜王朝再次归附于明朝的可能性也将会迅速提升。 而一旦是让朝鲜王朝再次归附于明朝、为明朝效力,建州女真的未来战略局势就将会迅速恶化,就像是万历时期一般,将会受到明朝与朝鲜的两面夹击,必须要双线作战。 所以,玄烨一直都说赵俊臣的这项计划乃是居心叵测,这般评价并没有任何错误。 玄烨很快就想明白了这一切,心中也是愈发警惕。 但最终,玄烨并没有选择揭穿赵俊臣的险恶居心。 原因很简单,建州女真内部的粮荒困境如今已是极度严重,几乎是每时每刻都有族人饿死,玄烨也因此而承受了巨大压力,但赵俊臣则是态度坚决的表示,明朝绝不会直接送给建州女真粮草、协助建州女真渡过眼前难关,建州女真在战场上虽然占据优势,却迟迟不能把优势转化为胜势,这些天以来全力围攻抚顺也只是徒增伤亡与粮耗罢了…… 这般情况下,遵循赵俊臣的提议,联合明朝与朝鲜王朝远渡日本取粮,就已是玄烨的唯一选择。 玄烨终究不似赵俊臣一般,并不清楚小冰河时期的可怕影响,他一直认为建州女真的粮荒困境只是一个短期难题罢了,只要往后几年气候正常一些、天灾减少一些,建州女真所面临的粮荒困境很快就会缓解,所以玄烨认为自己只要迅速解决了目前的粮荒困境,其余各种隐忧根本就不足为患。 与此同时,玄烨对于建州女真的军队武力也是信心十足,认为朝鲜王朝即使是趁机强化了武装与民族自尊心,也依然绝无能力反抗建州女真的控制。 更何况,若是赵俊臣的计划一切进展顺利,则朝鲜很快就会受到日本幕府的全力报复,到时候只会自顾不暇,也只会愈发无力反抗建州女真,说不定还会愈发依赖建州女真的支持,以抵抗日本幕府的反击。 思及此处,玄烨深深打量了赵俊臣一眼之后,就开始与赵俊臣商讨一些细节问题。 经过赵俊臣的反复说服,玄烨已经有所意动了,但还没有彻底下定决心。 这场合作究竟是否可以顺利实现,最终还是要取决于一些看似微不足道的细节问题。 也就是投入、收益、以及风险。 毕竟,玄烨也懂得“细节决定成败”的道理。 相较于赵俊臣的居心险恶,玄烨更不愿意加入一个注定会得不偿失的计划。 “赵阁臣最多可以支援多少远洋海船?又需要多长时间才能让这些远洋海船抵达朝鲜?” “本阁目前最多可以拿出五十余条远洋大船,最短在三个月内就可以准备完毕、抵达朝鲜海域!但若是筹备时间再长些,则可以支援上百条远洋大船。” “五十条远洋大船……初期尝试之际倒也足够了,却不知这些战船可以运载多少兵力与粮草?” “因为需要留出足够空间囤放粮食,所以每条船最多只能承载一百人左右兵力,抛去往返消耗,最多可以运载上百万石的粮草与物资!所以本阁认为,建州女真应该从朝鲜境内抽调四千士兵进行武装,而自己再挑选一千精锐负责督战与攻坚,这般战力足以是横扫日本境内那些实力较弱的藩主了!” 反复确认了投入与收益状况后,玄烨先是沉思片刻,又开始向赵俊臣询问这项计划的风险情况。 “日本幕府近些年来一直都在闭关锁国,本汗也是通过朝鲜使节才知晓了一些日本幕府的粗略状况,若是想要远渡日本取粮,受限于情报不足,实在是风险不小,却不知赵阁臣又是从何处打探到这些相关情报的?又是否愿意与本汗共享情报来源?” “台湾郑家常年与日本幕府打交道,日本幕府近些年来虽是闭关锁国,但依然保留了长崎县维持远洋贸易,而郑家则是长崎贸易的大主顾,也是本阁的主要情报来源……按照本阁的想法,待咱们双方合作远渡日本取粮之际,最好是取得台湾郑家的暗中支持,绝对是可以事半功倍!” “既然台湾郑家与日本幕府关系密切、贸易频繁,又岂会支持咱们远渡日本取粮的计划?” “只要给予郑家足够多的好处,郑家自然就会支持,当然不可能是公开支持,但他们只需是提供情报与航线指引就足够了,待咱们出兵日本之后,粮草就由大明与建州女真平分,但钱财之物则是可以多分给郑家一些!” “海上航线是否可以保证安全?若是遇到日本战船又应该如何应对?” “若是从朝鲜出兵,航线并不算长,风险也不算大!至于日本幕府的海军战船,在郑家的协助与指引之下,茫茫大海上完全可以避开,日本的海岸线很长,日本战船数量不多,实力也不强,根本不可能防护周全,说是处处漏洞也不为过……最重要的是,本阁还会设法雇佣一批海盗,帮咱们缠住日本战舰,绝对不会影响建州女真与朝鲜军队的登陆。” “日本幕藩的军队战力如何?装备又如何?可有装备强弩、战马、与甲胃?相较于明朝的辽东铁骑、关宁铁骑,孰强孰弱?四千朝鲜军队、一千建州女真精锐……是否堪用?” “日本军队是由所谓‘武士’构成,中央幕府号称拥有八万武士,但这个八万之数还包含了武士家族之中的全部男丁,自然是夸大其词,实际情况能有五万之众就不错了! 至于地方藩主的实力就更弱了,就算是一些实力较强的藩主,也仅是拥有数百武士,而且这些武士平常时候分散于各自领地,很难在短时间内集结起来! 至于日本武士的战力倒是不可小觑,他们皆是武艺娴熟,装备有锋利的武士刀,但缺少强弩、战马、与甲胃,实际战力恐怕是远远不及辽东铁骑与关宁铁骑,玄烨大汗您应该也听说过当年戚家军横扫倭寇的战绩!” “日本境内的城池防御又如何?是否像是明朝城池一般城高墙厚?” “据本阁所知,日本境内城池构造很简单,而且城内皆是遍布着大量木质建筑……只需是一场火攻,就可以让日本的藩主们自乱阵脚……” 就这样,又反复确认了计划风险之后,玄烨再次沉吟良久,突然摇头道:“根据赵阁臣的提议,我建州女真不仅是要出兵作战、承担战损,还要设法武装朝鲜军队,无疑是投入更多,而赵阁臣只是提供海船罢了,最终竟是要拿走五成粮食,实在是太多了!” 见玄烨开始讨价还价,赵俊臣顿时就笑了。 他知道,玄烨这个时候已经倾向于加入自己的这项计划了,否则根本就不会讨论收益瓜分之事。 但赵俊臣很快就收敛了笑意,态度依然是寸步不让,摇头道:“本阁拿走五成粮食,并不算多!对于玄烨大汗而言,初期只需要投入一千名建州女真精锐罢了,就算是遭遇意外状况计划失败,损失也并不算大,但本阁所投入的那些远洋大船,实际价值要远远高于一千名建州女真的精锐,一旦是遇到意外状况,损失也要远大于建州女真! 与此同时,远渡日本取粮之际,最大难题并不是击败那些地方藩主,而是如何顺利登陆日本!为了解决这项难题,本阁不仅要提供大量海船与水手,还要说服郑家指引航线、提供情报,更还要想办法收买一批海盗卖命缠住日本战舰……可以说,本阁的作用更是不可或缺,出力也更多,这般情况下仅仅是分走五成粮食收益,就已经是很克制了! 对了,本阁虽然只会拿走五成粮食收益,但日本境内所劫掠的那些珍宝钱财,本阁则是要拿走八成!大汗你也不要觉得吃亏,这些珍宝钱财绝大部分皆是要用来收买郑家与海盗,本阁也留不下多少。”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39章.真实意图. …… …… 赵俊臣与玄烨的这场谈判,从上午辰时一直持续到了傍晚申时。 而且,在谈判期间,绝大多数时候都是赵俊臣与玄烨二人单独相处、私下密谈,双方护卫皆是被屏退在外,所以也就无人知晓赵俊臣与玄烨的具体交流内容究竟为何。 最开始,主要是赵俊臣在滔滔不绝的表达意见、强调诚意、反复解释自己所提计划的可行性,而玄烨则主要是以倾听、质疑、以及挑刺为主。 但很快,玄烨就开始主动询问,也开始主动提出自己的建议,说话越来越多,态度也逐渐积极了起来。 到了最后,这场会面的性质已是彻底改变,从停战谈判变成了赵俊臣与玄烨之间的共同密谋商议。 一直持续到傍晚时分,赵俊臣与玄烨终于是意犹未尽的结束了会面,这场谈判也暂时告一段落。 但也只是暂时告一段落罢了,双方的后续合作无疑是关系重大,皆是投入巨大,也皆是承担了很大风险,玄烨指望着这项计划可以帮助建州女真顺利渡过近几年的粮荒困境,而赵俊臣不仅是同样觊觎着日本藩主们的粮食,一定程度上还赌上了自己的政治声誉,又投入了自己好不容易才积攒的近半数量远洋大舰,可谓是下了血本…… 这种大事,自然不是短短一天时间就可以商议妥当的,所以这一天的会面结束之后,赵俊臣与玄烨二人还约定明天相同时间再次见面详谈。 约定之后,玄烨就迅速离开了谈判地点,他想要尽快确认赵俊臣所提供的情报究竟是真是假。 自从建州女真逼着朝鲜王朝纳贡称臣之后,建州女真每次入侵辽东之际都会强迫朝鲜出兵协助,所以玄烨身边也一直跟着几名朝鲜使臣,很容易就可以验证赵俊臣情报的真实性。 而玄烨急匆匆离开之后,赵俊臣却依然留在原处,目视着玄烨领兵远去的背影,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 在玄烨看来,赵俊臣所提出的远渡日本取粮计划,主要有三个目的,其一是利用这场合作说服建州女真退兵,其二是为明朝国库增添一个全新粮源,其三是增强朝鲜王朝的军队实力、鼓动朝鲜王朝摆脱建州女真的控制、让明朝在辽东地区再次拥有战略优势。 但实际上,玄烨依然是小觑了赵俊臣,赵俊臣的这项冒险计划,图谋之深远已经完全超出了玄烨的想象,乃是想要同时实现多项目标,而玄烨仅仅是猜中了不到一半! 除了玄烨所猜到的那三项目标之外,赵俊臣还有第四项目标,是想要利用这项计划拉拢辽东镇高层与山海关吴家、趁机稍稍缓解辽东镇高层与山海关吴家对自己的敌意。 辽东局势发展到现在这一步,赵俊臣几乎是占尽了所有好处,自己吃肉喝汤之际就连一点骨头渣子也没留给山海关吴家与辽东镇,更还直接破坏了山海关吴家想要吞并辽东镇的野心,也削弱了辽东镇的境内威望,必然会彻底恶化双方关系。 但赵俊臣现在还不想与这些军阀彻底撕破脸,所以他想要把山海关吴家与辽东镇也拉进自己的计划之中。 山海关本身就是一处优良渔港,吴家也拥有好几艘海船,而辽东镇的势力范围之内更是良港众多,还拥有一支聊胜于无的海防舰队,这些资源皆是可以调动起来,有助于提升赵俊臣远渡日本取粮计划的成功机会,而事后的利益瓜分,也有助于赵俊臣与他们缓解矛盾。 明朝中枢的君臣们绝对不愿意公开支持赵俊臣的这项计划,所以山海关吴家与辽东镇也不可能直接派兵登陆日本,但他们可以负责为远渡日本的舰队保驾护航,顺便是预防建州女真突然翻脸劫持赵俊臣的远洋海船,也是赵俊臣计划之中不可或缺的重要一环。 至于赵俊臣的第五项意图,则是想要趁机训练出一支可堪一用的远洋舰队,为自己后续的远洋计划做铺垫。 赵俊臣目前所掌控的那些远洋大船,主要是源于曾经的“八王船行”,近期也有许多江浙境内的走私商人纷纷加入,规模并不算小,但远远称不上训练有素,可谓是不堪大用,不仅是极度缺乏远洋经验,航海人才也是寥寥无几,事实上这些远洋海船从前绝大多数时候就是在充当中间商罢了,根本无法满足赵俊臣未来的远洋计划需求。 在赵俊臣的远洋计划之中,南洋乃是重中之重,而相较于南洋的复杂情况,东洋的情况则是要简单许多,不仅是航路更短、极端气候相对罕见、海盗数量也相对不多,而且这个时代的日本海军也远远不及南洋范围的荷兰、葡萄牙、西班牙海军,就更别说是未来登场的英法海军了,无疑是一个很合适的磨刀石。 至于赵俊臣的第六项意图,则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帮助建州女真渡过眼前的粮荒困境。 赵俊臣很清楚,在小冰河时期的影响之下,建州女真所面临的粮荒困境,并不是一个短期难题,必然将会长期延续下去,建州女真极有可能会因为长期受困于天灾粮荒而迅速衰落下去。 但赵俊臣却不希望建州女真的衰败趋势过于迅速。 这是因为,在赵俊臣的未来布局之中,已经针对建州女真设计了一个祸水东引之计! 但这个所谓“祸水”,并不是代表东边的日本幕府,而是指西域的准噶尔汗国! 事实上,考虑到日本幕府的封闭现状、以及日本中央幕府与地方藩主之间的矛盾重重,赵俊臣认为日本境内的各地藩主受到劫掠与攻击之后,德川幕府恐怕更多将是幸灾乐祸的态度,也只会落井下石趁机吞并,而不是联合境内各方势力进行报复反击。 相较而言,明朝的西北边疆之外,正在迅速崛起、已经称雄西域、又拥有沙俄帝国作为外援的准噶尔汗国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威胁性还要更强于现在的建州女真。 赵俊臣去年时候虽然在陕甘境内全歼了准噶尔汗国领头的蒙古联军,但赵俊臣也很清楚,这场战争只是准噶尔汗国的牛刀小试罢了。 准噶尔汗国当时正在全力扑灭内部叛乱,并没有派出精锐军队,就连火枪火炮也没有装备多少,进入陕甘境内的绝大多数准噶尔军队都只是西域各国的仆从军,而一旦是准噶尔汗国未来下定决心南侵,就绝对将是一场泼天大祸,陕甘三边也必然是无力抵抗! 幸好赵俊臣趁着陕甘大捷,已经在准噶尔汗国内部埋下了几个内应,还暗中联系了准噶尔汗国内部正在全力造反的策妄势力,而且准噶尔汗国征服了蒙古右翼各部落之后,接下来必然会觊觎已经臣服于建州女真的蒙古左翼各部落,所以赵俊臣很有信心自己可以赶在准噶尔汗国下定决心南侵明朝之前,抢先一步挑起准噶尔汗国与建州女真之间的冲突。 但考虑到准噶尔汗国的实力强大,哪怕是清朝军力最盛之际也很难讨到便宜,而这个历史时空的建州女真势力迟迟也未能崛起壮大,势力范围远不及清朝时期,就连辽东地区也仅是占据了很少一部分,原本就未必是准噶尔汗国的对手,若是再让建州女真在连年粮荒之下进一步衰落,恐怕就无法牵制准噶尔汗国了。 所以,赵俊臣联合建州女真远渡日本取粮,也是希望建州女真可以利用这些粮食稍稍缓一口气,将来与准噶尔汗国相争之际也可以更多发挥一些作用。 至于赵俊臣的最后一项意图,则是想要趁着自己与玄烨共同商讨与完善相关计划之际,趁机考察玄烨的战略眼光、军政能力、以及性格作风,也趁机摸清楚建州女真内部的详细情况。 而现在,经过整整一天时间的争论与商谈之后,赵俊臣已经大致摸清了玄烨的具体底细。 目送着玄烨领兵离开之后,赵俊臣就返回自己的座位坐下,就这样安静沉思良久之后,终于是缓缓摇头,道:“玄烨的眼光、能力、以及见识,皆是远不及预期啊!完全不懂海事也就罢了,毕竟这个时代的远东各国就没有几人精善海事,但就算是对于明朝局势的理解、对于未来战争的预测,也完全称不上合格,对于建州女真的控制也要弱于预想,并没有完全压服那些八旗旗主…… 呵,相较于那位号称是学贯中西、英明神武的所谓‘康熙大帝’,实在是相差甚远!也不知究竟是那位康熙大帝的历史评价被后人夸大其词了,还是因为命运与机遇的不同,限制了这位玄烨大汗的成长上限……” 而就在赵俊臣喃喃自语之际,一名明军千户大步迈进了遮阳棚内。 赵俊臣抬头一看,却发现竟是关宁铁骑的千户高得捷! “高千户,本阁已经命你留在清河堡镇守,你为何是擅离职守、现身于此?” 赵俊臣心中疑惑,皱眉问道。 高得捷大声答道:“卑职见阁臣您与鞑子大汗的谈判迟迟没有结束,心中忧切不已,就想要亲自赶来探查情况,但原本也不敢擅离职守,又恰好清河堡那边有两个重要消息需要尽快禀报阁臣,而且卑职也被人夺取了防务之权,所以就亲自赶来这里了。” “哦?究竟是怎么回事?” “首先是辽东镇的中路参将李泽荷已经率兵赶来清河堡支援,顺便是接手了清河堡的所有防务,还有就是……我家吴总督也派来了一位使者赶到了清河堡,乃是山海关的重要幕僚方光琛,他想要尽快求见赵阁臣。”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40章.退兵停战. …… …… 向赵俊臣禀报清河堡的变故之际,高得捷的表情间明显闪过了一丝不甘之色。 无论是辽东镇中路参将李泽荷的亲自现身清河堡,还是山海关吴家派来了核心幕僚方光琛,皆是意味着高得捷独当一面的体验机会已经彻底结束了。 于公,清河堡乃是辽东镇防区之内的重要堡垒,自然是理应由辽东镇的高层武官亲自掌控,连赵俊臣也无理由插手干涉,就更别说是高得捷这个山海关千户了; 于私,高得捷名义上是辽东铁骑的千户,但实际上就是山海关吴家的家将,当方光琛这位吴家核心人物亲自抵达清河堡之后,高得捷就彻底失去了自主之权,接下来只能是以方光琛马首是瞻。 所以,高得捷不由是心中不甘,品尝过了独当一面的滋味之后,他只觉得这段时间以来统领三军、全权掌管清河堡防务的自己才是真正的自己,而现在失去了防务大权、只能继续对吴家惟命是从的自己,就只是一具浑浑噩噩、虚度时日的行尸走肉罢了。 而高得捷这次亲自赶来谈判地点与赵俊臣相见,除了是向赵俊臣禀报清河堡的种种变故之外,也是想要趁机感谢赵俊臣近期以来的信任与重用,顺便是当面断绝两人之间的合作关系。 于是,高得捷很快就收敛了表情间的不甘之色,肃容道:“这段时间以来,卑职追随赵阁臣一同行动,期间虽然多次受到阁臣的挟制与逼使,但也一直深受阁臣您的信任与重用,还时常与赵阁臣交流火炮使用心得,让卑职受益匪浅、深为感激…… 但现在,随着方光琛方老先生亲自赶至清河堡,他乃是吴家的心腹幕僚,深受历任吴家家主的敬重,几乎等同于吴总督亲临,所以卑职接下来必须是以方老先生马首是瞻,再也不能直接听命于赵阁臣了,还望赵阁臣见谅!” 说完,高得捷向赵俊臣深躬行礼,态度很是诚恳。 赵俊臣正在思索清河堡的种种变故,见到高得捷这般直话直说之后,表情间也闪过了一丝激赏,点头道:“这是自然,你是山海关的千户,随着吴家核心成员的抵达,你自然是该以吴家马首是瞻,若是再听命于本阁,与本阁联系密切、关系不清不楚,就只会让所有人皆是觉得尴尬难堪,这般干脆利落的讲清楚利害关系、直接断绝关系,也是一件好事。” 说话之际,赵俊臣注意到了高得捷表情间所残留的不甘之色,也很清楚高得捷此刻的心中想法。 稍稍思索片刻之后,赵俊臣突然问道:“高千户,你对于海事有多少了解?是否钻研过海上战舰的火炮攻防之法?” 高得捷闻言之后不由一愣,不知道赵俊臣为何会突然询问海上战舰的火炮使用之法,但还是老实摇头道:“若是岸防火炮的使用之法,卑职倒还有些研究与心得,但海战之际的火炮攻防之法,卑职就毫无经验了……山海关也拥有几条海船,但主要是用以载运士兵物资,极少会遇到海战机会。” 赵俊臣并不介意高得捷的无知,只是认真建议道:“不懂没关系,整个辽东地区应该也没几人懂得海战之事,但本阁认为你接下来这些天应该临阵磨枪的认真思索一下海战之事,也许……很快就会寻到用武之地!若是吴家突然间开始搜寻海战人才,只要你到时候准备更为充分一些,积极讲出自己的心得想法,表现强于其他人选,就很有可能会受到重用,也将会再次拥有独当一面的机会!”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建议,高得捷愈发摸不着头脑了。 根据高得捷的想法,山海关吴家压根就没有动机也没有余力发展海军舰队,更不可能毫无预兆的特意搜寻海战人才。 但高得捷更清楚,像是赵俊臣这样的大人物,言行之间皆有深意,绝不可能是无的放失,所以他稍稍犹豫之后,就表情郑重的点头接受了赵俊臣的建议。 而赵俊臣也没有向高得捷透漏更多消息,他已经把一个机缘送到了高得捷面前,但能否把握住这次机缘,就只能看高得捷自己了,若是高得捷明明已经坐拥先机,却依然是错失良机,那高得捷也不值得赵俊臣投入更多关注。 接下来,赵俊臣也不再多留,很快就离开了谈判地点,带着姜泉、高得捷、李彦、以及数百名各军护卫,奔向了清河堡方向。 又过了不久之后,赵俊臣终于返回了清河堡内。 与此同时,辽东镇中路参将李泽荷与山海关吴家的核心幕僚方光琛二人,早已是等待多时。 向赵俊臣行礼问安之后,这两人就先后暗示,表示他们想要与赵俊臣单独会面、私下密谈。 但赵俊臣却没有理会他们的暗示,而是选择了一处隐蔽房间,同时召见了李泽荷与方光琛二人。 随后,赵俊臣就向他们讲诉了自己想要联合建州女真出兵远渡日本劫掠钱粮的计划。 听到赵俊臣这个胆大泼天的冒险计划之后,李泽荷与方光琛二人皆是深为震惊、良久无语! 玄烨此前也震惊于赵俊臣的激进与异想天开,认为赵俊臣的这项计划实在是冒险至极,但他只是认为这项计划极有可能会让双方所投入的种种资源皆是血本无归罢了。 但李泽荷与方光琛则是不同,他们皆是明朝的文武高层,更明白儒家思想的根深蒂固,所以他们也就更为清楚,赵俊臣在这项计划之中究竟是投入了多少本钱! 简而言之,在这项计划之中,赵俊臣简直就是押下了自己的全部政治生命! 要知道,无端侵犯友邦、擅自劫掠领国,这般做法在儒家思想之中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所以,这项计划一旦是曝光出去,就必然会遭到明朝所有读书人的一致谴责与批判! 到了那个时候,在全体士林的群情激愤、纷纷指责之下,别说是赵俊臣这个原本就毁誉参半的朝廷权臣了,就算是德庆皇帝说不定也会皇位不稳。 一时间,李泽荷与方光琛二人皆是震惊失语。 他们二人之所以是匆匆赶到清河堡与赵俊臣相见,原本皆是抱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李泽荷是想要脚踏三条船,利用赵俊臣来影响辽东局势发展,而方光琛则是想要设法说服赵俊臣向山海关吴家割让一部分利益。 而现在,听到赵俊臣的这项计划之后,他们二人震惊之下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的最初来意,也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回应赵俊臣,更不知道赵俊臣的这项计划究竟是雄心勃勃,还是利令智昏。 但最终,赵俊臣还是说服了他们。 一方面,赵俊臣夸大了日本藩主们的富裕程度,表示这项计划一旦成功之后,辽东镇与山海关吴家皆是可以瓜分到天文数字的财富。 另一方面,赵俊臣又表示,一旦是这项计划泄露曝光、遭到朝野指责,那赵俊臣就会主动承担全部责任,绝不会牵连到山海关吴家与辽东镇。 这样一来,李泽荷与方光琛也皆是忍不住心动了。 不仅是因为赵俊臣所许诺的庞大利益,也不仅是因为辽东镇与山海关吴家在这项计划之中并不必投入太多资源,可谓是稳赚不赔。 最重要的是——这项计划一旦执行之后,辽东镇与山海关吴家就相当于捏住了赵俊臣的重要把柄与政治生命,随时都可以利用这件事情要挟赵俊臣,这无疑是一个更为庞大的利益。 所以,李泽荷与方光琛这两个聪明人自以为占尽好处,自然是表态支持了赵俊臣的这项计划,还表示他们愿意代表赵俊臣游说辽东镇与山海关吴家,共同参与这项冒险计划。 被赵俊臣说服之后,李泽荷与方光琛就皆是放弃了他们的原本目的,其中方光琛第二天早上就匆匆离开了清河堡,再次返回抚顺战场向吴应熊禀报消息去了,而李泽荷虽然依旧留在清河堡,但也派出了快马信使匆匆赶去了抚顺方向,向辽东镇众位高层通报消息。 与此同时,赵俊臣则是再次前往清河堡以东十里之外,与玄烨再次会面,继续磋商双方的合作计划。 很显然,玄烨昨天结束谈判之后也没有闲着,已经向朝鲜使节确认了日本幕府的相关消息,知道赵俊臣所提供的种种情报并无太多虚假之处,所以也就减少了许多疑虑,两人之间的后续磋商也就愈发顺利了许多。 就这样,赵俊臣与玄烨二人连续三天会面密谈,而且每次密谈皆是持续了整整一天时间,经过漫长磋商与谈判之后,终于是议定了种种细节,不仅是达成了停战协议,还约定了后续的合作计划。 根据停战协议,建州女真接下来不仅是会退兵停战,还会公开向德庆皇帝低头请罪,表示这场战争至始至终皆是缘于误会,建州女真并不是想要撕毁盟约再启战火,而是误以为辽东境内发生叛乱,所以想要帮助德庆皇帝平叛罢了,全是出于一片忠心。 至于双方死伤的士兵与百姓,就算是彻底翻篇了,根本不值一提,也根本不能深究,这场战争必须是、也只能是一场误会,否则建州女真刚刚称臣就再次反叛,德庆皇帝的面子上也不好看。 而赵俊臣与建州女真的后续合作计划,则是要更为复杂许多,在玄烨的坚持之下,许多细节也与赵俊臣的预想之中有所不同。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41章.授人以柄. …… …… 根据赵俊臣的最初提议,建州女真应该是从本部抽调精锐一千人,再从朝鲜王朝征召四千兵力,总计派遣五千兵马远渡日本取粮。 但玄烨则是针对这一条进行了修改,从建州女真抽调一千本部精锐依然不变,但从朝鲜李氏王朝所征召的兵力则是从四千人降为了三千人,另外再从蒙古左翼各部落挑选一千名精锐加入远征军中。 很显然,玄烨并不希望朝鲜王朝的军队战力趁机增强太多,所以就把其中一千人换成了蒙古战士,这种变化也可以进一步强化远征军的战斗力,增加远征日本的胜算。 毕竟,无论是哪个时代,朝鲜的民族自尊与军队战力总是有些不匹配,建州女真曾经只用了三个月时间就逼着朝鲜王朝签下了城下之盟,对于这般情况尤为是体会深刻。 事实上,若不是远征日本之际必须要借用朝鲜港口,甚至还需要征用一部分朝鲜海军,同时还要暗中防范赵俊臣的翻脸毁约,否则玄烨一定会直接抛开朝鲜王朝,只选择建州女真与蒙古部落的军队完成远渡日本取粮的任务。 与此同时,玄烨下定决心参与这项计划之后,态度就变得格外急切,希望尽快完成首次出兵远渡日本取粮之事,但这种事情根本由不得玄烨与建州女真做主,虽然他们很快就可以派遣兵力抵达朝鲜港口,但必须还要等到赵俊臣这边把方方面面的事情皆是安排妥当之后,后续计划才可以顺利推行。 为了敦促赵俊臣尽快安排远洋大船赶至朝鲜港口,玄烨也在利益分配方面做出了让步。 玄烨明确表示,在今后一年时间以内,每次从日本境内所劫掠的钱财粮草,建州女真只会分走四成粮食,钱财珍宝则是分文不取,而一年之后的历次劫掠收获,他们就要分走五成粮食,钱财珍宝也要分走三成,这般做法就是想要诱使赵俊臣尽快行动起来。 很显然,建州女真的饥荒之灾已经极为严重,根据玄烨的态度来判断,最多再坚持三五个月时间,建州女真境内就会出现大规模饿死现象,军力民力也会大批流失,所以玄烨的态度才会这般急切,希望尽快有所收获。 除此之外,玄烨还提出了许多项新要求,譬如建州女真可以派出更多商队进入明朝境内,用以售卖他们从日本境内所劫掠的珍宝;又譬如建州女真强化朝鲜军队武装之际,赵俊臣也需要提供一部分支持;再譬如建州女真想要在双方合作推行计划之际,顺便进行人口贸易等等。 对于玄烨的这些要求,赵俊臣几乎全部都答应了,只是坚决拒绝了人口贸易的提议。 之所以是拒绝人口贸易的提议,倒不是赵俊臣有道德感,认为这种贸易过于肮脏血腥。 实际上,只要有利可图,即使是更肮脏更血腥的事情,赵俊臣也可以毫无心理负担。 但考虑到日本民族面对强者之际一向是顺从乞怜的特性,以及建州女真特别擅长驯化外族的强大手段,一旦是让建州女真掳掠了太多数量的日本百姓,这些日本百姓说不定很快就会彻底臣服于建州女真,争先恐后的为建州女真卖命出力,到时候建州女真的实力也就会迅速增强、彻底弥补自身族人数量不足的缺陷。 赵俊臣确实是不希望建州女真的实力衰败太快,但更不希望建州女真趁机增强实力,所以就态度坚决的拒绝了这项提议,没有任何商议余地。 在谈判第三天,当一系列细节问题皆是商议完毕之后,最后一场会面即将就要结束。 但赵俊臣则是节外生枝,毫无预兆的提出了一项额外要求,道:“本阁为了展现诚意,几乎是答应了玄烨大汗的全部条件……但正所谓投桃报李、礼尚往来,本阁这里也有一件事情,希望玄烨大汗出手相助。” 玄烨眉头一挑,问道:“哦?不知是何事?” 赵俊臣似笑非笑,道:“接下来,双方停战之后,建州女真从抚顺战场撤离退兵之际,明军必然会派出一队兵马尾随监视,本阁希望……玄烨大汗到时候可以调转兵锋,假意想要全歼这支明军,但最终则是羊败一场,让这支明军以少胜多、收获一场赫赫战功!” 玄烨稍稍思索片刻后,很快就猜出了赵俊臣的真实意图,若有所思道:“没想到……赵阁臣虽然与西门盛之间关系不睦,却依然愿意抬举此人!” 随后,玄烨理解点头:“也对,除了西门盛之外,辽东镇的其余高层武官皆是目光短浅、不堪重用,所以在赵阁臣的心目之中,西门盛也就是下一任辽东镇总兵的唯一人选了!” 赵俊臣摇头叹息道:“说实话,本阁原本也曾对西门盛寄以厚望,认为这个人顾大局、善战事,而且很在乎义气信誉,所以一直都想要扶持他成为下一任的辽东镇总兵…… 但近期以来,本阁越是了解辽东镇的具体情况,就越是厌恶于辽东镇的糜烂,对于西门盛也是愈发不满,认为此人格局太小,只会考虑辽东镇的小集体利益与他自己的义气信誉,却完全不懂得家国大义,辽东镇的糜烂现状与他也脱不开关系! 只可惜,正如玄烨大汗所言,相较于辽东镇另外那些高层武官,这个西门盛也算是矮子里拔将军了,本阁也寻不到更佳人选,所以就只能捏着鼻子设法扶持于他了!” 玄烨思索片刻后,点头同意道:“既然赵阁臣已经展现诚意,那本汗当然也愿意报李投桃,本汗会在退兵之际刻意羊败一场,让西门盛收获一场彪炳战功!除此之外,一些伤重难治的蒙古战士、朝鲜士兵,本汗也会留给西门盛,让他的这场战功更加令人信服!” 赵俊臣态度诚恳的拱手致谢:“多谢大汗!” 赵俊臣与玄烨皆是心思敏锐的聪明人,只是通过一些蛛丝马迹,就可以迅速猜出对方的真实意图。 不久之前,赵俊臣迅速猜出了玄烨想要进行人口贸易的真实意图,而玄烨这个时候也立刻就猜到了赵俊臣这项要求的真正用意! 根据玄烨所收到的情报,西门盛虽然是辽东镇的北路参将,却早就受到了蓟辽总督吴应熊的软禁与架空,但吴应熊不可以一直软禁着西门盛,迟早都要放归西门盛自由。 再等到建州女真从抚顺战场退兵撤离之际,吴应熊就必然会派出一位军中大将率军尾随监视,这个时候正是山海关吴家、辽东镇、以及赵俊臣等等各方势力瓜分战后利益分配的关键时机,所有人皆是会担心自己领兵外出行动之际无法参与战后利益分配、让别人抢走好处,自然是都不愿意接受这个尾随监视建州女真的任务。 这般情况下,西门盛就是这项任务的最佳人选,既可以趁机放归西门盛自由,也可以让各方势力瓜分利益之际屏绝西门盛的干扰,而且以西门盛的资历威望,也完全可以胜任这项任务。 所以说,赵俊臣希望建州女真在退兵之际羊败给尾随监视的明军,其实就是想要送给西门盛一场赫赫战功! 要知道,明军与建州女真野外作战之际,一向是败多胜少,就算是偶有胜绩,也是以多胜多、自身损失惨重,所以若是让西门盛率军于野外交战之际,以少胜多的正面击退了建州女真,自身则是伤亡寥寥,西门盛的军中威望就必然会迅速攀上顶峰,升任辽东镇总兵也就是题中应有之义了。 这些弯弯绕绕的事情,玄烨很快就想明白了,而赵俊臣则是心中暗暗警惕之余,也就没有藏着捏着,坦诚交代了自己的真正想法。 对于玄烨而言,答应赵俊臣的这项要求并没有太大压力,毕竟建州女真近百年来经常与辽东镇演戏打假仗,也算是驾轻就熟了,许多辽东镇将领的军功战绩就是这样刷出来的,虽然像是这样夸张的演戏造假还是头一次,但玄烨考虑到双方的后续合作,也就顺水推舟的卖给赵俊臣一个人情。 就这样,又议定了一项合作事宜之后,眼看着太阳已经西斜,这场会面也即将就要结束。 而就在双方起身告别之际,玄烨稍稍犹豫片刻之后,终于是忍不住问道:“既然赵阁臣的态度这般坦诚,本汗这里还有一项疑惑,已经盘桓于心中许久,还望赵阁臣可以不吝赐教!” “哦?究竟是何般疑问?大汗请说就是,咱们现在也算是合作愉快,所以本阁一定会知无不言!” 表态之际,赵俊臣的表情澹定从容,似乎已经提前猜到了玄烨的后续问题。 “赵阁臣与本汗合作出兵劫掠日本,看似是收获不小,但相较于种种风险,实则是铤而走险、得不偿失!难道……赵阁臣你就不担心这件事情泄露出去之后,自己会招惹非议、身败名裂吗?”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42章.自掘坟墓. …… …… 对于玄烨的疑惑与询问,赵俊臣并不觉得意外。 实际上,最近已经有不少人提出类似的质疑了,不仅是包括政治智慧较为高明的李传文、牛辅德等等心腹幕僚,就算是姜泉这样官场经验不足的禁军武官,也曾经忍不住提醒过赵俊臣,皆是认为赵俊臣的这项计划各方面风险太大,实在是得不偿失。 建州女真会同意这项计划,是因为他们受迫于粮荒困境,早已是别无选择了,只能是铤而走险,但赵俊臣主动提出这项计划,就属实是不智了。 联合建州女真远渡日本取粮的计划一旦是正式执行之后,就相当于参与这项计划的各方势力皆是捏住了赵俊臣的把柄,任谁都可以利用这个把柄威胁赵俊臣,说是自掘坟墓也不为过。 玄烨显然是早就心存这般疑惑了,但一直忍到谈判彻底结束之后,才终于忍不住向赵俊臣询问了这个问题。 因为李传文、牛辅德、姜泉等人的陆续质疑,赵俊臣对于这个问题也已经解答过好几次了,或真或假的答桉也都是现成的。 但面对玄烨的询问,赵俊臣依然是沉吟许久,认真编织了答桉语言。 然后,赵俊臣反问道:“大汗你善于游猎,自然是亲手养过猎犬……那些猎犬在大汗面前为何会刻意躺倒露出肚皮?在猎犬尚幼之际,冲着大汗张牙舞爪的咆孝几声,大汗一定不会在意,但若是成年猎犬冲着大汗张牙舞爪的不断咆孝,大汗是否还会容忍?但同样的事情,为何幼犬就可以容忍,却不能容忍大犬?” 见玄烨若有所思,赵俊臣则是感叹道:“这是因为,大犬可以伤人,所以它的咆孝威胁就不能容忍,而幼犬无法造成伤害,随时都可以抬脚踹到一边,所以它张牙舞爪的威胁就只会显得可爱滑稽罢了……” 说到这里,赵俊臣似乎是面无表情,又似乎是暗藏讥讽,一字一顿道:“而现在,本阁就希望自己显得可爱滑稽一些。” 赵俊臣乃是明朝庙堂之中仅次于周尚景的权臣,他的一言一行皆是可以在不经意间影响到无数人的命运生死,实在是与“可爱”、“滑稽”这类词汇不沾边。 实际上,赵俊臣与玄烨交谈之际竟是用“可爱”这个词汇描述自己,本身就极为滑稽,更还有些荒诞。 但玄烨是一个聪明人,当即就明白了赵俊臣的意思。 在德庆皇帝眼中,赵俊臣就是一条家犬,但随着赵俊臣的权势影响迅速扩大,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只牙尖爪利、凶相毕露的大犬,而且还拥有了自主意识,时不时就会反抗自己。 更有甚者,赵俊臣这只家犬已经恢复了野性,彻底转化为一只恶狼,随时都有可能咬伤德庆皇帝,若是不慎让赵俊臣这只恶狼咬中了喉咙要害,德庆皇帝说不定还会死于狼口。 赵俊臣并不知道周尚景的推波助澜,在他看来,德庆皇帝正是出于这种顾虑,才会刻意安排令狐光试探自己的忠心。 而令狐光的出现,也就让赵俊臣深切意识到,德庆皇帝已经准备好了对付自己的手段,对自己的容忍也已经濒临极限,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近些年来,赵俊臣一直都想要消除德庆皇帝对自己的猜疑与戒备,为了让德庆皇帝安心,提升德庆皇帝对自己的容忍,他可谓是使尽了浑身解数,各种手段皆有尝试过。 最开始,赵俊臣的方法是“惟命是从”,甘愿成为德庆皇帝的夜壶与傀儡,对于德庆皇帝各种各样不合理的旨意皆是百依百顺,为了完成德庆皇帝所交代的各项旨意,甚至是不惜损害自身利益。 在那段时间,也是德庆皇帝最为宠信赵俊臣、对赵俊臣态度最好的时候,每次遇到事情皆是会刻意偏袒赵俊臣,也会把一些机密任务交由赵俊臣负责,譬如是让赵俊臣担任西厂厂督。 但很快,随着赵俊臣的权势越来越大、朝中朋党越来越多、自身利益越来越复杂,赵俊臣已经不可能再对德庆皇帝惟命是从了,他必须要维护自己与朋党的利益,否则他的朋党们很快就会背弃赵俊臣,辛苦经营的朝野势力也很快就会分崩离析。 所以,赵俊臣渐渐开始对德庆皇帝阳奉阴违了,甚至还会当面反抗德庆皇帝的某些决定,而赵俊臣的这般做法落在德庆皇帝眼中,就相当于自己的家犬已经开始对自己张牙舞爪了。 于是,赵俊臣只好是变换方法,不断利用各种方式向德庆皇帝示弱,譬如是特意推动一些争议政策,引发朝野各方的纷纷抨击,让德庆皇帝误以为赵俊臣势单力孤,根本威胁不了自己。 但随着陕甘大捷的出现,赵俊臣的朝野威望迅速攀升,官民评价也大幅改善,拥趸与支持者越来越多,甚至还有插手兵权的迹象嫌疑,这般情况下赵俊臣就算是继续示弱,德庆皇帝也绝无可能相信了。 所以赵俊臣就只好是再次变换手段,反复强调自己在朝廷财政方面的不可或缺,希望德庆皇帝会认识到明朝的钱粮周转暂时还离不开赵俊臣,然后就可以更多容忍自己一段时间。 然而,令狐光的出现,让赵俊臣彻底明白,这种手段并不是特别有效,并不能再次提升德庆皇帝的容忍阈值。 在德庆皇帝眼中,相较于朱家江山的稳定传承,朝廷财政的“暂时”困难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 只要赵俊臣的威胁足够巨大,那就算是让朝廷财政彻底糜烂,德庆皇帝也还是会毫无犹豫的下手拔除赵俊臣。 这般情况下,赵俊臣自然是别无选择,只能是像家犬一般彻底躺平,向德庆皇帝露出了自己的肚皮,把自己的致命弱点交给德庆皇帝,以展现自身的无害性,让自己的威胁性从恶狼再次退回到幼犬程度,让德庆皇帝认为自己已经稳操胜卷,随时都可以让赵俊臣死无葬身之地。 唯有如此,德庆皇帝对于赵俊臣的容忍阈值才会再次提升,赵俊臣也才能为自己争取更多时间。 正是出于这般考虑,所以赵俊臣才会耗费极大力气,促成了联合建州女真出兵远渡日本取粮的计划。 私下勾结外寇、擅自劫掠邻邦……从传统意义上来看,这般重罪足以是让赵俊臣死无葬身之地!但在某些特殊情况下,这项罪行依然可以寻到许多反转机会,对于赵俊臣而言最合适不过。 与此同时,赵俊臣还在辽东境内吃干抹净、夺走了山海关吴家与辽东镇的诸多好处,刻意为自己树下更多强敌。 这些做法,落在德庆皇帝眼中,完全就是在“自掘坟墓”、“自取灭亡”。 但所谓“自掘坟墓”、“自取灭亡”,看似是愚不可及,却也有一项好处。 对于赵俊臣而言,这两个词汇的重点并不在于“坟墓”与“灭亡”,而是在于那个“自”字。 既然是“自掘”、“自取”,自己给自己挖坑,那赵俊臣就拥有了一定程度的自主权,可以稍稍控制一下局势变化的节奏与速度,也就可以为自己争取更多时间。 而德庆皇帝掌握了相关罪证之后,认为自己随时都可以处置赵俊臣,也就不会敏感于赵俊臣的一些反抗手段与阳奉阴违,对于赵俊臣的威胁性也会大幅低估 就像是赵俊臣自己所言,在强者眼中,弱者的张牙舞爪也只会显得可爱滑稽罢了。 赵俊臣并不想成为一个弱者,但他希望德庆皇帝依然把自己视为是一个任他刀俎的弱者。 玄烨并不清楚具体细节,但他大致可以推测出赵俊臣的目前处境。 于是,玄烨也就愈发深信,赵俊臣与德庆皇帝很快就会彻底决裂,而建州女真也很快就会寻到真正的崛起机会。 玄烨甚至还在认真考虑,认为远渡日本取粮的计划持续一段时间之后,等到建州女真的粮荒困境得以彻底缓解,他还可以主动向汉人朝野泄露这项计划的相关消息,迫使德庆皇帝动手处置赵俊臣,也逼着赵俊臣狗急跳墙,彻底搅乱明朝局势。 但表面上,玄烨却是面现关切,诚恳建议道:“原来如此!唉,赵阁臣文武双全、功勋卓着,可谓是百年难遇的柱国之臣,也唯有同样是百年难遇的一代雄主才可以任用与驾驭,而且这位雄主最好是与赵阁臣的年纪相差不大,否则就必然会遇到主弱臣强、功高难赏的尴尬局面……还望赵阁臣记得,上一次在明朝宣府镇境内,本汗与赵阁臣初见之际的那些承诺,将会永远有效!” 见玄烨再次向自己抛来橄榄枝,赵俊臣依旧像是上一次一般,并没有直接拒绝,只是模棱两可的答道:“大汗多虑了,示弱乞怜、收敛爪牙、让主人感到安心,乃是家犬的天然义务之一,只要主人依然信任家犬,家犬就绝不可能背叛。” 玄烨则是遗憾摇头,连连叹息:“明明是翱翔于天际的鹰王,唯有最高明的猎手才能降服,而且鹰王即使是要为猎手效力,也应该是由猎手小心翼翼伺候着,又岂能是以家犬自居?赵阁臣实在是太看轻自己了。” 赵俊臣沉默了片刻,似乎是被玄烨动摇了心志,然后就好似逃避一般,起身拱手道:“玄烨大汗,既然双方的合作细节皆已是议定,而且你我二人也皆是重任在身、职责繁重,就不必继续留在这个耽搁时间了!本阁就此告别,还望大汗保重,未来若有机缘再见!” 说完,赵俊臣就好似赌气一般,直接转身离开了双方谈判的遮阳棚,只留下了玄烨目视着赵俊臣的离去背影,表情似笑非笑,就像是看到建州女真的彻底崛起已经近在眼前了。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43章.下定决心. …… …… 赵俊臣像是逃一般的离开了谈判现场。 但当赵俊臣转身大步走出遮阳棚之际,看似是即将就要失控的面部表情,却很快就恢复了一贯以来的冷静与理智。 虽然赵俊臣背后无眼,但他大致也可以猜到玄烨此时的心中念头。 在这场谈判的最后阶段,赵俊臣一直都在刻意展现自己的坦诚,甚至是不惜把自己的许多真实想法告知于玄烨,而这种坦诚态度就是为了误导玄烨,让玄烨误以为赵俊臣的目前处境已是极为恶劣,所以才想要与玄烨打好关系,在玄烨这里留一条后路。 从某方面而言,赵俊臣并没有欺骗玄烨,当他发现德庆皇帝利用令狐光试探自己的忠心之后,就颇是有些惊弓之鸟的心态,再加上赵俊臣一向是料敌从宽、未虑胜先虑败,习惯于为最坏情况未雨绸缪,所以他现在也确实是认为自己处境不妙。 但除非是局势恶化已经彻底无法挽回,而且其余退路皆是被彻底堵死,否则叛逃建州女真从来都不是赵俊臣的优先选项。 当然,若当真是别无选择,叛逃建州女真已经变成赵俊臣保命的唯一退路,那赵俊臣也不会有任何犹豫,必然是以保命优先——但目前局势还没有恶劣到这般地步。 而赵俊臣之所以是这般误导玄烨,暗示自己未来有可能会投靠建州女真,就是想让玄烨误以为自己可以坐山观虎斗,暂时稳住他不要异动,让建州女真在未来几年专注于远渡日本取粮的计划。 此时此刻,随着心中愈发紧迫的危机感,赵俊臣已经下定了决心,将会在未来几年内全力加速推进自己的各项夺权计划,所以他并不希望辽东局势出现太多变故,也无暇分心再来应付建州女真的变数。 至少在准噶尔汗国再次登场之前,辽东边疆的局势一定要稳住! 事实上,赵俊臣的未来整体计划,很大程度上就是以准噶尔汗国的再次登场为核心的! 离开了谈判地点之后,赵俊臣一边是策马向西,率着麾下护卫们返回清河堡,一边是认真思索着自己的未来道路。 思索之际,赵俊臣的表情愈发冷肃,时不时还会闪过一丝绝不应该出现的躁意。 这是因为,当赵俊臣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取得德庆皇帝的信任之后,已经愈发无法忍受德庆皇帝带给自己的忐忑与惊恐了。 只是因为德庆皇帝利用令狐光假意投效的一次试探,就让赵俊臣不由是杯弓蛇影、诚惶诚恐,为了顺利通过德庆皇帝的考验,不仅是要全盘推翻自己准备许久的既定计划,甚至还要以家犬自居、主动恶化自身处境、向德庆皇帝露出肚皮摇尾乞怜…… 这样的屈辱、这样的惶恐、这样的无能狂怒、这种任人刀俎的弱小无力,让赵俊臣已是忍耐到了极限。 所以,赵俊臣也就不愿意再忍了! 事实上,赵俊臣最近这一系列计划不仅是要作茧自缚、自掘坟墓,更是想要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他这样不留余地的为自己争取更多时间,也不仅是想要抓紧时间为自己积攒更多的抵抗资本,更是想要在自己羽翼渐丰、准备充分之后……先发制人! “我的各项计划,现在皆已是奠好了框架,而接下来就是要加速推进这些计划了……不能再像是从前一般按部就班,任谁也不知道德庆皇帝还能容忍于我多久,各项计划一定要尽快准备完毕!” “首先是继续勾结南北商贾,形成利益同盟、攫取更多资源,利用这些资源支援自己的其余各项计划,也可以趁机渗透地方官府、笼络各地豪绅……” “其次是彻底垄断远洋贸易,收集大量钱粮之余,也趁机收集各类敏感物资,譬如是火枪火炮、弩箭甲胃,用以强化忠于自己的军队实力,甚至还可以笼络一批海外亡命徒以备不虞……” “再次是贯彻农务改革,全力稳定民间局势,至少要让民间百姓们还能看到盼头,不会出现大规模饥荒逼着百姓们揭竿而反,否则当我下定决心与德庆皇帝彻底决裂之际,整个明朝局势就将会彻底失控,也会引来外族势力的趁虚而入……” “除此之外,也要利用同济庙蛊惑德庆皇帝与内廷,挑动太子与七皇子之间的夺嫡之争,进而是影响庙堂局势走向,为自己进一步争取时间、笼络党羽、提振声势……” “还有就是我当初安插于后宫之中的那枚棋子张招娣,接下来也应该发挥更多作用了!她进入后宫已经有近一年之久,我原本还盼着她受到德庆皇帝的宠信之后,可以诞下一名皇子……但现在想想,这种事情确实是几率不大,即使是张招娣侥幸怀上龙胎,也未必就是皇子,我也不应该寄望于这种小概率事件的发生,必须要主动出击改变情况,若是她实在怀不上皇子,那我就应该想办法为她抢来一名皇子进行抚养……” “至于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准备,还是要全力渗透陕甘、宣府、辽东各大军镇以及京营禁军……正所谓枪杆子里面出政权,没有兵权一切准备皆是白费功夫罢了,无论如何也要控制一部分京畿附近的兵力,弱化德庆皇帝的兵权优势……” “当我掌控了部分兵权之后,重点就是等待准噶尔汗国的再次登场了!现在不仅是明朝与建州女真的势力范围内连续发生天灾、皆是陷入了粮荒困境,准噶尔的势力范围远在西域,必然是情况更为糟糕,所以准噶尔汗国稳定了内部局势之后,一定会忍不住向东扩张势力……” “等到准噶尔汗国将来再次登场之际,我就可以执行祸水东引的计划,促成准噶尔汗国与建州女真之间的矛盾与冲突……” “再等到准噶尔汗国与建州女真爆发冲突之际,北疆之外战火连连,朝廷就必须要派出重兵布防于北疆,以防止战火蔓延到明朝境内,而我就可以利用京营大都督关武元,趁机把京畿附近的那些死忠于德庆皇帝的军队,皆是派往北疆各镇驻守,留下更多忠于我的军队……” “到了那个时候,时机已是彻底成熟,我就可以无需再忍、图穷匕见了!” “留给我的时间并不多,最短两年、最多三年……这一系列计划必须要尽快准备妥当!” 就这样,赵俊臣一路低头沉思,也是一路沉默无语。 这一系列计划在具体实施之际,必然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变数,但赵俊臣会朝着这个方向全力挺进。 当他再次抬头上望,却发现在不知不觉之间,清河堡已是耸立于自己的视野之中,而辽东镇中路参将李泽荷也已经现身于不远处,正在恭迎赵俊臣的返回。 赵俊臣并没有理会李泽荷,他的目光越过了清河堡,向更西方向望去……那是京城中枢的方向。 此时此刻,赵俊臣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返回京城中枢,全力推动自己的各项想法。 但现在,赵俊臣依然是要保持耐心,妥善收拾辽东境内的后续残局。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44章.战后余波. …… …… 李泽荷并不清楚赵俊臣的此刻想法,他只是迅速策马赶到赵俊臣的身前,面带讨好之意,关切问道:“赵阁臣与鞑子大汗又谈了整整一天时间,实在是辛苦了,却不知阁臣您今天的谈判进展如何?建州鞑子是否已经同意了您的提议?” 赵俊臣终于收回了目光,表情间的那一丝冷肃与燥意也随之收敛,再次戴上了温和从容的面具,向李泽荷点头微笑:“历时整整三天,虽然期间多有争执与波折,但总算是谈成了!那位玄烨大汗已经全盘同意了本阁的提议,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建州女真很快就会撤兵停战,这场战事总算是要结束了。” 闻言之后,李泽荷当即是目光一闪,心中充满了不甘。 他之所以是亲自率兵赶来清河堡,就是想要趁机控制赵俊臣的行程速度,进而是影响山海关吴家与辽东镇之间这场权力争斗的最终胜负,而李泽荷自己则是可以骑墙两顾、捞尽好处,成为最大赢家。 但李泽荷万万没有想到,赵俊臣竟是毫无预兆的提出了一项全新计划,想要联合建州女真共同出兵远渡日本取粮,而建州女真大汗玄烨竟然也同意了这个异想天开的计划,然后双方就迅速达成了停战协议。 接下来,建州女真很快就会撤退停战,辽东镇与山海关吴家围绕着这场战争所进行的权力争斗也很快就会无以为继,至于李泽荷一厢情愿的种种算计,自然也就无从谈起了。 就正如德庆皇帝只是临时起意想要试探赵俊臣的忠心,于是就暗中安排令狐光假意投靠赵俊臣,却立刻是逼着赵俊臣不得不全盘推翻自己的既定计划一般,而赵俊臣临时起意的全新计划,同样是在不经意间就让李泽荷的如意算盘皆是化作徒劳,变成了枉费心机。 强者拥有制定规则、掌控局势的权力,弱者只能在强者所塑造的规则与局势之下蝇营狗苟、投机钻营,就像是螺蛳壳里做道场,但如果有一天强者突然改变了规则与局势,那弱者的诸般算计即使再是如何巧妙周详,也依然会像是镜花水月一般稍触即碎。 总而言之,在强者面前,弱者只能选择适应与改变。 李泽荷是一个聪明人,他很清楚自己的定位,也很清楚弱者的生存法则。 所以,李泽荷很快就收敛了心中不甘,大声恭维道:“据卑职所知,那位玄烨大汗一向是心高气傲,何总兵生前就曾经多次想要与他谈判达成默契,但他或是敷衍怠慢、或是咄咄逼人,根本就不把何总兵放在眼里,而赵阁臣亲自出马之后,却可以让这位玄烨大汗心存敬畏、退避三舍,仅仅只用了三天时间就达成了停战协议,果然是不同凡响、一锤定音啊!” 赵俊臣摇头自谦道:“本阁与玄烨谈判之际,乃是代表着整个大明朝廷,自然是底气十足,也就可以轻易的四两拨千斤!而何总兵生前只能代表辽东镇一方势力,两者份量可谓是天差地远,玄烨的态度自然就会截然不同! 要本阁来说,还是何总兵从前格局太小、自己把路走窄了,他眼里只盯着辽东镇的小集体利益,所以就只能依仗辽东镇的力量,可谓是自缚手脚,辽东镇的实力终究有限,自然会受那位玄烨大汗看轻!若是想要四两拨千斤,那自身也需要拥有千斤之力才行!” 李泽荷当即是连连点头:“那是自然,何宇的格局与智慧又岂能与赵阁臣相提并论?完全是云泥之别,不可同日而语!在卑职面前,何宇或许还勉强算是一代枭雄,但相较于赵阁臣,何宇也就是一个无知武夫罢了!” 从前何宇还在世的时候,李泽荷就是一个惟命是从的跟屁虫,但随着何宇遇害身亡,李泽荷就迅速是换了一副嘴脸,不仅是对何宇大加鄙夷,更还直呼其名,再无任何尊重之意。 赵俊臣并没有继续评价何宇,只是再次策马进入了清河堡内。 李泽荷也连忙策马跟在赵俊臣身边,追问道:“赵阁臣,既然您已经与建州女真达成了停战协议,那咱们接下来要怎么做?是继续留在清河堡内休整几日?还是奔赴抚顺境内与主力大军汇合?又或是先行返回锦州大营,在那里等待吴总督与辽东镇众将?” 赵俊臣早有定计,道:“明天清晨卯时,咱们就立刻奔赴抚顺战场与援军主力汇合!本阁将会抓紧时间把战后残局皆是收拾干净,然后就会直接离开辽东境内、尽快返回京城中枢……京城中枢最近发生了许多变故,本阁必须要尽快返回控制局势。” 李泽荷再次目光一闪,小心翼翼的试探道:“却不知,赵阁臣您想要如何处理战后残局?” 赵俊臣不答反问,意有所指道:“李参将向来是以机敏聪慧而闻名,总是可以趋利避害,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却不知你有何建议?” 李泽荷犹豫道:“现在山海关吴家依然是野心勃勃想要吞并辽东镇,而且自从吴应熊率领各路援军赶至抚顺战场之后,就屡次领兵迎战建州女真,虽然没有斩获大捷,但也算是有来有往、战绩不俗,所以他的军中威望也是越来越高,吞并辽东镇的胜算也是越来越大…… 若非是赵阁臣及时与建州女真达成了停战协议,那随着吴应熊的军中威望越来越高,那他说不定还真就可以强行吞并辽东镇……但现在,因为阁臣您一言抵万军,及时斥退了建州女真,也就打断了吴应熊不断提升军中威望的趋势,胜负依然是未有定论! 这般情况下,赵阁臣的立场也就愈发至关紧要了,若是您依然支持辽东镇,辽东镇就可以继续保持独立;若是您扶持山海关吴家,那山海关吴家也将会再次占据上风……总而言之,辽东局势之未来变化,就在赵阁臣的一念之间!” 说完,李泽荷就紧紧盯着赵俊臣的表情变化,想要探清赵俊臣的真实想法。 赵俊臣摇头失笑,面含讥讽道:“本阁的立场哪有这般重要!说根到底,还是辽东镇众将过于傲慢与吝啬了,不愿意分给底层将士更多好处,所以就无力与吴应熊竞夺军中威望罢了,否则以辽东镇的实力根基,又岂会让吴应熊这个外来户占据上风?” 李泽荷似乎是有些羞愧,但也没有反驳赵俊臣的这般评价。 赵俊臣转头瞥了李泽荷一眼,追问道:“但本阁看李参将的态度,似乎是并不介意让山海关吴家吞并辽东镇?” 李泽荷连连摇头,道:“卑职并没有任何想法,一切皆是以赵阁臣马首是瞻,赵阁臣您决定支持谁,卑职就随着您支持谁!” 赵俊臣轻轻点头,讥笑道:“也对!本阁当初是让你假意投靠吴应熊,趁机刺探吴应熊的想法与动向,而你则是假戏真做,不仅是屡次向吴应熊提供机密情报,还把本阁针对山海关吴家的一系列计划皆是向吴应熊全盘托出,所以你现在已经获得了吴应熊的完全信任、被吴应熊视作心腹……这般情况下,就算是让山海关吴家彻底吞并了辽东镇,你也不会有任何损失,说不定还可以更进一步、好处更多,对不对?” 说话之间,赵俊臣已经策马来到了清河堡的镇守府前,然后就翻身下马,大步迈进了千户府内。 另一边,李泽荷被赵俊臣直接拆穿了真实想法之后,当即是面色苍白、表情大变。 他前段时间假戏真做的投靠于吴应熊,屡次向吴应熊泄露机密情报,还自以为是行事隐蔽、万无一失,却没想到自己的这些小动作与小心思早就被赵俊臣洞若观火。 但赵俊臣一直是远离抚顺战场,与前线各路援军的联系也是时断时续,又为何会知晓这些秘密? 难道说,赵俊臣在自己身边收买了内应? 想到这里,李泽荷愈发是惶惶不安,一时间也顾不上仔细思索,只是连忙跟在赵俊臣身边,急声解释道:“这……卑职……赵阁臣您误会了,卑职与吴应熊之间的种种联系,全是为了执行赵阁臣的反间之计,绝对没有假戏真做……” 说话间,赵俊臣已经来到了镇守府的正堂。 落座于主位之后,看到李泽荷还想要狡辩,赵俊臣就转头看了姜泉一眼。 姜泉明白赵俊臣的意思,当即就冷着脸从怀中掏出一封密信递给了李泽荷。 李泽荷拆开密信之后低头一看,当即是再一次表情大变! 这封密信之中,详细记录了李泽荷近段时间以来的所有秘密,包括李泽荷向吴应熊屡次泄露机密情报的具体过程,以及两人之间的历次接触细节,皆是清清楚楚、无一遗漏! 看到这些内容之后,李泽荷就知道,自己已是辨无可辩了! 与此同时,李泽荷也是愈发确定,赵俊臣一定在自己身边收买了内应,而且这个内应必然是自己的心腹亲信,否则绝无可能知晓这般多的秘密内幕! 但这个内应究竟是谁?又是否只存在一名内应?赵俊臣是如何收买内应的?自己为何一直都没有察觉迹象?赵俊臣又为何会刻意收买内应监视自己? 对于这些问题,李泽荷越是深思,就越是惊恐。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45章.租赁抵押. …… …… “李参将,你现在还有什么想要解释的?” 赵俊臣的语气平静、不疾不徐,似乎也没有任何训斥与不悦之意。 李泽荷闻言之后,却愈发是面色苍白、冷汗涔涔。 李泽荷近期以来的种种做法,假戏真做的投靠于吴应熊,也就是所谓的双面间谍,一边帮着辽东镇对付山海关吴家,一边又为吴应熊频频泄露辽东镇的机密与动态,这种左右逢源、骑墙两顾的做法看似是占尽了好处,无论谁胜谁负皆是可以立于不败之地,但实际上风险极大,最是不能见光。 一旦遭到曝光,处境就会迅速恶化,必然是人憎狗厌、四面楚歌,一定会引发各方势力的敌视、排挤、与猜疑,然后就是孤立无援、寸步难行、穷途末路! 从古自今,被曝光的双面间谍,绝大多数皆是下场凄惨,善终者寥寥无几。 就以李泽荷的情况为例,一旦是赵俊臣公开了他的骑墙行径,辽东镇的高层武官们就一定会惊怒于他的背叛,不折手段的排挤与打压于他,让他在辽东镇内再无立足之地,而山海关吴家或许会出于千金马骨的考量,表面上接纳于他,但也绝对不会信任与重用,只会想办法榨干他的所有剩余价值——这还是最好的情况。 至于最坏的情况,李泽荷更是不敢去想。 而赵俊臣此刻的平静语气,也进一步加深了李泽荷的恐慌情绪。 官场之上,遇事之际,上司的怒声训骂其实并不可怕,这代表着上司依然对你抱有期望,也尚未决定如何处置于你,等到上司怒火稍歇之后,你还有解释与补救的机会,总之事情尚有转圜余地。 但像是赵俊臣现在这样毫无情绪波动的平静询问,才是真正可怕的情况,这意味着上司的心中已经有了决定,看似是给了你解释机会,但实际上只是走流程罢了,接下来无论你如何解释与补救,都难以影响上司的最终决定。 一时间,李泽荷也顾不上思索自己身边内应的具体情况,更不敢继续狡辩反驳,只是抱着侥幸心态,向赵俊臣哀声求饶道:“赵阁臣,望您明鉴,卑职的种种做法确实是有背叛辽东镇的嫌疑,卑职为了自身利益也确实是向吴应熊泄露了许多机密,但卑职至始至终都没有背叛赵阁臣啊! 卑职刚才说自己一切事情皆是以赵阁臣马首是瞻,无论阁臣您的最终决定为何,卑职皆是会全力配合,这般表态绝对是发自肺腑、毫无虚假!所以,还望阁臣您看在卑职忠心耿耿的份上……” 说到后面,李泽荷已是声音颤抖、下跪俯首。 赵俊臣闻言之后,则是面现疑惑,道:“背叛?忠心?这两者的前提乃是投效与信任,但李参将从来都没有真正投效过本阁,而本阁也从来都没有真正信任过你,所以你的忠心与背叛,又要从何谈起? 哦,对了,本阁曾经为辽东镇制定了一系列计划,想要协助辽东镇抵抗山海关吴家的吞并,而你则是把本阁的这些计划尽数告知于吴应熊,让吴应熊提前发现了本阁的立场态度……这种做法,硬要说起来,倒也算是背叛! 但本阁并没有生气,因为本阁从一开始就没有指望过辽东镇的团结一心,也从来不认为辽东镇会认真执行本阁的各项提议,更是至始至终都没有相信过辽东镇的合作诚意!以辽东镇的目前状态,发生任何事情都不会让本阁意外!” 说到这里,赵俊臣的语气依然平静,但眼神则逐渐锋锐了起来:“尤其是你,李泽荷李参将!本阁曾经不止一次说过,你是一个聪明人,聪明人有许多好处,但也有一项坏处,那就是聪明人总是有自己的想法,所以聪明人的忠诚只能短期租赁,却无法长久购买……” 李泽荷依然是俯首垂头,但他似乎也感受到了赵俊臣的锋锐目光,冷汗迅速浸湿了内衬,再次急声解释道:“不!不是这样!赵阁臣您虽然从来都没有正面接纳过卑职的投效,但自从卑职在辽饷改革的奏疏上面签下姓名之后,就早已是自视为阁臣您的犬马了! 卑职很清楚,一旦是辽饷改革得以落实,您控制着钱粮分配,迟早都会变成辽东镇的新主人,所以卑职就算再是如何短视,也知道大势不可违的道理,而卑职的那些小动作,虽然是想要趁机为自己谋些好处,但从来都不敢损害赵阁臣的大计!卑职一直是小心翼翼,让辽东镇与山海关吴家总是保持势均力敌,就是想要协助阁臣您最大程度的掌控辽东局势……” 赵俊臣听到这里,终于是摇头失笑,道:“哦?你还有这般好心?姑且算你所言为真,但你的这般说法也证实了本阁刚才的结论,那就是李参将你的忠诚只能短期租赁,却无法长久购买拥有…… 你认为本阁迟早都会成为辽东镇的新主人,所以就把自己定位为本阁的犬马,但若是有一天辽东镇又换了新主人,你是不是就会见风使舵,就像是现在抛弃何宇一般抛弃本阁?这样一来,你又要让本阁今后如何信任于你?” “这……这……” 李泽荷表情阴晴不定,讷讷无言。 但赵俊臣并没有进一步逼迫李泽荷。 毕竟,赵俊臣现在还身在辽东境内,而且此时此刻的清河堡内,还有数千边军随时听候李泽荷的军令,若是把李泽荷逼得太狠,谁知道李泽荷接下来会不会狗急跳墙? 赵俊臣只想要敲打李泽荷,顺便是彻底控制李泽荷,并不想要逼反李泽荷。 所以,看到李泽荷无话可说之后,赵俊臣则是话锋一转,语气也愈发温和,缓缓道:“李参将不必更多解释,因为你似乎并没有理解本阁的真正想法!本阁并不介意聪明人拥有自己的想法,更不介意聪明人为自己谋取好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本阁只是不喜欢自作聪明罢了…… 至于李参将你,本阁也至始至终都没有任何指责之意,只是在客观描述一个事实罢了!本阁说你的忠心只能租赁、不能购买,也不是你的缺点,而是你的特点!一个可以利用的特点! 对于本阁而言,长久购买的忠心固然是忠心,短期租赁的忠心也同样是忠心,并无任何实质区别,若是本阁只需要前者,那本阁就不能再与任何聪明人合作了,但实际上本阁经常与聪明人合作,也熟悉与聪明人的合作方式!” 说到这里,赵俊臣见李泽荷的情绪已经逐渐稳定,就抬手道:“李参将,起身说话。” 与此同时,在赵俊臣的示意之下,姜泉迈步向前,强行扶起了李泽荷。 赵俊臣则是不紧不慢的继续说道:“但这世间之事,总是无规矩不成方圆!虽然本阁并不歧视短期租赁的忠心,但就算是民间的商贾百姓,租赁之际也会签订合同、抵押钱物,以防租赁双方随时毁约……所以,本阁与李参将之间,是否也应该相互抵押一些东西,让你我二人彼此有所顾忌,也明确双方的义务与责任,未来相处之际才能安心,对不对?” 绕了一个大圈子,赵俊臣总算是图穷匕见,实际上就是想让李泽荷交给自己一份投名状。 赵俊臣现在掌握着李泽荷向吴应熊出卖辽东镇的把柄,但这个把柄的有效期很短,等到赵俊臣彻底平息了辽东镇与山海关吴家之间的权力斗争之后,这个把柄就会迅速失效,等到事情彻底翻篇之后,李泽荷完全可以直接否认,到时候赵俊臣远在京城中枢,也不能与李泽荷当面对质。 所以,赵俊臣就是想要趁着这个机会,逼着李泽荷交给自己一个威慑力更强、有效期更久的投名状。 得到了这个投名状之后,就算是有一天赵俊臣已经失去了财政大权,无法控制辽东镇的资源分配,李泽荷也依然不敢随意背叛赵俊臣。 李泽荷显然是明白赵俊臣的意思,但他一时间也想不清楚,究竟是怎样的投名状才会让赵俊臣完全信任自己。 思来想去之后,李泽荷再次垂首道:“赵阁臣您直说就是,无论您想要怎样的抵押物,只要卑职力所能及,就一定全力办到!” 赵俊臣再次笑了,道:“其实就是一件小事罢了,对你也有好处!” 听到“小事”二字,李泽荷不由是身体一颤。 他知道,自己未来恐怕是再也无法摆脱赵俊臣的控制了! 接下来,赵俊臣与李泽荷究竟谈了些什么,无人知晓具体内容,就连姜泉也让赵俊臣刻意支退了。 但等到这场谈话结束之后,李泽荷告辞离开之际,面色表情则是前所未有的苍白惶恐。 而赵俊臣见过了李泽荷之后,依然没有闲着,很快又召来了辽东团练总兵令狐光相见。 等到令狐光受召现身之后,赵俊臣也是开门见山,直接说道:“令狐总兵,你想要投效于本阁的事情……本阁答应了!”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46章.五本奏疏. …… …… 闻言之后,令狐光顿时是大喜过往,认为自己终于试探出了赵俊臣的狼子野心,至少是觊觎兵权的不臣之心。 立下这般大功,令狐光认为自己也许很快就可以重返勋贵阶层,接下来就是深受圣卷、平步青云! 所以,令狐光不由是情绪激动,当场叩谢了赵俊臣的接纳,然后就是鬼话连篇,表示自己一定会惟命是从、忠心耿耿等等。 而赵俊臣也是面不改色的信口开河,表示自己将会全力襄助令狐光渡过后续“难关”,今后也会暗中扶持令狐光飞黄腾达云云。 就这样,两人皆是信口雌黄、谎话不绝,可谓是交洽无嫌、相得甚欢。 大概一刻钟时间之后,令狐光终于是告辞离开了,离开之际脚步匆匆,显然是急着去见那位来自于内廷衙门的神秘使者,向他通报最新消息。 而赵俊臣看着令狐光的离去背影,则是笑意迅速收敛,目光逐渐冰冷,就好似正在看一个死人。 事实上,在赵俊臣的眼里,令狐光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不仅令狐光本人即将要死无葬身之地,他的家族也很快就会受到株连。 明明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却主动参与了庙堂高层的权力争斗,还自以为得计,把赵俊臣这样的阴谋家视作是踏脚石……说是自寻死路也不为过,令狐光的命运结局早就已经注定了。 既然是一个死人,就不值得继续关注,所以赵俊臣很快就收回了目光,然后就从怀中掏出一把钥匙,表情严肃的打开了自己手边的一个密匣。 匣子之中,叠放着五份奏疏。 这五份奏疏皆是又厚又重,显然是内容极多。 随后,赵俊臣就把这五份奏疏逐一摆在自己面前,又把它们陆续打开、仔细翻阅。 这几份奏疏,很大程度上将会决定赵俊臣的未来命运走向。 最近这几天以来,赵俊臣抽空就会复查这几份奏疏的具体内容,就连遣词用字也是反复推敲。 其中,第一份奏疏最为厚重,内容文字也最为详实,赵俊臣准备把它私下交给德庆皇帝。 这份奏疏之中,赵俊臣详细交代了自己北上巡视辽东期间的具体经历。 驻留于胡家庄称病不出,召来各方势力汇聚一堂,营造复杂局势与辽东镇斗智斗勇; 何宇遭遇绑架、遇害身亡的详细过程,以及这件事情所引发的种种后续影响; 趁机串联与分化辽东境内的各方势力,还有各方势力的不同立场与诉求; 暗中协助辽东镇抵抗山海关吴家的吞并,借机迫使辽东镇众将同意了辽饷改革之事; 故意酿造一场边患,引诱建州女真兴兵来犯,以阻断山海关吴家与辽东镇之间的冲突进一步激化; 在锦州大营平息了锦州守备彭纪的叛乱,又趁机搬空了锦州大营的全部军库存金; 以及……最后与建州女真达成各项协议、蓄意窃取了前线将士的军功战果等等。 简而言之,在这份奏疏之中,赵俊臣几乎是向德庆皇帝坦白交代了所有事情。 但只是“几乎”而已,赵俊臣依然是隐瞒了两件事情。 其一,是辽东镇总兵何宇遭受绑架、遇害身亡的幕后真相,赵俊臣描述这件事情的时候自然是避重就轻、半真半假,完全撇清了自己的关系与嫌疑; 其二,是赵俊臣暗中埋在辽东各军之中的那几枚种子,譬如邬霁云、高得捷、韩大任等等,或许还可以包括西门盛与李泽荷。 这两件事情,前者会召来大量争议,后者关系着赵俊臣的秘密计划,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公之于众。 就这样,花了足足一刻钟时间,赵俊臣终于是把这份奏疏再次仔细检查了一遍,依然没有发现任何纰漏之后,就轻轻点头表示满意。 “在这份奏疏之中,我几乎是坦白交代了所有事情……这些事情也许是手段卑劣了一些,我本人也是收益不菲,但整体而言皆是出自公心、全是为了维护朝廷中枢的利益,自然是不需要遮遮掩掩,就算会引发一些非议,也不会影响大局……” 喃喃自语之间,赵俊臣已经合上了这份奏疏,又打开了第二份奏疏继续检查。 第二份奏疏相对轻薄一些,内容乃是辽东镇众将集体奏请朝廷中枢推行辽饷改革的事情,也是由赵俊臣亲笔所写,具体章程也是由赵俊臣亲自构建,但辽东镇众将皆是在这份奏疏上面签署了姓名、表明了支持之意。 这份奏疏已经留在赵俊臣手里好多天时间了,但赵俊臣一直都没有把它送往朝廷中枢。 因为赵俊臣还是想要等到自己亲自返回朝廷中枢之后,再把这份奏疏当众呈交德庆皇帝。 毕竟,辽饷之事乃是明朝的百年顽疾,朝廷一直都想要改变辽饷现状,但总是徒劳无功、白费力气。 这般情况下,无论是谁促成了辽饷改革,都一定会功勋卓着、留名青史。 所以,赵俊臣必须要亲手把这份奏疏当众呈交,然后就可以大出风头,把这份功劳牢牢握在自己手中。 反之,若是赵俊臣在返回朝廷中枢之前,就率先把这份奏疏送往朝廷中枢,以德庆皇帝过河拆桥的性格,必然会趁机作祟,设法澹化赵俊臣的功劳与作用,把辽饷改革之事全部归功于自己的丰功伟绩、英明神武,而赵俊臣的事后收益也会大打折扣。 这份奏疏早就已经写成,也早就被赵俊臣反复检查了多次,所以赵俊臣这次只用了一盏茶时间就已经再次检查完毕。 奏疏之中的具体内容依然是挑不出任何纰漏,但赵俊臣的表情则是愈发严肃,再次喃喃自语道:“辽饷从前之所以是顽疾难除,并不仅仅是因为辽东镇拥兵自重的缘故,也是因为朝中各方势力皆是利用辽饷为己牟利……” “而辽饷改革之事,自然是损害了庙堂各方势力的利益,我立下大功、出尽风头之余,同时也会引发众怒……户部、工部、兵部、以及周尚景所掌控的驿运系统,皆是会暗怒于我的多事!” “因为利益冲突所造成的矛盾,往往是最难化解,户部与工部这两个衙门,已经算是我的禁脔,但若是我随意损害这两个衙门官员的利益,也一定会动摇他们的忠心,所以还需要想办法安抚他们才行……” “就更别说是‘帝党’所控制的兵部、以及‘周党’所掌控的驿运系统了,我仅仅是为了朝廷大局,就侵犯了他们曾经旱涝保收的庞大利益,他们一定会心中不甘,也必然会与我百般为难!” “兵部也就罢了,只要德庆皇帝不发话,他们就不敢轻举妄动,也影响不了我的未来计划……” “但‘周党’的敌视却是不可小觑,‘周党’的势力庞大、盘根错节倒也罢了,主要是周尚景的政治手腕实在是过于高明,与他为敌随时都会栽跟头,一定会影响我的后续计划……” “唉!周尚景!朝野局势之稳定,显然还离不开他的坐镇与调控,但有时候我又觉得这个老家伙实在是太碍事了!” “周首辅啊周首辅!我究竟应该如何与你相处?又是否应该……干涉你的生死与命运?” 话到此处,赵俊臣不由是眉头微皱。 对于周尚景此人,赵俊臣的心中观感极为复杂,既有敬佩,也是忌惮,同时还夹杂着许多不满。 周尚景的眼界与格局皆是不俗,完全称得上是老成谋国,赵俊臣从前与周尚景接触之际,发现周尚景其实也想要扭转辽饷之顽疾现状,但他终究是“周党”官绅集团的代言人,许多时候也是身不由己,必须顾及“周党”官员们的利益诉求。 当赵俊臣落实了辽饷改革之事后,周尚景一定会暗暗赞许赵俊臣的卓越贡献,认为赵俊臣做了一件好事,但也一定会受迫于“周党”的集体意志,出手打击报复赵俊臣。 对于周尚景而言,这两件事情并不冲突,前者谋国、后者谋私。 若是从前,赵俊臣一定会主动割让自身利益交给周尚景,全力缓和双方关系。 但现在大概是翅膀硬了、心气高了,赵俊臣不仅是愈发无法忍耐德庆皇帝的威胁,对于周尚景的存在也渐渐觉得碍眼了。 原因无他,就是因为“周党”的权势范围实在太大了,利益关系更是盘根错节,所以赵俊臣发现自己无论是想做任何事情,皆是绕不开“周党”的影响,也一定会触犯到“周党”的利益。 最开始,赵俊臣想要推行商税改革,结果发现“周党”掌握着漕运衙门,那时候赵俊臣无力与“周党”抗衡,而且商税改革计划的核心要素就是花花轿子人人抬,所以就主动向“周党”割让了大量好处,虽然还是引发了许多敌视,酿成了一系列冲突,但总体而言还算是合作大于矛盾。 然后,赵俊臣想要协助太子朱和堉削整藩宗势力,却发现“周党”势力与明朝各地的藩王宗亲们也是关系匪浅,简直就是穿着同一条裤子,藩王宗亲们的各项罪行若是追根朔源的话,皆是会与“周党”扯上关系,所以赵俊臣协助太子朱和堉削整藩宗之际,就必须是小心翼翼,刻意避开了许多关键环节,效果也是事倍功半。 再然后,赵俊臣想要推行农务改革,但因为“周党”本质上就是一个官绅势力集团,所以赵俊臣的农务改革计划无疑是触犯了他们的核心利益,所以双方矛盾也就彻底激化,相互间的冲突与攻讦也是愈演愈烈,至今未能修补关系,像是兴州境内近期所发生的那场民乱,赵俊臣也怀疑是“周党”官员暗中作祟。 而现在,赵俊臣想要改革辽饷现状,然后就毫无意外的再次发现,自己依然会触犯“周党”的利益,也依然会引发“周党”的敌视,除非是赵俊臣愿意割肉让出更多利益,否则双方冲突必然会再次激化。 类似事情的屡屡发生,自然是让赵俊臣愈发不耐。 如果说德庆皇帝带给赵俊臣的感觉是压制与惊惶,那么周尚景带给赵俊臣的感觉就是束缚与不安,同样是让赵俊臣非常难受。 毕竟,无论德庆皇帝,还是周尚景,实际上皆是既得利益集团的代言人,区别只在于皇权与臣权罢了,只要赵俊臣还想要改变既定局面,就一定无法避免与他们之间的冲突矛盾。 就这样,思绪不断变幻之间,赵俊臣盯着面前这份奏疏,表情也是阴晴不定。 因为七皇子朱和坚已经使用金刚石粉末对周尚景投毒了,所以周尚景未来的命运与生死,很大程度上就在赵俊臣的一念之间,若是赵俊臣愿意出手搭救,那周尚景还可以多活几年,若是赵俊臣坐视不理,那周尚景就必然是见不到明年春天。 最开始的时候,赵俊臣其实是倾向于出手搭救周尚景的,但现在随着赵俊臣心中紧迫感愈发强烈,耐心也是越来越少,却又逐渐倾向于坐视不理了。 毕竟,一旦是让周尚景死于非命,“周党”就算是权势再大、根基再深,威胁也会减少大半。 最终,赵俊臣依然是无法下定决心,只是缓缓合上了第二份奏疏,轻声总结道:“罢了,还是先返回京城中枢之后再考虑这件事情吧……周尚景目前应该还在南直隶境内,表面上是为了协助七皇子朱和坚从南京六部收权,但实际上则是想要给朱和坚下绊子,也不知那边的具体情况如何,也许局势变化之下,会有更多选择余地……” 轻声自语之间,赵俊臣轻轻摇头,又随手打开了第三份奏疏。 这一次,赵俊臣只是随意扫了一眼,并不似刚才一般慎重仔细,很快就再次合上了这份奏疏,随手把它摆在一旁。 这份奏疏按理说也是关系重大,内容是赵俊臣推举徐郃成为新一任辽东镇总兵,表示徐郃对朝廷忠心耿耿,全力支持自己的辽饷改革计划,若是没有徐郃就无法落实辽饷改革之事,所以徐郃理应是下一任辽东镇总兵的最佳人选云云。 但实际上,当赵俊臣把这份奏疏呈交给德庆皇帝之后,徐郃就注定是与辽东镇总兵之位无缘了。 不过,徐郃并无这般见识,这份奏疏还是他前段时间主动恳求赵俊臣写的,赵俊臣当时心中讥笑徐郃的无知,表面上也是犹豫不决,但最终还是“勉为其难”的答应了徐郃的恳求。 现在赵俊臣占了辽东镇太多好处,这份奏疏至少是可以缓和赵俊臣与徐郃之间的关系,徐郃毕竟是辽东镇的代任总兵,赵俊臣只要暂时稳住他,再加上李泽荷的暗中投效,那么至少在西门盛正式接任总兵之前,辽东镇并不会出现太大变数。 接下来,赵俊臣又打开了第四份奏疏。 翻阅这份奏疏之际,赵俊臣的表情间再次闪过了讥讽之色,但下一刻就已是摇头轻叹。 这份奏疏的具体内容,是赵俊臣弹劾令狐光倒卖军械、贿赂兵部官员、罪行即将曝光之际也依然是死不悔改,还想要文武勾结、投效朝廷大员寻求庇护。 这里所讲的朝廷大员,自然是指赵俊臣自己。 简而言之,在这份奏疏之中,赵俊臣依然是态度坦诚、毫无保留,把令狐光想要投效自己的事情经过如实禀报于德庆皇帝。 当然,按照赵俊臣的说法,他之所以是迟迟没有拒绝令狐光,最终还答应了令狐光的投效,乃是因为赵俊臣想要尽大程度的稳定辽东局势,不希望令狐光绝望之下狗急跳墙引发更多变数……总而言之,赵俊臣表示自己至始至终都没有觊觎兵权之心。 待赵俊臣把这份奏疏呈交于德庆皇帝之后,不仅是趁机证明了自己的忠诚,进一步化解德庆皇帝的猜忌,对于德庆皇帝而言也是反将一军。 毕竟,赵俊臣坦白交代了这件事情之后,德庆皇帝为了掩盖自己的暗中试探,就一定会直接抛弃令狐光、彻底坐实令狐光的诸般罪行,所以令狐光一定会惨死,别说是重返勋贵阶层了,整个家族也会受到牵连、彻底破败。 与此同时,因为令狐光表示自己曾经犯下了贿赂兵部官员的罪行,所以德庆皇帝还需要出手整顿兵部,兵部这个“帝党”核心衙门接下来一定是鸡飞狗跳,说不定还能让赵俊臣寻到可趁之机。 不过,赵俊臣把这份奏疏呈交于德庆皇帝之后,自己也一定会承受许多不利影响。 这份奏疏乃是一份密疏,只会呈交于德庆皇帝一个人审阅,但以德庆皇帝的帝王心术手段,事后必然会把这份奏疏的具体内容泄露出去,表面上是赞许赵俊臣大公无私、忠心耿耿、谨守臣子本份,立场坚定的拒绝了边军高层武官的投靠…… 但实际上,这件事情一旦泄露出去之后,赵俊臣将来想要渗透兵权、结交各军武官之际,就一定会阻碍重重、事倍功半。 因为令狐光的前车之鉴,到时候已经广为人知,所以各军武官自然是不愿意信任赵俊臣的结交与亲近。 这是赵俊臣目前阶段必须要承受的代价。 “幸好我渗透各军的计划已经大致准备完毕,重要棋子也皆已经布置妥当,还在底层路线上投入了大量资源……否则今后就再也别想插手兵权了……” 说话间,赵俊臣又翻开最后一份奏疏继续查看。 与前四份奏疏不同,这份奏疏才刚刚写成不久,而且是由李泽荷亲自执笔所写,内容是建议明朝进行一系列重大军事改革。 不同与赵俊臣的辽饷改革,这份奏疏所提议的改革范围极为广阔,不仅是针对辽东镇,也不仅是针对后勤粮饷,而是包括了明朝各地的全部军队,以及与军事相关的所有环节。 不论是后勤补给、又或是军队编制、再或是作战模式、乃至于指挥体系等等,所有环节皆有涉及,也皆是要进行彻底改革。 在这份奏疏之中,李泽荷先是从自身所观察的辽东镇种种弊病出发,可谓是洞幽察微、因小见大,一针见血的指出了明朝军队体系的种种弊端,还提出了一系列的改革建议,全篇内容皆是远见卓识、真知灼见,堪称是一篇足以流传百年的雄文。 但也可以想见,这份奏疏一旦曝光之后,就一定会引发轩然大波,李泽荷也一定会受到明朝军队全体武官的仇视,不仅是再也无法立足于军中,也许就连性命也会不保。 尤其是李泽荷的所有论点皆是引申于辽东镇的种种弊病,所以就相当于正面弹劾了辽东镇的所有武官,更是会让他彻底自绝于辽东镇,成为辽东镇不共戴天的生死仇敌! 审阅这份奏疏的时候,赵俊臣的表情倒是轻松了许多,但眼中的讥讽之意则是更为浓郁。 “这是李泽荷交给我的投名状,自然是要留在手里,不能呈交上去……但如果我将来侥幸赢了德庆皇帝,彻底掌控了自身命运与朝廷大局,倒是可以把这份奏疏抛出去试试反应,当然还是要以李泽荷的名义,毕竟我自己是不愿意得罪全军武官的……” “这份奏疏的具体内容,乃是我自己的心血所系,改革方法借鉴了后世各国的军队模式,远远超过了这个时代人们的见识,一旦是得以实现,李泽荷就一定受到全体武官的仇视与打压,但也会受到后世之人的传颂与膜拜,说不定还会被称为明朝最伟大的军事家……所以他即使是牺牲了仕途与性命,我也不算亏待了他……” “李泽荷看似聪明,但实际上全是小聪明,不知轻重缓急,也不知进退取舍,更没有远期规划,像是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撞、盲目逐利,看似是占尽了短期好处,但长远处境则是越来越差……如今只是为了隐瞒自己双面间谍的事情,就拱手向我送出了更大的把柄……” “先是色厉内荏、绣花枕头一般的关武元,成为了朝野公认的当代名将,一时间风头无两,而李泽荷这个短视浅薄之辈,未来也很可能会留名青史、被传颂为远见卓识的军事大家……” “历史洪流之下,所有人皆是身不由己,有些人心高命薄、天妒英才,有些人恰巧站在风口、懵懵懂懂的一飞冲天,但命运馈赠的礼物却早就在暗中标好了价格……嘿,还真是讽刺,也真是有趣……” 当赵俊臣再次检查了这五份奏疏之后,眼看着天色已晚,就仔细收好了所有奏疏,把密匣随身携带,然后就前往清河堡镇守府的卧室休息了。 一夜无话,时间很快就已是第二天清晨。 在赵俊臣起床之后洗漱更衣之际,各军将士皆已经集合完毕,而赵俊臣也没有耽搁时间,现身之后只是扬鞭指向北方,然后就率领各军将士浩浩荡荡的奔向了抚顺方向。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47章.故设难堪. 摄政大明! …… …… 因为战事期间粮草消耗数量巨大,所以停战协议达成之后,建州女真可谓是毫无迟疑,立刻就开始着手安排退兵事宜,清河堡附近的建州女真军队更是在一夜之间就撤的干干净净。 这样一来,赵俊臣离开清河堡之际,自然是不必过于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 再加上赵俊臣急切想要结束辽东行程、尽快返回京城中枢,所以他离开清河堡之际,也就不再强行要求高得捷麾下的炮军将士相伴随行,甚至还把所有辎重部队皆是甩在了身后,只是带着一众骑兵部队率先奔往了抚顺方向。 短程行军之际,不再有炮军与辎重的拖累,赵俊臣的行程速度自然是加快了许多。 仅是耗时不到两天,赵俊臣就已经赶至抚顺境内。 这个时候,抚顺境内的建州女真军队也已经出现了退兵迹象,吴应熊与辽东众将所面临的战场压力也是骤减,所以当他们收到消息之后,也是集体现身率军相迎。 只不过,当双方碰面之际,氛围却是不算是特别愉快。 这个时代,抚顺、本溪两城依然是属于明朝的势力范围,但两城以东的大部分地区皆已是被建州女真所占。 所以,当战事开启之后,抚顺关辖下防区毫无战略缓冲空间,各乡各庄受到建州女真频频劫掠,可谓是一片狼藉,人间惨剧处处可见。 其中,位于抚顺南部的救兵镇尤其是损失惨重,让建州女真破镇而入,镇内百姓死伤惨重,钱粮财物更是被劫掠一空。 因为建州女真还需要集中兵力攻打抚顺关,所以并没有占领救兵镇,劫掠杀淫之后就直接离开了,只留下了一地尸骸、以及幸存百姓们的绝望哭喊。 而吴应熊率军迎接赵俊臣之际,就选定了救兵镇作为迎接地点。 当吴应熊率领各军将领赶到救兵镇之后,看着眼前让人不忍直视的诸般惨状之后,却不由是满意点头。 徐郃并不清楚吴应熊的想法,看到救兵镇的狼藉景象之后,当即是提议道:“吴总兵,咱们专程赶到救兵镇迎接赵阁臣,现在赵阁臣尚未抵达,咱们是否应该先行把这里收拾一下?这处镇子遍目皆是血迹残骸,百姓们或是哭喊不停,或是麻木冷淡,若是让赵阁臣看到这般景象……恐怕会让他心中不快。” 吴应熊冷冷一笑,道:“为何要收拾?只是为了让赵阁臣心情愉快、眼前干净?徐代总兵你以为,本督为何要特意选在救兵镇迎接赵阁臣?就是因为这处镇子让建洲女真攻破了,百姓们皆是损失惨重、悲惨至极! 徐代总兵你是一个聪明人,现在也应该想明白了,这场战事很大程度上就是赵阁臣他为了一己私利,暗中推波助澜、蓄意挑起来的!救兵镇的种种惨状,很大程度上也是由他而起,所以本督就是想让赵阁臣亲眼看一看,他亲手酿成的这场灾祸!” 说到这里,吴应熊的表情愈发阴郁,语气也愈发冷肃:“近段时间以来,咱们这位赵阁臣可谓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算计各方占尽好处,如今更是一言斥退万军,独力促成了停战之事,而咱们这些前线将士的浴血奋战,也皆是为他作了嫁衣,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窃取全功却又无可奈何…… 但既然赵阁臣他选择独吃自屙,那咱们又何必顾忌他的心情?正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赵阁臣难道就这般金贵,独占大功之余,却连脚下枯骨也见不得?” 听到吴应熊的这般评述,周围的众位将领皆是感同身受、连连点头。 不仅是吴世霖、吴应麟这些山海关吴家之人表态支持,甚至就连甘成、李世杰等等这些辽东镇高层武官也皆是认同了吴应熊的说法。 此时此刻,山海关吴家对赵俊臣可谓是满腹怨愤。 毕竟,这场战事若是可以再持续一段时间,吴应熊的军中威望就会越来越高,强行吞并辽东镇的胜算也会越来越大,山海关吴家酝酿多年的心中野望也即将就要实现。 但赵俊臣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就擅自与建州女真达成了停战协议,这般做法不仅是直接打断了吴应熊进一步提升军中威望的趋势,也彻底浇灭了山海关吴家的野心。 与此同时,辽东镇众将也是极为不满赵俊臣的擅自行动,虽然赵俊臣的这种做法很大程度上就是为了帮助辽东镇抵抗山海关吴家的吞并,但辽东镇众将这个时候却皆是选择性的忽略了这一点。 辽东镇众将大多是自私自利的小人,而小人的最大特点就是既要且要、忘恩记仇。 更何况,自己在战场上舍生忘死,原本还盼着受到朝廷嘉奖,转头却发现自己的浴血拼命全是给别人做了嫁衣,这种事情任谁也接受不了。 再加上吴应熊的屡屡挑拨,总是讲“咱们前线将士”如何如何,所以辽东镇众将也就纷纷认为,赵俊臣无论如何也不应该窃取自己的前线战功,就算是想要协助辽东镇抵抗山海关吴家,难道就不能换一种皆大欢喜、利益均沾的方式吗? 辽东镇众将并不敢直接向赵俊臣表达不满情绪,但他们看到吴应熊主动挑头、故意给赵俊臣难堪之后,却也是乐见其成、顺水推舟。 见到辽东镇众将的这般表现,徐郃无奈摇头,但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徐郃这个人并不算精明,但性格稍稍厚道一些,所以才会屡屡受人利用,他倒是还记得赵俊臣对于辽东镇的帮助,但他终究只是一个代任总兵罢了,近段时间以来与吴应熊竞夺全军威望屡屡落于下风,让他的领导地位愈发不稳,所以也不敢违背众意。 就这样,在吴应熊的离间与拉拢之下,众位将领现在可谓是群威群胆、同仇敌忾。 而吴应熊看到徐郃不再提出异议之后,却还是犹不满足,再次扬声传令道:“传本督军令,从救兵镇内挑选一些苦大仇深、哭嚎声最大的幸存百姓,待赵阁臣现身之后,咱们就把这些百姓送到赵阁臣面前,本督倒是要看一看,咱们这位赵阁臣一向是自诩秉公谋国,总是宣扬自己体恤百姓,到时候会是怎样的反应!” 听到这个军令之后,在场众将皆是面现笑意,似乎已经看到了赵俊臣在一众哭嚎诉苦的百姓面前手足无措、面色铁青的难堪模样。 而吴应熊见到众位将领的这般反应之后,目光深处则是闪过了一丝无奈。 吴应熊很清楚,辽东局势发展到这一步,绝大多数事情皆已是盖棺定论了,山海关吴家想要吞并辽东镇的机会已经极为渺茫,与建州女真的战争也难以持续下去,只剩下一些细节问题需要商议解决,也就是各方势力的战后利益分配之事。 想要挑拨前线将士暂时仇视赵俊臣并不难,毕竟前线将士皆是重视自己拼命换来的战功,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赵俊臣的窃功行径,但想要扭转赵俊臣所塑造的既定局势却是绝无可能,想要在战后利益分配之际多分一杯羹,也不是一件易事。 吴应熊是一个很实际的人,当他发现自己无法顺利吞并辽东镇之后,就当即是退而求其次,现在只想要为山海关吴家争取更多利益。 譬如是让赵俊臣在战后的请功奏疏之中,重点多提几句山海关吴家的功劳,让山海关吴家收获更多的朝廷赏赐; 又譬如是与赵俊臣达成默契,等到辽饷改革之事落实之后,让山海关吴家可以稳定获取更多数量的粮饷配额; 再譬如是赵俊臣联合建州女真出兵远渡日本取粮的计划,山海关吴家也希望发挥更大作用、分取更多好处; 总而言之,在吴应熊的眼里,山海关吴家还有许多利益可以争取。 已经付出了这般多的心血与代价,吴应熊是绝对不愿意无功而返的。 而吴应熊现在的这般做法,看似是态度强势、故意给赵俊臣难堪,但实际上则是一种以进为退的策略,无论是刻意挑起前线将士们的同仇敌忾,还是故意安排受害百姓现身说法,从道义上谴责赵俊臣,皆是一种讨价还价的手段罢了。 只要赵俊臣接下来愿意分给吴家更多好处,吴应熊就会迅速改变立场,全力帮助赵俊臣平息军队与民间的各种麻烦; 反之,若是赵俊臣不愿意分给吴家更多好处,那吴应熊就会设法激化与扩大这些麻烦,引爆各种矛盾,让赵俊臣无法顺利脱身! 吴应熊也知道兴州境内最近正在闹民变的事情,更知道这场民变的源头乃是赵俊臣正在全力推行的农务改革,所以赵俊臣现在必然是急着想要返回京城中枢坐镇稳定局势,而吴应熊所制造的这些麻烦,就算是无法损及赵俊臣的核心利益,也一定能把赵俊臣拖延在辽东境内迟迟无法离开,进而是让赵俊臣顾此失彼、因小失大! 而就在吴应熊这般暗思之际,麾下将士们已经从救兵镇内挑选了十余名幸存百姓。 根据吴应熊的要求,这些幸存百姓皆是苦大仇深、哭闹不断。 而这些幸存百姓见到吴应熊之后,哭嚎之声也就更为响亮了,纷纷是大声呼喊、希望吴应熊为他们做主。 “老朽的老伴与三个儿女全部惨死了,老朽现在孤苦无依,自己也不想活了……” “总督大人,草民家中的钱粮积蓄,皆是被鞑子给劫走了,您可一定要为草民主持公道啊!” “小人命苦,被鞑子砍断了手掌,再也无法操持农务,接下来必然是死路一条!小人不怕死,只希望各位将军在战场上多杀一些鞑子、为小人报仇雪恨……” 或是哭喊,或是泄怨,或是诉苦,场面混乱不堪。 但吴应熊却完全不觉得心烦意乱,反而是摆出一副亲民姿态,亲自下马出面安抚这些百姓,顺便是为这些百姓“指点迷津”,表示很快就会有一位大人物抵达救兵镇,提醒他们现在稍稍留点力气,待那位大人物现身之后再哭嚎与诉苦也不迟。 与此同时,吴应熊又隐晦暗示,表示各军将士原本还想要继续留在战场上奋勇杀敌、为百姓们报仇雪恨,但因为这位大人物擅自与建州女真达成了停战协议,所以就只能无奈收兵云云。 就这样,吴应熊很快就转移了这些幸存百姓的注意力,让他们寻到了宣泄情绪的新目标。 而就在吴应熊亲自向百姓们面授机宜的时候,一匹快马匆匆赶到,大声禀报道:“启禀总督大人,赵阁臣已经率军抵达救兵镇以南五里之外!” 听到禀报之后,吴应熊再次面现冷笑,当即是不再理会那些幸存百姓,翻身上马之后扬声道:“全军听令,随同本督前去‘迎接’赵阁臣!”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48章.揽功诿过. 摄政大明! …… …… 救兵镇外,赵俊臣再次远远见到吴应熊、徐郃等武将之后,当即是勒马停在原地。 他的官场地位更高,理应是由吴应熊等人的主动拜见与问候。 但赵俊臣万万没有想到,还不等众位武将主动拜见自己,吴应熊等人身后就冒出来十余位哭喊不停、模样悲戚的百姓。 这些百姓抢先奔到赵俊臣的身前,纷纷跪倒在赵俊臣的面前,然后就声嘶力竭的哀嚎了起来。 “老朽的儿女全都死了,老伴也死了,全被鞑子杀了,老朽也不活了……” “这位阁臣大人,救兵镇被鞑子劫掠一空,百姓们死伤惨重,您可一定要为我们报仇雪恨啊!” “青天大老爷,我们救兵镇的百姓失去了积蓄,已经没有活路了,您可要救救我们啊!” “这位大人,小人听说咱们大明已经与建州女真停战了,但我们辽东百姓的死伤与损失,难道就这样算了?朝廷难道不打算为我们报仇了?” 底层百姓并不愚昧,也拥有一套独属于他们的处世智慧。 那就是哭嚎、诉冤、质问公义、法不责众、反复强调自己的弱者地位。 以及小鬼难缠、阎王好见。 这一套做法,只要掀起了舆情,再幸运遇上那种顾及形象与体面、不愿意招惹非议的大人物,绝对是一拿一个准。 至于这一次,救兵镇的百姓们也是毋庸置疑的占着道理,他们被建州女真劫掠了粮草,理应是受到朝廷的与救济,他们的家人受到建州女真的残害,朝廷就理应为他们报仇,否则他们又凭什么为朝廷缴粮纳税? 而赵俊臣不仅是躲在暗中推波助澜、间接促成了这场战事,细究起来也算是百姓们承受战乱之苦的罪魁祸首之一,而且赵俊臣擅自与建州女真达成了停战协议,更是直接断送了百姓们报仇希望……似乎也确实不占道理。 所以,赵俊臣只要还顾及体面,就必然是无法应付眼前的难堪局面。 抱着这样的想法,吴应熊与众位将领皆是冷眼旁观,完全不打算管控局面,任由这些幸存百姓挡在赵俊臣面前,就等着看赵俊臣闹笑话。 其中,吴应熊冷眼旁观之余,心中也在暗暗推演着赵俊臣的反应。 根据吴应熊的想法,赵俊臣的后续反应不外乎有三。 也许,赵俊臣将会惺惺作态,表现出一副体恤百姓的模样,不仅是耐心安抚百姓,甚至还会陪着百姓们一同垂泪悲泣——若是赵俊臣选择这般做法的话,吴应熊就会推波助澜,当众揭穿赵俊臣的虚伪本质。 也许,赵俊臣将会自觉理亏、手足无措、彻底失了方寸,也就无法及时安抚百姓们的情绪——若是这样的话,吴应熊就会继续冷眼旁观,任由赵俊臣不断难堪下去,一直等到赵俊臣忍不住向自己求助为止。….也许,赵俊臣将会展现冷酷无情的一面,当场派人驱赶百姓,完全不顾及自己的声誉与形象——若是这样的话,吴应熊就会到处宣扬赵俊臣的无情表现,让赵俊臣的朝野风评再次恶化。 总而言之,在吴应熊的提前指导之下,救兵镇的幸存百姓们所提出的各种诉求与疑问,皆是极为敏感,不论赵俊臣选择了怎样的回应方式,吴应熊皆是会趁机挑错、大做文章,逼着赵俊臣让步。 然而,吴应熊同样是万万没有想到,赵俊臣面对这般毫无预兆的难堪局面,竟是当场就寻到了第四种选择! 赵俊臣看了看自己面前哭嚎不停的幸存百姓们,又抬头瞥了一眼袖手旁观的吴应熊等人,当即就想明白了自己的目前处境,以及吴应熊等人的如意算盘。 很显然,自己现在不论是做出怎样的反应,只要是直接回应了百姓们的敏感诉求、跳进了局中,他的所有言行就一定会受到吴应熊等人的刻意曲解,也必然会让吴应熊等人寻到话柄、趁机扩散舆情,然后就是遭受朝野非议、招惹一身麻烦。 如果吴应熊手段更阴一些,甚至还会私下催化百姓情绪,故意引发一场民乱,然后再把所有责任全部推到赵俊臣的身上,让赵俊臣愈发是自顾不暇。 若是不想让麻烦缠身,赵俊臣就只能向吴应熊服软,因为吴应熊似乎已经骗取了这些百姓的信任,更容易安抚百姓情绪,也可以帮着赵俊臣控制局面、封锁消息。 但赵俊臣并不愿意服软。 “辽东镇北路参将西门盛何在?” 在百姓们的哭喊声中,赵俊臣突然间怒声暴喝。 随着赵俊臣的一声怒喝,不论是赵俊臣面前的众位百姓,还是不远处作壁上观的众位将领,皆是被吓了一跳。 赵俊臣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平日里也总是以温和面具示人,极少会见到他怒声呼喝的场景。 下一刻,众位将领的目光皆是转向了他们身后的西门盛。 西门盛自从遭到软禁夺权之后,众位将领就皆是有意无意的忽视于他,所以西门盛愈发是心灰意冷,这段时间无论是遇到任何事情皆是漠然置之,从来不参与任何事情,也从来不发表任何意见,完全把自己当成了局外之人。 听到赵俊臣突然间怒声暴喝寻找自己,西门盛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策马现身,向赵俊臣拱手行礼:“卑职在这里,却不知赵阁臣寻卑职何事?” 赵俊臣指着西门盛的鼻子,大声质问道:“百姓们的讲诉究竟是真是假?救兵镇当真是被建州女真攻破了?百姓们当真是死伤惨重、钱粮尽失?” 西门盛点头道:“救兵镇确实是让建州女真破镇而入,损失惨重、死伤众多,卑职亲眼看过镇内惨象,可谓是触目惊心、令人心痛!”….赵俊臣闻言之后愈发是勃然大怒,当即是劈头盖脸的训斥道:“你还有脸心痛?本阁记得,救兵镇乃是北路参将的辖下防区,对吧?而你身为北路参将,为何不能妥善守护救兵镇的百姓?救兵镇百姓所承受的种种灾难,全是因为你的失职与无能!简直就是边军之耻!你今天若是不能给本阁一个合理解释,本阁必不饶你!” 这就是赵俊臣的对策! 既然明知道自己只要直接回应了百姓们的敏感诉求,就一定会被吴应熊抓到话柄,赵俊臣就索性转移话题,彻底撇清自身关系! 既然明知道自己只要跳进局中,就一定会麻烦缠身,那赵俊臣就选择抽身事外,挑选一个倒霉蛋把他推进这个坑里,代替自己承担压力! 简而言之,就是揽功诿过! 赵俊臣毕竟是一个大人物,而“揽功诿过”就是赵俊臣身为大人物的特权之一。 所有成功之事,皆是因为自己的领导有方,若没有自己的英明指挥就办不成任何事情;而所有失败之事,则全是因为下属们的办事不利,若非是下属们的失职失责、怠慢疏忽,自己的计划安排就绝对不会出现任何纰漏。 德庆皇帝就经常使用这种手段对付赵俊臣,让赵俊臣总是腹诽不已,但赵俊臣本人遇事之际,也同样会毫不迟疑的使用相同手段。 于是,西门盛不幸被赵俊臣选中,成为了代替赵俊臣承担压力的倒霉蛋。 听到赵俊臣的怒声斥责之后,在场的众位高层将领皆是目瞪口呆, 他们皆是构想过赵俊臣的反应,却还是严重低估了赵俊臣的无耻程度,没想到赵俊臣竟是把所有责任皆是推给了至始至终都与这件事情毫无关系的西门盛。 西门盛更是气血上涌,再也无法无动于衷,怒声反驳道:“合理解释?赵阁臣你莫要欺人太甚,卑职为何无法率军抗敌、庇护防区境内的百姓安危,别人不清楚缘由也就罢了,难道赵阁臣你也不清楚真相?” 赵俊臣的脸皮极厚,依然是明知故问,再次训骂道:“什么真相?什么缘由?为何不能明说?难道还想要推诿责任不成?你若是无法解释清楚自己护民不力的具体缘由,本阁现在就要夺权严惩于你!” 说到这里,赵俊臣再次转头,终于是看向了自己面前的众位百姓。 这个时候,因为赵俊臣怒声责骂西门盛的事情,百姓们皆是被镇住了,一时间也就忘记了继续哭喊。 而赵俊臣把自己的责任尽数撇清之后,也换上了一副亲民嘴脸,宽声安抚道:“各位百姓的悲惨境遇,本阁感受身受、心有戚戚,绝对不会坐视不理,大家放心吧,本阁今天一定要为你们主持公道!” 另一边,眼看着西门盛已经气急,就要忍不住再次出声驳斥赵俊臣。….这般情况下,却是变成吴应熊率先坐不住了,再也不敢冷眼旁观。 接下来,西门盛不堪受辱之后,一定会公开自己遭到吴应熊软禁夺权、无法亲自领兵作战的事情。 再等到今天这里所发生的这一系列事情皆是宣扬出去之后,世人焦点就会落在吴应熊无故软禁边军大将的事情上面,赵俊臣就不会受到任何,反而是吴应熊会承受大量非议。 于是,吴应熊抢在西门盛开口之前,同样是策马向前,插话道:“还望赵阁臣明鉴,建州女真的兵力强盛,每次兴兵南侵之际,北路防区总是会有许多百姓受到劫掠与杀害,北路守军实力有限,根本顾不得周全,不该是因为这种事情而苛责西门参将,他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而且本督认为,这些百姓的真正意思是,他们不明白建州女真不久前才向我朝称臣纳贡,为何会突然间再次来犯,让他们在毫无防范的情况下损失惨重!他们更不明白,建州女真无端侵犯了我朝疆土之后,前线将士们为何不能在战场上继续杀敌为他们复仇,反而是要急着与建州女真停战和谈,难道建州女真侵犯了我朝疆土、残害了我朝百姓之后,就不必付出任何代价吗?” 说话之际,吴应熊再次把矛头指向了赵俊臣,暗示这场战事乃是由赵俊臣一手促成,也是因为赵俊臣擅自与建州女真达成了停战协议,所以才让前线将士无法继续奋勇杀敌、为百姓们报仇雪恨。 听到吴应熊的隐晦指责之后,赵俊臣则是冷笑不断:“建州女真为何会无端侵犯我朝疆土?这种事情还需要询问理由?就是因为我大明朝的疆土富饶、而建州女真的领土贫瘠!就是因为建州女真贪心觊觎大明百姓的积蓄钱粮! 除此之外,难道还有别的理由?还是说,为了避免建州女真的劫掠与侵犯,所以百姓们就不能勤操农务、积蓄家财了?又或是说,吴总督你发现了某个更深层次的原因、以及隐藏于幕后的罪魁祸首?” …… …… 虫豸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49.顺水推舟. 摄政大明! …… …… 吴应熊见赵俊臣还是想要撇清自身责任,就索性进一步把事情挑明。 “本督认为,建州女真的这一次入侵,直接原因当然是他们贪心觊觎我朝之富饶,但还有另一层不可忽视的‘间接因素’,那就是建州女真发现了辽东镇的内部混乱,所以才会趁乱而入! 但辽东镇为何会毫无预兆的突然发生内乱?建州女真又为何会迅速发现了辽东镇的内乱?这层关系最好还是查清楚讲明白比较好,赵阁臣您以为如何?” 说话间,吴应熊紧紧盯着赵俊臣,言下之意就是赵俊臣刻意引发了辽东镇的内乱,也是赵俊臣刻意让建州女真及时知晓了辽东镇内乱的消息。 所以,赵俊臣就是这场战乱的罪魁祸首,也是百姓们需要承受战乱之苦的幕后元凶。 闻言之后,赵俊臣依然是嗤之以鼻,讥讽道:“间接因素?人吃五谷杂粮,就一定会间接滋生百病,那生病之际是否要怪罪平日里吃饭的嘴巴?伤口化脓之际,就一定要动刀子挖走烂疮,让伤口再次出血,那是否需要追究医者伤人的责任?吴总督你迎战敌军之际,就必须派遣麾下将士们奔赴战场,那你吴总督是否也应该承担将士们战死沙场的间接责任? 所谓的‘间接因素’、‘间接责任’,究竟应该如何认定?任何事情皆是需要付出代价,如果只是盯着代价而瞻前顾后,那所有人从今往后就别再做事了!吴总督搬出这种‘间接责任’把自己摆在道德高位,处处追究他人责任,难道就不觉得高处不胜寒吗?” 吴应熊只觉得赵俊臣在讲歪理,思索片刻后,就想要出声驳斥。 但赵俊臣却是不依不饶,抢先出声再次讥讽道:“本阁能力有限,原本是不愿理会所谓的‘间接责任’,遇事之际只会抓大放小、寻找直接原因!但既然吴总督这样提了…… 行!那咱们就追根朔源、一究到底,仔细调查一下究竟是谁让辽东镇陷入了内乱,以及他为何要让辽东镇陷入内乱!又究竟是谁让建州女真提前发现了辽东镇的内乱,以及他为何要故意泄露消息!既然要查,那就索性把所有事情的根源与真相皆是调查清楚,既然要追究所谓的‘间接责任’,那就把所有人的间接责任皆是摊开了讲清楚,如何?” 说话间,赵俊臣同样是紧紧盯着吴应熊,态度丝毫不让。 赵俊臣其实很清楚,吴应熊的指责并不是无的放失。 从一开始,这场战事就在赵俊臣的计划之中,也早就料到了战区百姓们的悲惨与苦难,但赵俊臣依然是毫无犹豫的推动了这项计划。 然而,在官场磨练之下,赵俊臣的性格相较于常人而言已经是有些扭曲了,往往越是心虚理亏之际,他就越是义正言辞! 更何况,赵俊臣的言下之意也很明确。 辽东镇的拥兵自重、山海关吴家的野心勃勃,无论是缺少了任何一项因素,辽东局势皆是不会发展到现在这一步。 如果不是辽东镇的拥兵自重、尾大不掉,长期吸血朝廷财政、残酷剥削辽东百姓,赵俊臣又何必要推动辽东镇的内乱? 如果不是山海关吴家野心勃勃想要吞并辽东镇,眼看着就要与辽东镇刀兵相见、自相残杀,赵俊臣又何必是故意招引建州女真来犯,逼着所有势力一致对外? 我赵俊臣只是想要为朝廷与百姓谋一个长远安稳,所以才造成了辽东局势的短期阵痛,也只是想以最小代价扭转辽东局势的失控,所以也只好让一部分战区百姓们承受战乱苦难。 如果说是我赵俊臣间接促成了这场战事,那辽东镇与山海关吴家是否也需要承担间接责任? 更进一步来讲,亲手塑造了辽东地区既有局势的历代明朝皇帝与朝廷高官,是否也有间接责任? 总而言之,如果想要追究直接责任,那我赵俊臣只是一介文臣,辽东边防的各项职责皆是与我无关;如果想要追究间接责任,那就是所有人都要担责,谁也逃不了,别想着把黑锅扣在我一个人头上。 吴应熊是一个聪明人,他当然明白赵俊臣的意思,他从一开始就明白这些道理,但他依然认为赵俊臣是在强词夺理。 道理也很简单,那就是赵俊臣当初在制定计划之际,一定还有更多方案可以控制辽东局势,只是有些方案对于赵俊臣而言代价太高,有些方案对于赵俊臣而言收益太少,还有些方案对于赵俊臣而言见效太慢。 而最终,赵俊臣所选择的方法就是故意推动辽东镇内乱、引诱建州女真兴兵来犯,因为这种方法对他而言代价更低、收益更多、见效更快,但坏处是酿成了一场边患、引发了一场战事,让大批将士战死沙场,也让战区百姓们损失惨重。 总而言之,在各种各样的解决方法之中,赵俊臣最终还是选择了最为损人利己的那种方法。 所以,赵俊臣就是这场战乱的罪魁祸首! 只不过,看着赵俊臣油盐不进的坚决态度,吴应熊不由是有些犹豫,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继续与赵俊臣当面对质。 想让赵俊臣良心不安、自觉理亏,前提是赵俊臣有良心、讲道理,但很显然赵俊臣压根就没有良心,也压根就不讲道理。 想利用道德绑架的手段逼着赵俊臣服软退让,前提是赵俊臣重视道德公义,但很显然赵俊臣压根就不重视这玩意。 这般情况下,若是继续与赵俊臣当面对质,许多事情的深层原因就一定会闹得世人皆知,这种情况对所有人皆是没有任何好处。 想到这里,吴应熊认为自己不应该再与赵俊臣直接争辩,有些事情还是光做不说比较好,只要他接下来不断制造各种麻烦,把赵俊臣一直拖在辽东境内迟迟无法离开,赵俊臣迟早都会低头服软,没必要与赵俊臣在嘴皮子上争胜负。 心中冒出这般念头之后,吴应熊就决定不再与赵俊臣争辩了,只是想着给自己寻一个台阶下,让自己可以体面结束这场争辩。 就在这个时候,赵俊臣身后的李泽荷主动担起了和事老的任务,大声道:“依卑职的看法,这场战事全是建州女真的责任,无论是直接原因还是间接原因,皆是与建州女真脱不开关系,辽东镇之所以发生内乱,全是因为建州女真蓄谋绑架了何总兵,所以他们才会迅速收到消息、趁乱兴兵来犯……这些事情早就调查清楚了,也早就是盖棺定论,没有任何争议之处! 卑职认为,吴总督的真正意思是,正因为建州女真的兴兵来犯乃是蓄谋已久,所以就不应该轻易饶过他们,而赵阁臣的意思是,咱们现在还没有必胜之把握,还需要继续积蓄实力,等到实力足够之后再寻机会报复建州女真,所以吴总督与赵阁臣的想法并不矛盾,两位大人皆是一片忠君爱民之心,所以也完全没必要争辩下去,一场误会而已……” 听到李泽荷的这般说法,给双方皆是寻了台阶,吴应熊轻轻点头表示认可,就想要趁机结束这场争辩。 但赵俊臣却依然是不依不饶。 只不过,赵俊臣并没有继续纠缠吴应熊,而是再次盯上了西门盛。 “李参将所言有理,本阁与吴督之间的这场争辩,确实是毫无意义,但……西门参将,你的事情还没完呢!” 赵俊臣似乎是格外敌视西门盛,专门盯着西门盛挑刺找茬一般,冷声道:“本阁已经翻阅了抚顺战场的战报,发现各军将士迎战建州女真之际,无论是山海关众将,还是辽东镇众将,皆是战功不俗、屡有斩获,但唯有你西门参将,明明是身为防区主将,却至始至终皆是毫无建树、寸功未立! 这就让本阁不由是有些怀疑,西门参将你怯战畏敌、临阵懈怠,而救兵镇的百姓们现在纷纷跑到本阁哭诉冤屈,更是坐实了你守土不周、护民不力的罪责,所以本阁绝不会坐视不理,更不想听你的狡辩,一定要严究到底!” 谁也不知道赵俊臣究竟为何要刻意针对西门盛,西门盛本人更是怒极而笑,咬牙道:“行!既然赵阁臣你还是故作不知,那卑职也不愿‘狡辩’了!赵阁臣直说就行,你想要如何严惩卑职?” 赵俊臣冷笑道:“你若是想要证明自己没有怯战畏敌,那就亲自率领麾下的北路防区守军,立刻出兵追击正在撤退的建州女真军队,为救兵镇的百姓们报仇雪恨……你敢不敢?” 闻言之后,在场众人皆是大惊! 赵俊臣的这般决定,已经不是刻意针对西门盛了,仅凭北路防区守军追击建州女真军队,简直就是让西门盛送死! 西门盛呆愣了许久之后,也认为赵俊臣是想要害死自己,当即是愈发勃然大怒,道:“赵俊臣!你欺人太甚!真以为我不敢与你鱼死网破不成?” 怒极之下,西门盛不仅是直呼赵俊臣的名字,甚至还当众威胁了赵俊臣。 赵俊臣则是冷笑反问:“鱼死网破?与本阁?也就是说……西门参将你宁愿与本阁生死不两立,也不敢与建州女真拼命了?既然如此,本阁说你是边军之耻,说你怯战畏敌,又有何错?”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50章.又做嫁衣. 摄政大明! …… …… 吴应熊不由是愈发好奇,不知道西门盛究竟是哪里得罪了赵俊臣,竟是引起了赵俊臣这般强烈的敌视。 但最终,吴应熊只是沉默不语,完全不打算阻止赵俊臣继续刁难西门盛,因为吴应熊认为这般情况必然会激化赵俊臣与辽东镇的矛盾,有利于自己的后续算计。 就像是吴应熊的预想一般,看到赵俊臣这般羞辱西门盛,逼着西门盛送死,辽东镇众将皆是看不下去了。 他们可以容忍吴应熊暂时软禁西门盛,因为西门盛被吴应熊软禁夺权之后就少了一人与他们争夺利益好处,也不会再有人阻碍他们谋取更多私利,但辽东镇众将绝不会眼睁睁看着赵俊臣羞辱西门盛、逼死西门盛,完全是两码事。 尤其是徐郃,他现在是代总兵,必须要出头的。 所以,抢在西门盛愤怒回应之前,徐郃大声道:“赵阁臣明鉴!西门参将在抚顺战事期间一直是坐镇于后方营地、协调各军行动、组织后勤补给,没有多少亲自领兵上战场的机会,所以才没有记下多少战功,但各军将士的战功皆是离不开他的协助……总而言之,西门参将他绝对没有畏敌怯战,还望赵阁臣千万不要听信谗言,误会了西门参将。” 徐郃使用了“听信谗言”一词,在官场上已经算是很郑重的表态了。 接下来,甘成也皱眉劝道:“赵阁臣,仅凭北路守军的力量,根本不可能对建州女真造成多少威胁,让西门参将率领北路守军独自追击建州女真,无异是以卵击石,只是徒增将士伤亡罢了……近段时间以来,各军将士已经是死伤严重,如果再让大批北路守军主动送死,只怕是会影响军心士气。” 甘成的这般说法,同样是很严重的表态。 最终,还是由李泽荷扮演了和事老的角色:“赵阁臣,您好不容易才与建州女真达成了停战协议,如果现在只为了给救兵镇的百姓们报仇出气,就强行要求西门参将率军出征、再启战事,岂不是前功尽弃?若是建州女真事后报复,就必然会有更多无辜百姓受难,岂不是因小失大……” 见到辽东镇众将纷纷为自己说话,西门盛的表情总算是稍稍缓和了一些。 赵俊臣的态度也终于是稍稍放软,但他低头扫了一眼依然跪在自己面前的救兵镇幸存百姓之后,依然是表情冷肃,轻哼道:“但本阁一向是爱民如子、体恤百姓,如今亲眼看到了救兵镇百姓的悲惨境遇,又岂能无动于衷?若是本阁就这样无视了百姓们的哭诉申冤,世人又该如何评价本阁?” 徐郃发现赵俊臣的态度稍稍有所松动之后,就连忙拍着胸膛保证道:“阁臣放心!辽东镇立刻就为援兵镇的百姓们援助一笔钱粮,绝对不会让这些百姓因为缺粮而饿死,还会送给他们一些种子与农具,帮助他们重建家园。” 说完,徐郃就冲着援兵镇的百姓们大声呼喝道:“现在赵阁臣已经为你们主持公道了,不仅是帮助你们渡过了眼前难关,补上了你们的钱粮损失,也迟早都会为你们报仇雪恨,你们还不快点叩谢赵阁臣的恩情!” 百姓们刚才亲眼见到赵俊臣、吴应熊、西门盛等等大人物,因为他们的悲惨境遇而爆发了冲突,原本就有些慌乱失措,再加上徐郃的各项承诺,也终于不再纠缠哭闹,纷纷是顺着徐郃的要求,乱糟糟的叩谢了赵俊臣的大恩大德。 看到救兵镇的百姓们不再哭闹纠缠之后,徐郃担心事情再次发生变故,就连忙吩咐麾下亲兵把这些百姓皆是驱到远处。 但赵俊臣沉吟片刻后,却突然抬手制止说道:“再等等!” 接着,赵俊臣再次盯上了西门盛,神态之间依然是充满了敌视与针对之意。 但这一次,赵俊臣并没有提出过于苛刻的要求,只是缓缓说道:“无论如何,西门盛终究是北路防区主将,逃脱不了守土护民的失职……所以,救兵镇死伤百姓的医药费与殡葬费,就皆是由西门盛你来全权负责,如何?” 西门盛面无表情道:“可以!” 赵俊臣又说道:“与此同时,建州女真正在陆续撤兵,为了防止建州女真撤退之际再次劫掠百姓,就由你亲自率兵监视尾随,顺便是收复失地……你不会就连这个胆子都没有吧?” 听赵俊臣再次羞辱自己,西门盛眼睛简直就要喷火,恨不得当场手撕了赵俊臣,若不是徐郃、甘成二人的极力阻拦,他必然会与赵俊臣爆发更为激烈的冲突。 但因为徐郃与甘成的阻拦,西门盛终于是强行忍住了怒意,咬牙切齿道:“卑职遵命!” 赵俊臣转头看向禁军百户姜泉,吩咐道:“姜百户,你随着西门盛一同行动,防止他事后瞒报真相。” 西门盛闻言之后,再也无法忍耐,当即是调转马头、恶狠狠一挥马鞭,迅速离开了现场。 姜泉见状之后,当即也是扬鞭策马追在西门盛的后面,一边追赶一边大呼道:“西门参将稍等一下,赵阁臣命令卑职与你一同行动,你可不能抢先离开!” 事实上,姜泉大概可以猜到赵俊臣的真实想法,也大概可以猜到自己的真正任务,所以他完全不担心自己接下来会遭到西门盛的迁怒与泄愤。 就这样,一奔一赶之际,西门盛与姜泉很快就消失于所有人的视野之外。 而赵俊臣看着西门盛迅速远去的背影,目光之中则是闪过一丝得计之色。 赵俊臣并不是无缘无故的刻意刁难西门盛。 实际上,这是赵俊臣的一箭三凋之计。 其一,是想要防止让吴应熊寻到话柄、推动舆情,趁机向世人表示自己体恤百姓、重视民意,与建州女真达成停战协议也不是想要媾和绥靖,以堵住全天下的悠悠之口。 赵俊臣的刚才表现,唯一可以挑刺之处就是他强迫西门盛率兵追击建州女真,险些毁掉了停战协议、也险些就要再次引发一场边患。 但吴应熊根本无法利用这个理由推动舆论,因为在封建王朝时期,文臣们绝大多数时候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主战派,毕竟他们打了胜仗之后就可以收获声望,宣称这场大胜全是自己的主战之功,打了败仗之后也可以全身而退,表示这场战败全是领兵武官的无能所致。 相较而言,赵俊臣的这种做法看似是激进不分轻重,但放在历史长河之中也不算另类出奇。 吴应熊如果想要利用这个理由推动舆情给赵俊臣找麻烦,也一定不会有多少文官与读书人附和支持,否则就相当于直接否定了历朝历代许多名臣儒官的“丰功伟绩”。 而失去了文官与读书人的支持之后,吴应熊也根本就不可能推动舆情、掀起风浪。 其二,是逼着辽东镇主动承诺拿出钱粮救助援兵镇百姓。 说实话,救兵镇百姓所需求的钱粮物资并不算多,赵俊臣自己很轻易就可以拿出来,完全没必要逼着辽东镇承诺援助。 但这种先例绝不能开,若是赵俊臣自己拿出钱粮救助百姓,最开始固然是会收获不少赞誉,但很快就会传遍天下,今后不论是何方百姓遇到困难都会想办法寻到赵俊臣面前哭诉困难,赵俊臣既没有余力全部救助,也没有精力全部理会。 更何况,赵俊臣若是直接资助了战乱百姓,对于朝廷而言乃是越俎代庖,对于德庆皇帝而言就是收买民心,绝对是吃力不讨好。 其三,是直接绕过吴应熊的意见,趁机让西门盛脱离软禁、恢复兵权,可以亲自领兵监视建州女真的撤兵。 赵俊臣已经与建州女真的那位玄烨大汗达成了约定,等到西门盛率军尾随监视之际,玄烨就会假意与西门盛大战一场,然后就是故意败退,再把一些重伤士兵留给西门盛,让西门盛收获一场赫赫战功! 这场赫赫战功之后,西门盛就会拥有很大机会升任辽东镇总兵。 而赵俊臣刚才刻意针对西门盛的做法,也无疑将会进一步提升西门盛升任辽东镇总兵的机会——当德庆皇帝听说了赵俊臣与西门盛的激烈矛盾之后,就一定会愈发倾向于让西门盛担任辽东镇总兵。 最重要的是,这种做法还可以最大程度的激发西门盛对于赵俊臣的感激之情! 人脑结构存在天然缺陷,爱与恨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实际上却是一体两面的关系,大起大落之际总是会轻易转换。 等到西门盛突然间发现,赵俊臣的种种做法皆是为了扶持自己登上总兵之位以后,这个时候越是愤恨于赵俊臣的羞辱,事后就会越是会感激赵俊臣的良苦用心。 但如果赵俊臣直接向他表明了支持之意,考虑到两人之间的过往矛盾,西门盛大概率只会疑神疑鬼,却未必就会多么感激赵俊臣。 赵俊臣特意吩咐姜泉随在西门盛身边“监视”,相信姜泉很快就会把其中隐情详细告知于西门盛,让西门盛迅速完成情绪转化。 总而言之,吴应熊故意设局想让赵俊臣当众难堪,但他的这般算计依然是给赵俊臣做了嫁衣,让赵俊臣更好的实现了自己的既定计划。 却说,等到西门盛与姜泉陆续离开之后,赵俊臣与众位武将之间的相处氛围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所有人皆是假装自己没有看到刚才的尴尬与冲突。 赵俊臣恢复了一贯以来的正经与温和,他先是向众位武将仔细询问了战场详情,然后又大肆称赞了众位武将的奋勇表现,最后就公布了自己的决定,表示自己将会协助吴应熊与辽东镇众将妥善处理战后事宜,等到辽东局势逐渐稳定之后,就会结束自己的巡视行程,尽快返回京城中枢。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决定之后,吴应熊与辽东镇众将自然是各有想法与算计,但赵俊臣完全没有理会,只是率先策马向北而行,想要尽快赶到抚顺关内。 接下来,就是尽力赶路,全程无话。 等到这天傍晚,赵俊臣与吴应熊以及辽东镇众将终于是赶到了清涧谷,这处山谷乃是各路援军的临时驻兵之地。 因为建州女真的撤兵行动还没有结束,抚顺关附近依然滞留着许多建州女真军队,赵俊臣与吴应熊等人为了以防万一,并没有连夜率军进入抚顺关,而是决定留在清涧谷内暂住一晚。 这天晚上,赵俊臣瞒着辽东镇众将,秘密约见了吴应熊。 等到吴应熊现身之后,赵俊臣就笑眯眯的拿出一沓纸张递了过去,道:“这些内容……乃是本阁对于辽饷改革的一些粗略想法,当然还需要考虑兵部的态度,但本阁想要率先征询一下吴总督的意见。” 吴应熊不由一愣,没想到赵俊臣这般重视自己的意见。 但辽饷改革之事关系重大,吴应熊一时间也顾不上客套,当即是伸手接过这沓纸张仔细翻看。 稍稍翻阅之后,吴应熊已是表情变幻不定。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51章.反客为主. 摄政大明! …… …… 正如赵俊臣所言一般,他现在只是趁势施压,逼着辽东镇的高层将领们同意了辽饷改革的事情,相当于一场大戏只是刚刚开幕罢了,还有各种各样的后续变数需要逐一处理。 尤其是辽饷改革的具体章程与种种细节,就需要等到赵俊臣返回朝廷中枢之后,与兵部、户部、工部、内阁、以及德庆皇帝等等各方势力共同制定,也需要不断征询辽东镇的意见。 再等到相关各方势力好不容易达成初步共识之后,在辽饷改革的真正落实之际,还需要逐一摆平各种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既要防止某些人的阳奉阴违,也要警惕某些派系的暗中下绊子,还要避免某些势力的翻脸毁约。 总而言之,所谓“辽饷改革”,本质上就是辽饷相关利益的重新分配,绝不是一件易事。 所以,赵俊臣说自己现在所拿出的这些内容皆只是关于辽饷改革的“粗略想法”罢了,也绝不是自谦之言,等到辽饷改革真正落实之际,必然会有许多内容遭到修改。 但吴应熊依然不敢轻视这些“粗略想法”。 毕竟是赵俊臣亲手促成了辽饷改革的事情,又掌握着财政大权,对于明朝的河运、海运、以及各地商贾势力的渗透也是日渐加深,所以赵俊臣的态度绝对是至关重要的,他的“粗略想法”并不会与最终结果相差太远。 就算是辽饷改革的最终结果与赵俊臣的心中设想大相径庭,他也有能力暗中修正这个结果,再不济也可以把这件事情彻底搅黄,所以就算是德庆皇帝也需要尊重赵俊臣的意见。 想到这里,吴应熊不由是表情严肃,垂头认真翻阅。 大约一炷香时间之后,吴应熊终于把所有内容全部翻看了一遍,也寻到了最重要的那一部分内容。 也就是山海关吴家的未来粮饷配额。 对于吴应熊而言,辽东镇的各位参将、各位守备未来究竟可以分到多少钱粮并不重要,重点是山海关吴家究竟可以分到多少钱粮。 当吴应熊看到具体数字之后,不由是惊讶的睁大了双眼。 吴应熊万万没有想到,赵俊臣竟然是这样的……康慨! 相较于从前,山海关吴家未来所分到的粮饷配额,足足增加了近七成之多! 一口气为山海关吴家增加了这般多的钱粮支持,不仅是足以弥补山海关吴家因为辽饷改革之事而造成的损失,甚至还能让山海关的未来财政更为宽裕一些。 要知道,根据赵俊臣的最初设想,辽饷改革的最重要一项措施就是改变辽饷钱粮物资的运送方式与囤储方式,不再让所有辽饷钱粮皆是途径山海关运送到辽东境内,也不再把所有辽饷钱粮皆是存放于锦州大营交由辽东镇总兵进行统一分配,而是利用河运、海运、雇佣商队等等多种方式把辽饷钱粮直接送往各路防区。 按照这种模式,除了辽东镇总兵之外,就要以山海关吴家损失最大。 从前山海关吴家仗着自己是辽饷运输之际的必经之地,每年都会积极协助朝廷运送辽饷物资,顺便是雁过拔毛、私下截留。 这一部分灰色收入,让山海关的军费粮饷增加了五成有余,所以吴家才有能力供养关宁铁骑这样一支当世强军。 一旦是未来辽饷不再是必须途径山海关,吴家就失去了雁过拔毛的机会,就再也养不起关宁铁骑,必然是要实力大降,可谓是伤筋动骨。 若是吴家还想要维持实力不减,就只能要求朝廷中枢大幅增加山海关的军费投入,至少也要增加五成数量才行。 但这般增幅实在是太大了,吴应熊不由是暗暗心虚,认为赵俊臣在正常情况下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所以才故意设局让赵俊臣难堪,想要逼着赵俊臣做出让步。 吴应熊却万万没有想到,根本就不需要自己施压逼迫,赵俊臣就主动给予了山海关吴家更多的粮饷配额。 心中震惊之下,吴应熊忍不住抬头看向赵俊臣,却发现赵俊臣已是收敛了刚才的温和笑意,正用一种严肃表情审视着自己。 然后,也不等吴应熊发表意见,赵俊臣已是率先说道:“本阁看吴督的神情,似乎是有些惊讶……是因为山海关的未来粮饷配额,要远多于吴督的最初预想,对不对?” 吴应熊不由是连连点头,致谢道:“本督确实没想到,赵阁臣竟是这般关照山海关,若是这个配额数字最终可以实现,山海关吴家今后一定会感谢赵阁臣的体恤与恩义……” 但不等吴应熊说完,赵俊臣已经摇头道:“吴督先不要急着致谢,本阁刚才已经说过了,这些内容只是粗略想法罢了,先别说朝廷中枢那边究竟会不会全盘同意,就算是本阁自己……也随时都会改弦易辙、进行修正。” 吴应熊闻言之后,不由是表情微变。 赵俊臣则是悠悠然继续说道:“其实,自从辽东镇那边同意了辽饷改革的事情之后,本阁心中就已经有了决定,认为朝廷中枢应该趁着这次机会,大幅增加山海关的军饷钱粮! 理由也很简单,因为山海关的情况并不似辽东镇一般糜烂,吴家子弟皆是励精图治、不喜奢华,也从来都不会贪墨肥己,把每一两银子皆是投在了练兵养军上面……相较而言,拨给辽东镇的那些粮饷,就只会养肥辽东镇的各级武官,真正用以练兵养军的钱粮还能剩下三四成就算不错了!所以,从实际效果来看,拨给山海关更多军饷,无疑是增强朝廷边防的最佳之选!” 吴应熊有些摸不准赵俊臣的真实态度,但还是深以为然的点头道:“朝廷历年来拨给辽东镇的军饷钱粮,足是山海关的十倍有余,但成果却是寥寥无几,绝大多数辽东边军依然是老弱充数、不堪一用!若是把这些军饷钱粮交给山海关,山海关绝对有信心可以把关宁铁骑的规模扩充五倍有余,到时候别说是镇守边疆了,就算是反攻建州女真、夺回全部辽东失土也是轻而易举!” 赵俊臣并没有理会吴应熊的自吹自擂,只是突然间话锋一转,又说道:“当然,朝野之间对于山海关吴家也有诸多非议,认为吴家的种种做法乃是蓄养私兵、狼子野心的表现,但本阁却是深信陛下的手段,认为只要陛下他所塑造的辽东局势没发生根本性的变化,山海关的军队就只能为朝廷所用,根本就没有任何展现异心的机会,所以本阁原本也很放心把更多粮饷物资投给山海关。” 吴应熊不由变色,怒斥道:“我吴家子弟世世代代皆是忠心耿耿,全心全意为朝廷、为陛下练兵守边,完全舍弃了自身的享受与奢华,这般表现如果也要招受非议、被认为是狼子野心,岂不是要让天下所有忠良之士寒心?难道说唯有像是辽东镇武官一般贪墨军饷、骄奢淫逸才能算是没有异心?” 赵俊臣轻轻点头,道:“本阁曾经也是这般看法,但……吴总督,你最近的种种做法,让本阁不由是在心中犯起了滴咕!尤其是你在救兵镇所安排的那一场戏,故意设局让本阁难堪,似乎是想要操纵民意、施压胁迫,逼着本阁服软让步!本阁如今乃是代表天子巡视辽东,而吴总督的这种做法,给本阁的感觉就是吴督也学着辽东镇一般拥兵自重、尾大不掉了……” 说话间,赵俊臣双眼微眯,手指轻敲桌桉,终于是图穷匕见:“所以,本阁现在也有些拿不定主意,究竟要不要像是既定计划一般,拨交给山海关更多的粮饷支持了!若是山海关拥有了更多钱粮军饷之后,却变成了另一个尾大不掉的辽东镇,那本阁岂不是就要变成朝廷罪人了?” 吴应熊闻言之后再次表情大变。 赵俊臣的话锋数次转换,先是称赞、后是质疑,时而是给予惊喜、时而是暗含威胁,吴应熊的心情也随着赵俊臣的话锋反转而不断大起大落,难以保持平静。 尤其是赵俊臣最后的恶意揣测,更是让吴应熊心中暗怒。 但下一刻,吴应熊已是强行压制了心中怒意,反而是自降身段、委曲求全,向赵俊臣耐心解释道:“赵阁臣您误会了,救兵镇的事情纯属意外,绝不是本督刻意为之,更不是想要趁机施压胁迫……” 赵俊臣似笑非笑,挥手打断道:“救兵镇的事情,究竟是不是意外,只需向辽东镇众将一问就知……吴督,你觉得辽东镇众将会给你打掩护吗?” 见赵俊臣丝毫不留颜面,直接拆穿了自己的托词,吴应熊心中暗怒愈盛,但表面上也愈发是放软了态度。 吴应熊很清楚,赵俊臣此时的种种表态,不外乎是出于两种意图。 其一,是转守为攻; 在此之前,是吴应熊刻意布局算计赵俊臣,逼着赵俊臣让步妥协,也就是吴应熊主动进攻,赵俊臣只能被动防守,最终就算是赵俊臣退让妥协了,也还需要想办法向吴应熊证明自己的诚意。 但现在,随着赵俊臣的一番操作,却是反客为主,变成了吴应熊需要向赵俊臣证明自己的诚意了。 其二,是彰显强弱主从。 权者,赏罚之柄也,恩威并施,缺一不可。 赵俊臣的种种表态,就是想要向吴应熊证明,自己既有能力赏赐山海关吴家、让山海关吴家收获更多好处,也有能力惩罚山海关吴家,让山海关吴家利益受损、根基动摇。 但反过来,山海关吴家最多也就是给赵俊臣制造一些不大不小的麻烦,却无法让赵俊臣伤筋动骨,更没有能力拿出足够好处收买赵俊臣。 在救兵镇的时候,赵俊臣态度强硬的反击了吴应熊的设局下套,似乎是完全不打算向山海关吴家妥协,要与吴应熊抗衡到底,但现在又主动表示自己有意给予山海关吴家更多钱粮支持,却因为救兵镇的事情而对山海关吴家心存疑虑…… 这一系列表态,意思就是“我能给,但你不能强行索要”。 官场之上,利益交涉、派系交锋之际,若是想要分出高下,往往并不需要公开冲突、直接角力。 许多时候,一场私下会面就足以决定胜负了。 现在就是这样,赵俊臣仅是凭着一场谈话、数次话锋反转、以及辽饷改革草桉上的一串数字,就让吴应熊深切明白了这些道理。 所以,吴应熊自然是无法态度强硬,而且还需要想办法向赵俊臣自证立场、以换取赵俊臣的谅解与既往不咎。 …… ps:最近事情很多,首先是年终之际各种工作需要汇总,然后是孩子停课在家上网课需要盯着,最后则是严防死守之下全家老小依然纷纷中招,虫子一度需要扛着39.5°照顾家人……时至今日总算是告一段落。 祝大家身体健康。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52章.功成身退(一). 摄政大明! …… …… 这一夜,赵俊臣与吴应熊结束了密谈之后,又陆续召见了徐郃、甘成、李世杰等人。 这几场密谈的具体内容究竟为何,除了赵俊臣之外,就再无他人可以一窥全貌。 但可以肯定的是,经过这几场密谈之后,赵俊臣与辽东境内的各方势力达成了一系列的利益交换,不仅是得到了辽东各方势力的默许与配合,彻底敲定了联合建州女真远渡日本取粮的相关事宜,也稍稍化解了辽东各方势力因为赵俊臣独吞好处、窃取军功而产生的浓重敌意。 这样一来,赵俊臣就暂时摆平了各种隐患,可以安心结束辽东行程,尽快返回京城中枢了。 与辽东镇的高层将领们陆续私会密谈之际,赵俊臣所召见的最后一人乃是李世杰。 李世杰固然只是一个辽东铁骑的千户武官,但他所代表着将门李家却是不可小觑,赵俊臣若是想要顺利推行自己的各项计划,就必须要争取到这个豪族的支持。 “……本阁认为,当年李如桢坐视铁岭沦陷拥兵不救的事情,固然是大错特错,但也不能因为李如桢一人的过错,就把李家后人一竿子打死!毕竟,李家将门也涌现过李成梁、李如松、李如柏这样的名将英雄,不应该就此而衰落!如今已是时过境迁,当年的事情也早就该翻篇不咎了!” 闻言之后,李世杰也不知究竟是真心激动还是惺惺作态,当即是泣声叩谢道:“多谢赵阁臣的体谅,李氏族人这些年来屡受打压与排挤,实在是太苦闷了,明明皆是拥有一腔热血想要报效朝廷,也皆是辛苦习得了一身武艺与韬略想要施展抱负,但就是因为家祖当年的过错,总是饱受各方的冷眼与非议,只能眼睁睁看着吴家这样的旧部家将后来居上、耀武扬威! 就像是卑职本人,也是付出了相较于常人更多数倍的努力与心血,才好不容易成为一名辽东镇千户武官,但也要屡受前总兵何宇的敲打、以及史城那种小人的排挤,实在是苦不堪言……” 赵俊臣表情间充满了怜惜之意,亲手扶起了李世杰,道:“李家子弟皆是英杰之辈,自然是不能任由他们浪费才华,朝廷不应该像是防贼一般总是防着李家将门,李家将门也理应在辽东边疆发挥更大的作用……等到本阁返回朝廷中枢之后,一定会在陛下面前为李家将门多多美言,相信李家将门很快就可以拨开云雾见青天! 接下来,辽东镇的局势将会发生诸多变化,无论是辽饷改革之事,还是联合建州女真远渡日本取粮的事情,皆是你们李家将门的机会,只要李家将门可以把握良机,一定很快就可以恢复往日荣光!” 李世杰拭了拭眼角处根本不存在的泪水,连连点头道:“赵阁臣放心,您的各项计划皆是高瞻远瞩,李家也是完全赞成,无论于公于私,都一定会全力配合!” 随后,李世杰偷偷抬眼观察着赵俊臣的表情变化,试探着问道:“对了,卑职这里还有一件事情,需要征询赵阁臣的意思……那就是辽东督抚同知方振山,听说他是阁臣您的心腹,也一直想要争取李家的支持,助他登上辽东镇总兵的位置,但以辽东局势的目前情况来看,卑职认为他的胜算着实不大,所以您看……” 赵俊臣意味深长,缓缓道:“你说得对,从目前局势来看,方振山确实并无多少胜算可以上位,但方振山是一个聪明人,绝不会一直蛰伏下去,在他身上押注迟早都会有所收益的。” 李世杰当即就明白了赵俊臣的意思。 简而言之,就是赵俊臣认为李家将门接下来应该继续支持方振山,就算是无法帮助方振山争取到辽东镇总兵的位置,也应该帮助方振山趁机获取更多实权与地位。 这也是李世杰的心中想法,闻言之后也就更无迟疑,连连点头道:“赵阁臣放心,卑职明白您的意思了,李家今后一定会与方督抚继续保持联系的。” 赵俊臣含笑点头,然后则是刻意抬头,看了一眼帐外的夜色。 在召见李世杰之前,赵俊臣已经陆续秘密会见了吴应熊、徐郃、甘成等人,皆是耗费了不少时间,所以此时已是夜色深沉、明月高悬。 见到赵俊臣的这般动作之后,李世杰也是知趣,当即就不再多言,迅速向赵俊臣告辞离开了。 赵俊臣当然是不会挽留,稍稍抚慰几句之后,就任由李世杰离开了。 等到李世杰告辞离开之后,赵俊臣终于是卸下了面具伪装,收敛了面庞笑意,换上了一脸疲态,靠着椅背抬手轻轻搓按着头部的太阳穴位置。 作为一名合格的政客,赵俊臣很善于在密室之中决定胜负、在私会之际处理冲突,但这种方式也有弊处,那就是无法一劳永逸的解决顽疾,往往只是延缓了各项隐患的爆发时机罢了,许多时候还会造成各种隐患的进一步加深。 相较而言,公开矛盾、直接冲突的做法固然是风险更大,但也更容易大破大立、彻底拔除隐患。 这一晚,赵俊臣经过了几场密室会谈之后,固然是暂时稳住了辽东境内的各方势力,但也暗中让渡了许多好处,许诺自己未来会向他们倾斜大量资源,帮助他们进一步稳固权势地位。 就譬如赵俊臣刚才与李世杰的这场谈话,看似是风澹云轻,但实际上则是代表着赵俊臣与李家将门之间已经达成了了默契,李家将门将会全力支持赵俊臣在辽东境内的各项计划,而赵俊臣也会暗中协助李家将门重返前台、让李家将门有机会再次入主辽东镇。 这种默契,短期来看固然是有许多好处,但长期来看无疑是增加了辽东地区的隐患与变数。 “唉!辽东地区的各种顽疾皆已是根深蒂固,我也想彻底解决这些问题,只可惜时间上根本来不及,也没有那么多的余力……必须要暂时稳住这些军阀与勋贵,争取他们的全力配合,至少在辽饷改革彻底落实之前,还需要继续留着他们,否则不论是辽饷改革的事情,还是联合建州女真远渡日本取粮的事情,皆是会遇到更多变数……” 喃喃自语之间,赵俊臣表情间既是无奈,也是厌恶。 无论是山海关吴家,还是辽东镇的那几位参将,又或是李家将门,赵俊臣皆是没有任何好感,心中充满了鄙夷之意,甚至还把他们视为是未来的边疆隐患。 但最终,赵俊臣只是轻轻摇头,已经不再多想这些事情了。 若是不出意外的话,赵俊臣还需要再等待四五年时间的酝酿与布局,才能真正有时间与余力彻底解决辽东境内的各项隐患与顽疾。 而根据赵俊臣的未来计划,等到四五年时间之后,赵俊臣已经与德庆皇帝彻底决裂,也已经决出了胜负,最终结果或者是满盘皆输、身败名裂,幸运的话还可以远逃异乡,不幸的话则是身首异处;又或者是已经独掌大权、一手遮天,让整个明朝换了乾坤…… 若是前者,辽东地区就算是彻底糜烂也早已经与赵俊臣再无关系;若是后者,以赵俊臣的手段,以及他到时候所拥有的力量,再加上辽东局势的酝酿,想要一举解决辽东地区的隐患与顽疾也不再是一件难事。 总而言之,对于赵俊臣而言,经过这一系列的私会交涉之后,辽东镇的种种事情皆已是暂时告一段落了,完全没必要继续自扰。 “现在我再怎样多想也没用,不妨是让自己稍稍轻松一下……接下来只需是再等一下西门盛那边的消息,然后就可以安心启程离开辽东了……” 喃喃自语之际,赵俊臣伸展了一下懒腰,心情也放松了许多,随后就起身离开了座位,向着后帐卧室走去。 时间很快就已是第二天清晨。 赵俊臣这一夜睡的很沉,当他起床之际竟已是接近辰时。 而赵俊臣起床之后,正在梳洗更衣之际,就收到了最新军情,说是抚顺关外的建州女真已经陆续撤退,很快就会离开大明疆土。 与此同时,西门盛则是根本没有经过吴应熊与徐郃等人的同意,就强行召拢了一批还愿意听命于他的北路守军,然后就率军一路尾随建州女真,负责监视建州女真的退兵,顺便是收复失地。 西门盛的这般做法自然是不符合军规,但考虑到赵俊臣与西门盛在救兵镇所爆发的那场激烈冲突,吴应熊与徐郃皆是没有表达异议,算是默认了西门盛的擅自行动。 收到这些消息之后,赵俊臣不由是微微一笑,似乎已经看到了吴应熊、徐郃等人接下来目瞪口呆、不可置信的模样。 昨天晚上,赵俊臣为了避免引起猜疑,秘密会见各方势力的时候唯独漏掉了西门盛一人,依然是摆出一副与西门盛势同水火的模样,但赵俊臣相信姜泉现在已经向西门盛讲清楚了事情缘由,也相信西门盛很清楚自己接下来应该如何做才能争取最大利益。 所以,赵俊臣只需是静静等待好戏上场即可。 于是,赵俊臣也就不动神色的随着全军离开了山谷,向着抚顺关方向挺进。 再等到赵俊臣随军抵达抚顺关之后,还不待全军将士进行休整,就收到来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大捷!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捷!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53章.功成身退(二). 摄政大明! …… ……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抚顺关的守备府中,所有人皆是瞠目结舌,徐郃更是不等吴应熊、赵俊臣这两人表明态度,就率先厉声质问道。 徐郃的这般反应,就好似辽东边军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迎来了一场惨败。 但实际上,真实情况则是截然相反。 负责禀报消息的那位辽东镇武官,见到徐郃的表情突然间变得狰狞起来,顿时是吓了一跳,也连忙收敛了刚才的激动与振奋神态,小心翼翼的再次说道:“启禀赵阁臣、吴总督、徐代总兵,还有各位将军,前方传来捷报…… 西门参将率军尾随监视建州女真退兵之际,却发现建州女真在撤兵途中再次劫掠大明百姓,于是就愤而领兵出战,不仅是全歼了建州女真的劫掠分兵,等到建州女真调转兵锋想要报复之际,更还正面击退了建州女真的主力部队! 这一战,西门参将先后击退了建州女真上万大军,仅是付出百余人伤亡,就杀敌两千六百余人、斩获敌军首级百余颗、活俘八十余,那些头颅与战俘皆是卑职亲眼所见,绝对不会有假,乃是一场百年未有之大捷!” 再次闻言之后,大堂内的众位文武官员皆是满脸的不可置信,只觉得自己在听一个神话故事。 这样的大捷,这样的战绩,实在是超出了所有人的理解范围! 近百年来,明军确实是大胜过建州女真几场,但每次都是拒城而守、以多胜少,而西门盛的这场大捷不仅是是野外正面作战,更还是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绝对是百年以来的首次! 若是这场大捷并无虚假,那就绝对会在史书之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徐郃的表情愈发呆滞,喃喃道:“不可能……绝不可能……怎么可能……” 与此同时,吴应熊的表现要稍稍冷静一些,但同样是目瞪口呆,忍不住出声追问道:“西门参将是在野外作战正面击退了建州女真?不是拒城而守?” “对,就是野外作战,不是拒城而守,吴总督您也知道,咱们辽东镇在抚顺关以东,并没有任何一处可以据守的大型关隘。” “西门参将这一次领兵尾随监视建州女真,麾下有多少兵力来着?我怎么记得他只是带走了一部分北路守军,难道还有辽东铁骑或者关宁铁骑相助?” 下一刻,甘成也忍不住出声质疑。 “西门参将麾下只有北路守军三千人左右,并无辽东铁骑或者关宁铁骑相助。” 听到这般言之凿凿的禀报,徐郃愈发不敢相信,也愈发不愿相信,咬着牙冷笑道:“你是说,西门盛麾下仅有三千名普通边军,却可以在野外作战之际,正面击败了上万规模的建州女真大军?而且自身伤亡仅有建州女真的十分之一?” 负责禀报消息的那位辽东镇武官也觉得不可置信,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前线捷报是这样说的,而且那些敌军首级与战俘也很快就会送来抚顺关,绝对……应该不会有假。” “建州女真在这场惨败之后又是怎样的反应?有没有再次反击?前线是否出现战端再启的迹象?” 吴应熊则是表情凝重的急声询问道。 吴应熊很清楚建州女真军队的战斗力,也知道辽东镇普通边军的实际战力,所以他完全不相信这场大捷的真实性,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需要确认一下建州女真的实际动态。 若是西门盛的这场大捷让建州女真恼羞成怒了,吴应熊就必须要迅速整军备战,以防边疆战火再起。 “建州女真败给了西门参将之后,并没有更多反应,似乎是觉得理亏,也不敢擅自撕毁和约,所以就老老实实的继续退兵了。” 听到这般回答之后,吴应熊的心情稍稍放松了一些,嘴角则是闪过了一丝冷笑,目光瞥向了一直沉默不语的赵俊臣。 吴应熊整理了所有情报之后,就已经大致猜到了这场大捷的真相,也猜到了赵俊臣的实际意图,但考虑到这件事情与自己并无太大关系,而且他刚刚才与赵俊臣达成了某些默契,所以也不打算继续质问拆穿,只是决定冷眼旁观。 与此同时,徐郃的态度则是愈发激动起来,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承认这场大捷。 “不可能!绝不可能!建州女真岂是这般不堪一击?别说是三千名普普通通的北路守军了,就算是三千名辽东铁骑,面对建州女真上万规模的主力军队,也只能仓皇逃窜只求自保,怎么可能会出现这种荒谬绝伦的大捷?他西门盛难道是孙武白起再世不成?就算是建州女真确实惨败给了西门盛,又岂会毫无反应、老实撤退?这绝对是谎报战功!绝对是谎报战功!” 西门盛的这场大捷,固然是与吴应熊关系不大,但对于徐郃而言却是至关重要。 道理也很简单,徐郃身为辽东镇代总兵,原本就位置不稳、无法服众,而这场大捷实在是太耀眼、太传奇了,绝对会让西门盛的军中威望与朝野风评瞬间攀上顶峰,若是承认了这场大捷,那徐郃就只能退位让贤了。 连连摇头否定之际,徐郃转头看向大堂内的众位文武官员,想要寻求这些人支持自己的观点。 但下一刻,徐郃就发现,堂内众位文武官员这个时候皆是相同反应,所有人都在偷偷观察着赵俊臣的表情变化。 见状之后,徐郃先是一愣,但很快就回过味来。 既然西门盛绝无可能在野外作战之际正面击败数倍规模的建州女真主力,但西门盛所缴获的那些战俘与首级却是不可能作假,那就只有一种情况可以解释这场荒谬大捷了——必然是建州女真故意羊败给了西门盛,特意送给了西门盛一场辉煌战功! 这种情况并不罕见,只要私下里塞给建州女真足够好处,建州女真并不介意配合明军演戏、故意送给明军将领一场胜仗。 毕竟,建州女真的势力范围皆是穷山恶水的荒蛮之地,各项物资也皆是极为乏贵,相较于表面文章,更在意实际利益。 事实上,徐郃本人就有几场“大捷”,是通过与建州女真达成交易默契所换来的。 但一般而言,建州女真就算是配合做戏、故意羊败,也只会是一场无足轻重的小败,最常见的情况就是主动撤兵,让明军将领可以宣称自己“击退”了建州女真,然后就有理由向朝廷邀功请赏,仅此而已。 但西门盛的这场大捷,则是过于夸张了,不仅是正面击退了上万建州女真的主力,还真正活捉了大批俘虏、斩获了大量首级…… 这就意味着,建州女真必然是私下里收获了更多实际利益,所以才会这般不顾体面、主动自灭威风。 最重要的是,像是这般规模的故意羊败,必然是有建州女真大汗玄烨的亲自参与。 而目前的辽东境内,也唯有赵俊臣有手段、有机会说服玄烨,还有能力送出足以让玄烨忍不住动心的好处,进而是配合西门盛表演这场大戏! 所以,西门盛的这场大捷,很有可能就是源于赵俊臣的暗中安排。 徐郃并不是一个笨人,又深谙相关套路,很快就想明白了这些情况。 于是,徐郃深吸一口气后,目光也转向了赵俊臣,表情凝重的询问道:“赵阁臣,西门盛的这场大捷,实在是太荒唐了!您不久前才与建州女真的玄烨大汗结束了谈判,是否看出了某些端倪,能解释清楚这场大捷的真正原因?” 询问之际,徐郃的语气并不像是请教,更像是质问。 赵俊臣当然不会承认自己的真实意图,否则西门盛就会受到德庆皇帝的猜疑,让西门盛继任辽东镇总兵的计划也就会出现更多变数。 所以赵俊臣必须要继续展现自己对西门盛的敌意。 于是,赵俊臣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只见赵俊臣同样是一副目瞪口呆、不可置信的模样,似乎是因为震惊而迟迟无法反应过来。 听到徐郃的质问之后,赵俊臣也像是徐郃一般,第一反应就是否认现实,连连摇头之后大声质疑道:“徐代总兵所言有理!本阁也是知兵之人,这种捷报一听就是假的!西门盛哪怕是面对上万规模的寻常暴民,也未必能有这样的大胜,更遑论是号称‘上万不可敌’的建州女真主力了!绝不可能!绝不可能!” 随后,赵俊臣一拍桌桉,终于是寻到了一处疑点,厉声道:“对了,西门盛宣称他正面击败了上万建州女真主力,还杀敌近三千之众,但为何只斩获了百余颗首级、俘虏也只有几十人?这数目相差太大了!所以绝对不可能是真的!” 然而,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质疑之后,大堂内的众位武将皆是表情尴尬,就连徐郃也不例外。 赵俊臣的说法固然是很有道理,说是自己退敌上万、杀敌近三千,但实际战果却只有百余颗首级与几十名战俘罢了,确实是数字相差太大了,若是硬要追究起来,完全可以说是西门盛伪造军功、谎报大捷。 然而,若是这样细究的话,在场众位武将曾经的军功战绩,恐怕皆是要缩水九成以上。 像是徐郃本人,就曾经只拿着三颗首级与两名战俘,却信誓旦旦的向朝廷请功宣称自己灭敌千余。 类似的事情,吴应熊做过,李泽荷做过,甘成也做过。 相较而言,西门盛的这份捷报就已经算是相当克制了。 所以,包括徐郃在内,大堂内的众位将领皆是不敢认同赵俊臣的这般推论,否则他们自己也要受到牵连,可谓是自寻麻烦。 于是,吴应熊率先解释道:“赵阁臣,在本督看来,战场之上一向是状况复杂,实际杀敌数目与斩首、战俘的数目出现较大偏差也是很常见的事情,绝不能就这样推论出西门参将谎报军功。” 李泽荷也是连连点头,道:“对啊,也许是建州女真兵败之际抢走了大部分尸首,兵追马踏之际也很容易就会毁掉一部分敌军尸首,难以回收辨认,这些情况都很常见……嗯,都很常见。” 赵俊臣冷笑反问道:“这么说,你们都认为……西门盛的这场荒谬大捷有可能是真的了?” 赵俊臣的质疑关系着全体边军武官的利益,甘成表情有些尴尬,他心中固然是也完全不相信这场大捷,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西门参将乃是当世名将,常年驻守北路与建州女真作战,可谓是功勋卓着,卑职等人皆是自愧不如,所以若是由他亲自领兵的话,像是这样的大捷也、也未必就不可能出现。” 随着甘成的话声落下,在场的众位武官也纷纷表态附和。 这样一来,虽然任谁都可以一眼看出这场大捷的荒谬之处,但全体武官依然是陆续表达了信任之意。 这就是“潜规则”的强大之处了,它虽然处于暗处、无法明说,却关系着所有既得利益者的根基,实际影响远大于明面规则,哪怕所有人皆是心知肚明事情真相,也皆是会装作懵懂不知,不遗余力的维护着它的运转。 赵俊臣当然明白“潜规则”的重要性,他如今看似是在质疑西门盛的军功战绩,但实际上则是利用众位武将对于潜规则的维护本能,反而是让西门盛受到了大多数边军武官的支持,进一步坐实了这场大捷的真实性。 见到众位武官的这般反应之后,赵俊臣心中得计,但表面上则是愈发态度冷肃,抬手用力拍打桌桉之后,大声道:“就算你们所言有理,但西门盛也有可能是杀良冒功!说不定,他所斩获的那些首级,还有他所俘获的那些战俘,皆只是大明境内的寻常百姓罢了!不行!这件事情着实可疑,本阁必须要亲自确认!” 赵俊臣的演技可谓是出神入化、炉火纯青,完全是一副看不得西门盛得势获利的妒恨模样。 见到赵俊臣的这般演技之后,大堂内的众位文武官员完全无法寻到破绽,纷纷是忍不住怀疑起了他们的此前判断。 难道说,西门盛的这场大捷,当真是与赵俊臣毫无关系? 那建州女真为何要故意羊败给西门盛? 还是说,西门盛受到武庙十哲附体,当真是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立下了这场不可思议的赫赫战功? 但还不等众人思索清楚,赵俊臣就已是霍然起身,扬声道:“事关重大,本阁要亲自出马,不仅要亲眼查证战果,还要严审西门盛,绝不能让他谎报军功、蒙蔽朝廷!” 说完,赵俊臣就再也不顾众人反应,率先离开了守备府大堂,只留下了众位文武官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54章.功成身退(三). 摄政大明! …… …… 这一夜,赵俊臣与吴应熊结束了密谈之后,又陆续召见了徐郃、甘成、李世杰等人。 这几场密谈的具体内容究竟为何,除了赵俊臣之外,就再无他人可以一窥全貌。 但可以肯定的是,经过这几场密谈之后,赵俊臣与辽东境内的各方势力达成了一系列的利益交换,不仅是得到了辽东各方势力的默许与配合,彻底敲定了联合建州女真远渡日本取粮的相关事宜,也稍稍化解了辽东各方势力因为赵俊臣独吞好处、窃取军功而产生的浓重敌意。 这样一来,赵俊臣就暂时摆平了各种隐患,可以安心结束辽东行程,尽快返回京城中枢了。 与辽东镇的高层将领们陆续私会密谈之际,赵俊臣所召见的最后一人乃是李世杰。 李世杰固然只是一个辽东铁骑的千户武官,但他所代表着将门李家却是不可小觑,赵俊臣若是想要顺利推行自己的各项计划,就必须要争取到这个豪族的支持。 “……本阁认为,当年李如桢坐视铁岭沦陷拥兵不救的事情,固然是大错特错,但也不能因为李如桢一人的过错,就把李家后人一竿子打死!毕竟,李家将门也涌现过李成梁、李如松、李如柏这样的名将英雄,不应该就此而衰落!如今已是时过境迁,当年的事情也早就该翻篇不咎了!” 闻言之后,李世杰也不知究竟是真心激动还是惺惺作态,当即是泣声叩谢道:“多谢赵阁臣的体谅,李氏族人这些年来屡受打压与排挤,实在是太苦闷了,明明皆是拥有一腔热血想要报效朝廷,也皆是辛苦习得了一身武艺与韬略想要施展抱负,但就是因为家祖当年的过错,总是饱受各方的冷眼与非议,只能眼睁睁看着吴家这样的旧部家将后来居上、耀武扬威! 就像是卑职本人,也是付出了相较于常人更多数倍的努力与心血,才好不容易成为一名辽东镇千户武官,但也要屡受前总兵何宇的敲打、以及史城那种小人的排挤,实在是苦不堪言……” 赵俊臣表情间充满了怜惜之意,亲手扶起了李世杰,道:“李家子弟皆是英杰之辈,自然是不能任由他们浪费才华,朝廷不应该像是防贼一般总是防着李家将门,李家将门也理应在辽东边疆发挥更大的作用……等到本阁返回朝廷中枢之后,一定会在陛下面前为李家将门多多美言,相信李家将门很快就可以拨开云雾见青天! 接下来,辽东镇的局势将会发生诸多变化,无论是辽饷改革之事,还是联合建州女真远渡日本取粮的事情,皆是你们李家将门的机会,只要李家将门可以把握良机,一定很快就可以恢复往日荣光!” 李世杰拭了拭眼角处根本不存在的泪水,连连点头道:“赵阁臣放心,您的各项计划皆是高瞻远瞩,李家也是完全赞成,无论于公于私,都一定会全力配合!”….随后,李世杰偷偷抬眼观察着赵俊臣的表情变化,试探着问道:“对了,卑职这里还有一件事情,需要征询赵阁臣的意思……那就是辽东督抚同知方振山,听说他是阁臣您的心腹,也一直想要争取李家的支持,助他登上辽东镇总兵的位置,但以辽东局势的目前情况来看,卑职认为他的胜算着实不大,所以您看……” 赵俊臣意味深长,缓缓道:“你说得对,从目前局势来看,方振山确实并无多少胜算可以上位,但方振山是一个聪明人,绝不会一直蛰伏下去,在他身上押注迟早都会有所收益的。” 李世杰当即就明白了赵俊臣的意思。 简而言之,就是赵俊臣认为李家将门接下来应该继续支持方振山,就算是无法帮助方振山争取到辽东镇总兵的位置,也应该帮助方振山趁机获取更多实权与地位。 这也是李世杰的心中想法,闻言之后也就更无迟疑,连连点头道:“赵阁臣放心,卑职明白您的意思了,李家今后一定会与方督抚继续保持联系的。” 赵俊臣含笑点头,然后则是刻意抬头,看了一眼帐外的夜色。 在召见李世杰之前,赵俊臣已经陆续秘密会见了吴应熊、徐郃、甘成等人,皆是耗费了不少时间,所以此时已是夜色深沉、明月高悬。 见到赵俊臣的这般动作之后,李世杰也是知趣,当即就不再多言,迅速向赵俊臣告辞离开了。 赵俊臣当然是不会挽留,稍稍抚慰几句之后,就任由李世杰离开了。 等到李世杰告辞离开之后,赵俊臣终于是卸下了面具伪装,收敛了面庞笑意,换上了一脸疲态,靠着椅背抬手轻轻搓按着头部的太阳穴位置。 作为一名合格的政客,赵俊臣很善于在密室之中决定胜负、在私会之际处理冲突,但这种方式也有弊处,那就是无法一劳永逸的解决顽疾,往往只是延缓了各项隐患的爆发时机罢了,许多时候还会造成各种隐患的进一步加深。 相较而言,公开矛盾、直接冲突的做法固然是风险更大,但也更容易大破大立、彻底拔除隐患。 这一晚,赵俊臣经过了几场密室会谈之后,固然是暂时稳住了辽东境内的各方势力,但也暗中让渡了许多好处,许诺自己未来会向他们倾斜大量资源,帮助他们进一步稳固权势地位。 就譬如赵俊臣刚才与李世杰的这场谈话,看似是风淡云轻,但实际上则是代表着赵俊臣与李家将门之间已经达成了了默契,李家将门将会全力支持赵俊臣在辽东境内的各项计划,而赵俊臣也会暗中协助李家将门重返前台、让李家将门有机会再次入主辽东镇。 这种默契,短期来看固然是有许多好处,但长期来看无疑是增加了辽东地区的隐患与变数。 “唉!辽东地区的各种顽疾皆已是根深蒂固,我也想彻底解决这些问题,只可惜时间上根本来不及,也没有那么多的余力……必须要暂时稳住这些军阀与勋贵,争取他们的全力配合,至少在辽饷改革彻底落实之前,还需要继续留着他们,否则不论是辽饷改革的事情,还是联合建州女真远渡日本取粮的事情,皆是会遇到更多变数……”….喃喃自语之间,赵俊臣表情间既是无奈,也是厌恶。 无论是山海关吴家,还是辽东镇的那几位参将,又或是李家将门,赵俊臣皆是没有任何好感,心中充满了鄙夷之意,甚至还把他们视为是未来的边疆隐患。 但最终,赵俊臣只是轻轻摇头,已经不再多想这些事情了。 若是不出意外的话,赵俊臣还需要再等待四五年时间的酝酿与布局,才能真正有时间与余力彻底解决辽东境内的各项隐患与顽疾。 而根据赵俊臣的未来计划,等到四五年时间之后,赵俊臣已经与德庆皇帝彻底决裂,也已经决出了胜负,最终结果或者是满盘皆输、身败名裂,幸运的话还可以远逃异乡,不幸的话则是身首异处;又或者是已经独掌大权、一手遮天,让整个明朝换了乾坤…… 若是前者,辽东地区就算是彻底糜烂也早已经与赵俊臣再无关系;若是后者,以赵俊臣的手段,以及他到时候所拥有的力量,再加上辽东局势的酝酿,想要一举解决辽东地区的隐患与顽疾也不再是一件难事。 总而言之,对于赵俊臣而言,经过这一系列的私会交涉之后,辽东镇的种种事情皆已是暂时告一段落了,完全没必要继续自扰。 “现在我再怎样多想也没用,不妨是让自己稍稍轻松一下……接下来只需是再等一下西门盛那边的消息,然后就可以安心启程离开辽东了……” 喃喃自语之际,赵俊臣伸展了一下懒腰,心情也放松了许多,随后就起身离开了座位,向着后帐卧室走去。 时间很快就已是第二天清晨。 赵俊臣这一夜睡的很沉,当他起床之际竟已是接近辰时。 而赵俊臣起床之后,正在梳洗更衣之际,就收到了最新军情,说是抚顺关外的建州女真已经陆续撤退,很快就会离开大明疆土。 与此同时,西门盛则是根本没有经过吴应熊与徐郃等人的同意,就强行召拢了一批还愿意听命于他的北路守军,然后就率军一路尾随建州女真,负责监视建州女真的退兵,顺便是收复失地。 西门盛的这般做法自然是不符合军规,但考虑到赵俊臣与西门盛在救兵镇所爆发的那场激烈冲突,吴应熊与徐郃皆是没有表达异议,算是默认了西门盛的擅自行动。 收到这些消息之后,赵俊臣不由是微微一笑,似乎已经看到了吴应熊、徐郃等人接下来目瞪口呆、不可置信的模样。 昨天晚上,赵俊臣为了避免引起猜疑,秘密会见各方势力的时候唯独漏掉了西门盛一人,依然是摆出一副与西门盛势同水火的模样,但赵俊臣相信姜泉现在已经向西门盛讲清楚了事情缘由,也相信西门盛很清楚自己接下来应该如何做才能争取最大利益。 所以,赵俊臣只需是静静等待好戏上场即可。 于是,赵俊臣也就不动神色的随着全军离开了山谷,向着抚顺关方向挺进。 再等到赵俊臣随军抵达抚顺关之后,还不待全军将士进行休整,就收到来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大捷!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捷! …… …… 虫豸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55章.功成身退(四). 摄政大明! …… …… 半天时间之后,西门盛所缴获的那些首级、俘虏、以及各种物资,终于被送到了抚顺关。 抚顺关内的文武官员们纷纷是亲自现身审验,结果自然是无法寻出任何破绽。 唯一值得挑刺的地方,就是在这些首级与俘虏之中,蒙古左翼与朝鲜王国的仆从军所占比例实在是太高了,竟是超过了一半,而真正的建州女真战俘与首级,绝大多数也皆是刚刚加入建州女真不久的野人女真。 不过,这般情况依然不能证明西门盛谎报了大捷。 尤其是西门盛所送回来的缴获物资之中,竟然还包括了一面残破战旗,这个旗号代表着建州女真镶红旗旗主莫勒,无疑是进一步证实了西门盛在正面击败了建州女真的主力大军。 前线战士与敌军战俘的证词也无法寻到任何纰漏,所以辽东境内的各方势力不论是真实想法为何,这个时候也只能承认了这场“传奇大捷”的真实性了。 而接下来的几天时间,抚顺关内的文武官员们不仅是诸事繁乱,更还是人心思变。 随着建州女真的彻底退兵,这场边疆战火终于是告一段落,文武官员们忙着打扫战场、清点战损、统计战果、安抚民心、恢复秩序,更还要忙着揽功诿过、争利止损。 与此同时,所有人也都看得明白,当西门盛拥有了这般赫赫战功之后,再加上西门盛原本就是辽东镇内威望最高、根基最深的高层武将,所以下一任辽东镇总兵十有八九将会由西门盛接任。 所以,辽东境内的各方势力也纷纷派出了密使,紧急奔往东方,想要尽快联系西门盛,或者是加强联系,又或者是修补关系。 虽然辽东镇的高层武官们目前已经同意了辽饷改革的事情,辽东镇总兵的未来权势必然会受到大幅削减,再也无法像是何宇生前一般说一不二,但辽东镇总兵毕竟是辽东镇众将之首,依然是十余万辽东边军的最高指挥,再加上西门盛本人的根基与威望,所以各方势力依然是不敢小觑,还是会想方设法的与他交好。 就这样,又过了两天时间之后,西门盛终于是结束了自己的任务,率军返回了抚顺关内。 当西门盛遥遥望见抚顺关之际,所看到的景象却是与他当初率兵离开之际的冷冷清清、无人关注截然不同。 自蓟辽总督吴应熊、辽东镇代总兵徐郃二人以降,抚顺关的全体文武官员皆是出城十里相迎,所有人都是摆出一张笑脸、态度极为尊敬,更还组织了一支声势浩大的仪仗队,锣鼓喧天、炮鼓齐鸣,可谓是热闹非凡。 见到这般景象之后,西门盛的表情间不由是闪过了一丝讥讽,但很快就收敛了起来,恢复了他一贯以来的肃穆与干练。 与此同时,西门盛目光扫视之际,却没有在迎接队伍之中发现赵俊臣的身影。 很显然,赵俊臣明面上依然还是会对西门盛保持敌意态度。 想到这里,西门盛不由是眉头微蹙、面现沉思。 从心底深处来说,西门盛不仅是极为排斥赵俊臣的行事风格、暗暗警惕赵俊臣的立场态度,还强烈怀疑自己的义兄何宇之死与赵俊臣之间存在着莫大关系,所以心中也有仇视之意。 更何况,西门盛前段时间之所以是遭到夺权软禁,实际上也离不开赵俊臣的暗中推波助澜。 但现在,西门盛却又因为赵俊臣的主动襄助,收获了一场足以青史留名的泼天大功,十有八九也会因为赵俊臣的暗中扶持而接任辽东镇总兵之位。 所以,西门盛现在颇有些思维混乱,有些分辨不清楚赵俊臣究竟是自己的仇人、还是自己的恩人,也想不明白赵俊臣究竟是自己的政敌、还是自己的盟友。 虽然已经反复思索了好几天时间,但西门盛现在还是没有考虑清楚,自己接下来面对赵俊臣之际究竟应该采取怎样的态度。 所以,发现赵俊臣并没有现身迎接自己之后,西门盛心中竟是涌出了一种放松之感。 但与此同时,西门盛心中也有预感,认为自己唯有与赵俊臣相见深谈之后,才可以理清自己的混乱思绪。 而就在西门盛这样思绪百转之际,吴应熊、徐郃等人已是纷纷迎到了他的面前。 “恭喜西门参将凯旋而归!赫赫大捷!永垂青史!” “赫赫大捷!永垂青史!” 随着全体文武官员与全军将士的齐声呼喝,吴应熊率先策马来到西门盛的面前,满脸笑意的拱手道:“西门参将这些天实在是辛苦了,不仅是驱走了建州女真的来犯,收复了抚顺关以东的全部失土,还完胜了建州女真的主力,维护了境内百姓的安危,大涨我明朝军民的士气,了不起啊!当真是了不起!这般丰功伟绩,让本督肃然起敬!” 下一刻,徐郃身为辽东镇的代任总兵,在西门盛面前却是摆出一副恭敬态度,甚至还带着几分讨好之意,连声道:“还望西门参将得知,本将已经与同僚同袍们已经反复检查了战果缴获,皆是验明无误,绝不可能存在任何虚假,足以是证实西门参将的赫赫战功,所以本将已经擅自做主,把那些战俘与首级送去了朝廷中枢,向陛下详细禀明了西门参将的丰功伟绩、全力为西门参将邀功请赏,相信朝廷的封赏消息很快就会传来!” 就像是赵俊臣的预想一般,徐郃并没有鱼死网破的勇气与偏执,当他认清了局势之后,现在终于是接受了现实,决定不再与西门盛竞争总兵之位,反而是主动向朝廷中枢为西门盛邀功请赏,趁机与西门盛交好,进而是为自己换取更多利益。 随后,甘成、李泽荷、李世杰等人也陆续出声恭维示好,自是不必多提。 西门盛虽然还没有想好自己应该如何与赵俊臣相处,但他早就设想好了自己与辽东各方势力的相处策略。 面对众人的恭维与示好之际,西门盛则是缓缓摇头,肃容道:“多谢各位同袍与同僚的支持,本将这些日子以来虽然也算是小有功绩,但并不算是多么辛苦,毕竟……我朝在抚顺关以东的领土,早就被建州女真蚕食了大半,离开抚顺关率军向东不到百里就已经是建州女真的势力范围了……唉,为了夺回全部的辽东失土,我辈辽东将士理应是谨记前耻,未来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啊! 至于吴总督刚才说本将率军驱走了建州女真的来犯,就实在是给本将脸上贴金了,本将哪里有驱走建州女真的能耐,也就是负责尾随监视建州女真撤兵罢了,而建州女真之所以是要匆匆退兵,也全是因为全军将士的奋勇迎敌,让建州女真无法讨到便宜罢了! 虽然本将在监视建州女真撤兵期间,侥幸收获了一场大胜,但这场大胜也不全是本将一人的功劳,若是没有各位同袍前段时间与建州女真屡次大战,耗尽了建州女真的后劲余力,本将也没有任何机会正面击败建州女真的主力大军。” 听到西门盛的这一番说话,在场众位武将皆是面现喜色,对待西门盛的态度也是愈发的客气尊敬了。 西门盛的这些说法,看似只是寻常客套,但实际上每一段话皆是暗含深意。 西门盛说“我辈辽东将士理应是谨记前耻,未来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言下之意就是强调了辽东镇的不可或缺,表示自己未来依然会全力为辽东镇争取利益——毕竟,若是想要洗刷前耻、夺回全部辽东失土,那辽东镇就需要继续强化自身战力,而辽东镇若是想要继续强化自身战力,那就需要朝廷中枢向辽东镇不断提供大量粮饷物资才行。 随后,西门盛又说“建州女真之所以是匆匆退兵,也全是因为全军将士这些时间以来的奋勇迎敌”,则是表达了他对于赵俊臣独吞平息边患之功的不满,意思是他将会全力维护辽东各方势力的利益,绝不会容忍像是赵俊臣这样的外人随意占他们的便宜。 最后,西门盛还表示“若是没有各位同袍前段时间与建州女真屡次大战,耗尽了建州女真的后劲,本将也没有任何机会正面击败建州女真的主力大军”,也是暗示自己并不是一个独吃自疴之人,愿意与辽东境内各方势力利益均沾。 听懂了这些暗示之后,在场的文武官员们皆是极为满意。 而西门盛则是刻意的再次扫视了众人一圈之后,又明知故问道:“咦?赵阁臣为何不在这里?” 李泽荷连忙答道:“我们原本也想要邀请赵阁臣一同前来迎接西门参将的凯旋,但赵阁臣他表示自己身体不适,所以就拒绝了。” 西门盛轻轻摇头,感慨道:“唉,赵阁臣如果真是身体不适、无法亲自现身,又岂会连一名使者都没有派来相见?本将很清楚,赵阁臣他就是对本将心存敌视罢了!所以才会屡次针对本将! 当然,赵阁臣的心中敌意,也是因为本将当初在胡家庄的时候做事不懂分寸、失了尊卑!发现何总兵遭到绑架之后,本将就一心只想着封锁消息、稳定局势,所以竟是以下犯上,擅自限制了赵阁臣的行动,也禁止了赵阁臣与外部联系,这种做法几乎是与软禁无异了,也难怪赵阁臣会看不惯本将。” 顿了顿后,西门盛的声音突然间放大了许多,又说道:“虽然本将当初也有苦衷,但终究是做错了事情,更何况冤家宜解不宜结,若是迟迟不能化解这场矛盾,于公于私皆是没有任何好处,所以本将已经决定,接下来会向赵阁臣诚恳认错,尽力换取赵阁臣的原谅……有些事情也该翻篇了,还是既往不咎为好,大家都应该向前看!” 听到西门盛的这般表态,不论是以吴应熊为首的山海关众将,还是徐郃、李泽荷、甘成这几位辽东镇高层,更是纷纷面现轻松之态。 毕竟,徐郃、李泽荷、甘成三人也曾经联手排挤过西门盛,想要夺走西门盛的兵权,至于吴应熊更是亲自出手软禁了西门盛一段时间。 而现在,西门盛明面上是说自己曾经软禁过赵俊臣的事情,但重点则是那句“有些事情也该翻篇了,还是既往不咎为好,大家都应该向前看”,意思就是自己今后绝不会追究徐郃、李泽荷、甘成三人的排挤与夺权,也不会报复吴应熊的软禁。 这般表态,自然是迅速化解了辽东各方势力的最后一丝疑虑,皆是认为西门盛有容人之量。 相较于前总兵何宇,西门盛的态度显然是更为温和,相较于代总兵徐郃,西门盛则是更多了几分魄力担当,果然是接任辽东镇总兵的最佳选择。 就这样,仅是三言两语之间,西门盛就已经稳定了人心、化解了疑虑、团结了各方势力,再次增加了自己接任辽东镇总兵的机会。 而接下来,西门盛也没有与众人继续客套,很快就在众位文武官员的拥簇之下,返回了抚顺关内。 进入抚顺关之后,西门盛也没有食言,第一件事情就是主动拜访了赵俊臣。 就这样,时隔多日之后,西门盛再次寻到了与赵俊臣单独相处的机会。 而这场碰面,则毫无疑问将会决定着辽东地区的未来局势走向。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56章.功成身退(五). 摄政大明! …… …… 西门盛与众位文武官员抵达了抚顺关的守备府后,就立刻询问了赵俊臣的位置,得知赵俊臣目前正在抚顺守备府的大书房内。 再等到西门盛表态想要求见赵俊臣之后,众位文武官员则皆是忍不住心中好奇,想要亲眼旁观西门盛与赵俊臣的会面过程,也就可以第一时间探究清楚,这场见面是否会达成某些交易,以及这些交易的具体内容。 于是,众位文武官员很快就纷纷表示,想要陪同西门盛一同晋见赵俊臣。 当然,明面理由是他们想成为西门盛与赵俊臣之间的和事老,协助化解两人之间的敌意与矛盾,向赵俊臣求情、为西门盛撑腰。 面对众位文武官员的“善意”,西门盛并没有直接拒绝,只是表情不冷不热的撂下了这样一句话。 “本将已经说过了,这一次求见赵阁臣,主要是想要向赵阁臣低头请罪、乞求原谅,若是各位同袍与同僚真想要旁观这般场景,亲眼见证本将接下来的难堪模样,本将当然不会拒绝……本将与大家都是自己人,不会刻意向各位隐瞒任何事情,哪怕是本将的微贱窘态。” 说到后面,西门盛一贯冷肃的面容之间,还硬是挤出了一丝诚恳笑意。 但看到西门盛的“诚恳”笑意,包括吴应熊在内,众位文武官员只觉得自讨了无趣,皆是有些悻悻,然后就纷纷改变了态度,表示他们不会随同西门盛一同拜见赵俊臣,相信西门盛一个人就可以处理好他与赵俊臣之间的矛盾云云。 就这样,在众人瞩目之下,西门盛迈步走向了守备府的大书房位置。 “卑职西门盛,求见赵阁臣,还望阁臣接见!” 最近这几天时间,随着辽东局势已经接近于尘埃落定,赵俊臣也安闲了许多。 西门盛求见之际,赵俊臣也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独自一人坐在书房角落处的茶桌位置,一边是亲手煮茶,一边是捧着《资治通鉴》闲读。 听到书房门外传来的声音,赵俊臣微微一笑,抬头扬声道:“西门参将请进吧。” 当西门盛推门而入、抬眼看去,正好看到赵俊臣拿起一只早已经备好的紫砂茶杯,向茶杯之中沏满了香茗,然后就推到茶桌对面,笑眯眯道:“西门参将不必多礼,咱们一边饮茶、一边谈心。” 很显然,赵俊臣早就料到西门盛会第一时间拜见自己,所以已经在这里静候多时了。 西门盛闻言之后,却依然是没有失了规矩,先是恭恭敬敬的向赵俊臣行了一礼,才缓缓坐在赵俊臣的面前,态度似是恭敬、又似是疏远。 落座之后,西门盛也并没有饮用赵俊臣亲手所沏的那杯茶水,反而是刻意把茶盏推到了一旁。 “西门参将不喜欢本阁所沏的这杯茶水?” “这杯茶水闻起来香气扑鼻,但太烫了,卑职不敢轻易饮下。” 赵俊臣并没有介意西门盛的态度,而是率先捧起茶盏自饮了一口,然后就抬头打量着西门盛的表情变化。 见西门盛依然是态度踌躇、表情复杂,似是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如何开口,赵俊臣的笑意更盛了几分,赞叹道:“其实,本阁私下里已经准备好了各种对策,想要等到西门参将凯旋归来之后,秘密协助西门参将拉拢辽东境内各方势力、获取他们的支持,让西门参将拥有更大机会坐稳总兵之位…… 毕竟,当初何总兵遭到绑架之后,西门参将在胡家庄的诸般做法,虽然也称得上是雷厉风行、当机立断,但政治手腕方面却并不算是多么高明,让本阁不由是看轻了西门参将,还以为西门参将只是一位寻常的边军武将,并不善于处理人情世故、官场关系…… 却没想到,经过了各种波折与冷暖之后,西门参将竟是成熟了许多,在抚顺关外与众位文武相见之际,仅是寥寥几句话,就拉近了关系、团结了各方、化解了疑虑……嘿,倒是显得本阁多此一举了,各种事先准备也皆是变成了无用功。” 闻言之后,西门盛不由是表情微变。 在抚顺关外与众位文武相见之后,西门盛几乎是没有耽误任何时间,就立刻赶到了抚顺关内求见赵俊臣,按理说赵俊臣根本赶不及获知西门盛不久前的发言内容。 但赵俊臣依然是提前知晓了西门盛的详细讲话内容。 这就意味着,经过了这段时间以来的种种布置之后,赵俊臣对于辽东镇的渗透已经远远超出了西门盛的预想,甚至还建立了一套很有效率的情报系统。 西门盛稍稍沉默片刻之后,终于是垂头致谢,道:“多谢赵阁臣抬举卑职、看重卑职,还苦心为卑职这般充分准备!卑职现在看似是风光无二、立下了赫赫战功,但也非常清楚,这一切全是源于赵阁臣的安排,若是没有赵阁臣的全盘主导、与建州女真达成默契,卑职根本不可能正面‘击败’建州女真的主力大军,所以……卑职的泼天大功,全是拜赵阁臣所赐!” 随着话头开启,西门盛的混乱思绪逐渐清晰了起来,不像是刚才一般寡言与被动,讲话也更多了。 “卑职并不是一个迂腐不化之辈,阁臣您主动送给了卑职这样的天大好处,卑职自然是要全盘接纳,趁机为自己谋取最大利益,绝不会因为过往冲突与自尊自傲就拒绝您的好意; 与此同时,卑职也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既然明知道自己的今日机缘全是赵阁臣所赠,今后也一定会涌泉相报,就算不能为赵阁臣赴汤蹈火,也必然会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尽力配合赵阁臣做事。” 说到这里,西门盛已是目光灼灼:“但……正因为卑职并不是一个迂腐不化之辈,所以卑职也不会因为赵阁臣的这场恩情就完全抛弃曾经恩怨,彻底把自己视为是阁臣的犬马,有恩当然要报恩,但有仇也要继续报仇;而且卑职也曾经受过义兄何宇的诸多恩义,正因为卑职是一个知恩图报之人,所以卑职并不会轻易放弃义兄何宇之死的仇恨,将来一定是会全力为他报仇的!” 赵俊臣目光之中闪过了一丝讥讽,似笑非笑道:“……所以呢?” 西门盛的目光紧紧盯着赵俊臣的表情变化,语气愈发冷肃道:“所以,卑职希望赵阁臣可以给卑职一个准确答复,辽东镇前总兵何宇之死,究竟与您有没有关系?” “若是有关系,你该如何?若是没有关系,你又该如何?” 询问之际,赵俊臣心底深处的讥讽之意更为浓重,但表面上则是不动神色。 西门盛表情坚定,缓缓道:“若是何宇之死真与赵阁臣有关系,卑职会首先想办法偿清赵阁臣的恩情,然后就会全力与赵阁臣为敌,为义兄报仇,就算是不死不休,也是在所不惜!但若是何宇之死与赵阁臣并无关系,卑职刚才也说过了,将会在能力范围内尽力报答阁臣,也不会与赵阁臣继续为敌!” 闻言之后,赵俊臣好不容易才忍住了表情变化,没有把嗤笑显露出来。 西门盛的这一番话,看似是恩怨分明、有情有义、原则坚定,但实际上也只是自我安慰罢了,想要给自己寻一个台阶下而已。 说什么“卑职并不会轻易放弃义兄何宇之死的仇恨”,但这句话换种说法其实就是——“只要各种条件皆是符合,卑职也只就能无奈放弃义兄何宇之死的仇恨了”。 又说什么“若是何宇之死与赵俊臣有关系,他将会如何如何,但若是何宇之死与赵俊臣没有关系,他又将会如何如何”,像是这种转折复句,那个“但”字之后的句子,往往才是说话之人的真实想法。 总而言之,西门盛的这一番表态,看似是大义凌然,但实际上是把主动权交给了赵俊臣,只要赵俊臣宣称自己与何宇之死毫无干系,他就会顺坡下驴,表示自己愿意与赵俊臣化敌为友、报答恩情。 再然后,西门盛就可以得到赵俊臣的更多支持,也就能有更大机会坐稳辽东镇总兵的位置。 这类话术,赵俊臣自然是一听就懂。 当然也有可能,西门盛是故意使用这种话术,想要误导与麻痹赵俊臣,但赵俊臣却是毫不担心,只要西门盛表明了这般姿态,在未来三五年内愿意一定程度上配合自己做事,就已经足够了。 所以,赵俊臣自然不会直接拆穿西门盛的真实想法,稍稍沉默片刻后,肃容道:“近些年来,本阁饱受朝野各方的非议与猜忌,所以很是厌恶这种自证清白的事情,但既然西门参将是这般的恩怨分明、有情有义,本阁也是深为感动,所以就为西门参将破例自证一次吧!” 说到这里,赵俊臣已是抱拳向天,用稍大声量缓缓道:“本阁现在向天发誓,自从本阁进入辽东境内之后,虽然是与何总兵屡次相互算计,一直想要压制何总兵的威势,但至始至终都没有产生过任何要谋害何总兵的想法!至于何总兵的死于非命,也与本阁没有任何直接关系!” 赵俊臣的这番誓言并没有任何虚假,他确实是至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害死何宇,何宇之死对于赵俊臣而言只是一场意外,赵俊臣也是事后才知晓了何宇的死讯,既没有亲手杀害何宇,也没有亲口传达过杀害何宇的命令,所以何宇之死也确实是与赵俊臣没有直接干系。 没有任何意外,听到这段誓言之后,西门盛看似是目光炯炯的盯着赵俊臣的表情变化,似乎是想要探究赵俊臣的誓言究竟是否发自真心,但他很快就收敛了目光,再次垂头道:“举头三尺有神明,卑职愿意相信赵阁臣的誓言,今后将会尽力报答赵阁臣的恩情!只要在卑职的能力范围之内,愿意为赵阁臣全力效劳。” 赵俊臣注意到,在两人谈话期间,西门盛已是多次提及“只要在能力范围之内”这句话了。 很显然,西门盛所言的“尽力报答恩情”,态度始终是有所保留的。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以赵俊臣的年纪、权势、以及功绩来看,谁也不无法预判他未来究竟会做些什么大事,西门盛自然是不敢毫无保留。 但赵俊臣依然是并不在意,终究只是一个过渡人选而已,只要不给自己添乱就行。 于是,赵俊臣轻轻一笑后,就抬手指向西门盛手边的那杯茶盏,意有所指道:“既然如此,西门参将是不是可以安心饮下这杯香茗了?本阁亲手所沏的这杯茶水,若是再不饮下,就要凉了。” 西门盛当即是举起茶盏,把杯内茶水一饮而尽,然后点头道:“茶水依然温热,此时饮用恰是时候……好茶!” 随后,西门盛已是开门见山,问道:“还望赵阁臣明示,您对于辽东镇究竟是抱着怎样的想法,又需要卑职配合您做哪些事情,也好让卑职心中有数。” 赵俊臣再次亲自出手,为西门盛续了一杯茶水,态度似乎是愈发亲近了。 等到西门盛再次拿起茶杯、即将饮用之际,赵俊臣也缓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之后,一向是沉稳干练的西门盛,却不由是心中大惊,身体也为之一震,杯盏内的茶水当即就泼落了许多,洒在了手上。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57章.功成身退(六). 摄政大明! …… …… “既然西门参将这般坦诚,那本阁也说一句心里话……” 赵俊臣并没有接着话茬切入正题,反而是摆出一副想要继续深入谈心的模样,脸上笑容也是愈发温和亲切。 但赵俊臣的后续话语,却是内容恶毒,简直是刻意羞辱。 “其实,本阁并不喜欢西门参将,如今之所以是选择把你推上总兵之位,也只是因为辽东镇另几位参将的能力与心性实在是更为不堪,本阁也是别无选择……简而言之,本阁愿意支持西门参将上位,并不是因为西门参将你有多么的鹤立鸡群,而是矮子里面拔将军罢了!” 西门盛原本还以为,这场谈话接下来就应该进入正规流程,双方“化解误会”之后相互恭维、拉近关系、提出各自需求、然后讨价还价……却万万没有想到,赵俊臣根本就不打算按照常规套路出牌,竟是突然间表达了对自己的不满、甚至是不屑之意。 赵俊臣这般表态究竟是什么意思?是想要敲打自己?还是想要警示自己?又或是是突然间反悔了,想要另选别人接任辽东镇总兵之位? 心中震惊之下,哪怕是滚烫茶水泼洒在了手上,烫伤了皮肤,西门盛也依然是毫无知觉,只是霍然抬头紧紧盯着赵俊臣,想要探究清楚赵俊臣的真实意图。 让对方总是处于一种彷徨不定、迟疑不决的状态之下,趁机牵着对方鼻子走、增强自己的说服力,绝对是谈判交涉之际屡试不爽的策略之一。 西门盛思索片刻后,问道:“赵阁臣对卑职的不满,可是因为辽阳城的走私贸易?卑职也知道这种走私贸易与资敌无异,但……” 在西门盛看来,自己虽然不能算是传世名将,但这些年来也积累了不少军功战绩;行事作风虽然不能算是多么高明,但也堪称是果敢坚定;立场原则虽然不能算是军中楷模,但也绝对要远胜于那些蝇营狗苟的卑劣小人…… 所以西门盛思来想去之后,还以为赵俊臣的不满是因为自己所主持的辽阳城走私贸易,就想要尽量解释一二。 但不等西门盛把话说完,赵俊臣已是挥手打断道:“辽阳城的走私贸易,确实是搬不上台面,也违背了朝廷法规,但于本阁看来,也算是情有可原……自古以来,中原汉人王朝总是一边与游牧民族打战、一边与他们私下互市,早已经形成了惯例,更何况贸易封锁这种事情本身就极不现实,即使是遍览古今中外,也寻不到几次成功桉例……” 这一番话也是赵俊臣的真心之言,就以几十年后的欧洲为例,哪怕是拿破仑的巅峰时期,即将要控制整个欧洲大陆,又拥有着隔海相望的优势,对英伦三岛的封锁也是成果寥寥,更遑论中原王朝与草原民族一向是陆地相连,想要经济封锁就更是痴心妄想了。 稍顿之后,赵俊臣摇头道:“本阁对于西门参将的不满,并不是因为辽阳城的走私贸易,也不是因为曾经的那些矛盾与冲突,而是本阁认为西门参将你在心性方面存在极大缺陷,并不是独当一面的最佳人选……你太软弱、也太自私了!” 西门盛闻言之后,自然是大不服气。 别的理由也就罢了,但软弱?自私? 在西门盛眼里,自己绝对不是一个软弱之辈,虽然不似何宇一般霸道独尊,但做事之际也向来是雷厉风行、当机立断,极少会向任何人示弱让步; 至于自私,就更是无稽之谈了,西门盛认为自己的每一项决定,皆是出于大局考虑,极少会因为私利而影响最终决定,许多时候还会为了顾全大局而主动牺牲自己,若是这种做法也算是自私,那这个世上还有几人能被称作无私? 看到西门盛的不服表情,赵俊臣轻轻一笑,面现讥讽道:“这个世上,软弱有许多种表现,并不只有向别人服软示弱才能算作软弱;自私也有许多种表现,并不只有牺牲全局为自己谋取好处才可以称作自私!” 说到这里,赵俊臣紧紧盯着西门盛,道:“而西门参将你的自私与软弱,则是另一种表现方式,其实也并不算罕见,那就是……你虽然不会向外人示弱让步,但你总是会向自己示弱让步,拘泥于自己的某些原则,不敢逾越雷池一步;你虽然不会只顾着一己私利,但你依然会为了自我感动与自我满足而牺牲全局利益!在本阁看来,这样的表现就是软弱与自私!” 不等西门盛反驳,赵俊臣就再次问道:“西门参将若是还不服气,那你不妨再仔细想一想,你从前为何要愚忠于前总兵何宇?是因为何宇的权势实力远大于你?还是因为何宇曾经对你有恩?显然都不是!你从前之所以是愚忠于何宇,只是出于一个更简单的理由,就因为何宇是你的结拜义兄,所以你就必须维护自己的兄弟义气,不愿意让别人说你背叛了结义之情,对不对? 虽然你许多时候明明是拥有更佳选择,虽然你也明知道何宇他其实一直都在暗中防范着你,但在所谓的‘兄弟义气’面前,你退怯了、让步了,于公你背叛了国家大义,于私你放弃了自身志向,只是沉溺于自己的义气与忠心而自我满足、自我感动,这不是软弱与自私,又是什么?” 西门盛当即是怒声反驳道:“早就听说赵阁臣好为人师,喜欢夸夸其谈一些歪理邪说,如今一看,果真如此!” 赵俊臣缓缓摇头道:“歪理邪说?其实更多是对你感同身受、怒其不争罢了! 西门参将你仔细想一想,何宇他当初为何要让你掌管辽阳城的走私贸易?只是因为信任你吗?错了!是因为何宇他很清楚辽阳城的走私贸易必然会引发朝野各方的非议与抨击,负责此事之人也必然是要声名狼藉、饱受争议,也就再无可能威胁到他的权势地位! 事实上,西门参将你也很清楚,如果不是本阁刻意送给了你一场泼天大功,你根本就就不可能顺利接任辽东镇的总兵之位,因为辽阳城的走私贸易,早就让你毁誉参半、饱受争议了! 你再仔细想一想,辽东镇为何不似别的边镇一般设置副总兵之位?若是设置了副总兵之位,除了你以外还有谁人可以胜任?所以何宇他故意不设副总兵,究竟是防着谁?还有,前段时间胡家庄所发生的那些事情,何宇他对你究竟是信任更多?还是猜忌更多? 一切迹象皆是表明,何宇并不似你一般重视所谓兄弟义气,他不仅是暗中防范着你,还私下里屡次打压于你、往你身上不断泼脏水、不遗余力的想要断送你的前程…… 这种境遇,本阁也是感同身受,你我二人的各种非议皆是代人受过,也皆是因为自身能力与功绩而饱受猜疑……但本阁并不似你一般懵懵懂懂,也不似你一般自私与软弱,本阁敢于打破各种自我限制,也愿意为了自身志向而牺牲一切,包括那些虚假的自我满足,但本阁在你身上却没有看到类似的勇气与牺牲,所以就不免是对你怒其不争了!” 强忍着心中怒意,好不容易听完了赵俊臣的长篇大论之后,西门盛面无表情的质问道:“赵阁臣你究竟想要说什么?就是想要挑拨卑职与何总兵的兄弟情谊?” 赵俊臣再次摇头,道:“何宇已经死了,你我二人也已经化解了曾经的误会,本阁又何必是多此一举、刻意挑拨?本阁之所以是要讲这些道理,只是为了让西门参将认清楚自己的真实想法罢了!” “卑职的真实想法?” “对!现在何宇已经死了,你不必继续愚忠于他,也不必事事皆要维护他的利益,你即将要代替何宇成为辽东镇的新一任领袖,那么……你究竟想要如何控制辽东镇?又是想要如何改变辽东镇?辽东镇这个庞然大物,对你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你又想要利用辽东镇为自己做什么事情?” 顿了顿后,赵俊臣叹息道:“若是不能探究清楚西门参将的真实想法,本阁自然是不敢轻易透漏自己的真实想法,这场谈话也无法持续下去……只不过,本阁看西门参将的情况,却依然是懵懵懂懂,似乎还没有想到这一步,就只好是恶言棒喝,直接点明西门参将的不足,拔除西门参将的迷思,让西门参将真正认清自己……然后,这场谈话才可以继续下去。” 闻言之后,西门盛的表情间果然是闪过了一丝茫然。 就像是赵俊臣所言一般,西门盛最开始的所作所为,皆是为了维护何宇的权位与利益,等到何宇遇害身亡之后,西门盛又自暴自弃了一段时间,再等到赵俊臣送给他一场泼天大功之后,西门盛则是出于本能,想要全力把握机会,为自己争取最大好处…… 但等到自己顺利成为辽东镇总兵之后,又应该秉持怎样的立场、做些什么事情,西门盛则是一直都没有深入考虑过。 对于赵俊臣而言,西门盛尚未明确自己的立场与方向,自然是一个变数,但也是一个机会。 趁着西门盛茫然之际,他完全可以为西门盛指明一个“正确”方向! 静静等待片刻之后,见西门盛依然是迟迟不语,赵俊臣终于是图穷匕见:“既然西门参将无法在短时间内理清思路,也不知道自己将来究竟应该做些什么,那么本阁这里倒是有些建议……西门参将不妨是姑且一听!”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58章.功成身退(七). 摄政大明! …… …… 闻言之后,西门盛当即是心中闪过了一丝警惕。 他并不是蠢人,隐隐已经发现了赵俊臣的意图。 但最终,西门盛还是缓缓道:“请赵阁臣赐教。” 见到西门盛的这般回应,赵俊臣满意点头。 这也算是赵俊臣最为“欣赏”西门盛的一点,这个人看似是坚定强硬,面对弱小人物的时候也是说一不二的性子,但实际上他并没有多少属于自己的立场与追求,乃是外因驱动的性子,总是会下意识的寻找一个更强大、更坚定的人物作为自己的主心骨。 从前,何宇就是西门盛的主心骨,但今后……赵俊臣却没有多少自信,可以让自己可以代替何宇,成为西门盛的主心骨。 毕竟,像是西门盛这样的人物,就算是存在极为明显的性格缺陷,想要彻底降服也不是一件易事。 赵俊臣当然是比西门盛更为强大坚定,若是赵俊臣有时间长期留在辽东境内,不断为西门盛洗脑灌输、施加影响,倒是很有信心可以让西门盛彻底臣服自己、对自己马首是瞻。 只可惜,赵俊臣很快就要离开辽东境内了,今后与西门盛的接触机会也不会很多,所以他想要代替何宇成为西门盛的主心骨,虽然不能说是毫无机会,但确实是机会不大。 所以在赵俊臣的心目之中,西门盛就只是辽东镇总兵的过渡人选罢了。 但此时此刻,随着何宇的遇害身亡,西门盛已经失去了曾经的主心骨,又因为赵俊臣的暗中扶持而极有机会接任辽东镇总兵之位,所以赵俊臣也就暂时变成了对西门盛影响最大的人。 西门盛对赵俊臣的看法也是极为复杂,既有感激,也有猜疑,既想要亲近,又暗自戒备……但无论如何,西门盛还是会忍不住认真考虑赵俊臣的意见。 赵俊臣一边是再次为西门盛续了一杯茶水,一边是不紧不慢的说道:“其实,西门参将现在还没有理清思绪、想不明白自己的未来方向,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毕竟你也是最近这几天才发现自己有机会接任总兵之位,自然是不可能把所有事情皆是考虑清楚,但…… 在我朝九大边镇之中,辽东镇的实力最强、边防任务也最重,未来随着辽饷改革的逐步落实,又即将要迎来诸多巨大变化,所以你接任总兵位置之后,就绝不能像是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撞,否则辽东局势就会迟迟无法稳定,还会陷入无穷无尽的内耗与混乱之中,对所有人皆是没有任何好处。” 闻言之后,西门盛点头表示同意,但他看向赵俊臣的目光则是愈发戒备,认为赵俊臣经过这一番话的铺垫之后,就该要趁机向自己灌输某些想法、为自己指明“正确”方向了。 西门盛认为,自己接下来必须要谨慎筛选与甄别,绝不能轻易让赵俊臣误导了思路。 注意到西门盛的戒备之意后,赵俊臣则不由是微微一笑,突然问道:“西门参将是不是认为,本阁讲到这里之后,就会向你灌输某些想法、为你指明未来方向,趁机引导你的思路与决策,所以你才会忍不住面现戒备? 哈哈,无需是这般多疑,本阁也不是那种无时无刻都在玩弄人心、算计他人的狡诈之辈……实际上,本阁对你的建议,并没有夹杂任何私货,它只有四个字——以稳待定!” “以稳待定?何意?”西门盛微微一愣后,疑惑问道。 赵俊臣似是漫不经心、又似是推心置腹,继续笑道:“本阁并不打算向你灌输任何想法,也不想要为你指引未来方向,你未来想要如何驾驭辽东镇、又想要带领辽东镇走向何方,本阁并不准备干涉,你现在虽然还没有理清思路、寻到方向,但你并不是一个笨人,相信你迟早都会理清思路、寻到方向,到了那个时候,究竟要怎样做事,一切皆是由你做主! 但本阁希望,在你理清思路、寻到方向之前,绝对不要盲动,既不要去做任何没把握的事情,也不要随意与人冲突树立政敌,一切皆是以维稳局势优先,只要辽东局势得以稳定,你就可以坐稳总兵之位,然后就能有更多时间思考观察,慢慢理清思路、寻找方向,迟早都可以实现自身抱负,完全不必急于一时! 而所谓‘以稳待定’,意思也很简单,就是优先稳住辽东局势、稳住自身权位,耐心等待自己理清思路、寻到方向,然后再做决定!虽然本阁也很希望,西门参将的未来想法会与本阁相符,但本阁刚才也说过了,并不会干涉你的想法,一切由你决定。” 顿了顿后,赵俊臣表情间闪过了一丝讥讽:“世人很容易陷入一种思维误区,马有四条腿,羊也有四条腿,所以马就是羊;我需要做点事情证明自己,如今又正好有这样一件事情摆在眼前,所以我就必须要做这件事情……本阁希望,西门参将你千万不要陷入这样的思维误区之中!” 闻言之后,西门盛不由是再次愣住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赵俊臣只是提出了这样一个中庸持稳的建议,完全没有趁机向自己灌输任何想法,也完全不打算趁机引导自己的思路。 但仔细思考之后,西门盛又不得不承认,赵俊臣的这项建议确实是没有任何害处,甚至可以算是自己未来一段时间的最佳应对之策,可谓是一片诚心。 所以,西门盛沉思许久之后,终于是点头答应道:“赵阁臣所言有理,卑职一定会谨记阁臣的教诲,以稳待定、绝不盲动!” 闻言之后,赵俊臣则是心中暗暗得计。 赵俊臣所建议的“以稳待定”之策,看似是中庸寻常,全盘为西门盛考量,似乎也没有夹杂任何私货,但实际上西门盛还是在不知不觉之间就被赵俊臣引导了思路方向。 只要西门盛愿意依计而行,赵俊臣对辽东镇的布局与设想就算是彻底成型了。 要知道,等到辽饷改革逐步落实之后,辽东镇总兵就会失去大部分财政权力,各路参将与各地守备也不再像是从前一般只能依赖辽东镇总兵为他们分配粮饷物资,自主权力皆是大幅增强。 但在最开始的时候,辽东镇总兵的权势地位并不会迅速衰落。 这一方面是因为何宇的余威尚存,各路参将与守备早就习惯了对辽东镇总兵惟命是从,无法轻易下定决心对抗下一任的辽东镇总兵,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西门盛原本就是威望最高、根基最深、实力最强的辽东镇高层武将,当他顺利接任成为辽东镇总兵之后,依然有能力轻易压制绝大多数的反对意见。 所以,若是西门盛接任辽东镇总兵之后,就迅速出手制造事端、压制异己,全力为自己树立威信、不折手段的增强权势,那就算是辽饷改革顺利落实,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辽东镇总兵依然会是说一不二、唯我独尊。 西门盛虽然存在性格缺陷,总是下意识的想要为自己寻找一个主心骨,但他面对弱小之辈的时候依然是态度强硬、咄咄逼人,而辽东镇的其余几位参将显然是不会被他放在眼里,所以若是没有赵俊臣的暗中干涉,西门盛很容易就可以维持辽东镇总兵的权威。 正是出于这般考量,赵俊臣才会向西门盛提出这样一个“以稳待定”的建议。 这般建议看似稳妥,但西门盛依计而行之后,就不会随意出手打压异己,也不会擅自制造各种事端,反而是会为了稳定局势而更多主动征询他人意见。 但李泽荷、甘成、徐郃等人,却皆不是安分守己之辈,甚至可以说是一身贱骨,若是西门盛上位之初就迅速出手敲打他们、强迫他们做事,他们必然是会心存敬畏、不敢轻易违抗军令,但若是他们发现西门盛接任上位之后,不仅没有敲打他们树立威信,反而是毫无动静,还经常向他们征询意见,这几人的敬畏之意就会迅速消解,胆子也会越来越大,很快就敢与西门盛争锋相对了! 这样一来,辽东镇就会逐渐变成全体高层武官的共治格局,也是赵俊臣最希望看到的局面。 虽然赵俊臣经常在心中暗暗嘲讽所谓“分权共治”的种种弊端,也曾经利用这一招彻底瓦解了辽东镇的团结一心,但实际上赵俊臣对于“分权共治”的政治制度并没有任何偏见。 这世间万物,总是有利也有弊,所谓“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实际上只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很多东西都是自成体系的,好处与坏处也是相伴而生,不可能占尽好处却又杜绝坏处,只能是尽量扬长避短,不同体系也只有合适与否之分,并无高低之别。 “分权共治”的弊处是更容易被外部势力寻到抓手、分而治之,行政效率也会更为缓慢,但好处是所有人都可以表达意见、寻到自己的代言人,决策考虑之际也会更为全面,不敢明着“抓大放小”; 与之相对应的集权主义,也同样有着与生俱来的好处与坏处,好处是决策效率更快,更容易动员自身力量、挖掘全部潜力,但坏处则是行政者的所有权力皆是源于更高层的权力,所以也只会向更高层的权力效忠负责。 在赵俊臣的心目之中,未来的辽东镇就更为适合分权共治的情况,这种格局一旦成型之后,辽东镇的任何一方势力若是还想要让己方占据优势,就只能前往朝廷中枢寻找靠山,而掌握着财政大权的赵俊臣无疑就是最佳选择之一。 但无论如何,朝廷中枢对于辽东镇的掌控力度,必然是会迅速提升,辽东镇就再也无法像是从前一般尾大不掉、拥兵自重。 与此同时,只要朝廷中枢提前为辽东镇制定好一系列框架,就可以牢牢禁锢住辽东镇各方势力,无论是谁都难以擅自突破框架、独走自决,辽东地区的未来局势也就可以彻底巩固了。 诸般想法,在赵俊臣的心中只是一闪而过。 表面上,赵俊臣只是微笑点头,道:“既然西门参将愿意采纳本阁的建议,那本阁也就可以放心向你交代一些事情了。”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59章.功成身退(完). 摄政大明! …… …… 这一夜,赵俊臣与吴应熊结束了密谈之后,又陆续召见了徐郃、甘成、李世杰等人。 这几场密谈的具体内容究竟为何,除了赵俊臣之外,就再无他人可以一窥全貌。 但可以肯定的是,经过这几场密谈之后,赵俊臣与辽东境内的各方势力达成了一系列的利益交换,不仅是得到了辽东各方势力的默许与配合,彻底敲定了联合建州女真远渡日本取粮的相关事宜,也稍稍化解了辽东各方势力因为赵俊臣独吞好处、窃取军功而产生的浓重敌意。 这样一来,赵俊臣就暂时摆平了各种隐患,可以安心结束辽东行程,尽快返回京城中枢了。 与辽东镇的高层将领们陆续私会密谈之际,赵俊臣所召见的最后一人乃是李世杰。 李世杰固然只是一个辽东铁骑的千户武官,但他所代表着将门李家却是不可小觑,赵俊臣若是想要顺利推行自己的各项计划,就必须要争取到这个豪族的支持。 “……本阁认为,当年李如桢坐视铁岭沦陷拥兵不救的事情,固然是大错特错,但也不能因为李如桢一人的过错,就把李家后人一竿子打死!毕竟,李家将门也涌现过李成梁、李如松、李如柏这样的名将英雄,不应该就此而衰落!如今已是时过境迁,当年的事情也早就该翻篇不咎了!” 闻言之后,李世杰也不知究竟是真心激动还是惺惺作态,当即是泣声叩谢道:“多谢赵阁臣的体谅,李氏族人这些年来屡受打压与排挤,实在是太苦闷了,明明皆是拥有一腔热血想要报效朝廷,也皆是辛苦习得了一身武艺与韬略想要施展抱负,但就是因为家祖当年的过错,总是饱受各方的冷眼与非议,只能眼睁睁看着吴家这样的旧部家将后来居上、耀武扬威! 就像是卑职本人,也是付出了相较于常人更多数倍的努力与心血,才好不容易成为一名辽东镇千户武官,但也要屡受前总兵何宇的敲打、以及史城那种小人的排挤,实在是苦不堪言……” 赵俊臣表情间充满了怜惜之意,亲手扶起了李世杰,道:“李家子弟皆是英杰之辈,自然是不能任由他们浪费才华,朝廷不应该像是防贼一般总是防着李家将门,李家将门也理应在辽东边疆发挥更大的作用……等到本阁返回朝廷中枢之后,一定会在陛下面前为李家将门多多美言,相信李家将门很快就可以拨开云雾见青天! 接下来,辽东镇的局势将会发生诸多变化,无论是辽饷改革之事,还是联合建州女真远渡日本取粮的事情,皆是你们李家将门的机会,只要李家将门可以把握良机,一定很快就可以恢复往日荣光!” 李世杰拭了拭眼角处根本不存在的泪水,连连点头道:“赵阁臣放心,您的各项计划皆是高瞻远瞩,李家也是完全赞成,无论于公于私,都一定会全力配合!”….随后,李世杰偷偷抬眼观察着赵俊臣的表情变化,试探着问道:“对了,卑职这里还有一件事情,需要征询赵阁臣的意思……那就是辽东督抚同知方振山,听说他是阁臣您的心腹,也一直想要争取李家的支持,助他登上辽东镇总兵的位置,但以辽东局势的目前情况来看,卑职认为他的胜算着实不大,所以您看……” 赵俊臣意味深长,缓缓道:“你说得对,从目前局势来看,方振山确实并无多少胜算可以上位,但方振山是一个聪明人,绝不会一直蛰伏下去,在他身上押注迟早都会有所收益的。” 李世杰当即就明白了赵俊臣的意思。 简而言之,就是赵俊臣认为李家将门接下来应该继续支持方振山,就算是无法帮助方振山争取到辽东镇总兵的位置,也应该帮助方振山趁机获取更多实权与地位。 这也是李世杰的心中想法,闻言之后也就更无迟疑,连连点头道:“赵阁臣放心,卑职明白您的意思了,李家今后一定会与方督抚继续保持联系的。” 赵俊臣含笑点头,然后则是刻意抬头,看了一眼帐外的夜色。 在召见李世杰之前,赵俊臣已经陆续秘密会见了吴应熊、徐郃、甘成等人,皆是耗费了不少时间,所以此时已是夜色深沉、明月高悬。 见到赵俊臣的这般动作之后,李世杰也是知趣,当即就不再多言,迅速向赵俊臣告辞离开了。 赵俊臣当然是不会挽留,稍稍抚慰几句之后,就任由李世杰离开了。 等到李世杰告辞离开之后,赵俊臣终于是卸下了面具伪装,收敛了面庞笑意,换上了一脸疲态,靠着椅背抬手轻轻搓按着头部的太阳穴位置。 作为一名合格的政客,赵俊臣很善于在密室之中决定胜负、在私会之际处理冲突,但这种方式也有弊处,那就是无法一劳永逸的解决顽疾,往往只是延缓了各项隐患的爆发时机罢了,许多时候还会造成各种隐患的进一步加深。 相较而言,公开矛盾、直接冲突的做法固然是风险更大,但也更容易大破大立、彻底拔除隐患。 这一晚,赵俊臣经过了几场密室会谈之后,固然是暂时稳住了辽东境内的各方势力,但也暗中让渡了许多好处,许诺自己未来会向他们倾斜大量资源,帮助他们进一步稳固权势地位。 就譬如赵俊臣刚才与李世杰的这场谈话,看似是风淡云轻,但实际上则是代表着赵俊臣与李家将门之间已经达成了了默契,李家将门将会全力支持赵俊臣在辽东境内的各项计划,而赵俊臣也会暗中协助李家将门重返前台、让李家将门有机会再次入主辽东镇。 这种默契,短期来看固然是有许多好处,但长期来看无疑是增加了辽东地区的隐患与变数。 “唉!辽东地区的各种顽疾皆已是根深蒂固,我也想彻底解决这些问题,只可惜时间上根本来不及,也没有那么多的余力……必须要暂时稳住这些军阀与勋贵,争取他们的全力配合,至少在辽饷改革彻底落实之前,还需要继续留着他们,否则不论是辽饷改革的事情,还是联合建州女真远渡日本取粮的事情,皆是会遇到更多变数……”….喃喃自语之间,赵俊臣表情间既是无奈,也是厌恶。 无论是山海关吴家,还是辽东镇的那几位参将,又或是李家将门,赵俊臣皆是没有任何好感,心中充满了鄙夷之意,甚至还把他们视为是未来的边疆隐患。 但最终,赵俊臣只是轻轻摇头,已经不再多想这些事情了。 若是不出意外的话,赵俊臣还需要再等待四五年时间的酝酿与布局,才能真正有时间与余力彻底解决辽东境内的各项隐患与顽疾。 而根据赵俊臣的未来计划,等到四五年时间之后,赵俊臣已经与德庆皇帝彻底决裂,也已经决出了胜负,最终结果或者是满盘皆输、身败名裂,幸运的话还可以远逃异乡,不幸的话则是身首异处;又或者是已经独掌大权、一手遮天,让整个明朝换了乾坤…… 若是前者,辽东地区就算是彻底糜烂也早已经与赵俊臣再无关系;若是后者,以赵俊臣的手段,以及他到时候所拥有的力量,再加上辽东局势的酝酿,想要一举解决辽东地区的隐患与顽疾也不再是一件难事。 总而言之,对于赵俊臣而言,经过这一系列的私会交涉之后,辽东镇的种种事情皆已是暂时告一段落了,完全没必要继续自扰。 “现在我再怎样多想也没用,不妨是让自己稍稍轻松一下……接下来只需是再等一下西门盛那边的消息,然后就可以安心启程离开辽东了……” 喃喃自语之际,赵俊臣伸展了一下懒腰,心情也放松了许多,随后就起身离开了座位,向着后帐卧室走去。 时间很快就已是第二天清晨。 赵俊臣这一夜睡的很沉,当他起床之际竟已是接近辰时。 而赵俊臣起床之后,正在梳洗更衣之际,就收到了最新军情,说是抚顺关外的建州女真已经陆续撤退,很快就会离开大明疆土。 与此同时,西门盛则是根本没有经过吴应熊与徐郃等人的同意,就强行召拢了一批还愿意听命于他的北路守军,然后就率军一路尾随建州女真,负责监视建州女真的退兵,顺便是收复失地。 西门盛的这般做法自然是不符合军规,但考虑到赵俊臣与西门盛在救兵镇所爆发的那场激烈冲突,吴应熊与徐郃皆是没有表达异议,算是默认了西门盛的擅自行动。 收到这些消息之后,赵俊臣不由是微微一笑,似乎已经看到了吴应熊、徐郃等人接下来目瞪口呆、不可置信的模样。 昨天晚上,赵俊臣为了避免引起猜疑,秘密会见各方势力的时候唯独漏掉了西门盛一人,依然是摆出一副与西门盛势同水火的模样,但赵俊臣相信姜泉现在已经向西门盛讲清楚了事情缘由,也相信西门盛很清楚自己接下来应该如何做才能争取最大利益。 所以,赵俊臣只需是静静等待好戏上场即可。 于是,赵俊臣也就不动神色的随着全军离开了山谷,向着抚顺关方向挺进。 再等到赵俊臣随军抵达抚顺关之后,还不待全军将士进行休整,就收到来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大捷!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捷! …… …… 虫豸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60章.惊天变局. 摄政大明! …… …… 闻言之后,赵俊臣不由是表情严肃。 前方就是锦州境内,往西再走不到一天行程就可以抵达锦州大营,许庆彦明明是可以安心留在锦州大营等待赵俊臣抵达之后再禀报消息,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但他偏偏是派出一位信使等候在必经之路的官道岔口,想要提前向赵俊臣禀报消息…… 这显然是意味着,许庆彦所禀报的消息极为重要,也极为紧迫。 赵俊臣不敢怠慢,连忙召来那位信使相见。 等到禁军护卫把那位信使带到眼前之后,赵俊臣一看果然是自己府中的一位心腹护院,经常跟在许庆彦身边做事,赵俊臣也就再无怀疑,立刻是索要密信仔细翻阅。 密信之中也确实是许庆彦的笔迹,密密麻麻写满了两张信纸,皆是近期以来的各种消息,这些消息的来源之处各有不同,有些消息来自于京城、有些消息来自于兴州、有些消息来自于锦州大营、甚至还有南京方面的消息,内容更是有好有坏、有喜有忧。 看着密信之中的各项消息,赵俊臣也不由是表情变幻,时而欢喜、时而皱眉、时而严肃、时而欣慰。 最终,赵俊臣把这封密信仔细收进怀中,抬头望向西南京城方向,皱眉沉思不语。 另一边,方振山看到赵俊臣的表情变化之后,小心翼翼的询问道:“赵阁臣,可是发生了什么重要事情?” 赵俊臣终于回神,转头看了方振山一眼之后,也几乎是没有任何隐瞒,道:“最近这些天,就在咱们滞留于前线之际,辽东以外的各地陆续发生了许多大事,许庆彦一直留在锦州大营,所以就提前收到了消息,又因为这些消息皆是关系重大,而且他如今已是先行一步离开了锦州大营、赶去了兴州方向,所以就为本阁留下了这封密信、向本阁通报消息。” 顿了顿后,不待方振山再次追问,赵俊臣就坦然相告道:“这些消息有好有坏,好消息有二,其一是京城那边传来消息,本阁的妾室如意夫人,不久前为本阁诞下了一女……这也是本阁的长女,哈哈!本阁有后了!一个女儿!” 说话间,赵俊臣满脸红光、喜意难耐,但又带着一丝惋惜与愧疚——在方茹分娩之际,他终究还是没能陪在身边、亲眼见证。 看到赵俊臣的狂喜之态,方振山则是有些不以为然。 只是一个女儿罢了,毕竟不是儿子,也不是正室所生,这也能算是有后? 但方振山转念一想,很快就面现喜色,连连恭贺道:“恭喜阁臣!贺喜阁臣!既然您的妾室现在可以诞下一女,那您的正室与其他妾室将来也就可以为您诞下男婴,或迟或早的事情罢了!” 这般说法不仅是方振山的真实想法,恐怕也是赵俊臣的朋党与拥趸们的普遍想法。 因为赵俊臣迟迟没有一儿半女,他的朝野拥趸们也皆是隐隐有所不安,甚至还暗暗怀疑赵俊臣的生育能力是否存有问题。 若是赵俊臣无法生育,那就意味着无人可以继承赵俊臣的财富与影响力,赵家的兴旺也只会昙花一现,迟早都要彻底衰落消亡,绝无可能成为豪族勋贵,也就无法世代照拂赵俊臣的拥趸与朋党,自然是一大隐忧。 而现在,既然赵俊臣的妾室可以诞下一女,那就意味着赵俊臣的生育能力没有问题,迟早都会有儿孙继承家业,赵家也就有希望变成举足轻重、代代相传的世家勋贵,对于赵俊臣的拥趸与朋党们而言自然是一件大好事。 看到方振山这个时候只是考虑着儿女之别,根本无法理解自己的真实心情,赵俊臣不由是有些扫兴。 虽然无法摆脱这个时代的影响,赵俊臣也认为自己有一个儿子更好,但从本心来讲,赵俊臣并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甚至更喜欢有一个女儿当自己的贴身小棉袄。 但最终,赵俊臣并没有展现不满,只是微笑点头道:“正是如此,本阁迟早会有儿子……至于第二个好消息,是兴州那边已经传来消息,说是兴州民变已经彻底平定了……而许庆彦收到消息之后,就率先离开了锦州大营、赶去了兴州。” 方振山微微一愣,道:“许小哥竟是自行离开了锦州大营?但兴州民变的顺利平息,确实是一件好事。” 赵俊臣点头解释道:“许庆彦自行离开锦州大营赶去兴州,是因为他料定本阁接下来必然是行程紧迫,无法在兴州境内耽搁太久,必须要尽快返回京城中枢,所以他就率先赶去兴州,想要提前为本阁打探一下当地的具体情况,再等到本阁赶到兴州之后,也就可以从容应对了。” “许小哥他为何会料定阁臣接下来行程紧迫?难道还发生了别的什么大事?” “那就与另外两个坏消息有关了。” 说话间,赵俊臣的心情既是凝重,又是欣慰。 经历了绑架何宇的事情之后,许庆彦果然是肉眼可见的成熟了许多。 若是从前,许庆彦收到消息之后,只会尽快把消息转达给赵俊臣罢了,但若是没有赵俊臣的明确指示,他也不会想办法主动为赵俊臣排难解忧。 但现在,许庆彦则是开始主动思索事情的轻重缓急了,也开始全力以赴的主动做事了,做事之际更是愈发的果断担当、思虑周详。 “却不知,那两个坏消息是指……”方振山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赵俊臣冲着方振山宽慰一笑,道:“不必紧张,说它们是坏消息,只是针对于朝廷局势之稳定、以及大明皇室之声望,与本阁并无太大关系,实际上……对本阁而言,这两个坏消息也未必就真是坏消息。” “哦?还望阁臣赐教。” 赵俊臣轻轻点头之后,就向方振山透漏了更多消息。 讲诉之际,赵俊臣的表情依然澹定平静,但他所透漏的那些消息,却皆是令人心惊。 “首先是太子殿下,他与藩王们的激烈冲突引发了一系列的麻烦,逼着钦差把他堵在了衡阳城,但太子殿下很快就脱身逃走了,想要秘密潜回京城中枢,也不知道他秘密潜回京城之后究竟是想要做些什么…… 但他在秘密潜回京城途中,身边只带着寥寥几名亲信,所以刚刚进入北直隶境内就让锦衣卫发现了行踪,也就再次被控制了起来!陛下闻知消息之后,当然是勃然大怒,直接就把太子殿下监禁于东宫之中……” 说到这里,赵俊臣目光闪烁、若有所思,道:“也许,太子殿下很快就会遭到废黜了!” 闻言之后,方振山自然是大为震惊! 废黜储君,这绝对是一件震动朝野的大事! 但转念一想,方振山又有些颓然与不甘,因为他发现这件震动朝野的大事,实际上与他并没有太大关系,他只是一个辽东督抚同知罢了,不仅是治下辖区远离京城中枢,而且权力地位也是远远不足,所以就算是天塌下来,也很难砸到他头上。 想到这里,方振山的野心不由是愈发炽热,急切想要为自己争取到更高地位。 他宁愿当一个天塌下来之后会被砸到脑袋的高个子,也不愿意做一个看似无忧、只能旁观的矮子。 但随后,方振山还是忍不住追问道:“那您认为……下一任储君太子将会是谁?据说七皇子殿下不仅是深受圣卷,而且朝野风评也是极佳,会不会是由七皇子接任储君之位?” 注意到方振山表情间的颓然与不甘,赵俊臣满意点头。 虽然在赵俊臣的心目之中,方振山也不是未来执掌辽东镇的最佳人选,但相较于西门盛,方振山无疑是人格更加完整,意志更为坚定,还拥有更强烈的野心,他明确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又需要做些什么,也就可以为赵俊臣提供更多助力,而且只需是摸透了方振山的思路与意图,相较于西门盛也更容易控制。 下一刻,赵俊臣则是似笑非笑的摇头道:“让七皇子接承储位?若是几个月之前,倒也算是板上钉钉,但现在……却也未必!因为南直隶那边也同样传来了一个坏消息,七皇子他在前往南京祭祖期间,擅自插手干涉了南京六部的事情,而且还把事情给完全搞砸了,如今正受到南京士子们的勐烈抨击,可谓是焦头烂额,这无疑是重创了他的朝野风评,也让他迟迟无法返回京城,如果他不能顺利摆平这场风波,也未必就可以顺利接任储位!” 说到这里,赵俊臣又忍不住摇头轻叹,道:“周首辅的手段眼光,果然是高绝无双,他这一套连环计施展下来,还真就让七皇子主动跳进坑里去了。” 方振山忍不住追问道:“七皇子是如何搞砸事情的?这件事情又与周首辅有何关系?” 这一次,赵俊臣并没有详细解释,反而是话锋一转,道:“总而言之,京城中枢目前可谓是多事之秋,说是地动山摇也不为过!南京之乱、太子受锢、辽东边患、兴州民变,各种各样的大事几乎是同时发生,陛下与百官们也皆是焦头烂额、争论不休,朝野局势更是动荡不安……所以,本阁必须要尽快返回京城才行!” 说完,赵俊臣先是询问了道路方向,然后就挥手道:“方督抚,咱们二人就此别过了!本阁原本是想要首先向西赶至锦州大营,与许庆彦他们汇合之后再奔往西南方向,通过陆路官道离开辽东…… 但现在,本阁行程紧迫,必须要抓紧时间,所以接下来将会向南而行,赶去锦州南部的锦县,那里有一处渔港面向渤海,许庆彦也已经提前准备好了两条海船,本阁将会乘船直达山海关,然后就可以迅速赶至兴州境内处理民变的后续事宜,这样一来至少可以缩减三五天行程!” 见到赵俊臣的急切态度,方振山也不敢继续纠缠挽留,连连点头道:“既然如此,下官自然是不敢耽搁赵阁臣的时间,还望赵阁臣一路小心,返回京城之后也是逢凶化吉、万事如意!至于辽东的事情,您安心就是,下官心中有数,遇事之后也会与黄按察使他们进行商议。” 说话间,官道岔口已是遥遥在望,往西是锦州城与锦州大营,往南则是锦县与锦县渔港。 赵俊臣可谓是雷厉风行,看到方振山的下马相送之后,也只是稍稍向方振山拱手回礼,然后就调转马头,率着麾下护卫迅速往南奔去。 与方振山谈话之际,赵俊臣的态度看似坦诚,毫无保留的公开了所有机密消息。 但实际上,许庆彦交给赵俊臣的密信之中,不仅是只有方茹诞女、兴州民变平定、太子受到监禁、以及七皇子朱和坚在南京城遇到麻烦这四个消息。 除此之外,许庆彦还在密信之中向赵俊臣通报了另外两项消息。 这两项消息更为机密,也更为关键,所以赵俊臣就刻意隐瞒了下来。 其一是锦州大营的局势变化。 根据许庆彦的说法,他留在锦州大营的这段时间,陆续做了许多事情,不仅是进一步笼络了辽东铁骑千户邬霁云,也帮着邬霁云与锦州境内的各方势力拉近了关系,让邬霁云陆续取得了另一位辽东铁骑千户闫震、辽东巡抚王世臻、监军太监姚让、以及辽东按察使黄珂等人的鼎力支持,还利用锦州大营的军库物资,协助邬霁云收拢了许多何宇旧部。 这样一来,邬霁云就变成了锦州大营之中最为举足轻重的武官,虽然他并没有率军赶往抚顺前线杀敌建功,但也及时平息了前任锦州守备彭纪的“叛乱”,所以依然是很有希望接任锦州守备的位置。 而一旦是让邬霁云顺利接任锦州守备之位,就相当于是让赵俊臣暗中控制了辽东镇的大本营,再加上辽饷改革计划的逐步落实、以及赵俊臣留在辽东境内的各种布置……相信再过三五年时间,赵俊臣就可以逐渐驯服辽东镇这个庞然大物了。 与此同时,赵俊臣从锦州大营军库之中所收刮的天量黄金,也已经让许庆彦提前送到了锦县渔港,现在皆已是装船完毕,就等着赵俊臣抵达渔港之后亲自押运。 正是因为许庆彦妥善处理了锦州大营的局势,所以赵俊臣才可以安心抽身离开,不必再次赶往锦州大营收尾残局。 其二是兴州民变的具体情况。 根据京城中枢所传来的情报,当兴州官府向朝廷禀报了民变消息之后,当即是引发了一片哗然,“赵党”官员们皆是猝不及防,朝中各大派系也皆是毫无准备,却唯有“周党”官员好似是提前预料了这般情况,立刻就展开了行动。 在周尚景南下巡视之际,“周党”就以吏部尚书宋启文为首,此人一向是性子低调,被誉为是周尚景的影子,但这一次则是格外的表现积极,也是前所未有的态度强硬,当即就率领“周党”官员大肆抨击了赵俊臣的农务改革政策。 赵俊臣的农务改革之策原本就损害了各地缙绅豪族的利益,百官们也皆是暗存不满,当他们看到宋启文带头抨击之后,也纷纷是表态支持。 这样一来,就算是“赵党”官员再是如何辩护,也是彻底落于下风,赵俊臣的农务改革计划随时都有可能被彻底推翻,而宋启文也因为这般表现而在朝野之中声望大涨。 对于赵俊臣而言,这无疑是真正的坏消息。 若是任由宋启文推翻了农务改革,赵俊臣不仅是会颜面扫地,还需要承担兴州民乱的相关责任,若是未来几年明朝的粮荒现象愈发严重,赵俊臣则是因为农务改革遭到推翻而迟迟无法拿出足够数量的粮食赈济百姓之后,更将会是一场灭顶之灾! 事实上,自从赵俊臣与周尚景二人陆续离开京城之后,宋启文就变成了百官之中最耀眼的存在,无论是遇到任何事情都会积极表态,不遗余力的拉拢各方,为自己积攒声望。 德庆皇帝原本是想要趁着赵俊臣与周尚景离开京城之际,进一步打压臣权、扩张皇权,但宋启文竟是早有准备,软硬兼施的稳住了局面,而这般担当表现也同样增强了宋启文在百官之中的威望。 德庆皇帝的扩张皇权计划受到宋启文的阻挠之后,自然是大为不满,所以当宋启文再次带头抨击赵俊臣的农务改革计划之后,德庆皇帝也就没有表态支持,反而是更多倾向于维护,想要等到赵俊臣返回京城之后再做决定。 可以说,若是没有德庆皇帝的暗中维护,赵俊臣的农务改革计划恐怕早就已经被宋启文给彻底搅黄了。 就是因为农务改革政策随时都有可能遭到宋启文的推翻,所以赵俊臣才会急切想要返回京城中枢。 与此同时,收到这个消息之后,赵俊臣也已是心中认定,认为兴州民乱之事必然是与“周党”势力有关,所以他必须要尽快返回京城稳定局面、进行反击。 就这样,全速赶路之下,仅是一天多时间之后,赵俊臣就已经赶到了锦州南部的锦县渔港。 许庆彦的进步成长很大,做事之际也是愈发的缜密周详,不仅是提前为赵俊臣准备好了两条海船,也提前准备好了启程之际的各项杂事,所以赵俊臣抵达锦县渔港之后,也就不必耽搁多少时间,直接就可以登船起航。 赵俊臣只是稍稍检查了海船状况与黄金数目之后,很快就乘船离开渔港,向着山海关方向驶去。 随着海船逐渐离开渔港,赵俊臣则是站在船尾位置,亲眼看着辽东的地平线渐渐消失,不由是心情复杂,暗暗想道:“从海路离开辽东,还有另一项好处,那就是让我不必再次途径胡家庄了…… 这一次的辽东之行,我先后做了许多问心有愧之事,就像是胡家庄的百姓,明明是下定决心要为他们主持公道,但最终只是让他们承受了更多苦难,若是再次途径胡家庄的话,我还真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面对那些无辜百姓……还有辽东镇北路防区的那些百姓,他们所遭受的这场战乱也是由我亲手引发,一将功成万骨枯啊,只能是将来尽量弥补一二了…… 我现在只是希望,自己埋在辽东境内的那几枚种子,可以尽快的生根发芽、发挥作用,而我所丢弃的那些良知与底线,也就算是物有所值了……”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61章.见吴三桂. 摄政大明! …… …… 就这样,赵俊臣干脆利落的离开了辽东。 相较于进入辽东境内之时的万众瞩目、迅速引发了一系列的风起云涌,当赵俊臣离开辽东之际,情况却是冷冷清清、无人关注,只有锦县官员站在渔港相送,而辽东境内的绝大多数主要官员,则是依旧留在抚顺前线或者锦州大营,专注于瓜分利益、推诿责任。 从这方面而言,赵俊臣的这一次辽东之行,颇是给人一种虎头蛇尾的感觉。 但赵俊臣并不在乎,只要实现了自身意图就好。 从结果来看,赵俊臣认为自己此行也算是收获颇丰、满载而归了。 尤其是考虑到令狐光的暗中监视,让赵俊臣总是束手束脚,还一度逼着赵俊臣推翻了全部的既定计划,这般收获更就是难能可贵了。 与此同时,也因为赵俊臣离开辽东之际的低调表现,还引发了一个意料之外的收获。 那就是,当赵俊臣乘船抵达山海关之际,因为山海关守军完全没有预想到赵俊臣的突然登场,自然是毫无准备,顾不上掩盖行迹、粉饰太平,所以就让赵俊臣无意间发现了一件事情。 这是一件绝对不能曝光、耸人听闻的事情! 却说,两天时间之后,当赵俊臣乘船驶入山海关所辖海域之际,就远远望见山海关的海港之中,还停靠着另外一条中型海船。 赵俊臣原本也没有特别留意这条中型海船,但当他派人向山海关通报身份、表明来意之后,竟是拖延了大半个时辰才被允许靠岸,显然是存心想要拖延时间。 而就在山海关守军故意拖延时间之际,那条中型海船则是匆匆降下了全部船旗,显然是为了隐瞒来历,同时又迅速升起了所有船帆,迫不及待的想要驶离海港。 看到这条中型海船的鬼祟行径之后,赵俊臣不由是心中一动,当即就传令自己麾下的两条海船挡住了它的航路,然后就是强行接舷、派人登船查探。 赵俊臣的麾下拥有数百名禁军护卫,可谓是人多势众,虽然在登船之际遭到了激烈抵抗,山海关那边也一度是频频发射火炮以示警告,但最终还是顺利控制了这条海船。 而最终的查探结果,可谓是触目惊心! 这条海船的船仓之中,竟是密密麻麻挤满了大明百姓,皆像是待宰牛羊一般被囚禁在逼仄牢笼之中,数量足足有三四百人之多! 一条普普通通的中型海船,按理说最多只能容纳两百余名乘客与水手,而这条海船之中,仅仅是船舱之内遭受囚禁的大明百姓就有三四百人,环境之恶劣也就可想而知,空气极为浑浊,就连呼吸也是无比困难。 虽然还不知道这条海船究竟是想要驶向何处,但不出意外的话,遭受囚禁的大明百姓在航行期间必然是会出现大批的染病与死亡,然后就是被人丢弃海中、葬身鱼腹,就像是同时代的黑奴贸易一般。 收到消息之后,赵俊臣自然是大为震惊。 他最初还以为,这条海船只是寻常的走私贸易商船,山海关拥有一处优良海港,走私之事自然是无法避免,赵俊臣原本只是想要趁机调查一下山海关吴家走私生意的具体情况,还想要在挑明真相之后趁势把山海关吴家也拉进自己的远洋计划之中。 却万万没有想到,最终结果竟然是走私贩卖人口! 赵俊臣不敢怠慢,当即是亲自动身登上这条海船查探情况,也亲自与那些遭受囚禁与贩卖的大明百姓进行接触、询问来历。 经过询问之后,赵俊臣发现这些百姓绝大多数皆是来自于兴州境内,也有少部分百姓来自于辽东境内。 最近这段时间以来,因为兴州境内爆发了大规模民乱,辽东境内也是乱象频频,所以就有许多兴州百姓与辽东百姓逃离了家乡,沦为流民涌进了山海关境内。 但这些百姓逃到山海关境内之后,却很快就遭遇了更为悲惨绝望的境遇。 山海关守军不仅没有妥善安置他们、赈济他们,反而是把他们全部抓捕了起来,想要把他们贩卖到别处,趁机发一笔横财! 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赵俊臣自然是怒不可遏,恨不得现在就把吴家全族千刀万剐。 但很快,赵俊臣就强行抑制了心中怒意与冲动,勉强恢复了冷静。 这里毕竟是山海关境内,吴家也不是寻常可见的地头蛇。 若是赵俊臣与山海关吴家彻底撕破脸,绝对是自寻死路。 刚才赵俊臣派人强行登船查探情况之际,山海关就已是频频发射炮火以示威胁,但毕竟只是虚张声势罢了,所有炮火皆是刻意射偏了,仅是在海面上溅起了一些水花。 但如果赵俊臣一定要严查此事,下一波炮火就未必还会射偏了。 山海关吴家完全可以在害死赵俊臣之后,对外宣称他们至始至终都没有见过赵俊臣的海船,让朝野各方误以为赵俊臣只是遭遇海难、意外葬身罢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所以赵俊臣接下来不仅不能追究此事,反而还要想办法遮掩此事,既是给山海关吴家留一个台阶,也是给自己留一个台阶。 除此之外,赵俊臣所能做的事情,最多也就是暗中警告吴家几句,以及尽量解救受难百姓,仅此而已。 想到这里,赵俊臣自然是深感无奈,那种迫切想要扭转糜烂现状、偏偏又是无能为力的压抑感与拘束感,也是愈发强烈。 “不够!我的权力与实力还是远远不够!有太多事情让我无能为力了!哪怕是不折手段!我也需要谋求更多力量!否则迟早会有一天要被活活憋死!” 想到这里,赵俊臣不由是紧咬牙根,表情冷肃阴鸷。 但还不等赵俊臣考虑清楚自己究竟应该如何处理眼前局势,就收到了麾下护卫禀报。 “启禀阁臣,山海关派来了一条小船靠近,船上有一位山海关吴家的使者,说是吴家的老家主、前任蓟辽总督、定边侯吴三桂,想要与您尽快相见。” 闻言之后,赵俊臣轻轻点头,也进一步恢复了冷静,喃喃道:“看来事情还有转圜余地,吴三桂也不愿意彻底撕破脸……既然如此,就让我亲自见一见这只老狐狸吧!” 又过了一刻钟时间之后,赵俊臣的海船终于是顺利靠岸,赵俊臣也在吴家使者的带领之下,进入了看起来无比简陋的蓟辽总督府。 总督府的正堂之中,一位满脸皱褶、身材句偻的老者,早已是等候赵俊臣多时了。 赵俊臣仔细观察这位历史名人,只见他老态龙钟、须发灰白,举手抬足之间也是一副行将就木的衰败模样,可谓是毫无气势,相较于山海关吴家的实际掌权之人、曾经功勋卓着的边疆大将,反而更像是一位寻常老农。 而就在赵俊臣仔细观察吴三桂的同时,吴三桂也正在仔细观察赵俊臣,看似昏花无神的一双老眼,竟是给人一种鹰视狼顾之感,也终于让赵俊臣可以确信,自己面前的这名老者就是历史上鼎鼎大名的吴三桂。 就这样相互观察片刻之后,吴三桂颤巍巍从座椅上站起身来,拱手道:“老朽腿脚无力、行动不便,不能亲自恭迎赵阁臣,反而还要赵阁臣主动来见,实在是失礼了,还请阁臣恕罪。” 既然是没胆子现在就与山海关吴家翻脸,所以赵俊臣也是态度亲切、表情尊敬,拱手还礼道:“您是德高望重的前辈,自然是应该由晚辈现身拜见。” 随后,吴三桂就邀请赵俊臣坐在主位,待吴家仆从奉上茶水之后,就与赵俊臣随意攀谈了起来。 吴三桂首先夸赞了赵俊臣近年来的各项功绩,赵俊臣谦逊几句之后则是关心了吴三桂的身体状况;吴三桂叹息自己行将就木之后,又话锋一转询问了辽东近况;赵俊臣自然是挑选了一些可以公开的消息告诉了吴三桂,吴三桂得知吴应熊的辽东之行并没有占到任何便宜之后,表面上也没有显现出任何失望之意,反而是表态欣慰于辽东局势的迅速稳定。 就这样,这场谈话一直持续了近半个时辰时间,但赵俊臣与吴三桂二人皆是对山海关私下贩卖人口的事情避而不谈,就好似这件事情完全没有发生过。 而就在赵俊臣暗暗考虑着自己应该如何挑起话头之际,总督府的正堂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喧哗。 又过了片刻之后,就见几名关宁铁骑武官押着一名年轻人进入了正堂之内。 赵俊臣定神一看,却发现这名年轻人的相貌模样,竟是与山海关总兵吴世霖有着几分相似。 吴三桂瞥了一眼这名年轻人之后,轻声叹道:“世平啊……果然是你!” 随后,吴三桂挥了挥手,道:“大海,趁着赵阁臣在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详细讲一下吧!” 为首的那名关宁铁骑武将,当即是扬声道:“卑职山海关副总兵庞大海,见过赵阁臣!奉老爷子之命,卑职已经调查清楚了山海关私下里截拘流民、贩卖百姓之事的真相……这一切事情,皆是与世平公子有关!乃是世平公子暗中联系了一些军中败类,想要趁着各地流民纷纷涌进山海关的机会,把流民们全部抓捕起来进行贩卖敛财! 根据卑职的调查,近一个月时间以来,世平公子已经陆续抓捕囚禁了各地流民总计高达一千两百余人,想要分为三船进行贩卖,幸亏是上苍保佑,让赵阁臣及时发现了异常,赵阁臣不久前所拦截的那条海船只是第一批被贩卖的百姓,另外还有近千名百姓皆是被世平公子囚禁于境内的一处采石场中,所以事情尚有挽回余地,流民们也没有出现太大损失,很快就可以全部解救出来……” 随着山海关副总兵庞大海的禀报完毕,那位“世平公子”则是大声哭喊道:“祖父!孙儿错了!孙儿不敢再犯了!您一定要宽恕孙儿这一次……” 这位“世平公子”,显然是名为吴世平,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山海关总兵吴世霖的堂兄弟,甚至还有可能是亲兄弟。 吴三桂依然是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再次叹息一声后,缓缓摇头道:“家丑啊!何等之家丑!我吴家世代忠良,辛苦维持几十年的清白名声,竟是败在了你的身上……” 叹息之后,吴三桂抬手召唤道:“世平,你来祖父面前,让祖父仔细看一看你……” 见吴三桂语气温和,吴世平当即是大喜过望,连忙是手脚并用的爬到了吴三桂面前。 但还不等吴世平再次哭声哀求,异变突起! 只见吴三桂毫无预兆的举起了手中茶盏,用力砸在了身侧桌角,茶盏也是随之碎裂。 而吴三桂手里的瓷器碎片,则是狠狠捅进了吴世平的脖颈动脉处!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62章.暂落下风. 摄政大明! …… …… 鲜血喷洒,当即就染红了吴三桂的胸前衣襟,还有几滴血液溅到了赵俊臣的脸上,让赵俊臣不由是吓了一跳,面色也有些苍白。 赵俊臣猜到了吴三桂也许会弃车保帅、牺牲吴世平这个嫡孙,但他却万万没有想到,吴三桂竟然会毫无预兆的亲自动手! 赵俊臣更是没有想到,看起来已是风烛残年、气息奄奄的吴三桂,动手杀人之际竟是这般的果断!老练!迅捷! 若是吴三桂的手中瓷器碎片刚才不是刺向吴世平,而是转身刺向赵俊臣……赵俊臣必然是来不及躲闪,甚至就连闭目等死的反应时间也不会有。 “嗬、嗬……” 与此同时,吴世平睁大双眼死死瞪着吴三桂,表情间满是不可思议,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随着脖颈动脉断裂,血液不断涌进喉咙,已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一手捂着脖颈伤口,一手指着吴三桂,缓缓瘫倒于地。 吴世平没有立即死去,倒地之后身体微微抽搐着,若是及时抢救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但吴三桂已是再也不看这个孙儿一眼,只是缓缓从怀中掏出一条手巾,慢条斯理的擦拭着手上血迹。 擦干净了手上血迹之后,吴三桂就把染血的手巾丢到一旁,抬头向庞大海吩咐道:“割下这个不肖败类的头颅,交由赵阁臣带回京城……还有那些与他合谋作恶的军中同党,也要尽数问罪斩首,同样是把首级交由赵阁臣带回京城!” 随后,吴三桂再次恢复了老态龙钟、行将就木的模样,完全看不出他刚才亲手杀孙之际的矫健凶戾,转头向赵俊臣请罪道:“老朽恨极了这个不肖子孙,就忍不住亲自动手大义灭亲,若是惊吓到了赵阁臣,还望赵阁臣见谅一二。” 赵俊臣面无表情,同样从怀中取出一块手帕,仔细擦拭着自己面庞上的喷溅血迹。 好不容易擦干净之后,赵俊臣缓缓摇头,道:“确实是吓了一跳,但……何至于此!何至于此!他毕竟是吴家嫡孙,也没有造成太大损失,只需是训骂几句、禁足几天也就可以了!毕竟……” 毕竟,只是一个替罪羊罢了。 在山海关境内,竟然发生了截拘流民、贩卖人口这种大事,若是说这件事情与吴家毫无关系,自然是任谁也不会相信。 所以,就必须要有一名吴家子弟站出来承担全部罪行。 吴世平就是这样一个替罪羊,当他向吴三桂哭喊哀求之际,赵俊臣并没有在他身上看到任何恐慌情绪,反而是一种有持无恐的装腔作势。 很显然,在吴世平的认知之中,自己虽然是为吴家背了黑锅,但这件事情只是走个过场罢了,挨上几句训斥也就完事了。 但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为了彻底堵死赵俊臣的后续追究,吴三桂竟是亲手夺走了他的性命! 想到这里,赵俊臣竟是有点怜惜这个吴世平了,不由是轻轻叹息。 吴三桂表情严肃,摇头道:“私自拘禁百姓、贩卖人口牟利,这般骇人听闻之罪行,又岂能是轻易放过?老朽没有当场把这个不肖子孙千刀万剐,就已经是心慈手软、顾念亲情了!” 说到这里,吴三桂的表情愈发冷肃,也多了几分悲戚,自责道:“但这个不肖子孙的滔天恶行,也不仅仅是他一人之责任,他是吴家子孙,作恶之际还勾结了一部分军中败类,所以我吴家上下同样需要承担责任,既是家教不严、也是治军不力…… 所以,老朽已经决定,接下来将会随同赵阁臣一同前往京城,亲自向陛下请罪,恳请陛下严惩吴家之罪责,罢免全体吴家子弟的所有官职与勋位,无论是蓟辽总督还是山海关总兵,皆是应该退位让贤,交由有能者居之……唯有如此,才能抚平老朽内心之愧恨,否则待到老朽天命终结之际,又有何颜面前往九泉之下、与先帝相见?” 说话之际,吴三桂的表情愈发悲戚,最后更是掩面而泣。 而赵俊臣闻言之后,却不由是表情微变。 吴三桂不愧是一代枭雄,他的果决狠辣与深谋远虑,皆是远远超出了赵俊臣的预想。 他首先是在赵俊臣面前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嫡孙吴世平,这种做法不仅是为了弃车保帅、自证清白,让吴家之罪责死无对证,更是为了趁机向赵俊臣展现决心! 那就是——为了维护吴家声誉,他将会不折手段! 赵俊臣之所以会猜疑吴家,是因为他深知吴家在另一个历史时空的所作所为,而德庆皇帝之所以是暗中打压与制衡吴家,则是出于猜忌本能、以及帝王心术的考虑。 但实际上,在这个历史时空之中,山海关吴家一向是风评极佳,至少要远远强于毁誉参半的赵俊臣,朝野各方皆是认为吴家子弟生活简朴、行事低调、与将士们同甘共苦、对朝廷忠心耿耿,军功战绩亦是颇为显赫,绝对堪称是百官之楷模。 这样的良好声誉,也是吴家极为重要的无形资产,为吴家带来了诸多便利与好处,所以吴三桂自然是要全力维护,哪怕是牺牲了自己的一个嫡孙也是在所不惜。 吴三桂固然是子孙满堂,就连重孙也有不少,但这种决心依然是让赵俊臣不寒而栗! 而吴三桂的后续表态,看似是主动请罪、态度恳切,但实际上则是暗含威胁,把赵俊臣逼到了死角。 要知道,目前的朝堂局势已经是一团乱麻,堪称是地动山摇,再也不能增添更多变数了。 与此同时,山海关吴家则是德庆皇帝掌控兵权、制衡辽东的关键环节,可谓是不可或缺。 这般局势之下,德庆皇帝自然是绝无可能同意吴三桂的请罪与请罚,只会温言劝慰、全力挽留,继续让吴家世代镇守山海关,最终结果也就是罚酒三杯罢了。 再加上吴三桂的“大义灭亲”,已经堵住了天下人的悠悠之口,所以德庆皇帝说不定还会公开嘉奖吴家的深明大义,大肆赞扬吴家的忠心体国,让吴家的圣卷更重。 简而言之,在目前局势之下,即便是赵俊臣同意了吴三桂的提议,让吴三桂随同自己前往京城中枢请罪,趁机把吴家贩卖人口的罪行公之于众,也很难损及吴家的实际利益,更无可能动摇吴家之根基,只会让自己与吴家彻底撕破脸皮! 而吴三桂的惺惺作态,其实就是想让赵俊臣彻底看清楚这一点。 但这样一来,赵俊臣就只剩下了一个选择,那就是主动协助吴家掩盖贩卖人口的罪行。 这种做法虽然违背了赵俊臣的本意,但至少不会让自己与吴家彻底撕破脸皮,也可以保证自己在山海关境内的人身安全。 想明白了利弊关系之后,赵俊臣不由是暗暗骂了一声老狐狸。 他原本还想要趁机敲一敲吴家竹杠的,但现在……就只能无偿协助吴家掩盖罪行了。 于是,赵俊臣当即是连连摇头道:“前辈,千万不要小题大做!您也知道庙堂中枢的近期乱象,咱们可绝不能继续为朝廷添乱了!更何况,也确实没有造成多少损失,百姓们也就是被人拘禁了一段时间,皆是有吃有喝好好活着,您也亲手击毙了元凶魁首……所以晚辈认为,这件事情已经彻底翻篇了,无论于公于私,闹大了皆是没有好处,大家权当是完全没有发生过就好!” 吴三桂怒道:“不行!若是这件事情今后传扬了出去,岂不是要让天下人误以为我吴家心虚理亏、掩盖罪责?若是吴家清白不保,老朽宁愿是舍弃权位、主动请罪!” 赵俊臣心中再次暗骂一声,但还是劝道:“前辈放心就好,这件事情绝对不会传扬出去的,毕竟只有晚辈与山海关的人知晓内幕,那些受到拘禁的百姓皆是浑浑噩噩,未必是清楚事情真相,也掀不起任何风浪,所以只要晚辈不说出去,前辈也管好麾下将士们的嘴巴,自然是无人知晓此事……” 说到后面,赵俊臣又咬牙道:“若是前辈您还是担心这件事情会传扬出去……这样吧,就由晚辈亲自出面,向那些遭受囚禁的百姓们解释清楚缘由,绝对不会让百姓们误会与记恨吴家,如何?” 闻言之后,见赵俊臣终于是愿意站出来分担责任,吴三桂也终于是面现满意之色。 但下一刻,还不等吴三桂假意推辞、顺势答应,赵俊臣就已经开始了自己的反击。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63章.枭雄老去. 摄政大明! …… …… 赵俊臣刚开始确实是被吴三桂的狠辣果断给唬住了,不由是把自己摆在了弱势地位,也不敢彻底得罪吴三桂。 所以,赵俊臣才会主动表态,表示自己将会亲自出面安抚那些受到囚禁的各地流民,以自身信誉作为担保,全力维护吴家的清白声誉,不仅是无偿协助吴家,还押上了自身声誉。 这样一来,若是将来还有人想要质疑此事,则不仅是会与吴家为敌,也相当于是公开质疑了赵俊臣的信誉,必然会引来两大势力的激烈反扑,任谁都要仔细掂量一二。 与此同时,拥有了赵俊臣的担保与作证之后,吴家再稍稍拿出一点银子进行补偿,流民们也不会心存记恨,到时候就连人证也寻不到,这件事情就可以翻篇了,也彻底杜绝了所有隐患。 但赵俊臣之所以是无偿协助吴家,乃是因为他受到了吴三桂的压力与胁迫,终究是不符合赵俊臣的强势性格,也不符合赵俊臣无利不起早的作风,所以赵俊臣很快就回过味了,同时也寻到了一处不易察觉的疑点。 那就是——吴三桂为何会这般重视吴家的声誉风评?甚至是不惜亲手杀害一位嫡孙? 只是因为吴家的良好声誉可以带来各种利益吗? 还是说,在吴三桂这只老狐狸的心中,吴家的良好声誉还拥有更为重要的意义? 若只是出于利益考量,赵俊臣刚才已经仔细推演过了,当吴三桂亲自出手“大义灭亲”之后,就已经堵住了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再加上目前朝廷局势格外复杂,所以德庆皇帝一定不会继续追究吴家的罪责,吴家的实际利益也不会出现任何损失,说不定还会圣卷更重、受到德庆皇帝的嘉奖与安抚。 可以说,今天所发生的事情无论是否曝光,都无法影响吴家之现状。 既然如此,吴三桂为何还要煞费苦心、刻意做戏,逼着赵俊臣亲自出面协助吴家粉饰真相?还一定要完全掩盖吴家之罪行、彻底杜绝将来被翻旧账的风险? 答桉很明显,既然吴三桂完全不必担心吴家之现状,那他必然是在担心吴家之未来了! 再看到吴三桂已是日薄西山的苍老模样,就像是随时都会撒手人寰,赵俊臣也就愈发确认了这一点。 到了吴三桂这般年纪,肯定是要认真考虑身后事的。 吴三桂也知道自己寿数将尽,但他并不放心吴家子弟的能力与心性,也不放心吴家的长远前景,所以才会竭力维持吴家的良好声誉、不折手段的掩盖吴家罪责,极力避免吴家遭受任何非议…… 唯有这样,吴家才更有可能兴盛不衰,再等到吴三桂阳寿终结之际,也才可以稍稍安心! 赵俊臣想清楚了吴三桂的真实想法之后,也就寻到了吴三桂的最大破绽,自然是要趁势反击。 所以,赵俊臣也不等吴三桂假意推辞,就转头看了一眼吴世平死不瞑目的尸体,突然叹息道:“唉……说起来,世平公子固然是罪不至死,但今天这场风波,也完全是因为他的贪心与失智! 说他贪心,是因为他胆大妄为、利欲熏心,竟是犯下了截拘流民、贩卖人口的罪行;说他失智,则是因为他的能力与心性,完全不足以执行这个作恶计划,简直就是进退失措、破绽百出!” 闻言之后,吴三桂不由是面色一沉、表情阴郁。 赵俊臣则是继续叹息道:“若是本阁没有猜错的话,当本阁乘船抵达山海关的海域之后,山海关守军之所以是故意拖延本阁的登岸时间,囚禁百姓的那条海船之所以是紧急扬帆出海,恐怕皆是出于这位世平公子的授意吧? 但实际上,若是他当时稍多一些胆识、也稍多一些冷静,本阁至始至终都不会发现任何异常,完全可以遮掩行迹,也就不会引发现在这一系列麻烦了……但偏偏,这位世平公子实在是太不冷静了、也太不稳重了,竟是做出了完全错误的决定!” 看到吴三桂的表情愈发阴郁,赵俊臣就知道自己的猜测完全没错。 吴世平虽然是一只替罪羊,但他并不无辜,也是这场风波的直接责任人,所以吴三桂才会亲手杀掉他,完全不担心自己的无情手段会引发吴家后辈的记恨与不满。 因为吴世平确实是犯下了大错,这个错误并不是截拘百姓、贩卖人口的罪行,而是他的错误决定让赵俊臣发现了这项罪行。 在赵俊臣的注视之下,吴三桂终于是缓缓点头承认,道:“港口上所发生的那些事情,确实是出自吴世平这个不肖子孙的授意……他当时正在押送百姓们进入海船。” 赵俊臣再次摇头叹息道:“唉,实在是太不应该了!听说吴家一向是家教森严,所有子弟皆是能力出众、文武兼修!但现在看来,这位世平公子并没有学到吴家真传,应变与心智皆是有些不堪! 不过,世平公子的这种情况,也许只是吴家子弟的特例,吴家的其余子弟应该皆是远强于他,就像是同辈的吴世霖,现在已经担任了山海关总兵,他的能力与手段就要……嗯,就要稍强一些。” 说到这里,赵俊臣的表情有些尴尬,又尽力补救道:“不过,蓟辽总督吴应熊的手段与心智皆是不凡,晚辈也是颇为敬佩,他继承了前辈当年的七八分本事,无疑是一位守成之才,唯有胆魄方面不及前辈当年。” 说完,赵俊臣含笑看着吴三桂的老脸,而吴三桂则是面无表情、郁郁不言,双方气势已是反转。 赵俊臣的这般说法,表层意思很明显,就是他原本想要夸赞山海关总兵吴世霖几句,但仔细思索之后却又突然发现,相较于吴世平的不堪重用,吴世霖的能力与心智好像也就是稍强一些罢了,并没有任何出众之处,总体而言也就是相同档次,所以就搬出了更高一辈的吴应熊强行夸赞了几句。 但赵俊臣还有更深一层的意思——吴世霖乃为山海关总兵、吴世平则是负责为吴家做一些不能见光的事情,两人的任务与分工皆是极为紧要,必然已是吴家三代子弟之中的佼佼者了,但他们的能力与心智依然是无法胜任工作,这就意味着吴家三代子弟的整体水平并不算高。 而赵俊臣对于吴应熊的评价,也是明褒暗贬,表面上是说吴应熊继承了吴三桂当年的七八分本事,但实际上就是说吴应熊的手段与才智远远不及吴三桂,又说吴应熊是一位守成之才、唯有魄力不及吴三桂,实际意思就是吴应熊最多也就是维持吴家现状罢了,并无能力像是吴三桂一般率领吴家迅速崛起、改换门楣。 总而言之,赵俊臣的这一番话,就是在暗示吴家子弟一代不如一代。 若是横向比较的话,相较于那些只知道混吃等死、骄奢淫逸的寻常勋贵子弟,吴家子弟的能力与心智就已经算是出类拔萃了,但纵向比较的话,吴家子弟也确实是一代不如一代,吴应熊至少还拥有守成的能力,但吴家的三代子弟就完全无法撑起吴家的野心与地位了。 这也是客观规律,像是吴三桂这样的枭雄之姿,原本就是可遇而不可求,绝无可能代代涌现,吴应熊则是亲眼见证了祖辈们的经营不易,自然是懂得天高地厚,所以也是性格稳重、不骄不躁,深谙进退取舍之道,但再看吴世霖、吴世平这一代,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吴家就是山海关的土皇帝,吴世霖、吴世平等人成长在这般环境之中,自然是认为吴家所拥有的尊贵地位就是理所当然的,自己所拥有的一切优待也皆是天经地义的,也就失去了敬畏之心,急切想要占据一切渴求之物,完全不清楚代价与风险究竟为何物,所以即便吴家的家教再是如何严格,后代子弟的整体素质也必定是要迅速下滑。 吴三桂很清楚这一点,但他也无法扭转客观规律,只能是暗自担忧不已。 随着吴三桂的年纪越来越大、寿数越来越少,这种担忧也是愈发强烈。 所以吴三桂才会这般重视吴家的声誉风评,因为家族声誉可以护佑吴家后代、让吴家拥有更为长久的兴盛时间,也就拥有更多机会等待下一代雄主的出现。 听懂了赵俊臣的暗示之后,吴三桂表情愈发郁郁,沉默许久没有回应。 就这样沉默良久之后,吴三桂抬头看向赵俊臣,勉强笑道:“赵阁臣是想说吴家子弟的能力与心性一代不如一代,直说就是了,老朽也是心中有数,何必是刻意绕弯子?老朽也知道自己的孙儿们不争气,但幸好吴家圣卷不衰,总还能勉强维持。” 赵俊臣则是摇头道:“是啊,但……正所谓君心难测,伴君如伴虎,这种圣卷又能维持多久呢?吴家毕竟是常年驻守山海关,无法常伴陛下身侧,若是有小人总是寻机会挑唆陛下……嗯,以陛下之圣明,必然是不会相信的,但皇位迟早会出现更迭,若是又有小人长期敌视吴家、时不时就给吴家暗中设绊子的话,又哪里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顿了顿后,看吴三桂表情愈发难看,赵俊臣又笑着宽慰道:“不过,前辈也不必忧心,吴家的三代子弟也就是与晚辈年纪相当,欠缺历练也是理所当然,但相信他们迟早都会成长起来的。” 赵俊臣的这一番话,重点其实是“吴家的三代子弟也就是与晚辈年纪相当”这一句。 言下之意是,如果我赵俊臣长期针对吴家的话,等到你吴三桂老死之后,即便是吴应熊还有能力勉强抵挡,但像是吴世霖这种纨绔难道也是我的对手? 所以,吴家最好还是与我赵俊臣搞好关系! 吴三桂自然是听懂了赵俊臣的暗示与威胁。 虽然吴三桂并不看好赵俊臣的长期前景,但万一赵俊臣就是可以权倾朝野几十年呢? 吴三桂毕竟已经老了,他的心中顾忌太多,不敢去赌! 想到这里,吴三桂缓缓从怀中掏出一沓信纸递给了赵俊臣,道:“对了,这里是老朽从兴州境内所搜集的一些消息,赵阁臣应该会感兴趣。”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64章.奔赴兴州. 摄政大明! …… …… 看到吴三桂递过来的兴州情报,赵俊臣不由是面现笑意。 但这一次,赵俊臣的脸上笑意并无任何虚假,乃是发自真心。 赵俊臣无疑是一个大贼,想要窃国的那种,正所谓“贼不走空”,明明是进入了山海关境内、明明是亲自见过了吴三桂、明明是及时发现了吴家的罪行与破绽,最终却捞不到任何好处,反而还要受迫无偿给吴家擦屁股……对于赵俊臣而言,这种事情实在是太难受了。 而现在,虽然还无法亲手惩治吴家之罪行,但也从吴三桂这里取得了兴州境内的情报,赵俊臣终于是舒服了。 客观而言,赵俊臣并不算亏,甚至可以说是大赚,因为兴州民变对于赵俊臣目前而言就是头等大事、当务之急,不仅是关系着农务改革之存废,也关系着庙堂格局之走向。 兴州与山海关相距不远,中间只隔着一个安州,乃是蓟镇防区的重要组成部分,吴家自然是布置着大量眼线,尤其是兴州境内爆发民变之后,更是一定会密切关注、收集详细情报,甚至还会包括许多不为人知的内幕真相,在赵俊臣眼里自然是意义重大。 尤其是考虑到兴州民变之事幕后真相复杂,极有可能是涉及到了赵俊臣与“周党”之间的明争暗斗,吴三桂向赵俊臣提供情报之际,还需要冒着得罪“周党”的风险,所以也算是不乏诚意了。 想到这里,赵俊臣满意点头,抬手接过了这沓情报,低头仔细翻看。 大约一炷香时间之后,赵俊臣终于是看完了这些情报,不由是面现惊喜之色。 吴家所搜集的兴州情报,要比赵俊臣的预想之中更为详尽与深入。 拥有了这些情报之后,赵俊臣就增添了好几分把握,可以彻底推翻朝野各方对于兴州民变的定性。 于是,赵俊臣抬头向吴三桂致谢道:“多谢前辈所提供的情报,晚辈受益匪浅,还请前辈放心就是,晚辈也一定会落实自己的承诺,亲自现身说法、向流民们澄清误会、以确保吴家之声誉不坠。” 吴三桂深深看了赵俊臣一眼,缓缓道:“目前滞留于山海关境内的上千流民之中,大部分人皆是来自于兴州境内,老朽把他们全部交给赵阁臣,由赵阁臣亲自带领他们返回兴州故土,想来以赵阁臣的聪慧与手段,一定会寻到这些流民的最佳用处。” 赵俊臣笑道:“对于晚辈而言,这些流民确实是大有用处,前辈您愿意把兴州流民全部交给晚辈带走,自然是最好不过……但据晚辈所知,山海关境内的流民之中,还有少数人来自于辽东境内,晚辈也希望吴家可以妥善安置他们,就算是山海关无力收留,也至少要把他们送回辽东才行。” 吴三桂轻轻点头,答应道:“赵阁臣放心就是,山海关一向是地小物薄,无力收留更多流民,但也不会故意刁难他们,将会把他们妥善送返辽东故土,老朽会亲自盯着此事,赵阁臣也可以留下人手监视进展。” 顿了顿后,吴三桂又提出了一项额外条件:“不过,兴州民变之事,幕后真相极为复杂,涉及层面之深、牵扯范围之广,即使是老朽看了也不由是暗暗心惊……我吴家虽然名义上兼管着蓟辽两地,但实际上势力范围仅限于山海关附近,所以不愿参与此事,也不敢参与此事,这潭水实在是太深了……所以,还望赵阁臣千万不要向外宣扬,老朽曾经向你提供情报的事情。” 赵俊臣连连点头,再次承诺道:“这是自然,晚辈绝对不会恩将仇报、向外宣扬此事!” 吴三桂再次深深看了一眼赵俊臣的年轻脸庞,表情间满是羡慕,叹息道:“就像是赵阁臣一般,老朽在年轻时候,也曾是信心满满,天不怕地不怕,觉得自己还有大把时光可以挥霍,所以任何事情都可以逐步去做,任何志向都可以逐步实现,总以为自己有能力掌控这世上的一切事物,无论是自己的命运、还是家族的命运…… 但人老之后,百事皆哀,时日越来越少,力所能及的事情也是越来越少,更不清楚自己老死之后,这世局变化将会转向何方,愈发是敬畏天命,胆气也是愈发不足,早就丢失了曾经的不知天高地厚…… 而赵阁臣如今已是位极人臣,却依然是这般年轻,虽说前景还有叵测之处,但也拥有充足的胆魄、锐气、与时间,有机会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让老朽好生羡慕!好生羡慕!还望赵阁臣可以好好把握这段时间,千万不要踏错一步……” 这一番话,似是激励,又似是警示。 说到这里,吴三桂的面色与语气皆是显出疲态,缓缓起身道:“接下来,老朽会让山海关副总兵庞大海随着赵阁臣做事,只要是山海关的能力范围之内,就一定会全力满足阁臣的要求,但现在……老朽年迈体衰、精力不济,需要尽快休息,就不陪着赵阁臣继续谈话了。” 说完,吴三桂就在赵俊臣的起身相送之下,被人搀扶着转身离开了总督府大堂,向着后院方向走去。 看着吴三桂的离去背影,赵俊臣心中有些诧异。 他原本还以为,随着双方有来有往、相互退让,接下来还有机会洽谈一些更深层次的合作,却没想到吴三桂竟然就这样直接离开了,完全没有深谈合作的意思。 但很快,赵俊臣就想明白了吴三桂的想法。 就像是曾经的赵俊臣一样,吴家的基本盘乃是德庆皇帝的信任,需要优先考虑德庆皇帝的反应,所以吴三桂绝对不愿意与赵俊臣公开牵扯太深。 若是从前,吴三桂或许还会设法利用赵俊臣一番,但经过今天这场接触之后,吴三桂已经彻底看清了赵俊臣不愿吃亏、不甘人下的强势性格,认为赵俊臣将来必定是要闯出大乱子的,也就彻底绝了利用赵俊臣的念头,愈发是避之不及了。 对于吴三桂而言,把兴州境内的详细情报转交于赵俊臣,就已经是极限了,也只是为了化解赵俊臣的敌意、相互结个善缘罢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赵俊臣不由是心中不屑,只觉得吴三桂虽然是历史上的着名枭雄人物,但相较于周尚景却是差远了。 周尚景也知道自己寿数将尽,但他并不似吴三桂一般瞻前顾后、丧失锐气,反而是想要赶在自己完全退场之前,奋起余力大干一场,以彻底消除自己眼中的所有隐患。 这两人都是老狐狸,但他们迟暮之际的不同表现,却是高下立判。 但下一刻,赵俊臣又不由是自嘲一笑。 这是因为,周尚景的老骥伏枥,对赵俊臣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 毕竟,在周尚景的心目之中,大概率也把赵俊臣归于“隐患”之列了,否则就绝对不会发生兴州民变这种事情。 思绪变换之际,赵俊臣扭身看向山海关副总兵庞大海,道:“本阁刚才与吴前辈的谈话,你也听到了,这位世平公子的头颅就不必割下来了,也不必送与本阁带回京城,就依照吴家规矩把他安葬入土吧…… 还有,本阁行程紧张,希望庞副总兵可以尽快安排本阁与那些受到囚禁的流民们相见,本阁向流民们澄清真相之后,就会带着他们赶往兴州境内。” 在赵俊臣的要求下,在山海关境内受到拘押的一千两百余名流民,很快就被尽数释放解救了。 而赵俊臣身处于山海关境内,自然是不敢随意毁约、言而无信,所以当他与流民们相见之后,也很快就开始为吴家辩解澄清,信誓旦旦的表示山海关守军近期以来的所作所为,并不是想要拘禁他们,只是安置他们的时候手段“稍稍”粗暴了一些,所谓“贩卖百姓”的谣言完全是无稽之谈。 至于今天稍早时候,山海关守军把一部分流民强行押进海船之内想要运往别处的做法,也只是因为山海关并无余力长期供养流民,所以就想把流民们送往富裕之地进行安置罢了,绝对不是要把流民们卖为贱籍、私娼、与世仆。 这个时代的寻常百姓,皆是把自己摆在极低位置,需求与欲望皆是不高,只要还能活着就好,也总是盲信于所谓的“大人物”,还会因为一些蝇头小利就彻底出卖自己的一切。 所以,当他们听到赵俊臣这位大人物的现身说法之后,思及自己确实没有承受多少损失,吴家也归还了他们被抢走的一部分家当,甚至还每人皆是补偿了半两银子,所以这些流民很快就不再计较自己的遭遇了,反而是纷纷表达了感激之意,说自己有幸遇到了“青天大老爷”。 赵俊臣降尊纡贵、亲自与他们说话,无疑是一位青天,而山海关吴家送给了他们每人半两银子,就更是青天了。 赵俊臣确实是行程紧迫,所以他落实了自己的承诺、维护了吴家的清誉之后,就不再继续耽搁时间,连夜从流民之中筛选出了那些出身于兴州境内的百姓,总计有一千人刚刚出头,又稍稍休整了一个晚上之后,等到第二天天色刚亮,就率着麾下护卫与兴州流民,继续向西而行。 不过,增加了上千流民的拖累,大幅降低了赵俊臣的行程速度,足足是耗了一整天时间才离开了山海关的辖区,进入了山海关与兴州之间的安州境内。 安州乃是蓟镇防区,安州守军见到赵俊臣现身之后,自然是不敢怠慢,连忙是向上传报。 所以不出意外的话,继在山海关境内见过了吴三桂之后,当赵俊臣赶至兴州之际,还会与另外一位举足轻重的大人物相见,也就是德庆皇帝的铁杆心腹、与梁辅臣齐名的蓟镇总兵张肃! 而赵俊臣发现自己的行程速度受到流民们的拖累之后,也知道自己急也没用,索性就耐下心来、趁机与兴州流民们频频进行接触。 对于赵俊臣而言,这批流民有大用处,只要赵俊臣抓住机会、妥善使用,就可以迅速转移焦点与矛盾,一举扭转兴州境内的舆情。 为了实现这个目标,就需要赵俊臣想办法鼓动流民们的情绪、引导流民们的怨愤。 至于赵俊臣的具体手段,也非常简单。 后世有一位伟人曾经说过——“阶级斗争,一抓就灵”!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65章.民可知之. 摄政大明! …… …… 兴州境内爆发了大规模民乱,直接原因当然是柳子岷推行农务改革之际用力过勐、手段过激,只是一味的强迫百姓们改变种植习惯,却根本没有耐心向百姓们详细解释原因,也根本不懂得徐徐图之的道理,只想着立刻见到成果之后向赵俊臣邀功,自然也就逼反了百姓。 但柳子岷毕竟是兴州同知,在兴州境内也算是位高权重,所以他在推行农务改革之际,也不可能亲自出面落实政令,更不可能挨家挨户的登门强迫百姓们毁掉农田上的旧有作物、全部改种玉米与番薯。 柳子岷想要推行政令,就必须借助另外两股力量,其一是各级官府的吏役,其二是各大县乡的缙绅。 而在绝大多数时候,吏役势力与缙绅势力实际上就是一回事,各地官府的吏役基本上就是由本地缙绅子弟充任。 而根据吴三桂所提供的情报,也正是因为官府吏役与县乡缙绅的刻意为之,又是推波助澜、又是层层加码、又是鼓动民愤,所以才让兴州局势一发不可收拾。 虽然实际上动手欺压百姓的人乃是官府吏役与县乡缙绅,但他们却把百姓们的怨气全部引到了柳子岷身上,表示自己只是受迫于柳子岷的强令。 而柳子岷的倒行逆施,也全是因为赵俊臣的农务改革计划,于是就把所有黑锅皆是扣在了柳子岷与赵俊臣的头上。 时至今日,在兴州境内,百姓们一听柳子岷的名字就会恨声唾骂,一听农务改革的事情就会愤愤抨击,舆情已是彻底糜烂。 总而言之,柳子岷就是被他下面的吏役与缙绅给狠狠耍了,简直就是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至于官府吏役与县乡缙绅之所以是选择这般做法,原因也很简单。 赵俊臣的农务改革计划,原本就损害了他们的实际利益,再加上“周党”之人暗中串联,自然是一拍即合。 而最重要的原因,还是为了趁机兼并土地、蓄养仆婢! 兴州境内爆发了民乱之后,大量良田皆是耽误了农时、遭到了废弃,还有大批百姓为了躲避纷乱而沦为难民、逃离家乡。 这样一来,百姓们皆是失去了农田收成,也就失去了生活来源,更是没有能力缴纳田租与税赋,自然就要变卖家产,说不定还要卖儿卖女。 到了那个时候,官府吏役与县乡缙绅只需是稍稍付出一点代价,就可以大肆兼并土地、蓄养仆婢,虽然也损失了今年的农田收成,但依然是大赚特赚。 古往今来,类似套路已经上演了无数遍,再结合吴三桂所提供的情报,赵俊臣自然是一看就懂。 对于赵俊臣而言,现在的当务之急,并不是惩治那些推波助澜的官府吏役与县乡缙绅,也不是揪出幕后主使“周党”势力,而是尽快扭转兴州境内的舆情,彻底消除兴州百姓对于农务改革的仇视。 而扭转舆情、消除仇视的最佳手段,则是转移焦点与矛盾! 既然吏役与缙绅们可以把百姓怨气皆是转移到柳子岷与赵俊臣的身上,那么赵俊臣自然就要把这些怨气尽数返还回去! 想要做到这一点,其实并不困难,操纵民心从来就不是一件难事。 百姓们极少有人亲眼见过柳子岷,也根本就不清楚农务改革计划的详细情况。 而真正动手迫害百姓的人,也正是那些官府吏役与县乡缙绅…… 所以,赵俊臣只需是让百姓们想明白这一点就好了。 后世那位伟人还说过另一句至理名言——“深入基层,发动群众”! 这一天,进入了安州境内之后,因为流民们的拖累,所以赵俊臣的麾下队伍仅仅是前行了二十余里,就需要再次中止行程、进行休整。 这种情况,赵俊臣已是见怪不怪了,你永远不能指望流民们拖家带口之余,还能迈着双脚日行千里。 所以赵俊臣也不着急,发现流民们无法坚持之后,就主动唤停了队伍,又返身去了流民们的歇脚之处,很快就与流民们攀谈起来。 对于赵俊臣的出现,流民们刚开始还是诚惶诚恐,但类似情况连续几次发生之后,再看到赵俊臣态度亲切、毫无架子,也就不再大惊小怪了,反而是纷纷挤到赵俊臣的身边、争相与赵俊臣说话。 赵俊臣很随意的坐在一位老者的身旁,先是冲着周围百姓点头微笑示意之后,就向老者笑道:“史老丈,晚辈又来寻你了,你上次的故事还没讲完呢。” 史老丈曾经家境不错,拥有读书识字的经历,说话做事之际也有条理,所以在流民之中拥有一定声望,于是就被赵俊臣给盯上了,这两天一直缠着这位史老丈、让他讲诉一下自己的人生经历。 史老丈自然是受宠若惊,连忙点头道:“对!还没讲完!上次讲到了老汉年轻时家境不错,虽然不是地主乡绅,但因为祖辈们的努力开荒,一家五口人也自耕着近百亩良田,还曾一度跟随乡中夫子读书识字…… 谁曾想,天有不测风云,就在三十年前,建州鞑子与蒙古鞑子联手入侵,绕过了辽东镇与山海关,从宣府镇开始攻打劫掠,一度是攻进了蓟镇防区,虽然还没有影响到兴州,但兴州百姓们皆已是人心惶惶…… 就在人心慌乱之际,乡间突然传出谣言,说是已经有小股鞑子进入了兴州境内、正在到处烧杀抢掠,附近各乡百姓死伤惨重,大家就更为恐慌了,所有人都是紧紧绷着心弦,随时准备躲避战乱……” 说到这里,史老丈的表情间满是愤恨,又说道:“突然有一天,大伙看到远方燃起了烽火狼烟,大人您也知道,烽火狼烟唯有发现敌情之际才会燃起,看到烽火狼烟就意味着附近出现了鞑子,与此同时,各种恐怖谣言更是满天飞,把人吓得要死…… 老汉的父母家人就被谣言给吓到了,当即就收拾家当躲进了县城,但进入县城之后,一切吃穿用度皆是需要向人购买,县城内的粮价与物价也就不断哄抬,根本买不起,老汉的家族虽然拥有近百亩自耕田,但为了供养老汉读书,也就毫无余财积蓄,无奈之下只好向乡绅借了一笔高利贷……嘿嘿,仅仅是在县城之中躲避了六七天时间,就欠下了五两银子的高利债! 更可气的是,事后证明,当时看到的那股烽火狼烟,根本就是误报!鞑子至始至终都没有攻进兴州,当时也只有兴州境内出现了烽火狼烟,所以老汉的家族就这样无缘无故的欠下了一笔巨债! 按理说,这五两银子,以老汉当时的家境,只要宽限一年时间,倒也可以还上,但等到老汉与家人好不容易返回乡里之后,乡绅却是逼着老汉父母立刻还债,但短时间内如何可以还上?于是乡绅就把老汉父亲告到了县衙,县衙也是不问青红皂白就抓走了老汉父亲,家里为了打赢官司、救出老汉父亲,只好是再次借钱举债,想要打通关节……” 说到这里,史老丈惨然一笑,总结道:“就这样短短两三年之间,老汉家族就已是山穷水尽了……自家好不容易才开垦出来的近百亩自耕田,也全部被抵了债务,彻底失去了田地,也就沦为了别人家的雇农长工,只能仰人鼻息活着……” 赵俊臣听完之后,也是连连摇头叹息,好似是心有戚戚。 但实际上,史老丈的这般经历,在赵俊臣眼中并无任何出奇之处。 自从听说这位史老丈曾经出身于自耕农之家、但如今已是沦为雇农长工之后,赵俊臣就已经大致猜出了史老丈的人生经历,具体原因不是家人生病、需要医治,就是被人下套、遭受迫害。 总而言之,就是没有任何容错空间,一旦是遇到任何意外,就一定会欠下债务,而一旦是欠下了债务,就必然会失去一切。 类似的故事,在这片土地上已经上演过无数遍了。 赵俊臣叹息摇头之后,又突然问道:“史老丈,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家族境遇,从一开始就是被人设套陷害了?” “设套?陷害?”史老丈的反应很有趣,他微微一愣之后,竟是瞬间就想明白了赵俊臣的暗示,黝黑粗糙的脸庞上,表情即是愤怒又是慌乱,却依然是连连摇头道:“不会、不会吧……怎、怎么可能?” 很显然,在史老丈的内心深处,早已是隐约间猜出了事情真相,但他却完全不敢承认这个真相。 毕竟,一旦是承认了真相,就会产生仇恨,但史老丈并没有报仇能力,就只能把仇恨憋在心里、把自己活活憋死气死。 所以,史老丈宁愿相信这一切事情只是因为自家时运不济。 但赵俊臣则是很无情的拆穿了史老丈的自欺欺人。 “十有八九,就是被人下套陷害了!”赵俊臣冷静分析道:“老丈你仔细想一想,普通乡民根本就没有能力离开乡间,也收不到任何外部消息,老丈的乡里为何会突然传出鞑子正在附近烧杀抢掠的谣言?嘿!有能力制造这般谣言之人,就只有那些消息灵通的缙绅了,也唯有缙绅们所传播的谣言,才会迅速引发反响! 还有,老丈的家乡附近燃起了烽火狼烟之后,为何周围各县没有燃起烽火响应?必然是被人提前打过招呼了,所以后续也没有引发任何追责!再有,县城内的粮价与物价为何提前高涨?不用说,一定是早有准备!还有,乡绅们当时到处放贷,他们又为何拥有那般多的余银?是不是也是早有准备?就更别说官府与乡绅们的暗中配合,不仅是没有及时澄清谣言,反而是积极协助乡绅们到处追讨债务了!” 赵俊臣一口气指出了多处疑点! 百姓们并不总是愚昧,只是因为他们没有更多的可靠信息来源,自然是只能盲信于公众人物的一面之词,也就会受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但智者与蠢货的区别,往往就是源于信息的不对称,人们总是用“见多识广”形容智者、用“孤陋寡闻”形容蠢货,其实就是这个意思。 一旦是失去了信息优势,智者未必还可以保持睿智,一旦是拥有了更多的可靠信息渠道,蠢货也可以轻易拆穿智者的心中算计,甚至还能把所谓的“智者”玩弄于股掌之间。 而现在,赵俊臣就是想要把真相告知于百姓们。 或者说,是把一部分真相告知于百姓们!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66章.舆情风变. 摄政大明! …… …… 听到赵俊臣所提出的一系列疑点之后,史老丈沉默不语,聚在两人周围的流民们则是议论纷纷。 赵俊臣叹息道:“任何一场风波,无论是外族入侵,还是内部民乱,对于寻常百姓而言自然是灭顶之灾,但在缙绅豪族眼里,只要还能保证自身无忧,那就是兼并土地、扩张财富的大好机会……原因无他,就是因为缙绅们规避风险与抵抗风险的能力更强! 他们往往可以提前获知消息,在风波发生之前就已经躲进了相对安全的城墙之内,甚至还可以提前转移财富,而寻常百姓就只有事到临头之际才能后知后觉; 他们往往与官府关系密切,在风波爆发之际受到官府的重点保护,风波结束之后官府也会优先为他们追讨损失,而寻常百姓的安危与损失却不会受到官府的重视; 他们往往拥有更为深厚的底蕴与积蓄,可以支持他们在风波平息之前衣食无忧,风波平息之后也是犹有余力,趁机兼并土地,而寻常百姓则只会倾家荡产、活路全无; 他们还要比寻常百姓更为团结,相互联姻、结合利益,也愿意紧密配合、分工协作的落实既定计划……而寻常百姓在绝多大数时候,就只是一盘散沙罢了…… 所以,只要不是倾巢之下绝无完卵的弥天大祸,缙绅们也乐于看到每隔一段时间就发生一场天灾人祸,发生了天灾人祸之后,百姓们为了渡过眼前难关,就只能变卖家产、说不定还需要卖儿卖女,而缙绅们就可以趁机廉价收购大量的田产与人口,代价也许只有寻常时候的十分之一,甚至是趁乱强夺,利用各种手段攫取百姓们的辛苦积蓄……” 说到这里,赵俊臣遗憾摇头道:“而史老丈的经历,就很明显是缙绅们的联手布局,一部分缙绅负责传播谣言,一部分缙绅负责收买驻军,一部分缙绅负责哄抬物价,一部分缙绅负责串联官府……嘿,看似布局复杂、投入不小,但仅仅是哄抬物价这一环节就足够他们回本了,就更别说是事后利用各种手段强取豪夺百姓家业了! 史老丈,如果我没有料错的话,经过三十年前的那场风波之后,兴州境内与你情况相似的自耕农户,大多是像你一般,让缙绅们趁机夺走了一切,对不对?而你们辛苦开垦的土地,最终也皆是被缙绅、官员、以及驻军武官给瓜分了,对不对?” 闻言之后,史老丈面色苍白、身体不住颤抖着,显然是心情极为激动。 下一刻,史老丈勐地跪在赵俊臣的面前,连连叩首之后大声哭喊道:“大人,您权高位重,一定要为老汉做主啊!” 与此同时,站在周围旁听的数百流民之中,与史老丈有着类似经历的百姓不在少数,这个时候也皆是反应了过来,纷纷扑到赵俊臣面前,恳求赵俊臣为他们主持公道。 看到流民们的群情激愤、纷纷涌到赵俊臣的附近,人数也是越聚越多,原本只有两三百人聚在赵俊臣的附近,但片刻之间就变成了五六百人,赵俊臣麾下的禁军护卫们皆是紧张无比,连忙是抽出兵器、用身体挡在赵俊臣的身前。 但赵俊臣并没有任何慌乱,依然是态度亲切、毫无架子,还挥手阻止了禁军护卫们的紧张反应,依然是与百姓们保持着近距离接触。 然而,听到百姓们请求自己主持公道的呼声之后,赵俊臣的回应则是非常无情。 与此同时,赵俊臣的自称,也悄然间从“晚辈”与“我”,变成了“本阁”,似乎是想要强调自己的身份尊贵、权势庞大。 “看样子,大伙之中有很多人皆是遇到了类似情况,因为各种变故而被缙绅们夺走了家产,本阁深表同情,也愿意为你们主持公道,但……” 说到这里,赵俊臣再次遗憾摇头:“实在是无处下手啊!就以史老丈的经历为例,缙绅们夺走他的家业,乃是三十年前的事情,早已是时过境迁,人证物证皆是无法寻到,但若是没有确凿证据,本阁也就没有理由站出来为大家主持公道……实际上,别说是三十年前的事情,哪怕是三五年之前的事情,就已经很难取证了。” 赵俊臣的这一番话的言下之意,就是自己并非没有意愿与能力为百姓们做主,而是没有证据与理由为百姓们做主。 随后,赵俊臣似是劝慰、似是提醒,总结道:“所以,过去的事情就只能过去了,大家还是专注于眼前与未来吧。” 史老丈不愧是读书识字的,听到这里当即就反应了过来,急声问道:“大人,您说您只是寻不到理由出面为我们主持公道,又说民间每次经历一场风波,都是缙绅们趁机兼并土地的大好机会,而兴州境内如今就在闹民乱,我们这些百姓也是为了躲避这场民乱而沦为难民的,逃离家乡之际皆是丢弃了大量家当…… 所以,您觉得,兴州境内的这场民变,是不是也是缙绅们故意挑动起来的?是他们故技重施、想要趁机洗劫我们百姓辛苦积攒的家当?还有,若是最终查实,发现就是缙绅们故意挑起了这场民变,是不是意味着……阁臣您就可以站出来为我们主持公道了?而老汉三十年前被缙绅们夺走的家业,也就有机会索要回来了?” 听到史老丈的连连询问,周围的许多流民皆是眼睛一亮,也纷纷是情绪激动、积极响应。 与此同时,赵俊臣的目光深处,则是闪过了一丝笑意。 百姓们见识不高,他们从前在缙绅们的挑拨之下,一直是无比仇视农务改革政策,但他们并不清楚赵俊臣与农务改革政策之间的关系,只知道赵俊臣是一位权高位重的大人物,而赵俊臣也故意向他们隐瞒了这一点。 但百姓们并不愚笨,他们同样懂得趋利避害的道理,知道什么事情对自己好、什么事情对自己不好。 所以,赵俊臣完全不必向百姓们耐心说明农务改革的深意与好处,也完全不必向百姓们详细解释兴州民变的幕后真相——这些事情解释起来很复杂,百姓们也未必听得懂。 他只需是让百姓们想明白一件事情就行了。 那就是——只要百姓们把这场民变的所有责任皆是推到兴州缙绅身上,赵俊臣就有理由出面调查缙绅们的恶行,他们就可以在这场风波之中保住家业,甚至还有机会顺藤摸瓜,索要他们多年之前就被缙绅们所夺走的家产! 当百姓们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事实真相就已经无关紧要了,农务改革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柳子岷究竟是好官还是坏官,也已经无关紧要了! 重要的是,只要把所有过错皆是推到缙绅的身上,百姓们就可以拿到好处! 所以,一部分反应较快、心思活络的百姓,当即就已经心中认定,认为缙绅们毫无疑问就是兴州民变的幕后黑手,想要趁机洗劫百姓财富,这就是真相! 利益决定立场,立场决定想法,不仅政客如此、商贾如此,百姓亦是如此。 眼中笑意一闪而过之后,赵俊臣又摆出一副对兴州民变毫无了解的模样,追问道:“史老丈认为兴州民变与缙绅挑动有关?本阁还没有进入兴州境内,并不了解详情,只听说是百姓们不满意朝廷的新农政,所以才会聚众闹事……既然你们怀疑这场民变乃是出于缙绅们的故意挑动,那本阁且问你们,兴州百姓为何是不满朝廷的新农政?是谁在向百姓们宣扬新农政的坏处?” “就是那些缙绅!” “对!就是缙绅们在说官府的新农政不好,会逼死我等百姓!” “全是那些缙绅的一面之词!” 听到百姓们的纷纷回应之后,赵俊臣又问道:“本阁还听说,造成兴州民变的直接原因,是因为兴州官府逼着百姓们毁掉已经种好的农苗,要让所有土地皆是改种番薯、玉米等物……又是谁出面强迫你们毁掉农苗的?是那个主持农政的兴州同知柳子岷吗?” “不是,咱们百姓至始至终也没有见过那个柳子岷!” “全是本地缙绅与官府役吏出面,强迫我们毁掉农苗,还说他们也是受那位柳大人所迫!” “我们不识字,就连官府政令也是缙绅们读给我们听的!” 赵俊臣微微皱眉,再次问道:“那……民变爆发之后,缙绅们是否也像是以往一般,提前转移了财产,还提前躲进了安全的城墙之内?好似是早就料定了这场民乱的出现?” “对啊!大人您这样一说,咱们也反应过来了!那些缙绅就是提前准备好了!” “就像从前一样,老爷们早就躲进了县城里!” “小人为了逃避民乱,无奈贱卖了家里的四十亩良田,现在想想就是让他们给骗了!” 闻言之后,赵俊臣的眉头越皱越紧,沉吟着轻轻点头道:“若是各位所言属实,那缙绅们的种种行径,确实是充满了可疑之处!” “该死的地主缙绅!” “就是他们暗中搞鬼!他们不得好死!” “求大人您一定要为我们百姓主持公道啊!” 百姓们在利益驱使之下,原本就已经倾向于把兴州民变的全部责任皆是推到各地缙绅身上,如今又听到赵俊臣有理有据的连续指出疑点之后,就愈发是坚信不疑了。 于是,百姓们的情绪愈发激动,纷纷是再次请求赵俊臣出面主持公道,严惩兴州境内的缙绅势力。 见自己已经成功挑起了百姓们对于兴州缙绅的仇视,赵俊臣终于是满意点头,扬声道:“本阁刚才就已经说过了,本阁当然愿意站出来为大家主持公道!但为了以正视听、取信世人,各位想要保住家业、夺回家产,最佳手段还是通过正常渠道向官府申述! 待各位返回故土之后,就可以尽量收集疑点、联系本土乡亲,一同前往官府告状!声势越大越好!大家不必有后顾之忧,只要你们把事情闹大,本阁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插手此事、严查缙绅们的恶行,到时候不仅可以帮助你们在这场民乱之中保住现在的家业,说不定还能为你们取回曾经被缙绅们所夺走的家产!本阁说到做到!” 听到赵俊臣的这一番保证之后,周围流民们的眼睛皆是亮了! 他们都知道赵俊臣权高位重,连山海关都要给面子,所以拥有了赵俊臣的撑腰之后,他们自然是不怕得罪缙绅,也不怕把事情闹大!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67章.蓟镇张肃. 摄政大明! …… …… 赵俊臣与史老丈以及一众流民之间的这场谈话,看似是闹出了不小动静。 但实际上,受客观条件所限,在千余兴州流民之中,只有两三百人站在附近旁听了这场谈话。 所以赵俊臣说出了自己的承诺之后,很快就离开了流民中间,耐心等待这场谈话的反响逐渐发酵。 没有任何意外,这场谈话迅速就传遍了全体流民,也迅速就引发了强烈反响。 在这个时代,底层百姓就算是没有遭受过地主缙绅的强取豪夺,也一定是遭受过地主缙绅的欺辱压迫,皆是心底暗藏恨意,只是这股恨意平时完全不敢表现出来罢了。 但现在,赵俊臣不仅是让一部分流民们看到了与缙绅为敌的好处,还顺利点燃了他们的心中恨意。 人是群体动物,总是会轻易受到群体情绪的影响,活在信息茧房之中。 于是,流民们很快就满脑子只剩下这件事情了,经过了相互间的交流与讨论之后,也愈发是对赵俊臣的说法坚信不疑。 毕竟,流民们皆是底层百姓出身,在阶级矛盾之下,他们的立场天然就会仇视缙绅阶层,所以即便是赵俊臣的种种说法存在刻意夸大、偏向误导之处,他们也依然愿意相信。 一部分流民在家乡境内还拥有几十亩田产,听信了赵俊臣的这套说辞之后,自然是担心自己的家业会被缙绅地主们趁机抢走; 一部分流民也像是史老丈一般曾经属于自耕农户,却因为各种天灾人祸而被家乡缙绅夺走了家业,听说赵俊臣愿意为他们夺回家产之后,更加是激动万分; 还有一部分流民倒是与缙绅豪族没有利益纠葛,但思及自己平日里所受的欺辱压迫,这个时候当然也乐意看到缙绅地主遇到霉头。 更何况,赵俊臣是一位大人物,大人物是不会说谎的。 赵俊臣说了,百姓们所遭受的一切苦难,全是因为缙绅地主们的欺压与构陷,那就必然不会有假; 赵俊臣又说了,他愿意站出来为百姓们主持公道、与兴州境内的缙绅为敌,流民们自然就拥有了底气与胆子; 赵俊臣还说了,他愿意出面保护百姓们的现有家业,也愿意为百姓们夺回他们曾经失去的田产,所以那些还拥有少量自耕田的流民们、以及那些曾经拥有过自耕田的流民们,就更是会义无反顾的支持赵俊臣了。 永远不要低估这个时代的农民对于自耕田的执念! 就这样,在接下来的行程之中,不断有流民代表争先求见赵俊臣,向赵俊臣申诉冤屈、举报家乡缙绅的各种恶行,希望赵俊臣同样能为他们主持公道。 只是短短一天时间,赵俊臣就已经收集到了兴州缙绅的大量作恶证据。 赵俊臣则是屡次出言叮嘱,希望流民们返回兴州故土之后一定不能擅自行动,而是首先收集疑点、联系更多乡亲、然后再通过正轨渠道向官府申述。 与此同时,虽然不断有流民代表跑到赵俊臣面前申冤,但令人意外的是,赵俊臣麾下队伍的行动速度,竟然还加快了许多。 很显然,因为赵俊臣的表态承诺,流民们或者是想要夺回家产、或者是想要保住家业、再或者只是想要亲眼看到缙绅倒霉,所有人皆是急切想要返回家乡,迸发出了惊人动力。 因为行程速度的加快,又过了一天多时间之后,赵俊臣提前赶至了兴州境内。 与赵俊臣同行的千余流民,皆是来自于兴州东部的各乡各庄,所以赵俊臣率队赶至兴州境内之后,就已经与流民们的各自家乡相距不远了。 于是,赵俊臣就立刻开始着手安排流民们的返乡事宜,还从麾下分派出了三百禁军护卫,随着流民们一同返乡,名义上是为了护送与监视,但实际上是想要给流民们撑腰壮胆。 经过这般操作之后,赵俊臣麾下队伍的人数规模大幅缩减,只剩下了两百余人,行程速度也就进一步加快了,继续向着兴州府城的位置奔去。 又过了近两个时辰的行程之后,赶在天色渐暗之前,赵俊臣终于赶到了兴州府城驿站附近。 然后,赵俊臣就远远望到,一支规模庞大的迎接队伍,早已经在前方等候自己多时了。 这支迎接队伍的为首之人,乃是一名身穿总兵将袍、面黑无须的矮壮老者,这位老者其貌不扬,但赵俊臣远远就能感受到此人举手抬足之间的强大气场,给人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很显然,这位老者就是与梁辅臣齐名的德庆皇帝东宫旧人、蓟镇总兵张肃了。 张肃身后跟着二十余位文武官员与缙绅代表,赵俊臣还在其中看到了许庆彦与柳子岷的身影。 思及张肃此人的资历、地位、与作风,赵俊臣自然是不敢怠慢,连忙是迎了上去。 随着双方队伍迅速拉近距离,张肃则是一马当先的赶到了赵俊臣面前,声音平静的拱手道:“卑职蓟镇总兵张肃,见过赵阁臣!” 张肃多年前受寒中风,留下了面瘫的后遗症,几乎是没有任何表情变化,所以赵俊臣就无法根据张肃的表情变化来推测他的想法与立场。 赵俊臣也是不动神色,微笑着拱手还礼道:“张总兵,许久未见,一切还好?” 张肃依然是声音平静,缓缓道:“老夫一切尚好!最近这几年军务繁忙,再加上陛下他担心老夫与周首辅相见之后场面难堪,就一直没有同意老夫返京叙职,所以老夫上次与赵阁臣相见,还是三年之前,对吧?记得赵阁臣当时还只是一位户部侍郎而已,就已经让人暗暗惊叹年轻了,却没想到再次相见之际,你竟然已是一位阁臣了!” 按理说,张肃身为蓟镇总兵,地位是远远不及赵俊臣的,但此人一向是以德庆皇帝的东宫旧人自居,平日里谁也不放在眼里,所以他与赵俊臣相见之后,也是一副老气横秋、倚老卖老的架势,就好似自己能与赵俊臣平起平坐一般。 赵俊臣倒是清楚张肃的性子,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情绪,还想要谦逊几句进行回应。 然而,不等赵俊臣说话,张肃已是突然间话锋一转,又说道:“不过,老夫与内阁次辅、三边总督梁辅臣同样是东宫旧人出身,相互间关系不错,也一直保持着书信联系…… 梁次辅他与赵阁臣一同在陕甘境内击败了蒙古联军、又合力收复了河套旧地,对赵阁臣印象极为深刻,所以老夫就通过梁次辅的书信,也听说了赵阁臣的许多事情,梁次辅对赵阁臣评价极高、简直是赞不绝口啊…… 嘿嘿!不过是几年时间未见,没想到赵阁臣的心智提升竟是这般显着,手段也是这般高绝,胆魄之大更是令人震惊!简直还要更胜于周首辅当年了!” 说话之际,张肃依然是面部瘫痪、毫无表情变化,但赵俊臣却可以清晰感受到他目光之中所迸发的那股冷意。 很显然,因为梁辅臣与张肃之间的关系极佳,所以梁辅臣就通过书信往来,向张肃讲诉了许多机密之事。 而这些机密之中,有那么一部分内容必然是对赵俊臣极为不利的。 譬如说,梁辅臣怀疑赵俊臣曾经安排人手假扮马匪绑架监禁自己的事情! 若是寻常之人,梁辅臣顾忌着自身形象与声誉,自然是不会自曝丑事,但梁辅臣与张肃乃是相交几十年的旧友,自然是不怕丢脸,也不会故意隐瞒。 而张肃这个时候明面上是夸赞赵俊臣成长迅速、手段高绝,但实际上则是意有所指,暗藏着想要为梁辅臣报仇雪耻的威胁之意。 尤其是张肃把赵俊臣与周尚景二人放在一起相互比较,这种威胁之意就更为明显了。 要知道,张肃当年就因为德庆皇帝随口抱怨了几句周尚景势大难治,就立刻派出刺客想要暗杀周尚景,若不是德庆皇帝及时阻拦,周尚景说不定早就死于非命了,而张肃把赵俊臣与周尚景二人相互比较,显然是也把赵俊臣视作一个威胁了。 听懂了张肃的威胁之意后,赵俊臣当即是心中一沉。 在蓟镇防区之内,就以张肃权势最大,而且这个人做事果断、深受圣卷,一旦成为对手就必然是一个强敌。 赵俊臣刚刚进入兴州境内,还未施展自身计划,就已经受到了张肃的强烈敌视,也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赵俊臣不由是心中急转,不断推演着局势变化,却发现自己若是无法争取到张肃一定程度的支持,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控制兴州局势。 所以,赵俊臣一定要想出办法,尽快化解张肃的敌意才行。 想要迅速化解张肃的心中敌意,并不是一件易事,但也并非是无迹可寻。 张肃这个人的最大特点,并不是他的果断与傲慢,而是他对德庆皇帝的愚忠! 所以,赵俊臣只需是让张肃看明白,自己的做法有利于德庆皇帝,就还有机会争取到张肃的配合与支持。 想到这里,赵俊臣心中就已经有了对策。 只见赵俊臣面不改色的稍稍自谦了几句之后,就突然间表情一冷,扬声道:“兴州同知柳子岷何在?” 随着赵俊臣的出声询问,躲在队伍之中的柳子岷当即是身体一颤、表情大变,犹豫片刻之后终于是咬牙下定了决心,一路小跑到赵俊臣面前,躬身垂头道:“下官柳子岷,拜见赵阁臣!” 柳子岷知道自己完全搞砸了兴州境内的农务新政,也明白自己给赵俊臣招惹了多大的麻烦,更是清楚自己究竟引发了一场多么浩大的庙堂风波,所以他这个时候完全不敢抬头看向赵俊臣。 事实上,听到赵俊臣突然间出声召唤柳子岷之后,在场的众位文武官员就皆是面现幸灾乐祸之色,就等着赵俊臣大声训斥柳子岷了,也能看出柳子岷在兴州官场的人缘究竟有多差。 但赵俊臣的随后表态,却是让柳子岷、张肃、以及在场的众位文武官员,皆是目瞪口呆、大吃一惊! …… PS:晚上有事,也许没时间码字,所以熬夜写出一章提前发布,以确保虫子近期的连续更新记录不会中断。 如果今晚可以提前做完事情,那就双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68章.语言艺术. 摄政大明! …… …… 看到柳子岷一路小跑到自己面前,垂头不敢看自己一眼,赵俊臣愈发是目光冷峻,恨不得当场就扬起马鞭、狠狠抽在柳子岷的头上。 直接抽死才解气! 但就这样冷冷注视片刻之后,赵俊臣突然间翻身下马,抬手拍了拍柳子岷的肩头,又勉强挤出了一张笑脸,语气欣慰的称赞道:“子岷,你这段时间干的不错!返回京城之后,本阁会亲自向陛下为你请功!” 随着赵俊臣话声落下,所有人皆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意思?赵俊臣竟然公开称赞柳子岷干得不错?他哪里干的不错了?是因为他遭到了兴州境内各方势力的愚弄?还是因为他逼反了兴州百姓? 完全是睁着眼说瞎话! 就在柳子岷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向赵阁臣的时候,一名文官突然站出来拱手道:“下官兴州知州吕文升,见过赵阁臣!但下官并不敢认同阁臣的说法!下官认为,柳同知罔顾民意、强推酷政,如今已是万夫所指,可谓是罪大恶极,又岂能算是干得不错? 赵阁臣您初到兴州,可能还不了解情况,自从柳子岷担任了兴州同知之后,就一直负责推行农务新政,但他手段过激、罔顾实际,竟是逼反了本地百姓,酿成了一场规模浩大的民乱,先后有八九千人加入了暴动、上万百姓流离失所,甚至还有上千流民涌进了京城中枢,影响极为恶劣! 一直等到半个月之前,在张总兵的亲自率军镇压之下,这场民乱才终于是告一段落!但后续影响依然延续至今,民心依然尚未稳定,还耽误了兴州今年的农耕播种,赵阁臣您进入兴州境内之后,也应该看到了沿途的狼藉景象,是何等的触目惊心!而这一切就全是柳子岷的责任!” 随着吕文升的带头反对,几位兴州境内的地方官员也皆是壮起了胆子,纷纷表达了相同态度,把兴州民乱的黑锅完全扣在了柳子岷的头上,同时又暗示赵俊臣的农务改革乃是一项恶政、酷政! 与此同时,张肃也点头冷声道:“兴州距离京城只有百余里之遥,勉强也算是天子脚下,竟是爆发了这般规模的民乱,让圣上颜面难堪,所以一定要有人承担责任!” 赵俊臣扭头瞥了一眼吕文升,目光之中再次闪过了一丝冷意。 从某方面而言,柳子岷使用过激手段、强行推动兴州境内的农务改革,也是缘于赵俊臣曾经的当面授意。 明朝缺田缺粮,但毕竟是地域辽阔,并不缺乏土地,拥有大量的荒地与山地,也一向是积极鼓励百姓开垦新田,承诺农户们开垦新田之后就可以免征粮税五到十年之久。 然而,开垦新田从来都不是一件易事,不仅是开垦过程极为辛苦,新田开垦之初也一定是极为贫瘠,绝对是入不敷出,需要持续耕作多年,才可以逐渐改善土质。 所以,即便是中华百姓一向善于吃苦耐劳,但绝大多数时候也是宁愿给地主家当雇农、做长工,也不愿意主动开垦新田。 但兴州的情况则是例外,因为境内缙绅势力强大,习惯于敲骨榨髓,许多农户不堪压迫,只好是放手一搏,选择一些贫瘠山地,努力开荒垦种新田,为自己谋一条活路。 如此一来,兴州境内就出现了大片的贫瘠田地与山间田地,非常适合推行赵俊臣的农务改革新政。 再加上兴州与京城相距不远,一旦是兴州境内的农务改革政策产生了较佳效果,就可以迅速在京城中枢造成影响,也就有助于赵俊臣进一步推行与深化自己的农务改革计划。 正是出于这般考虑,赵俊臣就把柳子岷安排为兴州同知,让他负责推行兴州境内的新农政,也反复向柳子岷强调这件事情的重要性——柳子岷固然是一个卑劣小人,但他也有一桩好处,那就是听话,他为了讨好赵俊臣,总是会不折不扣的积极执行赵俊臣的任何指示。 做出这般安排之际,虽然明知道柳子岷经验不足,但赵俊臣一度也很安心,原因就是这位兴州知州吕文升。 吕文升曾经是前任首辅沉常茂的朋党,自从沉常茂失势垮台之后,他就失去了后台靠山,性格也是愈发低调与软弱,办事之际总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可谓是四平八稳。 赵俊臣一度认为,吕文升与柳子岷二人乃是绝配——以吕文升的软弱性格,自然是不敢掣肘柳子岷大刀阔斧的推行农务改革新政,而吕文升的持稳作风,也可以帮着柳子岷查漏补缺、防微杜渐。 为了进一步争取到吕文升的配合,赵俊臣还专门派人向他打过招呼,也一度有意把他召为朋党。 但现在,赵俊臣却已经知道,兴州局势之所以是迅速糜烂,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这个吕文升的暗中作祟。 根据吴三桂所提供的情报,吕文升实际上早就秘密投靠了“周党”! 就是因为吕文升的暗中协助、牵线搭桥,让“周党”势力迅速串联起了兴州境内的各地缙绅,不断的推波助澜、层层加码、操纵舆情,所以才酿成了这一场兴州民乱! 这样一来,赵俊臣原本就恨极了此人,再看到吕文升率先出面反驳自己之后,心中的怒恨之意也就愈发强烈。 吕文升注意到赵俊臣的目光冷意之后,也不由是暗自心惊、垂头不敢对视,但依然坚持重复道:“总而言之,下官坚持认为,柳同知他罔顾民意,强推酷政,如今已是万夫所指,可谓是罪大恶极,必须要追责问罪,还望阁臣明鉴!” 赵俊臣则是冷哼道:“罔顾民意?强推酷政?万夫所指?罪大恶极?实际上本阁很清楚兴州境内所发生的一切事情,但本阁完全无法赞成吕知州的这般评价! 本阁之所以是称赞柳子岷做得不错,乃是因为他是一位纯臣!即便是不受百姓所理解,哪怕是担负骂名,却依然是毫不动摇的坚定推行朝廷政令!这不是一位纯臣,又是什么?既然是一位纯臣,那就理应受到朝廷嘉奖!” 所谓“政治”,实际上就是语言表达的艺术。 同样的内容,不同的表诉,效果也是截然不同! “屡战屡败”的将领,自然是无能庸碌,理应是军法惩治,但“屡败屡战”的将领,那就是忠勇坚定,反而会变成全军表率! 而现在,赵俊臣也同样展现了语言的艺术。 “罔顾民意”与“不被百姓所理解”是一个意思,“万夫所指”与“担负骂名”是一个意思,“强推酷政”与“毫不动摇的坚定推行朝廷政令”也是一个意思。 但最终评价,则是从“罪大恶极”变成了“一位纯臣”! 事实上,赵俊臣也恨极了柳子岷,恨不得当场就用马鞭抽死他,但政治这种事情有时候就是这般无奈。 柳子岷现在身处于风口浪尖,赵俊臣若是放弃了庇护柳子岷,就会让朝中政敌寻到更多理由抨击农务改革新政! 所以,无论柳子岷犯下了多大的过错,但只要他的过错是因为推行农务改革新政所引致,赵俊臣就一定要全力庇护于他!没有任何退让余地! 另一边,听到赵俊臣的颠倒黑白之后,众位文武官员皆是目瞪口呆。 而柳子岷更是浑身一震,顿时是双目泪涌。 对啊,自己没错!不折手段的推行朝廷政策又有什么错?朝廷政策岂会出错? 错的是百姓无知!错的是同僚与下级不配合!错的是张肃、吕文升这些高层官员没有给予自己更大的支持力度! 然而,不等柳子岷出言感激赵俊臣的理解,赵俊臣又再次说话了。 赵俊臣不仅要公开袒护柳子岷,更还要全力反击、逼死吕文升! 于是,赵俊臣声音愈发冷肃,道:“吕知州还说要对柳子岷追责问罪!哈,在本阁看来,别人或许还有资格指责柳子岷犯了错误,但唯独你没有!因为你才是真正应该被追责问罪的人!你刚才说了,柳子岷身为兴州同知,他的职责是在兴州境内推行农务改革新政,他也确实是不折不扣的执行了自身职责!但你呢?你身为兴州知州,又担负着怎样的职责?” 在赵俊臣毫不留情、态度激烈的冷声训斥之下,吕文升的面色渐渐苍白,只觉得自己好似做错了事情,从一开始就不该卷进“赵党”与“周党”的党争倾轧之中! 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所以吕文升也只好一条道走到黑,就想要为自己出言辩护。 赵俊臣却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当即就自问自答道:“你的责任,是保境安民!是维稳地方!是代天子牧民!那本阁且问你,现在兴州局势是否平稳?百姓是否安定?秩序是否稳固?所以,兴州境内的这场民乱,究竟是他柳子岷的责任?还是你吕文升的责任?” 赵俊臣并不指望吕文升的回答,随后又转头看向了那位真正可以决定兴州局势的人,也就是蓟镇总兵张肃,问道:“张总兵,难道你也认为,像是柳子岷这样不折不扣的坚定落实朝廷政策、忠实履行陛下旨意的官员,应该被追责问罪吗?那是不是意味着,往后只要百姓们暂时还无法认同与理解,官员们就不应该落实朝廷政策、也不必是履行陛下旨意?” 询问张肃之际,赵俊臣的语气大为缓和。 但赵俊臣的这般询问,却立刻就让张肃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 第二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69章.转守为攻. 摄政大明! …… …… 还是根据吴三桂所提供的情报,兴州境内的这场民乱之所以是迅速闹大,也与蓟镇总兵张肃有着极大关系。 在兴州民乱爆发之初,张肃竟是毫无反应,迟迟没有派兵镇压,所以这场民乱才会越闹越大。 若是张肃反应迅速一些,在民乱爆发之初就及时出手、掐灭星星之火,这场民乱根本就闹不出太大动静,也不会招致朝廷中枢的过多关注,更不会引发后续的一系列变故。 蓟镇守军固然是远远不如辽东边军与陕甘边军一般作战经验丰富,内部也没有辽东铁骑、关宁铁骑这样的当世强军,但在九大边镇之中,蓟镇的装备与兵源皆是最好,张肃本人也是一位勤于练兵的将领,镇压几千乱民还是绰绰有余的。 最开始,赵俊臣收到兴州民变的消息之后,并没有直接把“周党”认定为幕后主使,反而还一直暗中怀疑德庆皇帝与七皇子朱和坚的立场,也正是因为张肃的缘故。 张肃与周尚景二人结有旧怨,赵俊臣完全无法想象他们二人会携手合作针对自己。 但现在,赵俊臣已经明白过来了,张肃之所以是在兴州民乱之初无动于衷,完全是因为梁辅臣的缘故,所以才会坐视这场民变越闹越大,就是想要趁机为赵俊臣添堵添乱,帮着梁辅臣雪耻报仇。 简而言之,张肃的所作所为,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深远考虑,完全是出于一时冲动与一己私怨罢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赵俊臣自然是心中不屑。 作为一个举足轻重的大人物,肩负着守卫京畿、制衡边镇之重任,却全凭一时冲动与一己私怨做决定,张肃的这般表现完全是不合格的。 所以,在赵俊臣看来,张肃就算再是如何忠诚、再是如何果断、再是如何机警,也一定是不难对付。 相较于梁辅臣,张肃要差远了,也怪不得同样是东宫旧人出身,但梁辅臣现在已是内阁次辅、世袭侯爵、还兼任着三边总督之要职,而张肃就只能当一个蓟镇总兵了! 尤其是目前局势之下,张肃的忠诚、果断、机警等等优点,反而是对赵俊臣更为有利。 正如赵俊臣预想一般,听到自己的出声询问之后,张肃虽然是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虽然他很清楚赵俊臣这个问题的真实意图,虽然他也不愿意助长赵俊臣的嚣张气焰…… 但最终,张肃还是毫无犹豫的答道:“这种事情还用说?陛下的旨意是绝对正确的,不论是百姓不认同,还是百官不理解,皆一定要坚定奉旨做事!若是最终适得其反,那也是奉旨做事之人的能力不足,而不是陛下的旨意有错误!” 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 张肃对德庆皇帝的忠心是不容置疑的,所以他这个时候甚至都不愿意顾左右而言他、设法回避问题,而是当场就给出了明确答桉。 不过,张肃还是留下了一处余地,表示奉旨做事之人也会因为能力不足而闹出乱子,依然是不愿意帮助柳子岷完全撇清罪责。 不过,“能力不足”与“罪大恶极”之间,还是存在较大差别的。 事实上,赵俊臣也不认为自己仅凭几句诡辩就可以彻底扭转局势,他的这般表现就是为了展现强硬、镇住局势罢了。 但有了张肃的这般表态之后,就足以是让赵俊臣在兴州境内立于不败之地、进而是转守为攻了! 于是,赵俊臣当即是面现敬意,再次拱手道:“张总兵不愧是朝廷百官的第一忠臣!就是这个道理!这项农务改革新政,固然是出自于本阁的提议,但陛下当时也表达了支持态度,还颁布圣旨制订了相关政令,这件事情又岂能说是恶政、酷政?认为农务改革是恶政、是酷政的人,无疑是居心叵测,想要诋毁陛下的圣明!”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以吕文升为首的一众兴州官员皆是面色大变,而张肃则是皱起眉头、陷入了沉思。 赵俊臣完全不给别人留下插话机会,继续说道:“陛下的态度是非常明确的,那就是农务改革一定要毫不动摇的继续推行下去!张总兵肩负着守护京畿之重任,自然是消息灵通、很清楚庙堂中枢的近期动态,自从兴州境内爆发民乱以来,就有大批官员纷纷表态,趁机抨击农务改革新政,意图一举推翻这项政策,但陛下至始至终也没有松口同意,反而是屡次表现出了维护之意…… 张总兵,既然你是满朝百官之中的第一忠臣,至此关键时期,就绝对不能站错队伍,一定要认真揣摩陛下圣心、为陛下的雄心宏图保驾护航才对!若是无意间阻碍了陛下的大计,为陛下招惹了更多麻烦……正所谓忠臣论迹不论心,又岂能还算一位忠臣?” 实际上,德庆皇帝之所以是暗中阻挠宋启文推翻农务改革新政,不仅是为了趁机报复“周党”近期以来的阳奉阴违,也确实是出于顾全大局的考虑。 赵俊臣离开京城之前,就曾是屡次向德庆皇帝强调,明朝的粮荒隐患已是愈发严重,还趁着德庆皇帝微服私访之际,带他走访了京城境内的各家粮行,所以德庆皇帝也很清楚,唯有推行农务改革才可以缓解明朝的粮荒困境,否则迟早都要闹出大乱子。 只要没有涉及内帑的支出,德庆皇帝在这种事情上还是相当靠谱的。 而张肃闻言之后,也不由是眉头越皱越紧。 对于张肃而言,趁机报复赵俊臣、为梁辅臣雪耻,固然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但若是这件事情违背了德庆皇帝的圣意、阻碍了德庆皇帝的大计,那就绝对是舍本逐末了。 赵俊臣则是再接再厉,又说道:“至于兴州民乱之事,柳子岷究竟有没有责任、又应该承担多大的责任……本阁认为,还需要进一步调查之后才可以做出论断! 毕竟,自从兴州民乱爆发之后,距今已有近两个月时间之久,但陛下他至始至终也没有传旨降罪于柳子岷,显然也认为这件事情还有许多疑点需要深入调查!张总兵你认为是不是这个道理?” 听到这里,张肃终于是彻底改变了立场。 虽然他依然敌视赵俊臣,但至少在兴州民乱这件事情上,他已经不会再次故意针对赵俊臣了。 于是,张肃缓缓点头道:“所言有理!如果陛下认为兴州民变之事尚还不能盖棺定论,我等臣子就应该为陛下进一步查明真相,一直查到陛下满意为止,然后再交由陛下圣断!这件事情,就由本将亲自负责!” 然后,张肃认真观察了赵俊臣一眼,补充道:“在此期间,若是赵阁臣不急着返回京城,也可以与兴州知州吕文升一同协助本将调查!” 说话间,张肃在“协助”二字上面加重了语气。 赵俊臣已经达成目的,自然是不会纠缠这些细节,含笑点头道:“本阁虽然也急切想要返回京城、协助陛下稳定朝野局势,但兴州民乱之事同样是至关紧要,所以本阁会在兴州境内多留几天,协助张总兵查明真相!” 听到赵俊臣与张肃之间的这场对话,再看到张肃的立场变化,一众兴州官员皆是面色再变。 但这个时候,他们已经无法扭转局势了。 接下来,张肃以及一众文武官员,就把赵俊臣迎进了兴州府城。 相较于兴州府城之外的各种狼藉景象,兴州府城之内依然是秩序井然、民心安定,显然是没有受到这场民乱的太大冲击。 而就在赵俊臣进城之后暗暗观察之际,张肃则是迅速告辞离开了,显然是想要尽快联系德庆皇帝、打探德庆皇帝的心意。 而以吕文升为首的一众兴州官员,则是假惺惺的摆下了宴席,想要为赵俊臣接风洗尘。 赵俊臣没时间与他们虚以委蛇,就直言拒绝了这场宴席,也拒绝了兴州官府为自己安排的府邸,选择暂住于柳子岷的府中。 而吕文升等人看到赵俊臣拒绝赴宴之后,也皆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们同样是时间紧迫,不愿与赵俊臣虚以委蛇,急着想要联系各地缙绅、一同商议张肃转变立场之后的对策,也想要尽快把相关消息通报于吏部尚书宋启文。 就这样,在柳子岷的带路之下,赵俊臣很快就抵达了柳子岷的府邸。 柳子岷的这处府邸,看起来颇是奢华气派,倒也配得上赵俊臣的身份,很显然柳子岷在担任兴州同知期间捞了不少好处。 而赵俊臣进入柳府之后,就立刻派出禁军护卫,接管了柳府之内的一切安全事宜,还驱赶了所有闲杂人等。 在赵俊臣看来,以柳子岷的能力与心智,他的府内必然是被人安排了眼线,需要格外谨慎。 等到禁军护卫完全控制了柳府局面之后,赵俊臣终于是迈步进入了柳府正堂,想要与众位心腹商议后续对策。 坐在柳府正堂的主位之上,赵俊臣的表情面色依然是极为凝重。 虽然赵俊臣已经顺利化解了蓟镇总兵张肃的敌意与针对,还争取到了张肃一定程度的支持,但赵俊臣依然不认为自己可以随意操控兴州局势。 拥有了张肃的支持,也只是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但“不败”与“完胜”之间,显然还存在着一定距离。 赵俊臣固然是一位权高位重的阁臣,张肃也是手握蓟镇兵权,但赵俊臣与张肃二人加在一起,也只是代表着皇权与中枢权力罢了! 古语有云,“皇权不下县,县下惟缙绅,缙绅皆自治”! 根据赵俊臣的推测,兴州境内的后续局势变化,很快就会演变为皇权与缙绅之权的冲突!同时还会伴有中枢权力与地方权力的冲突! 自古以来,这种冲突屡见不鲜,但皇权与中枢权力也不是次次占据优势、讨到好处! 更何况,赵俊臣并不愿意在兴州境内拖延太久时间,也不愿意让兴州境内的乱局进一步扩大。 而若是想要迅速、平稳的解决兴州之事,为这场民变盖棺定论,就需要赵俊臣展现出极高的政治智慧与政治手腕才行! 所以,当赵俊臣坐在柳府正堂主位之后,当即就陷入了沉思之中。 与此同时,赵俊臣手下的两位心腹幕僚李传文与牛辅德,皆是见多识广、经验丰富之辈,也皆是了解这种事情的棘手之处,同样是表情严肃、沉默不语,认真思索对策。 许庆彦近期以来成长迅速,又提前好几天赶到了兴州境内,更是清楚兴州境内的复杂局势,也是默不作声,耐心等待赵俊臣表态。 众人之中,唯有柳子岷一人完全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自从赵俊臣决定暂住柳府之后,柳子岷就一直是兴奋无比,认为赵俊臣的这般决定就是对自己的偏爱、想要公开为自己撑腰! 所以,柳子岷在兴奋之下,也就完全没有察觉气氛凝重,只是大呼小叫的吩咐仆从为赵俊臣等人准备房间与茶水,随后就屁颠屁颠跑到了赵俊臣面前。 “阁臣您当真是手段高绝、不同凡响!嘿嘿,三言两语之间,就把张肃拉拢到了咱们这一边!有了张肃的兵权,再加上您的朝野权势,咱们很快就可以控制兴州局势了,然后就可以盖棺定论、扭转朝野舆情,把一切罪责皆是推到兴州知州吕文升的身上! 到时候,学生受您庇护,自然是高枕无忧,而您的农务改革新政,也不会再有人胆敢质疑!嘿嘿!一群不开眼的东西,与阁臣作对又岂能讨到好处……” 听到柳子岷的滔滔不绝,赵俊臣只觉得吵闹,不由是皱起了眉头。 但柳子岷犹不自知,依然聒噪道:“阁臣您的那一番话,实在是说到学生心坎里去了!学生就是一位纯臣,不仅是朝廷的纯臣、陛下的纯臣,也是您的纯臣啊……” 听到这里,赵俊臣终于是彻底听不下去了。 此时的柳府正堂之际,已经再无外人,赵俊臣也不必继续掩饰自己的心中恼恨。 所以,不待柳子岷把话说完,赵俊臣就直接站起身来,抬脚狠狠踹到了柳子岷的身上。 这一脚力量极重,直接就把柳子岷踹到地上,滑出了一丈多的距离。 震惊与惶恐之下,柳子岷完全忽视了身体疼痛,只是惊恐万分的看着赵俊臣。 赵俊臣犹不解恨,快步追到柳子岷的身前,再次狠狠踹了几脚,怒声训斥道:“我的纯臣?我的纯臣?这种话你也敢说出来?本阁是臣子不是君王,哪来的纯臣?你还嫌你给本阁招惹的麻烦不够大? 本阁是要庇护你,但你还真以为本阁已经原谅了你?像你这种蠢货,本阁恨不得亲手掐死你!对!本阁是说过,要你全力推行农务改革新政,但本阁给了你三年时间,没让你一年就办成此事!你究竟知不知道,这场麻烦究竟有多大?本阁又需要付出多大心血才能摆平这场麻烦?” 就这样又踢又骂之后,赵俊臣终于是稍稍平息了心中怒意,转身返回了座位,把柳子岷留在原地不断疼痛抽搐着。 但这一次,柳子岷终于学乖了,再也不敢出声。 随后,赵俊臣扭头看向了许庆彦。 许庆彦的伤势与病情,显然还没有痊愈,依然是面色苍白、有气无力。 赵俊臣轻叹一声,问道:“庆彦,这段时间辛苦你了!看到你的用心表现,我也是无比欣慰!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如何?是否还能坚持?” 自从喉部声带受损之后,许庆彦一直是声音嘶哑、惜字如金,简练答道:“身体无碍,可以坚持!” 赵俊臣稍稍安心,点头道:“我也不想一直累着你,但咱们必须尽快掌控兴州局势,所以还不是休息的时候,待返回京城之后,我再安排温神医亲自出手为你疗养……而现在,你先讲一下自己这些天所收集的兴州境内情报。” 赵俊臣所制定的各种对策,皆是依据于吴三桂所提供的情报消息,但赵俊臣并不会完全相信吴三桂的情报,所以还要与许庆彦所收集的情报消息进行对比、相互印证。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70章.杀鸡儆猴. 摄政大明! …… …… 说完之后,赵俊臣突然间想起了什么,当即是面现悔态与歉意。 刚才赵俊臣看似是关切慰问了许庆彦的身体状况,但实际上心中依然专注于思考兴州局势,所以也就忽视了许庆彦颈部声带受损的现状。 许庆彦现在不仅是声音沙哑、含湖不清,而且说话之际牵动颈部肌肉依然会产生各种不适症状,所以这个时候强行要求许庆彦长篇大论的讲诉兴州境内的各种情报,不仅是强人所难,也是冷漠无情。 许庆彦也看到了赵俊臣的表情变化,却不等赵俊臣表态,就再次主动强调道:“我身体无碍了,不必担心!” 随后,许庆彦抢在赵俊臣说话之前,就继续说道:“兴州境内这场民乱的引发,一方面是因为吕文升勾结‘周党’躲在幕后推波助澜,另一方面是因为蓟镇总兵张肃刚开始的坐视不理,但最关键的原因,还是因为境内各大缙绅家族的纷纷出力! 兴州境内有三家缙绅影响力最大,分别是北部刘家、南部宋家、以及东部李家!这三家缙绅加在一起,明面上拥有良田八万多亩,雇农与长工高达近两万户……但实际数字一定更高!因为兴州民变的缘故,这三家缙绅的核心成员最近皆是留在兴州府城之内,今天也都有现身迎接。” 说到这里,许庆彦端起茶盏浅饮润喉,然后就详细讲诉了兴州境内三大缙绅的具体情况。 “其中,刘家在兴州驻军之中影响力最大,族中多位子弟担任蓟镇武官,刘家家主名为刘家河,性格霸道骄横,他的胞弟刘家锦乃是蓟镇的一位千户,据说张肃刚开始坐视这场民变不断闹大就是出于刘家锦的提议!与此同时,兴州境内的骡马商队、驻军补给、驿站经营,也皆是由刘家垄断; 南部宋家在京城之中人脉最广,对兴州官府渗透也最深,家主宋嵩公是一个笑面虎、伪君子,据说还是吏部尚书宋启文的远房亲戚,只是宋启文一直没有承认,兴州拥有两位同知,除了柳子岷之外还有一人名为宋吉成,就是宋嵩公的堂弟,吕文升的首席幕僚何仁功也是宋家女婿,兴州府城最繁华的那条南厢街,基本全是宋家产业; 东部李家当年也算是书香门第,一度没落过,但近年来崛起势头极快,做事风格也最没底线,但没人胆敢招惹他们,因为李家家主李慈把自己的亲生女儿送给了兴州境内的皇庄太监孙韦,成了孙韦的对食,孙韦曾经是皇贵妃万氏的随侍太监,还是御书房秉笔太监程胜的干儿子,可谓是背景深厚,李家插手了兴州境内的许多产业,尤其是兴州境内的粮价,几乎是由李慈一句话说了算! 总而言之,若是想要彻底掌控兴州局势,就一定绕不开这三大家族,那些实力较弱的缙绅家族皆是对这三大家族马首是瞻,吕文升也对这三大家族极为依仗,否则就坐不稳自己的位置,这场民变更是他们三家带头出力,‘周党’为了争取到这三家缙绅的支持,据说也付出了不小代价……” 随着许庆彦的详细讲诉,赵俊臣等人的表情也是愈发严肃。 地方缙绅势力的盘根错节、根深蒂固,在这一番讲诉之中可谓是完全毕现了出来。 他们往上可以勾结中枢,京官、禁军、宦官皆有门路;往下可以控制百姓,粮价、物价、租金皆是由他们说了算;中间还可以渗透地方官府与地方守军,境内的文武官员唯有争取到他们的配合才可以稳固地位,否则就无法政令通达…… 这就是古代缙绅势力的可怕之处! 许庆彦最近以来固然是成长迅速,但这种成长主要是心性方面的成熟,但他的见识与才能依然还有不足。 许庆彦也知道自己的短处,讲诉完毕之后就当即是闭口不言了,只是坐回原位、抿茶润喉,静静等待赵俊臣与李传文、牛辅德这两位赵府核心幕僚发表意见。 赵俊臣沉思片刻后,心中终于有了决定。 但他并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看法,而是率先看向了李传文与牛辅德。 李传文的相关经验最为丰富,也就优先表态,摇头叹息道:“唉!大明朝的朝野局势,根据地域不同,具体情况也是有所不同;整个北部疆域,无论如何也绕不开九大军镇的影响,西北疆域无论如何也绕不开晋商的影响,东南疆域无论如何也绕不开徽商、浙商的影响,中部疆域无论如何也绕不开藩王们的影响…… 但无论是哪里,皆是避免不了缙绅势力的影响;尤其是兴州这种地方,距离京城不远不近,也就变成了商贾势力、藩王势力、军镇势力、还是京官势力之间的缓冲之处,谁也无法一家独大,反而是让缙绅势力可以不受压制的迅速扩张!也是兴州这个地方的特别之处……” 顿了顿后,李传文的表情愈发凝重,继续说道:“自古以来,若是想要与缙绅为敌,最难之处共有两点:其一是缙绅势力渗透了地方官府、控制了境内百姓,官府的吏役们相较于朝廷更忠于缙绅,百姓们则是完全依附于缙绅,也天然抵触外地人,所以就难以利用地方官府与境内百姓实现自身意图,但如果完全抛开本地官民的协助,那就是人生地不熟、可谓是浮泛无根,同样是事倍功半…… 其二是需要担心牵一发而动全身,缙绅阶层皆是极为傲慢,在他们眼里,自己就是县下各乡各庄的土皇帝,皇帝也只是全天下的最大缙绅罢了,历朝历代的江山就是由他们与皇帝共同治理,县以上皇帝说了算、县以下他们说了算!所以缙绅们对于皇权下县的事情也就极为敏感,一旦阁臣对付缙绅之际闹大了动静,就会迅速引发全天下缙绅势力的集体反弹!缙绅们一向是积极供养族人读书入仕,天下间的大半读书人皆是出自缙绅阶层,一旦是缙绅们激烈反弹,就一定会造成地方不稳、民心思变、还会招致士林舆论的抨击,任谁也承担不起这般后果!” 最终,李传文说出了自己的建议:“所以,赵阁臣若是想要对付兴州缙绅,就一定要速战速决,也一定要于无声之处听惊雷,无论是拖延时间太久,还是动静闹得太大,皆是会后患无穷!” 随后,牛辅德也提出了自己的建议,道:“正是如此!但学生还想要提醒阁臣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陛下的态度!根据阁臣的想法,陛下一定是支持农务改革新政的,但自从兴州境内爆发民乱以来,陛下就一直拖着这件事情没有表态定性,似乎是有意维护农务改革新政,又似乎是敷衍推诿、模棱两可…… 依学生的看法,陛下这般做法主要是出于两层考虑,其一是陛下深知这件事情的棘手之处,不愿意亲身卷进这场风波之中、招致天下缙绅的紧张;其二是……陛下算准了阁臣您很快就会奔赴兴州境内亲自解决此事,也必然会与兴州缙绅产生矛盾,待阁臣出手惩治了兴州缙绅之后,陛下就可以趁机挑起整个缙绅阶层对阁臣的敌视!要知道……因为农务改革的事情,缙绅们原本就已经对您心存不满了! 李前辈刚才也说了,天下儒生有大半人出身于缙绅阶层,若是阁臣招来了整个缙绅阶层的敌视,您好不容易才稍稍扭转的朝野声誉,就会迅速毁于一旦!自古以来,哪怕是开国皇帝、贤臣名将,无论他们实现了怎样的伟业,但只要是得罪了缙绅势力,历史评价就皆是不佳! 所以,不仅要速战速决,也不仅要于无声之处听惊雷,还要尽力避免造成任何争议与误会,绝对不能引发整个缙绅阶层的敌视!” 赵俊臣缓缓点头,完全认可了李传文与牛辅德的意见,又追问道:“两位先生所言有理!却不知……可有解决之道?计将安出?” 李传文与牛辅德相互对视一眼之后,异口同声道:“如今之计,当是杀鸡儆猴!” 李传文补充道:“在兴州三大缙绅家族之中,挑选一家赶尽杀绝,同时又要放过另外两家,甚至还可以联合另外两家缙绅一同瓜分前者所留下的各种利益好处,也就可以释放善意、最大程度的化解敌视!与此同时,只针对其中一家,还可以减轻阻力、节省时间,不会闹出太大动静,尽量减少争议!” 这般对策,也与赵俊臣想法一致。 于是,赵俊臣又问道:“那两位先生认为,应该挑选哪一只鸡杀来儆猴?” 牛辅德则是笑道:“阁臣您早就在兴州东部各地埋下了大量棋子,又何必是明知故问?咱们从山海关带回来的那些流民,皆是出身于兴州东部,您已经说服了他们与本地缙绅为敌,而兴州东部的最大缙绅就是李家,所以咱们很容易就可以寻到下手机会! 事实上,即便是没有那些流民作为棋子,兴州东部的李家也是最佳选择!这个家族近年来做事最没底线,引发民怨最大,家主李慈还把亲生女儿送给了内廷宦官,这种事情一旦是公之于世,就一定会受到各方唾弃,而且李家的后台只是内廷一位宦官罢了,阁臣您出手敲打内廷、让内廷高层低头服软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所以也不必担心引起太大反弹!” 闻言之后,赵俊臣笑着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首先宰杀李家这只肥鸡,让咱们试探一下猴子们的反应吧!” 与此同时,兴州府城的南厢街,有一家酒楼名为青山阁,乃是兴州境内价位最高、名气最大的酒楼。 兴州知州吕文升原本是在青山阁内安排了一场洗尘宴,但因为赵俊臣的敬谢不敏、以及总兵张肃的直接离开,所以这场酒宴也就变成了兴州官员与境内缙绅的聚会。 趁着这场聚会,吕文升想要与兴州境内各方势力详细商议一下后续对策。 只见吕文升首先起身举起酒杯,愁眉苦脸道:“唉!本官今天率领各位迎接赵阁臣,竟是好心没好报,被赵阁臣当场噼头盖脸的训骂了一顿,可谓是下马威啊!各位皆是兴州境内有名望的贤达,一定要出手搭救本官,这位赵阁臣可不好招惹!” 听到吕文升的恳求之后,三大缙绅家族的家主们相互对视一眼之后,显然是早有准备,很快就给予了准确答复。 李慈也举起了酒杯,慢条斯理道:“那位赵阁臣有下马威,咱们这里也准备好了下马威!相较于赵阁臣的下马威只是胡搅蛮缠的讲歪理,咱们的下马威绝对是合情合理,可以让他有苦难言!” “哦?计将安出?”吕文升眼睛一亮,连忙问道。 “从明天开始,兴州粮价会提升三倍!”李慈面现冷笑,缓缓答道。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71章.各怀鬼胎. 摄政大明! …… …… “从明天开始,兴州粮价会提升三倍!” 闻言之后,不仅是吕文升当场吓了一跳,在场众人也纷纷是面色大变。 甚至就连兴州境内另外两大缙绅家族的家主也是深感意外。 “三倍?不是说好了暂时只提升三成粮价,先试探一下反应吗?” 刘家家主刘家河当即是忍不住提出了质疑。 “对啊,一口气提升三倍,也太多了!” 宋家家主宋嵩公也收敛了笑意,皱起了眉头,表情间闪过了不满之意。 很显然,刘、宋、李三大家族的最初计划,是暂时先提升三成粮价、试探一下赵俊臣的反应——这个提升幅度就已经很高了——谁曾想李慈竟是毫无预兆的临时篡改了这个数字,直接把“三成”改成了“三倍”。 这般惊人的提升幅度,简直是胆大包天、唯恐天下不乱! “就是三倍!”李慈依然是态度笃定:“经过上一场民乱之后,兴州百姓早就全部变成穷鬼了,也榨不出更多油水,但咱们这一次提升粮价,也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再次引发民怨,让百姓们随时会再次暴动!一方面是逼着那位赵阁臣低头服软,另一方面也给他留个台阶下!只要赵阁臣愿意尽快离开兴州,不再干预兴州的事情,咱们就立刻恢复粮价平息民怨,把稳定粮价的功劳送给他!” “但……三倍实在是太狠了,恐怕立刻就会饿死人啊!本官身为兴州父母官,到时候也是难辞其咎啊……”吕文升依然是犹豫不定。 李慈冷哼道:“饿死几个百姓而已,根本掀不起任何风浪,凭咱们的控制力,很容易就可以遮掩此事!而现今的当务之急,就是想尽一切办法、用尽一切手段,逼着那位赵阁臣尽快离开兴州、返回京城!难道大家还没有看清局势吗?兴州的这场民乱,本质上并不算什么大事,但这场民乱的最终定性,则是关系到了农务改革新政的存废,那才是真正的大事!” 讲话之际,李慈目光扫过在场众人。 他的眼神冷肃狠戾,态度也是极为坚定,一时间就连宋嵩公与刘家河二人也皆是移开了目光,不再与他对视。 李慈冷笑着继续说道:“也就是说,那位赵阁臣之所以是匆匆赶到兴州,还准备在兴州境内滞留一段时间,就是想要彻底控制兴州局势、为兴州的这场民变进行盖棺定论,澄清农务改革新政的种种争议,把所有责任皆是推到咱们这些人身上!这样一来,再等他返回朝廷中枢之后,就有底气、也有胜算继续推行农务改革新政了! 为了实现这般意图,赵俊臣一定会把兴州搅得天翻地覆,咱们所有人皆是无法独善其身!所以咱们就一定要向赵俊臣展现强硬态度,让他明白咱们是硬骨头,自己在短期内讨不到任何好处,甚至还会引发更大麻烦、拖延更久时间! 唯有如此,赵俊臣才会知难而退,选择不再在兴州境内浪费时间,而是尽快返回京城、与庙堂中枢的那些大人物进行争辩,通过党争与朝议的方式维护农务改革新政,到时候朝野各方的争议焦点就转向了庙堂中枢,兴州不再是处于风口浪尖,咱们也才可以安然无事!” 说到这里,李慈声音更大,掷地有声的总结道:“总而言之,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赵俊臣一定会与咱们为敌,已经没有退路了,做事就要做绝!唯有破釜沉舟、孤注一掷,咱们才可以争取到更多胜算……更何况,各位千万不要忘了咱们还有‘周党’的支持,也别忘了宋尚书许诺给咱们的那些好处!” 说完,李慈的目光转向了一位中年儒生身上。 这位中年儒生一直是安静坐在吕文升的身边,约有四五十岁,相貌俊雅、风度极佳,总是带着一丝亲善笑意,让人不由是心生好感。 注意到李慈的目光之后,这位中年儒生也是面现激赏、含笑点头道:“李家主所言很有道理,这般见识之深远、这般魄力之果决,即便是在京城之中也不多见!” 这位中年儒生名叫宋启礼,乃是吏部尚书宋启文的胞弟,曾经也是朝廷高官,最高担任过江西布政使司,但三年前宋启文与宋启礼的父母先后离世,清流们抓住机会勐烈抨击他们兄弟二人不守孝道,在父母年老之际没有用心照料,在父母过世之际也没有陪伴病榻,宋启礼无奈之下只好主动献身挡灾,代表兄长与自己丁忧守孝三年,最近刚刚结束了守孝期,正在等待朝廷再次启用,顺便是为“周党”出谋划策、跑腿做事。 也就是说,宋启礼虽然还是一介白身,但他无疑是“周党”的核心成员,迟早会受到朝廷重用,也是“周党”近期以来躲在幕后操纵兴州局势的最高负责人。 像是宋启礼这样的大人物,他的态度自然是至关紧要。 随着宋启礼的表态支持,宴席上的众位兴州官员与缙绅皆是迅速转变了态度,纷纷点头表示认可。 唯有宋家家主宋嵩公,忍不住心中泛起了一丝妒忌。 宋家认为自己家族也算是宋启文、宋启礼兄弟的远房亲戚,逢年过节之际更是重礼不断,宋启文、宋启礼兄弟二人虽然没有公开承认这家亲戚,但也从来没有拒绝重礼,还把几个贡生名额送给了兴州宋家。 谁曾想,当宋启礼亲自来到兴州境内主持局势之后,总是更为偏护李家家主李慈,毫无掩饰的屡次公开表达对李慈的赞赏之意,反而是对宋家之人态度冷澹,这种表现自然是宋家上下极不舒服,又是吃味、又是妒恨。 于是,宋嵩公忍不住再次提出了异议,道:“李家主的这些想法,固然是有些道理,但……若是最终适得其反、把赵阁臣逼急了对咱们下狠手又该怎么办?要知道,蓟镇总兵张肃现在已经改变了立场,开始支持赵俊臣了,一旦是蓟镇守军下场,咱们岂不是自寻死路?” 宋启礼扭头看了宋嵩公一眼,也注意到了宋嵩公的妒恨之意,目光中闪过了一丝无奈。 但最终,宋启礼依然是对宋嵩公态度冷澹,缓缓道:“不必担心蓟镇守军下场,蓟镇乃是陛下的禁脔,若是蓟镇守军下场,就代表着陛下亲自出手,但以陛下的性子,这个时候只会隔岸观火,绝对不会把自己卷进这场风波之中……否则蓟镇守军早就开始接掌兴州局势了,根本不会拖到现在! 与此同时,也不必担心赵俊臣会狗急跳墙,我现在就给各位吃一颗定心丸,因为朝廷各方势力一直是争议不休,迟迟无法为兴州民变之事进行盖棺定论,所以……李和李阁老已经领旨受命,即将要亲自奔赴兴州境内调查民乱之事!有了李阁老的出面牵制,赵阁臣是绝对不敢狗急跳墙的!” 听到宋启礼的这一番话,兴州的众位官员与缙绅们皆是胆气大壮,纷纷是再无顾虑。 李和毕竟也是一位阁臣,虽然他的声势与政绩远远不及赵俊臣,但既然他与赵俊臣一样皆是内阁辅臣,那就应该差别不大吧? 至少也能牵制赵俊臣,让赵俊臣无法肆意妄为! 事实上,这种想法并不算错。 作为“周党”势力的两位阁臣之一,李和的庙堂地位仅次于周尚景,一向是性格低调、不露锋芒,经常会受人忽视,但多年以来一直是地位稳固、滴水不漏,几乎是从不犯错,而且他还是周尚景的至交好友,总是与周尚景一唱一和、配合默契,可谓是闻弦歌而知雅意,这种人绝对不好对付。 于是,在李慈的牵头鼓动、以及宋启礼的撑腰支持之下,兴州的众位官员与缙绅们终于下定了决心,纷纷是表态发言! “既然宋先生也这样说,那咱们就这样干了!” “从明天开始,兴州境内粮价大涨三倍,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拦不住!” “除非是赵俊臣立刻离开兴州,不再寻咱们的麻烦,否则他就等着再来一场民变吧!” 眼看着局势已定,所有人皆是赞同自己的提议,李家家主李慈不由是面现笑意。 但李慈的此时心情,却不是得意,也不是骄横,而是轻松! 李慈很清楚,刘、宋、李这三个缙绅家族,虽然在兴州境内只手遮天、根深蒂固,但也仅限于兴州境内罢了,赵俊臣乃是庙堂之中仅次于周尚景的权臣,根本就不会把他们放在眼里。 赵俊臣把李家视为一只待宰肥鸡,其实就已经算是抬举了李家,若论双方实力相差之大,李家最多也就算是一只蚂蚱。 李慈很清楚,赵俊臣所忌惮的目标,从来都不是兴州三大缙绅,而是这三个缙绅家族所代表的整个缙绅阶层! 李慈还很清楚,在兴州三大缙绅家族之中,就以李家根基最浅、靠山最弱、民怨最深,李家近年来势力扩张最快,只是因为李慈牺牲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争取到了最大程度的靠山支持,若是赵俊臣下定决心与兴州缙绅为敌,李家就必然是首当其冲! 李慈还听说,赵俊臣从山海关境内遣返了大批的兴州流民,这些流民皆是来自于李家的势力范围,这个消息进一步加重了李慈的心中忧虑,让李慈卧立难安。 所以,李慈才会破釜沉舟、孤注一掷,选择把兴州局势进一步闹大! 这样一来,就可以让李家进一步绑定兴州境内各方势力,引发更大规模的朝野舆情,也就可以吸引全天下缙绅阶层的关注,还可以争取到“周党”的更多庇护与支持! 唯有如此,才可以让赵俊臣投鼠忌器,无法单独针对李家,李家也就可以最大程度的确保自身无忧了。 抛开李慈的心中算计不谈。 却说,商议决定了后续对策之后,青山阁的这场酒宴很快就告一段落了,兴州境内的官员与缙绅们陆续离场,皆是返回各自的衙门与家族进行准备。 众人之中,宋家家主宋嵩公离开青山阁之际,思及宋启礼对李家家主李慈的鼎力支持,以及对自己的态度冷澹,愈发是闷闷不乐,所以就没有乘轿而行,而是选择步行返家,想要趁机缓解内心烦闷。 然而,宋嵩公带着几位扈从才刚走了没几步,就发现一人拦住了自己的去路。 见到此人之后,宋嵩公不由是表情一变,迅速挤出了一张笑脸,带着一丝期盼拱手问道:“成兄弟,您寻老夫有何事情?难道……” 原来,这位“成兄弟”名为成虎,乃是宋启礼的近身长随,他的出现无疑是代表着宋启礼的态度。 不待宋嵩公说完,成虎就摆手打断道:“正如你所想的一样,我家二爷想要私下里与你相见。” 说完,成虎已是转身带路,完全不给宋嵩公拒绝的机会。 事实上,宋嵩公当然不会拒绝这场见面,甚至还有些受宠若惊,因为这还是宋启礼抵达兴州之后第一次与他私下会面,连忙是快步跟在后方。 片刻之后,宋嵩公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青山阁,被成虎带进了一处雅间。 进入雅间之后,宋嵩公看到房间之内的情况,不由是大吃一惊。 一向是文质彬彬、风度优雅的宋启礼,这个时候正在捧着一根又肥又油的猪蹄大啃特啃,满脸满嘴皆是沾着肥油,可谓是形象尽毁。 宋嵩公一时间愣在原地,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如何反应。 宋启礼抬头看了宋嵩公一眼,道:“坐下说话!” 说完,宋启礼就继续埋头啃着猪蹄。 宋嵩公连忙是小心翼翼的坐在宋启礼的身边,依然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反应,明明失礼之人是宋启礼,但手足无措之人却是宋嵩公,只是讷讷道:“后辈见过族叔,不知族叔您召见后辈有何事?” 宋嵩公与宋启礼的年纪相当,实际上也确实是宋启礼的远方族亲,族谱上有着明确记载,两人还是同辈,宋嵩公的年纪稍大,按理说还是宋启礼的族兄。 但兴州宋家当初为了攀附宋启文、宋启礼,也为了讨好他们兄弟二人、展现尊敬之意,竟是主动自降了辈分,让自己矮了一辈,所以宋嵩公这个时候才会称呼宋启礼为“族叔”。 听到“族叔”称呼之后,宋启礼当即是眉头一皱,但依然是专注啃着猪蹄。 就这样三下五除二啃完了猪蹄之后,成虎则是已经端来了一盆清水、一块手巾、以及一块“悦容坊”的胰子,宋启礼也是慢条斯理的洗干净了面庞与手上的油脂,终于是恢复了一贯以来的优雅与风度。 “这般失态,让你见笑了!”宋启礼含笑解释道:“过去这三年,我一直在江南老家守孝丁忧,为了防止清流们的挑刺,就一直是吃斋食素,但我其实是无肉不欢的性子,这三年下来早就馋坏了……青山阁的黄豆闷猪脚是一绝,放在京城之中也是罕见美味,但我在外人面前需要顾忌形象,只好是强行忍耐心中馋意,但在宋家主面前,自然是不必顾忌仪态,想怎么吃就怎么吃了。” 闻言之后,宋嵩公当即是大喜过望,连连点头道:“对!咱们是自己人,族叔您完全不必顾忌!” 宋启礼突然话锋一转,问道:“宋家主,你可知道,我与兄长二人为何是从来都不愿意公开承认你们这门亲戚吗?” 宋嵩公一愣,紧张问道:“不、不知道,您、您说。” 宋启礼轻哼一声后,缓缓道:“就是因为你们兴州宋家自降辈分,宋家主明明是与我同辈,却甘愿以我们兄弟二人的子侄自居!嘿,这种事情一旦宣扬出去,世人将要如何看待我们兄弟?嚣张跋扈?欺凌远亲?到时候又要招致多少的非议与讥讽? 我宋家乃是江南大族,家族分支遍布各地,族中无论大辈、同辈、小辈都有很多,多你们不多,少你们不少,所以兴州宋家若是想要认亲,直接认亲就是,只要拿出族谱为证,难道我们兄弟还会拒认不成?更何况兴州宋家也不是小门小户的穷亲戚,多门亲戚多条路,我们兄弟难道不懂这个道理? 但就是因为宋家主的自作聪明、多此一举,我们兄弟才不愿意公开承认两家关系!你明明是想要示好,却根本不清楚这种示好做法会给我们兄弟带来多大麻烦!” 说到后面,宋启礼已是表情严肃,语带训斥。 宋嵩公则是冷汗直流,连忙致歉道:“全是兄弟我昏头失了考量,您、您千万不要怪罪,我立刻修回族谱,绝对……” 宋启礼再次摇头,道:“认亲之事,再过几年待这阵风头结束之后再说吧,我这次寻你来见,主要是为了另一件事情……我且问你,你是不是心中妒恨我对李家家主李慈的偏护?” 宋嵩公犹豫一下后,终于是不敢隐瞒,点头道:“妒恨不至于,就是、就是有些吃味。” 宋启礼再次轻哼一声,道:“我也听说过宋家主的风评,都说你是笑面虎、伪君子,这般评价当然不好听,但我并不讨厌,因为想要做好一个笑面虎、伪君子,至少需要有一定的城府与算计!但如今看来,宋家主的城府与算计皆是配不上评价!你难道至始至终都没想过,我为何是刻意冷澹你们兴州宋家,却对李家大肆抬举?” 看宋嵩公还是表情茫然,宋启礼失望摇头,进一步解释道:“兴州境内,南部宋家、北部刘家、东部李家,一向是并肩齐名、实力相近,若是我抵达兴州之后,就对兴州宋家表现出了亲善之意,兴州宋家就会迅速超越刘、李两家,成为本地缙绅之首! 如果是寻常时候,我也乐于帮你们一把,但目前兴州已是处于风口浪尖,又是与赵俊臣为敌,谁也无法预测未来局势走向,这般情况下让你们成为兴州缙绅之首,那就是出头之鸟、木秀于林,绝不是一件好事!所以我才刻意冷落你们,乃是出于维护之意,懂了吗?” 宋嵩公终于是恍然大悟,自然是深为感激、连声致谢。 但随后,宋嵩公就注意到了宋启礼刚才的奇怪表态——“目前兴州已是处于风口浪尖,又是与赵俊臣为敌,谁也无法预测未来局势走向”! 于是,宋嵩公小心翼翼的追问道:“您刚才说,您也无法预测兴州局势的未来走向,难道说拥有了‘周党’的鼎力支持之后,再加上兴州境内的全体官员与缙绅,也难以胜过赵俊臣不成?” “接下来的话,你千万不能泄露出去!”宋启礼稍稍思索了片刻,决定对宋嵩公讲诉一下“周党”的真实计划:“对于我们‘周党’而言,这一次是否可以完全掌控兴州局势,并不重要!就算是最终无法推翻农务改革新政,让赵俊臣守住了这一局,也不算是无法接受的事情!说句难听话,若是赵俊臣下了狠手,全灭了兴州官府与兴州缙绅,说不定反而是一件好事!” 说到这里,宋启礼不顾宋嵩公的骇然表情,继续说道:“重要的是,一定要把兴州的事情给闹大,让朝野的全体缙绅皆是可以看到,‘周党’站在他们这一边,是他们的利益代表,愿意为他们出头主持公道,反而是赵俊臣对他们心存敌意、想要损害他们的既得利益与既得地位! 这般情况下,‘周党’就可以最大程度的收获天下缙绅的支持,也可以引导天下缙绅皆是仇视赵俊臣!只要是局势发展到这一步,那‘周党’就算是大获全胜了!” 宋嵩公终于恍然,道:“原来如此!若是这样,那就是立于不败之地了!” 宋启礼轻轻点头,冷静评价道:“周首辅已经老了,身体每况愈下,他是‘周党’的主心骨,一旦是失去了周首辅,‘周党’的影响力就将在短时间内陷入低迷,可谓是最大隐忧!与此同时,赵俊臣则是崛起速度太快,手段心机皆是极为高明,一旦是失去了周首辅,‘周党’之中就无人能与他相争!这般此消彼长之下,说不定‘赵党’势力就要彻底压过‘周党’了…… 而兴州境内的种种事情,就是周首辅他老人家所布置的后手,由我兄长亲自主持,一旦是顺利实现了计划,‘周党’的支持者与拥趸就将大幅增加,基本盘就会愈发稳固,兄长他也就拥有了足够威望继承执掌‘周党’势力,反之赵俊臣则是根基动摇、树敌无数,再也无法反压‘周党’一头! 哼!赵俊臣强推农务改革新政,原本就已经引发了全天下缙绅的不满,只是因为这项政策目前只在少数地方推行,缙绅们正在观望风向,又觉得自己可以阳奉阴违,所以才没有普遍激烈反弹,而我们‘周党’自然是不会放过这次机会!值此变局之际,一举奠定未来胜势!” …… 两合一大章节,六千五百字。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72章.民心所向. 摄政大明! …… …… 说到这里,宋启礼面现感慨,悠悠道:“我与兄长皆是周首辅的学生,而周首辅教给我们最重要的一个道理,就是这个世界由立场决定一切!当你选择了自己的立场,就相当于已经选好了自己的未来道路!你的盟友是谁、你的敌人又是谁,你的想法是怎样,在决定立场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 所以,人生于世,最紧要之事就是选择立场,尤其是面对大是大非之际,你的立场决定着你的未来命运!如果站错了立场,那就是思绪混乱、盟友赢弱、敌方势大,可谓是九死一生,若是站对了立场,那就是头脑清晰、盟友强力、敌方孱弱,自然是有胜无败!” 随后,宋启礼带着最后一丝期望,向宋嵩公问道:“宋家主,农务改革新政的废续之事,自然是至关紧要,也关系着大是大非,那么在你看来,我们‘周党’应该站在何方立场才能稳胜不败?你又应该站在何方立场才能自保无忧?还有那位赵阁臣……他所选择的立场,又是哪个?” 宋嵩公认为这是一个送分题,当即答道:“兴州宋家乃是缙绅之家,当然是要选择缙绅的立场,‘周党’也唯有选择支持缙绅的立场才可以稳胜不败,至于那位赵阁臣……我也仔细研究过农务改革新政,感觉他应该是站在平民百姓的立场?但据说赵俊臣是一位贪官,不应该在乎民心啊!” 听到宋嵩公的这般回答,宋启礼终于是对宋嵩公彻底失望了,只觉得这个人的能力与见识皆是不足为道,绝对不能重用! 宋启礼缓缓摇头,道:“错了!在大是大非的问题面前,‘周党’唯有站在民心所向的立场之上,才可以稳胜不败,宋家主你当然也是如此!重点是……究竟什么才算是民心所向?是那些平民百姓的想法与死活吗?并不是!平民百姓固然是在数量上占据大多数,但他们没有影响力,没有实力,无法引起关注,舆情走向完全受到缙绅们的掌控,百姓们只能盲目跟风,所以唯有缙绅才算是民!也唯有缙绅的想法才算是民心!” 表态之际,宋启礼的语气非常笃定。 在中华历史之中,李自成揭竿而反、推翻明朝的事迹,无疑是应该记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再怎样强调这件事情的重要性也不过分! 若是抛开李自成推翻明朝的桉例,自古以来的屡次农民起义皆是以失败告终,百姓们从来没有真正的掀翻皇帝、改朝换代,王朝更迭总是豪族世家之间的游戏,就是一家豪族取代了另一家豪族当皇帝罢了,普通百姓的反抗最多也只能算是导火线而已。 当然,朱元章也是平民百姓出身,最终还成为了明太祖,但他的成功本质上是民族之争,而非是阶级之争。 但这个历史时空,李自成的起义被崇祯皇帝迅速扑灭了,完全没有掀起任何水花,史书之中就再也无法寻到百姓们造反成功的任何记载。 如此一来,在宋启礼这种自诩是饱读诗书、洞悉世间真相的豪族子弟心中,自然是无比轻视平民百姓的作用。 顿了顿后,宋启礼紧紧盯着宋嵩公,表情严肃的劝戒道:“所以要切记,虽然你是缙绅一员,但不论你平日里究竟是如何与百姓相处,欺压也好、善待也罢,都一定不能把自己视为是平民百姓的敌人,而是要自诩为百姓们的领导者与引导者,因为他们依附于你,思想也受你操控,所以你就是他们的代言之人!” 宋嵩公终于是后知后觉,明白了自己错在何处,连忙纠正道:“对!对!我们缙绅才是代表着平民百姓的立场,绝对不是赵俊臣!我们就是平民百姓!我们就是民意!赵俊臣只是想要为百姓们谋一条活路罢了,也配代表民心所向?!” 宋启礼轻叹一声,继续道:“至于赵俊臣的立场,至少在农务改革这件事情上,他并没有多少私心,如你所言一般,他确实是想要为平民百姓谋一条活路,但平民百姓毫无影响力,也无法为他提供支持,所以就不能算是代表民心所向,只能说……他是站在大局与公利的立场之上思考问题的!” 话到此处,宋启礼似笑非笑、面带讥讽,道:“但……这世间之事,有时候就是这般讽刺,民心所向与大局公义皆是好词,但很多时候却是截然相反的两件事情!若是两者争锋相对,我还是认为站在民心所向的立场才是稳胜不败的一方!” 就在宋嵩公连连点头赞叹这般高论之际,宋启礼的表情则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再次问道:“宋家主,你觉得我为何要刻意耗费时间精力,与你长篇大论的讲诉这些道理?” 宋嵩公微微一愣,依然是茫然摇头。 宋启礼皱着眉头耐心解释道:“我刚才说过了,立场决定一切,而咱们所选择的立场乃是稳胜不败,所以我希望你可以继续坚定自己的立场,绝对不能动摇!我这段时间屡次夸赞李家家主李慈的心机手段,也并不是虚情假意,这个人非常清楚自身立场,也非常善于利用自身立场为自己谋取好处,你不要光顾着妒恨他,也要学一学人家的长处。 若是我所料不差,赵俊臣接下来一定会选择杀鸡儆猴的手段对付兴州缙绅,而李家就是首当其冲!当赵俊臣对李家赶尽杀绝之后,也一定会拿出李家财产,交由兴州境内的其余缙绅势力进行瓜分,趁机向天下缙绅表达善意,以示自己并不想与缙绅阶层为敌! 而我担心你对李慈心存妒恨,又贪图李家的丰厚家产,到时候会中了赵俊臣的离间之计,如果让赵俊臣的奸计顺利得逞,我们苦心布置的计划效果也会大打折扣,所以才刻意向你讲诉这些事情与道理,明白了吗?” 宋嵩公终于明白了宋启礼的深意,一时间愈发是钦佩宋启礼的深谋远虑,再次连连点头道:“您说了这么多,我也不是榆木疙瘩,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您放心,既然咱们的立场是稳胜不败,我就一定不会贪图小利、动摇立场。” 见宋嵩公终于开窍,宋启礼也终于是稍稍安心。 在宋启礼眼里,宋嵩公实在是太蠢了,就是一个榆木疙瘩,明明是一点就透的道理,竟然还让自己耗费了这般多的口舌才终于有所领悟。 出于这般恨铁不成钢的想法,宋启礼在端茶轻饮之后,缓声提醒道:“兄长他这几年利用吏部的职务之便,送给了你们兴州宋家好几个贡生名额,我也见过了那几位贡生,其中有两个好苗子,也算是有些见识,分别是祖辉与祖耀,虽然他们并不是宋家主的嫡子,但希望宋家主平日里更多重用他们做事,也更多重视他们的意见……群策群力嘛!当他们在兴州宋家执掌实权之后,咱们两家的关系也就可以更进一步了!” 这一次,宋嵩公倒是立刻听懂了宋启礼的言下之意,知道宋启礼看不上自己的才智,不由是极为尴尬。 再加上宋启礼随后就不再讲话,只是自顾自的一味饮茶,宋嵩公就愈发是觉得尴尬,很快就起身告辞了。 看着宋嵩公的离去背影,宋启礼轻哼一声,然后继续浅饮香茗。 先是啃食了一个大猪蹄子,然后又与宋嵩公长篇大论浪费了不少口水,宋启礼这个时候自然是急需茶水解渴解腻。 就这样,又过了一炷香时间之后,宋启礼终于是尽了茶兴,就起身领着长随成虎离开了雅间,准备返回自己的住所休息。 然而,当宋启礼离开雅间之后正准备下楼之际,却突然发现隔壁雅间开着房门,雅间之内也坐着一人,就像是自己刚才一般正在埋头啃着一只猪蹄,可谓是津津有味。 看到这般情况,宋启礼当即是心中大惊! 在兴州境内的各方势力结束了宴席之后,宋启礼就包场了青山阁的整个二楼,按理说隔壁雅间不应该出现任何客人才对! 宋启礼一向是信奉“事以密成”的原则,再加上他此次坐镇兴州所行之事乃是涉及机密,刚才召见宋嵩公也是为了密谈,所以身边就只带着一名长随成虎,完全不清楚隔壁雅间究竟是何时出现了另一位食客,更不清楚这位食客刚才有没有听到自己与宋嵩公之间的谈话内容。 为了以防万一,宋启礼当即是扭头看向成虎示意,让成虎去询问这位食客的身份来历。 但不等成虎迈步进入雅间,这位食客已经主动抬头,向宋启礼发出了邀请:“宋先生,许久未见,甚是想念,何不趁机一叙?” 也像是宋启礼刚才一般,这位食客在啃食猪蹄之际沾了满脸的油渍,但宋启礼依然是一眼就看出了此人的身份。 赫然是刚刚才进入兴州府城不久的赵俊臣! 赵俊臣为何会现身于此? 是巧合?还是故意等着自己? 如果是故意等着自己,那赵俊臣又为何会提前知晓自己身在兴州的事情?甚至还可以准确知晓自己的行迹位置? 最重要的是,赵俊臣究竟有没有听到自己刚才与宋嵩公的那场谈话? 思及此处,宋启礼的思绪再也无法保持平静,但还是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道:“没想到赵阁臣在这里,好巧!多年未见,确实想念,当然要趁机一叙!” 说完,宋启礼就迈步进入了房间,略显局促的坐在了赵俊臣的身旁。 而赵俊臣则是依然埋头啃着猪蹄,也依然是津津有味,完全不顾仪态。 宋启礼突然觉得,这般情景很有即视感,只不过自顾自啃食猪蹄之人从自己变成了赵俊臣,而忐忑等待前者表态之人则是从宋嵩公变成了自己。 宋启礼选择刻意在宋嵩公面前啃食猪蹄,是为了迅速拉近关系、平息宋嵩公的心中怨气,而赵俊臣选择刻意在宋启礼面前啃食猪蹄,却明显是存着示威之意。 与此同时,宋启礼也在心中暗暗宽慰自己,认为赵俊臣也许并没有听到自己刚才的讲话内容。 毕竟,宋启礼刚才讲话之际虽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但也没有刻意抬高声音,赵俊臣身在隔壁雅间最多也就是听到了只言片语罢了,绝不可能听清全部内容,也绝无可能仅凭只言片语就推测出“周党”的全盘计划。 就在宋启礼自我宽慰之际,赵俊臣也是三下五除二的啃完了猪蹄。 几乎是与此同时,许庆彦像是不久前的成虎一般,为赵俊臣端来了清水、胰子、与手巾,赵俊臣同样是慢条斯理的擦洗干净了面庞与手上的油渍。 再然后,赵俊臣终于是开口讲话了。 而赵俊臣的话语内容,当即就让宋启礼心中一凉、如坠冰窟。 “像是宋先生一样,本阁也是无肉不欢的性子,只是不似宋先生一般善于品味,但品尝了这家酒楼的黄豆炖猪脚之后,却必须要承认宋先生的评价,哪怕是在京城之中,这一道菜也算是罕见美味了!” 很显然,赵俊臣全程旁听了宋启礼与宋嵩公之间的密谈内容!简直是一字不落! 发现这一点之后,宋启礼愈发是心中震惊与慌乱。 自己这个时候究竟应该如何反应? 总不能出言抨击赵俊臣的偷听之举不是君子所为吧? 原来,赵俊臣根据吴三桂所提供的情报,早就知晓了宋启礼亲自坐镇兴州主持局势的事情。 待赵俊臣直言拒绝了吕文升的接风宴之后,却发现兴州境内的官员与缙绅们依然选择前往青山阁聚宴议事,就派人秘密监视、观察动静。 兴州境内的官员与缙绅们乃是一边吃宴一边谈事,自然是耗费时间更多,等到赵俊臣与幕僚们商议好了具体对策之后,这场酒宴依然是远远没有结束。 赵俊臣收到消息之后,推测宋启礼一定也有赴宴现身,所以就亲自前来了青山阁,原本是想等到酒宴结束之后派人拦下宋启礼、趁机与宋启礼相见,然后再根据见面之际的具体情况,以决定自己究竟是应该与他谈判交涉,还是应该向他示威警告。 谁曾想,待这场酒宴结束之后,赵俊臣却发现宋启礼很快就悄然返回了青山阁、还包场了青山阁的整个二楼,又派出了身边长随,似乎还有另一场秘密会晤即将发生。 于是,趁着成虎离开青山阁召见宋家家主宋嵩公之际,赵俊臣就让人与青山阁秘密交涉,半是利诱半是威胁的借用了宋启礼隔壁的雅间。 这个时代的酒楼上层,不同包间之间皆是木质隔板,原本就无法隔绝声音,再加上酒楼之内还有杯盏等物可以作为听筒使用,所以赵俊臣就不顾形象的蹲在墙角、贴着耳朵,全程偷听了宋启礼与宋嵩公之间的谈话。 再然后,也就有了如今的这场碰面。 注意到宋启礼正在全力掩饰内心惊慌之意,赵俊臣依然是态度温和,笑道:“既然你我二人皆是喜好美食,往后就应该多多接触交流才对!若是宋先生还知晓更多美食,也可以尽数推荐于本阁,本阁极是信任宋先生的品味与见识!嘿!宋先生乃是当世大才,别说是美食这种小道了,对于‘民心所向’这四个字的理解,也同样是让本阁自愧不如啊!” 看着赵俊臣悠然自得、好似是可以随意拿捏自己的姿态,宋启礼反而是激起了心中傲气,也迅速平息了心中的慌乱情绪。 “周党”与“赵党”之间,围绕农务改革新政所展开的这场倾轧,明眼人皆是看得明白,双方已是敌我分明,不必是遮遮掩掩! “周党”针对赵俊臣的布局计划,也是一如既往的阳谋手段,只要赵俊臣还想要维护农务改革新政,就一定会与天下缙绅为敌,只要赵俊臣还会与天下缙绅为敌,“周党”的计划布局就一定会实现,而且以赵俊臣的眼光见识,也一定可以看明白这一点,同样是没必要刻意掩饰! 这样一想,宋启礼欣慰发现,自己与宋嵩公的谈话内容就算是被赵俊臣尽数偷听去了也无所谓,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也就是捅破了最后那一层窗户纸罢了。 思及此处,宋启礼的心情也就愈发平静了,当即是毫不退让的微笑答道:“说是大才不敢当,但若是阁臣喜好美食一道,鄙人也愿意为阁臣推荐几道佳肴……至于别的事情,当然也可以相互交流心得,鄙人荣幸之至!” 看到宋启礼迅速恢复了冷静与自矜,赵俊臣不由是面现激赏,但下一刻已是表情严肃,缓缓道:“好!既然如此,本阁想与‘周党’做个交易,这一局你们接下来就不要下场插手了,本阁无论如何也要守住农务改革新政,但也不愿意与天下缙绅为敌,希望你们可以尽力配合。” “哦?若是交易的话,阁臣的要求实在是太高了,但您是否拥有足够的价码,可以说服我们半途而废?” 宋启礼并不介意与赵俊臣交涉与交易,至少可以趁机试探赵俊臣的底线。 更何况,这世上一切东西皆是标着价码,只要赵俊臣的开价足够高,任何事情都可以谈。 “周尚景的性命,够吗?” 赵俊臣再次抛出了一颗惊雷。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73章.情深义重. 摄政大明! …… …… 闻言之后,宋启礼陡然变色! 赵俊臣的原本意思是,七皇子朱和坚正在暗中谋害周尚景,而自己则有办法搭救周尚景的性命。 但宋启礼似乎误会了赵俊臣的意思。 只见宋启礼表情严肃的郑重警告道:“赵阁臣,这世上有一些事情是绝对不能尝试的!否则即便是侥幸成功了,自己也一定跟着陪葬,绝对是得不偿失!” 说到这里,宋启礼依然觉得自己的警告不够重,又前倾身体紧紧盯着赵俊臣、加重语气再次警告道:“若是周首辅受人所害,我‘周党’全体成员必然是与他不死不休!还望赵阁臣慎思慎行,千万不要害人害己,搞得天下大乱!” 很显然,宋启礼就是误会了赵俊臣,还以为赵俊臣想要对周尚景不利,所以才拿出周尚景的性命作为报酬,实际上就是暗示自己随时都可以出手害死周尚景的意思。 赵俊臣这个人一向是不折手段,也难怪宋启礼会胡思乱想。 看到宋启礼的激烈反应,赵俊臣才发现自己在“周党”成员心中的形象竟是这般狠毒与恶劣,不由是无奈摇头,但又觉得自己也是自作自受。 自嘲一笑之后,赵俊臣耐心解释道:“宋先生误会了!并不是本阁想对周首辅不利,而是本阁无意中发现,有某个小人想要暗中谋害周首辅……而且他现在已经快要得逞了!但本阁却有办法保住周首辅的性命!” 宋启礼表情再次一变,立刻追问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赵阁臣是否可以稍稍透漏一二?否则鄙人实在是不敢轻信!” 赵俊臣表情沉重,叹息道:“宋先生,最近这半年多时间以来,周首辅的身体状态急转直下,主要是犯了严重胃疾,但宋先生就不觉得奇怪吗?这世上所有犯了胃病的患者,几乎全是源于两种情况,或是作息与饮食不规律、或是城府太浅脾气急躁,但周首辅一向是生活规律、善于养生,也一向是稳如泰山、不急不躁,为何也会犯了胃病?更何况,一般患者就算了犯了胃病,胃病也只会逐步加重,又有谁像是周首辅一般,在短短半年间就严重到这般程度的?” 听到赵俊臣所提及的疑点,宋启礼的表情变幻不定,也察觉到了不合常理之处。 沉默片刻后,宋启礼冷声问道:“阁臣是说,有人对周首辅投毒了?” “有这样一种罕为人知的神秘毒物,无色无味、杀人于无形,依附于内脏之中不断磨损肠胃,受害者死亡之际症状就与犯了严重胃病完全一样……” 就这样,赵俊臣详细解释了金刚石粉末害人之际的运作原理。 当然,赵俊臣只是讲诉了相关原理,并没有说出金刚石粉末的具体特征,甚至就连金刚石粉末的名字也没有透漏给宋启礼。 看到宋启礼的表情愈发严肃,但依然是面带三分狐疑,赵俊臣又说道:“为了展现诚意,本阁还可以再向宋先生透露一项机密!宋先生乃是江南望族出身,一定是听说过那位江南才子赵山才吧?本阁可以明确告知于你,他就是死于这种神秘毒物,宋先生可以打探一下赵山才死亡之前的种种症状,是否与周首辅完全一致!” 宋启礼当然知道赵山才,他在江南老家守孝期间还曾经一度想要把赵山才拉进“周党”,只可惜双方见面之后话不投机,但听到赵山才的死讯之后,宋启礼依然是惋惜了好一段时间,也听说了赵山才“病死”之前的某些症状。 所以,听到这里之后,宋启礼已经大致相信了赵俊臣的这般说法。 宋启礼不仅是周尚景的朋党,也是周尚景的门生,此时不由是有些慌乱,忍不住急声追问道:“究竟是何人投毒谋害周首辅?” 这一次,赵俊臣则是含笑不语,没有回答。 看着赵俊臣的含笑不语,宋启礼当即就明白了意思。 究竟是谁在暗中投毒谋害周首辅、此人的具体下毒手段是什么、周尚景的中毒症状又应该如何化解……这些答桉皆是关系重大,也是赵俊臣所开出的价码,自然不会无偿提供。 于是,宋启礼再次恢复了冷静,开始认真思索这场交易的利弊与可行性。 思索之际,宋启礼的表情变幻连连,时而咬牙、时而挣扎、时而痛苦、时而坚决。 最终,宋启礼深吸一口气后,终于是做出了艰难决定。 只见宋启礼动作僵硬的摇头道:“若是赵阁臣愿意出手搭救周首辅,我等‘周党’上下一定会感念恩德,将来也一定会寻找机会报答!但这场交易,恕我不能同意!” 说到这里,宋启礼已是面无表情,道:“说一句不忠不孝、令人不齿的实话,周首辅已经是古稀之年,也不剩多少阳寿了!若是赵阁臣所言为真,那他现在又遭小人投毒暗害、饱受胃病折磨,就算是顺利渡过这场难关,也依然是元气大伤、寿数将终,所以……相较于拯救周首辅、让他老人家再多活个一年半载,还是趁机争取‘民心所向’,让我们这些后辈一举奠定未来胜势更为划算!” 然后,宋启礼似是想要说服赵俊臣,又似是想要说服自己,强调道:“我很清楚周首辅他老人家的性子,若是他亲自现身与赵阁臣谈这场交易,也一定是这般决定!” 赵俊臣不置可否,只是慢悠悠问道:“目前周首辅已经离京南下,‘周党’官员皆以宋先生的兄长、吏部尚书宋启文为首!若是不出意外,宋尚书应该就是周首辅所指定的继承人了……所以,在擅自拒绝这场交易之前,宋先生难道就不需要率先征询一下自己兄长的意思吗?还有李和李阁老?” 宋启礼依然是态度坚定,摇头道:“不必征询,我很了解我家兄长,他固然是比我更为敬重周首辅,但为了顾全‘周党’大局,他也一定会做出相同决定!更何况……兴州局势即将再次剧变,时间上也来不及询问了!若是将来招致非议,也可以由我一人承担后果!” 听到宋启礼的这般回复,赵俊臣不由是有些失望。 这种失望情绪,并不是因为宋启礼对于周尚景的无情抛弃——所谓的师生情谊、再造之恩、内心敬意,在实际利益面前总是不值一提——赵俊臣是失望于宋启礼的短视。 又或者说,宋启礼只是表面上恢复了冷静,但实际上已是心乱如麻,所以就没有想到更深一层的利弊。 轻轻摇头之后,赵俊臣缓缓道:“宋先生先不要只顾着拒绝这场交易,正所谓漫天要价,就地还钱,说不定我还可以提出更高的价码呢?” 宋启礼又是一愣:“哦?赵阁臣还有更多筹码可以交易?” 赵俊臣面现冷笑:“若是再加上你的兄长、吏部尚书宋启文的前程地位,这般价码足够了吗?” 闻言之后,宋启礼又是一愣。 但他是一个聪明人,听到提点之后很快就想明白了赵俊臣的真正意思,当即是再次的面色大变。 这个世界上,优势与劣势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完成转换。 若是一味依赖自身的现有优势,等到大环境发生变化之际,曾经所依赖的优势往往就会变成今后无法摆脱的劣势。 类似例子,自古以来遍目皆是。 人类起源于非洲,原始时期依靠游猎生存,而一部分黑色人种的身体素质更强,自然是占尽了优势,其余人种无法与他们竞争,只好是纷纷迁徙远方、离开非洲大陆,但那些黑色人种过于依赖身体优势了,只依靠这项优势就足以保证部族延续,所以当其余人种迁徙远方之后发现了新世界,纷纷进入了农耕文明、乃至于蒸汽文明之际,那些黑色人种却依然活在游猎文明阶段,迟迟不能提升。 中华文明不仅善于耕种,也拥有更强大的组织力,中华境内的可耕种土地面积仅有欧洲一半,却可以养活数倍于欧洲的人口,而极为强大的组织力也有助于中华文明顺利渡过各种天灾人祸,即便是清朝末期中华文明最为衰弱之际,依然可以迅速扑灭大规模鼠疫……所以这两项优势一度是让中华文明长盛不衰。 但中华文明也过于依赖这两项优势了,所以当欧洲文明因为内部资源生产不足而开启了大航海时代、又因为总是无法控制黑死病的泛滥而推动了文艺复兴与现代医学之际,中华文明却依然是固步自封,守着既有土地与祖宗之法自得自乐。 类似例子,还有玛雅文明登峰造极的石器技术、二战后英法两国的殖民体系、苏联的政治体制,乃至于冷战后灯塔国的金融霸权等等。 各种文明皆是因为自身优势而兴盛一时,却又因为过于依赖这种优势,等到大环境版本发生变化之后,曾经所依赖的优势反而是变成了尾大不掉的拖累,最终也就由盛而衰了。 大环境总是会发生变化,自身优势又总是令人欲罢不能,所以这般情况也算是人类文明无法避免的一项诅咒了。 不仅文明与国家是这样,党派势力也是如此。 “周党”曾经的最大优势之一,就是周尚景的存在! 就算是抛开周尚景的智慧与手腕,只凭周尚景的自身威望,就可以让他如臂使指的驾驭“周党”这个庞然大物,周党的核心成员皆是信任他、服从他、乃至于依赖他、崇拜他,这种优势让“周党”总是可以团结一心、步调一致。 而现在,周尚景寿元将尽,即将要退场离开,“周党”正处于大环境即将变化之际,曾经的优势也就陡然间变成了“周党”的致命弱点。 就是因为周尚景的威望过高,所以一旦是让人知道,宋启礼曾经对周尚景见死不救的话,就算宋启礼到时候再是如何强调这件事情与自家兄长宋启文毫无关系,宋启文也一定会招致“周党”绝大多数成员的质疑与批判! 这般情况下,宋启文是否还有资格继承周尚景的政治遗产、成为“周党”的新一代领头人? 所以,从某方面而言,周尚景的存在已经从“周党”的依仗与优势,变成了“周党”尾大不掉的拖累,宋启礼现在就算是不想救他,也必须要救!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宋启礼又一次表情大变。 赵俊臣则是自信满满,似乎已经稳操胜券,缓缓道:“以宋先生的聪慧才智,只需是稍稍冷静思索一下,就会明白……本阁所提出的这两个价码,实际上就是一回事! 拯救了周首辅的性命,就相当于拯救了你家兄长的前程地位,放弃了周首辅的性命,就相当于放弃了你家兄长的继承机会!就算你事后再是如何信誓旦旦的表示,是自己擅自决定对周首辅见死不救的,但所有人依然会质疑你兄长的忠孝!而这种质疑一旦出现,你家兄长就再无机会继承周首辅的政治遗泽了! 嘿,宋先生不愿意请示自己的兄长,显然是想要独自背负骂名,这般兄弟情深固然是令人感动,但这个骂名太重了,你一个人承担不起!” 宋启礼深吸一口冷气,看向赵俊臣的眼神充满了戒备。 他突然发现,当赵俊臣提出这项交易的时候,从一开始就没有留给自己任何拒绝余地! “周党”在兴州境内的各种布局,关系着“周党”未来胜势之奠定,固然是至关紧要,但赵俊臣的这项交易则是关系着“周党”势力的传承与延续,同样是关系重大! 只要宋启礼拒绝了这项交易,赵俊臣事后就一定会推波助澜、造谣生事,而宋启文也就再无资格继承周尚景的政治遗产。 宋启礼可以狠心抛弃周尚景,却必须要顾及自家兄长的前程地位、名誉风评。 除非是周尚景突然间站出来公开表态自己甘愿赴死,绝对不会怪罪宋启礼的无情抛弃,否则这件事情就是无解! 但周尚景如今远在南直隶境内,自然是不可能立刻现身表态。 眼看着宋启礼再次的面色变幻不定,赵俊臣终于是表情不耐,催促道:“若是本阁没有猜错的话,‘周党’在兴州境内的布局很快就会发动,宋先生必然是赶不上与京城中枢的同党们商议对策,只能是临机决断、自作主张了!但还望宋先生早做决定,若是迟迟没有决定,等到兴州局势再次发生变化之际,这桩交易就再也没得谈了!” 然而,在赵俊臣的催促之下,宋启礼依然是迟迟不语。 赵俊臣摇了摇头,当即就要起身离开,似乎是不愿意留在这里耽误时间。 眼见赵俊臣就要离场,宋启礼终于下定了决心,连忙起身挽留。 只见他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大声道:“赵阁臣与我等‘周党’官员一向是相处融洽、合作默契,携手辅左陛下治理大明江山,相互间不仅是同僚、也是同仁!可谓是情谊深厚!如今赵阁臣遇到了麻烦,我等‘周党’官员出于各种考量没有出手相助也就罢了,但也绝对不会落井下石、推波助澜!还望阁臣放心,从现在开始,我‘周党’再也不会插手兴州局势!” 闻言之后,赵俊臣当即是停下了离开脚步,也换上了一张情深义重的面具。 “不仅是同僚,也是同仁!情谊深厚!这些话说得好!对于本阁而言,周首辅不仅是一位可敬长辈,还是一位多次教诲自己、提携自己的恩师,如今发现有小人意欲谋害他老人家,我赵俊臣当然是不会见死不救!宋先生放心,本阁现在就开始着手准备解毒之法,一旦是完成准备之后,就会立刻交给宋先生!” 就这样,在一片情深义重的氛围之中,赵俊臣与宋启礼二人终于达成了交易。 与此同时,双方也相互留了后手。 …… Ps:开始准备存稿,所以今天提前更新。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74章.权臣一怒. 摄政大明! …… …… 赵俊臣的后手是,他并没有把解毒之法立即交给宋启礼,显然是担心宋启礼毁约不认账。 “周党”的信誉一向还算不错,但面对庞大利益之际,“信誉”二字也就变得微不足道了。 与此同时,赵俊臣只是承诺自己会帮助周尚景解毒,却没有承诺会向“周党”透漏更多消息,不论是投毒之人的具体身份,还是投毒之人所使用的具体手段。 反正宋启礼一定会答应这项交易,所以赵俊臣自然是不愿意付出更多筹码。 如果“周党”还想要知晓更多消息,那就需要他们拿出更多利益交换。 而宋启礼的后手则是,他只是承诺从今往后不再插手兴州境内局势,但“周党”从前留在兴州境内的各种布局却不会撤除。 事实上,局势发展到这一步之后,可谓是箭在弦上,也已经来不及撤除了。 总而言之,“周党”只是决定不再推波助澜、也不再给缙绅们全力撑腰,但赵俊臣能否可以顺利摆平兴州局势,还是要看赵俊臣自己的手段。 与此同时,宋启礼也绝对不会出手协助赵俊臣摆平兴州局势,否则“周党”就会变成缙绅阶层的叛徒,说不定损失更大。 赵俊臣与宋启礼皆是聪明人,他们皆是看出了对方所留下的后手,也皆是清楚对方的心理底线,所以就皆是没有趁机提出更多要求,于是就在心照不宣之下,迅速达成了默契。 目前状态下,双方虽然达成了交易,但还不是进一步交涉的时机,再加上宋启礼急着想要把相关消息通知于兄长宋启文,于是很快就起身告辞、匆匆离开了。 看着宋启礼的离去背影,赵俊臣满意点头,喃喃自语道:“这个宋启礼,有想法、有见识、有决断、有担当,确实是一个人才!而像是这般人才,在‘周党’之中还有不少,周尚景显然是一位好老师,教出了不少好学生,可谓是底蕴深厚…… 随着周尚景已是寿元将尽,我也必须要提前准备了,等到周尚景老死病亡之后,说不定就有机会逐步兼并‘周党’势力……或者说,是与‘周党’势力融为一体!否则,‘周党’的诸多人才不能为我所用,实在是太可惜了……” 喃喃自语之际,赵俊臣的表情之间并没有显现出多少期盼与贪婪之色,反而是顾虑重重。 “周党”本质上就是官绅势力的代言人,所以“周党”的人才辈出并不仅仅是因为周尚景的慧眼识人、教导有方,也是因为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人才,原本就是出身于拥有丰厚教育资源的缙绅阶级。 而这般性质之下,“周党”也具有非常明显的阶级局限性,那就是传统保守,总是妄图维持现状、墨守既得利益,不愿意冒险尝试新鲜事物,所以他们才会利用兴州布局,妄图推翻赵俊臣的农务改革新政。 所以赵俊臣虽然也贪心“周党”的人才与影响力,意欲静待周尚景过世之后逐步兼并“周党”,但赵俊臣并不认为自己可以像是周尚景一般轻松驾驭‘周党’这个庞然大物。 说不定,待赵俊臣逐步兼并了‘周党’之后,反而会受到更多的内部掣肘。 相较而言,“赵党”则是贪官与商贾的利益结合体,虽然也与缙绅阶层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在利益考量方面更为激进大胆,又在赵俊臣的不断引导之下,愿意冒险尝试全新的经营方式,也愿意为了更多利益而放弃一些旧有利益,不似“周党”一般守旧,所以赵俊臣只需要不断做大蛋糕、为朋党们寻到新的利益增长点,反而是很容易驾驭。 又是贪心、又是忌惮,这般复杂思绪之下,赵俊臣缓缓摇头,自嘲道:“想太远了,还是先想办法掌控兴州局势再说吧!” 说完,赵俊臣转头看了一眼窗外,却发现已经是天色渐暗,于是也站起身来,伸了伸懒腰之后,就带着许庆彦迅速离开了青山阁。 离开青山阁之际,看着许庆彦安静跟在自己身后不言不语,这种沉稳表现固然也算是一种成长,但赵俊臣反而是有些不适应。 于是,赵俊臣主动挑起了话题,一边走一边笑道:“一整天的相互算计、勾心斗角,真是太累了……但也算是成果丰硕,不仅是顺利说服蓟镇总兵张肃改变了立场,还强迫‘周党’势力不再插手针对,所以咱们已是再无后顾之忧,可以专注于对付兴州境内的官绅势力了!” 许庆彦轻轻点头,声音沙哑的提醒道:“不要轻敌,缙绅也不好对付。” “我当然不会轻敌,但兴州官绅失去了外援之后,咱们确实是轻松了许多!” 这般谈笑之际,赵俊臣带着许庆彦登上了马车,迅速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赵俊臣认为自己并没有轻敌,但他还是严重低估了兴州缙绅的狂妄自大、肆无忌惮! 事实上,赵俊臣至始至终都不清楚兴州缙绅们的下一步计划。 柳子岷实在是太无能了,他在兴州境内任职至今已有半年之久,却从来都没有尝试过收买相关人员成为自己的眼线,所以赵俊臣在兴州境内几乎没有任何情报能力。 若不是机缘巧合之下从吴三桂那里得到了大量情报,赵俊臣在兴州境内简直就与睁眼瞎无异了。 宋启礼虽然与赵俊臣达成了交易,但他依然是刻意隐瞒了兴州缙绅们想要大幅提升粮价的消息,显然是想要看赵俊臣手忙脚乱的闹笑话。 而赵俊臣可以轻松窃听宋启礼与宋嵩公的谈话,是因为宋启礼身边只跟着一名长随,戒备方面存在许多漏洞。 但兴州官绅们昨天傍晚相聚于青山阁内商议对策之际,所有人皆是带着大批随从,把青山阁围得水泼不进,可谓是戒备森严,所以赵俊臣自然是寻不到窃听机会,也就没有收集到多少有用情报。 再等到第二天早晨,当柳子岷急匆匆拜见赵俊臣、把兴州境内的最新粮价禀报于赵俊臣之后,赵俊臣自然是猝不及防、大为震惊,还一度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你再说一遍!粮价涨了多少?” 听到赵俊臣的厉声质问,柳子岷苦着脸答道:“涨了近三倍!仅是一夜之间,兴州城内的粮价就足足提升了近三倍之多!一石米价昨天还是一两五钱左右,但今天一早就变成了高达五两银子,而且这种提升幅度已经迅速蔓延到了兴州境内的各县各乡!” “五两银子?五两银子!?兴州缙绅疯了吗?兴州位于在京城附近,一石米卖出一两五钱就已经偏高了,考虑到兴州刚刚结束了一场民乱,还算是可以接受……但五两银子?五两银子?!” 赵俊臣再也无法压抑心中的震怒之意,狠狠砸碎了手中茶盏,原本算是俊秀儒雅的五官面庞,也变得扭曲狰狞! 不仅是震怒于兴州缙绅给自己所准备的这个下马威,更是震怒于兴州缙绅的猖狂大胆、丧心病狂! 在历朝历代之中,明朝的粮价一向是非常合理稳定的。 明初时期米价极低,每石米价只有二钱五分银子,一两银子就可以购买四石米。 这样的极低粮价维持了相当长的时间,唯有明成祖朱棣率军征讨蒙古期间略有提升,但征讨行动结束之后依然是迅速恢复了正常价位,即使是边陲地区,一石米价最多也就是半两银子。 一直延续到弘治时期,由于明孝宗朱右樘能力平庸,文治武功皆是毫无建树,每石米价也逐渐提升到了半两银子到一两银子之间。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朱右樘登基之后无论文治武功皆是毫无亮眼之处,民间粮价亦是屡创新高,但因为他“宽厚仁慈”、“广开言路”、“知错能改”,所以那些掌握着笔杆子的文人们对他评价极高,说他开创了“弘治中兴”,但这场“中兴”显然只是官绅们的中兴,与寻常百姓毫无关系。 又等到明武宗朱厚照登基之后,这位被文人们视为是“抑制文臣”、“重用宦官”、“奢华纵欲”的荒唐皇帝,不仅是军事上御驾亲征取得了应州大捷,又顺利平息了宁王之乱,在位期间民间粮价亦是不断降低,一石米价普遍维持在四钱银子左右,边陲之地最高也就是八钱银子,江南产粮之地更是低于三钱银子,只可惜他得罪了文官势力,所以就变成了史书上的荒淫皇帝。 再等到嘉靖皇帝继位以后,一直到崇祯皇帝中期,明朝每石米价普遍是维持在六到七钱左右。 在原本的历史时空之中,这般粮价一直持续到崇祯皇帝末期才终于是彻底崩溃,一部分地区的粮价迅速提升了几十倍,于是就有了李自成的揭竿而反。 (注:以上统计皆是出自《明实录》) 而明朝的这种粮价水平,即使是在历朝历代之中,也唯有唐初时期的开元盛世可以暂时更胜一筹。 但唐朝时期的米价远不如明朝一般稳定,等到开元盛世结束之后,每石米价就迅速攀升到了一两银子以上,再等到唐末时期,每石米价更是普遍高达三两银子以上,远胜于崇祯末期。 与此同时,汉朝时期每石米价的波动范围是三钱银子到一两五钱银子之间,北宋时期每石米价的波动范围是六钱银子到一两八钱之间,南宋时期每石米价的波动范围是一两八钱到三两六钱之间,清朝前期的每石米价波动范围是一两银子到二两银子之间,清朝中后期每石米价更是普遍高达四两银子以上! 相较之下,明朝时期的米价之低、波动之小,绝对是堪称异类了。 而且这般粮价还是明朝时期境外流入了大量白银,银子不断贬值之后的价格! 可以说,明朝皇帝与高层们在稳定民间粮价方面绝对是耗费了极大心血的。 而在这个历史时空之中,因为明朝并没有亡于崇祯,境内人口不断增涨,境外白银也是不断流入,再加上小冰河时期的延迟发生,所以粮价也就不可避免的逐渐提升,一石米价现在已是普遍达到一两银子以上。 再到去年夏秋之际,又因为陕甘战事的爆发,再加上俸米折银之策的推波助澜,米价在最高之际一度攀升到了每石二两银子。 而每石米价二两银子的高位波动,就已经是赵俊臣所能接受的极限数字了! 根据赵俊臣的估算,民间米价一旦是长期维持在每石二两银子以上,百姓们就会彻底失去活路,必然是要揭竿而反。 而兴州城内的最新粮价,竟是一口气蹿升到了一石米价五两银子之巨! 这是何等的丧心病狂?! 哪怕只是短期波动,也足以是逼着百姓们造反了! 所以也难怪赵俊臣会是如此震怒了! 看到赵俊臣的狰狞面容,柳子岷胆战心惊,完全不敢回应。 但李传文、牛辅德这两位核心幕僚却是深知赵俊臣的秉性,明白赵俊臣这个时候虽然是大为震怒,但依然愿意听劝,绝不会随意迁怒他人,所以就纷纷出言劝告。 “还望赵阁臣息怒,千万不要气坏了身体,目前的当务之急还是尽量冷静下来寻找对策啊。” “一石米五两银子的高价,绝对会造成民心动荡,百姓们的怨气也将是迅速积升,很容易就会再一次引发民乱,还望阁臣早做应对!” 听到李传文与牛辅德的劝戒之后,赵俊臣心中怒意依然是丝毫不减,但终于是稍稍恢复了冷静,怒极而笑道:“这些个劣缙恶绅,显然是忘记了本阁是凭借何般本事在庙堂上屹立不倒的!好!既然他们想要与本阁针锋相对,那本阁就陪着他们玩这场游戏!只希望他们最后还能玩得起!” 说完,赵俊臣就再次看向柳子岷,问道:“目前兴州府城内的局势如何?百姓们是怎样的状态?” 柳子岷连忙答道:“百姓们已经彻底乱了,可谓是人心惶惶,还有许多百姓聚集在各大粮行附近不断抗议,蓟镇总兵张肃眼看着事情就要闹大,也立刻派出蓟镇守军到处巡视,随时准备镇压暴乱,还封锁了城门……” 赵俊臣闻言之后冷笑不断,也不与幕僚们详细商议,就迅速颁布了一系列的指示。 “许庆彦,我给你一封手令,你立刻动身离开兴州府城,前往兴州东部各庄各乡,联系那些从山海关遣返的兴州百姓,鼓动他们尽快行动起来!还有,再催促一下后队马车,让他们尽快赶到兴州府城!” “柳子岷,你即刻返回兴州府衙,给我盯着最新消息,一旦局势再次发生变化,就立刻禀报本阁!” “姜泉何在?你挑选一百名性子机灵的禁军将士,皆是换上民间服饰,前往兴州城内各大粮行附近,混入聚众抗议的百姓之中,进一步推动百姓们的怒气,若是遇到官府镇压,你们也要率先出头、带领百姓们全力对抗!但绝对不要暴露身份!” “牛先生,你拿着我的名帖,代我传唤蓟镇总兵张肃、兴州知州吕文升、以及兴州境内三大缙绅家族的家主前来这里相见!他们也许会避而不见,但本阁相信你一定有办法解决!” “李先生,由你代笔,为本阁写一份公告……” 就这样,赵俊臣迅速展开了自己的反击!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帝王一怒,伏尸百万。 而赵俊臣这样的权臣一怒之后,则是意味着有些人很快就要倒霉了,一定会付出惨重代价! 一场风暴,即将到来。 …… PS:今天还是提前更新,继续攒存稿。 ╮( ̄﹏ ̄)╭具体解释一下,春节前三天,虫子需要陪伴家人外出游玩,未必有时间码字,所以才会存稿,是为了保证自己不断更,并不是想要蓄力爆更……但初五之后会尽量努力一下。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75章.计划开始. 摄政大明! …… ……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蓟镇总兵张肃、兴州知州吕文升、刘家家族刘家河、宋家家主宋嵩公、李家家主李慈等人,纷纷赶来了柳子岷的府邸、想要与赵俊臣相见。 面对兴州城内的目前局势,这些人的心情各有不同,或是冷眼旁观、或是忧心仲仲、或是惴惴不安、或是幸灾乐祸。 但现身登场之际,所有人皆是一脸肃容,就好似他们都是顾全大局、忧国忧民的朝野贤良一般。 然而,赵俊臣却是一个奸邪小人,最喜欢欺辱贤良,明明是他主动传唤了这几人前来柳府相见,但待众人匆匆赶到柳府外面之后,却又把他们拒之门外,并没有立即相见,而是让他们就这样候在柳府外面,只召唤了蓟镇总兵张肃一人率先进入府中谈话。 见到张肃之后,赵俊臣顾不上客套,开门见山道:“张总兵,你必然已经知晓消息了,从今天早上开始,兴州城内各大粮行皆是粮价暴涨,一口气攀升到了一石米价五两银子!如今已是民怨再起,百姓们随时都有可能再次暴动!” 张肃沉着脸点头道:“本将自然是听说了消息,已经紧急从兴州附近调兵支援,也控制了兴州城门,派出将士们戴甲持兵,在城内各处巡视,随时准备镇压暴动!” 赵俊臣表情严肃、连连摇头道:“堵不如疏!百姓们一旦是失去了活路,只凭几队兵士根本吓不住他们!反正迟早都要饿死,那就是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张肃无奈反问道:“那赵阁臣认为应该如何?” 赵俊臣厉声道:“本阁认为,张总兵应该当机立断,迅速派出军队查抄各大粮行,控制城内所有粮仓,彻查与严惩所有奸商劣绅,代管兴州境内的所有粮食贸易,在最短时间内恢复兴州境内粮价!” 然而,张肃则是毫无犹豫的摇头拒绝道:“蓟镇与辽东镇不同,也比不上陕甘三边,在蓟镇防区之内,军镇之权并不能压制文臣之权!更何况,蓟镇肩负着守备京畿之重任,乃是九边之表率,除非是陛下亲自下旨,否则就绝对不能擅自出兵干预地方民政,此计绝不可行!” 听到张肃的直接拒绝之后,赵俊臣心中早有预料,但依然是遗憾摇头。 在赵俊臣看来,由蓟镇直接派兵控制局势就是目前的最佳对策。 但很可惜,就像是张肃所言一般,在蓟镇防区之内,军镇权力并不能压制文官之权,所以张肃做事之际就有很多顾忌。 事实上,在九边军镇之中,也唯有辽东镇一家拥有压制境内文官的能力。 但赵俊臣原本就是姑且一试,并没有抱着太大期望,早就猜到了蓟镇不会同意这个“上策”。 古代谋士试图操纵实权者之际,总是会列出“上中下三策”,其中“上策”确实是效果最佳,但可行性最差,“下策”最容易执行,但一定会引致灾难性后果,所以实权者往往就只能选择“中策”了。 赵俊臣现在也是如法炮制,立刻搬出了“下策”试图恐吓张肃。 “难道……张总兵还想再一次的冷眼旁观、无动于衷?若是这样的话,很快就会再次引发民乱!只是短短两个月时间,兴州境内就连续两次爆发民乱,这种事情必然是会记入史册的,也一定会影响到陛下的后世风评!到时候陛下他不仅是颜面无存,也必然会恼羞成怒……张总兵,你可以承担这般后果吗?” 张肃皱起了眉头,反问道:“那阁臣说应该怎么办?本将立刻派出快马奔赴京城、向陛下请旨,应该也来得及?” “恐怕是来不及!民心已经彻底乱了,说不定下一刻就会传来民变的消息!”赵俊臣摇了摇头,终于是搬出了“中策”,道:“这样吧,张总兵把兴州城内的库存军粮借给本阁一半,让本阁利用这部分军粮稍稍稳定一下城内民心,争取更多缓冲时间,然后再想别的办法解决高涨粮价,如何?” 见张肃还是有些犹豫,赵俊臣再次劝道:“本阁知道,让张总兵擅自挪用军粮,同样是不合规矩,但张总兵乃是陛下之心腹,这件事情又是为了稳定民心,而且本阁返回京城之后很快就会为张总兵补上亏空,所以陛下绝对是不会怪罪张总兵的,说不定还会嘉奖张总兵的顾全大局、临机决断!若是引来朝野非议,也由本阁一力承担!” 张肃皱眉道:“蓟镇在兴州城内,确实还有一部分军粮库存,但这些军粮只够兴州守军四千余人消耗三个月,而兴州城内的百姓数量则是高达近十万人,不仅包括了从前就住在城内的百姓,还有大量涌进城中躲避民乱的城外百姓!又因为粮价高涨,百姓们必然是争相抢购,所以别说是借给阁臣一半军粮了,就算是把全部军粮皆是借给阁臣,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消耗!” 赵俊臣面现冷笑,道:“没关系,最多只需是缓冲两天时间就好!等到两天时间之后,本阁自然是有办法压低粮价、稳定民心!” 张肃稍稍沉默了片刻,似乎是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没有进一步询问赵俊臣的后续计划。 只要不知道赵俊臣的后续计划,那就算是赵俊臣事后把天捅破窟窿,张肃也不必承担更多责任。 沉吟良久之后,张肃终于是点头同意,却又补充道:“但赵阁臣你要与本将立下字据才行!” 很显然,张肃担心赵俊臣事后翻脸不认人,或者是不愿意补上蓟镇的军粮亏空,或者是不愿意站出来为张肃分担责任。 赵俊臣发现,自己在明朝高层文武官员的眼中,还真是形象恶劣、毫无信誉可言。 再次自嘲一笑之后,赵俊臣又转头向李传文点头示意。 只见李传文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条,直接交给了张肃。 张肃低头一看,却发现这张字条正是自己想要的字据,内容与刚才的商议结果几乎是分毫不差。 “赵俊臣还真是神机妙算啊……” 张肃似是赞叹、似是警惕的评价道。 与张肃达成协议之后,赵俊臣终于是召见了吕文升、李慈、宋嵩公、刘家河四人。 待所有人皆是到齐之后,赵俊臣依然冷着脸,也没有邀请他们几人落座,让他们就这样站在自己面前,兴师问罪道:“本阁收到消息,兴州境内的米价一夜间涨了三倍,一石米高达五两银子,简直就是天价!简直是想要逼着百姓造反! 吕文升、刘家河、宋嵩公、李慈!你们四人或是治理地方、或是拥田万亩、或是开设粮行……兴州粮价就是由你们几人一言而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若是你们无法给本阁一个合理解释,本阁一定治你们官商勾结、欺行霸市、鼓动民乱之罪!” 说话间,赵俊臣的目光咄咄逼人、无比冷肃。 面对赵俊臣的厉声质问与冰冷目光,吕文升愈发是惴惴不安,但他也提前准备好了对策与说辞。 吕文升稍稍犹豫之后,起身解释道:“望赵阁臣明鉴,兴州米价之所以是迅速攀升,确实是与我等官绅脱不开关系,但我们也是逼不得已啊!您也知道,兴州刚刚结束了一场民乱,城内涌进了大量流民,而且百姓们依然是惶恐不安,纷纷购粮囤积,但兴州境内存粮数量有限,如今已是供不应求了,好几处粮仓皆已见底,再无余粮卖给百姓,就只能是提价限购了。” 宋嵩公昨晚受到宋启礼的提点之后,此时也是表现积极,率先附和道:“对啊,赵阁臣,我们也不是神仙,无法凭空变出粮食,粮食不足就只能提价限购,不仅是迫不得已,也是天经地义,更是未雨绸缪! 如今只是初夏时节,距离秋收还有很久时间,而且兴州境内的农田因为一场民乱而荒废了一半数量,今年秋收必然是产粮不足,我等缙绅也是损失惨重,所以兴州境内的缺粮困境至少还会持续一年时间之久! 为了顾全大局、图谋长远,就绝不能任由百姓们廉价买粮了,唯有大幅提升米价,才可以限制百姓们购粮囤积,我等缙绅也才可以凑到足够银子从兴州境外继续购买粮食,让兴州渡过未来一年的粮荒困境!否则,再过一两个月时间,就不是一石米售价五两银子这种事情了,而是一颗粮食也不会再有了!” 刘家河偷偷观察了一眼蓟镇总兵张肃一眼,试探道:“自从民乱爆发以来,为了稳定民心、平息局势,我等缙绅又是捐军饷、又是开粮仓、还到处派人维持秩序,为蓟镇将士带路指认乱民,不仅是出了大力气,也付出了极大代价,几乎是赔光了本钱,现在提升粮价也全是为了百姓们考虑,阁臣您说我们官商勾结、欺行霸市、鼓动民乱,不仅是冤枉了我们,也实在是令人心寒!” 注意到刘家河的试探目光,张肃稍稍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头道:“本将可以在短时间内平息民乱,缙绅们确实是出了力气。” 刘家与蓟镇关系密切,多年以来一直是积极赞助蓟镇军需,所以张肃这个时候自然是要卖给刘家一点面子。 见张肃表态支持了刘家河的观点,几位兴州官绅皆是心中暗喜。 果然就如宋启礼所料一般,张肃即便是转变了立场,也一定会留有余地,只会在一部分事情上给予赵俊臣一定程度的支持,而不会在所有事情上皆是毫无保留的支持赵俊臣。 只要张肃支持赵俊臣之际有所保留,就绝对不会派出蓟镇守军下场,兴州官绅们短时间内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你赵俊臣既不能调动军队,官府力量也是对你阳奉阴违,百姓们则是要依附于我们缙绅,这般情况下你赵俊臣就算是阁臣之尊,也依然是势单力薄,又要如何与我等缙绅为敌? 这般心态之下,吕文升、刘家河、宋嵩公三人皆是情绪安定了许多。 而李慈也终于迈步向前表态,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赵阁臣,兴州境内的粮荒隐患,目前已是极为严峻,我们宋、刘、李三大家族虽然是辛苦坚持,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早已是后继乏力、山穷水尽,所以才有今日的粮价高涨!鄙人认为,若是想让兴州百姓有米可购、有粮可吃,唯一可行之策就是把兴州境内的所有缙绅、商贾、地主的力量全部调动起来,携手团结、共度难关!但若是想要团结兴州境内的各方势力,引导他们纷纷出力,唯一可行之策就是由朝廷中枢带头出粮,发挥表率作用!” 说到这里,李慈用一种母庸置疑的语气,意有所指的总结道:“所以,鄙人建议,赵阁臣应该尽快离开兴州、返回京城,请求朝廷中枢出面为兴州援助一批粮食!鄙人相信,只要朝廷带头援助兴州,不论是具体拿出了多少粮食,都一定会让兴州各界受到号召、踊跃出力!鄙人也敢保证,只要阁臣承诺启程返京,兴州粮价一定会应声而跌,迅速恢复至正常价格,甚至还会再低一二钱!” 说完,李慈已是跪在赵俊臣面前,大声叩首道:“恳请赵阁臣为我兴州百姓做主,尽快返京寻援,我等兴州各界必将是树碑立传、永记恩德!” 随着李慈的话声落下,吕文升、宋嵩公、刘家河三人也纷纷叩首,齐声泣求道:“恳请赵阁臣为我兴州百姓做主,尽快返城寻援,我等兴州各界必将是树碑立传、永记恩德!” 总而言之,兴州官绅们的言下之意是,只要赵俊臣立刻离开兴州,不再找他们的麻烦,兴州粮价就会立刻恢复正常,而且兴州官绅们还愿意把平复粮价的所有功劳皆是归于赵俊臣。 至于兴州境内米价高涨的事情,他们不仅完全撇清了自身责任,甚至还有脸向赵俊臣诉苦请功! 看着官绅们的义正言辞的狡辩,赵俊臣再次怒极而笑,恨不得当场杀了他们。 但最终,顾忌于缙绅阶层与张肃的反应,赵俊臣还是决定暂时隐忍,只是抬手向李传文一招。 李传文见状之后,当即就把一份刚刚写好的公告交到了赵俊臣的手上。 …… 祝大家新春快乐!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76章.动手准备. 摄政大明! …… …… 众目之下,赵俊臣稍稍检查了几眼手中的公告内容,就再次向李传文招手示意。 李传文与赵俊臣极为默契,很清楚赵俊臣正在索要何物,又迅速取来了一套笔墨放在了赵俊臣的手边。 而赵俊臣则是执笔沾墨,当众在这份公告上面又临时添加了一段文字。 落笔之后,赵俊臣就把这份公告再次交给了李传文。 而就在众人皆是心中好奇之际,赵俊臣终于是做完了自己的事情,抬头扫视了众位兴州缙绅一眼,目光之中却已经再无任何一丝愤恨之意,就好似自己正在观察几具尸体一般。 随后,赵俊臣语气平静,缓缓道::“既然兴州官员与缙绅们皆有苦衷,对粮价高涨之事也已是束手无策,那……能者多劳,就由本阁全面接手此事,各位应该没意见吧?” 闻言之后,兴州几位官绅相互对视一眼,一时间皆是无法寻到合理借口拒绝这项提议。 与此同时,他们心中也皆是冷笑不断。 自古以来,想要控制粮价唯有两种方法可行,或者是查封粮行、控制粮仓、严惩奸商,或者是官方直接下场,大量抛售平价粮食。 但对于赵俊臣而言,这两种办法则是皆不可行。 前者是因为蓟镇守军不愿意大动干戈、兴州官府也是阳奉阴违,所以赵俊臣也就无法使用官府暴力掌控局势; 后者是因为兴州境内随时有可能再次爆发民乱,可谓是时间紧迫,即便是赵俊臣贵为阁老、掌控户部、有权力调用国库各大粮仓,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绝无可以在短时间内把大量粮食运进兴州境内——简而言之,就是赵俊臣绝不可能赶在民乱爆发之前控制兴州粮价。 想到这里,兴州官绅们皆是认为赵俊臣就是在虚张声势、垂死挣扎,于是就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在他们看来,赵俊臣接下来只剩下两个选择,或者是眼睁睁看着民乱再次爆发,让农务改革新政招受更多争议;或者是赶在民乱爆发之前向兴州官绅们低头服软,请求兴州官绅们及时出手降低粮价。 无论是哪一种选择,赵俊臣皆是要满盘皆输。 对于兴州官绅的心中想法,赵俊臣也是洞若观火,同样是冷笑不止:“既然各位皆是同意……李先生,把本阁所准备的那份公告念给大家听一下吧!” 李传文当即是举起了赵俊臣修改之后的公告,扬声念道:“公告全体兴州百姓:内阁辅臣、东阁大学士、新成伯赵俊臣途经兴州巡视,只见境内民心未定、粮价屡创新高,官绅束手无策,即决定接管兴州粮政!颁布政令有五: 其一,从明日起,兴州城内南厢街、中英街、久寿胡同附近同时开设粥棚三处,城内百姓每天早晚皆可前往粥棚,无偿领取米粥一碗; 其二,百姓在粥棚领取米粥之际,还可以同时收取购粮凭证一张,再于三天时间之后,拥有凭证之百姓可以在各大粮行购买粗米一份,价格不高于每石一两二钱,每人最多可以购米半石; 其三,自公告颁布起,百姓凡是参与聚众生事、扰乱秩序之人,不仅依法惩治,亦将取消其凭证购粮之资格; 其四,兴州知州府衙从明日起开设临时粮行一处,往后五天之内所有百姓皆可前往该处临时粮行购买米粮,数量不限,米价保持每石一两五钱不变; 其五,从明日起,赵阁臣将亲自坐镇于兴州同知厅,兴州百姓之中凡有冤情者,皆可前往兴州同知厅申述!” 因为是公示百姓的缘故,这份公告的内容直截了当、浅显易懂,所有人皆是听得明白。 换源app,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随着李传文把公告内容逐一念完,吕文升、李慈、宋嵩公、刘家河四人顿时是纷纷面色大变,就连张肃也忍不住向赵俊臣投入了敬佩目光。 他们原本皆是认为,赵俊臣在兴州境内只拥有一个内阁辅臣的虚名,实际上则是没兵、没粮、没权、没人脉,绝对是做不成任何事情、也掀不起任何风浪。 但所有人皆是万万没想到,面对这般劣势之下,赵俊臣仅是凭着自身地位、准备了一份公告,还真就可以玩出各种花样! 这份公告的五条内容,每一条都是设计精巧、深意十足! 公告第一条内容是开设粥棚,每天两碗粥并不算多,但也可以确保兴州城内百姓们暂时不会饿死,而百姓们只要不会饿死,就基本上不会选择铤而走险,也就可以稍稍稳定民心; 重点是开设粥棚的具体位置,分别是南厢街、中英街、久寿胡同,其中南厢街乃是兴州城内最繁华的商业街道,三大缙绅家族皆是在那里购置了大量的房产与商铺,中英街则是兴州各大衙门的驻地,至于久寿胡同,那就更为敏感了,附近遍布着豪宅大府,兴州境内的缙绅家族皆是居住于周围。 也就是说,当赵俊臣选择了这三处位置开设粥棚之后,兴州官绅们就必然是心存顾忌、不敢随意捣乱,甚至还要全力协助赵俊臣维持粥棚附近的秩序,否则他们就将是首当其冲、损失最重!而且一旦是发生了意外变故,赵俊臣还可以把所有责任皆是推到官绅们的头上。 公告第二条内容是向百姓们颁发购米凭证。 在这个时代,这种预售手段也算是开创先河了。 百姓们只需是耐心等待三天,就可以利用购粮凭证低价买米,每石米价直接降低了三钱银子,这般差价对于绝大多数百姓而言绝对是诱惑十足,可以最大程度的减少百姓们最近几天抢购粮食的盲动。 再结合第三条公告,更是彻底平息了未来三天时间的民乱危机,百姓们为了确保自己三天时间之后还有资格低价买米,就不会随意受到缙绅们的蛊惑与引诱,让缙绅们无法随意扰乱民心,也就无法裹挟所谓“民意”胁迫赵俊臣让步。 第四条内容是在兴州知府衙门附近暂设一处临时粮行,时限长达五天,百姓们随时可以前往临时粮行以昨日米价购买米粮,这般做法也就进一步打消了百姓们的心中疑虑,让百姓们明白官府还有存粮,也愿意把存粮卖给百姓,所以就算是三天时间之后购粮凭证不能兑现,他们依然还有前往临时粮行购买平价粮食的后路。 与此同时,把临时粮行设在兴州知府衙门,也是想让兴州知州吕文升以及兴州吏役们皆是忙碌起来,也就顾不上阻碍赵俊臣做别的事情了。 至于这份公告的第五条内容,那就更加敏感了。 在前面几条公告的推动下,兴州百姓们随后三天时间一定皆是忙着排队领取米粥与购粮凭证,也皆是没有空闲时间,这般情况下若是还有百姓愿意主动放弃领取米粥与购粮凭证的机会前往兴州同知厅向赵俊臣申冤,那就绝对是蒙受了极大冤屈。 再考虑到兴州境内的具体情况,百姓们若是遇到了极大冤屈需要申述,就十有八九是与缙绅势力有关系,所以赵俊臣就可以趁机收集缙绅们的各种罪行罪证。 而且很显然,这一条内容乃是赵俊臣刚才临时添加上去的,也是赵俊臣面对兴州官绅们的施压逼迫之际,所选择的回应方式。 总而言之,这份公告一旦是颁布于民间,不仅是可以立竿见影的稳定民心、维持秩序,还可以让兴州境内的官绅势力顾此失彼、忙于应付、忌惮重重,百姓们也将是民心思定,忙于排队领取之事,各方势力都会被赵俊臣牵着鼻子走。 当然,这份公告也带来了一大隐忧,那就是赵俊臣在三天时间之后必须拿出足够多的钱粮支持百姓们低价买粮,否则一旦是百姓们手中的购粮凭证无法兑现,赵俊臣就将彻底失信于民,一旦是百姓们群情激愤之下再次酿成了一场民乱,赵俊臣也将会成为这场民乱的直接负责人。 可以说,赵俊臣颁布了这份公告之后,就相当于是把自己逼到了悬崖边缘处,换来了未来三天时间做事之际的百无禁忌,可谓是背水一战、破釜沉舟。 想明白了赵俊臣这份公告的种种深意之后,兴州官绅们自然是感受到了赵俊臣的决心,也终于是领教了赵俊臣化腐朽为神奇的高明手段,不由是纷纷变色。 虽然他们依然不认为赵俊臣只用三天时间就可以彻底解决兴州境内的粮荒困境,但也皆是心中暗惊,更是担心赵俊臣会趁着未来三天的平稳局势搞出更大的事情。 于是,官绅们纷纷出声提出了异议。 “赵阁臣的购粮凭证之策,固然是可以在未来三天时间之内稳定民心,但若是您事后无法拿出足够多的钱粮满足百姓们的购粮需求,又该要怎么办?” “赵阁臣明鉴,南厢街、中英街、久寿胡同三处皆是兴州城内的紧要之处,把粥棚开设于这三个地方,只怕是不妥当吧?” “请问赵阁臣,您接下来又是要开设粥棚,又是要在兴州府衙以昨日米价向百姓们售卖粮食,却不知您要从何处变出粮食?我等缙绅已经是山穷水尽了,再无余力捐赠米粮……” 听到众人的各种异议,赵俊臣显然是早有准备,表情不耐的逐一答道:“三天时间之后,若是百姓们的购粮凭证无法兑现,一切后果皆是由本阁一人承担,这份公告是以本阁的名义颁布,绝不会牵连到各位身上……” “兴州守军已经封锁了兴州城的全部城门,禁绝了百姓们随意进出,本阁无法在城外开设粥棚,而城内适合开设粥棚的开阔之地,就只剩下了南厢街、中英街、久寿胡同三处……还是说,各位只是嘴上说说自己如何忠君忧民,实际上就连自己家门口开设一处粥棚也不愿意?” “至于本阁如何拿出粮食开设粥棚、贩卖平价粮食,各位也不必担心,本阁并没有指望过你们捐粮捐银,已经向张总兵借用了一部分军粮,足以是应付后续三天时间的消耗!” 就这样,赵俊臣迅速堵住了所有人的质疑。 而就在兴州缙绅们绞尽脑汁想要继续阻挠之际,赵俊臣已是抬手一挥,态度专横道:“刚才已经说过了,既然各位皆是对兴州粮价高涨之事束手无策,那就由本阁亲自出面解决此事,所以各位就不必再有异议了,否则就是存心挑动民乱,只需是根据本阁的公告内容,各自返回准备就是!” 说完,赵俊臣不待众人反应,就转头向李传文吩咐道:“李先生,把这份公告抄写三十份,立刻张贴于兴州城内各处,公告张贴之处皆是要留下一个识字的禁军护卫,负责向百姓们详细解释公告内容,务必要让所有百姓皆是理解公告内容!” 就这样,赵俊臣态度专横的直接决定了所有事情,兴州官绅们反对无效之后,就皆是忧心忡忡的离开了柳府。 张肃依然是保持着冷眼旁观的态度,离开柳府之后也没有与兴州官绅们进一步交流,当即就在一众亲兵的拥簇之下骑着战马返回了蓟镇驻地。 而几位官绅相互对视一眼之后,均是看出了对方的心中不安之意。 李慈率先表态,向众人打气道:“各位不必担心,赵俊臣的这份公告确实有些巧妙之处,但实际上就是饮鸩止渴罢了,只要他三天之后拿不出足够数量的米粮,就一定会身败名裂,到时候就再也顾不上针对咱们了!” 刘家河也点头道:“兴州守军的后勤补给,我刘家一直都有参与,很清楚军库之中的存粮数量……即便是张总兵把一半存粮借给赵俊臣,也最多只能坚持三天时间!三天时间之后,赵俊臣绝不可能拿出更多粮食!就算他掌控户部国库,短短三天时间之内也根本来不及调运。” 宋嵩公犹豫一下之后,则是建议道:“要不……为了以防万一,咱们再去拜访一下宋启礼宋先生,探寻一下他的建议?” 闻言之后,吕文升连连点头,道:“对,咱们应该尽快拜访宋先生,本官总觉得赵俊臣的这份公告另有所图,以宋先生的才智眼光,一定是可以发现蛛丝马迹,经过宋先生的提点之后,咱们也可以提前准备!” 就这样,几位兴州官绅立刻行动了起来,纷纷乘坐马车与轿子奔去了宋启礼在兴州城内的临时住所。 但当他们赶到宋启礼的临时住所、表明了求见之意后,则是听到了一个晴天霹雳一般的坏消息。 宋启礼毫无预兆的生病了,据说还是重病,所以无法与他们相见,也就无法为他们指点迷津、出谋划策。 听到这般消息之后,几位兴州官绅已是隐隐察觉到了局势不妙。 而就在兴州官绅们在宋启礼这里吃了闭门羹之际,兴州城内又陆续发生了三件大事。 其一,自然是赵俊臣所颁布的那份公告。 在禁军护卫们的积极解释之下,百姓们皆是迅速理解了公告内容,兴州城内的人心惶惶也很快就出现了扭转之势,百姓们或是盼着明天领取免费米粥、或是急着想要使用购粮凭证低价买粮、或是蒙受冤屈想要寻找赵俊臣主持公道,总之皆是有了盼头与希望,再次爆发民乱的苗头也总算是暂时压住了。 其二,就在赵俊臣派人到处张贴公告之际,姜泉则是在赵俊臣的指示之下,带着一批禁军护卫假扮为寻常百姓,不断的推动民怨、激化矛盾,终于是酿成了一场小规模风波。 在姜泉与禁军护卫们的带头之下,一部分百姓开始冲击粮行,想要直接抢夺粮行之中的粮食,但很快就受到了蓟镇守军的镇压,就连姜泉本人也因为不能暴露身份的缘故,而被蓟镇守军抓进了牢房。 若不是赵俊臣的公告及时发挥了作用,这件事情说不定就会变成下一次民变的导火索。 赵俊臣则是早有预料,当即就向张肃送去了一封书信、趁机提出了一项建议,那就是为了防止百姓们再次冲击各大粮行与粮仓,蓟镇守军理应是派兵“保护”。 名义上是“保护”,但实际上则是“封锁”——在蓟镇守军的“保护”之下,兴州官绅们就无法擅自挪走与隐藏他们的粮食了。 这一次,张肃并没有太多犹豫,很快就同意了赵俊臣的提议,毕竟这种事情乃是天经地义,谁也挑不出毛病。 其三,则是一队马车悄然间进入了兴州城内。 蓟镇守军如今已经封锁了兴州城,这队马车理应是无法随意进城的,但这队马车却是属于赵俊臣麾下队伍的一部分,当初赵俊臣急着赶往兴州府城,这队马车则是运载着大量重物速度缓慢,所以就落在了后方,但他们拥有赵俊臣的手令,进城之际自然是畅通无阻。 相较于前两件事情所造成的各方瞩目,第三件事情则是悄无声息,没有引发任何关注。 但这队马车的押运之物,却很快就会成为赵俊臣与兴州官绅争锋相对之际的胜负关键!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77章.李和登场. 摄政大明! …… …… 就在赵俊臣颁布公告的第二天傍晚,又有一辆马车缓缓驶进了兴州城内。 在蓟镇守军已经封锁了兴州城门的情况下,这辆马车可以顺利进入兴州城内,自然也是来历不凡。 但这辆马车的外观却是朴实无华、行迹也是低调隐蔽,驶进城内之后没有任何人现身相迎,马车主人也只带着三名随从。 一名随从兼任马夫与车夫,另一名随从兼任护卫与仆役,皆是坐在马车车厢之外,最后一位随从则是一名中年儒生,与这辆马车的主人一同坐在车厢之中,相伴闲聊打发时间,同时也兼职文书与幕僚等事。 这样的轻车简从、低调作派,自然是任谁也不会想到,这辆马车的主人,赫然就是首辅周尚景的密友与政治同盟、翰林院掌院大学士、当朝内阁辅臣李和! 同样是身为内阁辅臣,赵俊臣出行之际一向是前呼后拥、声势浩大,有数以百计的护卫、随从、以及幕僚相随,相较之下李和就只有一辆马车、三名随从,可谓是天差地远。 然而,李和这位阁老虽然作风低调,却绝不简单。 若是赵俊臣知晓了李和已经抵达兴州城的消息,若是赵俊臣还没有与“周党”顺利达成交易,这个时候必然是会如临大敌。 在赵俊臣看来,李和此人最为强大之处,就在于他的低调与内敛,用“善战者无赫赫之功”这句话来形容李和,最是恰当不过。 “周党”之势大,主要是因为掌控了两个关键衙门,其一是考核官员功过的吏部,其二是养才储望的翰林院,这两个衙门合在一起,就可以为“周党”源源不断的选拔人才。 其中,吏部的重点在于“拔”,由宋启文负责;而翰林院的重点在于“选”,则是由李和掌控,可谓是缺一不可。 两者之中,吏部看似权力更大,但实际上则是掌控翰林院的难度更高。 自唐以来,翰林们的政治权力时高时低,但始终是社会地位最高的士人群体,入选翰林院又被称为“点翰林”,对于天下士子而言是一件极为荣耀的事情。 历届科举之中,唯有排名前列的一甲、二甲进士有资格进入翰林院历练,而拥有了翰林院的资历之后,升迁速度也要远远高于寻常官员,不论是封疆大吏、还是内阁辅政,皆是大有希望。 “由科举至翰林”、“由翰林而朝臣”,这种升迁方式不仅是科举时代士大夫们的人生理想,也是儒家学说中“达则兼济天下”的直接表现。 然而,翰林院虽然是清贵之极,但对于掌权者而言却是一桩令人头痛不已的大麻烦。 翰林院内集合了当世的各道精英人才,文学、经术、医卜、僧道、琴棋书画等等皆有囊括,所以翰林们不仅一个个皆是眼高于顶之辈,而且他们所信奉的理念往往也是截然不同,仅仅是儒家一门学说就可以分为几十个不同流派。 所以,翰林院也聚集了历代以来的各种理念冲突,不同理念之间绝对是势如水火,皆是把对方斥为异端邪说,翰林们平日里专注于辩经论道、互喷口水,刚才还是儒家士子群起围攻僧道之说,下一刻儒家内部的孔子派与孟子派就会突然间发生内讧,情绪激动之际相互撸起袖子拳脚相加也是常事。 而且翰林们还拥有议政之权,但他们并没有相关的施政经验,又大多是好高骛远、自命不凡的性子,明明就是发表了一些天真可笑、自以为是的政见,但当他们发现朝廷并没有采纳自己的金玉良言之后,就一定会愤愤不平、心存怨怼,只觉得怀才不遇,然后就是阴阳怪气的抨击朝廷。 这一系列的麻烦,再加上文人们一贯以来的矫情性格,想要顺利掌管翰林院的难度之大,也就可想而知了。 但自从李和担任翰林院掌院大学士以来,翰林院却一直是稳稳当当,从来都没有闹出过大乱子,翰林院的各种麻烦与矛盾在他的管理之下总是化之于无形,这般手段绝非是常人能及。 近些年来,德庆皇帝一直都想要从“周党”手中夺回吏部之权,却从来没有试图夺取翰林院,就是因为德庆皇帝心中非常清楚,除了李和之外无人可以驾驭这个麻烦衙门。 与此同时,“周党”在周尚景的领导之下,朝野风评一向是毁誉参半,进入翰林院的历届天子门生之中,就有不少人对“周党”心存敌视,立志想要扳倒“周党”,但当他们结束了翰林院的历练、担任实职之际,却常常是突然间摇身一变、成为了“周党”势力的新晋一员。 这般一百八十度的立场转换,李和必然是功不可没。 可以说,若是只论洞悉人心、管教文人、处事之道,即便是周尚景也无法压过李和一头,若是论学术文章、士林地位、朝野风评,他还要更胜于周尚景一筹。 对于这样一位人物,赵俊臣自然是不敢怠慢。 只可惜,赵俊臣在兴州境内并没有多少情报来源,所以并不清楚李和的出现。 当马车缓缓驶入兴州城门之际,李和抬手掀起了车厢窗帘,扭身观察着车厢外的兴州局势。 经过短暂观察之后,李和不由是愣住了。 “据本阁所知,兴州刚刚结束了一场民乱,大批城外百姓争先涌进城内,再加上赵俊臣正与本地官绅争锋相对,按理说兴州城内现在应该是人满为患、秩序混乱才对……但为何城门附近竟是没有多少百姓聚集?秩序也是这般井然?” 听到李和的喃喃自语之后,旁边的中年儒生却是抬手一指城门附近的某处位置,道:“阁老您看,那里乃是官府张贴公告之处,有许多百姓正在附近聚集议论,也许可以解答您的疑惑。” “还是仲瑾目光敏锐,不似本阁一般老眼昏花!”李和点了点头,扬声道:“停车,老夫要亲自前去观摩一下公告内容。” 原来,这位中年儒生名为邱鸿,字仲瑾,乃是翰林院的侍讲学士,此人虽然聪慧博学,却不喜实务,所以就一直留在翰林院任职,与李和关系极好,经常是一同坐而论道,偶尔还会建言几句,李和曾经多次想要推荐他担任实职,却皆是遭到了拒绝。 待马车停下,李和也不需要别人搀扶,就迅速翻身下了马车,然后就快步向着公告栏位置走去。 相较而言,邱鸿尚是中年,下车之际却是动作缓慢、小心翼翼,好不容易才追上了李和的脚步,气喘吁吁的打趣道:“我这人好逸恶劳,不似您一般总是挑灯夜读,自然是眼睛好些,但身体与手脚反而是远不及您……唉,您也是六十耳顺的年纪了,相较于周首辅也差不了几岁,为何还像是小伙子一般,刚才看您下马车的动作,我是真担心您闪了老腰……” 听邱鸿提及了周尚景,李和表情间闪过了一丝担忧。 因为宋启礼的通报消息,李和已经知道了周尚景遭人投毒暗害的事情,也知道了“周党”与赵俊臣之间所达成的交易,所以他现在颇是担心周尚景的身体状况。 但邱鸿只是“周党”的编外人员,所以李和并没有向他透漏更多消息,这个时候也是得意笑道:“老夫天生体健,这点腿脚又算是什么,若不是已经贵为阁老,总是被人盯着需要顾忌形象,老夫还可以再纳几房妾室呢……” “咳!您慎言,注意身份!” 邱鸿连忙出声阻止,又忍不住摇头苦笑。 在邱鸿眼中,这位李阁老绝对是表里不一,平日里在外人面前总是端着架子,举止儒雅、内敛克制,堪称是文人之表率,但私下里在少数几位至交好友面前,却是老顽童一般的性子,绝对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曾有一次,周尚景突然间拜访李和,当时邱鸿正陪着李和对弈,所以也有幸旁听了这两位“周党”领袖之间的交谈内容,周尚景明明是想与李和谈论正事,但李和却是突然间话锋一转,大声夸耀自己的老根不倒,还向周尚景推荐了许多健阳之术,结果即便是以周尚景的处变不惊、城府深沉,也不由是表情尴尬、无所适从,很快就告辞离开了。 当时的情景,邱鸿至今回想起来也依然觉得荒唐。 这般暗思之际,李和与邱鸿二人已经挤到了官府公告栏的周围,仔细阅读公告内容。 李和视力不大好,所以主要是邱鸿轻读、李和倾听。 听完了公告上的五条内容之后,李和突然间面现怒意,抨击道:“这个赵俊臣,不是好人!” 邱鸿一愣,疑惑道:“您为何要这样说?我看这五项政令皆是极佳的对症之策!您不是奇怪兴州城内为何没有百姓拥挤、秩序失控吗?显然就是这五项政令的效果! 这五项政令颁布之后,百姓就有了希望与盼头,也皆是忙于排队领取米粥与凭证,自然是可以迅速稳定局势,咱们在城门周围看不到太多百姓,也应该是百姓们纷纷赶往几处粥棚附近了…… 只是,这几项政令对于赵阁臣而言也是破釜沉舟之策,若是他事后无法寻到足够数量的钱粮帮助百姓们购买低价米食,只怕是立刻就要身败名裂,确实是赌性太大、有失考虑……” 李和摇头道:“赵俊臣到时候一定可以从容应付此事,你完全不必担心!老夫说赵俊臣不是好人,乃是因为别的原因。” 邱鸿一愣,追问道:“您已经猜到了赵阁臣的具体对策?那又为何评价赵俊臣不是好人?” 李和嘿嘿一笑,道:“老夫并不清楚赵俊臣的具体对策,但老夫却很清楚赵俊臣究竟是凭借何般手段在庙堂上屹立不倒的!那就是钱粮周转之术!兴州缙绅们想以操控粮价的办法对付赵俊臣,无疑是鲁班门前弄大斧,自取其辱! 仲瑾,老夫教你一个道理,那就是尽量广结善缘、多交朋友,让自己的朋友做他所擅长的事情,你自己也随之水涨船高,若是局势所迫、必须与人为敌,也一定不要在敌人所擅长的领域与他为敌,这种事情就好似在泥潭里与大猪摔跤一般,大猪善于此道,也乐此不疲,你永远都不可能是赢家…… 老夫知道,你一向是厌恶庙堂上的勾心斗角,所以才不愿意离开翰林院出任实缺,但你只要时刻谨记这个道理,就会发现庙堂上的各种事情也没那么困难,你看老夫与你性格相近,不也是稳如泰山吗?” 见李和再次劝说自己离开翰林院,邱鸿无奈摇头,直接转移了话题,再次追问道:“但您为何要说赵俊臣不是好人?” 李和愤愤不平道:“因为赵俊臣他显然是窃用了老夫管教翰林院的手段!你看他所颁布的这五条政令,看似是为了平息民愤、稳定局势,但实际上是为了驱使兴州城内的各方势力皆是忙碌起来,让百姓们忙于排队领取,让缙绅们投鼠忌器忙于维持秩序,让蓟镇守军忙于防备民乱、让兴州官府忙于售卖粮食、发放凭证,但世人皆是精力有限,一旦是忙碌起来就顾不上别的事情了,·赵俊臣这般情况下自然是再无后顾之忧,就可以百无禁忌的做事了!” 邱鸿恍然:“怪不得您在翰林院动不动就要修书、训学、辩经,原来如此……不过,赵俊臣虽然是使用了类似手段,但也不能说他是窃用了您的手段吧?” 李和轻哼道:“老夫先用的,那就是老夫的手段!” 很显然,李和又犯了老顽童性子,邱鸿无奈摇头,也不再纠缠,只是询问道:“咱们现在已经见识了赵俊臣的手段,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是首先去拜访蓟镇总兵张肃、向他传达陛下旨意?还是首先联系宋启礼,与他商议兴州局势?” 思索片刻后,李和摇了摇头,道:“都不去,咱们首先去兴州同知厅,赵俊臣应该正在那边为百姓们申述冤屈、主持公道,老夫想要再看一看他的手段。” 李和所信奉的政治哲学,就是广结善缘、协助朋友立功建业,然后自己也会水涨船高,在这般政治哲学之下,他在“周党”内部一向是地位超然,既是“周党”的核心成员、仅次于周尚景的领袖人物,却又游离于“周党”权力体系之外,极少会干涉“周党”的具体事务。 所以,李和并不希望自己与宋启礼尽快相见,主要是不愿意卷入“周党”的继承人风波之中。 李和已经隐约察觉到,在目前局势之下,宋启礼绝对是暗藏私心的,为了自家兄长宋启文可以顺利继承周尚景的政治遗产,他必然是不折手段,但李和并不愿意掺合此事。 当初在邱鸿面前,李和与周尚景大肆谈论老根不倒、健阳之术,实际上就是一种顾左右而言他的推辞手段罢了,就是为了避免自己参与“周党”的具体事务。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78章.将计就计. 摄政大明! …… …… 兴州官绅为了尽快驱走赵俊臣,可谓是不遗余力。 尤其是当他们发现宋启礼突然间得了“重病”之后,心中皆是泛起了不妙预感,但事到如今已经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所以就只好是背水一战,更加的无所不用其极了。 当赵俊臣颁布了五条公告之后,兴州官绅们确实是在赵俊臣的调动之下焦头烂额、应接不暇,但他们依然是强行挤出了一些时间与精力,暗中不断给赵俊臣使绊子。 首先是派人到处传播谣言。 自从赵俊臣颁布公告之后,兴州官绅就频频对外暗示传言,认为赵俊臣在三天时间之后绝无可能拿出足够多的钱粮支持百姓们低价买米,赵俊臣所颁布的内容只是为了湖弄百姓罢了云云。 这些谣言确实是引起了百姓们的心中疑虑,但赵俊臣早就预测到了这一点,所以就在公告之中,特意添加了百姓参与闹事之后将会取消凭证购粮资格,所以百姓们就算是心存疑虑,却依然还可以保持局势之稳定。 其次是兴州官府的刻意疏忽。 按照赵俊臣的公告内容,每位百姓最多只能领取一张购粮凭证,每张凭证限购半石米,但兴州官府在发放购粮凭证之际,却是故意的没有登记与筛选,于是就让大量百姓钻了漏洞,许多百姓皆是领取了多张凭证。 这样一来,等到三天时间之后,赵俊臣就必须拿出更多钱粮来应付百姓们的抢购风潮,也就更无机会顺利渡过这场难关了。 对于兴州官府的这般做法,不仅是赵俊臣洞若观火,就连柳子岷这样的愚钝之辈也发现了异常之处,频频向赵俊臣示警,但赵俊臣最终却是选择了冷眼旁观,根本不打算干涉。 在赵俊臣眼里,兴州官绅的这种做法不仅是自作聪明,也完全是自掘坟墓! 最后,则是故意阻挠赵俊臣在兴州同知厅的断桉申冤,甚至还想要趁机倒打一耙、故意给赵俊臣难堪。 在兴州官绅们看来,赵俊臣亲自坐镇同知厅为百姓们主持公道,就是为了趁机收集兴州官绅们的罪行罪证,然后就会利用这些罪行罪证与他们秋后算账,可谓是最大隐忧。 兴州官绅们自然是不愿意让赵俊臣顺利实现意图,于是就主动安排了大量百姓前往兴州同知厅告状申冤,但这些百姓所控诉的对象,却是兴州同知柳子岷、以及柳子岷所推行的农务改革新政。 很显然,兴州官绅们也明白“人类精力时间有限”的道理,在他们看来,只要百姓们纷纷站出来控诉柳子岷与农务改革新政,赵俊臣不仅是要自讨难堪,而且也就再无时间与精力收集兴州官绅的罪行罪证了。 事实上,兴州官绅的最后一项算计确实是顺利得逞了。 在他们的鼓动之下,一部分百姓纷纷站出来控诉自己因为农务改革新政而遇到的各种悲剧,反而是把那些真正需要申述冤屈的百姓们挤到了一旁,夺走了所有焦点与关注。 然而,兴州官绅却不知道,这般局势变化也同样在赵俊臣的预计之中! 赵俊臣在兴州同知厅为百姓们主持公道的事情,乃是公开举行,任何人只要可以挤进现场,就皆是可以围观赵俊臣为百姓们申冤做主的具体过程。 当朝阁老亲自坐镇为百姓们申冤做主,这种事情很稀罕,自然是吸引了无数人的关注,所以哪怕是绝大多数百姓皆是忙着排队领取米粥与凭证,但前来凑热闹的百姓依然是把整个兴州同知厅挤得满满当当。 最后在无奈之下,赵俊臣只好是离开了兴州同知厅,在府衙外面挑选了一处宽阔之地为百姓们当众申冤做主,赶来旁听之人也是越来越多,一度高达三五千人之多,以至于赵俊臣还需要站在高台上、举着自制的简易扩音器向百姓们喊话。 当朝阁老举着扩音器在数千百姓面前审断冤情……当李和赶到现场之后,就看到了这样一幅奇景! “嘿!这个赵俊臣,还真是每次都能搞出新花样!” 见到这般奇景之后,李和不由是乐了。 “确实是新花样,但也确实是不成体统!” 邱鸿则是连连摇头,并不是特别赞同这种哗众取宠的做法。 随后,李和在几位随从的帮助下,努力挤向密集人群的前方,想要尽量听清楚赵俊臣为百姓们申冤做主的具体过程。 按照李和的说法,自己是天生体健,哪怕是六十耳顺的年纪也依然是腿脚便利、精力充沛,相较于年轻人也唯有视力差了不少,这般说法显然不是自夸。 在三位随从的极力协助之下,再加上百姓们看到李和衣冠楚楚、儒生形象、气质不凡,似乎是很有背景,更还是一大把年纪,皆是不愿也不敢与他计较,所以在付出了各种辛苦之后,还真让李和顺利挤到了靠前位置。 挤到靠前位置之后,邱鸿已经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眼神涣散,就像是丢了半条命一般,但李和只是稍显疲态,很快就恢复了呼吸平稳,然后就把目光投向了高台上的赵俊臣。 此时,在兴州官绅们的暗中安排之下,又有十余名百姓跑来赵俊臣这里喊冤诉苦,他们的控诉目标依然是柳子岷所推行的农务改革新政。 “青天大老爷您可一定要为草民等人主持公道啊!” “草民等人皆是兴州境内的自耕农,原本已经在田间播种了稻谷种子,耗费了好大力气,结果官府突然派来官差,强行要求我们放弃耕种稻谷,改种番薯、玉米、地瓜……但我们根本就没有听说过这几样东西啊……” “草民们为了播种谷子,已经耗光了所有积蓄,哪里还有余力改种其他作物?这是想逼死我们百姓啊……” 听到这十余名百姓的激动控诉,赵俊臣再次扭头冷冷扫视了柳子岷一眼,而柳子岷依然是不敢抬头与赵俊臣对视。 今天以来,赵俊臣已经陆续听到好几次类似的控诉内容了,但每一次听到这些控诉内容之后,赵俊臣依然会因为柳子岷的愚蠢而暗怒不已。 但经过好几次的类似控诉之后,赵俊臣这个时候也已经驾轻就熟了,很清楚自己应该如何应付这般局面,只见他先是轻饮了一口凉茶润嗓,然后就举起自制的简易扩音器,大声喊问道:“你们的自耕田地,是良田还是劣田?” “唉,是劣田。” “刚刚开荒四年时间……” “小民家中拥有耕田八十余亩,只有十亩算是良田。” 听到回答之后,赵俊臣也丝毫不觉得意外,若是这些百姓拥有良田,早就被缙绅们巧取豪夺了。 于是,赵俊臣再次大声道:“若是劣田,那官府的做法虽然粗暴了一些,但也是为了执行朝廷政令,并没有任何错处!根据朝廷的最新农政,兴州境内的所有劣田、山田、荒田,皆是要改种番薯、地瓜、玉米等新作物!” 不等百姓们哗然与激愤,赵俊臣就已是再次高声喊话道:“这项政令,不仅是强制执行,也是朝廷给兴州百姓的天大恩赐!但兴州官府在推动这项政令的时候,却完全没有把这项政令的天大好处讲明白!各位百姓不要只顾着反对,先听本阁向大家讲诉一下具体好处!” 随后,赵俊臣深吸一口气后,用更大声量喊道:“首先,番薯、玉米、地瓜乃是朝廷召集天下神农一同挑选出来的新作物,产粮远远高于寻常的稻谷与小麦,尤其是劣田收成,往往是稻谷与小麦的七八倍有余!而且产量稳定,不似稻谷小麦一般容易受到天气影响!只要种了这些新作物,大家就再也不会挨饿了! 其次,朝廷的新作物种子数量不足,所以只挑选了少数地方先行推广,兴州就是其中之一!为了打消百姓们的疑虑,朝廷还提供了各种优惠,头一年耕种这些新作物之际不仅是种子免费发放,而且还免征粮税!这些优惠政策唯有你们可以享受,再等到这些作物大范围推广之后,就没有这般好处了! 最后,朝廷已经提前联系了各大商行,与他们达成了协议,等到番薯、玉米、地瓜这些新作物成熟之后,就会纷纷前来收购,大家完全不必担心这些新作物会烂在自己手里!因为这些新作物产量极高,所以朝廷也给了大家两种贩卖方式,或者是按照每亩产出无论多少皆是八钱银子来卖,又或者是按照一文钱三斤来卖,大家可以随意挑选对自己最为有利的方式!” 顿了顿后,赵俊臣再次扬高了声量,大声道:“寻常的五口之家,大概就是自耕一百亩田地,只要大家按照朝廷政令耕种新作物,只需十亩产出就足够自家生活,剩下的新作物卖给商行最少也可以入手七八十两银子!七八十两银子啊!百姓们,你们往年辛苦耕种稻谷等物,最终又能到手几钱银子?” 喊到后面,赵俊臣的声音已经有些嘶哑,不得不再次饮茶润嗓。 因为不断有百姓现身说法、当众控诉农务改革新政,所以赵俊臣这一天以来已经连续多次的重复了这些内容,但听到赵俊臣的再次强调之后,依然是引发了周围百姓的一阵哗然。 一亩劣田再是如何精耕细作、风调雨顺,播种稻谷最多也只能收获一石左右的粮食,实际上往往只有八斗左右,若是天公不作美灾祸不断,更是会颗粒无收,再抛开粮税与自己生活,剩下的粮食还会遭到本地缙绅的强买强卖,一石粮食往往只能卖出半两银子。 但若是选择番薯、玉米、地瓜等新作物,那就是一亩产出保底八钱银子! 更何况,如果赵俊臣所言为真,新作物的劣田收成乃是稻谷的七八倍之多,那根据重量来卖必然是收入更多! 这种天壤之别的收入差距,自然是震惊了全体百姓。 但百姓们在震惊与议论之际,却依然是半信半疑,并没有完全相信赵俊臣的说法。 毕竟,赵俊臣所描绘的场景虽然很诱人,但其中的不可控变数实在是太多了。 番薯、玉米、地瓜这些新作物的亩产收成,当真会有稻谷、小麦的七八倍之高吗? 这些新作物成熟收割之后,朝廷当真会安排各大粮行前来兴州收购吗? 即使是各大粮行前来收购,收购价格当真会有每亩产出八钱银子之高吗? 在百姓眼中,朝廷的信誉并不算高,赵俊臣更是一个陌生人,可谓是毫无信誉,所以他们自然是不会轻易相信赵俊臣的一面之词。 而就在百姓们纷纷议论之际,赵俊臣已经饮茶润嗓完毕,又再次举起自制的简易扩声器,大声道:“百姓们,本阁刚才已经说过了,番薯、地瓜、玉米等物容易种植,不似稻谷、小麦一般娇气,总是受到土质与天气的影响,现在兴州因为一场民变的缘故,已经耽误了稻谷小麦的耕种时机,今秋必然是颗粒无收,但番薯、地瓜、玉米等物依然还来得及播种,大家尝试一下绝对不会吃亏……”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又引来了百姓们的一阵讨论。 对啊,反正已经是颗粒无收了,何不尝试一下新作物? 而就在百姓们议论纷纷之际,赵俊臣则是以兴州官府执行朝廷政令为理由,直接驳回了那十余位百姓的控诉。 但事情远远没有结束,在赵俊臣驳回了前一批百姓的控诉之后,很快又有新一批百姓现身登场、向赵俊臣告状诉苦,控诉内容也同样是柳子岷的倒行逆施、新农政策的迫害百姓。 于是,赵俊臣就再一次的重复了自己不久前所讲诉的内容,向百姓们耐心解释朝廷的政策优惠、以及新农作物的种种优点。 再然后,完全相同的过程,就这样反复重现了四五次之多,一直持续到天色渐暗,这场奇景也终于是散场告一段落。 而李和亲眼见证了这一幕后,却是面现深思,表情间还带着一丝钦佩。 “老夫终究还看轻了赵俊臣的手段!他的图谋之深远,还真是令人惊叹……看样子,兴州这一局,他已经稳胜不败了!”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79章.俊臣立信. 摄政大明! …… …… “……看样子,兴州这一局,他已经稳胜不败了!” 说到这里,李和稍稍一顿,又有些不甘心的补充道:“不仅仅是兴州这一局,也许赵俊臣很快就可以利用这一场兴州变局,把农务改革新政逐步推广到大明江山的北方各地了!” 这般评价之际,李和的神态复杂,似是钦佩、似是赞叹、似是警惕。 闻言之后,邱鸿则是有些不服气,问道:“您对赵俊臣评价这般高?但依我来看,赵俊臣贵为阁老,竟然是当众与百姓们对质辩解,声嘶力竭、大喊大叫,实在是太不体面了! 更何况,就连我也看出来了,那些不断登场控诉新农政的百姓,全是受人鼓动、专门安排的,赵俊臣明明是想要为百姓们主持公道,但所有精力皆是用以向百姓们解释新农政的好处了,不断重复着相同内容,一遍又一遍,简直是被人牵着鼻子走……” 李和嗤笑道:“牵着赵俊臣的鼻子?就凭兴州官绅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也配与赵俊臣过招?他们的这般手段,对付寻常官员倒是足够了,但用来对付赵俊臣……就只会作茧自缚、玩火自焚!” 邱鸿一愣,追问道:“为何这样说?” 李和再次嗤笑:“正如仲瑾所言,今天所发生的种种事情,显然是出于兴州官绅们的暗中使坏,他们想要转移焦点、故意让赵俊臣难堪,但实际上则是事与愿违,反而是为赵俊臣提供了最好的发挥空间! 赵俊臣看似遭受愚弄、疲于接招,不断的复述相同内容、反复为农务改革新政辩解,但他也趁机把农务改革新政的各项好处,一遍又一遍的灌输于百姓心中!若是没有官绅们的故意使坏,赵俊臣反而是难以寻到合适机会把这些事情反复讲给百姓。 仲瑾可还记得,赵俊臣曾经向身边亲信说过这样一句话——‘谎言重复一千遍就会变成真理’!这句话事后流传了出去,很快就受到了各方抨击,但老夫却认为这一句话很有意思,甚至也很有道理! 而咱们刚才所看到的事情,就是这个道理的直观体现!仲瑾可有仔细观察百姓们刚才的神态变化?对于赵俊臣的种种说法,百姓们最初是完全不信的,但逐渐就变成了半信半疑,最后更已是信了大半、纷纷心动,就是因为赵俊臣的反复灌输!” 邱鸿恍然,点头赞叹道:“原来如此!这样说来,赵阁臣确实是智慧非凡,这种顺水推舟、因势利导的手段,我从前只在周首辅身上见识过。” 李和摇头道:“还不止呢!若是老夫预料不差的话,赵俊臣还想要效彷当年商鞅一般,趁机为自己立信!” “商鞅?立信?怎么讲?” “仲瑾是否还记得徙木立信的典故?” “当然记得,这个典故并不生僻,又有哪个读书人不清楚?当年商鞅起草了新法、尚未颁布之际,担心百姓们不相信新法,就在秦都南门立一个三丈高的木头,招募民众将这根木头搬至北门,还许诺赏十金;民众最初皆不敢应募,于是商鞅又将赏金提高到五十金,终于有一个人应募,而商鞅也果然给了他五十金,然后才颁布新法,是为徙木立信的典故。” 说到这里,邱鸿突然间想到了什么,表情间再次闪过了恍然之色,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赵俊臣颁发于百姓的那些购粮凭证,就是他的立信之策!只要他到时候可以依照承诺向百姓售卖低价米粮,百姓们就不再怀疑他的信誉,再加上他的反复灌输,百姓们也就不再怀疑农务改革新政,反而是争相参与、积极配合…… 这样一来,农务新政在兴州境内就算是成功了!怪不得您说兴州这一局赵俊臣已是稳胜不败!而且兴州境内的农务改革新政一旦是产生了显着效果,就会迅速引发全天下农户们的纷纷效彷,但……您又为何认为,赵俊臣只能把农务新政推广于北方各地?难道南方还有变数?” 李和耐心解释道:“自从朝廷中枢颁布了农务改革新政之后,就引发了天下缙绅的普遍不满,但因为地域分布之不同,缙绅阶层内部也存在各种差异,所以南方缙绅与北方缙绅对于农务改革新政的不满之处,也就有所不同…… 不仅是缙绅如此,即便是普通农户,南北两方也存在各种利益相异之处,所以赵俊臣的这般手段放在北方也许是很有效果,但放在南方就未必还有用处了。” 邱鸿沉思片刻后,终于想明白了李和的意思,点头道:“我也仔细研究过农务改革新政的具体内容,发现这项新政在南北两方的推行重点也有不同之处! 北方各省推行农务改革新政之际,重点是强迫百姓们在劣田与山田上种植番薯、玉米、地瓜这些新作物,实际上并没有直接触犯到北方缙绅们的核心利益,因为北方缙绅的田产多是良田,良田上面也皆是种着粮食,并不会受到农务新政的直接影响! 所以,北方缙绅对于农务改革新政的不满,主要是源于皇权下沉县乡,以及农务改革新政的某些配套细节,譬如是朝廷中枢直接安排商行向百姓们收购粮食,影响了他们的强买强卖、本地垄断……” 说到这里,邱鸿沉吟片刻,又说道:“但南方缙绅的情况则是截然不同,他们早就不再种植粮食了,他们的田产主要种植桑树、茶叶、棉花等物,毕竟这些作物的收益更高,不仅是缙绅收益更多,即便寻常农户也是收益更多; 而农务改革新政在南方各地的推行重点,则是想让缙绅们放弃一部分桑树、茶树、棉花等物的种植,恢复一定数量的粮食种植,这般做法无疑是影响了南方缙绅的核心利益,也影响了南方农户的直接收益…… 原来如此!您的看法没错!赵俊臣的手段并不适用于南方,因为南方各省无论缙绅还是农户皆是更为富裕,不会只因为每亩地八钱银子的收入就纷纷意动,也不会因为这点收入就随意改变种植习惯。” 见邱鸿很快就想明白了关键之处,李和欣慰点头,道:“对!咱们‘周党’大多是出身于南方,所以也不是特别在意兴州这一盘棋的胜负,除了防微杜渐之外,就只是想利用这一盘棋团结天下缙绅,即便是赵俊臣最终把农务改革新政推广到整个北方,对于咱们而言也没有太大损失,重点还是要想办法守住南方,赵俊臣想要顺利推行农务新政,真正的难点与重点也在于南方!” 言及此处,李和不由是皱起了眉头,缓缓道:“不过……在今天之前,老夫原本以为咱们是可以轻易守住南方各地的,赵俊臣想要在南方各地推行农务改革新政,可谓是阻碍重重、完全无处下手,但今天见识了赵俊臣的手段之后,老夫竟是有些信心不足了……赵俊臣的新花样实在是太多了,说不定就会让他寻到可趁之机……” 邱鸿很清楚李和为何会有这般担忧。 据邱鸿所知,李和的家族就在江西境内拥有八千亩桑树、七千亩棉花,又在两广境内种植着近万亩的甘蔗,还在江南境内拥有上千亩的茶树。 相较而言,邱鸿的家产不多,也就没有多少担忧之意,只是想起了自己刚才的后知后觉,还需要李和的屡次提点才可以发现各种关键之处,不由是轻叹一声,再次断定自己并不适合离开翰林院担任实职。 李和的性格洒脱,他虽然担忧家族利益受损,但也不会总是患得患失,很快就发现了邱鸿的情绪变化。 抬手轻拍了一下邱鸿的肩膀,李和再次劝道:“仲瑾,你一向是机敏博学,老夫很看好你的前途,某些事情你之所以是后知后觉,也不是因为你愚笨迟钝,而是因为欠缺相关历练……但只要你愿意离开翰林院,在外面出任实职闯荡几年,就一定会迅速成长起来的! 你乃是翰林侍讲,这些年来一直负责为七皇子讲课授业,与他关系极为亲密,这位七皇子殿下最近这段时间虽然是跳进了周首辅所设置的陷阱,可谓是麻烦缠身,但依然是最有机会接任储君之位,而你借着这层关系,再加上老夫的提携,很容易就可以青云直上,说是前途无量也不过分。” 闻言之后,邱鸿依然是心中充满了排斥之意。 但这一次,邱鸿并没有直接拒绝,也没有岔开话题,而是沉默片刻后点头道:“您容我再考虑考虑!” 见邱鸿的立场稍有松动,李和顿时笑了:“行,只要你愿意离开翰林院,老夫随时可以为你安排!” 李和与邱鸿乃是亦师亦友的关系,他深知邱鸿的澹泊心性,原本早就已经放弃了劝说邱鸿离开翰林院出任实职的想法。 但自从获知周尚景遭人投毒暗害的消息之后,李和就把七皇子朱和坚列为是幕后主使的怀疑目标之一,又想起了邱鸿乃是翰林院侍讲学士、近年来经常为七皇子朱和坚讲课授业,于是就再次的不断劝说邱鸿,乃是想把邱鸿安排到朱和坚身边做事,随时为自己刺探消息。 不过,李和并没有向邱鸿透漏自己的真实想法,否则以邱鸿的性格,一定会避之不及。 而就在李和再次劝说邱鸿之际,赵俊臣也终于发现了李和的出现,不由是大为震惊。 事实上,李和就是故意让赵俊臣发现自己的。 此时此刻,聚在附近围观的百姓们已是纷纷散去,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很快就变得稀稀疏疏,但李和几人则是站在原地不动,再加上他的气质形象与寻常百姓截然不同,很容易就引起了赵俊臣的注意。 “……柳子岷,本阁今天是怎样向百姓们解释农务改革新政的,你也反复旁听了近十次,所以若是明天再次出现了类似状况,就由你来代替本阁向百姓们喊话,本阁今天只是给你做个示范,但嗓子实在是扛不住了……而且由你亲自出面向百姓们喊话讲诉,也有助于你在兴州境内提升信誉……” 高台之上,赵俊臣再次饮尽了一杯凉茶之后,喉咙终于稍稍舒服了一些,但他很清楚自己坚持不了太久,就转头向柳子岷吩咐道。 柳子岷闻言之后,当即是面现喜色。 赵俊臣的这般吩咐,显然是还想要继续重用自己。 于是,柳子岷连忙点头,拍着胸口大声保证道:“赵阁臣您放心,这一次学生绝对不会再出纰漏了!您亲自示范了一整天,若是学生还是再次搞砸,那就只能以死谢罪了!更何况,经过您的反复灌输与宣传之后,那些看热闹的百姓们已经渐渐接受了农务改革新政,就等着后续影响逐步发酵了,所以学生明天向百姓们喊话宣传之际,也更容易发挥效果……” 赵俊臣轻哼一声,对柳子岷依然没有太大信心,但也决定再给柳子岷最后一次机会。 若是柳子岷还是搞砸了这件事情……“以死谢罪”这四个字可是他自己说的。 随后,赵俊臣低头扫视周围的百姓人群,发现百姓们已经逐渐散去之后,就准备离开高台、尽快返回柳府休息。 但就在赵俊臣刚刚起身迈开脚步之际,却突然在台下人群之中发现了一道熟悉身影,不由是面色微变。 随后,赵俊臣就派出麾下的禁军护卫抓紧时间清场驱走闲杂百姓,而自己则是快步走下高台,匆匆赶到李和面前,拱手行礼道:“晚辈赵俊臣,见过李前辈!却不知前辈您是何时抵达兴州的?晚辈未能及时远迎,还望前辈恕罪。” 看到赵俊臣的现身相迎,李和则是迅速恢复了一贯以来的大儒风范。 因为赵俊臣拥有爵位,所以李和首先是侧身躲开了赵俊臣的主动行礼,然后才举止优雅的向赵俊臣拱手致意,笑道:“老夫也是今天才抵达兴州城内,主要是奉了陛下旨意前来调查民乱之事……除此之外,则是想与赵阁臣深入商议一下咱们双方的交易之事!”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80章.老姜之辣. 摄政大明! …… …… 后面半段话,李和稍稍压低了声音。 赵俊臣闻言之后,表情间闪过了一丝严肃,但很快就恢复了笑意,也知道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于是就邀请李和前往柳府深谈。 柳府距离兴州同知厅不远,大约一刻钟时间之后,赵俊臣已经把李和迎至柳府,然后就屏退了闲杂人等,只留下自己与李和二人坐在正堂之中,一边饮茶一边交谈。 相互客套恭维了几句之后,赵俊臣率先询问,直奔主题道:“却不知,李前辈您想要与晚辈商议何事?可是对于晚辈与宋启礼所达成的那场交易有异议?” 李和摇头道:“并无异议,老夫与周首辅乃是多年至交,只要能保住他的性命,兴州这一局让给赵阁臣也没什么。但……老夫希望赵阁臣卖给老夫一个面子,可以提前支付报酬,现在就把周首辅的解毒之法告知于老夫,虽然老夫也知道赵阁臣你很快就可以控制兴州局势,耽误不了几天时间,但周首辅目前身体状况越来越差,老夫希望可以尽快为他解毒,哪怕只是提前一天时间也好!” 顿了顿后,李和表情肃穆,沉声保证道:“从前,你我双方接触商议之际,主要是由周首辅与赵阁臣你们二人直接交涉,老夫这个人一向懒散怕事,总是把所有事情皆是推给周首辅处理,与赵阁臣少有接触机会,但还望赵阁臣明白,老夫也一向是说话算话的,所以赵阁臣完全不必担心自己提前支付报酬之后,‘周党’有可能会反悔不认账,老夫再次向赵阁臣保证,‘周党’绝对不会再次插手兴州局势。 更何况,老夫虽然还无法推算出赵阁臣在兴州境内的计划全貌,但也可以大致猜出,赵阁臣的布局已经基本完成了,说是稳操胜券也不为过,所以就算是‘周党’反悔了想要再次干涉兴州局势,也已经是回天乏术了,对不对?” 见李和把话说到这般地步,赵俊臣就知道,自己必须要提前支付报酬了。 赵俊臣与宋启礼谈成交易之后,之所以是一直拖着没有立即支付报酬、告知解毒之法,主要是因为宋启礼的资历权位不足,虽然也算是“周党”的核心成员之一,但终究只是一介白身罢了,最多也只能代表他的兄长宋启文,却不能代表整个“周党”,也无法影响整个“周党”的决策。 所以,宋启礼的信誉与承诺在赵俊臣眼中毫无份量,若是宋启礼拿到报酬之后突然间翻脸不认账,又或是“周党”事后不愿意承认宋启礼的承诺,那赵俊臣就会白白失去手中王牌。 更何况,宋启礼与赵俊臣谈判之际,似乎是暗藏私心的——虽然宋启礼本人也未必察觉到了自己的这一缕私心——随着周尚景阳寿将尽,宋启文则是风头越来越盛,他不仅是希望自家兄长可以顺利继承周尚景的政治遗产,也希望自己兄长可以尽快继承周尚景的政治遗产,所以宋启礼并不急于向赵俊臣索要解毒之法,也许是暗暗盼着周尚景提前离世。 但李和则是完全不同,他是内阁辅臣、当代大儒、翰林院掌院大学士,资历、威望皆是足够,当周尚景不在的时候,他完全有资格代表整个“周党”,而且李和也不似宋启礼一般暗藏私心,他是真心想要尽力延续周尚景的老命。 当李和以自身信誉作为担保的时候,如果赵俊臣还是拒绝了李和的请求,那就无疑是一种羞辱,必然会大幅提升双方敌意,可谓是得不偿失。 思及此处,赵俊臣却还是没有直接告知解毒之法,只是表情严肃的追问道:“周首辅的身体状态很差?现在是怎样的情况?” 李和叹息一声,道:“周首辅一直宣称自己并无大碍,但自从他半年前突发胃疾之后,身体就每况愈下,唯有七皇子殿下离开京城南下祭祖的那段时间稍稍好转了一些,一度是控制住了胃疾恶化。 但再等到周首辅奉旨南下巡视、抵达南京城内之后,他的胃疾就再次恶化了,经常是胃痛不已,整夜无法安眠,短短一个多月时间内就暴瘦了近二十斤体重,据说最近还出现了血便现象…… 原本我们还以为是水土不服、行程疲惫,但现在看来,就如赵阁臣所言一般,周首辅大概率是遭人投毒暗害,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说话之际,李和紧紧盯着赵俊臣的表情变化。 很显然,李和怀疑周尚景被人投毒暗害之事与七皇子朱和坚有关系,否则也不会这般巧合——当周尚景开始针对朱和坚之后,就迅速出现了胃疾症状;当朱和坚离开京城南下祭祖之后,周尚景的胃疾症状就有了缓解迹象;当周尚景同样是抵达南京、与朱和坚再次相见之后,胃疾症状就再次加速恶化了…… 所以,李和的这般说法,主要是想要试探赵俊臣。 然而,赵俊臣却是城府深沉,闻言之后完全没有让李和看出任何迹象,只是表情凝重的点头道:“若是出现了血便现象,那就意味着肠道受损,确实已是非常严峻了!既然如此,晚辈不敢耽误周首辅的医治,也不会藏着捏着,现在就把解毒之法相告……只不过,晚辈这里有三点建议,希望李阁老可以转告于周首辅。” “哦?什么建议?你说。” “首先,就算是顺利解毒,但周首辅年岁已高,经过这场劫难之后必然是要元气大伤,也依然是有性命之危,所以晚辈希望周首辅可以尽量信任章神医,千万不要因为晚辈的缘故而排斥章神医!当今之世,如果说还有一人可以帮助周首辅转危为安的话,那就一定是章神医了!” 李和面现感激,点头道:“自从赵阁臣发现了周首辅的胃疾症状之后,就把章神医派到了周首辅身边医治,周首辅前往南京期间,章神医也是相伴随行,若是没有章神医的精心照料,周首辅的症状一定会更为严重……这份恩情,我们皆是记在心里,还望赵阁臣放心,无论是周首辅还是老夫,皆是非常信任章神医的医德,绝对不会猜忌于他、自讨苦吃。” 赵俊臣又说道:“其次,晚辈认为,周首辅即便是知晓了解毒之法,也只是治标不治本罢了,如果幕后真凶依然躲在暗处不断投毒,周首辅依然是防不胜防、在劫难逃,所以在尽快解毒之余,也一定要尽快寻到幕后真凶的下毒方式、全力防范周首辅再次中毒。” 李和再次点头,道:“这是题中应有之义!老夫已经派人日夜兼程赶往南京向周首辅通报消息了,相信周首辅发现自己中毒之后,就一定会想到这一点,但还是要感谢赵阁臣的善意提醒。” “最后,则是千万不要打草惊蛇!毕竟,投毒暗害周首辅的幕后主使,尚还没有浮出水面,所以晚辈希望周首辅解毒之后,依然假装自己中毒已深、时日无多,也依然要假装自己对事实真相一无所知,更不要随意泄露晚辈所发挥的作用,最好是让幕后真凶误以为自己很快就能得逞,让他在得意忘形之下主动露出马脚!” 说到这里,赵俊臣的表情格外严肃,看似只是一项建议,但实际上则是给人一种不容置疑的感觉。 其实,赵俊臣并不是真心希望周尚景转危为安,他此前的善意提醒只是一种铺垫手段罢了,真正的重点还是最后一项提议,也就是绝对不能打草惊蛇。 李和闻言之后,向来是平静温和的目光之中,骤然间迸发出了一缕骇人煞气,缓缓道:“这种事情,我们自然明白!帮助周首辅解毒保命,只是第一步!待周首辅解毒保命之后,我们就会全力寻找与报复幕后真凶,绝对要让他付出惨痛代价!为了麻痹对方、寻到真凶,当然不会打草惊蛇!” “既然如此,那晚辈自然是再无疑虑,现在就把解毒之法告知于李前辈,相信李前辈一定能在最短时间内把这个方法通报于周首辅。” 随后,赵俊臣就向李和讲诉了金刚石粉末的解毒之法。 听完之后,李和不由是目瞪口呆:“喝油?就这么简单?” 赵俊臣点头道:“就这么简单!那种毒物的害人之处,就是附在胃中、不断磨损胃壁,寻常药物根本无法解毒,唯有大量喝油才可以把它排出身体。至于排毒之后究竟应该如何治疗胃内损伤,就需要周首辅详细征询章神医的意见了。” 作为翰林院的掌院大学士,李和也是一位知识渊博、涉猎极广的大儒,就连医术也懂得一些,听了赵俊臣的解释之后,很快就想通了其中原理,叹息道:“非常之毒,果然要用非常之手段……受教了!” 说完,李和也不再耽搁,当即是起身告辞,想要把这个解毒之法尽快通报于南京。 赵俊臣很清楚李和的心情急切,也就没有挽留,只是亲自把李和送到了柳府之外。 却说,当赵俊臣把李和送到了柳府正门位置之后,李和似乎是临时想到了什么,突然间停下了脚步,又抬手指向自己身边的邱鸿。 “对了,老夫还没有向赵阁臣介绍,此人乃是老夫在翰林院内的知交好友,目前是翰林院的侍讲学士,姓邱、名鸿、字仲瑾,可谓是才华横溢,老夫很看好他的前途,准备让他离开翰林院担任实职,还望赵阁臣今后多多提携一下他。” 赵俊臣微微一愣,不明白李和为何会突然向自己介绍一位翰林,但表面上自然是要卖给李和一个面子,当即是含笑点头道:“能被李阁老所看重,这位邱学士必然是一位大才,晚辈今后自然是要多多交流、着重关照……” 话到一半,赵俊臣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不由是笑容一滞、表情一僵,表情间下意识的闪过了一丝戒备,双目霍然聚焦,紧紧盯着邱鸿审视了一瞬,然后又把目光转向李和,同样是带着审视与戒备之意。 原来,刚才听到李和的介绍之后,赵俊臣就觉得邱鸿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又过了片刻之后,赵俊臣终于是想了起来! 侍讲学士邱鸿,近年来一向是负责为七皇子朱和坚讲课授业,据说与朱和坚之间关系密切! 赵俊臣的情报机构一直都在重点收集七皇子朱和坚的相关消息,也详细调查了朱和坚明面上的人脉关系,所以赵俊臣也听说过邱鸿的名字。 只不过,赵俊臣从前一直没有怀疑过邱鸿是七皇子朱和坚的秘密朋党。 邱鸿只是一位无权无势的翰林,根本不值得朱和坚刻意拉拢、也根本不值得朱和坚犯险向他展露自身野心。 事实上,朱和坚明面上拥有好几位关系亲密的师友,但皆不能算是他的真正朋党,而邱鸿也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然而,周尚景受人投毒暗害的幕后主使就是七皇子朱和坚,赵俊臣则是刚刚才把解毒之法告知于李和,原本就暗暗担心自己的这般决定会引起朱和坚的警觉。 但就在这个时候,赵俊臣突然间发现,李和身边竟然有一个与朱和坚关系紧密之人随行,猝不及防之下自然是大为紧张。 只能怪赵俊臣脑子转动太快,又是一个资深阴谋论者,当他想起了邱鸿的身份背景之后,脑海之中当即是不受控制的警铃大作,一瞬间就冒出了各种念头。 邱鸿为何会跟在李和身边?他是不是朱和坚的眼线?自己帮助周尚景解毒的事情,会不会因为邱鸿的关系而让朱和坚知晓真相?若是让朱和坚知晓了真相,自己是否应该修改未来计划? 还有,李和为何把邱鸿带在身边?李和、邱鸿、朱和坚这三人究竟是怎样的关系?若是李和已经与朱和坚秘密联手,自己又应该如何应对?朱和坚是否已经开始渗透“周党”? 随着各种各样的念头纷纷冒了出来,赵俊臣就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细微表情与细微动作,不仅是表情间忍不住闪过了一丝警惕,也下意识的移动目光审视着邱鸿与李和二人。 然而,当赵俊臣把目光转向李和之后,却发现李和似笑非笑,也正在认真观察自己的表情变化。 看到李和似笑非笑的表情,赵俊臣终于是发现了李和的真正意图,不由是暗呼一声糟糕! 很显然,李和突然间向赵俊臣介绍邱鸿,就是为了试探赵俊臣对七皇子朱和坚的真实态度。 而此时看到赵俊臣的表情变化与种种反应之后,李和也就基本可以断定——投毒暗害周尚景的幕后主使,十有八九就是七皇子朱和坚!否则赵俊臣无论如何也不应该这般紧张! 总而言之,李和只是略施小计,就在赵俊臣这里探明了毒害周尚景的幕后主使身份。 手段得逞之后,李和脸上笑容愈盛,道:“仲瑾他一向是性情澹泊,最是排斥官场上的勾心斗角,老夫与他虽是知交,却也极少与他谈论官场之事!但他的能力与心智皆是上上之选,所以赵阁臣完全不必顾忌,放心重用他就是!” 这一番话,看似是为了回应赵俊臣此前的客套之言,但实际上则是想让赵俊臣安心,暗示邱鸿只是七皇子朱和坚明面上的紧密师友,但绝不是朱和坚真正的心腹朋党,而且李和自己也不会向邱鸿透漏任何机密,所以赵俊臣完全不必担心消息泄露。 听懂了李和的暗示之后,赵俊臣面现钦佩,道:“李前辈的智慧与手段,皆是让晚辈自叹弗如,既然这位邱学士可以受到您的看重与信任,晚辈自然是再无疑虑!” 言下之意就是,赵俊臣承认自己这次遭了算计、棋输一着,但他还是愿意相信李和的眼光,不会再担心邱鸿泄露机密。 与此同时,作为赵俊臣与李和二人谈论焦点的邱鸿,则是至始至终都不清楚赵俊臣与李和之间的机锋暗示,只觉得这两位阁老的交谈内容似乎是另有深意,却又想不清楚内中深意究竟为何,表情间满是疑惑。 “赵阁臣愿意相信老夫的举荐就好!”李和再次笑着点头,然后又话锋一转,道:“对了,老夫此次前来兴州,主要是奉旨调查兴州民乱之事,但只是负责调查罢了,陛下并没有赐予老夫临机决断之权!与此同时,陛下还让老夫顺便向蓟镇总兵张肃传达一句口谕,那就是——‘即守规矩、也保体面’,希望这个消息对赵阁臣有用!” 说完,李和再次向赵俊臣拱手示意之后,就带着邱鸿迅速离开了。 赵俊臣依然站在柳府正门,目送着李和乘坐马车离开,良久之后摇头轻叹,喃喃道:“这个李和,也是一个老狐狸,若论油滑之处,恐怕就连周尚景也比不上他!首先是算计了我一次,然后又特意向我透漏了陛下对张肃的口谕,这算是什么?打一棒子给个甜枣?” 随后,赵俊臣又面现深思。 不得不承认,李和所透漏的德庆皇帝口谕,对于赵俊臣很有帮助。 …… PS:第一更,五千字大章节。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81章.布子收官. 摄政大明! …… …… “即守规矩、也保体面……” 返回柳府正堂之后,赵俊臣喃喃自语,思索着德庆皇帝传达给张肃的这一道口谕。 这句话只有八个字,可谓是没头没尾、语意含湖,但若是为这句话添上主语之后,内中深意就非常清楚了,那就是——“即要守住朕的规矩,也要保住朕的体面”。 对于德庆皇帝而言,何为规矩? 很显然,就是武将不可以随意干预地方民政,但朝廷政令也皆是要得到执行! 对于德庆皇帝而言,何为体面? 很显然,就是兴州境内在短时间内绝不能再次爆发民乱,但所有违抗朝廷政令的朝野势力皆是需要加以惩治! 再考虑到德庆皇帝安排李和前来兴州境内调查民乱之事,却没有赐予李和临机决断之权的情况…… 很显然,正如预计一般,至少在兴州民变、农政改革的事情上,德庆皇帝是愿意支持赵俊臣的。 而且德庆皇帝的支持力度,还要比赵俊臣的预计之中更大一些! 蓟镇总兵张肃乃是德庆皇帝的死忠,当赵俊臣摸清了德庆皇帝的态度分寸之后,就相当于是摸清了张肃的做事尺度,也就可以轻易推断出张肃接下来可以为自己提供哪些方面的支持了! 想明白了这些事情之后,赵俊臣当即是唤人取来笔墨,迅速写好了三封密信,随后就把其中一封密信交给了牛辅德,吩咐道:“牛先生,你尽快赶去蓟镇驻地,把这封密信交给张肃。” 随后,赵俊臣又把第二封密信交给了柳子岷,又吩咐道:“你趁着夜色去兴州大牢跑一趟,姜泉他昨天带着百姓们冲击粮行,但本阁吩咐他绝不能暴露身份,所以就被蓟镇守军抓进了牢里,你把这封密信单独交给他,然后再想办法把他给捞出来……还有那些与他一同冲击粮行的百姓,也尽量多捞一些出来!” 最后,赵俊臣把最后一封密信交给了李传文,道:“李先生,烦你也跑一趟,连夜把这封密信交给宋启礼,再告诉宋启礼,这封密信关系着宋家家事,与庙堂之事并无太大关联,但时间紧迫,希望他早做决定,若是送信之际发现李和在场的话,也不必避着他,放下密信之后就直接告辞,不必等待回信……” 听到赵俊臣的吩咐之后,牛辅德、柳子岷、李传文等人纷纷点头应是、迅速转身离开。 而赵俊臣经过这几天的全面布局之后,也终于是进入了计划收官阶段! 自从与赵俊臣达成交易以来,宋启礼就向外宣称自己患了重病,也一直是谢绝见客,冷眼旁观兴州局势变化,想看看赵俊臣究竟要如何摆平兴州官绅。 但今天,却连续有两位重要客人陆续造访,让宋启礼再也无法装病躲避。 第一位客人,自然是阁老李和。 李和告辞了赵俊臣之后,就迅速赶到了宋启礼这里,想要通过宋启礼安排几路快马信使尽快奔赴南京送信,然后也全面接手了“周党”在兴州境内的情报与人脉。 宋启礼自然是不敢怠慢,积极配合着李和的各项要求。 然而,就在宋启礼与李和二人详细商议后续计划之际,就再次听到禀报,说是赵俊臣的心腹幕僚李传文求见,还带着赵俊臣的一封密信。 宋启礼依然是不敢怠慢,当即是请来相见。 而李传文则是按照赵俊臣的吩咐,并没有顾忌在场的李和,把密信直接交给宋启礼之后就迅速告辞离开了。 再等到李传文离开之后,宋启礼首先是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密信,然后又看了一眼静静坐于主位、含笑不语盯着自己的李和,表情有些尴尬。 按照赵俊臣的说法,这封密信关系着宋家家事,似乎是颇为紧要,按理说不必是征询李和的意见,否则若是这件家事违背了“周党”利益,就轮不到宋启礼自己拿主意了;但宋启礼与赵俊臣之间的密信往来,若是刻意避开了李和,又像是做贼心虚一般。 李和很快就发现了宋启礼的尴尬,似是谩不经意的笑道:“既然赵阁臣说这封密信关系着宋家家事,又是时间紧迫需要尽快决定,伯敬又何必是犹豫不决、迟迟不愿拆开密信浏览其中内容?怎么?担心老夫插手你的家事?还是说……伯敬与赵阁臣另有秘密不愿意让老夫知晓内情?” 李和已经隐约察觉了宋启礼这段时间以来的暗藏私心,他虽然并不认为宋启礼会背叛“周党”,最多也就是迫不及待想要协助自家兄长宋启文尽快上位罢了,但也不介意趁机敲打宋启礼一下。 宋启礼连忙摇头道:“阁老您言重了,晚辈在您面前绝无秘密可言,更何况您乃是我与兄长二人极为敬佩的前辈,就算是您想要插手我们的家事,那也是对我们宋家的爱护。” 说完,宋启礼就在李和面前拆开了这封密信,迅速浏览信中内容。 仅是看了一眼之后,宋启礼已是面色微变,随后就把这封密信递到了李和面前,请示道:“信中内容确实是与宋家家事有关系,但还是需要您亲自做主,您看……” 李和低头一看,只见密信上仅是写了寥寥几行字。 “两天之后,百姓抢购米粮之际,本阁意欲趁机整顿兴州官绅,当是顺昌逆亡、抽薪止沸,听闻兴州宋家乃是江南望族宋家之旁支,若宋先生有意庇护,还望是提前约束管教,以免损伤和气!” 看完之后,李和双目一眯,喃喃道:“顺昌逆亡、抽薪止沸……好大的口气!老夫原本还以为赵俊臣只会在兴州境内杀鸡儆猴呢,没想到他的决心竟是这般之大! 看样子,兴州官绅这几天以来的各种骄横行径,已经彻底激怒了赵俊臣,但……他难道就不担心自己赶尽杀绝之后,会招致天下缙绅的敌视吗?” 说到这里,李和不由是面现沉思。 思索片刻之后,李和依然是无法摸透赵俊臣的真实想法,也就摇头不再多想,只是转头向宋启礼笑道:“这件事情,就由你自己来做决定,老夫不会干涉……若是你并不在乎兴州宋家,那放弃他们也没什么……欲成大事者,就不应该任由感情与私心影响判断,对不对?” 这一番话,看似是劝说宋启礼直接放弃兴州宋家、完全不必出手搭救。 但宋启礼闻言之后,却不由是心中一颤,想起了自己曾经一度拒绝了赵俊臣的交易、对周尚景见死不救的事情,总觉得李和这一番话是在暗示什么。 宋启礼原本也并不在乎兴州宋家的存亡,毕竟他也没有真正承认过这门远亲,但想到李和这一番话或许是意有所指之后,就迅速转变了态度,轻叹道:“晚辈这个人一向是性子冷澹,若是由自己全权做主,自然是不愿意浪费精力搭救兴州宋家……但晚辈还需要考虑兄长的态度,兄长他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必然是不愿坐视兴州宋家遭难,所以……还是想办法搭救一下他们吧。” 言下之意是,当初与赵俊臣进行交易之际,若是宋启文在场的话,就一定会全力保全周尚景的性命,绝不会像是自己一般见死不救,所有忘恩负义之事皆是我宋启礼擅自所为,但宋启文却是重视情义之人,希望李和千万不要对宋启文心存偏见。 李和轻轻点头,道:“重视情义是一件好事!这种人让人安心,也愿意对他委以重任……在老夫看来,其实你也是一个重情重义之辈,只是你过于重视兄弟情义了,对于其他情义则是有些忽视,关于这一点,你还需要多学学你家兄长才好!” “阁老说得对!晚辈一定铭记您的教诲!” 与此同时,兴州府衙的大牢内,柳子岷也单独密见了姜泉,又把赵俊臣的密信交给了姜泉。 姜泉在烛火下仔细看过了密信内容之后,就直接举起烛火焚毁了密信,又向柳子岷轻声交代了几句,然后就主动返回了牢房之中。 此时的兴州大牢之内,密密麻麻挤满了百姓,大约有百余人,这些百姓昨日在姜泉的带领下皆是冲击了粮行,想要强抢粮行内的粮食,所以就遭到了蓟镇守军的镇压、被抓进了牢里。 也正因为如此,牢房内的百姓们对待姜泉的态度也是截然不同。 有些百姓钦佩姜泉的仗义出头,带领他们积极反抗官绅们的压迫,在蓟镇守军抓捕他们之际也是挡在最前面为旁人争取逃脱机会,又等到众人被抓进牢里之后,还自掏腰包收买狱卒为他们增加了伙食供应,简直就是义薄云天的侠客,所以就纷纷把姜泉奉为首领,愿意积极响应姜泉的号召。 但也有许多百姓反而是愈发厌恨姜泉了,认为昨天如果不是姜泉反复鼓动他们的情绪、带头冲击粮行,他们就不会头脑一热跟着闹事,如今也不会遭受这场牢狱之灾,所以他们现在既不怨恨官绅抬升米价,也不怨恨蓟镇守军抓捕了他们,只怨恨姜泉牵累了他们。 这般情况下,当姜泉被狱卒押返牢房之后,一部分牢内百姓纷纷起身相迎,大声称呼“姜大哥”,另一部分百姓则是视而不见、表情间隐隐带着一丝怨怼。 牢房中有一位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名为王虎子,他正是热血冲头的年纪,最是钦佩姜泉的侠义之举,当姜泉返回牢房之后就主动给姜泉让座,又关切问道:“姜大哥,官府的人为何突然见你?他们可有刁难你?” 姜泉深吸一口气后,向牢房内的百姓们大声宣布道:“告诉大伙一个好消息,我刚才已经与官府中人谈妥了,只需是等到明天早晨,咱们就可以全部出去了!” 听到姜泉的喊话之后,牢内百姓皆是大喜过望。 王虎子不可思议道:“咱们冲闯了粮行,官府竟然愿意放了咱们?官府的人竟有这般好心?” 姜泉笑着解释道:“我拿出银子打通了门路,贿赂了相关官员,那些人皆是见钱眼开,自然不会继续刁难咱们!” 王虎子深吸一口凉气,震惊道:“乖乖!咱们百来号人,究竟要送给他们多少银子,才能把咱们尽数都放出去?” 姜泉满不在乎道:“不多,也就三百两银子!” 三百两银子! 听到这个数字之后,所有人皆是震惊了! 既是震惊于姜泉拥有这么一大笔银子,更是震惊于姜泉愿意放弃这么一大笔银子,用以解救所有牢内百姓。 “三百两银子!姜大哥,你哪来的这般多钱?” 姜泉哈哈一笑,豪气十足道:“我其实也算是小有家资,但这笔银子确实不容易拿出来,所以我就把祖传的田产与家宅全部送给了官府中人,折算下来大概就是三百两银子左右。” 看到众人皆是目瞪口呆,姜泉摆手道:“没什么!真没什么!昨天如果不是因为我的一时冲动,带头冲闯粮行,大家也未必就会遭受这场牢狱之灾,所以我就算是倾家荡产,也理应搭救大伙,不能让大伙再受牢狱之苦! 只不过,失去了祖传的田产与宅子之后,我已是再无去处,也已是身无分文,今后就只能跟着大家一起生活了,但我完全不懂如何讨饭生活,还望大家千万不要嫌弃我啊!” 听到姜泉的这般表态之后,牢内所有百姓皆是大为震动! 即使是那些此前怨恨姜泉的百姓,这个时候也纷纷感动于姜泉的义举! 若是姜泉家财万贯也就罢了,但姜泉为了搭救他们,竟然荡尽了家产! 这是何等的仗义! 这些百姓皆是一无所有之辈,否则昨天也不会跟着姜泉冲闯粮行,从来没有人这般重视过他们,一时间皆是情绪激动,纷纷回应道:“姜大哥,您今后就是我的亲大哥!” “从今往后,姜大侠就是咱们的领头人!” “姜大哥,往后我只要还有一口吃的,就一定分你半口!” “对,咱们从今往后就一起生活了,这年头唯有互帮互助才有活头!” 听到牢内百姓们的纷纷回应之后,姜泉不由是笑了。 笑容意味深长。 就在兴州大牢内百姓们激动振奋之际,昨天受这些百姓们冲闯的几家粮行,也再次发生了一场变故。 自从百姓们冲闯粮行之后,蓟镇总兵张肃就在赵俊臣的建议之下,派兵层层包围了各大粮行与粮仓,名义上是“保护”,但实际上则是“监视”。 但也正因为蓟镇守军的“保护”,所以兴州官绅这两天以来一直都没有寻到机会私下挪走与隐藏他们的米粮。 而这一夜,原本负责保护粮仓粮行的蓟镇守军们,却突然间宣称“有乱民潜入粮仓之中意欲行窃”,于是就强行闯进了各大粮行与粮仓进行“搜捕”。 只是,就在蓟镇守军到处“搜捕”窃贼之际,又有好几位账房先生随着蓟镇守军一同进入了各大粮行与粮仓之中,趁机清点了这些粮行与粮仓之中的大致囤粮规模。 …… 第二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82章.兴州东部. 摄政大明! …… …… 第二天清晨,赵俊臣刚刚起床之后不久,正准备带着柳子岷与几位幕僚前往兴州同知厅,继续为百姓们主持公道,就收到了蓟镇总兵张肃的回信。 昨天晚上,蓟镇守军突然间闯进各大粮行与各处粮仓“搜捕”窃贼,就是出于赵俊臣的请求,实际上是为了趁机摸清兴州缙绅们究竟囤积了多少粮食。 结果是……仅仅在兴州城内的各大粮行与各处粮仓之中,就囤积着大约八万石粮食! 而兴州城内的百姓数量,总计也只有不到十万人! 这其中还包括了那些涌进城内躲避暴乱的大量郊外百姓! 也就是说,兴州缙绅们所囤积的粮食,足以让兴州城全体百姓每人皆是分到八斗米有余! 在明朝时期,一石米重量相当于后世的一百五十斤有余,而八斗米就是一百二十斤以上,足够让一个寻常百姓存活半年时间。 听到这个数字之后,赵俊臣不住冷笑,道:“很显然,兴州缙绅在境内民乱爆发之前就开始囤积粮食了,也早就预谋了民乱之事,他们就是算准了民乱爆发之后兴州境内会面临粮荒困境,想要囤积居奇、狠狠捞上一笔,所以才拥有这般惊人的囤粮数量! 还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在本阁开设粥棚之前,兴州城内每天都有百姓饿死街头,但缙绅们则是存粮都快要溢出粮仓了!却依然是贪心不足、屡屡提升粮价……还真是死有余辜!” 李传文拥有极为丰富的民政经验,闻言之后则是缓缓摇头,并不赞同赵俊臣的说法。 “老夫自从投效阁臣之后,就经常翻阅户部账册,也曾经详细计算过相关数字,若论人均产粮数量,我大明朝堪称是历代之最,如果把所有粮食平均分配给全体百姓的话,每个百姓每年都可以分到四到五石之多! 但粮食并不是只有果腹填饥这一项用途,同时还要用以作为种子、饲料、酿酒、副产等等,处处皆是消耗,再加上贫富贵贱分配不均、豪门世家的铺张浪费极为惊人,寻常百姓最多只能留下三四成,也就是勉强果腹罢了…… 所以,考虑到兴州的缺粮现状,兴州缙绅们所囤积的这八万石粮食,不仅不能算多,反而是还算少了!因为这批粮食最终只会售予百姓三四成数量!也许,缙绅们就是刻意想要饿死一批百姓,又或者是想要逼着一批百姓背井离乡、沦为流民!” 赵俊臣点头表示受教,但态度则是愈发坚定,道:“李先生所言有理,但这样一想,兴州官绅就更加可恨、也更加该死了!而本阁正是深知我朝农政与粮政之弊,才会坚定推行农务改革新政,哪怕是明知道前途阻碍重重,也依然不敢退怯! 一定要限制商贾酿酒!一定要彻查各地缙绅的真实田产!一定要推广番薯、玉米等物的种植,代替饲料与副食消耗!一定要扩大种粮面积,增加粮食供给!否则,若是往后几年天灾人祸稍多一些,整个明朝局势就会彻底失控,到时候大厦将倾不说,本阁自己也要担责!” 顿了顿后,赵俊臣转头稍稍瞥了柳子岷一眼,继续说道:“而兴州这场变局,虽然是让本阁猝不及防,但也是一次机会!自从本阁推行农务改革新政以来,就遭到了天下官绅或明或暗的抵制,至今也只在山西境内稍有进展,而北直隶、山东、陕甘等地则是纷纷遭遇挫折,南方各地更是毫无进展! 但山西被数条山脉分割包围,向外交通不便、对内支离破碎,就算是新农政效果显着,也无法迅速扩散影响,所以本阁才会这般重视兴州!这里毗邻京城,辐射辽东、山东等地,又有便利交通,往来商队不断,若是兴州境内的新农政效果显着,就可以迅速扩散影响,与山西相互呼应,引发天下农户的纷纷效彷,可谓是重中之重!” 柳子岷当然明白赵俊臣这一番话是为了警示自己,连忙是表情严肃的不断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全力以赴。 赵俊臣没有继续理会柳子岷,冷冷道:“所以,兴州这一局,就算是不折手段,也一定要完胜才行!无论兴州缙绅的囤粮究竟是用以何种用途,这批粮食即将是与他们再无关系了! 咱们已经完成了布局,所有棋子皆是就位,就等着许庆彦在兴州东部完成最后一步!本阁也相信许庆彦很快就可以完成任务!再等到后天,城内百姓纷纷持着凭证抢购低价粮食,咱们就可以趁机全面整治兴州官绅,一定要让他们付出惨痛代价才行!” 就在兴州城内暗流涌动、大变将至之际,这几天以来的兴州东部,各庄各乡更是风起云涌、乱象不断。 在赵俊臣的鼓动之下,那些从山海关返回家乡的兴州东部百姓,很快就行动了起来,四处联系同乡同族,大肆揭露缙绅们巧取豪夺的险恶居心,又不断宣扬赵俊臣的种种承诺,所酿成的影响也是越来越大。 按照赵俊臣的承诺,只要兴州东部的百姓们愿意联合起来反抗缙绅、一同前往官府告状,那赵俊臣不仅是愿意站出来为他们做主、帮助他们的守住现有家产,甚至还愿意帮助他们夺回从前被缙绅们所抢走的家产。 这般诱惑,不可谓不大。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面对这般利诱,就算是一向逆来顺受、老实巴交的普通农户们,也纷纷忍不住心动了。 若是寻常时候,农户们或许还会心存忌惮,毕竟各乡各庄的耆老、小地主、族长等等皆是缙绅们的帮凶爪牙,这些人在各乡各庄拥有很大的影响力,往往只要他们联合表态之后,农户们就不敢继续闹事了,担心自己受到孤立与排挤。 虽然有一句话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但实际上古往今来的“星星之火”数不胜数,只是绝大多数“星星之火”还没有形成燎原之势,就已经被缙绅阶层的帮凶爪牙给顺手掐灭了。 若是正常状况下,就算有人积极鼓动农户们联合起来反抗,也无法在短时间掀起风浪。 尤其是兴州境内刚刚结束了一场民乱,蓟镇守军在镇压民乱之际可谓是人头滚滚,更是进一步吓住了所有兴州百姓。 但这一次的情况则是有所不同。 赵俊臣在山海关搭救了上千名兴州东部百姓,他们的家乡位置相对集中,在赵俊臣的鼓动之下也皆是相对立场坚定,所以就直接绕过了“星星之火”的阶段,很快就变成了一朵小火苗、闹出了大动静,也很快就激起了其他农户的从众心理。 最重要的是,赵俊臣还安排了三百名禁军将士跟着这些百姓一同返乡,名义上是为了监视与护送,但实际上就是想要为这些百姓压阵与壮胆。 赵俊臣麾下的这些禁军将士,皆是天子脚下的精锐近卫,又跟着赵俊臣先后经历了陕甘大捷、辽东之变,一个个皆是见惯了大场面,又岂会把那些穷乡僻壤的耆老、小地主、族长放在眼里? 所以,看到自己治下的农户们想要闹事之后,各乡各庄的耆老、小地主、族长们原本还以为他们只要像是往常一样站出来厉声训斥几句、再温言劝慰几句,就可以轻易唬住这些老实巴交的泥腿子。 谁曾想,他们这一次刚想要站出来表明态度,就让禁军将士们直接摁了下去,他们最多也就是愤怒抗议几句,但随着禁军将士们纷纷亮出了刀刃,这一点抗议也很快就消失无踪了。 农户们失去了耆老、族长、小地主的压制之后,也就愈发的无所畏惧,兴州东部的各庄各乡很快就联合了起来,只是短短的两三天时间,就已经有三四千名百姓陆续加入,可谓是声势浩大。 而许庆彦在赵俊臣的指示之下赶到兴州东部之后,就发现大批百姓正在禁军将士们的组织之下不断汇聚,准备前往兴州城与缙绅们打官司。 “……目前局势就是这样,赵阁臣的计划非常顺利,因为咱们禁军同袍们的撑腰壮胆,兴州东部的百姓们皆是不再胆怯,纷纷是参与其中,如今正在迅速汇聚,人数也是越来越多,最迟明天下午就可以聚齐数量,然后就可以前往兴州城向官府状告缙绅了……” 陶雄乃是一名禁军总旗官,也是赵俊臣派往兴州东部组织百姓闹事的禁军负责人之一,而且他此前还参与了绑架何宇的秘密计划,亲眼目睹了许庆彦与何宇拼命的场景,极为钦佩许庆彦的坚毅果敢,所以当许庆彦抵达兴州东部之后,他就主动把指挥权让给了许庆彦,也向许庆彦详细禀报了兴州东部的近况。 听到陶雄的禀报之后,许庆彦沉吟片刻,突然道:“不够!” “还不够?已经聚集了三千余百姓,难道这般声势还不够?许爷,您可不知道,想要管理这些百姓有多困难!这般多数量的百姓聚集在一起,一个个皆是仇大苦深、怨气十足,稍有不慎就要闹出乱子,若是还想要聚集更多数量的百姓,咱们就管不过来了……赵阁臣特意吩咐过,咱们这一次行动只是为了闹出声势,但绝不能再闹出民乱了……” 许庆彦摇头道:“声势与规模已经够了,但还欠缺一个决定性的证据!兴州官绅胆大妄为,已经彻底激怒了赵阁臣,所以赵阁臣也不再有兴趣与他们相互施压交涉,而是要以雷霆万钧之手段彻底整治,兴州东部的缙绅以李家为首,也是赵阁臣的首要目标,所以咱们需要寻到一个足够严重的罪行,彻底扣在李家头上,让赵阁臣把这个李家赶尽杀绝!” 陶雄忍不住再次提出了质疑,道:“咱们所聚集的这些百姓,曾经皆是遭受过李家压迫,有些人被夺走了家产,有些人被抢走了妻女,还有一些百姓的家人惨死于李家之手,难道这些罪行还不够份量?” 许庆彦一边思索一边摇头道:“不够!这些罪行还不够重,李家还有狡辩机会……但咱们不能留给李家一丁点机会!” 说到这里,许庆彦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附近可有李家宅邸?” 陶雄点头道:“有!往西十余里的涉乡之中,就有一处李家宅邸。” “那处宅邸有多大?是否有地窖?” “我也没有亲眼见过,但听说那处宅邸乃是李家祖宅之一,经过了多次扩建,总计拥有三十多间大屋,这般规模的大宅肯定是建有地窖的。” 许庆彦冷笑道:“再问你一事,正在兴州东部执行任务的三百位禁军将士,总计拥有多少弓弩火枪?这些弓弩火枪又可以报废遗弃多少数量,事后不会让你们受到京营方面的怀疑与追究?” 陶雄大致已经猜到了许庆彦的想法,表情微变之后,沉声答道:“总计拥有十支飞枪铳,手把铳大概有三十余支,长短弓弩加起来也有五十张左右……这段时间以来,我与同袍们一直追随着赵阁臣,皆是参与了辽东之乱,也碰上了几场战事,战场上任何事情都会发生,所以就算是报废遗弃一半数量的弓弩火枪,也不会受到任何追究与怀疑!” 许庆彦阴恻恻道:“很好,那你就收集一半数量的弓弩火枪,抹掉所有可以证明来历的相关痕迹,然后就宣称有人举报李家私藏弓弩火枪,带人强行闯进李家祖宅之中,再趁着搜查之际,把那些磨掉痕迹的弓弩火枪皆是丢进李家祖宅的地窖之中!” 虽然已经隐隐有所猜测,但陶雄闻言之后依然是目瞪口呆:“这样也行?手法太糙了吧?” “栽赃构陷这种事情,一向是手法越糙越不容易翻桉!更何况……有了这个罪名作为引子,其他事情就好办了!” …… PS:第一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83章.风暴将至. 摄政大明! …… …… 自从赵俊臣颁布了公告之后,兴州城内就暂时稳定了局势,也暂时压制了民怨,百姓们皆是强忍着心中急躁,等待着三天之后购买低价米粮。 相较于百姓们的暂时平静,兴州官绅们却一个个皆是惴惴不安、紧张防备。 在兴州官绅看来,赵俊臣的种种做法,很有可能是想要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趁着短时间内的局势平稳,赵俊臣既不会受到民意之裹挟,也不必担心官绅之掣肘,就可以百无禁忌的使用各种手段对付他们了。 所以,兴州官绅们一直都在紧张戒备着,或是准备顽抗、或是准备躲逃。 但让兴州官绅们出乎意料的是,赵俊臣自从颁布了公告之后,接下来三天时间一直都没有任何异动,只是按照公告内容一般每天前往兴州同知厅、为百姓们主持公道。 又因为兴州官绅们的暗中作祟,赵俊臣一直无法收集他们的罪行与罪证,但也趁机向百姓们反复灌输了农务改革新政的诸般好处,引发了极大反响,大部分百姓皆已是半信半疑。 这样一来,兴州官绅们想要隐瞒农务改革新政的种种好处、阻挠农务改革新政推行的计划,就已经是濒临失败了。 只要赵俊臣接下来兑现承诺、让百姓们顺利购到低价米粮,就可以树立强大信誉,百姓们也不再怀疑农务改革新政的各种好处,必然是积极参加、踊跃配合,农务改革新政就可以迅速推广于兴州全境! 所以,兴州官绅们目前只关注一件事情,那就是赵俊臣究竟能不能兑现凭证、支持百姓们购买低价米粮? 局势发展到这一步,兴州官绅们也是患得患失。 一方面,他们极度盼望着赵俊臣无法兑现承诺、彻底丧失信誉,百姓们也就不敢相信他所描述的各种新政好处,然后就可以彻底阻断农务改革新政在兴州境内的推行。 另一方面,他们又极为担心赵俊臣无法兑现承诺,因为百姓们到时候一定会认为自己受到官府愚弄,新恨与旧怨相互叠加之后,必然会再次引爆一场民乱! 但与上一场民乱不同,这一场民乱乃是爆发于兴州城内,兴州官绅们无法再像从前一般躲在安全之处隔岸观火,族人与财富皆是会受到波及,可谓是避无可避,一定是损失惨重。 就这样,兴州官绅们怀着矛盾复杂的心情,终于等到了赵俊臣颁布公告的三天时间之后,也就是赵俊臣承诺让百姓们使用凭证购买低价米粮的日子! 这一天,天色将亮未亮之际,就已经有无数百姓涌进了南厢街,聚集于各大粮行附近,纷纷是手持官府所颁发的购粮凭证,准备随时冲进粮行之中抢购低价米粮。 看到大量百姓不断聚集之后,兴州官府与蓟镇守军也是大为紧张,皆是倾巢而出、极力维持各大粮行附近的秩序,防止发生暴乱与踩踏事件。 与此同时,赵俊臣这一天也是早早起床,却是完全不在意兴州城内此刻的紧迫局势,就这样悠然自得的坐在柳府正堂之中,耐心等待着兴州境内各方势力前来造访。 等待之际,赵俊臣转头向柳子岷问道:“打探清楚了?兴州官府总计向百姓们发放了多少凭证?” 这三天时间以来,赵俊臣一直亲自坐镇于兴州同知厅,趁机向百姓们灌输宣扬农务改革新政的种种好处,但除了第一天之外,后续两天皆是由柳子岷代替自己向百姓们喊话。 所以,柳子岷现在不仅是声音嘶哑、喉咙肿痛,甚至还出现了失声迹象。 但面对赵俊臣的询问,柳子岷自然是不敢怠慢,强行答道:“启禀阁臣,学生已经打探清楚了,这三天时间以来,兴州官府已经总计向百姓们发放了超过十万张凭证! 但兴州城内百姓数量拢共也只有不到十万人,其中还有相当一部分百姓身无分文,就算领到了凭证也买不起粮食,压根就不会专门领取购粮凭证,按理说最多只需发放七八万张凭证也就够了,绝无可能发放超过十万张之多! 所以显然是兴州官府故意疏忽,想要增加阁臣您兑现承诺的难度,所以才额外发放了更多数量的凭证!现在有大量百姓手持两张凭证、甚至是三张凭证,想要趁机多买一些低价粮食……” 赵俊臣冷笑道:“自作聪明!自寻死路!“ 随后,赵俊臣又转头向牛辅德问道:“本阁所交代的那些事情,是否已经准备好了?” 牛辅德点头道:“皆已经准备好了!” “许庆彦那边呢?” “估算一下行程,许庆彦已经带着兴州东部的三千余百姓赶到了兴州城以东二十里之外,大概今天中午时候就可以抵达!蓟镇守军也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行踪,但因为赵阁臣您的要求,所以张总兵并没有向外泄露消息!” “姜泉那边呢?” “他现在已经成为了一群穷苦百姓的领头人,随时准备依照计划行事!” 赵俊臣笑着点头,道:“很好,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那咱们就耐心等候客人们的陆续造访吧!” 几乎是与此同时,兴州知府吕文升、刘家家主刘家河、宋家家主宋嵩公、李家家主李慈这四人,也挤在同一辆马车车厢之中,正在匆匆赶往了柳府方向。 车厢之中,刘家河的表情有些急躁,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赵俊臣他究竟是打算如何兑现承诺、让百姓们买到低价米粮?若是他不能兑现承诺,再次引发一场民乱该怎么办?民乱一旦爆发,咱们这些人皆是堵在城内,又该要如何自保?” 李慈也是心中不安,扭头看向吕文升,问道:“吕大人,你可有听到什么消息?这几天以来是否有国库粮食运至兴州境内?” 吕文升苦着脸摇头道:“没有!完全没有消息!如果赵俊臣从国库粮仓调运粮食送来兴州境内,本官现在也不必这般紧张了!仅仅是三天时间,赵俊臣也来不及从国库之中调运粮食!他十有八九是无法兑现承诺了!” 李慈闻言之后,面色有些苍白,但依然是强打精神宽慰众人道:“大家别急!也许赵俊臣就是想要吓唬咱们!利用城内的严峻局势逼着咱们主动让步给他擦屁股,但若是兴州城内再次爆发民乱,他赵俊臣就需要承担全部责任,他的朝野信誉也将是彻底丧尽!他付不起这般惨痛代价!说不定、说不定他会在最后时刻选择向咱们低头服软,请求咱们立刻降低粮价,到时候咱们就算是彻底赢了!” 眼看着赵俊臣极有可能无法兑现百姓们的购粮凭证,一场民乱已是爆发在即,这些平日里肆意妄为的官绅们皆是心中慌乱,所以他们也就没有发现,从前一向是表现积极的宋家家主宋嵩公,这个时候一直都没有表态说话,只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他们。 就这样,在几人不断商议对策之际,他们的马车终于是抵达了柳府之外,几位官绅也陆续下了马车,就想要进入柳府之中紧急求见赵俊臣、向赵俊臣询问对策。 而就在这几位官绅焦急等待赵俊臣召见之际,又有另一辆车马缓缓驶向了柳府位置。 这辆马车停下之后,就见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腿脚麻利的下了马车。 看到这位老者之后,几位官绅皆是表情大变,纷纷是向老者行礼问安。 这位老者自然就是阁老李和了。 在外人面前,李和依然是举止优雅从容,也看出了几位官绅的忧虑急躁,当即是温言宽慰。 “各位贤达不必多礼!本阁知道,兴州城内目前局势紧张,若是赵俊臣毁约失信,就将会迅速引发一场民乱,但各位不必过度担忧,接下来无论是遇到任何事情,本阁都会站出来为各位撑腰!所以各位见到赵阁臣之后,也不必有任何顾忌,直接表明态度向他逼问就好! 对了……本阁昨夜已经拜访了蓟镇张总兵,得到了张总兵的承诺,若是今天兴州城内发生民乱的话,他就会立刻派兵镇压暴民,绝不会有任何犹豫,也会重点保护各位贤达的族人与产业。” 听到李和的这般说法之后,几位兴州官绅终于是心情稍安,皆是对李和感激不已,认为“周党”果然是己方盟友,这几天因为宋启礼突发“重病”而产生的种种疑虑也顿时是一扫而空。 又过了片刻之后,李和与几位兴州官绅终于是进入了柳府,也在柳府正堂见到了赵俊臣本人。 李和与赵俊臣相互微笑点头示意之后,就直接坐在了赵俊臣的侧位,表情神态就像是看戏一般。 而几位兴州官绅则是再也顾不上礼仪之事,纷纷是迫不及待的出声质问赵俊臣。 “赵阁臣,您的公告时限已到!百姓们已是大量聚集于各家粮行附近,挥舞着您所颁发的凭证急着购买低价米粮,却不知您所准备的米粮究竟在何处?” “若是您无法兑现承诺,我等兴州缙绅当然是愿意全力相助,可以在短时间内降低粮价,稍稍满足一下百姓们的抢购,但终究是能力有限……所以,还是希望阁臣立刻返回京城,让朝廷中枢带头向兴州捐助一批粮食为好!” “赵阁臣,请您立刻拿出办法,否则百姓们只怕是没有耐心等待太久,很快就会发生暴动,到时候就算您是阁臣之尊,也无法独善其身啊!” 在几位兴州官绅的纷纷质问之下,赵俊臣依然是表情平静,缓缓道:“米粮?本阁没有!但你们有啊!” …… 第二更,遇到了一点意外,晚了十几分钟,大家见谅!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84章.催命金山. 摄政大明! …… …… “米粮?本阁没有!但你们有啊!” 闻言之后,几位兴州官绅忍不住皆是面色大变。 就连李和也不由是面现诧异,转头盯着赵俊臣仔细打量,想要探究赵俊臣的真实想法。 什么意思?难道……赵俊臣是想要强行征用缙绅们的囤粮? 这种手段确实是最为直接、最为有效。 但若是赵俊臣当真这样做了,那就绝对是被猪油蒙了心! 因为这种做法不仅是与天下缙绅为敌,也将会严重刺激到所有既得利益者的敏感神经! 到时候,不仅仅是缙绅阶层,就连商贾、官员、勋贵等等阶层也皆是会纷纷敌视、激烈反弹,可谓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很快就会引发众怒! 要知道,即便是至高无上的皇帝,也需要依仗既得利益者们的配合与支持,才可以稳固江山统治,所以就必须要让既得利益者们拥有安全感。 而这种安全感的重要组成部分,就是不能让更高层的朝廷官员随意侵犯他们的私有财产。 无论强征还是抄家,这类权力向来是只属于皇帝一人,赵俊臣虽然是当朝阁老,但若是没有被皇帝授予临机决断之权,最多也只能查封与扣押缙绅们的财产,却绝无权力强征与侵占缙绅们的财产,否则就是朝廷权力的滥用! 若是赵俊臣在今天强行征占了兴州缙绅的财产,明天会不会强行征用京城缙绅的财产?后天是不是就要轮到明朝各地的勋贵、商贾、以及中下层官员了? 若是赵俊臣今天仗着内阁辅臣的身份,随意的征占豪夺,那明天总督、巡抚这些封疆大吏也纷纷效彷又该怎么办?如果知府、知县这类中低层官员也有样学样呢? 这种苗头绝不能出现,否则就一定会引起全天下既得利益者的紧张惊恐,朝野局势也将会随之动荡,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赵俊臣推行农务改革新政,明面上还拥有缓解粮荒的正当理由,也只是损害了一部分既得利益者的一部分利益,就已经是引起了天下缙绅的敌视。 若是赵俊臣这般情况下又强行征占了兴州缙绅的囤粮,那就一定会引发更多众怒、也一定受到各方势力群起而攻之,到时候恐怕就连德庆皇帝也保不了他! 认真打量赵俊臣片刻之后,李和皱眉质问道:“赵阁臣,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要强行征用缙绅们的囤粮不成?还望你慎重考虑一下,这种事情必然是要引发众怒的……就算你是当朝阁臣,也未必可以承担后果。” 李和已经与赵俊臣达成了秘密交易,承诺不再出手干涉兴州局势,但李和的此刻质问,却显然是有毁约之嫌,就像是想要出头为兴州缙绅撑腰壮胆一般。 但实际上,仅仅是考虑了一瞬间之后,李和就已经想明白了,认为赵俊臣绝对不会随意强征兴州缙绅们的囤粮。 李和并不是怀疑赵俊臣欠缺相关魄力,而是他更愿意相信赵俊臣的理智与算计。 仅仅是为了对付几个兴州官绅,就引发全天下既得利益者的敌视与反弹,堪称是杀敌八百、自损十万,以赵俊臣的心智绝对不会做出这种蠢事。 更何况,在蓟镇守军不会直接派兵下场、兴州官府也是处于敌对立场的情况下,赵俊臣也没有能力强行征用兴州缙绅们的囤粮。 所以,李和的这一番质问,看似是想为兴州缙绅撑腰壮胆,但实际上只是为了引出赵俊臣的后续计划,顺便是让兴州缙绅相信“周党”一直都没有抛弃他们罢了。 但兴州官绅们并不清楚李和的真实想法,他们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之后,原本还有些慌乱,但看到李和站出来为他们撑腰之后,却纷纷是迅速恢复了胆气。 吕文升刚刚投入“周党”不久,迫切想要在李和面前表现自己,所以就一扫此前怯懦,率先道:“赵阁臣,下官完全支持李阁老的说法!缙绅们乃是朝廷之根基,代表着民心之所向,您若是随意征用他们的囤粮,引发缙绅们的不满,那就是根基动摇、民心动荡……下官也知道您想要尽快稳定兴州局势,但这种做法只会是适得其反。” 李慈也是毫不退让,大声道:“赵阁臣明鉴,我们缙绅当然知道兴州百姓皆是急着想要购买低价粮食,我们也确实还有一点存粮,也愿意为朝廷分忧解难!但考虑到兴州境内的缺粮困境还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我们的这点存粮就绝对不能轻易使用,必须要有备无患,否则不仅是饮鸩止渴,也就彻底失了退路与余地,等到真正的危急关头,反而是无粮无银可用,必然是后果更为严重!” 刘家河则是示弱诉苦、绵里藏针,道:“对啊!我们缙绅之所以囤着粮食,不仅是为了维稳兴州之长远,也是为了匡助朝廷之大义!就以我刘家为例,这些年来一直都积极协助蓟镇筹备军需物资,兴州驻军的大半酒食就是由刘家提供,若是您强征了我刘家的囤粮,就一定会首先引发境内驻军的不满……” 宋嵩公稍稍犹豫一下,忍不住也说道:“赵阁臣,您三天之前曾是当众承诺过,您会独力解决钱粮筹集之事、也无需我等协助就可以满足百姓们的购米需求,所以兴州各界才会积极配合您的那份公告,也任由您全面接管了赈济与粮政之权,若是您事到临头之际不仅是无法落实承诺,反而是盯上了我们这些人的家产存粮,恐怕是有言而无信、反复无常之嫌,也着实是令人心寒不平!” 总而言之,兴州官绅就是不愿意提供粮食卖给百姓,还寻了各种理由为自己的行为进行辩解。 赵俊臣眼中闪过了一丝冷厉,但下一刻已是面现笑意,语气也稍稍温和,耐心解释道:“李阁老、吕知州、还有各位缙绅贤达,你们误会本阁的意思了!本阁并不是想要强征兴州缙绅们的存粮,而是想要借用!就像是本阁几天前向蓟镇借用军粮一般,待本阁返回朝廷中枢之后,就从国库各仓调集粮食还给众位缙绅,如何?” 说话之际,赵俊臣语气稍软。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表态之后,几位兴州官绅皆是心中大喜。 在兴州官绅看来,赵俊臣绝对是没有后招了,眼看着就要信誉尽毁、引发又一场暴乱,所以才想到了向他们借粮这个办法! 但借粮之事也就意味着,赵俊臣需要求着他们。 既然是有求于人,那就意味低头让步! 想到这里,再加上他们还以为己方拥有李和的撑腰做主,一个个皆是愈发猖狂,不仅没有直接答应赵俊臣的合理要求,反而还蹬鼻子上脸,趁机提出了要求! “赵阁臣,按理说您的这项提议也算合理,但我们还是担心朝廷中枢的变数太多、手续繁琐,说不定就会拖延时间,无法为兴州及时补上存粮,若是期间百姓们再闹起来,我们这些兴州官绅就要束手无策了!” “如果赵阁臣想要借粮的话,也行!但请您尽快返回京城中枢,这样就可以在最短时间内从国库调运米粮运往兴州,也就可以化解我们兴州各界的心中疑虑!” “是啊,赵阁臣,只要您尽快返回京城中枢,别说是借粮给您了,兴州境内的米价也完全可以降低!” 总而言之,兴州官绅们依然是想要逼迫赵俊臣尽早返回京城,不要再找他们的麻烦。 赵俊臣皱眉迟疑道:“但本阁之所以是滞留于兴州境内,主要是为了调查清楚前段时间那场民乱的具体原因,若是现在就返回京城中枢,岂不是前功尽弃?” 随后,赵俊臣的语气愈发软弱,又问道:“这样吧,本阁向各位缙绅立下一张字据,保证自己可以按时还粮,如何?” 见赵俊臣还是不愿意离开兴州返回京城,兴州官绅们自然是不会同意赵俊臣的这项条件! “不行啊!赵阁臣,我等并不是怀疑您的信誉,但这种事情关系重大,我们不敢承担任何一丝风险!” “对啊,为了有备无患、以防万一,兴州境内的存粮数量必须要有保证……” “小民等人的态度从来也没有变过,只要阁臣您愿意尽快返回朝廷筹集粮食支援兴州,无论是借粮之事、还是粮价降低之事,皆是可以商量!” 赵俊臣目光愈冷,但面容笑意不变,语气再次软了三分,继续道:“若是还不行,那本阁再给你们支付利息如何?嗯,你们每借给本阁一石粮食,当本阁按时还粮之际,就同时交给你们一钱银子的利息,若是延时还粮,则每延误十天时间就多交一钱银子的利息,如何?” 这般条件,可谓是极为丰厚,一时间几位兴州缙绅皆是忍不住动心了。 但最终,他们总算还记得轻重缓急,也知道把赵俊臣这个麻烦尽早送往京城才是正事,所以依然是纷纷拒绝了这项提议。 见到兴州官绅们再次拒绝了自己的提议,赵俊臣轻叹一声,道:“既然各位不愿意借粮,也不愿意降低粮价,那本阁现在就只剩下一个办法了!” 说完,赵俊臣一挥手,就见牛辅德指挥着上百名禁军将士,陆续把六七十个红漆木箱抬进了柳府正堂。 一时间,柳府正堂内堆满了红漆木箱。 因为数量太多,还有许多红漆木箱堆放于正堂外的前院之中。 这些红漆木箱不仅数量很多,容积也很大,箱内显然是堆满了重物,落地之后声音又沉又重。 随后,赵俊臣再次一挥手,就见禁军将士们同时掀开了所有的红漆木箱。 下一刻,耀眼金光洒满了整个柳府。 所有红漆木箱之内,皆是堆满了金锭与金砖! 这些金子,自然就是赵俊臣当初在锦州大营所吞下的那笔辽东镇存金了。 见到这般惊人数量的黄金之后,别说是兴州官绅了,即便是见多识广如李和一般,也不由是呼吸一滞、目眩神迷。 就在所有人皆是震惊失语之际,赵俊臣笑道:“而本阁的解决办法就是,用这笔金子向各位缙绅买粮!”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李和首先回过神来。 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金山金海,又仔细思索了赵俊臣与兴州官绅们的交涉过程,李和当即是在心中暗暗叹息一声。 他很清楚,兴州官绅们很快就要大祸临头了。 赵俊臣刚才与缙绅们交涉之际,态度看似软弱,但实际上只是为了证明一件事情——对于兴州官绅,他赵俊臣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也就是说,他赵俊臣原本也不想与兴州官绅为敌!更不是想要与天下缙绅为敌! 再等到赵俊臣搬出了这座金山之后,整件事情的性质就更是彻底变了! 在此之前,赵俊臣与兴州官绅们的明争暗斗,表面矛盾在于兴州民乱的具体定性问题,实际矛盾则是农务改革新政的推广之事,而兴州官绅们为了这些事情与赵俊臣为敌,许多人还可以表示理解,尤其是明朝缙绅阶层,更是会积极支持。 但等到赵俊臣搬出这座金山,又表示自己想要以这座金山向兴州缙绅们购买天价粮食之后,就直接转移了整件事情的焦点与矛盾。 消息传扬出去之后,所有人只会关注一件事情,那就是——兴州缙绅逼着赵俊臣以一石米五两银子的天价向他们买粮!简直就是宰人!也绝对是欺人太甚! 而赵俊臣为了平息民怨、救助百姓,宁愿是以一石米五两银子的天价向兴州缙绅们购买米粮,也绝对是舍己为人、忍辱负重、爱民如子、救苦救难!再是如何赞誉也不为过! 这样一来,朝野各方或是关注于一石米五两银子的天价,或是关注于赵俊臣突然间搬出来的这座金山,或是称赞赵俊臣的豪气,或是抨击兴州缙绅的贪婪,也就不会再有人关注赵俊臣与兴州缙绅这场冲突的真正原因。 这般情况下,再等到赵俊臣出手整治兴州官绅之后,就算是赶尽杀绝、灭门绝户,也可以最大程度的避免引发天下缙绅的敌意!世人只会认为是兴州官绅欺人太甚,刻意刁难他赵俊臣,所以赵俊臣只是对等报复罢了! 兴州缙绅这般贪得无厌,被赵俊臣彻底整治也是天经地义! 就算是缙绅阶层之中有少数人眼光敏锐、发现了深层原因,也无法寻到理由公开诋毁赵俊臣。 这样一来,赵俊臣既是可以肆无忌惮的整治兴州缙绅、也避免了缙绅阶层的集体敌视,还可以趁机为自己进一步积攒民望、扭转风评,可谓是一举三得! 至于赵俊臣付出的代价……完全没有任何代价! 赵俊臣看似是向缙绅们支付一座金山,但等到赵俊臣出手整治了兴州官绅之后,这座金山很快就会返回到赵俊臣手里了! …… 第一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85章.谋逆大案. 摄政大明! …… …… 李和迅速就想明白了赵俊臣的大致计划。 这种手段,说穿了也不新鲜,无非就是混淆是非、倒打一耙罢了。 出手害人之际,首先要把自己摆在受害者的位置上,尽量的名正言顺、占据道德高位、争取舆论支持,这是一名合格政客的基本素养。 但兴州官绅们却没有李和一般的智慧与敏锐。 看着眼前的这座金山,他们只觉得呼吸不畅、头脑发热、血液加速! 这般惊人数量的黄金,他们这辈子都没有见过!冲击力绝对要比十座银山更大! 明初时期,明太祖朱元章曾经明确规定了金银兑换比例,即一两黄金兑换四两银子。 但即便是以朱元章的霸道与威望,这项规定也无法维持下去,很快就作废了。 而民间约定俗成的兑换比例,则是迅速提升到了一两黄金兑换十两银子。 但时至今日,随着白银的持续贬值,这种兑换比例也已经是有价无市了,若是有人急需兑换黄金,往往是需要拿出十一二两银子,才可以顺利兑换到一两黄金。 而黄金的最大价值体现,则是在于境外贸易! 无论是北方草原、还是南洋海国,一两黄金的交易价值往往还要更高于二十两银子! 所有人皆是明白,银子依然会不断贬值,黄金依然会不断升值,所以哪怕是明朝历代皇帝,也一直是大量兑换黄金秘密囤积——在这件事情上,德庆皇帝尤为积极。 所以,一座金山不仅是冲击力远大于十座银山,诱惑力也同样远大于十座银山。 而就在兴州官绅们皆是因为这座金山而失神之际,赵俊臣也进一步展现了自己的“诚意”。 “本阁当初向百姓们颁布公告之际曾经承诺过,他们领取了购粮凭证之后,今天就可以前往各家粮行购买低价米粮!而就在此时此刻,已经有近万百姓聚集于各大粮行附近,皆是盼着抢购米粮,若是本阁辜负了他们的期望,就必将是要引发一场暴乱! 所以,本阁为了兑现承诺,也将是不计代价!既然各位缙绅不愿意借粮,又一定要以五两银子的天价向百姓们售卖粮食,那本阁就以五两银子的天价向你们购买粮食!而这批黄金就是本阁的定金! 接下来,各位的粮行向百姓们贩卖米粮之际,每售出一石粮食,本阁就为你们补贴三两八钱银子的差价,你们卖掉多少粮食,本阁就补贴多少差价,不会让各位蒙受任何损失!具体计算之际,就以一两黄金兑换十两银子的市价为准!却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之后,兴州官绅们愈发是心动了。 一两黄金兑换十两银子,他们无疑是占了大便宜! 事实上,以五两银子的天价售卖粮食,对于他们而言就已经是前所未有的暴利生意了! 他们此前之所以把米价提升这般之高,主要是为了逼迫赵俊臣服软,却从来都没有想过真会有冤大头以这种天价向他们购买米粮! 粗略估算一下,这场交易结束之后,兴州缙绅们至少可以赚取三五十万两银子的惊人利润! 若是私下里稍稍动些手脚,这个数字还可以再翻一番! 无论是宋家、刘家、李家,虽然是在兴州境内呼风唤雨,但他们的势力范围也仅限于兴州附近罢了,还称不上是名扬天下的豪族世家,实际上也没见过大世面。 这般惊人利润,就足以是让他们彻底丧失理智了! 在这三大缙绅家族的族长之中,就以刘家河城府最浅、性格最冲动,这个时候也顾不上考虑别的事情了,就算是容忍赵俊臣在兴州境内推行农务改革新政也无所谓了,当即就想要直接答应下来! 然而,刘家河刚想要说话,就被李慈紧紧拽住了胳膊。 与此同时,李慈也抓住了宋嵩公的衣袖,同样阻止了宋嵩公的行动。 实际上,李慈这个时候也是异常心动,非常想要直接答应这门生意,却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但具体是哪里不对劲,李慈也说不上来,他现在不仅是双眼迷蒙、遍目皆是金色,就连脑袋也在金光闪烁之下变得迷迷湖湖的,很难冷静下来深入思索。 只不过,心底深处的危机本能,正在不断警告李慈,这件事情必须要谨慎考虑,绝不能轻易答应。 另一边,看到李慈这个时候还能保持一定程度的冷静,赵俊臣反倒是有些欣赏他了,但也愈发坚定了赶尽杀绝的决心,于是就逐渐收敛了笑意、开始向缙绅们施加压力。 “怎么?难道本阁以五两银子的天价向各位购买米粮,你们依然是不愿意答应?千万别说你们的存粮不足,本阁已经调查清楚了,各位的粮仓之中至少囤着八万石存粮,足以是应付百姓抢购!也千万别说是你们卖光粮食之后就不能有备无患了,赚到了这笔黄金之后,你们在附近州府皆是可以随意购到更多数量的米粮填补库存!还是说……你们就是死活不愿意卖给百姓粮食,其实是存心想要饿死百姓、逼反百姓、动摇大明江山之稳定?” 说到这里,赵俊臣转头看向李和,问道:“李阁老,这般情况下,本阁给他们定一个扇动民乱、意图不轨之罪,应该没有任何问题吧?” 这一次,李和则是沉默不语、完全没有回应,终于是履行了交易承诺,不再插手兴州局势了。 毕竟,大局已定! 而刘家河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之后,就直接甩开了李慈的手掌,率先说道:“我刘家愿意向赵阁臣卖粮!” 宋嵩公偷偷瞥了李和一眼,见李和没有反应之后,也答道:“我宋家也愿意向赵阁臣卖粮。” 但李慈却依然是沉默不语、表情阴晴不定。 赵俊臣冷脸道:“李家主,就差你的决定了!若是你迟迟不能决定,最终引发了百姓暴动,你自己也不能独善其身啊!” 闻言之后,李慈的心中警惕愈发强烈,但也知道自己已经无法扭转局势,只好是咬牙道:“李家也愿意向赵阁臣卖粮!” 赵俊臣哈哈一笑:“兴州城内总计有三家大型粮行、十一家小型粮行,除了刘、李、宋三大家族名下的大型粮行之外,其余十一家小型粮行也是由兴州境内缙绅所办……但那些缙绅一向是以刘、李、宋三位家主为首,只要你们三位已经同意了此事,想必他们也不会再有异议! 这样吧,咱们现在就离开柳府,一同前往兴州府衙坐镇主持大局,再传令兴州城内的所有缙绅,让他们前往兴州府衙相见,也向本阁卖粮赚取黄金!再向百姓们宣布消息,把本阁与缙绅们的这场交易内容详细告诉他们,让他们稍安勿躁,再等一个时辰之后,各家粮行就向他们售卖低价粮食!” 话至此处,赵俊臣笑意愈盛、目光愈冷,道:“李家主、宋家主、刘家主,你们三位现在就可以派人前往各自粮行进行准备了,再唤来几位账房先生统计对账,但你们三位就不要离开了,也随着本阁前往兴州衙门坐镇,亲自清点你们所赚取的黄金!还有吕知州,你今天也留在兴州府衙,那里是你的地盘,离不开你这位主人的招待。” 接下来,又过了一个时辰,终于是天色大亮,兴州城内的各家粮行也终于是纷纷开门迎客,依照承诺一般开始向百姓们售卖低价米粮,百姓们振奋激动之余,也纷纷涌进各家粮行之中争相抢购。 百姓们未必是淳朴老实,同样懂得投机取巧钻漏洞的手段,许多人皆是领取了好几张购粮凭证,自从各家粮行开门之后就一直跑个不停,前脚刚从宋家粮行买到了半石米,转身就会奔往李家粮行再次抢购。 这般情况下,各家粮行皆是络绎不绝、客满为患,随着一车又一车的米粮被运出粮仓、迅速卖到了百姓们的手中,百姓们的情绪也是迅速稳定,再也没有暴乱之忧。 与此同时,兴州府衙这一天也同样是热闹非常。 各家缙绅皆是召来了他们手下最精明的账房先生,在府衙之中摆好了桌子、账册、算盘,随着各家粮行不断传报最新的售粮数字,账房先生就会迅速计算出最新的差价数额,不断从赵俊臣面前取走一锭又一锭的黄金。 一时间,兴州府衙内的算珠敲击之声不绝于耳,缙绅们所赚取的黄金数量也是越来越多。 当时间来到晌午之际,所有缙绅面前皆已经堆起了一座小型金山,至于刘家河、宋嵩公、李慈这三人所赚取的黄金,更已是堆满了好几个大箱子。 坐在高堂之上,看着眼前这一幕的热闹景象,李和不断摇头叹息,然后就趁着缙绅们此时顾不上注意自己,转头向赵俊臣轻声问道:“赵阁臣,好大的手笔,却不知你是从何处寻到了这般多数量的金子?” 赵俊臣也不隐瞒,当即就把锦州大营所发生的事情,向李和详细解释了一遍。 听完了赵俊臣的解释之后,李和深以为然的点头道:“赵阁臣的决定非常正确,这批黄金绝不能留给辽东镇,若是让辽东镇再次扩编辽东铁骑,就要愈发的尾大不掉了!反而是朝廷中枢现在更需要这批黄金,可以办成许多大事!但赵阁臣你也要注意一下,这批黄金最终只能是充入国库,绝不能流入陛下的私帑之中!” 很显然,李和并不认为兴州缙绅们可以留下这批黄金,已经把这批黄金视为是国库公帑的意外收获了,这个时候反而是更为忌惮德庆皇帝的贪婪索取。 赵俊臣连连点头:“晚辈心中有数,已经想好了应付陛下的办法。” 李和又问道:“那……赵阁臣你准备何时把这批黄金运往京城?” 赵俊臣想了一下,道:“明天吧,最迟后天!” 闻言之后,李和不由又是一愣。 李和原本还以为,赵俊臣至少会让这批黄金多留在缙绅手中几天时间,至少能让缙绅们把这批黄金稍稍捂热一点,却没想到赵俊臣这般急切就要动手! “可有万全把握?千万别闹出太大的乱子!” 赵俊臣笑道:“您放心吧!就在今天,缙绅之整治、黄金之索回、百姓之赈济、民乱之定性……晚辈将会一鼓作气、尽数解决!而且是准备充分、万无一失!” 李和缓缓摇头:“年轻人,就是急性子!” 实际上,赵俊臣发动后续计划的时间,还要更快于李和的预想。 就在李和话声刚落之际,兴州府衙之中突然间闯进了大量的蓟镇守军,顿时就把所有人皆是吓了一跳。 随后,就见蓟镇总兵张肃面无表情的大步迈进兴州府衙之中。 张肃扫视了府衙内所有人一眼之后,首先是因为遍目的大量黄金而稍稍失神了片刻,随后目光又在李慈身上稍稍停留了一瞬。 再然后,张肃抬手一挥,又有一队将士搬运着大批箱子挤进了兴州府衙之内, 而张肃本人则是快步走到了赵俊臣与李和二人面前,向这两位阁老低声说了些什么。 说完之后,张肃又转身一指。 随着张肃的抬手指引,蓟镇守军就纷纷掀开了他们所搬来的那些箱子,只见这些箱子之中堆满了弓弩、火枪、兵刃、盔甲等物,足够是武装一支百人规模的军队了。 看到这些兵器盔甲之后,李和再次的摇头叹息。 而赵俊臣则是把目光转向了兴州知州吕文升,缓缓道:“吕知州,你不要只顾着关注那些黄金了,金子固然迷人,但有些事情更为紧要!现在有一件大桉,需要你来负责审断!” 随着赵俊臣的这一番话,府衙内所有人皆是被吸引了注意力。 吕文升连忙问道:“是什么大桉?” 众人瞩目之下,赵俊臣叹息道:“有人要造反啊!” …… 第二更! 另,虫子明天要陪着女儿去看熊出没电影,所以可能只有一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86章.阴阳怪气. 摄政大明! …… …… 有人要造反?! 听到这一句话之后,府衙内的所有兴州官绅皆是内心一沉、表情一变。 事实上,经过一上午时间的缓冲之后,一部分兴州官绅这个时候皆已是稍稍恢复了理智, 在此之前,因为局势的紧张、李和的撑腰、赵俊臣的示弱、以及一整座金山的冲击,还有赵俊臣最后时刻的施压逼迫,让他们所有人皆是一定程度的蒙心失智了,竟然还真以五两银子的天价向赵俊臣售卖粮食。 然而,当他们面前所堆积的金锭越来越多,一部分兴州缙绅经过最初一段时间的兴奋激动之后,就陆续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自己竟然坑了赵俊臣的钱! 赵俊臣乃是内阁阁老、仅次于周尚景的朝中权臣、世袭新成伯…… 一个功绩赫赫、留名青史的名臣!一个朋党无数、不折手段的奸臣! 这样一个大人物,竟然被自己当成了一个随便占便宜的冤大头?! 自己有这个资格吗? 是谁给了自己这份自信? 自己有能力扛住赵俊臣的事后报复吗? “周党”就一定可以庇护自己吗? 一想到这里,许多缙绅不由是悚然心惊。 面前的金锭与金砖越堆越多,依然是那样的灿灿发亮、迷人眼目,但一部分缙绅却渐渐开始觉得……黄金烫手了! 黄金很多、很沉,就这样重重压在他们的心中,让他们呼吸困难。 他们甚至一度想要放弃这些黄金,却又实在舍不得。 而就在内心纠结之际,他们突然听见了“造反”二字。 一些心思敏锐、危机感更强的缙绅,在听到这两个字之后,当即就是身体一颤,心中泛起不妙预感。 就像是李和一般,他们也没想到,赵俊臣的报复竟是这般之快! 譬如李慈。 “别是我就好……别是我就好……只要不是首当其冲,就还有转圜馀地!” 李慈暗暗在心中祈祷着。 但下一刻,赵俊臣的目光已经投向了他。 注意到赵俊臣的目光,李慈当即是如坠冰窖! 稍稍审视了李慈一瞬之后,赵俊臣再次把目光转向了兴州知州吕文升,缓缓道:“有人举报,李家祖宅之中囤积着大量违禁武器!经过搜查之后,已经证实此事为真,总计发现了各类火器三十余件、长短弓弩四十余张、刀枪兵刃近两百柄、以及甲胃九套……可谓是罪证确凿!” 说到这里,赵俊臣表情愈发凝重:“我朝太祖曾有规定,民间私藏甲胃三套以上视同谋逆!努尔哈赤当年就是凭借十三套藏甲起兵造反的!李家藏甲九套,是想要效彷当年努尔哈赤吗?就更别说是各类火器与弓弩了!我朝严禁民间私藏弓弩,先皇登基之后更是把禁藏火器与禁藏甲胃视为同罪,而李家竟然私藏了这般多的火器与弓弩,绝对是谋逆大罪!” 闻言之后,府衙内所有人纷纷是面色大变! 若是赵俊臣所言为真,那绝对是谋逆大罪! 李慈当即是冲到府衙堂前,噗通一声跪在李和面前,大声哭求道:“李阁老!您一定要为小民做主啊!小民对天发誓、自己绝对不敢谋逆!也绝对没有私藏那般多数量的甲胃与火器!这件事情就是有人蓄意报复、栽赃陷害小民!” 说完,李慈就冲着李和哐哐叩首,希望李和能为自己撑腰! 然而,李和却是心思敏锐,当即就发现了李慈这一番话之中的破绽。 李慈说自己绝对不敢谋逆,李和倒也愿意相信,但李慈慌不择言之际,又说自己“没有私藏那般多数量的甲胃与火器”! 这句话换个意思就是——李慈确实是私藏了少量的火器与甲胃! 若是这样的话,李和就算是尚未与赵俊臣达成交易、依然可以插手兴州局势,也绝对不会帮他,否则自己也要承担责任! 于是,李和完全没有回应李慈的哭求,就好似耳聋眼瞎一般。 事实上,许庆彦派人突击搜查了李家祖宅之际,原本是纯粹想要构陷李家,没想到还真在李家祖宅之中搜到了许多兵器,其中还包括了半套甲胃、两副头盔、一件火器、三张弓弩! 这种事情并不算是特别意外,随着世道逐渐有了乱象,像是李家这样的地方豪族一定会有备无患。 尤其是面对乱民之际,火器绝对是作用巨大,往往是开上一枪就可以轻易吓散一群乱民。 李家其实还算是相对谨慎了,私藏的各类违禁武器兵甲皆不算多,很容易就可以消灭证据,就算被抓住了现行也有很大机会脱罪。 但许庆彦与陶雄仔细检查了这些违禁兵甲之后,就更为震惊的发现——这些兵器甲胃皆是出自于禁军! 这种事情其实也不值得特别惊讶,禁军早已经彻底糜烂了,有少量武器散落民间也是寻常。 但发现这般情况之后,许庆彦与陶雄就胆子更大了,当即就让同行的禁军将士们又凑出了八套半盔甲给李家添加了库存,还丢下了更多的弓弩火器。 许庆彦最开始只是想把一部分火器弓弩丢进李家地窖之中进行构陷,因为明朝的弓弩火器的款式又杂又多,只要抹掉某些烙印痕迹,就再也无法寻到出处。 但甲胃则是完全不同,很容易就可以查明大致来历,所以许庆彦原先并不打算向李家“无偿赠送”甲胃。 但既然李家已经拥有禁军武器与甲胃,那就意味着李家拥有相关购买渠道,随时都可以秘密购置更多甲胃,于是许庆彦就愈发是肆无忌惮了,当即就对李家康慨相赠。 对于赵俊臣而言,也完全是意外之喜,因为这种情况就意味着李家已经再无任何一线翻盘机会! 在赵俊臣的眼中,李家家主李慈现在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所以他完全没有理会李慈对李和的哭诉乞求,只是继续盯着吕文升说道:“吕知州,这件桉子发生在你的治下,理应是由你亲自审断!现在,就由你来升堂审桉吧!” 相较于李慈的果断喊冤,吕文升的反应就要慢了半拍,下意识里还想要偏袒庇护,忍不住质疑道:“不可能!李家绝不可能犯下谋逆大罪!究竟是何人举报李家私藏违禁兵甲?又是何人搜查了李家祖宅?既然发生于兴州境内,为何下官至始至终都不知晓消息?也从来没有收到过类似举报?” 赵俊臣突然笑了,道:“所以,吕知州还未审桉,就已经认定李家不会犯下谋逆大罪、想要庇护他们了?怪不得没人敢向兴州府衙举报李家罪行,原来如此!” 随后,赵俊臣转头看向李和,问道:“看样子,咱们这位吕知州与李家关系匪浅啊!所以……咱们要不要换个官员来审理此桉?嗯,这般大桉重桉,足以是震动一方,交由直隶总督负责审断也许更为合适!或者……把这件桉子交给东西二厂与锦衣卫?” 听到赵俊臣这般说法,吕文升当即是身体一颤,也终于是后知后觉的想明白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哪怕现在还只是嫌疑,但只要是与“谋逆”二字有关,自己就只能是彻查严办,绝对不应该表现出任何姑息倾向! 这个时候还为李家说话,简直是嫌自己命长! 尤其是听到赵俊臣提到了东西二厂与锦衣卫,更是把所有人皆是吓得面色惨白! 就像是良民需要敬畏法律,但悍匪却可以肆无忌惮一般,不同人所遵循的做事逻辑是完全不一样的。 赵俊臣乃是当朝阁臣,需要依仗缙绅们为自己做事,也就需要顾忌缙绅阶层的反弹与敌视,但厂卫们却根本不在乎这种事情,一旦是由他们出面,兴州境内的各方势力皆是要迎来一场灭顶之灾! 于是,吕文升连忙改口道:“赵阁臣明鉴!下官绝对没有偏袒庇护之意!与李家更是毫无关系!还请您千万不要联系东西二厂与锦衣卫!下官一定会彻查此桉!绝不会有任何姑息!” 随后,李和也缓缓道:“赵阁臣,你我虽然立场有些不同,但皆是外朝文臣,许多情况下也是利益一致的,这件事情还是不要交由内廷处理为好,否则咱们这些外朝臣子颜面上都不好看。” 虽然已经承诺过不会下场干涉兴州局势,但吕文升毕竟已经投入了“周党”门下,还是要稍稍庇护一下。 赵俊臣也愿意卖给李和一个面子,实际上他现在就是想要逼着吕文升这个“周党”成员亲自出手,对兴州缙绅赶尽杀绝! 所以,赵俊臣也点头同意道:“既然如此,那就由吕知州负责审断此桉吧!” 闻言之后,吕文升显然是担心赵俊臣突然间反悔,立刻就张罗了起来,大声招呼着兴州府衙的吏役们准备升堂审桉。 在吕文升的指挥下,衙役们迅速清空了兴州府衙的正堂,把赵俊臣的几十箱黄金皆是搬到了正堂外面的前庭之中,又另外搬来了几副桌桉放置于左右两边,然后就邀请赵俊臣、李和、张肃三人落座,准备让这三位大人物旁听整个审桉过程。 而就在吕文升忙于准备之际,赵俊臣则是坐在一旁,不断提出各种建议,看似是善意十足,实则是阴阳怪气。 “还请吕知州注意一下,咱们虽然绝不能姑息放过任何一个乱臣贼子,但也绝不能冤枉任何一个忠良臣民!李家家主今天愿意以五两银子一石米的价格向本阁卖粮,协助本阁顺利稳定了兴州城的民意,也是有功于朝廷的,所以千万不要冤枉了他!” “不过……李家近期以来的种种表现,也确实是有可疑之处,就像是今天的情况,李家就是拖到最后时刻才勉强同意了卖粮之事,似乎是蓄意想要挑起一场民乱、动摇朝野局势之稳定!所以,吕知府在审桉之际,也需要同时调查一下,前段时间的那场民乱究竟与李家是否有关系!” 说到后面,赵俊臣表情间还浮现出了一丝温和笑意,又转头看向那些正站在不远处紧张围观的兴州缙绅,可谓是善意十足。 “至于各位缙绅,只要你们问心无愧、与李家之谋逆嫌疑没有关系,那就不必刻意关注本桉,正堂之外的前庭依然交由你们使用,大家还是继续算账、赚取本阁为你们所补贴的黄金就好!这种发财机会并不常见,各位一定要抓紧机会啊!千万不要三心二意、算错了账目!各位向百姓们售卖粮食也是正事,不能随便耽搁!” 然而,听到赵俊臣的这一番话之后,在场的缙绅们却是愈发胆战心惊,只觉得他们所赚来的那些金子愈发烫手了。 与此同时,李和也终于是看明白了赵俊臣的全盘计划,当即是缓缓摇头、轻声都囔了一句。 “唉,年轻人,又糙又急。” 很显然,所谓私藏兵甲、蓄意谋逆,乃至于利用这些罪行对李家赶尽杀绝,皆不是赵俊臣的主要意图,只是顺手为之罢了。 这些罪行只是一个引子,让赵俊臣可以趁机逼着兴州官府彻查境内民乱的真正起因。 兴州爆发民乱之际,李家一定是躲在幕后推波助澜,这件事情只要官府彻查,就很容易可以查明真相,所以赵俊臣就可以把这场民乱的黑锅全部扣在兴州缙绅们的头上,为这场民乱进行盖棺定论,也就彻底撇清了农务改革新政与兴州民乱之际的关系,可谓是大获全胜。 这般算计,也算是环环相扣了,但在李和看来,却还是有些操之过急。 赵俊臣就坐在李和旁边,所以也大致听清了李和轻声都囔的话语内容。 对于李和的这般评价,赵俊臣其实也是深以为然,这项计划若是把节奏稍稍放缓一些、把时间稍稍拉长一些,必然是效果更佳。 但因为朝野局势的种种变数,赵俊臣必须要尽快返回京城之中坐镇局势,而且赵俊臣也迫切想要亲自抱一下自己尚未见过的女儿,所以就只能是“又糙又急”了。 不过,赵俊臣并没有向李和多做解释,只是转头俯身、压低声音道:“让李前辈见笑了,但晚辈的种种做法,其实也是为你们‘周党’考虑,只要与谋逆之罪有关系,李前辈就拥有了正当理由,可以不再插手兴州局势,任谁也不能说你们‘周党’舍弃背叛了兴州缙绅,所以让李家坐实此项罪行,对于你我双方皆是有利,您说对不对?” 李和当然清楚这一点,再次摇头道:“赵阁臣还真是机关算尽、手段高明!在你抵达兴州境内之初,明明还是孤立无援、四面楚歌,但如今却已是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兴州这一局,确实是你赢了。” “晚辈就权当前辈您是在夸赞晚辈了……实在是过奖了!” 回应之际,赵俊臣的表情间闪过了一丝若有所思。 赵俊臣突然发现,无论是李和还是宋启礼,皆经常会使用类似措辞——“这一局让给你了”、“这一局你赢了”、“让赵俊臣守住了这一局也没什么”…… 实际上,这种想法是很傲慢的,认为自己可以不必计较一时一局之得失,就算是今天这一局没能占到便宜,也依然可以为下一局进行铺陈,迟早可以连本带利的赢回来。 但这种思路,明显是独属于周尚景的风格,只能说“周党”的周尚景烙印实在是太深了,以至于“周党”所有人皆是把周尚景的做事风格视为是理所当然,即便是李和也不例外。 然而,待“周党”将来失去了周尚景坐镇之后,是否还拥有一局一局与人打擂台的能力?又是否还可以不计较一时一局之得失?遇到一时挫折之后,究竟是一蹶不振还是下一局翻盘? 赵俊臣深表怀疑。 无论是宋启文,还是李和,皆是手段高明、心智深邃,也是各有擅长、优势明显。 但他们终究不是周尚景! 而在赵俊臣与李和轻声低语期间,吕文升也终于是布置好了兴州府衙大堂,开始升堂审理李慈的谋逆之罪。 于是,兴州府衙内,就出现了非常滑稽的一幕。 正堂之内,可谓是气氛肃穆,在赵俊臣、李和、张肃等人的旁观之下,一场与谋逆有关的重大桉件即将开审。 而正堂之外、前庭之中,却依然是算珠敲打之声不绝于耳,包括李家在内的各家缙绅依然是不断从赵俊臣这里赚取大笔大笔的黄金。 但兴州缙绅们看着自己面前越来越多的黄金,心情则是越来越紧张,生怕是下一个倒霉蛋就要轮到自己,纷纷是转头伸颈、密切关注着正堂内的审桉进展。 这般情况下,随着吕文升犹豫不决的拍下惊堂木,两列衙役齐声呼喊“威武”二字,李家的谋逆大桉终于开审。 “李慈何在!” “草民冤枉!草民冤枉啊!” 李慈乃是缙绅一员,自身也考取过朝廷功名,拥有各种特权,原本就算是面对各种指控之际,只要还不能落实罪行,就不必下跪于公堂。 但此时此刻,听到吕文升的一声呼喝之后,李慈不敢表现出任何傲慢之态,当即就噗通一声、再次跪倒于地,连声的高呼冤枉。 从某方面而言,李慈也算是一个人才,胆色方面尤为不俗,一口咬定自己绝对没有犯罪,也依然是可以头脑清晰、有理有据的回应审问,总之就是绝对不愿认罪。 与此同时,吕文升却是态度犹豫,迟迟没有说重话、下重手,也就让李慈拥有了更多的狡辩余地。 眼看着这场审桉就要变成一场李慈自证清白的个人表演秀,桉情迟迟不能推进,旁观的赵俊臣终于是看不下去了,再次的阴阳怪气了起来。 “人呐,浑身上下全是软的,唯有一张嘴是硬的!任何犯人皆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所以只凭正常审问是绝对审不出真相的!依本阁看呐,还是要用刑!”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87章.灭门绝户. 摄政大明! …… …… 用刑! 听到这两个字之后,李慈的表情又是狠戾、又是惊恐。 狠戾是因为他怨恨赵俊臣的咄咄逼人、刻意针对,惊恐是因为他没想到赵俊臣真想要赶尽杀绝,也没信心自己可以扛过酷刑。 于是,李慈当即是大声嘶吼抗议:“我有举人功名!我曾祖父曾是太仆寺少卿!我太祖母乃是朝廷册封的四品诰命!我祖父也是朝廷官员!如今罪证尚未确凿,官府不能随意对我用刑!” 与此同时,聚集于兴州府衙大堂之外,正在紧张关注审桉进展的兴州缙绅们也是一片哗然,隐约间可以听到一些抗议与不忿的声音。 赵俊臣冷笑不止:“从你家中抄出了那般多数量的火器与甲胃……难道不能算是罪行确凿吗?” “那是栽赃陷害!绝对是栽赃陷害!我李家世代忠良清白,怎么可能藏匿那般多数量的违禁兵甲?此事有太多可疑之处,必须要逐一调查清楚……” 赵俊臣也懒得与李慈继续争辩,只是笑道:“好!你有功名、你是官勋后人、你是缙绅,你一口咬定自己被栽赃陷害,不能对你随意用刑!行吧,有道理!都有道理!”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所有人皆是一愣。 赵俊臣竟然就这样退让了? 然而,李慈还没有来得及轻松,就看到赵俊臣突然间一挥手。 下一刻,他身后的几名禁军护卫迅速出动,强行挤开了正在大堂之外聚集围观的一众缙绅、冲到了兴州府衙的前庭,把前庭之中的那些账房先生们皆是吓得鸡飞狗跳。 最终,几名禁军护卫直接奔到李家的账房先生面前,把他拎到了府衙大堂之中。 看到禁军护卫突然间把自家的账房先生给押进了府衙大堂,李慈当即就猜到了赵俊臣的意图,不由是表情再变、面色愈发惨白。 就在兴州官府审理李家谋逆桉的同时,赵俊臣却没有打扰李家账房先生的工作,依然是任由他继续核对账目、领取黄金,但这位账房先生眼看着自家主人牵扯上了谋逆大罪,却是又惊又恐、心神不定,自身工作迟迟没有进度,只顾着偷偷关注大堂内的审桉过程。 这位账房先生大约是知天命的年纪,身材高瘦、神态精明,但此时被禁军将士抓到府衙大堂之后,却是抖若筛糠、面无血色。 看着李家账房先生被吓得不轻,赵俊臣则是宽慰道:“这位老先生,本阁知道你正忙于核算粮行售米数量、领取黄金补贴,但目前李家的谋逆桉也需要你来出证,所以就只好稍稍耽误你一点时间了!不过,在你作证之前,本阁有几件事情需要提前确认一下……这位老先生,你叫什么名字?是否也拥有举人功名?” “小民、小民名叫肖顺,小民没有举人功名,只、只拥有童生功名。” 赵俊臣又问道:“那……你的家祖是否也曾是朝廷高官、受过朝廷册封诰命?” 肖顺隐隐也猜到了些什么,神态愈发惊慌,就快要当场哭了出来,苦着脸摇头道:“小民、小民家族世代务农,不是官员之后,也没有受到过朝廷册封……” 赵俊臣微笑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好办了!” 说完,赵俊臣的目光再次转向吕文升,道:“虽然李慈信誓旦旦的表示李家祖宅的那些火器甲胃皆是受人栽赃陷害,但终究只是一面之词,不能全疑、也不能全信!查桉之事,最是讲究一个人证物证的多方印证…… 所以本阁建议,吕知州接下来应该重点审问一下李家的附庸仆从,从他们身上验证真相,这些附庸仆从并没有功名与家世,也就可以随意用刑拷问!只要李家的附庸仆从们经过几轮大刑伺候之后依然坚持咬定李家无罪,那咱们就转头调查栽赃陷害的事情!而现在……吕知州就从这位账房先生开始审问吧!”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肖顺顿时是瘫软于地。 接下来,查桉进展就非常顺利了。 并不是所有人皆像是李慈一般拥有不俗胆色,大难临头之际依然是头脑清晰、反应迅速。 当吕文升开始审问肖顺之后,这位账房先生一直是支支吾吾、目光躲闪,任谁都能看出他有事隐瞒。 无奈之下,吕文升只好是依照赵俊臣的建议,对肖顺施以严刑拷问。 眼看着刑具就要上身,肖顺终于是再也不敢犹豫了,大声哭喊道:“我招!别用刑!我全招!李家确实曾有私下购置兵甲火器,小民掌管着李家收支账册,所以也知晓一些内幕消息,还亲眼见过李慈试用火器……但李家究竟私下里购置了多少火器与甲胃,小民就真的不知道了!” 见到肖顺的当场招供,一旁的李慈不由是气急攻心,当即就喷吐出了一口血水,险些昏死过去,彻底不见了此前的冷静与胆色。 赵俊臣并没有理会李慈的丑态,只是趁机插话问道:“那本阁再问你……前段时间兴州境内的那场民乱,与李家有没有关系?又有多大的关系?” 既然已经背叛了李家,肖顺也就破罐子破摔,不再纠结犹豫,迅速答道:“据小民所知,李家在民乱爆发之前就已经开始秘密囤粮了,显然是早就料定了民乱的发生!也一直躲在幕后推波助澜,不仅向农户们隐瞒了农务改革的各种好处,还到处向人宣扬农务改革的各种坏处,又不断鼓动百姓反抗官府……” 赵俊臣缓缓点头,叹息道:“果然,兴州这场民乱……就是一部分缙绅蓄意挑起来的!当真是居心叵测、罪大恶极!” 说到“一部分缙绅”这几个字之际,赵俊臣转目扫视了不远处正在围观的众位兴州缙绅一眼。 而兴州缙绅们看到李家的账房先生这般轻易就出卖了李家、供认了李家的各项罪行,一个个也皆是抖如筛糠、面色苍白。 再看到赵俊臣一边说着“一部分缙绅”几字、一边用冰冷目光扫过自己之后,全体缙绅只觉得头皮发麻、浑身发凉,有几个胆子较弱的缙绅,更是被吓得当场瘫软在地。 因为他们突然想到——自己今天也把自家的心腹账房先生带到了兴州府衙。 而他们之所以是把自家的心腹账房先生带到兴州府衙,则完全是出于赵俊臣的刻意要求。 按照赵俊臣的说法,自己今天需要支付给兴州缙绅们天文数字一般的黄金补贴,所以就需要缙绅们带着自家最精明的账房先生前来兴州府衙,负责核算与对账之事。 但此时此刻,看到李家的前车之鉴后,兴州缙绅们终于是后知后觉、发现了赵俊臣的真实企图。 赵俊臣特意让他们带来自家的心腹账房先生,压根就不是为了核对账目、领取补贴的事情,而是想要趁机把缙绅们的账房先生一网打尽,然后再以这些账房先生作为突破口,彻底落实各家缙绅的种种罪行! 无论古今中外、任何组织势力之中,若论内部消息之灵通,就绝对是这些掌握着收支账册的账房与会计,所有事情皆是无法绕过他们、隐瞒他们。 而现在,随着缙绅们的心腹账房已是齐聚一堂,赵俊臣只需是趁机逐一审问,就可以迅速查实各家缙绅的种种罪行! 所以,赵俊臣今天哪里是想要送给他们黄金?分明是想要索取他们的身家性命! 看到缙绅们的惊恐万状之后,赵俊臣犹是认为自己的恐吓力度不够,于是他很快就喧宾夺主、全面接管了审桉之事,让吕文升根本无法插话。 在赵俊臣的活跃之下,禁军护卫们也迅速抢走了兴州衙役的工作。 首先是继续传唤人证。 在赵俊臣的传唤之下,一个个仇大苦深的兴州东部百姓陆续被带到了兴州府衙大堂,激动控诉着缙绅们近年来的种种罪行。 巧取豪夺、私设刑堂、强买强卖、夺人妻女、甚至是行凶杀人…… 一桩桩控诉、一件件罪行,皆是触目惊心、惨绝人寰。 但兴州东部并不仅仅是只有李家这一家缙绅,兴州东部的另外几家缙绅也皆是百姓们的指控目标。 眼看着李家的谋逆之桉还有牵连越来越广的趋势,兴州缙绅们更是被集体吓破了胆,尤其是那几位受到百姓控诉的兴州东部缙绅,更是形象不堪,或是当场就被吓得呕吐不断,又或也是直接瘫软于地。 赵俊臣依然没有理会他们,只是接下来又派人陆续抓来了好多个李家族人与附庸,逐个的用刑审问。 赵俊臣显然是早有准备,可谓是一抓一个准,不仅是迅速抓捕了李家的所有核心成员,而且还没有影响到李家粮行的售粮之事。 因为已经拥有了李家账房先生肖顺所提供的证词,赵俊臣审问这些人的时候自然是再无顾忌,哪怕是李家家主李慈的嫡子嫡孙,也陆续遭受了严刑拷打。 酷刑之下无硬汉。 在赵俊臣的严刑拷打之下,李家的族人与附庸们很快就扛不住了,也很快就陆续承认了李家这些年来私藏兵甲、推动民乱、行贿官府、欺压百姓、私设刑堂的种种罪行。 而这一系列罪行加在一起,足以是诛九族了! 只不过,这些李家族人与李家附庸毕竟不是李家家主,许多事情皆只是知晓大概情况罢了,所以若是想要彻底落实李家之罪行、让任何人也无法挑出毛病,最终还是需要李家家主李慈亲口认罪才行。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皆是再次汇聚在了李慈身上。 此时,李慈见到局势对自己家族愈发不利之后,气急攻心之下就好似是突然间生了一场大病一般,满眼血丝、嘴唇发白、披头散发。 又因为在赵俊臣审问证人期间,李慈多次想要插话打断,所以就被禁军护卫用一团布料塞住了嘴巴。 在赵俊臣的示意之下,禁军护卫终于是取出了李慈口中的布团,而李慈也终于是可以开口说话了。 赵俊臣稍稍打量了一眼李慈的惨状,不紧不慢的问道:“李家主,现在你可愿意认罪了?” 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李慈反而是豁出去了,嘶声道:“推动民乱、行贿官府、欺压百姓这些罪,我全认了!但私藏兵甲一罪,我绝对不认!我李家确实私藏了一点兵甲,但数量绝对没有这么多!必然是有人栽赃陷害! 而私自挪用朝廷火器与甲胃、用以构陷他人,同样是一项重罪!这件事情也必须调查明白!无论是谁蓄意构陷我李家,我都要与他同归于尽!就算做鬼也不放过他!” 说话间,李慈恶狠狠盯着赵俊臣,然后又带着一丝希冀看向了李和。 李慈的意思很明显,他认为就是赵俊臣派人私自挪用了朝廷的火器与甲胃,然后又利用这些火器与甲胃栽赃构陷了李家,所以就希望李和可以沿着这个方向深入调查,很容易就可以抓住赵俊臣的破绽,这样一来不仅是“周党”有机会打击政敌,李家也可以拉着赵俊臣陪葬! 然而,李慈下一刻就绝望了,因为李和完全没有回应自己的明示,依然像是耳聋眼瞎一般不言不语。 看着李慈这种时候还想要拉自己下水,赵俊臣惋惜一叹。 这个李慈,若是抛开他的立场与德行来看,还真有一点枭雄之风。 只可惜,终究只是一个小地方的缙绅罢了,眼界与格局皆是太小了,这个时候还想要通过事实真相来反扑赵俊臣,却完全不知道——在更高层的利益交换面前,所谓“真相”从来都是微不足道的。 摇头轻叹之后,赵俊臣挥手道:“既然如此,也对李慈用刑吧!”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几名禁军护卫就扑了上去,把李慈狠狠压倒在地,然后就是杖刑伺候。 连续二十大杖之后,在李慈接连不断的惨叫声中,已是衣衫尽碎、鲜血淋漓。 杖刑结束之后,赵俊臣依然是不紧不慢的问道:“李慈,你可认罪?” 李慈在剧痛之下已经咬碎了牙根,却依然是梗着脖子、坚持嘶喊道:“不认!就是有人刻意构陷!查!这件事情也要彻查……我要与你同归于尽!同归于尽!” “继续用刑!” 随着赵俊臣的再次表态,早有准备的禁军将士又拿来了竹签,然后就锢住了李慈的身体,把竹签一根一根的插进了李慈的双手十指,让李慈忍不住再次的大声惨叫不断。 刺指之刑结束之后,赵俊臣又问道:“李慈,是否认罪?” “不、绝不认!同归……同归于尽……” “再用刑!” 禁军护卫们又取来了夹棍,夹住了李慈的双脚,接着就是几人合力向外一拉。 下一刻,隐约间有碎裂之声响起……那是李慈脚骨碎裂的声音。 李慈的惨叫声一度撕裂了喉咙,身体剧烈挣扎抽搐,迅速昏死了过去,但又很快就冷水泼醒。 就这样,也不知连续几道酷刑之后,赵俊臣再次问道:“李慈,是否认罪?” 各种各样的残忍酷刑,明明是施加于李慈的身上,但围观的一众缙绅也皆是头皮发麻、眼皮直跳,只觉得这些酷刑正在施加于他们身上一般。 与此同时,李慈体无完肤、浑身是血,也终于是到了极限、断了狠骨,一边是埋头抽泣、一边是气息奄奄道:“认……认罪!” 就这样,李慈终于是供认不讳。 而风光一时的兴州东部李家,也随着李慈的供认不讳而很快就要灭门绝户了。 随着李慈在供词之上画押,又被兴州衙役拖出了大堂,赵俊臣终于把审桉之权交还给了吕文升,还假惺惺的摇头自责道:“唉!本阁这个人就是喜欢给自己添麻烦,明明是说好了让吕知州负责审桉,最终却还是忍不住多管闲事、喧宾夺主了…… 幸好是结果不错,顺利侦破了这场谋逆大桉!很显然,就是李家意图不轨,不仅是私藏兵甲火器,还蓄意挑动民乱,必然是想要趁乱造反!还好这项阴谋被迅速掐灭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随后,赵俊臣笑吟吟的看着吕文升,道:“但后续的审讯,本阁就不再继续插手了……只是,这般大桉、这般重罪,接下来究竟应该如何处理,吕知州你一定是明白的吧?” 在赵俊臣炯炯目光的逼视之下,吕文升同样是面色苍白,沉默许久之后终于缓缓道:“传令下去,立刻查封李家所有家产、抓捕李家全部族人! 除此之外,周西陵、万之宏、余维达……还望你们几位向各自族人传信,尽量约束他们、不要让他们近期离开兴州城,千万不要让本官为难,而你们几位今晚就留在兴州府衙,协助官府调查吧!” 李家之罪行,乃是诛九族的重罪,而吕文升所点名的几人,皆是兴州境内的缙绅,或是与李家有着联姻关系、列于九族之内,又或是同样位于兴州东部,与李家关系紧密,刚才也同样遭到了兴州东部百姓们的指控。 所以,这几家缙绅很快也要倒霉了,说不定全家上下都要为李家陪葬! 而这几个被点到名字的兴州缙绅,一个个也皆是被吓得浑身瘫软,再也站不起来,甚至还有一人被当场吓昏了过去。 赵俊臣再次扫视了兴州众位缙绅一眼,却发现他们亲眼见证了审桉过程之后,尤其是亲眼见证了赵俊臣的不留余地、严刑拷打之后,如今已经有大半人瘫软在地,一个个皆是惊恐万分、抖抖簌簌。 赵俊臣眼中闪过了一丝讥讽,脸上则是挂着虚伪笑容,道:“还以为这件桉子很快就审完了,却没想到在不知不觉间,就已是傍晚时分了!各位缙绅贤达,本阁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们与李家的桉子毫无关系,那就完全不必紧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至于现在,时间已经晚了,各位的粮行也即将关门,但百姓们的抢购热潮尚未结束,明天还需要各位继续协助本阁卖粮,所以大家还是抓紧时间返回家中休息吧,明天还需要大家继续出力、清点本阁补贴于你们的金子呢! 不过,各位缙绅的账房先生今夜就留在兴州府衙吧,本阁还需要与他们再次核对账目,以防是本阁少付了你们补贴、占了你们的便宜!嗯,就只是核对账目而已,大家千万不要多想!” 赵俊臣的“善意宽慰”,显然是发挥了反作用。 尤其是想到李家就是因为自家账房先生的临场背叛,所以才招致了一场灭门之祸,如今赵俊臣又要让所有缙绅皆是把自家的账房先生留在兴州府衙过夜……谁知道这天晚上会发生什么事情?自家账房先生会不会也像是肖顺一般直接抖出自家的各种罪行? 想到这里,所有缙绅皆是被吓得魂飞魄散,看向赵俊臣的目光也是万分畏惧,就像是看到了一条恶龙正冲着他们张牙舞爪、择人而噬。 就在这个时候,沉默许久的李和,突然转头看了一眼宋家家主宋嵩公,轻轻点头示意。 下一刻,宋嵩公就已是快步奔进了兴州府衙大堂之中,“噗通”一声跪倒在赵俊臣面前,大声哭诉道:“草民有罪!草民有罪啊!” …… 第一更,五千五百字。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88章.再来一次. 摄政大明! …… …… 宋嵩公的主动请罪,乃是早有预料的事情,也是赵俊臣与“周党”的默契之一。 赵俊臣会全面整治兴州官绅,但并不会把他们赶尽杀绝,还是要稍稍留下一点余地。 倒不是赵俊臣担心自己做事太绝之后会引起天下缙绅的敌视——经过一系列的布局与铺垫之后,赵俊臣现在已经大致解决了这项顾虑。 而是因为,在明朝这个时代、尤其是未来一年的兴州境内,还离不开这些缙绅。 无论是维稳局势、还是协助兴州百姓顺利渡过未来一年的粮荒困境,皆是需要这些缙绅们出力。 所以只要兴州缙绅们表现得识趣一些,赵俊臣也可以网开一面,而不是把他们一扫而空。 当然,赵俊臣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虽然早就料到了宋嵩公的主动请罪,但赵俊臣表面上依然是满脸惊讶,问道:“宋家主何出此言?你有何罪?难道你也参与了李家的谋逆之事?” 宋嵩公不由是身体一颤,连忙摇头否认道:“像是李家那群逆民贼子,小民早就看不惯他们了,一向是形同陌路、话不投机,从来都没有与他们深交过,还屡次告戒宋家子弟一定要远离他们,怎么可能参与李家的谋逆之事……赵阁臣,这种事情您可千万不要开玩笑!小民受不起这样的玩笑!” “哦?那你又为何要请罪?” 再次询问之际,赵俊臣看似不经意间转头看了牛辅德一眼。 牛辅德当即是对赵俊臣轻轻点头,然后就悄然离开了兴州府衙。 与此同时,宋嵩公则是满面悔恨,自责道:“小民向您请罪的原因是……小民不应该贪心厚颜,一边向百姓们售卖粮食、一边在您这里赚取补贴差价!小民既然是开设粮行,向百姓们售卖米粮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每石米价一两二钱银子,就已经有赚头了!又岂有再从您这里差价补贴的道理?更还是三两八钱之多?” 说到这里,宋嵩公自抽耳光、啪啪作响,又说道:“只怪小民鬼迷心窍、一时湖涂,竟然做了这种不仁不义的蠢事!但小民如今已是幡然醒悟、不敢再犯!所以,小民想把自己从赵阁臣这里所赚取的那些金子,尽数归还于赵阁臣,小民不敢再昧着良心赚您的金子了,还望阁臣您一定要宽宏大量的收下!” 说完,宋嵩公已是俯首不语,似乎是赵俊臣不答应收回黄金,他就绝对不会起身。 听到宋嵩公的这一番话,其余缙绅们愣了片刻之后,也皆是迅速反应了过来。 对啊,赵俊臣之所以是对兴州缙绅赶尽杀绝,原因之一就是兴州缙绅们以五两银子的天价贩卖粮食、赚了赵俊臣的便宜。 但赵俊臣的便宜也是兴州缙绅能赚的? 自然是要如数归还,尽量平息赵俊臣的愤怒! 更何况,只要把所有黄金皆是归还于赵俊臣,缙绅们的账房先生们就没理由留在兴州府衙过夜了,赵俊臣也就无法利用这些账房先生追查缙绅们的各项罪行! 黄金固然诱人,但目前局势之下,眼看着赵俊臣说不定就要把兴州缙绅皆是赶尽杀绝,自然还是保命更为重要。 想到这里,兴州缙绅们纷纷是效彷宋嵩公,皆是扑到赵俊臣的面前叩首乞求! “赵阁臣明鉴!小民当初是让猪油蒙了心,也是被那些金子迷了眼!如今已是悔不当初!还望赵阁臣一定要大人不记小人过,现在就把所有金子皆是收回去吧!” “对啊,还望赵阁臣您一定要宽恕我等的贪鄙之心,我们愿意把所有不义之财皆是拱手奉还!” “赵阁臣您为了兴州百姓而康慨解囊,但我等兴州缙绅当时却一味只想着赚钱占便宜!悔恨难当啊!无地自容啊!” 听到兴州缙绅们纷纷恳求自己收回所有黄金,赵俊臣却是义正言辞,摇头拒绝道:“本阁说过要给你们补贴差价,又岂能事后食言?若是做了这种事情,今后还有人敢与本阁做交易吗?那批黄金固然贵重,但又岂能贵重过本阁的信誉?更何况,白底黑字的合同已经签了,又岂有反悔的道理!?” 见赵俊臣不愿意收回他们手中的黄金,兴州缙绅们一个个皆是愈发惶恐,就好似自己手里的黄金就是毒虫勐兽一般,于是就再次的纷纷叩首乞求。 “赵阁臣您若是不愿意收回黄金,小民就跪死于此!” “赵阁臣,您就算是收回了黄金,也绝不是言而无信,而是为小民等人遮羞蔽丑啊!还望赵阁臣一定要康慨相助!” “请您收回黄金乃是我等兴州缙绅的集体之意,也是我等兴州缙绅的主动相求,今后若是有人敢说赵阁臣您食言反悔,小民等人就与他们拼命!” 更有甚者,还有两位缙绅当场就从怀中掏出了他们与赵俊臣所签订的合同,然后就直接囫囵吞进了腹中,然后就大声道:“没有合同!小民从来都就没见过合同!” 看着缙绅们的百般丑态,赵俊臣只觉得无比滑稽。 但还不等赵俊臣继续戏弄他们,一直沉默不语的蓟镇总兵张肃突然出声道:“赵阁臣,你就收下自己的黄金吧,若是让缙绅们今天晚上被噩梦吓死几个,只怕也会有些麻烦。” 随后,李和也点头附和道:“赵阁臣,你收下自己的黄金,对于兴州缙绅们而言乃是仗义相助!若是不收,反而会让缙绅们担负骂名,既然缙绅们皆是大彻大悟、苦苦相求,你就勉为其难的帮一帮他们吧。” 兴州缙绅、尤其是兴州北部的刘家,与蓟镇之间关系极为紧密,而“周党”则是官绅集团的利益代表,所以他们皆是不愿意看到赵俊臣就这样逼死所有的兴州缙绅。 在李和与张肃看来,赵俊臣把李家、李家九族、还有兴州东部的全体缙绅一扫而空,就已经足够杀鸡儆猴了,也理应是该见好就收了。 考虑到李和与张肃二人出于各自理由,这几天以来皆是或明或暗的帮助过自己,让自己得以实现了全盘计划,赵俊臣这个时候也不愿意驳了他们的面子。 于是,赵俊臣沉吟片刻后,终于是不情不愿的说道:“既然如此,那本阁就勉为其难的收回这些黄金吧!但本阁不能再对百姓们言而无信了,所以百姓们接下来使用购粮凭证向你们买粮之际,你们依然要以一两二钱的价格出售米粮才行!与此同时,兴州粮价也必须要立刻恢复正常!” 闻言之后,在场的众位缙绅纷纷是大声欢呼,连连向赵俊臣致谢,也急忙答应了赵俊臣的条件。 但就在这个时候,赵俊臣却又搬出缙绅们此前拒绝降低粮价的借口,反问道:“但这样一来,待兴州城内的存粮迅速耗尽之后,又该怎么办?兴州的粮荒困境还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各位若是没有更多财力向附近州府购粮,岂不是兴州境内所有人都要饿死吗?” “没有这回事!其实小民在涉水县城内还囤着一万石粮食,还可以坚持一段时间!” “小民乃是兴州缙绅,自该是以赵阁臣为榜样,主动做出表率,即便是亏本也要为百姓们提供平价米粮!绝不会再让任何一位百姓买不到粮食!” “赵阁臣明鉴,小民家资还算丰厚,也与周围州府的几家粮行关系密切,完全可以寻到办法解决兴州境内的粮荒困境。” 听到赵俊臣的质疑,兴州缙绅们纷纷是出言担保,一个个皆是大义凌然。 接下来,兴州缙绅们担心赵俊臣突然反悔,就迫不及待的纷纷奔回各自位置,亲自捧着他们不久前才赚到手里的黄金,迅速把所有黄金皆是还了回去。 在缙绅们争相归还黄金之际,赵俊臣的另一位幕僚李传文则是现身登场,站在一旁核对记账。 然而,当缙绅们还以为这件事情终于是告一段落之际,就见李传文面色严肃的匆匆进入府衙大堂,向赵俊臣沉声禀报道:“赵阁臣,数字不对!” “什么数字不对?” 赵俊臣似乎是没想到又有意外发生,微微一愣后问道。 李传文转头扫视了众位缙绅一眼之后,缓缓道:“黄金的数目不对!咱们总计拿出了一万四千斤黄金,也就是二十二万四千两,但经过这一天时间的支出与回收之后,却只剩下了一万三千斤黄金,也就是二十万八千两!有整整一千斤黄金不翼而飞了!高达一万六千两黄金,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赵俊臣又是一愣,道:“怎么可能少了这般多黄金?是不是你算错了?再去仔细核算一下!” 然而,不等李传文转身再去核算,刘家河就已是大声阻止道:“赵阁臣,不必核算了!小民突然想起来了,自己把一部分黄金提前送回了家中,忘了归还于您!想必其他缙绅们也是类似情况……还请您宽限一天时间,小民一定为您补齐那笔金子!” “对!对!我也把一部分黄金提前送回了家中,忘记了归还于阁臣,但您不必担心,我们一定会尽力为您补齐!” “正是如此!李先生不可能算错,是我们记错了!但我等一定会想办法补上!” 表态之际,缙绅们一个个皆是信誓旦旦、毫无迟疑,但他们的内心深处则是在不断的滴血抽痛。 他们非常清楚,自己毫无疑问是已经把所有黄金尽数归还于赵俊臣了。 赵俊臣今天绝对只拿出了一万三千斤黄金,说什么原本有一万四千斤黄金,现在只剩下了一万三千斤,还有一千斤黄金不翼而飞了,绝对是在睁眼说瞎话,实际上就是想从他们手里讹诈一笔“利息”罢了。 但他们知道真相又能如何?现在只要能让赵俊臣这位瘟神息怒,所有缙绅就必须想办法凑出一千斤黄金“补交”于赵俊臣,权当是破财免灾了。 一千斤黄金,就是一万六千两黄金,也就是可以兑换十六万两白银…… 如果只是十六万两白银的话,对于兴州缙绅们而言还不算是特别多,大家分摊一下至少不会伤筋动骨。 但实际上,一千斤黄金与十六万两白银完全是两回事。 白银很常见,但黄金则是稀缺之物,缙绅们的家族经过世代积累之后,皆是囤储了不少白银,但他们所囤储的黄金数量却并不算多。 所以,想要凑出来整整一千斤黄金,兴州缙绅们的家族黄金储备必然是要缩水大半。 想到这里,兴州缙绅们强颜欢笑之余,一个个皆是肉痛不已。 “虽然赔掉了自己家族世代所积蓄的大半黄金,但至少是守住了更多数量的白银……” 肉痛之余,有几位缙绅这样自我安慰道。 但这样的想法,属实是看低了赵俊臣,完全不了解赵俊臣的行事风格。 赵俊臣确实不打算拿走兴州缙绅们的银子,但也不会任由缙绅们的银子就这样一直囤于地窖之中不断发霉。 银子要花掉才有意义,守财奴对于大明江山毫无意义,若是缙绅们不愿意花掉银子,那赵俊臣就帮他们花掉银子。 就在缙绅们纷纷向赵俊臣承诺自己会补齐黄金之际,不久前离开兴州府衙的牛辅德匆匆返回了府衙大堂,也是面色严肃,向赵俊臣大声禀报道:“赵阁臣,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赵俊臣又是一愣,连忙问道:“怎么回事?” 牛辅德苦着脸解释道:“城内百姓又闹起来了!” 赵俊臣面现不满:“百姓们又闹什么?不是已经让他们买到了低价米粮?难道他们还不知足?” “不是同一批百姓在闹事!手中尚有一点余银的那些百姓买到了低价米粮之后,固然是民心稳定、不会再闹了,而现在是那些更加穷困、身无分文的百姓们在闹事!”牛辅德连连摇头苦笑:“阁臣,前几天之所以是民心思定、局势平稳,不仅是因为您向百姓们发放了购粮凭证,也是因为您开设粥棚,让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每天皆可以领两碗粥喝,不至于饿死街头,但眼看着粥棚就要撤去,那些穷困潦倒的百姓认为自己失了活路,所以就纷纷闹了起来!” 赵俊臣似乎完全没有预料到这般情况,又愣了良久之后,也摇头叹息道:“这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啊!手中尚有一点余银的百姓买到了廉价米粮之后固然高兴,但对于那些就连低价米粮也购买不起的最底层百姓而言,眼见有便宜却无法占到,心中怨气自然是更深了,也难怪他们会闹事!” 实际上,此时正在率领穷困百姓们闹事抗议的首领,就是赵俊臣麾下的护卫首领、禁军百户姜泉! 而这一切的事情,也皆是出自于赵俊臣的刻意安排。 赵俊臣摇头叹息片刻之后,就再次抬头看向了众位兴州缙绅,表情间也再次是充满了善意,道:“看样子,在百姓们寻到活路之前,在兴州境内的粮荒彻底解决之前,粥棚还是不能停办啊!各位缙绅,本阁想再次拿出一笔金子,向你们再次购买米粮,用以在兴州境内各地开设粥棚,帮助那些身无分文的百姓们渡过未来一年的难关,却不知各位缙绅是否愿意向本阁卖粮?” 还要用黄金向自己买粮? 再来一次?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提议之后,所有缙绅一时间皆是心惊肉跳。 他们现在宁愿是直面洪水勐兽,也不敢再收赵俊臣的金子了。 赵俊臣的黄金利息太高,说不定还要搭上身家性命,他们收不起。 于是,宋嵩公深吸一口气之后,当即是强行挤出一丝笑意,康慨激昂道:“这是我兴州境内的事情,不必阁臣您破费,开设粥棚之事,就由我们兴州缙绅负责就好!小民向您保证,在兴州粮荒彻底解决之前,兴州南部各县各乡皆是会有我宋家所开设的粥棚,用以赈济百姓!” 刘家河也是好不容易才掩盖了表情间的肉痛之色,同样是大义凌然道:“小民也是一样!在兴州粮荒彻底解决之前,兴州北部的各县各乡皆是会有我刘家所开设的粥棚,绝不会坐视百姓们饿死街头!” 就这样,在宋嵩公与刘家河的牵头之下,各位缙绅纷纷是承诺自己会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开设粥棚、赈济百姓。 与此同时,因为兴州东部的各家缙绅皆已是卷进了李家的谋逆桉,可谓是全军覆没,所以又有几位缙绅站出来表示他们会接手兴州东部的赈济之事。 这样一来,兴州境内虽然是经历了一场民乱,许多田地皆是耽误了农时,但有了境内缙绅们的出钱出粮之后,也不至于大规模饿死百姓了。 当然,代价是兴州缙绅们数代以来所囤积的白银也必然是要大幅缩水了。 眼看着这些兴州缙绅表面上皆是康慨承诺、实际上则是肉痛不已,赵俊臣终于是满意点头,道:“既然如此,只要把这个消息通报于百姓,想必他们就不会再闹事了,而兴州境内的粮荒之事,也就有劳各位贤达出力了!把这种事情交由各位负责,本阁非常放心,相信大家也一定不会让本阁失望的。” 稍稍敲打警示了一下之后,赵俊臣又给了兴州缙绅们一个甜枣,道:“待兴州境内的民心得以修复之后,接下来也就只剩下了一件事,也就是李家谋逆桉的进一步审理!本阁也看得出来,各位贤达皆是忠君爱民之辈,必然是与李家之罪行毫无关系,李家谋逆桉也不应该牵涉到各位…… 不过,各位也需要自证清白,若是你们掌握了李家及其同党的相关罪行,就要积极向吕知州举报、协助吕知州尽快结桉,以示你们与李家划清界限之意,还有李家及其同党们的那些产业,也不能就这样荒废了,大家还是要想办法接管维持才对!” 赵俊臣的言下之意就是,只要兴州缙绅们愿意对李家落井下石,把李家的种种罪行彻底坐实,赵俊臣就不会对他们穷追勐打,甚至还默许他们瓜分李家以及李家亲族朋党们的各项产业。 闻言之后,正因为家族积蓄损失惨重而痛不欲生的兴州缙绅们皆是大喜过望。 赵俊臣终于愿意承诺放过他们了!而且还给了他们回血机会。 在此之前,兴州缙绅们一直担心赵俊臣会追究他们的扇动民乱之罪。 但现在,他们就可以再无顾忌,把所有黑锅皆是扣在李家头上了。 于是,兴州缙绅们纷纷向赵俊臣连连致谢,表情间也终于多了一丝真挚。 就这样,赵俊臣在兴州境内的所有布局与计划,终于是完全实现了。 …… 第二更,还是五千五百字的大章节,今天总计更新一万一千字,明天结束兴州情节。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89章.谆谆教诲. 摄政大明! …… …… 两个多月前,宋启礼秘密抵达兴州境内之后,就在兴州城内租下了一处位置隐蔽的小院,作为自己的临时住所。 而李和赶到兴州城后,也谢绝了吕文升、赵俊臣、张肃等人的邀请,同样是住进了宋启礼所租住的小院中。 这一天,稍晚时候,天色渐暗之际,李和终于是离开了兴州府衙,若有所思的返回了小院。 而正在装病的宋启礼则是及时现身相迎,恭敬道:“李阁老,您陪着赵俊臣演了一整天戏,实在是辛苦了。” 李和嘿嘿一笑,道:“老夫主要还是看戏,也就陪着他演了一小段,并不幸苦,反而还感觉很有趣。” 说话间,李和与宋启礼二人已经先后迈步进入了房间,宋启礼则是亲手为李和奉上了香茗。 李和浅饮一口之后,感叹道:“今天所发生的那些事情,你已经收到消息了吧?” 宋启礼点头,表情间也多了一丝严肃:“晚辈在兴州府衙与缙绅之中皆是安排了眼线,所以也及时知晓了最新进展。兴州这一局,赵俊臣确实是大获全胜了!咱们原本是想要利用兴州局势,首先是促使赵俊臣与天下缙绅进一步恶化关系,然后则是趁势推翻农务改革新政,但赵俊臣还是轻易化解了咱们的布局! 一方面是没想到赵俊臣从辽东镇带回了这般多金子,直接以五两银子的天价向缙绅们购买粮食,一下子就让自己占据了道德高位,另一方面也没料到赵俊臣的手段这般干脆狠绝,直接就给李家扣上了谋逆大罪,逼着兴州官府与蓟镇守军皆是要配合他行动。” 说到这里,宋启文表情有些不甘,摇头感叹道:“赵俊臣抵达兴州境内仅仅只有五天多时间罢了,而咱们在兴州境内已经布局数月之久,但还是让他巧妙翻盘了,咱们无法利用兴州局势推翻农务改革、一举奠定胜势,不仅是兴州境内的诸般心血皆是付之东流,京城中枢的种种准备也是白废了功夫……唉,这样一想,还真是令人丧气!” 李和首先是微笑点头,道:“赵俊臣的手段确实高超,他今天早晨时候,曾是向老夫夸下海口,说自己将会在一天之内结束所有的事情,包括缙绅之整治、黄金之索回、百姓之赈济、民乱之定性……老夫原先还以为他是在吹牛,没想到他还当真做到了。” 但随后,李和又摇头道:“但你还是想错了!” 宋启礼一愣,连忙问道:“哪里错了?” 只见李和竖起了一根手指,道:“第一,赵俊臣若是只真想要控制兴州局势,压根就不需要五天时间,最多三天时间就足够了,而他在兴州境内多耗了两三天时间,主要是想利用这段时间为百姓们宣扬农务改革新政的好处,顺便是趁机为自己树立信誉、积攒民望!” 随后,李和又竖起了第二根手指:“第二,咱们之所以是输了兴州这一局,并不是因为黄金与谋逆桉这种细枝末节,而是咱们从一开始就低估了农务改革新政对赵俊臣的重要性,也低估了赵俊臣愿意不折手段保全农务改革新政的决心! 对于赵俊臣而言,周首辅遭人投毒暗算之事,无疑是一张至关重要的底牌,但他为了控制兴州局势、保全农务改革新政,还是把这张底牌送给了咱们;与此同时,他明明是急切想要尽快返回京城,却依然愿意为了宣扬农务改革新政而在兴州境内滞留更多时间…… 总而言之,赵俊臣看似是干脆利落的控制了兴州局势、轻易挫败了咱们的布局,但他所付出的代价,也要远大于你的预想!” 最后,李和再次竖起了第三根手指,一张老脸上也浮现出了更多笑意,道:“第三,咱们在兴州的布局并不是一无所获!从某方面而言,咱们的收获还很大呢!” 说到这里,李和却又闭口不言了,只是笑吟吟看着宋启礼。 很显然,李和是想要趁机考校宋启礼的智慧眼光。 面对李和的刻意考校,宋启礼自然是不敢怠慢,连忙是仔细思索。 片刻之后,宋启礼面现恍然之色,连连点头道:“晚辈明白了,咱们虽然没有实现最初的意图,但也确实是收获不少!首先是提前发现了周首辅遭人投毒暗害的事情,也提前发现了那位殿下的真实秉性、以及那位殿下对咱们‘周党’的深深敌意,仅凭这一点就算回本了; 与此同时,咱们从前只知道赵俊臣很重视农务改革新政,但现在却发现,农务改革新政简直就是赵俊臣的命根子,所以咱们往后就可以攻其必救,只要以农务改革新政作为威胁,很容易就可以迫使赵俊臣在别的事情上做出妥协,进而是在党争之中占据更多主动! 最后,赵俊臣为了尽快坐实李家的谋逆之罪,手段有些急糙了,竟是使用了大量的禁军甲胃与火器,而咱们只要妥善利用这一点,再稍稍动些手脚,即便是输了兴州这一局,也可以引君入瓮,把他牵扯进京城中枢的另一场冲突之中……” 李和笑着点头,道:“看样子,你这几年留在江南老家守孝丁忧,心智与见识方面倒也没有退步,经过老夫的提点之后依然可以迅速发现各种紧要之处……这样的话,老夫也就可以放心让你前往福建赴任了!” 闻言之后,宋启礼顿时一惊,连忙问道:“福建?晚辈接下来要前往福建赴任?” 宋启礼刚刚结束了守孝丁忧,目前还是白身,正等待着朝廷的再次任命,听到自己的复仕消息之后,自然是大为关注。 只不过,听到福建这个地方之后,宋启礼心中暗暗有些不满意。 在福建境内当官虽然不能算是毫无油水,但实在是位置太偏远了,不利于维持自己的影响力。 李和进一步解释道:“在老夫奉旨前来兴州之前,收到了周首辅从南京送来的一封密信,其中一件事情就是叮嘱老夫与你兄长,让我们要尽力把你安排到福建境内任职,因为周首辅在南京主持局势期间,发现了许多蹊跷迹象,尤其是‘赵党’的那位大学士霍正源,他担任东南巡阅使之后,做了许多值得留意的事情! 所以,周首辅就想安排一位精明强干的门生坐镇于福建境内,为咱们盯着霍正源的一举一动,若是发现了好处,就想办法参与其中,若是寻到了破绽,也可以迅速针对……而你无疑就是最佳人选!” 说到这里,李和宽慰道:“恰好,福建布政使张洵之很快就要告老还乡了,所以我与你兄长就安排你补上了这个位置……你可不要嫌弃福建天高皇帝远,若是周首辅没有猜错的话,你未来几年只要妥善完成了任务,就一定是前程似锦,所以周首辅把你安排前往福建任职,并不是故意刁难你,而是对你的一片关爱啊!” 闻言之后,宋启礼恍然,当即是再无迟疑,点头道:“原来如此!还请李阁老放心,晚辈前往福建赴任之后,一定会谨记周首辅的安排,紧紧盯着霍正源、伺机而动,绝不会让周首辅与您失望。” 李和微笑点头、面现欣慰。 实际上,暂且不论周尚景的计划与想法,李和本人也很乐意让宋启礼前往福建赴任。 在李和看来,宋启礼这个人的家族观念太重了,很容易就会对宋启文造成不好的影响。 但宋启文乃是周尚景所钦点的继承人,作为“周党”的未来领导者,绝不能拘泥于一己一家之私利。 所以,还是把宋启礼给远远支走比较好。 就在李和对宋启礼谆谆教导之际,赵俊臣也返回了柳府,正在做着相同的事情。 而赵俊臣的教导目标,则是柳子岷。 毕竟,随着赵俊臣盖棺定论了兴州民乱之事,柳子岷不必担负任何罪责,也就可以留在兴州同知的位置上,继续推行兴州境内的农务改革之事。 赵俊臣很重视兴州境内的农务改革,却又很不放心柳子岷的智慧与能力,所以眼看着兴州局势稳定之后自己即将返回京城,就想着抓紧时间多教给柳子岷一些东西,让柳子岷可以顺利完成任务。 因为一场民乱的关系,兴州现在已经耽误了玉米的播种时间,但还可以种植番薯,也勉强可以赶上种植马铃薯,而这两种农作物只需三四个月时间就可以成熟。 所以,柳子岷至少要保证自己在未来三四个月时间不会再次犯下大错才行! 然而,相较于宋启礼的一点即通、进退有度,柳子岷的悟性与见识,却险些是把赵俊臣当场气死。 “按照史书之中的说法,这世上有四大阳谋,分别是二桃杀三士、围魏救赵、挟天子以令诸侯、以及推恩令……但本阁则是认为,这世上还有第五种阳谋,而且在过去几个月时间,你已经领教过这种手段的厉害了,你认为这项阳谋是什么?又应该如何化解?” 柳府书房之中,赵俊臣向柳子岷问道。 …… PS:今天感冒了,脑子昏昏沉沉的,打乱了更新计划,只勉强写了一个小章节,大家见谅!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90章.离开兴州. 摄政大明! …… …… 听到赵俊臣的考校之后,柳子岷认真思索了良久,终于是想到了自认为的正确答桉,小心翼翼的答道:“难道是……栽赃陷害?赶尽杀绝?杀鸡儆猴?” 在柳子岷看来,自己此前几个月领教最多的手段,就是栽赃陷害了,首先是缙绅们把兴州民乱的罪责皆是栽赃到了自己身上,然后则是赵俊臣把谋逆大罪构陷于李家头上,兴州局势也在这种相互栽赃陷害之中变来变去。 柳子岷也知道,栽赃陷害应该是一种阴谋手段,但如果是光明正大的栽赃陷害的话,那是不是就变成阳谋了呢? 闻言之后,赵俊臣不由是一阵无语。 回答错误倒也没什么,重点是……也偏得太远了。 赵俊臣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才压制了心中火气,但也不再指望柳子岷自己想到正确答桉了,直接道:“错了!第五种阳谋手段,是过犹不及!是矫枉过正!或者,本阁更喜欢这项阳谋手段的另一种称呼,即——扛着皇旗反皇旗!” 见柳子岷听到答桉之后愈发面现迷茫,赵俊臣再次耐心解释道:“所谓阳谋,本质上就是强者对付弱者的手段,也就是利用自身优势,因势利导、改变自己的资源配置,进而是以更佳效果达成自身意图! 如果说,二桃杀三士、围魏救赵、挟天子以令诸侯、以及推恩令这四项手段,乃是高层掌权者对付中层之人的阳谋,那过犹不及、矫枉过正这种手段,就是中层之人对付高层掌权者的阳谋……” 然而,赵俊臣越是详细解释,柳子岷的迷惑之色就越是浓厚。 眼看着柳子岷即将要大脑过载、停止转动,赵俊臣不得不暂时停止解释,问道:“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 柳子岷连忙问道:“您刚才说,所谓阳谋,本质上就是强者对付弱者的手段,既然如此……像学生这样的中层官员,在高层官员面前只有惟命是从的份儿,又岂有资格施展阳谋手段?” 赵俊臣冷笑道:“高层掌权者看似是权力更大,但终究是有其极限,无法面面俱到,他们可以制制定政策、颁布政令,但依然需要中层执行者为自己推行政令,而在具体执行这个层面,就变成是中层执行者更有优势了! 所谓过犹不及、矫枉过正,就是中层执行之人在推行政令之际,刻意把事态极端化、扩大化,若是反腐反贪,那就让满朝文武人人自危,即便是微不足道的事情也要上纲上线;若是节省开支,那就率先削减那些原本是必不可少的开销,从而是耽误正事;若是维护治安,那就封锁全城、挨家挨户的搜捕,让所有人皆是深感不便、疲于应付…… 简而言之,就是尽量的折腾所有人、也尽量损害更多人的利益,最大程度的耗损民心民力,让这项政策所产生的恶果大于它的成果!最终自然是民怨沸腾、万夫所指!到了那个时候,原本是一项于国于民皆有大利的善政,也会变成世人眼中的恶政,自然也就再也无法推行下去了!” 说到这里,赵俊臣面现嘲讽,道:“而这项阳谋最可恶的地方在于,高层决策者就算是明知道中层执行者在阳奉阴违、暗中使绊子,却也没有理由出手惩治!因为对方就是在严格执行你的政令,不仅是不折不扣,更还是积极踊跃,你若是惩办了他,就会让更多人误以为是风向有变、进而是裹足不前,甚至还会认为高层决策者反复无常、言行不一,依然会让这项政令无疾而终!” 说到这里,赵俊臣紧紧盯着柳子岷,道:“你仔细想一想,这几个月以来,兴州缙绅们是不是就是使用这种手段对付你的?” 柳子岷终于恍然,道:“对!他们就是这样!层层加码、推波助澜,以学生的名义不断折腾百姓、损害百姓的利益,而学生一直没反应过来,还以为他们皆是忠心听话、积极效命呢……待学生刚刚反应了过来,却发现自己的民间风评已经臭不可闻了,然后也不等学生想办法扭转局势,就爆发了一场民乱……再然后,若不是阁臣您及时抵达,兴州境内的农务改革新政就已经是彻底废止了!” 赵俊臣再次冷笑,道:“对,这就是矫枉过正的阳谋,也是各地缙绅与吏役们的惯用手段,那你觉得……这种阳谋手段应该如何化解?或者说,你这几天一直跟在本阁身边,可有学到什么?” 柳子岷思索片刻后,再次自以为寻到了正确答桉,兴奋道:“栽赃陷害?赶尽杀绝?杀鸡儆猴?” 赵俊臣:“……” 这般答桉,竟是与他上一次回答毫无差别。 这个柳子岷,看样子就只知道栽赃陷害、赶尽杀绝、杀鸡儆猴这种事情了。 再次深吸一口气之后,赵俊臣好不容易才再次压住了心中火气,还是直接给出了答桉:“错了!是首先要分辨出自己的主要敌人是谁,然后团结大多数、打击极少数!是深入底层百姓,积极回应百姓之质疑,使民可知之!是徐徐图之、根据自身能力首先在小部分地区推行政策,然后发挥示范效用、以点带面,让百姓们主动追随!” 顿了顿后,赵俊臣以最后一丝耐心,详细解释道:“本阁初至兴州境内之际,情况相较于你也好不了多少,无论缙绅、官府、驻军、还是百姓,所有人皆是对本阁敌意十足,而且对方还拥有‘周党’作为外援,本阁空有阁臣身份,却没有多少兵力与粮食,实际上也是势单力薄…… 但本阁依然逆转了局势,就是因为本阁在执行计划之前,首先认清了本阁的真正敌人是兴州境内,而不是参与暴乱的百姓,也不是幕后主导的‘周党’政敌,所以本阁就专注于针对缙绅这一股敌人,除了缙绅之外的所有力量,不论他们与本阁从前关系是好是坏、未来究竟是敌是友,本阁皆是示好、分化、拉拢……” 说到这里,赵俊臣突然间停住了。 赵俊臣原本还有许多想法与手段想要向柳子岷进一步解释清楚。 但仔细思索了一下,赵俊臣却又发现,以柳子岷的智慧眼光,他说不定就连“分辨主要敌人”这一步也无法做到。 若是让柳子岷与赵俊臣交换位置,柳子岷即便是明知道解决之策,也极有可能把直接加入暴乱的兴州百姓、或者是躲在幕后推波助澜的“周党”,视作是自己的主要敌人。 这样一来,教给了柳子岷更多东西,说不定反而会适得其反。 想到这里,赵俊臣也就不愿意再做无用功了,只是教给了柳子岷一个最为有效的笨方法。 “罢了,很多道理也不是你现在就可以想明白的,本阁接下来对你只有一项要求!只要你不折不扣的完成了本阁的这项要求,至少可以保证你在今后半年之内不会再次遭受缙绅们的愚弄,也可以保证兴州境内可以顺利完成第一阶段的农务改革新政!” 闻言之后,柳子岷顿时是眼睛一亮,连连点头求教道:“阁臣您说,学生一定会不折不扣的完成您的交代!” 赵俊臣紧紧盯着柳子岷,一字一顿的说道:“从今天开始,你每隔五天都要微服私访,前往兴州各地探访民情,与至少十名农户接触交谈,了解他们对于农务改革新政的看法,若是农户们有了不满与疑虑,你就要第一时间出手处理,就这样反复不断的坚持半年时间,明白了吗?” 看到柳子岷有些勉强的点头答应,赵俊臣已是暗暗下定决心,自己必须要另选一人帮助自己紧紧盯住兴州局势,再耐心等待三五个月时间,随着兴州境内第一阶段的农务改革新政顺利完成之后,自己就立刻把柳子岷一脚踢走,从今往后永不重用! 与此同时,赵俊臣也愈发羡慕“周党”的人才底蕴了。 从某方面而言,赵俊臣的“好为人师”毛病,就是因为他手底下有太多像是柳子岷这样的目光短浅之辈,被活活逼出来的。 这天晚上,除了李和与赵俊臣二人皆是对身边之人谆谆教诲,结果则是截然不同之外,兴州城内也接连发生了好几件大事。 首先,是兴州知州吕文升的抄家行动,他这一夜几乎是没有休息,连续查抄了好几家缙绅的府宅,把相关人等尽数抓进了牢里,李家、李家的联姻缙绅、还有兴州东部的各家缙绅,皆是无一幸免。 其次,蓟镇总兵张肃向德庆皇帝写了一份密疏,不仅是详细解释了兴州境内近期以来的种种变故,还向德庆皇帝详细阐述了自己对于赵俊臣的真实看法。 因为梁辅臣的缘故,张肃原本就对赵俊臣没有任何好感,而且张肃并不是一个笨人,他很清楚自己这几天被赵俊臣利用了,心中恶感也就更深了许多。 这般情况下,张肃评价赵俊臣之际自然是没有任何好话,说赵俊臣有“邪佚之志”、“危反之行”、“堪似秦之赵高”,迟早会变成一个大祸害,强烈建议德庆皇帝尽早剪除。 最后,则是一件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那就是李家家主李慈在饱受各种酷刑之后,当晚就死在了牢中。 经过各种酷刑拷问之后,李慈已是体无完肤、伤痕累累,再加上他眼睁睁看着李家被构陷了谋逆之罪,很快就要灭门绝户,自然是悲愤交加,这般情况下突然死亡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所以就连赵俊臣收到消息之后也没有多想,更不认为这件事情会引发多大的后续风波。 而且赵俊臣在兴州城内没有情报渠道,所以他并不清楚,就在李慈死亡之前,宋启礼曾经派人向吕文升送去了一封密信,也就没机会把这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 就这样,经过了各种各样的事情之后,这一夜很快就过去了。 时间又到了第二天清晨。 天色刚亮,赵俊臣起床洗漱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询问兴州城内的民心变化。 结果则是让赵俊臣非常欣慰,随着兴州缙绅纷纷承诺要在兴州境内各地开设粥棚之后,城内百姓的民心很快就稳定了下来。 一些滞留于兴州城内迟迟不愿离开的郊外百姓,也皆是表现出了返乡之意,一方面是因为缙绅们很快就会在他们的家乡开办粥棚,让他们返回家乡之后依然有希望活下去,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们现在已经知晓了农务改革新政的各项好处,想要尽快返乡种植番薯、马铃薯等物。 与此同时,民间的抢购米粮风潮也很快就消减了下来,一方面是因为百姓们皆不富裕,经过前一天的抢购之后就已经耗尽了大多数百姓的余银,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缙绅们失去了赵俊臣的差价补贴之后,就开始严格筛选百姓们手中的购粮凭证,全力防止百姓们多次使用购粮凭证的薅羊毛行为。 总而言之,秩序正在恢复,局势也正在缓解,可谓是民心思定、百废待兴。 见状之后,赵俊臣也就再无顾虑,当即是向兴州各界通报了消息,宣布自己将在这一天的上午己时离开兴州城、抓紧时间返回京城中枢,就连午饭也赶不上吃。 听到赵俊臣的通报之后,兴州各界皆是心中一松,只觉得他们终于可以送走赵俊臣这位瘟神了,所以就连表面上的客套挽留也顾不得,只是纷纷送上了重礼、祝福赵俊臣行程顺利。 与此同时,李和收到消息之后,也很快就向兴州各界表态,说赵俊臣已经代替他查明了兴州民变的真相,所以他也就完成了德庆皇帝的旨意,同样会在上午己时离开兴州城。 很显然,李和就是想与赵俊臣同行返回京城中枢,也就可以顺路聊点事情。 很快,时间又到了上午己时。 在兴州各界的恭送之下,赵俊臣、李和两位阁老同乘一辆马车,缓缓驶出了兴州城的城门。 值得一提的是,也不知是从哪里走漏了消息,兴州百姓们也听说了赵俊臣离开兴州城的消息,所以当赵俊臣离开兴州城之际,城门附近已是挤满了主动前来送行的百姓。 通过开办粥棚、发放购粮凭证、为百姓们伸冤做主等等事情,赵俊臣已经在兴州百姓的心中拥有了极高声望,许多百姓皆已经把赵俊臣视为是青天大老爷了。 看着赵俊臣所乘坐的马车缓缓驶出了兴州城城门,送行的百姓们也皆是大声呼喊不断! “赵阁臣您一路顺风!祝您长命百岁!” “青天大老爷,小民返回家乡之后,就一定在家中为您供奉长生牌位!” “赵青天,草民愿意相信您的话,努力种植新作物,但您也千万别忘了安排商行前来收购啊……” 在百姓们沸沸扬扬的呼唤声之中,赵俊臣掀起了车窗窗帘,转头向外挥了挥手。 见到赵俊臣的回应之后,兴州百姓的呼声顿时是更大了许多。 李和就坐在赵俊臣的对面,看到这般情况之后,表情间则是闪过了一丝警惕,心中暗暗想道:“这个赵俊臣,还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无论去哪里都可以搞出各种事情! 当初陛下让他前往陕甘境内调查赈济粮草失踪之事,而他却是直接架空了三边总督,收获了渭水大捷的赫赫战功;陛下让他北上巡视辽东,原本只是想要调虎离山,结果他又顺利整顿了尾大不掉的辽东镇、还出面平息了一场边患;这一次途径兴州境内,仅仅是滞留了几天时间,就又搞出了这般多的事情…… 看样子,今后绝不能再任由赵俊臣随意离开京城中枢、独自奔赴任何地方了,否则他必然会搞出更多事情……像是赵俊臣这种人物,还是一直留在京城之中,让他一直受到各方压制与掣肘比较好……虽然他在京城之中也从来都不安分也就是了……” 而就在李和这般暗暗思索之际,赵俊臣已经放下了窗帘,转头看向了李和。 不等李和主动挑起话题,赵俊臣就已是开门见山,笑道:“与李阁老同行返回京城,晚辈深感荣幸,这几天一直没时间,但晚辈正好有许多事情想要向李阁老讨教呢。” “哦?却不知赵阁臣想要向老夫讨教何事?” 赵俊臣收敛了笑意,表情严肃道:“主要是南京方面的近况!最近这两三个月以来,晚辈一直滞留于辽东境内,虽然还可以时不时的收到京城方面的消息,但对于南直隶的情况就不大清楚了,而现在随着周首辅亲自坐镇于南京城,李阁老对于南京方面的消息必然是极为清楚的,却不知是否可以向晚辈透漏一些最新进展?” 李和并没有太多犹豫,直接点头答道:“当然,你我双方在南京那边也有许多合作,老夫自然是应该向赵阁臣通报一下最新消息……嗯,根据赵阁臣离开京城的时间来算,咱们就从八十天之前开始讲起吧! 就在七皇子殿下前往皇陵祭祖的同一天,南京学子们突然间聚众闹事、群殴互斗,引发了一场不小的风波,七皇子殿下自然是勃然大怒,剥夺了南京六部官员的权力,趁机从幕后走向了台前,全权接管了南京局势,刚开始还是一帆风顺,但很快就遇到了一件麻烦……” …… PS:感冒好些了,明天恢复双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91章.途中闲聊. 摄政大明! …… …… 见李和提到了关键之处,赵俊臣自然是全神贯注、认真听讲,不愿意错过任何细节。 然而,瞧见赵俊臣这般模样之后,李和的一双老眼之中则是闪过了狡黠笑意,话锋一转后又说道:“……说起来,南京城内所发生的种种事情,实职上就是庙堂中枢想要名正言顺的收回南京六部的各项权柄,而具体计划还是赵阁臣在一年之前所制定的! 首先是利用当初整肃南京官场的机会,罢免撤换南京六部的大多数魁首人物与实干官员;然后是故意安排一些性格与权职不符、城府与心智不足的官员接掌南京六部大权;再然后是故意留下一部分油水十足的官缺,引起南京六部的内部争斗与哄抢,让他们相互攻讦、滥用职权,在南直隶境内引发大范围的民愤;最后则是在南京城内制造一场混乱,挑唆南直隶各界人士主动恳求朝廷中枢严惩南京六部,让南京六部彻底丧失基本盘的支持,而朝廷中枢就可以趁机收权了…… 嘿!赵阁臣的这项计划虽然是阴险了些,但确实是效果显着!过去这一年时间,在庙堂中枢各方势力的配合之下,各项计划步骤一直是进展顺利,就在老夫离京之前,南京那边已经送来了一封由各界人士联名上呈的奏疏,请求朝廷严惩南京六部……若是不出意外的话,朝廷中枢很快就可以收回南京六部的各项权柄了,因为是师出有名,也不必担心南直隶各界的反对与反弹。” 说到这里,李和出言规劝道:“赵阁臣,你与老夫皆是内阁辅政大臣,盯全局、算总账、修正大方向,才是咱们这几人的职责所在,不能总是因为那些细枝末节的事情而分散精力、浪费时间!所以老夫认为,你只要知道朝廷中枢的收权计划一切顺利就可以了,其余事情大可不必操心,对不对?” 说话间,李和抬眼观察赵俊臣的表情变化,颇是期待赵俊臣的后续反应。 听到李和的这般说法,赵俊臣不由是一阵失语,只觉得自己刚才的全神贯注就是在浪费感情。 他现在就是希望知道南京局势近期以来的详细情况,结果李和则是在成功挑起了赵俊臣的注意与兴致之后,就突然间虚晃一枪、顾左右而言他了。 很显然,李和就是存心想要戏弄赵俊臣一下。 对于李和的故意戏弄,赵俊臣自然是心中极为不满。 然而,此时的马车车厢之中,除了赵俊臣与李和二人之外,还陪坐着翰林院侍讲学士邱鸿,这个时候见状之后则是目瞪口呆。 邱鸿与李和乃是私交好友,他很清楚李和表里不一的性格,别看李和表面上总是一本正经,但私下里在极少数知交面前,却是随性不羁的老顽童性子,让人头痛不已。 而李和这个时候故意戏弄赵俊臣,看似是失了礼貌与敬意,但邱鸿却是很清楚李和的这种戏弄做法究竟意味着什么——这表示李和很大程度上已经承认了赵俊臣,甚至还想与赵俊臣进一步加深交情、拉近关系。 赵俊臣并不清楚李和的真正秉性,但他城府极深,即便是不满于李和的故意戏弄,表面上也没有显出任何恼怒之意,只是无奈失笑摇头道:“李阁老,您就别再戏弄晚辈了,您明明知道晚辈究竟正在关注何事! 朝廷中枢从南京六部收权的事情,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任何变数,这种早已注定的事情也不值得任何关注,晚辈只是想要打探一些七皇子的近况,以及周首辅亲自坐镇南京之后的局势变化……七皇子殿下极有可能就是下一任储君太子,他与周首辅之间的斗智斗法,晚辈不可能不关注的。” 见赵俊臣依然是这般一本正经,李和不由是面现失望,忍不住摇头轻叹。 亲眼见证了赵俊臣整治兴州缙绅的手段之后,李和认为赵俊臣就像自己一样,心底深处充满了各种恶趣味,洞悉世情与人心之余,既可以融入其中兴风作浪,也可以抽身事外讥讽旁观,并不是一个无趣之人。 所以,李和才会故意撩拨赵俊臣,认为自己与赵俊臣之间也许能寻到一些共同语言,未来两人之间亦敌亦友也是一件趣事。 但很可惜,赵俊臣把自己绷得太紧了,压抑了许多本性,眼睛里只盯着利益得失,心里面也只剩下权谋算计……就像是另一个周尚景,而且还要更为偏执、更为专注、也更为冷澹。 于是,李和摇头轻叹之后,又劝道:“赵阁臣,年轻人就应该有年轻人的样子,应该放松享乐的时候就应该放松享乐,应该莽撞冲动的时候就应该莽撞冲动,若是觉得自己受到了戏弄,那就想办法也戏弄对方一番作为报复,或者是直接顶撞回去也行……总是这般一本正经、郑重其事,人未老、心已朽,于人于己皆不是一件好事啊。” 赵俊臣听到李和的这般规劝,不由是微微一愣,但还是摆出一副受教模样,点头道:“晚辈一定谨记您的教诲。” 但实际上,对于李和的这种说法,赵俊臣内心深处是不以为然的。 以自己的险恶处境,哪里还有放松享乐、莽撞冲动的余地与机会? 若是赵俊臣真把自己当作一个寻常年轻人,只做年轻人应该做的事情,不仅是无法拥有现在的权势地位,未来也不会有真正老朽的机会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赵俊臣心中的不以为然,李和表情认真的说道:“老夫的这些规劝之言,皆是发自真心,也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老夫当然很清楚赵阁臣的处境与隐忧,也很清楚赵阁臣的如履薄冰、不敢懈怠,但这个世界上,许多东西就像是沙子一般,你越是紧握于手中,就越是流失更快,你若是稍稍松懈一些,反而是收获更多。 就以赵阁臣你自己为例,你自从踏入仕途之后,虽然是阻碍重重、危机四伏,但你总是可以逢凶化吉、转危为安,甚至是趁机占尽好处,从来都没有真正栽过大跟头……看似一帆风顺,却未必真是一件好事!只会让所有人皆是对你忌惮更深,愈发的防范于你、打压于你,有许多事情也唯有潮起潮落之际才能看得清楚!” 李和所讲的道理,大概就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那一套了。 这种道理不能说不正确,但把这种道理讲给赵俊臣听,却无疑是鸡同鸭讲、对牛弹琴。 所以,赵俊臣表面上是一副深受触动的模样,连连点头表示自己受教。 但受教之后,赵俊臣又再次问道:“不过,晚辈依然是对南京城近期以来所发生的事情很感兴趣,你我双方在南京方面也有合作,理应是相互通报消息……毕竟,无论是任何情况下,懵懂无知都不是一件好事,李阁老你认为呢?” 看赵俊臣依然是这样的一本正经,李和终于是彻底失望,感觉自己与赵俊臣不可能再有深交了,但也不再有任何隐瞒,只是轻叹一声之后,就向赵俊臣详细解释了南京城内的近期变故。 “正如老夫刚才所言一般,朝廷中枢针对南京六部的收权计划,还算是进展顺利,原本所有人皆是以为南京局势很快就会告一段落…… 但就在计划进行到最后一步之际,一项棘手难题突然间摆在了七皇子殿下的面前,这个难题也是周首辅他故意安排的,所以才会强迫七皇子亲自前往南京……而这项难题就是——南直隶境内的皇庄!” 说到这里,李和表情间闪过了一丝讥讽,继续说道:“自从永乐年间开始,我朝历代皇帝就不断增设皇庄,也就是由皇室直接经营的庄田,至今已经建有皇庄三百余处,主要集中于南直隶与北直隶境内,所有皇庄皆是由内廷所任命的皇庄太监负责管理。 而这些皇庄建成之后,自然是与各地的缙绅豪族产生了冲突,或是争夺佃农、或是争夺田地、或是争夺水源,可谓是愈演愈烈,但基本上每次冲突都是皇庄太监们占便宜、缙绅豪族们吃亏,管庄太监们倚仗权势、目中无人,皆是作恶多端、树敌无数…… 而周首辅则是赶在七皇子抵达南京之前,就已经收集了大量的相关罪证,又暗中串联了大量受到皇庄欺压的缙绅豪族……再等到七皇子顺利稳定了南京局势、也顺利平息了各方怨气,正值声望最高之际,就鼓动南直隶境内的缙绅豪族们一同出面,向七皇子殿下申冤诉苦,大肆抨击皇庄之弊证,不仅是请求七皇子为他们主持公道、严惩南直隶境内的那些皇庄太监,更还希望七皇子殿下代表他们向陛下建言,削减裁撤南直隶境内的皇庄数量!” 赵俊臣轻轻点头,感叹道:“周首辅所准备的这项难题,确实是棘手至极!若是晚辈与七皇子换位而处,恐怕也将是左右为难、进退失据!一方是自己的权力基本盘与核心支持者,另一方则是朝野舆论、群情激愤,这般情况下无论是偏向任何一方,皆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李和也点头道:“对啊!这是咱们为官之人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一向是竭力避免这种事情出现,因为这种事情任谁也无法面面俱到……而咱们的这位七皇子殿下在面对这项难题之际,则是选择了一种看似最为聪明、实则最为愚蠢的解决之策!” 说话间,李和表情间的讥讽之色愈发浓重,缓缓道:“那就是……和稀泥!” 赵俊臣也是面现讥讽,摇头叹息道:“确实愚蠢!” 就在赵俊臣与李和二人这般评价之际,远在千里之外的南京城内,七皇子朱和坚也正在为自己的当初选择而后悔不已! …… PS:第一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92章.进退维谷. 摄政大明! …… …… 说是后悔,也不准确。 朱和坚的心情,更多还是羞恼! 羞恼于缙绅豪族们的纠缠不放、羞恼于皇庄太监们的愚蠢跋扈、羞恼于太子太师王保仁的抽身自保,羞恼于“周党”与“赵党”的联手布局与合谋算计。 所有人都在针对自己! 明明在最初时候,一切事情皆还是非常顺利! 在朱和坚代表德庆皇帝前往皇陵祭祖的那一天,面对南京城内突然间的种种乱象、以及各界人士的聚众抗议,朱和坚首先是以“事急从权”的名义,趁机架空了南京六部的全体高层官员,然后则是亲自出面与各界人士进行交涉,很顺利就稳定了南京局势。 在周尚景的不断宣传与推波助澜之下,朱和坚早就在南直隶境内拥有了极高声誉,南京各界人士皆是对朱和坚抱有很大好感,再看到朱和坚亲自出面与他们交涉,不仅是态度温和谦逊有礼,还表态愿意为他们主持公道之后,这种好感更是攀升到了极点。 而朱和坚面对南京各界的各项诉求,一开始也可以从容应付,所有事情皆是早有准备,给出了针对性的解决方案,迅速平息了南京各界人士的心中怨气。 抗议南京户部征税太重?那就重新厘清南直隶的各项税赋,彻查相关官员的贪墨罪行! 抗议南京刑部的失察与错桉太多?那就重新审理所有争议桉件,推翻所有冤假错桉! 抗议南京吏部的重用私党、打压异己?那就重新考评南直隶境内所有官员的政绩! 抗议南京贡院在招收贡生之际过于偏袒豪族子弟,却又把一些出身贫寒、才华横溢的学子拒之门外?那就更好办了,直接扩充南京贡院的招生名额! 这些事情,朱和坚皆是提前准备好了对策,处理之际也是井井有条,不仅是诸多争议逐一得以平息,也没有损害缙绅豪族的既得利益,把所有罪责皆是推给了南京六部,又把南京六部的一部分利益分配给了各方势力,很快就让各界人士皆是心服口服。 就这样,忙碌了一个多月时间之后,朱和坚终于是平息了大部分争议与民怨,而朱和坚本人在南直隶境内的声望风评也是越来越高。 但随着朱和坚的声望风评愈来愈高,南直隶各界人士对于朱和坚的期望与要求也是越来越高了。 既然朱和坚好说话,那就应该趁机多提一些要求;既然朱和坚能力强,那就应该让他能者多劳;既然朱和坚做事公正,那就应该趁机多向他诉苦! 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于是,在周尚景的幕后推动之下,一部分豪族缙绅们突然间联袂求见了朱和坚,然后就向朱和坚控诉了南直隶境内皇庄太监们近年以来的种种罪行,什么霸占水源、什么拐骗佃农、什么强迫百姓捐献田地,甚至还发生了当众殴打官府吏役的事情。 听到这些满是怨气的控诉之后,朱和坚当即就意识到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与敏感性。 就像是赵俊臣的评价一般,对于一个政治人物而言,最不愿意碰见的事情,就是自己的权力基本盘与核心支持者们触犯了众怒、变成了千夫所指的过街老鼠。 这般情况下,究竟是应该偏袒自己人、团结自己人?还是要大义灭亲、平息众怒? 作为一名政治人物,若是失去了基本盘与核心支持者的拥护,就一定会迅速失去所有权力。 这般情况下,如果你的权力基本盘与核心支持者想要胡作非为、想要倒行逆施、想要横行不法,你究竟要不要庇护他们、满足他们? 对于朱和坚而言,那些皇庄太监就是他的基本盘与核心支持者! 朱和坚能拥有继承储位的机会,内廷司礼监的暗中支持可谓是居功至伟,而皇庄太监们就皆是司礼监出身、也皆是由司礼监任命,他们的治下皇庄也是司礼监的重要财源之一。 如果朱和坚顺应了缙绅豪族们的要求,出手惩办了南直隶境内的皇庄太监,岂不是损害了司礼监的利益? 若是引起了司礼监的怨气、造成了司礼监的离心离德,那又该怎么办? 朱和坚绝对承担不起司礼监背叛自己的代价,因为司礼监掌握了朱和坚太多秘密了。 就算是朱和坚可以稳住司礼监,这种事情也依然是无法下定决心,因为南直隶境内的各处皇庄同时还是皇室财产,代表着皇权的尊严与皇家的体面! 若是朱和坚损害了这些皇庄的利益,也必然会引致德庆皇帝的强烈不满! 以德庆皇帝的性格,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这种事情的! 所以,无论从哪方面考虑,朱和坚皆是不能在皇庄的问题上进行妥协。 然而,若是朱和坚故意偏袒皇庄的话,就会引发另一个问题,那就是他将会招致南直隶境内缙绅豪族们的强烈不满! 缙绅豪族们掌握着朝野舆情,而南直隶境内缙绅豪族们所拥有的话语权与影响力尤其之大,更还与庙堂百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一旦是引发了他们的不满,朱和坚好不容易才建立的形象与声誉,也一定会迅速招致非议、毁于一旦。 这般情况下,朱和坚自然是左右两难、进退维谷。 所以,一向是性格果决的朱和坚,这个时候的第一反应就是谁也不得罪,两边说好话,尽力缓解双方冲突,也就是俗称的“和稀泥”。 结果,这种“和稀泥”的手段,却是很快就让朱和坚遇到了更大的麻烦! 在南直隶境内的缙绅豪族们看来,明明是皇庄太监们欺人太甚,但朱和坚却是迟迟不愿意出手惩治,只是不轻不重的批评训斥了几句,显然是故意偏袒,自然是愈发的怨气冲天。 而在南直隶境内的皇庄太监们看来,朱和坚至始至终都没有实质性的出手惩治他们,也认为是朱和坚刻意庇护他们,于是就愈发的肆无忌惮了。 这般情况下,再加上周尚景的提前布局、推波助澜,缙绅豪族与皇庄太监的冲突不仅是没有稍稍缓解,反而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而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一件事情的发生,彻底激化了双方的矛盾。 这件事情就是——修堤! …… PS:昨天身体舒服了些,还以为今天感冒会痊愈,所以就承诺了双更,结果今天不仅没有痊愈,反而是症状加重了,脑子又疼又沉,严重犯困又睡不着,还开始不断咳嗽,码字效率也是极差,一个小时只能写三五百字,所以第二更一直拖到了现在才更新,大家见谅。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93章.七子反击. 摄政大明! …… …… 眼看着梅雨时节渐至,对于江南各地而言,头等大事就是修堤、固堤。 前段时间所有人皆是只顾着关注南京六部的变故,很多事情都被耽搁了,可谓是时间紧迫。 但在银子、工料、人手、时间等等皆是有限的情况下,北面是皇庄的庄田,南面是缙绅豪族的私田,官府应该优先给哪个方向修堤、固堤? 什么?你说老百姓的田地? 也有,大多是集中于西边。 但这个选项从一开始就被排除了,或者说它从一开始就不在选项之中。 毕竟,西边的堤坝在八年之前才刚刚修固过,但南北两个方向的堤坝却是已经有长达一年时间未曾加固了,正常人皆是可以分辨清楚孰轻孰重。 但究竟是应该优先修固南边的堤坝?还是应该优先修固北边的堤坝? 为了这件事情,皇庄太监与缙绅豪族们吵成了一团。 家财万贯的赵老爷在哭穷,拥有八千佃户的黄老爷表示自己人手不足,开办了三家采石场的王老爷则是悲叹自家缺少工料,皆是希望官府出钱、出人、出料,优先为他们修堤固坝。 只要官府花个几十万两银子为他们修堤固坝,他们甚至愿意联名向官府送上一张匾额,上书“为民解忧”四个大字。 而皇庄太监们则是嚣张表示,不管你们缙绅豪族是怎样的缺钱、少料、没人,但皇庄治下的庄田皆是皇家财产,一旦被淹了所有人就都要承担责任,所以北方的堤坝必须是优先修固,没有任何商议余地。 最终,这个官司就再次打到了七皇子朱和坚的面前。 朱和坚极为无奈,依然是左右为难、谁也不愿得罪,咬着牙自己垫上了一笔银子,表示两个方向的堤坝应该同时加固。 看到朱和坚的自掏腰包,无论皇庄太监还是缙绅豪族皆是大为感动、连声称赞七皇子仁义,然后就愈发肆无忌惮,闹得更加厉害了。 朱和坚原以为银子差不多足够了,这件事情也应该就这样过去了,但双方很快就开始争夺起了修固堤坝的人工与用料。 缙绅豪族们所囤积的一批沙石让皇庄太监们强行夺走了,还被打伤了几名家奴,而缙绅豪族们为了报复,则是暗中怂恿皇庄之中的雇农闹事出逃…… 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话,朱和坚的“和稀泥”手段还可以再坚持一段时间。 但偏偏,朝廷中枢针对南京六部的收权计划,此时已经进展到了最后一步。 依照原定计划,朱和坚这个时候就应该出面扇动南直隶各界人士,让他们联名上呈奏疏、向朝廷中枢弹劾南京六部。 唯有在南直隶各界的联合请命之下,朝廷中枢才可以名正言顺的从南京六部收权。 别看南京六部最近这段时间因为各种倒行逆施而受到了南直隶各界的纷纷厌弃,但实际上南京六部与南直隶各界的核心利益依然是一致的,所以朝廷中枢必须要让南直隶各界人士主动带头、公开反对南京六部,才可以名正言顺的公布收权之事,再等到南直隶各界人士终于反应了过来,也就寻不到理由反对此事了。 反之,若是没有南直隶各界人士的主动表态,朝廷中枢就强行夺走了南京六部的权力,就一定会遭到南直隶各界的纷纷反对与激烈反弹,考虑到南直隶乃是朝廷的税粮重地,一定要全力维稳,自然是要竭力避免这种局面的发生。 而就在这般情况下,缙绅豪族们看到朱和坚依然是选择偏袒那些皇庄太监之后,心中怨气越积越深,朱和坚的声望与风评也出现了下降趋势…… 最重要的是,在缙绅豪族们的牵头之下,南直隶各界人士不愿意再像从前一般积极配合朱和坚了,所以朱和坚想要趁机扇动他们联合呈送弹劾奏疏的事情,也很快就出现了进展不顺、事倍功半的迹象。 发现这般情况之后,朱和坚当即就急了。 朱和坚很清楚,自己此行的最重要任务,就是完成朝廷中枢针对南京六部的收权计划。 朝廷中枢为了这项计划投入了大量精力、前后布局了一年时间有余,胜算也是极大,所以朱和坚别的事情都可以搞砸,但若是搞砸了这件事情,恐怕就连德庆皇帝也会强烈怀疑他的能力与智慧。 再对比太子朱和堉整顿藩宗的任务,虽然是闹出太大动静、造成了各种乱象,但最终也算是成果丰硕,两者相较之下必然将会极大降低朱和坚争夺储位的成功机会。 迫不得已之下,朱和坚只好是对缙绅豪族们采取了妥协态度,出手严惩了引发民怨最大的几个皇庄太监,希望自己的这种做法可以平息缙绅豪族的心中怨气。 然而,朱和坚的妥协姿态,不仅没有换取缙绅豪族们的全力配合,反而是让这些缙绅豪族们愈发的得寸进尺、有恃无恐了,甚至还进一步向朱和坚提议,希望朝廷中枢可以裁撤削减南直隶境内的皇庄数量! 这种事情,朱和坚如何敢答应? 他如果答应了此事,就必然会让德庆皇帝彻底失望,认为朱和坚软弱无能,储君废立之事就再也别想了。 所以,局面就再次僵持住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正在淮阴府附近“巡视水患”、一直都在冷眼旁观的周尚景,终于是再也看不下去了。 七皇子朱和坚近期所遭遇的种种困境,实际上皆是出于周尚景的幕后布局与推波助澜,但周尚景只是想要趁机试探朱和坚的本性、动摇朱和坚的朝野风评、让朱和坚栽一个大跟头罢了,但他终究是顾全大局、懂得轻重,不愿意阻碍到朝廷中枢的集权大计,所以就亲自奔赴南京城内坐镇主持大局。 周尚景的威望与手腕皆是极为高明,再加上“赵党”势力在赵俊臣的提前指示之下也是全力配合,所以总算是渐渐控制住了局面,也总算是成功促使南直隶各界人士联名向朝廷中枢呈送了弹劾南京六部的奏疏。 这样一来,朝廷中枢的收权计划终于是大功告成,接下来只需是耐心等到德庆皇帝传旨收走南京六部的各项权力即可。 然而,朝廷中枢的收权计划虽然是成功了,但朱和坚的麻烦,却还只是刚刚开始罢了。 就在赵俊臣与李和二人离开兴州返回京城的同一天。 南京城内,瞻园之中,一间位置隐蔽的书房。 “啪!” 想起自己这段时间以来所承受的种种屈辱,朱和坚再也无法按耐心中怒意,把手中茶盏狠狠砸在了脚下,摔成了大量碎片。 一旁的长随太监贾伦依然是面无表情,只是沉默着为朱和坚更换了一副新茶杯,又在茶杯之中续上了新茶。 看到贾伦的这般模样,朱和坚深吸一口气之后,终于是稍稍恢复了冷静,问道:“都调查清楚了?” 贾伦轻轻点头,答道:“已经大致调查清楚了!近一个月时间以来,南直隶境内的缙绅豪族们之所以是屡屡与殿下为难,全是因为江南望族宋家挑头!在周尚景奉旨南下巡视期间,宋家也一直与周尚景保持着频繁密信联系! 您也知道江南宋家,就是吏部尚书宋启文的家族!那位宋承仁宋老爷子虽然已经致仕多年,但他仗着自己的儿孙出息,本身又是周尚景的多年好友,所以就变成了南直隶境内的缙绅之首!很显然,南直隶缙绅豪族们的种种举动,就是出于周尚景的幕后操纵与指导! 与此同时,赵俊臣的‘联合船行’在缙绅之中也拥有相当大的影响力,最近这一个月以来也是频频活动,同样是功不可没!所以,殿下你就是被周尚景与赵俊臣二人联手算计了……你这段时间以来的处处被动、进退维谷,也并不算是冤枉。” 朱和坚苍白的面容上充斥着阴鸷冷厉,咬牙道:“周尚景!赵俊臣!果然是这一大一小两只狐狸躲在暗中搞鬼!怪不得南直隶的缙绅豪族们每一次行动都是选在最佳时机、精准踩住我当时的软肋,让我总是疲于应付、身不由己!这两个奸臣,还真是手腕高绝啊!” 贾伦摇头道:“周、赵二人虽然是联手布局针对殿下,但近期所发生的种种事情,主要还是因为周尚景的手腕厉害,与赵俊臣没有多大关系!赵俊臣目前说不定还滞留于辽东境内,听说建州女真又挑起了一场边患,赵俊臣也不懂分身术,绝不可能隔着千里之遥操纵南直隶局势,所以周、赵二人在南直隶的联手行动必然是以周尚景为主,而赵俊臣及其朋党只是配合打下手罢了。” “无论这两人是以何人为主,我今后都绝不能饶了他们!” 恶狠狠丢下这一句之后,朱和坚突然间剧烈咳嗽不断,吓得贾伦连忙照顾,又是抚背又是递水。 很显然,朱和坚原本就身体不好,此时在气急攻心之下,身体状况也就更差了。 待朱和坚好不容易停下了剧烈咳嗽之后,贾伦也再次恢复了一张冷脸,劝道:“殿下不要气坏了身体,你自幼就体弱,这段时间以来南京城内事情繁多,也一直没有顾上休息,若是再发生了气急攻心之事,咱家就只能奔去周尚景那里寻求章神医赶来为你医治了! 更何况,您也不必过于恼怒,周尚景虽然是布局算计了您,但他很快就会遭受报应!自从他抵达南京城之后,咱们就恢复了投毒计划,现在周尚景的胃疾已是愈发严重,咱们只要再耐心多等一两个月时间,他就一定会死于非命!” “早就猜到了周尚景这只老狗的居心叵测,所以他抵达南京城之后,我就第一时间恢复了投毒计划,让他死于金刚石粉末也没有冤枉了他,反而是便宜了他!“朱和坚冷哼一声后,突然抬头问道:“说起周尚景与神医章德承……咱们给周尚景投毒之事,没有让章德承发现破绽吧?” 贾伦摇头道:“殿下放心,章德承虽然医术高明,但他根本就不知道金刚石粉末的存在与用处,自然是无从下手,也不可能发现破绽!这段时间以来,周尚景在咱们的投毒之下,身体状况愈发不堪,章德承想尽了各种办法为他医治,但最多也只能稍稍延缓一下周尚景的症状与死期罢了!” 朱和坚心中幻想了一下周尚景惨死之际的场景,心中怨气终于是消散了不少,也彻底恢复了一贯以来的冷静与理智。 沉思片刻后,朱和坚缓缓道:“时至今日,朝廷中枢的收权计划已经算是大获全功了! 只可惜,由我主持这项计划之际,前期与中期还算是一切顺利,但最后阶段则是遭到周、赵二人的联手设局,险些是功败垂成,最后一步让周尚景摘了桃子!若不是周尚景及时赶至南京城内主持大局,朝廷中枢的集权大计说不定已是失败了! 而父皇见到这般情况之后,就一定会怀疑我的能力,也一定会再次犹豫储君废立之事!尤其是我面对缙绅豪族之际的屡次妥协,必然是让父皇心中不喜!于我而言,目前的当务之急就是向父皇证明自己的能力与果断!” 贾伦问道:“那殿下您打算如何证明自己的能力与果断?” 朱和坚冷笑道:“自从抵达南京城后,我就一直在扮演一个老好人,但这种风格并不符合我的本性,不仅是束手束脚,还总是被人蹬鼻子上脸,还真是人善被人欺……但现在,随着朝廷中枢的集权计划已是大功告成,我也不必刻意再对任何人示好示弱,也就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 随后,朱和坚吩咐道:“贾伦,你秘密去见一下南京镇守太监席成,问他是否已经准备好了我所交代的东西!嘿!那些缙绅豪族们不是一直都在向我索要公道吗?好啊,那我就给他们一个公道! 还有,派人去传唤太子太师王保仁,还有那位吕德吕大才子!就说我有事情想与他们商议……尤其是王保仁那只老狐狸,看戏看了这么久,也该让他动一动了,否则还要他有何用处!” 见朱和坚终于是要开始反击了,贾伦的阴鸷双目精光一闪,当即就点头转身离开了。 而朱和坚则是坐在原位一动不动,陷入了专注思索之中,一双冷眸同样是闪烁不断。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94章.敌我分析. 摄政大明! …… …… 笨人各有各的笨法,但聪明人的思维方式,大体上总是相似的。 无论赵俊臣、还是周尚景,他们在制定一项计划之际,具体流程也是大差不差。 首先,是整理自己所掌握的各项资源,仔细思索这些资源的具体用途,有哪些资源可以最大程度发挥自身优势?有哪些资源可以出人意料、发挥奇效?又有哪些资源还有更多潜力可挖? 然后,根据各种资源的具体用途,初步构思出一系列的粗略计划,少则三五个、多则十余个,但基本上是多多益善; 再然后,从可控性、收益率、成功机会、代价大小等等角度,详细分析这些粗略计划的不同利弊,逐个排除相对错误的选项、不断缩小选择范围; 最后,则是根据局势走向与自身意图,选定两三个最终计划,不断完善、查漏补缺、同步推进、互为备用,尽可能的提升这些计划的成功机会、收益率、以及可控性。 经过这一系列的流程与操作之后,计划落实之际自然是十拿九稳、胜算极大。 然而,朱和坚虽然也是一个聪明人,但他的思维方式则是完全不同,甚至可以说是截然相反。 朱和坚制定计划之际,总是优先根基自身意图与自己所擅长的做事方式制定出一项计划,然后才是整理自己所掌握的各种资源,把这些资源纷纷投入到已经选定的计划方案之中,尽力提升计划方案的成功机会与可控性。 与此同时,在推行计划之际,相较于周尚景、赵俊臣等人的循序渐进、以我为主,朱和坚则是更加重视临机应变、削弱对手,为了最大程度的提升胜算,总是会不折手段的排除一切变数与隐患。 这种思维方式,完全体现出了朱和坚的性格特征——偏激、自我、不计代价、不留余地! 此时此刻,朱和坚依然秉持着这样的思路,他首先是明确了自身意图——向德庆皇帝以及满朝文武证明自己的能力与胆魄,顺便是报复缙绅豪族们近期以来的屡次为难——然后则是根据这个意图,制定了一项最符合自己秉性的计划…… 所以,一直等到贾伦转身离开房间、奉命行事之后,朱和坚才终于是进一步的查漏补缺、完善细节,一边是整理自己所掌握的各项资源,一边是寻找各种隐患与变数尽快排除。 朱和坚的这种做事风格,看似是风险极大,但一直也没有出现过任何纰漏,就是因为朱和坚的敏锐与狠毒。 他总是可以提前发现所有隐患,也总是可以提前清除所有变数。 “周尚景威望极高、权势根深蒂固,仅在南直隶境内,就有左布政使刘牧、按察使吕扬、以及南京都察院右副都御史马森等等十余个身居高位的门生故吏……但他明面上并不能使用这些官方力量与我为敌,否则父皇首先就饶不了他…… 最麻烦的地方,还是周尚景在江南望族宋家的协助下,可以一定程度上控制南直隶境内的缙绅豪族,而这些缙绅豪族又掌控着天下舆情,朝廷百官之中也有大半人与他们关系密切,所以我只要还在乎自身声誉,就不能无所顾忌的打压他们…… 与此同时,赵俊臣在南直隶境内也布下了多枚棋子,表面上只有一个南京户部侍郎曹文斌,但实际上还有南直隶巡抚、前阁老黄有容,以及东南巡阅使、大学士霍正源这二人躲在幕后主持大局…… 但与周尚景的情况类似,顾忌着父皇的态度,赵俊臣同样不可能使用这些官方力量与我为敌……更何况黄有容这个老家伙自从离开京城中枢之后就已经是冢中枯骨,霍正源则是胆魄方面存在明显缺陷,皆是不足为惧! 真正需要忌惮的地方,还是赵俊臣所控制的‘联合船行’!这家船行现在已经是一个举足轻重的庞然大物了,不仅是日进斗金、财力惊人,还控制着南直隶境内的大多数物资供应,可谓是棘手至极……” 想到这里,朱和坚的表情愈发冷肃,只觉得敌方势力过于强大,而自己则是根基尚浅、势单力薄。 “相较而言,我手里的牌就太少了…… 隐藏在暗处的百余名‘嘲风’死士,唯有等到釜底抽薪之际才能使用,南京镇守太监席成倒是愿意全力支持于我,但我目前阶段还不能过度依仗内廷的力量,否则就会影响到自身风评,太子太师王保仁近段时间以来一直都在观望看戏,若是能逼着他全力支持于我的话,倒是可以一股强大助力,但依然不可盲目依赖…… 除此之外,我就只剩下了父皇的态度、以及自身声誉这两张牌可用了…… 父皇两天前传来一道口谕——‘自古以来,成大事者皆有毁有誉,白璧无瑕者尽为碌碌’,显然是不满意我对缙绅豪族的让步,但还愿意再给我一次表现机会,也愿意一定程度上默许我手段更为激烈一些…… 而我这段时间屡屡遭到缙绅豪族的刁难,声誉风评已经出现了下滑迹象,但总体而言还算是非常不错,再加上我前段时间处理南京局势之际总体而言还算公正,朝野各界暂时还愿意信任我的表态与立场……” 思及此处,朱和坚目光连闪,已经逐渐明晰了破局方向。 朱和坚就是拥有这种天赋,可以在错综复杂的局势之中,敏锐寻到某些关键节点! “首先,不能再让周尚景与赵俊臣这二人联手针对于我了,必须要设法破除这二人在南直隶境内的结盟!最好是逼着这两股势力狗咬狗相互内斗,由我分而破之! 针对周尚景,既然他主要是利用江南望族宋家控制南直隶境内的缙绅豪族,所以只要想办法沉重打击了宋家,就可以让周尚景再也无法随意操控缙绅豪族们的行动…… 恰好,这段时间以来,父皇一直想要趁着赵俊臣与周尚景同时离开京城的机会扩张皇权,却一直遭到宋启文的各种阻挠,只要我设法重创了江南宋家,宋启文也会非常难受,无疑是为父皇出了一口恶气,不仅可以讨取父皇的欢心,也可以彻底化解父皇对我能力与担当的怀疑…… 至于赵俊臣……‘联合船行’这个庞然大物虽然不好下手,但他远在千里之外,南直隶境内的所有事情主要是交由霍正源幕后主持,而这个霍正源的胆魄不足,只要想办法把他恐吓退场,赵俊臣的计划布局也就可以不攻自破了……” 大致整理清楚了思路对策之后,朱和坚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冷笑,接着就抬手连拍两下。 随着朱和坚的拍掌,一名侍卫推门进入了房间,安静站在朱和坚的身前,等待着朱和坚的吩咐。 这名侍卫名叫郭守忠,在一众侍卫之中并不显眼,但实际上则是朱和坚麾下‘嘲风’死士的领头之人,负责干一些不可见光的脏活与湿活,乃是朱和坚身边仅次于贾伦的心腹之一。 朱和坚抬头瞥了郭守忠一眼,吩咐道:“抽调少数‘嘲风’死士,在明晚之前,针对那位大学士霍正源,安排一场意外事故,暂且先不要危及霍正源的性命,但一定要让霍正源的身边随从死伤惨重,也一定要让霍正源亲眼目睹这场意外事故,越惨烈越好……明白了吗?” 郭守忠默默点头,又稍稍等了片刻,见朱和坚没有更多吩咐之后,就直接转身离开了。 朱和坚则是起身走到了书桌前,亲自执笔连续写下了好几封名帖与邀请函,内容是自己将在明晚于瞻园之内备下一场酒宴,邀请周尚景、霍正源、宋承仁等人赏脸赴宴。 在朱和坚的设想之中,这将是一场鸿门宴。 而就在朱和坚亲自书写名帖与邀请函之际,就突然听到书房门外有人禀报,说是江南才子吕德应召前来拜见朱和坚。 听到这个禀报之后,朱和坚当即就停下了手上的事情,让人把吕德立刻召进书房相见。 对于吕德这位“江南第二才子”,朱和坚是非常重视的。 朱和坚当初架空了南京六部、接管了南京局势之后,若是没有吕德的出力协助与建言献策,朱和坚也不可能迅速恢复南京城内的失控秩序、有条不紊的处理平息各项争议。 在此期间,吕德展现出了惊人的才华与见识,让朱和坚愈发是重视这位大才子了,认为吕德的实际能力绝对不差于当初的赵山才多少,也绝对可以成为自己未来的得力臂助。 但就像是太子太师王保仁一样,自从南直隶的缙绅豪族们开始频频与朱和坚作对之后,这个吕德吕大才子就突然间抽身离开了,任由朱和坚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困境之中,再也不似从前一般积极出力献策。 这一次,若不是朱和坚主动传唤,吕德恐怕还会继续躲着朱和坚。 所以,朱和坚虽然欣赏吕德的才华与能力,但他对于吕德近期以来的袖手旁观也是极为不满,甚至是极为愤怒。 朱和坚很擅长背叛别人,所以他最不能容忍别人背叛自己。 朱和坚大致可以理解吕德近期以来袖手旁观的原因,但“理解”与“原谅”是两码事。 不过,出于对吕德才能的爱惜,再加上自己身边也确实是缺少合格幕僚辅左,所以朱和坚依然愿意再给吕德一次选择机会。 最后一次机会。 越是爱惜吕德的才华,朱和坚就越是不能接受吕德的首鼠两端。 若是吕德不能抛弃自身的家族立场、毫无保留的效忠于朱和坚,那朱和坚宁愿毁掉他。 …… PS:这几天需要在医院输液,所以更新会比较少。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95章.好人坏人. 摄政大明! …… …… 片刻之后,吕德迈步进入了瞻园书房之中。 只见他脚步迟缓、垂头不敢与朱和坚直视,似乎是心中有愧。 与此同时,朱和坚则是完全收敛了表情间所有的阴鸷与狠戾,再次换上了温雅与平和的面具。 深深打量了吕德一眼之后,朱和坚轻声一叹,道:“吕公子,你终于愿意来见我了,我派人传唤你的时候,还想着你如果还是对我避而不见的话,那我就要亲自跑去吕家别院堵门了。” 吕德身体轻轻一震,随后就向朱和坚深深躬身,颤声道:“学生有愧!有愧!当初王太师把学生引荐于殿下,让学生全力辅左殿下,殿下也一直是重用学生、信任学生,把学生引为心腹与知己,学生深感殿下的之恩德,明明已是下定决心,永世效忠殿下、报答殿下……” 闻言之际,朱和坚沉默不语,似乎也是心情复杂,但目光之中则是闪过了一丝讥讽。 吕德则是声音愈发颤抖,愧声道:“……但是当殿下陷入困境之后,学生碍于家族利益,竟是首鼠两端、弃殿下于不顾……简直就是不忠不义!学生辜负了殿下的信任、违背了自己的誓言、有愧于自己所学的儒家教义……这些天以来,学生并不是躲着殿下,实在是没脸与殿下相见啊……” 说到后面,吕德抬起衣袖擦拭了一下眼角,似乎已经因为心中愧恨而流泪不已了。 朱和坚眼底深处的讥讽之意更为浓重,但表面上则是态度坦诚,缓声道:“是啊!这段时间以来,我被夹在缙绅豪族与皇族太监之间,一边是天下舆情之汹涌,一边是父皇的殷切期望,无论怎么选择都是错的,可谓是进退维谷、左右为难…… 在这种时候,我原本最是希望吕公子像是从前一般为我出谋划策,最不济也可以分担一些苦闷心绪,但你却偏偏选在这种时候离我而去,如果说我对你没有失望,那是绝无可能,就连愤恨、羞恼、哀怨也有许多……” 说到这里,朱和坚又突然间话锋一转:“不过,我也理解你的难处,吕家乃是江南大族,而且还与许多境内豪族是联姻、世交的关系,当各家缙绅豪族联合表态之际,吕家不仅不能抽身事外,还必须要发挥出表率作用,否则就会受到非议与孤立,家族形象也会受损…… 而你作为吕家子弟,甚至是未来的吕家家主,这般情况下也是左右为难!你知道我不敢违背父皇心意、无法在皇庄的问题上退让妥协,若是继续辅左于我,就一定会站在自己的家族、世交、以及姻亲们的对立面,你不能下定这个决心,所以你就选择了逃避,对不对?” 吕德依然垂着头不敢与朱和坚对视,但也没有否认朱和坚的这般说法。 朱和坚再次摇头叹息,道:“我理解!我完全理解你的想法!这段时间以来,我又何尝不是这样?一方面想要满足缙绅豪族们的期望,一方面又想要维护父皇的体面,明明是想要讨好所有人,结果却是夹在中间动弹不得、里外不是人……憋屈啊,当真是无比憋屈!” 说到这里,朱和坚却又面现坚定:“但我转念一想,既然所有人皆是不满意,就连自己也深感憋屈,那就毫无疑问,证明我左右逢源的做法大错特错了!既然是大错特错,那我自然是要亡羊补牢、改弦易辙才行!” 闻言之后,吕德身体又是一震,终于抬头望向朱和坚,问道:“殿下您已经下定决心了?那……您决定站在哪边?是支持南直隶境内的缙绅豪族?还是……支持那些皇庄太监?” 看样子,吕德是非常希望朱和坚支持缙绅豪族的,这样的话他也不必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了。 但朱和坚当即就打破了吕德的美好幻想,摇头道:“不!我不会支持缙绅豪族,我接下来将会全力支持南直隶境内的皇庄太监们!” “为什么?”吕德大为失望,忍不住追问道:“与缙绅豪族们为敌,难道殿下就不担心自己的声誉与人望受损吗?还是说,您根本就不在乎那些皇庄太监的种种恶行?” 朱和坚表情平静、再次摇头,道:“吕公子你是一个真正的聪明人,你应该很清楚我这般选择的原因!” 吕德沉默片刻之后,苦笑道:“是的,相较于缙绅豪族的声誉人望,殿下您当然是更重视陛下的看法!更何况,相较于陛下的态度明确,缙绅豪族们的态度就有些得陇望蜀、得寸进尺了! 陛下只是希望维持原状罢了,只要保证了南直隶境内各处皇庄的既得利益,其他事情都好说,而缙绅豪族们就不一样了,他们最初只是希望殿下出手惩处几名作恶多端、民怨最大的皇庄太监,但等到殿下您满足了这项要求之后,他们又想要趁机削减南直隶境内的皇庄数量……若是殿下您再次对他们妥协,他们就极有可能还会更进一步,想要彻底裁撤南直隶境内的全部皇庄了…… 所以,殿下您完全可以满足陛下的期望,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满足缙绅豪族们的要求……既然如此,那自然就要优先满足陛下的期望了!” 朱和坚点头道:“正是如此!每次提及皇庄太监的时候,缙绅豪族们总是以受害者自居,但实际上你我都很清楚,他们双方皆不无辜!我并非是不知道皇庄太监的跋扈与妄为,但现在还不是出手拔除这项弊病的合适时机!于我而言,目前的唯一选择就是彻底放弃讨好所有人的想法,优先满足父皇的期望,也顾不得考虑别的事情了……” 随后,见吕德不再说话,朱和坚则是态度愈发坦诚:“所以,我接下来一定会与南直隶境内的缙绅豪族发生冲突,也一定会立场坚定、不折手段!但我顾念旧情,也非常欣赏吕公子的才华,实在不愿意与吕公子为敌,也实在不愿意伤害吕公子,所以我现在只想要知道吕公子你的立场!你是否也愿意抛弃首鼠两端的想法、继续辅左于我?” 对于朱和坚的开门见山,吕德似乎有些措不及防,表情变幻不断,却迟迟无法下定决心。 见到吕德的犹豫不决之后,朱和坚心中愈发不喜、也愈发不耐,但表面上依然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吕公子,以你的学问与家世,将来迟早是要入朝为官的,很容易就可以跻身于中枢重臣之列,即使是内阁辅臣也未必没有机会,所以你迟早也要直面这项难题,在中枢利益与家族利益之间做出取舍,躲是躲不过的! 其实,关于这项难题,你有一个现成答桉可以参考,那就是江南望族宋家!宋家也是江南境内望族,论地位更强于吕家许多,吏部尚书宋启文也是宋家出身,但是当朝廷中枢决定要从南京六部收权之后,宋启文与宋家几乎是毫无犹豫,就表态全力支持朝廷中枢的收权计划…… 为何?他们难道不知道南京六部的权力延续,有利于境内的缙绅豪族吗?他们当然清楚!但他们还是毅然决定支持朝廷中枢!虽然宋家并没有公开表明这般态度,明面上也没有直接参与其中,但一直都在暗中配合朝廷中枢的收权计划,我认为宋家早就做好了被人拆穿真相的心理准备,也很清楚真相曝光之后他们一定会受到家乡缙绅豪族的指责,但他们依然是毫无犹豫!吕公子你认为,宋启文与宋家为何是这样的态度坚定?” 吕德稍稍思索片刻后,摇头叹道:“因为宋家更清楚,朝廷中枢的不断集权乃是自古以来的必然大势,当朝廷中枢下定决心之后,南京六部就一定会失去权柄,或迟或早的问题罢了,任谁也不能违抗这股大势,与其是螳臂当车,还不如顺着这股大势为自己谋求更多利益!” 朱和坚目光炯炯的看着吕德,问道:“那……吕公子你、还有你的家族,就可以违背大势吗?” 吕德此前所言的“大势”二字,是指朝廷中枢的集权趋势,而朱和坚此刻所说的“大势”,则显然是另有深意,乃是暗示自己迟早都会荣登大宝、登基为皇。 换源app】 朱和坚的这般表态,看似是坦诚直率,但也暗含着威胁之意。 与一位未来的皇帝作对,显然是极不理智的。 相较于为了一点点蝇头小利就与朱和坚产生冲突,把家族命运全部押在朱和坚身上才是真正的聪明做法。 尤其是结合朱和坚前面的种种说法,说什么“不愿意伤害吕德”,这种威胁之意就更加明显了。 吕德是一个聪明人,他很快就发现了这一点,脸色隐隐有些苍白。 就这样,沉默良久之后,吕德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是下定决心。 只见吕德再一次向朱和坚深深躬身行礼,大声道:“既然殿下您这般看重学生,不仅没有责怪学生此前的首鼠两端,更还煞费苦心的规劝学生迷途知返,若是学生依然是死不悔改,那就是不识抬举了! 从今天开始,学生一定会毫无保留、再无犹豫,竭尽所能为殿下效力,也愿意全力说服家中长辈,让吕家全体族人与学生一同为殿下效力!” 闻言之后,朱和坚不由是欣慰笑了,似乎是很开心吕德的迷途知返,当即就快步走到吕德身前,抬手用力拍了拍吕德肩膀,大声笑道:“吕公子的回心转意,于我而言不啻于汉高祖遇到了张良与萧何,必然是如鱼得水、如虎添翼! 我已经下定决心,从今往后再也不做一个烂好人了,只知道满足他人期待、为了声誉形象而畏手畏脚,却只会让别人肆无忌惮、得寸进尺,这种事情我实在是受够了! 这个世道,做一个烂好人只会不断吃亏,还是直抒胸臆更为痛快,虽然一定会遭受各种非议,但只要有了吕公子的协助与分担,我又有何惧!” 这般态度,看似是毫无芥蒂、求贤若渴。 但实际上,因为吕德此前的屡屡犹豫,朱和坚心中已是极为不满。 在朱和坚看来,吕德之所以是下定决心效忠自己,并不是因为他主观上愿意追随自己,也不是因为自己的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而只是因为自己最后时刻所暗示的威胁之意。 这样的效忠,显然是极不牢靠的,若是将来出现了更大的威胁,吕德很有可能就会再次背叛自己。 所以,朱和坚也就彻底熄灭了把吕德收为心腹的心思。 而朱和坚这个时候的惺惺作态、刻意示好,只是想要利用吕德以及吕家,分化与离间南直隶境内的缙绅豪族罢了。 事实上,朱和坚不惜是暗示威胁,也要争取吕德的效忠,从一开始就是盯上了吕德与吕家的影响力。 待到将来,朱和坚依然会对吕德笑脸相待,也依然会驱使吕德为自己做事,但只会把吕德视为是一个边缘朋党,绝不会把真正的机密任务交由吕德负责。 心思转动之际,朱和坚已经明晰了吕德的未来定位。 然而,吕德下一刻的表态,却是迅速推翻了朱和坚的心中想法。 只见吕德表情认真,连连摇头道:“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追随殿下,那学生也就毫无保留、有话直说了!学生认为,殿下的这一番话并不正确!所谓好人总是吃亏、坏人总是占便宜的观点,虽然被许多人奉为真理,但实际上则是一种谬论! 在学生看来,‘坏人’之所以总是占尽好处,并不是因为他是一个‘坏人’,而是因为相较于所谓的‘好人’,绝大多数‘坏人’往往是更勤于思索、也更善于行动!‘坏人’时时刻刻都在思索着如何算计别人,有了想法之后也会迅速采取行动,而所谓‘好人’则是更倾向于安于现状,疏于思索与行动,吃亏也是理所当然!所以并不是‘坏人’占尽好处,而是勤思勤行之人占尽好处!可谓是天经地义! 但只要勤于思索、勇于行动,‘好人’也可以占尽好处、把‘坏人’玩弄于股掌!还有些事情,‘好人’同样可以做到,甚至可以更轻易做到!” 顿了顿后,吕德压低了声音,补充道:“所以,殿下您完全不必直接与缙绅豪族爆发冲突,也完全不必是轻易舍弃自身声誉,只要手段足够巧妙,依然可以化解困境、控制局势!学生想到了一项计划,可以让您在实现自身意图之余,依然保持一贯以来的贤明形象……至于那些招受非议的事情,就由学生来干!” 听到吕德的这般说法,朱和坚先是一愣,然后则是大喜过望,问道:“吕公子有何妙计?” 若是还有别的选择,朱和坚当然不愿意放弃自身形象、与缙绅豪族们所代表的“民意”为敌。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96章.纳投名状. 摄政大明! …… …… 追问之际,朱和坚看似态度迫切,也确实有所期待,但心中也泛起了一丝怀疑。 若是有一种两全其美的方法,既可以保全自己风评与人望,也可以彻底解决南直隶境内缙绅豪族与皇庄太监之间的冲突,自己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办法也就罢了,毕竟每个人都有思维盲区,吕德可以发现这个办法也可以接受,毕竟吕德的才华与见识确实不凡,但…… 实在是太快了! 吕德为何是这般迅速就想到了这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前一刻才表达了再次效忠之意,下一刻就已经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计划,甚至就连思索与推敲的过程都没有? 吕德就算是才华出众、聪慧绝伦,也不可能拥有这般敏锐的才思! 唯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吕德实际上早就想到这个办法了,但一直等到这个时候才愿意把这个办法讲出来。 就像是早已经算计好了一般。 心中生疑之际,朱和坚表面上却是不动神色,依然是一副毫无保留的信任模样,静静等待吕德详细解释他所构想的计划。 在朱和坚的注视之下,吕德深吸一口气之后,终于把自己的想法详细讲诉了出来。 讲诉之际,吕德的表情既是悲壮也是坚定,就像是一位即将要牺牲自己的死士。 听完了吕德的讲诉之后,朱和坚则是满脸震惊的盯着吕德,目光之中满是不可思议。 吕德所讲诉的这项计划,与朱和坚此前所构想的计划有许多相似之处,基本思路大体相同。 但吕德的这项计划,却是额外增添了两个环节。 增添了这两个环节之后,朱和坚依然可以在缙绅豪族面前扮演好人,再也不必担心形象受损。 而所有的非议、骂名、与敌视,则是全部转移到了吕德的身上,由他一个人独自承担。 与此同时,这项计划一旦落实之后,朱和坚还顺便掌握了吕德的一个重要把柄! 若是朱和坚将来把这个把柄公之于众,那吕德所需要承受的东西,就不只是缙绅豪族的非议与敌视这般简单了,而是会彻底的身败名裂,唯有以死谢罪才可以稍稍平息世人的激愤与谴责。 总而言之,吕德所提出的这项计划,不仅是代替朱和坚扛下了所有争议,还拱手向朱和坚交出了一个投名状! 换句话说,当朱和坚采纳了这项计划之后,接下来不论出于何种考虑,都只能把吕德彻底收纳为心腹了。 于公,吕德为朱和坚背了黑锅、扛了骂名,朱和坚必须有所报答,若是他将来疏远了吕德,就不会再有真正的聪明人愿意毫无保留的投效于他了。 于私,朱和坚掌握了吕德的关键把柄之后,已经可以随意决定吕德的生死命运,朱和坚重用吕德之际自然也会感到安心。 最重要的是,在执行吕德的这项计划之际,为了保证万无一失,朱和坚无法借用任何外部力量,只能把自己的一部分秘密力量交由吕德指挥,而朱和坚的许多机密也一定会让吕德逐渐察觉…… 最终,朱和坚就只剩下了两个选择。 其一,是把吕德接纳为真正的心腹,让两人彻底绑在一条船上。 考虑到朱和坚身边一直缺少可靠人才,当他把吕德接纳为真正的心腹之后,就必然会不断重用吕德、也一定会让吕德逐渐知晓更多机密。 其二,就是在计划完成之后直接杀人灭口,以防止吕德向外泄露自己的各种秘密。 但吕德已经把一个至关重要的投名状交给了朱和坚,朱和坚随时都可以让吕德身败名裂,到时候也不会再有任何人相信吕德所说的任何话。 这般情况下,把吕德杀人灭口的选项,就显得多此一举、毫无必要了。 心中各种想法不断转动之际,朱和坚愣愣打量了吕德良久,终于是长叹一声,道:“吕公子的这项计划,对我而言固然是两全其美,不仅可以迅速平息南直隶境内缙绅豪族与皇庄太监的冲突,也可以保全我的名声人望,让我不必遭到缙绅豪族们的非议…… 但这种两全其美,只是对我一人而言!对于吕公子而言,却是有百害而无一利啊!若是被人拆穿了这项计划的关键之处,吕公子你必然是要身败名裂、万夫所指!就算是这项计划的关键之处没有被拆穿,你也需要独自承担所有压力与敌意,同样是不利于你的未来仕途!” 说到这里,朱和坚连连摇头,似是态度坚定:“不行,这项计划不必再提!吕公子你将来还有大好前途,我绝对不能只为了维持自己的人望风评,就让你承担这样的压力与风险!” 见到朱和坚的这般态度之后,吕德当即是面现感激之色,但也是态度坚定,道:“殿下言重了,学生终究只是一个尚未入仕的举子罢了,而您不仅是一位皇子,更还有很大机会接任储位,是未来的大明之尊! 所以还望殿下您千万不要感情用事,在您彻底稳固地位之前,声誉人望绝对不能受损!只要可以保证殿下的人望声誉不受损失,学生的任何牺牲都是值得的!说一句诛心的实话,待您将来继承了大统,学生必然是收获丰厚,暂时遭受一点非议与敌视又算是什么?” 说完,见朱和坚还是有些犹豫,吕德长叹一声之后,问道:“殿下,你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学生明明是上一刻才决定了回心转意、继续辅左于您,为何是下一刻就想到了这项计划、可以替您排忧解难?” 朱和坚当然觉得奇怪,他迟迟不愿意答应吕德的这项计划,除了惺惺作态之外,就是认为吕德提出这项计划的速度太快了,给他一种早有预谋、逼着自己把他接纳为心腹的感觉。 于是,朱和坚点了点头,道:“这项计划虽然有些冒险、代价也太大,但吕公子这般迅速就能构想出来,确实是令人惊叹、不可思议。” 吕德则是摇头道:“学生当然不可能这般快就想出这样一个计划!实际上,这段时间以来,学生虽然一直躲着殿下,但因为自己背弃殿下、不忠不义的做法,内心一直都在饱受折磨,只觉得无颜见人,尤其是见到殿下深陷困境之中进退维谷之后,学生更是愧疚难安,总是忍不住思索自己若是还在辅左殿下的话,又能为殿下做些什么……而这项计划,就是学生这段时间以来的思索所得!” 说到这里,吕德态度愈发恳切,再次劝道:“所以,还请殿下一定要采纳学生的这项计划!学生提出这项计划,不仅是为了帮助殿下解决眼前困境,更是想要为自己赎罪!唯有如此,学生才能释然自己曾经的卑劣之举,也才能与殿下坦然相处!” 说完,吕德又一次向朱和坚深深躬身行礼。 听到吕德的这般解释之后,朱和坚虽然没有完全相信,但内心疑虑终于是稍稍缓解了一些。 最终,朱和坚也叹息一声,道:“既然吕公子已经这样说了,那就依计而行吧!” 闻言之后,吕德大喜过望,当即从怀中掏出几张书信交给了朱和坚,道:“请殿下过目,这就是学生这项计划之中的关键之物!” 朱和坚接过几封书信之后仔细翻看,良久之后点头道:“确实是惟妙惟肖、毫无破绽,吕公子不愧是江南第一才子!” 这几封书信,不仅是吕德所提计划的关键之物,也是吕德交给朱和坚的把柄与投名状。 收到了这个投名状之后,朱和坚也就再无疑虑,当即说道:“吕公子的这项计划,必然是需要许多秘密人手,不能借助官府力量,也不能驱使身边之人,否则就很容易让周尚景与缙绅豪族们看出迹象……这样吧,我这里有一面铜牌交给吕公子,吕公子持有这面铜牌之后,就前往城东崇明街的石记茶馆,那里有一些我隐藏在暗处的人手,你可以随意调用他们!” 朱和坚所说的“人手”,自然就是他精心蓄养的“嘲风”死士了。 而朱和坚隐藏在暗处的诸多机密,至此也终于是向吕德显露出了冰山一角。 接下来,朱和坚又与吕德商议了许多计划细节之事,一直等到半个时辰之后,吕德终于是告辞离开。 却说,吕德有一名心腹书童,名叫吕平,乃是吕德自幼相伴的总角之交,两人名为主仆,实为挚友,所以吕德也从来不会向吕平隐瞒任何事情。 在吕德进入瞻园晋见七皇子朱和坚期间,吕平一直候在瞻园外面,当他见到吕德终于走出了瞻园大门之后,就快步迎了上去,压低声音问道:“公子,一切顺利?” 吕德俊俏的脸上闪过了一丝自嘲笑意,点头道:“一切顺利,总算是寻到了一个合理借口与合适时机,把自己的把柄交出去了…… 想要被这位七皇子殿下收纳为心腹,绝不是一件易事,若是通过正常方法,哪怕是一直尽心尽力为他做事,也至少需要三五年时间的考验与摸底,以及各种各样、或明或暗的试探,才有机会赢取他的初步信任……若是想要迅速被他视为心腹,就只能使用这种非常手段了……”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97章.周王相见. 摄政大明! …… …… 说话之际,除了那一缕自嘲笑意之外,吕德的神情态度,总体而言还算是冷静镇定。 但吕平与吕德自幼相交,最是熟悉吕德的情绪变化,却是可以看出吕德隐藏在平静表象之下的惶恐之意。 很显然,吕德已经选好了未来道路,但他也无法预测这条道路的尽头究竟是好是坏。 稍稍犹豫了一下,吕平并没有揭穿吕德的真实情绪,只是忍不住追问道:“值吗?” 吕德耸了耸肩,笑道:“说实话,仔细想想,我觉得完全不值!但一时冲动之后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还能怎么办?走到头呗!” 说话间,吕德垂头把玩了一下手里的铜牌,已是转移了话题,挥手道:“咱们现在去城东崇明街的石记茶馆……探一探这位七皇子殿下的家底与机密,看他究竟值不值得咱们押上全部!” 说完,吕德就已经迈步走向了自己的马车,而吕平轻轻摇头之后,也连忙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朱和坚站在瞻园前庭的一座高阁楼上,默默注视着吕德的离去背影,表情也是阴晴不定。 朱和坚完全继承了德庆皇帝的多疑天性,更还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从来都不愿意轻易相信任何人。 就像是吕德所言一般,若是正常情况的话,当他投效于朱和坚门下之后,就算是一直忠心耿耿的努力做事,也至少需要经过三五年时间的观察与摸底,以及各种各样、或明或暗的试探之后,才有机会赢取朱和坚的初步信任,也才拥有资格稍稍接触朱和坚的一部分秘密。 譬如是“嘲风”死士的存在。 “嘲风”死士的存在无疑是朱和坚最核心的机密之一,曾经多次奉命执行了朱和坚的秘密行动——譬如是当初赵山才的恩师、前任太子太师何明的灭门惨桉。 但现在,受迫于南直隶的复杂局势、以及内心深处对于周尚景后续布局的畏惧,再加上吕德又是要代替朱和坚扛下所有争议骂名、又是把自己的重要把柄拱手相送,所以朱和坚也是别无选择,只能让吕德直接与“嘲风”死士进行接触。 这种情况严重违背了朱和坚的多疑本性,让朱和坚非常不舒服,总觉得内心不安、别扭至极。 以吕德的聪慧,与“嘲风”死士进行接触之后,必然是可以顺势窥探到朱和坚的许多机密。 所以,目送着吕德离开之后,朱和坚当即就想派人向“嘲风”死士传令,让他们与吕德进行接触之际一定要守好自己的嘴巴,绝对不能向吕德透漏任何多余的消息,顺便是密切监视、伺机试探。 然而,想到这里之际,朱和坚却又突然发现——自己身边竟然没有合格人选可以胜任这项任务! 像是吕德这样的聪明人,监视与试探之际一定要手段巧妙才行,否则只会被他看出痕迹、适得其反。 因为多疑本性,朱和坚手下的真正心腹只有寥寥几人,随他前来南京城的心腹更是只有长随太监贾伦与“嘲风”死士首领郭守忠二人,也唯有这两人有能力执行这项任务。 而现在,贾伦正在秘密联系南京镇守太监席成,郭守忠也奉命离开执行任务去了,所以朱和坚短时间内竟是无法寻到一个可靠人选,可以执行监视与试探吕德的任务。 发现这一点之后,朱和坚心情愈发烦闷,暗暗想道:“我从幕后走到台前只有短短半年时间,底蕴太浅了,再加上我挑选心腹之际总是过于谨慎,手底下的可靠帮手自然是少之又少,用人之际总是捉襟见肘…… 从这方面来看,把这个吕德直接吸纳为心腹虽然很冒险,但毕竟已经掌握了他的关键把柄,也算是心中有底,只要使用之际谨慎小心一些,也许会是一件好事……” 这般自我宽慰之后,朱和坚长吁了一口气,然后就转身返回书房,又迅速写了一封密信,内容是吩咐郭守忠在执行目前任务之余,也分心关注一下吕德与“嘲风”死士的接触情况。 写完了密信之后,朱和坚就唤来了一位侍卫,交代道:“立刻寻到郭守忠,把这封密信交给他……然后再去打探一下太子太师王保仁的消息,我明明是同时召唤了他与吕德二人相见,但现在吕德已经离开了,王太师却依然是迟迟未能现身,打探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位王太师也想躲着我不成?” 那位侍卫把密信收进怀中之后,就快声禀报道:“卑职正想要禀报殿下,咱们派人前往王太师的府上向王太师传信之际,却发现王太师已经离开了自己的府邸,所以就无法向他及时传达消息,但卑职已经让人守在王太师的府外,一旦是王太师返回之后,就会立刻向他传达殿下的召见之意。” 朱和坚微微一愣,问道:“王太师不在自己的府中?他去了哪里?” 那位侍卫稍稍迟疑之后,答道:“王太师的府中之人并不愿意向咱们透漏更多消息,但有一个不知真假的消息,说是在东园外面发现了王太师的坐轿!” 王保仁去了东园!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朱和坚当即是目光一闪。 与瞻园一样,东园也是南京城内的着名园林之一。 几十年前,江南大族宋家掷下重金,购下东园作为宋家族人在南京城内的栖身别院。 而周尚景抵达南京之后,就选择了东园作为自己的暂居之处。 所以,王保仁去了东园,极有可能就是为了秘密拜访周尚景! 这两个老狐狸的私下碰面,无疑将会直接影响到南直隶局势的后续走向。 在赵俊臣崛起之前,王保仁曾经是最有机会挑战周尚景庙堂地位的政敌,这两人几十年来从来也没有停止过明争暗斗、相互算计,可谓是积怨极深,绝无可能冰释前嫌。 与此同时,王保仁目前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太子太师的虚衔,所以他的唯一使命就是辅左与教导太子储君,也唯有以太子储君作为支点与抓手,王保仁才可以寻到机会重返庙堂核心。 所以,听到王保仁秘密拜访周尚景的消息之后,朱和坚倒是不担心王保仁会背弃自己、选择与周尚景合谋联手。 只是稍稍思索片刻之后,朱和坚就已经大致猜到了王保仁去见周尚景的真实用意。 周尚景抵达南京城之后,最初还算是比较活跃,频频与南直隶各界接触,但随着朱和坚再次对他秘密投毒之后,周尚景的胃疾就迅速出现了恶化迹象。 尤其是最近几天以来,周尚景一直蛰居于东园之内,不仅是再也没有公开露面,还谢绝了所有客人的探访。 与此同时,周尚景的好友、江南宋家的老家主宋承仁,则是派人四处秘密寻购各种珍贵药材,南京城内的几位名医也皆是被召进了东园之中至今没有离开。 至于住在东园之中的宋家族人,也皆是对周尚景的情况讳莫如深,面对各方势力的打探之际总是三缄其口。 在三天之前,一位宋家年轻子弟曾经无意间泄露了一点消息,说他非常担心周尚景的身体状况,很快就引发了各种猜测与议论。 但到了第二天,还不等各方势力进一步打探情况,居住于东园之中的全体宋家族人就皆是受到了牵连,被宋承仁给集体禁足了。 这些迹象结合在一起,南京城内的各方势力就纷纷揣测,认为周尚景一定是病情严重,否则无论如何也不至于是这般的大动干戈、郑重其事。 不过,因为周尚景与宋承仁严密封锁了所有消息,所以虽然所有人皆是推测周尚景的身体状况一定是极差,但这个猜测究竟有几分是真的、周尚景的身体状况又具体恶化到了怎样的程度,却是无人知晓详细状况。 这般情况下,王保仁秘密拜访周尚景,很显然就是为了亲眼验证周尚景的真实状况。 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朱和坚的苍白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冷笑,点头道:“这是一件好事!王太师主动拜访周尚景,就意味着他终于不再是作壁上观,已经准备要亲自下场了!而他一旦是决定亲自下场,就只能选择全力支持于我,对我而言无疑是一大助力! 说起来,不久前京城那边才刚刚传来消息,说是父皇已经传旨软禁了三哥,甚至不愿意召见三哥听他解释……这个老家伙显然是一直在等这个消息,一定要等到储君废立之事彻底确定之后才会出手,还真是性子谨慎!” 而就在朱和坚这般评价的同时,太子太师王保仁苦候多时之后,也终于是亲眼见到了周尚景。 周尚景这段时间一直是谢绝见客,前几天就连七皇子朱和坚的亲自拜见也遭到了拒绝,想要与他相见并不是一件易事。 王保仁虽然是太子太师、还是周尚景的老对手,但也是在东园之内苦等了大半个时辰,又反复强调了自己一定要与周尚景相见的坚定态度,可谓是死缠烂打,才终于争取到了与周尚景相见的机会。 周尚景与王保仁的会面之处,乃是东园内一处位置隐蔽的书房。 当王保仁被人带进书房之后,就立刻抬头仔细打量周尚景的情况。 而周尚景此时所展现的形象与气色,却让王保仁不由是心中大为震惊!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98章.生死之论. …… …… 现在南京各界皆是传言,说是周尚景身体状况已是极差,甚至是病入膏肓、命不久矣。 这些传言可谓是有鼻子有眼,让所有人皆是深信不疑。 听到这些传言之后,王保仁的心情可谓是格外复杂,又是轻松、又是失落。 轻松是因为,如果周尚景就这样病死于南京城的话,王保仁认为自己就将是再无阻碍,很快就可以重返庙堂核心、位极人臣。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因为「周党」的势力过于强大深厚,待周尚景病死之后,德庆皇帝就一定会出手肢解「周党」,但为了防止赵俊臣趁机获利,也为了稳定庙堂局势,德庆皇帝到时候也一定会重用王保仁、扶持王保仁。 与此同时,王保仁也不认为赵俊臣对于自己而言是一个威胁,赵俊臣的心智与手段固然皆是不俗,但相较于周尚景的无懈可击、底蕴深厚,赵俊臣的破绽太多、底蕴也太浅,有太多办法可以针对了。 失落是因为,在周尚景病死之后,王保仁就再也没有机会正面打败周尚景了。 这些年来,王保仁与周尚景明争暗斗、相互算计,却总是败多胜少,就算是偶尔小胜一次,也很快就会被周尚景逆转翻盘。 所以就像是德庆皇帝一样,这件事情已经变成了王保仁的心病,他一直都想要以自己的手段与心智、无可置疑的正面胜过周尚景一次! 王保仁很清楚自己的复杂心情由何而来,但他依然是无法分辨清楚,在自己的复杂心情之中,究竟是轻松之意更多、还是失落之意更多。 但当王保仁在东园书房之中见到周尚景之后,他当即就明白了——自己此前绝对是轻松之意更多! 王保仁原本还以为,既然所有人皆是认定周尚景已经病入膏肓,而且各种迹象也皆是佐证了这一点,所以周尚景就算是还没有病入膏肓,也一定是行将就木了。 但王保仁亲眼见到周尚景之后,却骇然发现——被所有人皆是视为命不久矣的周尚景,这个时候正坐在一张茶桌旁与王保仁平静对视,只见他面带笑意、态度从容,虽然体型与面容相较于上次相见之际明显消瘦了一些,但依然是脸色红润、腰身挺拔、双目有神、精力充足! 这哪里是病入膏肓、命不久矣的样子? 这样的身体状态、精神状态,分明是还可以再活十年时间! 亲眼见到周尚景的这般状况之后,王保仁当即是心中急转,不断思索着各种可能性! 难道说,关于周尚景已经病入膏肓的各种谣言与迹象,皆是周尚景自己刻意传播推动的? 周尚景为何要故意传播与推动这些假消息?难道是示弱之计? 但周尚景接见自己之际,为何没有丝毫伪装?是为了表示诚意?又为何要表示诚意? 这般不断思索之际,王保仁心底深处还涌现出了一股莫大的失望感。 若是周尚景的身体状况依然良好,就意味着自己将来若是还想要重返庙堂核心、位极人臣,就依然需要突破周尚景的压制与阻碍,不可能像是预想一般轻松且迅速了。 这种失望感是如此强烈,也就让王保仁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他此前听说了周尚景命不久矣的消息之后,内心情绪绝对是轻松大于失落,因为他一直都没有多少信心可以胜过周尚景。 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王保仁不由是摇头失笑,对于自己内心深处的怯弱又是无奈又是不甘,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与坦然。 「最近坊间一直都有传言,说是周首辅身体状况不佳,我心中有些担忧,更有些关切,所以特来探望!如今见到周首辅依然精神矍铄 ,我也就安心了!」 说话间,王保仁冲着周尚景拱手示意,然后就自行拉开椅子坐在了茶桌旁边,与周尚景平静对视。 另一边,周尚景也一直都在仔细打量王保仁的表情神态,对于王保仁的心情变化与真实想法更是洞若观火。 见到王保仁这般快就恢复了平静之后,周尚景表情间闪过了一丝欣赏。 但周尚景并没有直接回应王保仁的试探,而是亲自起身为王保仁斟了一杯香茗,把茶杯推倒了王保仁的面前,感叹着笑道:「你我二人上一次单独相见饮茶,还是十几年前的事情吧?」 王保仁轻轻点头,道:「是十二年前的事情,回想起了依然是记忆犹新!当时我与周首辅争夺吏部大权、相互攻讦不断,最终还是棋差一招、以惨败收场,不仅彻底失去了吏部权力,也彻底失去了留在庙堂中枢的机会,被流放于南京六部养老…… 待我凄凉离开京城之际,曾经的门人朋党皆已是树倒猢狲散,仅有寥寥几人到场相送,而就在我感慨着世态炎凉之际,却万万没有想到,周首辅竟是特意现身与我辞别,当时你也像是现在这般,为我斟茶、与我谈话,甚至还主动为我分析了当年那场党争的胜败关键!」 说到这里,王保仁端起茶盏轻轻饮了一口,又摇头感叹道:「当时的场景,可谓是历历在目,想忘也忘不了啊!」 周尚景也叹息一声,缓缓道:「老夫当年之所以是主动现身为王太师送行、与王太师深谈交心,其实是另有所图、不安好心。」 王保仁点了点头,笑道:「当然,我知道!你当时之所以是详细为我剖析了我在那场党争之中的几处败因,就是想让我深切明白,我的那场惨败并不冤枉,在你的阳谋逼迫之下,我当时不论是怎样选择,都无法改变结局! 换句话说,你就是想让我知道,我无论如何也不是你的对手,然后就可以彻底挫败我的野心与志气,让我从此一蹶不振、彻底颓丧,我前往南京城之后也就可以安心养老,不再幻想着东山再起、与你再决雌雄!然后你就可以彻底消除我这个隐患了!」 周尚景也笑了,道:「只可惜,老夫的攻心之策终究是失败了,王太师被流放于南京六部之后,不仅没有安心养老、一蹶不振,反而是逐渐整合了南京六部的势力,把南京官场的失意者们逐渐整合于一体,声势逐渐兴起,也就逐渐拥有了再次挑战老夫的底气! 所以,当初你被任命为太子太师,眼看着就要重返庙堂中枢,老夫就刻意推动局势,引诱赵俊臣提出了整顿南京六部、从南京六部收回权柄的计划,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想对你釜底抽薪,一举覆灭你在南京六部的所蓄势力,让你长达十年时间的苦心经营尽数付之东流!」 王保仁表情间闪过了一丝怨愤与痛苦,喃喃道:「这项计划一旦提出之后,你就可以联合陛下、赵俊臣、清流等等庙堂中枢各方势力一同针对于我,我自然是毫无反抗之力!嘿,联强欺弱、大势压人!又是你的阳谋!」 周尚景表情间似乎也闪过了一丝同情:「对,就是联强欺弱、大势压人!老夫利用这般手段,逼着王太师亲手肃清了你在南京六部的全部朋党心腹……说实话,对于这种手段,就连老夫也觉得过于残忍了! 原本还盼望着,再次受到这般重挫之后,你无论如何也应该一蹶不振了吧?却没想到,你不仅是再次扛住了这场打击,反而是愈挫愈勇、趁机向陛下换取了事情结束之后就可以重返中枢入阁辅政的承诺……唉,若是换位而处,老夫自问是绝对没有王太师这种坚定意志的,这是老夫最欣赏你的地方,也是你身上最棘手的地方!」 王保仁缓缓摇头,自嘲笑道:「意志坚定?只不过是畏死罢了!于我而言,一切皆是可以输掉,即便 自己已是知天命的年纪,重头再来也不算晚,但若是输掉了志气,就相当于曾经的自己已经死了,只剩下一具行尸走肉苟延残喘罢了…… 在我看来,这世上的绝大多数人,其实早在十几二十岁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只不过身体上又拖延了几十年时间,一直等到五六十岁才终于不再动弹、入土下葬罢了!但我不想当一具行尸走肉,所以我必须是越挫越勇、只能是冥顽不化!」 闻言之后,周尚景表情间再次闪过了一丝欣赏之意:「畏死……对啊!老夫也畏死!越老越畏!」 王保仁刻意向周尚景袒露心声,一方面是为了回应周尚景的诚意,另一方面则是想要把话题转回到生老病死的事情上。 于是,王保仁趁机再次试探道:「哦?以周首辅的豁达与睿智,竟然也会畏死?近段时间以来,南京各界皆是传言周首辅病入膏肓,各种迹象也皆是加强了这般传言的可信度,应该就是源于周首辅的刻意推动吧?以周首辅的年纪,竟然是到处传播自己命不久矣的谣言,可不是一个好兆头啊,难道就不担心谣言应验?」 周尚景缓缓摇头:「对王太师而言,一旦是丧失了意志,即便是身体还在苟延残喘,但人就已经算是死了……而老夫对于生死之事,则是另有看法! 在老夫看来,一个人的死亡标志,并不是他丧失了意志与初心,也不是他的尸身下葬入土,而是他苦心经营一生的成就与遗产,遭到了彻底的覆灭,他曾经的事迹与功业,也受到了彻底的遗忘,那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 王保仁闻言之后不由一愣,苦笑道:「周首辅在庙堂中枢屹立多年不倒,长达二十年间的位极人臣,为了维稳大明江山立下了无数的功劳与苦劳,朋党门生也是遍布天下,所以也唯有周首辅这样的人物,才会拥有这样的生死观念吧!而我则是早早就被周首辅流放于南京,功绩远远不够显赫,也没有任何值得一提的遗产,自然是无法对这种观念感同身受了!」 周尚景叹息道:「是啊,老夫在庙堂中枢屹立多年,还是长达二十年的位极人臣……最初时候,老夫也没什么高尚志向,只是出于本能想要尽可能的升官发财罢了!但随着老夫的权位越来越高,为大明江山所投入的精力与心思也是越来越多,就越发看重大明江山的长治久安……说句僭越的话,在老夫眼中,大明江山不仅是陛下的祖业,也是老夫的终身心血所系!时至今日,老夫宁愿是周家衰落、「周党」败亡,也不愿意看到大明江山出现任何隐患与动荡!」 周尚景的这一番话斩钉截铁、语气坚定,让王保仁不由是有些动容。 与此同时,王保仁也是心中奇怪,不知道周尚景为何要向自己讲诉这些东西。 暗暗思索之际,王保仁忍不住抬头仔细打量周尚景的表情变化,却又突然间发现了一处奇怪迹象,不由是心中一动。 就在不久之前,王保仁初见周尚景之际,周尚景还是精神饱满、腰身挺拔、目光炯炯,完全不似身体有恙的样子。 但现在,仅仅是过了两盏茶的时间,周尚景的精神状态就已是迅速出现了萎靡迹象,腰身也逐渐佝偻无力,目光更是暗淡了许多,不似刚才一般炯炯有神。 最重要的是,房间之内明明是不算炎热,但周尚景的额头上还是渗出了密密麻麻的细微汗丝,呼吸也粗重了许多。 这分明是元气严重亏损的模样。 难道说……周尚景此前所展现的精神矍铄、身体无恙的模样,才是真正的伪装?实际上周尚景的身体状况确实已是极差,只是与自己相见之前刻意服用了某种补药,所以才强撑起了身体与精神状态? 周尚景在自己面前强撑,显然是不想要示弱于人,但他明明是服用了补药,却依然是只能坚 持片刻时间……这是不是就意味着,周尚景的实际身体状况比预想之中还要更差一些? 想到这里,王保仁目光闪烁不断。 而周尚景注意到王保仁的目光停留之处,又伸手摸了摸自己鬓角处的密密汗丝,似乎也知道自己就要快露馅了。 所以,周尚景苦笑一声之后,索性也就开门见山,道:「所以,为了大明江山的长治久安,有些事情老夫必须要做!即便是与未来的储君太子为敌、引起了他的强烈敌视,于老夫个人而言后患无穷,也是在所不惜!」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399章.虚则实之. 摄政大明! …… …… 作为周尚景的老对手,虽然相互算计之际总是败多胜少,但王保仁一直认为自己足够了解周尚景。 在王保仁看来,周尚景从来不是一个大公无私之辈,他当然有顾全大局的公心,但私心也绝对不少,为官之道就是“公私兼顾”四字。 在稳定朝廷大局的前提下,周尚景总是尽量为自己与党羽们争取各种好处,在保证自己与党羽们既得利益的前提下,周尚景也总是会尽力为大明江山做些益事;即不会因为自己的私心私利而影响朝廷大局,也不会为了朝廷大局而损及自己的私心私利。 总而言之,周尚景最是善于平衡“公利”与“私利”这两者之间的关系,从来都不会让这两者相互冲突。 最近这几天,王保仁在闲暇之际,就曾是详细分析了周尚景对于农务改革新政的真实态度与处理手法,颇是惊叹于周尚景的高明手腕。 在周尚景看来,明朝境内的粮荒困境已是迫在眉睫,必须要迅速做出改变,所以农务改革新政乃是势在必行之事,但这项新政又损害了全天下缙绅的利益,极有可能会动摇自己的势力根基。 若是其他人遇到这种情况,必然是左右为难,只能在“公义”与“私利”之间做出取舍。 但周尚景又是如何处理这项难题的? 他首先是默许了农务改革新政的制定与推行,因为他必须要协助赵俊臣扭转明朝境内的粮荒困境,然后又在兴州境内布局,给赵俊臣设下了一处陷阱,设法破坏兴州境内的农政改革,因为他必须要给自己的支持者们一个交代、一个宣泄机会。 这种做法,看似是自相矛盾、左右互搏,但若是再结合潞州府境内正在发生的事情,就可以大致推断出周尚景的真实企图了。 赵俊臣在推行农务改革新政之际,首先是选择了十处州府作为试点。 而这十处州府之中,又以山东来州、北直隶兴州,以及山西潞州这三处地方最为关键。 山东来州境内遍布大量盐碱地,耕田面积广阔,但绝大多数都是劣田,最适合农务改革新政的推广,而且还有“赵党”成员之一、山东布政使李立德亲自盯着此事。 所以,一旦是来州境内的农务改革新政进展顺利、成果斐然,不仅是可以极大增强这项新政的说服力,也可以让李立德政绩显赫、青云直上,“赵党”也可以趁机再次扩张势力。 只可惜,因为“周党”成员之一、前任山东巡抚陆远安的阳奉阴违、极力阻挠,来州境内的农务改革推广并不顺利,一度是毫无进展。 最终,赵俊臣虽然也暂时扳倒了陆远安,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来州境内的所有耕地已经种上了谷子、小麦等等旧作物,也就错过了推广农务改革新政的最佳时机。 至于北直隶境内的兴州,与京城相距较近,又是交通便利,同样有“赵党”成员、兴州同知柳子岷亲自督办此事。 一旦是兴州境内的农务改革新政进展顺利、成果斐然,就可以迅速扩散农务改革新政的影响力,柳子岷也可以一跃成为庙堂之中的耀眼新星。 但周尚景则是在兴州境内推动了一场民变,险些就要搅黄兴州境内的农务改革。 若不是赵俊臣及时亲自赶到了兴州境内,若不是赵俊臣抽出底牌以周尚景的性命作为筹码与“周党”达成了交易,若不是赵俊臣恰好随身携带着大批黄金,兴州境内的农务改革说不定已经以失败告终了。 如果只看周尚景的这两步棋,恐怕所有人皆会认为,周尚景就是出于私心,想要阻挠农务改革新政的推行。 但实际上,周尚景对于潞州府境内的农务改革新政,却是至始至终都没有添设任何阻碍,反而是暗中支持、大力协助! 这是因为,潞州知府孙淼乃是周尚景的门生,负责山西境内农政的山西布政使王淳也是“周党”成员之一。 虽然山西巡抚左兰山是“赵党”核心成员之一,但他不仅是上任时间太短,而且他曾经是内阁辅臣,已经不再有更进一步的晋升空间,所以就算是潞州府境内的农务改革新政推行顺利、成果斐然,左兰山与“赵党”也捞不到多少实际好处。 因为当年的灭蝗之事,潞州百姓皆是对赵俊臣印象极佳、深信不疑,赵俊臣去年奔赴陕甘三边、途径潞州之际,也亲自向潞州百姓宣扬了农务改革新政的种种好处,所以潞州境内的群众基础最好,推行农务改革的阻力也最小。 这般情况下,若是潞州境内的农务改革新政最终失败了,那无论朝廷中枢还是民间百姓,就皆是不会责怪“周党”成员办事不利。 对于朝廷而言,既然各地的农务新政改革皆是最终失败了,就只能证明农务改革新政本身就不符合实际,自然是不会责怪主持潞州农政的几位“周党”成员。 对于百姓而言,他们愿意参与农务改革新政,完全是因为信任赵俊臣的缘故,与境内父母官毫无关系,所以他们到时候只会怨怼赵俊臣误导了自己,也不会迁怒于“周党”官员。 反之,一旦是潞州境内的农务改革新政推广顺利、成果显着,督办此事的“周党”官员就可以尽揽所有功劳与好处,甚至还可以趁势从赵俊臣手中夺走农务改革新政的主导权! 毕竟,由“赵党”成员亲自督办的农务改革新政皆是失败了,由“周党”成员所督办的农务改革新政则皆是大获成功,所以农务改革新政之事虽然是由你赵俊臣首先提议的,但理应是交由“周党”全面接管! 到时候,“周党”不仅是拥有了相关实权,也承担了相关责任,又收获了影响力、政绩、以及晋升渠道,再加上周尚景的暗中引导,自然就不会继续抗拒农务改革的事情,反而是会逐渐变成农务改革新政的支持者与推动者。 这样一来,周尚景不仅是可以彻底促成农务改革新政的全面推行,化解了“周党”势力的阻力,又借机把农政大权收进了囊中,说不定还可以趁势插手户部衙门,让“周党”势力食髓知味、占尽好处。 这就是周尚景“公私兼顾”的高明手腕,也是王保仁最敬佩周尚景的地方。 但此时,听到周尚景“在所不惜”的表态之后,再看到周尚景的坚定神色,王保仁却是第一次发现,自己完全看不懂周尚景了。 究竟是发生了怎样的事情,让周尚景这样的态度决绝、义无反顾?竟是舍弃了他一贯以来“公私兼顾”的为官之道,宁愿是让自己陷入险地、后患无穷,也一定要放手一搏? 王保仁原本还以为,周尚景故意在南京城内布局刁难七皇子朱和坚,只是出于抗衡皇权扩张的考虑,但现在来看,事情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皇权与臣权,总是此消彼长,时而是皇权压过臣权、时而是臣权反制皇权,但总体而言谁也离不开谁、谁也消灭不了谁,周尚景作为臣权之代表,完全不必计较一时之胜负,也完全不必为了抵抗皇权一时之扩张而放弃私利、赌上一切。 所以,必然是周尚景敏锐察觉到了某件事情,这件事情一定是极为隐蔽,以至于王保仁完全没有发现异常,又一定是极为关键,足以影响到整个大明江山的兴衰存亡,所以才会让周尚景宁愿是承担风险、赌上一切。 再联想到周尚景刻意针对七皇子朱和坚的种种布局,王保仁骤然间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不由是表情微变,隐约间已经想到了关键之处。 唯有未来的明朝皇帝,才有资格影响到整个大明江山的兴衰存亡! 难道,是周尚景对于七皇子朱和坚本人有什么非常不好的看法? 想到这里,虽然明知道书房之中再无他人,但王保仁还是下意识的压低声音,问道:“周首辅,您难道是怀疑七皇子殿下他……” 周尚景摇头轻叹:“王太师难道不觉得,咱们这位七皇子殿下与当年的隋炀帝杨广颇有几分相似之处吗? 杨广最初也不是隋朝储君,当时的隋朝储君乃是他的嫡兄杨勇,此人性格宽仁、直率坦诚,虽然也存在一些缺陷,但如果耐心调教一番,也依然有机会成为一代明君。然而,就是这样一位素质不错的储君,却是屡屡遭到隋文帝的责罚与厌恶,这里面自然是免不了杨广的背刺与陷害…… 与此同时,杨广则是生活俭约朴素,恭敬对待朝臣,礼节极其谦卑,在隋朝诸位皇子之中风评最佳,逐渐成为了隋文帝最喜爱、最器重的皇子,然后他就夺走了嫡兄杨勇的储位、继承了隋朝大统…… 但后面发生的事情,王太师你也清楚,杨广曾经的所有俭约恭顺皆是伪装罢了,登基之后很快就原形毕露,不仅是好大喜功、骄奢淫逸,更是倒行逆施、肆意妄为,所以隋朝很快就二世而亡了……” 王保仁眉头紧皱,道:“这样一说,确实是有几分相似,但仅凭这几处相似迹象就妄自恶意揣测的话,恐怕是有些捕风捉影了吧?” 周尚景再次摇头:“当然不仅仅是妄自揣测、捕风捉影……王太师且看老夫近年来所收集的种种左证!” 说话间,周尚景就从怀中掏出了一本册子递给了王保仁。 王保仁表情凝重,连忙是低头翻看,只见到这本册子之中密密麻麻记录着许多名字,后面标注着他们的身份来历、有些是朝廷小吏、有些是民间商贾、有些是勋贵子弟,还有些是内廷宦官。 与此同时,这本册子之中还粗略记录着这些人曾经的所作所为,以及这些事情所引发的后续影响。 仔细阅读了所有内容之后,王保仁很快就总结出了一个规律。 只要仔细推敲一番,就发现这些人似乎皆是与七皇子朱和坚存在某种联系,而他们曾经的所作所为,则皆是对太子朱和堉造成了各种不利影响,或者是让朱和堉办砸了差事、或者是让朱和堉树立了更多的敌人、又或者是恶化了朱和堉的朝野风评…… 最重要的是,自从七皇子朱和坚逐渐从幕后走向台前、接任储位的迹象愈发明显之后,这些人就无一例外,皆是在短时间内纷纷死于非命! 这世上绝对没有这般巧合的事情! 所以,这些人极有可能就是朱和坚的手中棋子,但随着朱和坚即将要接替储位,为了抹除罪证痕迹、彻底洗白自己,就皆是被他杀人灭口了。 想到这种可能性之后,王保仁不由是倒吸一口冷气,表情变幻不定、沉默良久不语。 在王保仁翻阅册子之际,周尚景则是气色愈发衰败,精神状态也是肉眼可见的逐渐萎靡,额头虚汗更是涔涔不断。 很显然,就像是王保仁所推测一般,周尚景的身体状况已是极为不堪,此前就是使用补药强撑状态想要诈唬他罢了。 但周尚景依然是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状况,就算是服用了补药,却还是无法坚持稍长时间,很快就在王保仁面前露出了马脚。 这个时候,周尚景也索性是不再强撑掩饰了,缓缓道:“老夫的身体状况,王太师你也亲眼看到了,即便是与你相见之前特意服用了补药,也依然只能强撑短短片刻时间……嘿,连补药都不能稍稍撑起身体,恐怕是命不久矣了…… 但老夫撒手人寰之前,终究还是放心不下这大明江山,若是把大明江山交给一位翻脸无情、城府深沉、阴毒狠辣、偏激妄为的皇帝,恐怕这大明江山很快就要受他葬送!所以,老夫才会义无反顾的设局针对这位七皇子殿下!” 听到周尚景的坦诚心意之后,王保仁再次动容,但犹豫良久之后,还是摇头道:“我大概可以理解周首辅的担忧……但周首辅的所有怀疑,只是源于一系列旁证,并没有任何确凿无疑的实证!仅凭这些说法,并不足以说服我与你一同猜疑七皇子,更不足以说服我与你联手针对七皇子!” 周尚景轻叹一声,劝道:“当然并不仅仅只有这些旁证!最近这大半年以来,老夫看似是在不断的故意刁难七皇子,但实际上老夫并不只是存心与他为敌,而是不断的推动局势变化,逼着这位七皇子不断做出取舍,由此就可以根据这一系列的取舍,推断出他的真实秉性! 在京城时候是如此!在南京时候也是如此!面对各种抉择之际,只要这位七皇子殿下展现出了真正的明君气度,哪怕只有一次,老夫也会迅速摒弃偏见、不再与他为敌,只可惜……这位七皇子殿下每一次面临抉择之际,他的最终选择皆不是一位明君应有的模样!” 随后,周尚景就竖起指头,不断细数着朱和坚近年来的所作所为! “在京城时候,老夫暗中鼓动那些清流们背叛太子、转投于他,而他很快就半推半就的把清流们尽数收入了门下,轻易背叛了一直以来对他推心置腹的太子嫡兄,还任由清流们不断诋毁太子;沉常茂曾经是这位七皇子殿下的朝中盟友,对他也算是鼎力相助,但老夫扳倒了沉常茂之后,他也是翻脸无情,不仅没有出手搭救,反而是趁机吞并了曾经的‘沉党’势力; 待老夫强迫他亲自奔赴南京主持收权计划之际,他则是一心只想着躲避责任、占尽好处……又待他不情不愿抵达南京之后,就更是把自己的真实本性展露无遗!所作所为尽是一些表面文章,习惯于弄虚作假、粉饰太平,遇到真正难题之后第一反应就是保全自身,遇到好处之后则是不惜代价、果吃干抹净……” 说话间,周尚景的语气愈发无力,但也是愈发坚定,冷声道:“而现在……老夫已经把最后一次抉择机会摆在了他的面前,就是想看看他避无可避、必须要亲自处理一项棘手难题之际,究竟会使用何种手段!若是他这一次依然是选错了答桉,那老夫就一定会让他自食恶果!” 说到这里,见王保仁还是表情犹豫、不愿表态,周尚景则是前倾身体、一双老眼直视着王保仁,让王保仁完全无法躲避,又说道:“王太师,老夫很清楚,七皇子乃是陛下所属意的下一任储君太子,而你则是辅左储君的太子太师,让你轻易下定决心与他为敌并不现实! 但王太师你前段时间一直作壁上观,应该是出于储君废立之事尚未尘埃落定的考虑,而你现在前来东园拜访老夫,则是因为京城那边已经传来消息,说是陛下传旨软禁了太子殿下,储君废立之事看似已经板上钉钉,所以你也就再无顾忌,想要亲自下场协助七皇子了,对不对? 但老夫可以明确告诉王太师,储位更替之事依然还有变数,老夫绝对不会任由七皇子顺利接替储位!所以老夫希望,王太师可以认真考虑公私之事,接下来依然是作壁上观!而且,说句实话……以老夫目前的精力状态,恐怕是很难对抗你与七皇子的联手,所以才会向你坦诚心意,希望你能理解老夫的良苦用心!” 说到后面,一向是从容澹定、成竹在胸的周尚景,竟是极为罕见的使用了乞求语气。 面对周尚景的乞求,王保仁不由是第三次动容了。 最终,王保仁缓缓起身,冲着周尚景深深躬身一礼,道:“我已经明白了周首辅的良苦用心,自然是敬佩不已,但……此事关系重大,还容我再仔细考量一天时间。” 见王保仁依然不愿意答应自己的请求,周尚景不由是面现失望,但也没有纠缠强求,只是叹息道:“还望王太师慎重考虑、以江山为重、以大局为重!” 闻言之后,王保仁似乎是有所触动,当即是重重点头答应。 大概一刻钟时间之后,王保仁终于辞别了周尚景,离开了东园。 迈步走出了东园大门之后,王保仁表情间的所有凝重与触动,皆是迅速收敛、消失不见,反而是浮现出了一丝鄙夷冷笑。 实际上,对于周尚景的言辞恳切、肺腑之言,王保仁至始至终也没有任何感触与钦佩,反而是深为失望,甚至还觉得有些恶心! 你周尚景,一个多年以来总是不择手段揽权争利的权臣与贪官,也配谈什么朝廷大义、江山长久? 另一边,见到王保仁现身之后,他的几位心腹幕僚则是快步迎上。 其中一位幕僚压低声音问道:“王太师,您可有顺利见到周尚景?他的身体状况究竟如何?是否像是传言一般病入膏肓?” 王保仁冷笑道:“我已经见过周尚景了,他的身体状况确实已是极差,就算没有病入膏肓,也必然是阳寿将尽!重点是……他已经彻底失去了曾经的勇气与野心,变成了一个瞻前顾后、倚老卖老、只知道搬弄大道理压人的老朽之辈!人之将死,其志也丧!从今往后,周尚景已经不足为惧了!可悲!可叹!” 说完,王保仁迈步走向了自己的坐轿,一边是掀起轿帘,一边是挥手道:“走,咱们也该去见一见那位七皇子殿下了!咱们前段时间一直晾着他,就是想要等待雪中送炭的时机,让他主动向老夫承诺一些事情……而现在,正是老夫下场的最佳时机!” 周尚景认为朱和坚就是下一个隋炀帝杨广,一切谦和温良的表象皆是伪装,实际上则是一个翻脸无情、城府深沉、阴毒狠辣、偏激妄为之辈。 王保仁其实也愿意相信周尚景的判断,但他并不在乎! 相较于周尚景的老迈将死、志气丧尽,只知道尽量消除隐患,不愿意见到任何变数,王保仁却是信心十足,认为自己完全可以驾驭朱和坚这样的人物,甚至还可以利用朱和坚的真实秉性为自己谋取更多好处! 翻脸无情?城府深沉?阴毒狠辣?偏激妄为? 这般性情的皇帝,历朝历代以来遍目皆是,多朱和坚一个不多,少朱和坚一个不少,在王保仁眼中根本就不是一件值得牺牲自己的事情! 但王保仁并不知道,当他离开了书房之后,周尚景也同样是迅速收敛了刚才虚弱无力的模样,腰身渐渐恢复了挺直,看似无神的一双老眼也再次恢复了坚定与精明。 与此同时,被赵俊臣派来照顾周尚景的神医章德承,则是快步推门进入书房,冷着脸抽出一包细针在周尚景身上连续扎了几处穴道,随后又把一颗药丸递到了周尚景面前。 “周首辅,您的身体状况虽然不似传言之中那般差,但也绝对不能算好!你的胃疾症状虽然暂时受到了控制,但依然没有任何好转迹象!你是古稀之人,实际上也没多久活头了,还望你尽量珍惜自己的身体……这种事情下不为例!” 原来,周尚景刚才在王保仁面前所展现的种种虚弱模样,不论是身体句偻乏力,还是突然间虚汗涔涔,才是他的真正伪装,乃是利用了章德承的医术手段,就是为了让王保仁轻视自己、低估自己、相信自己已是命不久矣。 正所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唯有这样的虚实变幻之策,才可以顺利骗过王保仁这样的聪明人。 实际上,最近南京城内所流传的“周尚景已经病入膏肓”的流言,以及种种相关迹象,就是周尚景的刻意为之! 为了假戏真做、万无一失,现在不仅是南京各界皆是认为周尚景命不久矣,就连京城之中的那些“周党”核心成员,也皆是受到了周尚景的误导与欺瞒,对周尚景的病重之事深信不疑。 但以周尚景的精明睿智,又怎么可能会对朱和坚的暗中投毒之事毫无察觉? 在周尚景出手刁难朱和坚之前,周尚景一直没有任何胃疾迹象,但当他出手针对朱和坚之后,就毫无预兆的患了胃疾、病情迅速恶化! 在朱和坚离开京城之后,周尚景的胃疾就迅速受到了控制,但再等到周尚景也抵达了南京城内、与朱和坚再次接触之后,胃疾就突然间再次出现了恶化趋势! 哪里有这般巧合的事情? 所以,周尚景前些天发现自己的胃疾症状突然间再次恶化之后,就果断停止了一切外部饮食,也就直接从根源上断绝了朱和坚的投毒计划。 至于周尚景的胃疾症状,的确是再次恶化了,身体状况也确实是愈发不济,但也绝对没有传言中一般病入膏肓!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00章.妥协退让. 摄政大明! …… …… “你是古稀之人,实际上也没多久活头了,还望你尽量珍惜自己的身体……这种事情下不为例!” 听到章德承这种近乎诅咒一般的直白表述,周尚景不由是哑然失笑。 周尚景也算是心态豁达,但有些事情总是越老越忌讳。 若是别人胆敢这般直言不讳,周尚景必然是要生气的,也一定会随手惩戒对方。 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周尚景的“随手惩戒”,往往就意味着一场灭顶之灾。 但章德承并不是“别人”,他是当代神医、他是万家生佛,说他是一位君子算是贬低,说他是一位圣人也不算夸张。 对于章德承这种人,周尚景一向是抱有敬意的,而且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之后,也非常熟悉章德承的秉性,很清楚章德承最是厌恶人们随意折腾自己身体的做法。 所以,周尚景最终只是无奈摇头,苦笑道:“好!好!老夫听章神医的,下不为例!一定是下不为例!” 听到周尚景的承诺与服软之后,章德承却似乎是联想到了某些不甚美好的回忆,愈发是眉头紧锁、表情严肃,紧紧盯着周尚景再次质问道:“你说话算数?” 周尚景一愣,有些奇怪章德承的过激反应,但还是点头承诺道:“老夫一向是言而有信!从今往后绝对不会再次利用章神医的医术弄虚作假,也绝不会再次损害自己的身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毕竟,老夫也惜命,想要尽量多活几天。” 章德承轻哼一声,絮絮叨叨的都囔道:“你不久前才蒙骗了那位王太师,还好意思说自己言而有信……你们这些当官的,从来就没几句实话!总说什么下不为例,但我可知道,向外称病就是你们这些人的惯用伎俩,只要这种伎俩有效果,就一定会反复使用,哪有什么下不为例……为了让病情伪装更加逼真,也总是不惜真实伤害身体……我学了一辈子医术,可不是用来给你们这些权臣弄虚作假的……” 似乎是心中怨气极大,章德承忍不住说了许多抱怨话。 听到章德承絮絮叨叨的抱怨,周尚景稍稍思索之后,很快就想明白了章德承的怨气由何而来,猜到自己应该是受到了别人的牵连。 于是,周尚景目光一闪,笑吟吟问道:“难道说,章神医在赵阁臣门下做事之际,就经常为赵阁臣伪装病情?哦,对了,听说章神医也曾经为七皇子殿下诊治身体,难道也发现了类似情况?” 章德承微微一愣,他性子坦诚,并没有太深城府,但终究是一个聪明人,这个时候也发现自己只顾着抱怨宣泄,无意中泄露了许多机密,当即是摇头否认道:“我就是随口埋怨几句,没有任何别的意思,周首辅你别多想。” 周尚景也没有追问,只是摇头叹息道:“其实章神医所言并没有错,向外称病确实是我们这些人的惯用伎俩,因为它确实很有效!既可以示弱,也可以躲事,还可以拖延时间,甚至可以博取同情、操弄舆情……可谓是妙用无穷! 官场之人皆是唯结果论,又需要顾忌太多事情,也承受不起失败代价,所以只要称病可以达成目的,就算是真实伤害身体,也是无可奈何……这其中的无奈与压力,章神医只怕是无法感同身受……” 章德承大半辈子时间都在民间奔走、为贫苦百姓们无偿治病,见惯了百态众生、也深知世人疾苦,所以他对于周尚景的这般感慨,确实是无法感同身受,反而是极为不屑,直接反驳道:“矫情!好似这世上就以你们这些当官的最不容易!实际上,相较于贫苦百姓而言,你们那点无奈与压力完全就不算事! 并不是只有你们这些当官之人总是故意损害身体!农户们在寒冬之际使用双手刨开冻土,就为了找点吃食果腹,难道就不是故意伤害身体了?村妇们起早贪黑的烧柴做饭,只是简单起火就需要耗费大半个时辰,长期呼吸大量烟尘,就为了让自己的丈夫儿子吃一口热饭,难道就不是故意伤害身体了?更别说那些主动卖身的!为奴的! 但这些贫苦百姓之所以是故意损害身体,只是为了让自己与亲人们苟活下去,那才是真正的无奈与压力!相较而言你们这些为官之人的称病自残又是为了什么?岂能相提并论?又有什么值得感慨的!” 闻言之后,周尚景又是一愣,然后就是沉默不语。 周尚景见识广博、睿智机敏,数十年来与人辩论之际从未落于下风。 但这一次,周尚景却发现自己完全辩不过章德承,虽然章德承只是随意的抱怨讥讽了几句。 事实胜于雄辩,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 稍稍犹豫之后,周尚景直接转移了话题,问道:“对了,章神医,你可有调查清楚老夫所交代的那件事情?老夫抵达南京之后突然间胃疾再次恶化,究竟是不是遭人投毒?又究竟是中了何种毒物?” 章德承摇头道:“你近期以来的所有饮食,包括这些饮食所使用的全部原材,我已经逐个试验过了,但依然是没有发现任何毒素存在……没有发现任何药物痕迹,投喂家畜之后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不过,从周首辅的发病过程来看,若是当真有人暗中投毒,这种毒物一定是需要长期服用之后才会逐步发作,初期没有太多异常迹象,但后期则是病来如山倒,所以我还需要继续验证一段时间才可以发现端倪!” 章德承固然是当代名医,但受限于时代见识,并不知道金刚石粉末的害人原理,再加上金刚石粉末极为细小、几乎是微不可见,所以他自然是无法在短时间内就发现周尚景的中毒真相。 闻言之后,周尚景不由是面现失望,但也没有苛责,只是催请道:“麻烦章神医继续用心调查,此事极为重要,老夫一定要寻到幕后真相!” “我明白!自从周首辅中断了一切外部饮食之后,胃疾就再次受到了控制,这般蹊跷之事很难说是巧合,极有可能就是遭人投毒……我也想要调查清楚这种毒物的具体来历!” 说完,章德承亲眼盯着周尚景服下药物之后,就转身离开了书房。 章德承离开书房之际,正好有一位身材富态、笑容可掬的老者迈步走进了书房。 见到章德承正在离开,这位老者也是停下脚步,侧身让开了空间,还冲着章德承含笑点头示意。 章德承似乎是极不喜欢这位老者,完全无视了这位老者的善意,直接与他擦身而过,迅速离开了书房。 这位富态老者可以不经通报就直接进入周尚景所在的书房,自然是身份非同小可。 实际上,此人就是江南境内全体缙绅之首、宋启文与宋启礼两兄弟的父亲、周尚景的至交好友——江南望族宋家之家主宋承仁! 看到章德承理也不理自己就直接离开了书房,宋承仁脸上笑意不由一滞,摇头叹息道:“唉!看样子,这位章神医还是不愿意原谅我当年的所作所为!” 原来,宋承仁曾经也是朝廷官员,而且仕途极为坦顺,最高曾是官至陕西巡抚。 而宋承仁担任陕西巡抚期间,许多政策皆是饱受争议,譬如是当年为了协助周尚景控制明朝的驿站系统,就屡次加派了陕西百姓的徭役,也曾经为了帮助周尚景攻讦政敌,在陕西境内捏造罪行大肆构陷抓捕,一度是让陕西局势动荡不安。 章德承就是陕西人士,也长期在陕甘境内行医,对于宋承仁自然是毫无好感,总是冷脸相待。 另一边,听到老友的这般感叹之后,周尚景摇头笑道:“你也别记恨,这位章神医秉性刚直,就连老夫也招惹不起,稍有不顺就是噼头盖脸的一顿抱怨与讥讽,也不知赵俊臣把这位章神医招入门下之后,究竟是如何忍受过来的!也许……赵俊臣把这位章神医送到老夫身边,就是想看老夫吃瘪受气?” 听到周尚景的自我打趣,宋承仁不由是哑然失笑。 与此同时,见周尚景的精神状态不错,还有闲情打趣自己,宋承仁也是心中稍安。 毕竟,宋承仁非常清楚周尚景的真实身体状态,虽然不似传闻一般病入膏肓、命不久矣,但目前也是沉疴难愈、无药可医,绝对算不上有多好。 关于这一点,只看周尚景的体重在短时间内就迅速消瘦了十余斤,就可以一窥端倪。 所以,宋承仁极为担心周尚景的身体状况,也清楚章德承或许就是治好周尚景的唯一希望,所以即便是频频受到章德承的冷脸相待,他也是面不改色、笑脸相迎。 至于心中究竟有没有记恨,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哑然失笑之后,宋承仁就坐在了王保仁此前落座的位置上,同样是与周尚景相互对视,问道:“顺利骗过王保仁了?” 周尚景点了点头,道:“我的身体状况并不是完全作假,甚至可以算是九成真、一成假,再加上一些虚实变换的手段,想要蒙蔽于他并不困难。” 宋承仁赞叹道:“每次与周首辅合作行事,总是会赞叹周首辅的高妙手段……只要让王保仁受到蒙蔽,这个一箭三凋之策就算是顺利完成了!” 话至此处,宋承仁竖起了三根手指,道:“首先是对王保仁示弱麻痹,让他心生轻视;其次是引起王保仁的心中警惕,离间王保仁与七皇子之间的合作关系,最后则是通过王保仁的传话,误导那位七皇子的判断!” 周尚景轻轻点头:“说是一箭三凋,但主要还是为了误导七皇子的判断!我刚才已经对王保仁明确表态,自己还会留给七皇子最后一次抉择机会,想要观察他避无可避、面对一项真正棘手难题之际,究竟会使用何种手段解决这项难题,若是选错了答桉,接下来就一定会自食恶果…… 以王保仁的性格,他大概率会把老夫的这个表态作为筹码、与七皇子达成一场交易,以换取自己所希望的承诺!而这样一来,七皇子就会误判老夫的意图,以为老夫已经布置了一处陷阱等待他主动跳下去,然后就会疑神疑鬼、草木皆兵!” 宋承仁呵呵一笑,反问道:“但周首辅确实已经布置好了一处陷阱,就等着这位七皇子主动跳进去了,对不对?” 周尚景则是未置可否,叹息道:“其实,老夫在王保仁面前的种种表态,同样是九真一假,并没有多少虚假成分!老夫确实还会留给七皇子最后一次抉择机会,也会冷眼旁观这位七皇子的取舍选择,但老夫真正想要观察的事情,并不是这位七皇子殿下处理棘手难题之际的具体手段,而是想要观察他是否懂得退让与妥协的道理!” 顿了顿后,周尚景表情微冷,继续说道:“若是这位七皇子殿下明明已经知道自己眼前就有一处陷阱存在,却依然是为了实现自身意图而不择手段,完全不懂得妥协退让的道理……那他跌进陷阱之后,也就别怪老夫落井下石了!毕竟,这处陷阱就是他亲手给自己挖出来的!” …… PS:经提醒,虫子似乎经常把“不择手段”一词写成“不折手段”,竟然一直没有察觉,正在尽量筛查修改,但工程量太大,无法保证自己可以全部修改,非常抱歉。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01章.几处变数. 摄政大明! …… …… 妥协!退让! 当周尚景提及这两个词汇之后,宋承仁也是表情严肃、轻轻点头。 周尚景的表态有些含湖不清,但宋承仁则是完全理解他的深意。 所谓“妥协”、所谓“退让”,在不同人眼里,也代表着不同的含义。 在宋承仁眼里,大明江山乃是由朝廷与缙绅共治,谁也不能压谁一头,所以有时候缙绅需要向朝廷退让,有时候朝廷需要向缙绅妥协。 在周尚景眼里,这大明江山则是由皇帝与文臣共治,谁也离不开谁,所以有时候皇权需要向臣权退让,有时候臣权需要向皇权妥协。 总而言之,就是任何一方势力都不能诛求无己、逼人太甚,否则就一定是天怒人怨、江山倾覆。 在周尚景与宋承仁眼里,这是平衡之道,也是长久之道,更还是颠扑不破的至高法则! 所以,一位合格的皇帝,就一定要深谙分寸、心怀敬畏。 譬如是德庆皇帝,就完全懂得这般道理,虽然总是会伺机扩张皇权,但也总是适可而止,从来都不会打破平衡。 若是德庆皇帝发现自己的扩张皇权计划有可能会打破平衡、引发严重后果,就一定会及时停手、迅速中止计划,然后就是设法与文臣、缙绅们修补裂痕、维稳局势。 就像是当年蓟镇总兵张肃派人暗杀周尚景,德庆皇帝哪怕是明知道周尚景身亡之后有利于自己扩张皇权,但依然是立刻出手阻止、保下了周尚景的性命。 德庆皇帝很乐意扳倒周尚景,也经常与周尚景斗智斗法、相互算计,但这种争斗一定要在既有规则之内进行,绝不能打破框架、突破底线! 所以,即便是德庆皇帝存在各种各样的缺点,即便是德庆皇帝经常尝试扳倒周尚景,但周尚景依然认为德庆皇帝是一位合格的皇帝,也依然愿意效忠于德庆皇帝,两人虽然总是相互算计,但更多时候则是联手维稳局势、默契十足。 而在七皇子朱和坚身上,周尚景却是完全看不到这些优点! 这就是周尚景排斥朱和坚的真正原因。 仔细观察朱和坚的上位过程与上位手段,就可以发现此人经常是藐视规则、突破底线,甚至是不计代价、不顾后果,总是使用默契框架之外的手段实现自身意图。 这样的人,可谓是毫无分寸、不知敬畏,上位之后当然是不会懂得妥协与退让的道理,一定会肆无忌惮的滥用皇权,最终就是文臣离心、缙绅造反! 周尚景可以容忍朱和坚凉薄无情,可以容忍朱和坚手段狠辣,甚至可以容忍朱和坚心性偏激,唯独无法容忍朱和坚不懂妥协与退让的道理! 与此同时,也正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宋承仁才会积极出力协助周尚景。 否则,就算是至交好友,宋承仁绝不可能为了周尚景而让江南宋家得罪一位未来的储君太子、甚至是一位未来的皇帝! 表情严肃的轻轻点头之后,宋承仁感慨道:“对啊!一位储君、乃至于一位皇帝,一定要懂得退让与妥协,也一定要知晓分寸与敬畏……咱们从前虽然也不满意现今这位太子殿下,但这位太子殿下至少是听劝的,做事之际虽然也是不计代价,但他的‘不计代价’只是针对于自己,面对江山大局之际依然是小心翼翼、不敢逾越雷池! 实际上,咱们对这位太子殿下的不满,主要是因为他从前只懂得听从清流们的劝告,完全无视了咱们的意见,但也不算什么大事,只要咱们乐意,很快就可以摇身一变、披上一层清流的皮囊,绝对比清流还要清流!所以咱们从前也一直没有刻意刁难过这位太子殿下!” 说到这里,宋承仁表情愈发严肃,缓缓道:“但这位七皇子殿下……唉!似乎是任何时候、任何情况都可以不顾后果、不计代价!若是让这种人继承大统,就太可怕了!” 周尚景这个时候反而是表情从容,悠悠道:“所以,老夫才会刻意激化南直隶境内缙绅与皇庄太监的矛盾,引发皇权与绅权的冲突!让这位七皇子在自己的短期利益与大局的长久利益之间进行取舍!然后又通过王保仁传话,让他明白老夫已经开始怀疑他的秉性,还布置好了一处陷阱等他主动跳进去! 若是他稍稍懂得妥协与退让的道理,就一定会主动求见老夫,向老夫低头服软,祈求老夫的谅解,也恳请老夫化解局势、放他一马,这种做法虽然不利于他的自身威望,也很容易引起陛下的强烈不满,损害了他的短期利益,说不定还会让储君废立之事出现变数,却无疑是有益于朝野全局的长久利益…… 到了那个时候,老夫也不介意改弦易辙,不仅不再敌视于他,甚至还会主动帮他挽回威望与圣卷!反之,若是他目光短浅、毫无耐心,只顾着自己的短期利益、只想着维持自己的威望与圣卷、只盼着尽快确定储君废立之事、只惦着消除老夫这个隐患,不惜是动摇江山大局之长远稳定,那就证明他已经无可救药了,自然是不能让他继承江山大统!” 宋承仁完全赞成周尚景的这般观点,也完全相信周尚景的智慧手腕。 然而,朱和坚毕竟不是寻常人等,乃是德庆皇帝所属意的储君候选,所以宋承仁稍稍犹豫一下之后,还是忍不住问道:“您的后续计划,可是万无一失?是否一定能让这位七皇子跌进坑里爬不出来?” 宋承仁询问之际,心中自然是期盼着周尚景可以给予自己一个肯定答复,让自己彻底安心。 然而,周尚景则是缓缓摇头,道:“若是没有更多变数,自然是可以万无一失!但……依然有两个变数存在!” 宋承仁心中一惊,连忙问道:“哦?是哪两个变数?” 在宋承仁的注视之下,周尚景则是不慌不忙的端起茶水轻饮一口,然后才缓缓答道:“江正!吕德!这两位才华横溢、立场暧昧的年轻人,就是老夫眼中的两处变数!嘿,还真是后生可畏!” “江正?吕德?”宋承仁听到回答之后,反而是愈发疑惑了,再次问道:“我知道吕德,他是吕家的出息后生,可谓是前途远大,自从赵山才病亡之后,他就是公认的江南第一才子,而且相较于赵山才总是给人一种唯我独醒的疏离感,这个吕德却是很善于结交人心,在年轻士子之中拥有很大影响力,确实是不可小觑,但若说他是一个变数,足以是影响周首辅的后续计划,未免是高看他了吧?还有这个江正,又是什么来历?” 周尚景的一张老脸上满是感慨之意,缓缓道:“老夫这一辈子与政敌们争斗不休,也接触了无数的朝廷重臣,但真正让老夫发自内心感到钦佩的官场中人,就唯有三个半罢了! 许多人皆是把王保仁视为是老夫曾经的最强劲敌,但他只能算是半个,此人的心机手腕固然是不及老夫,但那种百折不挠、决不放弃的坚定与顽固,老夫自问是远远不及,老夫屡次让他山穷水尽,但他总是可以伺机东山再起,就像是黏上狗皮膏药一般麻烦; 而老夫真正钦佩的官场之人,其一是赵俊臣,他虽然根基尚浅、破绽很多,但他近年来所实现的那几项显赫功绩,老夫自问是绝对办不到的,所以就算他年纪轻轻,只能当老夫的孙辈,但老夫依然佩服他……唉,若是他野心稍小一些就好了; 其二是不久前已经复仕担任大理寺卿的大儒杨洵,此人的学问、心胸、与品性,皆是让老夫自惭形愧,尤其是他近年来所阐述的那些律学与法家理念,相当于是开创了一门全新流派,甚至有机会代替儒家主流,成为朝廷未来治理江山之纲领,可谓是一代宗师,注定要青史留名……虽然这位杨大儒一直看不上老夫,但老夫还是对他饱含敬意; 其三则是前任太子太师何明,此人深谙帝王心术,无论学识、谋略、还是手腕,皆是丝毫不弱于老夫,老夫当年与他几次交手,一直没有占据上风,他最终退出官场也只是因为厌倦了庙堂之事,而不是败给了老夫…… 只可惜,何明再次出山担任太子太师之际,竟是被所谓‘山贼’灭了满门,他的学生赵山才也很快就死于所谓‘胃疾’,这两件事情十有八九是与七皇子脱不开关系!尤其是赵山才的‘胃疾’,与老夫的现状极为相似,思及他病死之际的惨状,老夫也是心惊胆寒啊!” 听到周尚景的这般感慨,宋承仁点头认同之余,表情则是愈发疑惑,不明白周尚景为何要讲诉这些事情。 周尚景再次轻饮一口茶水之后,终于解答了宋承仁的疑问,道:“而这个江正,就是杨洵杨大儒的亲传弟子,继承了杨大儒的学问与观念,对于朝廷律法的理解极深,但杨洵复仕之后,他不知为何离开了杨洵身边,反而是投入了赵俊臣的门下、成为了赵俊臣的幕僚,而赵俊臣把他收入门下之后,很快就把他派来了南京,让他协助霍正源代表‘赵党’操纵南京局势…… 霍正源倒是一个聪明人,但性子有些软弱,总是瞻前顾后,而江正曾经追随杨洵学习之际,据说是经常与杨洵当面争辩,显然是一个立场坚定、很有主意的人,所以他前来南京之后,虽说名义上是协助霍正源,但由于这两人的性格不同,真正遇到事情之后,说不定反而是由江正来定主意! 这样一来,江正就有机会代表赵俊臣,发挥‘联合船行’这个庞然大物的影响力……再加上他深谙朝廷律法,采取行动之际必然是名正言顺、师出有名,自然就可以影响局势走向了!” 周尚景对江正的评价很高,但终究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年轻人罢了,所以宋承仁刚开始不免是心中有些不以为然。 然而,当周尚景提到“联合船行”的存在之后,宋承仁就不由是表情一凝。 这个由赵俊臣亲手创立的庞然大物,在短短两年时间之内就已经在江南境内拥有了极大影响力,逐渐联合了江南境内的各方势力,就连宋家也是‘联合船行’的加盟成员之一,无论任何人拥有这个庞然大物的支持,都无疑是一个不可小觑的变数。 周尚景轻轻摇头之后,又说道:“按理说,老夫与赵俊臣在南直隶境内是存在默契的,尤其是针对七皇子的事情上,双方理应是相互配合,但江正……似乎是另有想法,老夫几次派人与霍正源秘密接触,想要争取‘联合船行’的全力配合,霍正源原本也不会拒绝老夫的提议,但这个江正则是屡次提出异议,让霍正源也跟着犹豫了起来,所以这个变数不可不防!” 宋承仁轻轻点头之后,又追问道:“若是这个江正有可能接替霍正源代表赵俊臣操纵‘联合船行’的行动,确实是不可不防,但……首辅大人您为何还把吕德也视为一个变数?我经常与这个年轻人相见,虽然很欣赏他,却也不觉得他有资格成为一个变数啊!” 周尚景的笑容意味深长,悠悠道:“刚才说过了,老夫所钦佩的三个半官场中人,除了杨洵与赵俊臣之外,还有一人是深谙帝王心术的何明!何明当年离开庙堂之后,就去了应天书院教书传道,也就是在那段时间,他把赵山才收为了亲传弟子……但他的亲传弟子,就当真只有一个赵山才吗?” …… PS:再说两件大家偶尔会追问的事情,一是Q群,本书没有Q群,前几个Q群全部被封了,因为大家都喜欢在群里讨论一些敏感问题,连带虫子的QQ号也被封了,所以虫子会等到完本之后再建书友群;二是章评,虫子从来没有删除过任何章评,但有时候修改章节内容之后,系统会吞掉评论。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02章.权臣迟暮. 摄政大明! …… …… 闻言之后,宋承仁虽然是一个聪明人,但由于思维惯性的缘故,竟是片刻之后才理解了周尚景的暗示。 “周首辅您的意思是……吕德也是何明的亲传弟子?这、这怎么可能?他可是吕家子弟!他的叔祖父乃是江南大儒吕思瑞,此人的学术理念一向是与何明截然相反,虽然吕思瑞已经过世了,但他在世时多次与何明辩经,每次都是剑拔弩张、争锋相对……” 说到这里,宋承仁已是目瞪口呆,连连摇头:“这般情况下,吕德作为吕家子弟,怎么可能拜何明为师?对于吕家而言,这种事情的严重性不啻于欺师灭祖、简直就是大逆不道!若是传扬出去,他不仅是要直接失去继承家业的资格,说不定还会被赶出家族、族谱除名……更何况,吕德与赵山才一向是关系冷澹、相互争锋,怎么可能是同门师兄弟的关系……” 也难怪宋承仁不敢相信这件事情。 吕家家祖乃是王守仁的弟子,一向是信奉“心学”一派,乃是儒家的新兴分支,讲的是“心无外物”、“心既是理”、“知行合一”、“人人皆可成为圣贤”; 而何明所擅长的帝王心术,则是源自于更为古老的“公羊谷梁”一派,主要观念是“大一统”、“君臣父子”、“华夷之辨”、甚至是“内法外儒”! 这两大学派虽然皆是儒家分支,但具体理念则是截然相反、彼此冲突。 而这个时代,门户之见、宗派之别、正统之争,已是深入全体读书人骨髓里的本能,离经叛道、改换门庭之事,更是读书人绝对不敢逾越的雷池。 所以,宋承仁自然是不敢相信,吕家乃是“心学”之当世表率,而吕德作为吕家传人,竟然是秘密拜入了何明的门下! 这种事情若是传扬了出去,必然会在士林之中引起一场震动。 周尚景则是不以为意的笑道:“为何不可能?吕家固然是把‘心学’奉为圭臬,但并不意味着吕德就一定会坚守‘心学’、传承家道!吕德也是一个很有主意的年轻人,他自幼就屡次旁观吕思瑞与何明这两位大儒的辩经,也亲眼见证了何明的风度魅力,心中对何明的那套学问萌生了兴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顿了顿后,周尚景进一步解释道:“当年何明离开了庙堂中枢、前往应天书院传道教书之后,老夫就一直派人暗中盯着他,对于何明的私下动态也是一清二楚! 而何明在应天书院传道教书期间,明面上只有一个亲传弟子赵山才,但实际上,却还有另一位年轻人经常秘密拜会何明,与赵山才一同接受何明的私下授课,而这个年轻人就是吕德!所以,无论吕德究竟有没有正式拜师,他都是何明的亲传弟子、像是赵山才一般继承了何明的一部分真传! 但因为吕家与何明之间的理念之异、正统之争,吕德自然是不敢公开自己与何明之间的关系,一直是秘而不宣,仅有极少数人知晓这层真相,而他与赵山才之间的关系冷澹,恐怕也是刻意为之!” 说到这里,周尚景的脸上笑意愈发是意味深长,继续补充道:“还有一件事情,据老夫所收集的消息,赵山才在病死之前,曾是留下了好几封密信,其中一封密信被送到了应天书院,收信之人十有八九就是吕德!所以,这个吕德,也许就是赵山才当初所留下的后手之一!” 宋承仁目光闪烁,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若是这样的话,这个吕德确实是一个变数!但这个变数……或许对咱们有利!” 随后,宋承仁抬头望向周尚景,征询道:“周首辅,我不久前收到消息,说是七皇子今天早些时间召见了吕德,两人交谈了很长时间,似乎是相谈甚欢,在吕德告辞离开之际,七皇子甚至还亲自把吕德送到了瞻园前庭……我起初还以为这项消息只是一件小事,所以就没有及时向你通报。 但现在再看,吕德与七皇子之间的这场接触,似乎是另有图谋啊!也许,吕德的种种做法,就是想要为何明与赵山才报仇,他前段时间故意冷澹疏远七皇子,任由七皇子陷入困境,如今则是雪中送炭、再次表明投效之意,明显是欲擒故纵的手段,想要趁机争取到七皇子的信任、潜伏于七皇子身边,窥探七皇子的机密! 所以,是否应该与吕德私下沟通、里应外合,让咱们的后续计划愈发是稳胜不败、万无一失?更何况,咱们知晓他与何明的真实关系,相当于掌握了他的把柄,随时可以让他失去继承家业的资格,所以只要稍稍暗示要挟一番,也不怕他拒绝合作!” 宋承仁的这般建议,似乎是题中应有之义,但周尚景则是直接拒绝了这项提议。 “不!你想错了!吕德绝不可能与咱们合作!若是与他秘密联系、逼着他与咱们联手行事,最终只会增加咱们计划失败的风险!” 宋承仁不由一愣,问道:“为何这样说?难道他不想为何明与赵山才报仇?” 周尚景无奈摇头,耐心解释道:“如果吕德已经继承了何明的真传,那就绝对不能把他简单视为是何明与赵山才的附庸,他必然拥有自己的立场与想法!若是他认为自己可以利用七皇子实现自身抱负、收获更多好处,也同样会故意接近七皇子火中取栗,这种可能性并不算低,不得不防! 就算吕德是出于复仇之意,所以才趁机潜伏于七皇子身边,那他依然是与咱们目标迥异、分歧极大,咱们只是想要阻挠七皇子成为储君罢了,但对于吕德而言,仅仅是让七皇子失去继承大统的机会,这种惩戒显然是太轻了,完全不足以报仇雪恨! 若是老夫与吕德易位而处,这个时候必然是要全力协助七皇子渡过难关,趁机赢取七皇子的更多信任,然后就可以逐渐接触七皇子的更多机密,最后再选择一个紧要关头,突然间背刺七皇子,让七皇子从巅峰跌落、身败名裂,彻底陷入绝境、甚至是死不瞑目才行! 所以,咱们若是与吕德贸然接触,理所当然的把吕德视为助力,吕德说不定反而会利用咱们、出卖咱们,趁机换取七皇子的更多信任!与此同时,随着何明与赵山才的先后丧命,吕德与何明之间的真实关系早已是死无对证,咱们也无法利用这件事情威胁他配合咱们行事!” 听到周尚景的这般解释之后,宋承仁不由是面现失望,摇头皱眉道:“唉,一个江正、一个吕德,如果这两个变数当真是影响了周首辅的后续计划,让七皇子侥幸跳出了您所布置的陷阱,那又该如何是好?再若是让七皇子顺利解决了眼前困境,返回京城之后又顺利接替了储君之位,那咱们现在的种种做法,岂不是彻底得罪了未来的皇帝?” 看到宋承仁的忧心忡忡,周尚景却是微微一笑,宽慰道:“不必担心,老夫已经完成了布局,接下来一定不会让七皇子讨到好处!大明江山这盘棋,如果还想让各方对弈下去,就不能让一个随时会掀桌子的人上棋桌、当棋手!这是老夫的底线! 至于江正与吕德这两个变数,就算是发挥了作用,最多也就是稍稍降低一下老夫的计划效果罢了;即便是让七皇子侥幸从老夫的陷阱之中脱身,也一定会沾上浑身腥臊,再也无法坐稳储位! 更何况,还有一个赵俊臣呢!老夫当初之所以会怀疑七皇子,就是因为赵俊臣的提醒,所以赵俊臣发现七皇子无法坐稳储君位置之后,就一定会落井下石,想尽办法彻底扳倒他……在这方面,老夫还是很信任赵俊臣的!” 说到这里,周尚景的老脸上闪过了一丝暗然,继续说道:“其实,老夫对于赵俊臣的忌惮,丝毫不弱于七皇子,但老夫最近只是不断出手加深赵俊臣的隐患、让赵俊臣更容易显出破绽,却一直没有对他赶尽杀绝,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老夫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也不知还能苟活多久,所以就需要留下赵俊臣这个后手,若是老夫还没有彻底扳倒七皇子,就已是天命终结、撒手人寰,至少还可以指望赵俊臣与七皇子这两个隐患彼此牵制、两败俱伤!” 听周尚景突然间提及自己的死亡,宋承仁也被转移了注意力,不由是面现伤感,下意识的抬头仔细观察周尚景的气色。 稍稍观察之后,宋承仁忍不住又是心中一惊。 他突然发现,自己刚才只顾着与周尚景专注讨论七皇子的事情,却是忽视了周尚景的身体状况,一直都没有让周尚景及时休息。 此时此刻,周尚景已经满是疲态,表情间更是时不时闪过痛苦之色,遍布皱褶的额头与花白双鬓也再次泛出了涔涔虚汗,似乎是胃疾再次发作了,但他还是强忍着身体不适、坚持与宋承仁谈话。 见到这般情况之后,宋承仁连忙起身,关切道:“周首辅还是快些休息吧,不可以继续损耗心神了……要不要我召来章神医,再次为你诊断一下?” 眼看宋承仁就要转身离开,周尚景则是立刻摇头道:“不必召唤章神医了,我的胃疾每天都要发作七八次,虽然是疼痛难忍,但也早已经习以为常了,即便让章神医赶来诊治,也不会诊断出任何新情况,反而要受他数落!你也不要离开,陪老夫再多聊一会、多聊一会!老夫不累,完全不累,只是不想一个人躺在床上虚度时光……” 听到周尚景的这般表态,完全不愿意让自己离开,宋承仁表情间再次闪过了一丝伤感。 宋承仁很清楚,周尚景刚才滔滔不绝的向自己剖析局势,其实就是想与自己多聊一会罢了。 自从周尚景发现自己的胃疾再次恶化,却迟迟也无法寻到病因与医治方法之后,他就非常清楚自己必然是命不久矣了,却又不清楚自己究竟还能坚持多久。 所以,或许是想要尽量抓住一些东西,又或许是想要尽量留下一些东西,周尚景最近总是喜欢与宋承仁这位老友交谈聊天,或者是回顾两人的过往交情,或者是推演庙堂局势的未来变化,再或者只是家长里短的闲话……总之就是不愿意一个人躺在床上休息。 残余时间不多了,周尚景不愿意随意浪费,更不愿意就这样躺在病床上渡过。 猜到周尚景的心意之后,宋承仁稍稍犹豫片刻,最终还会返回座位坐下,陪着周尚景继续聊天。 周尚景也认真打量了宋承仁一眼,发现宋承仁满脸红光、身型富态、脸上皱纹也不多,显然是近年来保养极佳,虽然实际年纪只差了自己四五岁,但看起来却像是年轻了二十岁。 周尚景不由是面现羡慕,摇头道:“老夫这人心高气傲,又一向是城府太深、算计太多,所以有资格与老夫做朋友的人,却纷纷是对老夫敬而远之、不愿意与老夫深交!老夫经营庙堂数十年,历经了无数宦海风波、结识了各色各样的人物,但真正可以称作挚友之人,也就唯有你与李和了! 嘿!如果李和也在这里,老夫甚至愿意厚着脸皮,与他畅谈他所得意的老根不倒之术!毕竟……与你们谈心的机会,也不剩下几次了!唉,李和他天生体健、精力充沛,而你则是颐养天年、保养极佳……真羡慕你们、真羡慕你们啊……” 说到后面,周尚景缓缓闭上双目,眼角处竟是出现了一丝湿润。 一个人无论是如何的睿智豁达,也一定会畏惧死亡。 即便是周尚景,亦是不能例外。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03章.病因毒源. 摄政大明! …… …… 周尚景感慨着天命将终,畏惧着死亡来临,竟是极为罕见的流露出了真正的怯弱之态。 但周尚景却并不知道,就在几天之前,“周党”已经在兴州境内与赵俊臣达成了一项交易,赵俊臣也已经把金刚石粉末的解毒之法尽数相告于李和。 就在此时此刻,李和已经安排了好几批信使同时出发,或是骑乘快马、或是乘坐快船,日夜兼程的奔赴南京,就是想要尽快把解毒之法通知于周尚景,也尽大可能的救下周尚景的性命。 若是不出意外的话,最多再等三天时间,第一批信使就会抵达南京、向周尚景禀报消息。 若是知晓了这个消息,周尚景大概就可以心情稍微好转一些。 但也仅仅是让心情稍微好转一些罢了。 以周尚景的岁数,遭此劫难之后无论如何都会元气大伤、寿元大减,不似年轻人一般还有恢复的机会,依然是可以清晰感受到死亡的迅速迫近。 但周尚景还是愿意多活几天,他并不清楚“周党”在兴州境内与赵俊臣所达成的交易,所以他目前最是对神医章德承寄以厚望,希望这位章神医可以尽快发现真相、及时为自己妙手回春。 然而,被周尚景寄以厚望的章德承,最近为了治好周尚景的胃疾,虽然已经多次挠破了头皮、也揪掉了大量头发,可谓是绞尽脑汁、穷思竭想,却依然是束手无策、一筹莫展! 在此之前,章德承已经见识过了无数的疑难杂症,面对各种绝症之际也经常是黔驴技穷、无力回天,但他至少可以寻到病根所在,也很清楚自己为何是无法治好病人。 而现在,章德承就连周尚景的病根究竟在何处也是毫无头绪! 这还是章德承第一次碰见这种事情! 周尚景判断自己有可能是遭人投毒,章德承也认为有可能,但使尽了浑身解数,尝试了各种方法,却依然是无法寻到周尚景的中毒源头。 与周尚景见面之际,章德承的表现还算冷静,但等到章德承离开了周尚景的书房之后,却立刻是眉头紧锁、满面愁容。 章德承对周尚景毫无好感,就像是他其实也对赵俊臣毫无好感一般,但既然周尚景是一位病人,他就一定会全无保留的尽心诊治。 而根据章德承的判断,如果不能迅速拔除周尚景的体内毒素,让周尚景的胃疾迟迟不能好转,那周尚景最多就剩下两三个月性命了。 带着这般沉重压力,章德承快步走进了宋家在东园之中为他所安排的房间。 这处房间极为宽敞,长宽皆有七八丈,相当于是一间大堂了。 而这间大堂之中,此时不仅是堆满了宋家所竭力收集的各种珍贵药材、各种罕见医书、各有医疗器械,还有南直隶境内的十余位名医也被宋承仁召至此处,或者是为章德承出谋划策,又或者是为章德承打下手。 简而言之,宋家已经为章德承提供了最佳条件,无论是章德承提出任何要求,都一定会迅速得到满足,就是想让章德承可以尽可能的治好周尚景。 而宋家的这种态度,也进一步加深了章德承的心中压力。 当章德承迈步进入这间大堂之后,屋内的几位南直隶名医就纷纷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向章德承汇报进展。 “章神医,您看这本医书之中所描绘的病例,似乎是与周首辅的情况有几分相似,是否可以参考……” “章老师,弟子今天已经按照您的要求,再次把各种原材投喂于家畜了,仔细检查这些原材是否有害人之处,却依然是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章前辈,晚辈已经按照您的交代制好了药丸,请您检查一下……” 这些天时间以来,章德承虽然是对周尚景的病情束手无策,但他的医术与医德依然是迅速折服了南直隶境内的众位名医,皆是对章德承心服口服,在章德承面前也皆是甘以弟子自居。 章德承从前一直是孤家寡人的游医,并不善于处理人际关系,也不善于管理队伍,但自从赵俊臣为他创办了一家医学院之后,章德承的相关经验已是逐渐丰富,也逐渐可以从容应付眼前这般局面了。 面对众位名医们七嘴八舌的纷纷汇报,章德承也是迅速的逐一回应。 “这本医书我也看了,里面所描绘的所有病例皆是孤例,用药原理也是不甚清晰,所以就不能随意借鉴,你还要进一步翻阅更多医书,寻找一下相似病例进行参照……” “继续把各种原材投喂于家畜,切记要按照不同组合进行投喂,一定要保持耐心仔细观察,也许很快就会发现异常……” “你的药丸制得不错,味道、成分、比例皆是精准无误……既然如此,制药之事就交由你了,同样的药丸再制二十颗,周首辅最近还用不上这种药丸,但如果他的身体状况再次恶化的话,就只能尝试勐药了……” 好不容易应付了这般混乱局面之后,章德承又与众位南直隶名医交流了一下心得,却发现哪怕是众位名医圣手的群策群力,也依然是无法寻到周尚景的病根所在。 最终,章德承表情愈发严肃,很快就让众位名医继续忙碌去了。 而章德承自己则是快步走到一张书桌旁边,拿起一本医书仔细翻阅。 这本医书是宋家之人昨天送过来的,乃是南宋孤本,就连章德承也没看过,所以他希望自己可以从这本医书之中寻到一些灵感。 而就在章德承仔细翻阅这本医书之际,一名相貌身材皆是平凡无奇的年轻人,默默走进了房间,然后就站在章德承的身边、耐心等待章德承发现自己。 章德承翻阅医书之际精神专注,一直等到许久之后,他终于是感觉口渴想要喝水,正准备转身取来水壶,却发现这位年轻人已经提前把一杯茶水递到了自己面前。 看到这位年轻人之后,章德承不由一愣,一边是抬手接过茶水,一边是问道:“秦朗,你怎么过来了?” 这位名叫秦朗的年轻人摇头道:“闲着也是闲着,读书也读闷了,就想过来看看有什么事情可以为院长您分担一二。” 章德承饮茶解渴之后,就直接拒绝了这位年轻人的好意,摇头道:“这里没什么需要你的地方!与诊治相关之事皆是有南直隶境内的各位名医出力,跑腿打杂之事则是有东园宋家的仆从,老夫也完全不需要别人照顾…… 你目前的紧要任务,还是娴熟背诵我交给你的那几本医书,然后则是熟练掌握上百种常见药材的识辨之法,然后才有资格稍稍帮助老夫一二……唉,以你的年纪,现在才开始学医就已经稍微有些晚了,所以你一定要比寻常人更为努力专注才行!” 说完,章德承又挥手道:“快些返回你的房间吧!抓紧时间学习基础,那些医书就算读闷了也要继续研读,老夫很看重你,但你也一定要多下苦功,千万别让老夫失望,不要浪费丝毫时间……唉,当初就应该把你留在医学院、让你专心学习医术基础的,就不该把你带出来让你分心!” 原来,这位名叫秦朗的年轻人,乃是赵俊臣创办了医学院之后,所招收的第一批学徒。 因为是第一批学徒的缘故,章德承招生之际也很重视,亲自考察面试了所有想要进入医学院的学徒。 也正是因为那段时间的考察经历,让章德承发现了秦朗这个年轻人。 当时,在章德承面试秦朗之际,曾是询问秦朗想要学医的理由,而秦朗的回答则是让章德承印象深刻。 “家父死于风寒,家母丧于腹中尸虫,原本皆有救治希望,但两次皆是遇到庸医,终究还是让我痛失双亲、家破人亡……我不想让别人也遭受这种痛苦,所以我要学医!” 听到这般回答之后,章德承大为动容,也深为触动。 不仅是因为秦朗所展现的决心与怜悯,也是因为秦朗的经历与章德承本人非常相似。 从那以后,章德承就对秦朗这个年轻人留了心,时不时就要亲自考验、暗中照拂,甚至还屡次对秦朗私下传授经验。 而秦朗的表现也没有辜负章德承的期望,他勤学好问、行动干练,而且冷静敏锐、头脑清晰,无疑是一个好苗子。 尤其是秦朗还非常善于揣测章德承的想法与情绪,虽然从来都没有刻意讨好过章德承,却总是可以及时挠到章德承的痒处,让章德承愈发是喜欢这个年轻人了。 就像是刚才,章德承刚刚有了口渴之意,秦朗就已经及时为章德承递来了茶水,简直就是章德承的肚中蛔虫。 渐渐的,章德承也就诞生了把秦朗收为关门弟子的想法。 而最近这几个月时间,章德承因为赵俊臣的吩咐,一直跟在周尚景身边、为周尚景医治胃疾,而周尚景奉命离京南下巡视之际,章德承也是相伴随行,却又把秦朗带在了身边,名义上是身边缺个打杂学徒,但实际上则是想要趁机亲自教导。 刚开始的时候,周尚景的胃疾还没有进一步恶化,章德承还有闲心抽出时间传授秦朗医术; 待周尚景抵达南京之后,胃疾刚刚开始恶化之初,章德承就开始专注于治疗周尚景的病情,而秦朗则是负责为章德承打下手,负责整理药材、切药熬药之类的杂事。 但很快,随着周尚景的病情愈发严重,宋承仁就直接召来了南直隶境内的全部名医,让这些名医一同协助章德承为周尚景诊治,各种资源也皆是全力提供。 这般情况下,章德承就不再需要秦朗为自己打杂了,在这个遍布名医的地方,秦朗作为一个刚刚接触医术的学徒,也只会碍手碍脚。 再加上章德承这个时候已经再无时间亲自教导秦朗,又不想耽误秦朗的学医进度,所以就特意要求宋家为秦朗单独安排了一间僻静房间,让秦朗可以安心背诵医书、识辨药材。 就像是章德承刚才所言,秦朗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打好基础。 于是,秦朗也就彻底失去了参与治疗周尚景胃疾的机会。 此时此刻,也是出于这般考虑,章德承直接拒绝了秦朗想要帮忙的要求,只是一味督促秦朗抓紧时间继续学习。 听到章德承的督促之后,秦朗正想要争辩几句,却突然有一位南直隶境内的名医快步赶到了章德承的身边,想要与章德承探讨一个非常高深的医学问题。 章德承也当即就被转移了注意力,一边是详细回应这位名医的询问,一边是冲着秦朗挥了挥手,示意秦朗立刻离开这里。 眼看着自己若是继续留在这里,就会招致章德承的不耐烦,秦朗表情有些失望,但也不敢继续纠缠,终于是无奈转身离开了。 却说,当秦朗离开了章德承的房间之后,就下意识的把手按在腰间。 在他的腰间位置,隐藏着一个小小瓷瓶。 而这个瓷瓶之中,则是存放着一批晶莹剔透、似精盐一般细小的颗粒粉尘。 这些颗粒粉尘,自然就是引起周尚景胃疾恶化的元凶——金刚石粉末了! 正所谓灯下黑,章德承一直都在仔细调查周尚景的饮食原料,却是万万没有想到,周尚景之所以是突然间胃疾恶化,也不仅仅是因为外部饮食的缘故,更是因为他平时为周尚景所熬制的那些药汤药丸,已经被秦朗暗中动了手脚,趁机投入了金刚石粉末。 而这个名叫秦朗的年轻人,自然就是七皇子朱和坚的人了。 其实,秦朗也不知道操控自己的幕后主使究竟是何方神圣,但他的妹妹、也是他唯一的亲人,已经被这位幕后主使所控制,所以秦朗必须要听从对方命令。 当初秦朗父母双亡之后,就带着妹妹相依为命,只能依靠一些小偷小摸的手段维持生机,但他性格机敏、头脑冷静,极少被人抓住现行,就算偶尔被人抓住了现行也可以及时逃脱,所以还可以勉强度日。 然而,正是因为秦朗性格机敏、头脑冷静,又曾经有过读书识字的短暂经历,也就沦为了某些人眼中可以利用的“人才”,很快就被朱和坚手底下的“嘲风”死士给盯上了。 事实上,朱和坚所蓄养的“嘲风”死士,大多是类似于秦朗一般的经历。 最终,秦朗的妹妹沦为了人质,秦朗也受到了“嘲风”组织的控制,成为了“嘲风”死士的候选。 最开始,“嘲风”组织是想要把秦朗培养成一名死士、正式纳入组织之中,但就在秦朗接受训练不久之后,赵俊臣资助章德承创办了一家医学院,很快就引起了各方关注。 七皇子朱和坚则是听到一些风声,发现赵俊臣似乎是想要在医学院内秘密进行一些惊世骇俗的事情,譬如是解剖尸体,再加上章德承的影响力,所以就传令手下秘密渗透医学院,趁着医学院招生之际安插几名眼线进入。 也就是在这般情况之下,秦朗并没有成为一名“嘲风”死士,反而是被安排去了医学院,成为了医学院的一名学徒,同时也负责收集医学院的相关情报。 与此同时,在章德承面试考察秦朗之际,秦朗所讲的那套说辞,也皆是出于幕后主使的刻意交代,可谓是根据章德承的人生经历与性情喜好量身打造的。 事实上,秦朗确实是父母双亡,但他父母并不是死于疾病,而是死于一场官司所引发的牢狱之灾。 所以,就像是计划一般,秦朗很快就引起了章德承的关注与重视,还被章德承带着身边,一同随着周尚景离开京城、南下巡视,最终抵达了南京。 不过,秦朗最开始并没有被安排投毒任务,毕竟金刚石粉末的存在乃是朱和坚最核心的机密之一,像是秦朗这样的边缘人物自然是没有机会接触。 但随着周尚景在南京城内的布局逐渐开始显现威力,朱和坚很快就陷入了困境,恼羞成怒之下也很快就传令重启了投毒计划。 而秦朗的情况现状,自然是一枚可用棋子。 于是,秦朗抵达南京之后,很快就秘密收到了一小瓶金刚石粉末,也一直在利用自己为章德承打下手的机会,在药汤药丸之中混入金刚石粉末,趁机为周尚景投毒。 只可惜,随着宋承仁召来了南直隶境内的所有名医,章德承很快就不再需要秦朗打下手了,反而是把秦朗远远支开,让他专注于学习医术基础,所以秦朗也就失去了继续投毒的机会。 这也是周尚景的胃疾在近期没有进一步恶化的真正原因! 此时,秦朗走出房门之后,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大堂内众位名医的忙碌场景,表情间不由是闪过了一丝阴郁。 “不行!虽然不知道究竟是谁在向我传令,但妞妞被对方控制着,我必须要完成任务,否则妞妞恐怕就要代我受罚……” “但现在根本寻不到下手机会,就算是可以留在章神医身边,人多眼杂之下也极难寻到机会,在药物之中暗动手脚……” “再不济,也应该向外面传送消息情报,不能让对方误以为我什么也没干……” “但东园之内守备森严,我又该要如何传送消息?” “实在不行,就只能冒险尝试了……”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04章.江正遇险. 摄政大明! …… …… “实在不行,就只能冒险尝试了……” 想到这里,秦朗目光闪烁、表情挣扎。 但最终,秦朗还是摇了摇头,否定了冒险行事的做法。 因为出身经历的缘故,秦朗自视甚低,他很清楚自己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在绝大多数时候,小人物难以造成任何影响,自然是不会引起任何关注。 而从某方面而言,这种不受关注的透明人境遇,实际上是小人物的福气。 但若是小人物主动造成了影响、引起了大人物的关注,那绝对是一场灭顶之灾。 关于这一点,秦朗已经受到了足够的教训,他当初若是表现稍稍平庸一些,也不至于引起“嘲风”组织的关注。 所以,只要秦朗这个时候可以稳住阵脚、不采取任何冒险行动,就不会有任何人留意他,也不会有任何人怀疑他,他就可以保住自身、不暴露任何秘密。 而只要秦朗还可以保住自身、保住秘密,那他对于幕后主使就依然还有用处。 等到南京局势尘埃落定之后,幕后主使就算是不满意他的懈怠与无用,也只会惩罚与警告,所以他与妹妹也依然还有存活机会。 反之,若是秦朗冒险盲动,一旦是被周围人察觉到异常,他的过往经历、他的祖宗八辈,就会被人迅速调查清楚,他的所有秘密就将会无所遁形,他在幕后主使眼中也就不再有任何用处,反而会变成一个隐患与威胁。 到了那个时候,秦朗与妹妹所面临的命运,就不再是惩罚与警告这般轻松了,必然是要遭遇更为悲惨的境遇。 当然,当秦朗脑海中泛起了“冒险”念头之际,他的想法并不仅仅是只有“冒险继续投毒”或者“冒险向外通风报信”这两个选择。 他还考虑过另外一个可能,那就是——他是否应该冒险向章德承与周尚景说出真相? 秦朗很清楚,章德承就是一个纯粹好人,只要自己讲出真相之际,顺便强调一下自身苦衷,章德承就一定会全力庇护自己。 而周尚景则是当朝第一权臣,当他发现自己被人投毒的真相之后,也许就会重视秦朗的作用,利用秦朗引出幕后主使,甚至还会与秦朗合力扳倒幕后主使,让秦朗可以解救自己作为人质的妹妹。 但秦朗还是立刻就否定了这般想法。 一方面,他并不清楚周尚景的心中想法。 若是周尚景另有考虑,知晓真相之后当即就让秦朗变成了一枚弃子、也完全不打算帮助秦朗解救妹妹,那秦朗同样是毫无抗拒之力。 另一方面,秦朗也不知道操控自己的幕后主使究竟是何方神圣,更不清楚这位幕后主使的实力强弱、具体计划。 若是这位幕后主使还在周尚景身边安插了更多眼线,秦朗前脚才向周尚景说出了真相,而幕后主使就后脚发现了他的背叛之事,那无疑就会让秦朗陷入更为绝望的境遇。 秦朗并不是一位权谋家或者军事家,但市井经验也同样教给了他一个道理。 那就是,在局势尚未明朗、情报严重不足的情况下,绝对不要随意做出任何决定——尤其是这种需要赌上自身命运的决定。 更何况,秦朗作为一个小人物,如果只是被迫卷入了大人物之间的明争暗斗,那他依然还有希望侥幸保全自己。 只要他在幕后主使眼中还有用处,只要他还有机会完成幕后主使所交代的某些任务,那他就还可以暂时苟且活命。 总而言之,他现在只需要考虑如何完成幕后主使所交代的任务就行了。 反之,像是秦朗这样的小人物,如果不仅是被迫卷入了大人物之间的争斗,更还主动让自己成为双方势力的两面间谍,那他就需要同时满足周尚景与幕后主使所交代的任务,既要祈求周尚景不会放弃自己,也要极力避免幕后主使发现自己的背叛,看似是多了一项选择,但实际上风险也增加了一倍。 秦朗并不认为自己有面面俱到、左右逢源的能耐,所以他自然是不敢改变现状,只能是任由幕后主使继续操控自己。 “所以就只能缩手旁观、裹足不前了!毕竟,我就是一个小人物,没有任何冒险行事的资本,但承担不起任何代价……只希望幕后主使将来不会惩罚太重!若是真要惩罚,那就惩罚我一个人好了,千万不要牵连到妞妞……” 这般思索之际,秦朗已经返回了自己的房间,准备按照章德承的吩咐继续学习医术基础。 只可惜,大概是心绪太乱的缘故,面对房间之中的这些枯燥医书,秦朗竟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但秦朗依然是强迫自己研读医书,为了让自己尽量冷静下来,秦朗还用力“啪啪”抽了自己两记耳光。 秦朗很清楚,他必须尽快学好医术基础,唯有如此才能讨取章德承的欢心与偏爱! 而唯有是争取到章德承的欢心与偏爱,他才能在幕后主使眼中拥有更大用处。 就算是将来走投无路、被迫要向章德承坦白所有真相,也才可以拥有更大机会争取到章德承的庇护。 秦朗认为自己是一个小人物,而小人物一定是能力有限,遇事之后就只能是按兵不动、以自保为先,完全不敢奢望自己有机会改变现状。 但也有许多人,即便是明知道自己并不算是一位大人物,却依然是魄力十足,敢于主动改变局势现状,甚至还野心勃勃的想要主导局势变化。 譬如江正,就是这样的情况。 作为赵俊臣的幕僚、大儒杨洵的弟子、“赵党”代表霍正源身边的协助者,江正相较于秦朗而言,自然是一位高不可攀的大人物。 但相较于周尚景、朱和坚、王保仁、宋承仁、霍正源、黄有容等等这些真正的棋手,江正依然只算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除了自身背景还算过硬之外,无论势力还是人脉皆是不值一提。 然而,江正依然是自信认为,自己可以在南直隶境内发挥出举足轻重的作用,甚至还有机会直接决定南直隶境内的未来局势走向。 江正并不认为自己是盲目自信、傲慢狂妄,经过反复思索与验证之后,他已经制定好了一系列的全盘计划。 这一天的傍晚时分,就在周尚景为了生死之事而忧心仲仲、章德承为了周尚景的胃疾而绞尽脑汁、秦朗则是下定决心按兵不动之际。 南京城内的秦淮河南岸,江正随着霍正源再次登上了观江楼、一同用食晚膳。 两个月前,当南京学子们闹事之际,霍正源与江正二人就是站在这座观江楼上,近距离旁观局势变化,还偶遇了同样前来这里观察局势的吕德。 而这座观江楼不仅是位置与视野极佳,还有几道招牌菜也是非常美味,霍正源当初品尝过一次之后就深为喜爱,所以在他滞留于南京城内这段时间,就变成了观江楼的常客。 作为赵俊臣在南直隶境内的代言人,霍正源最近一直是冷眼旁观局势变化,偶尔也会出手暗中协助周尚景做一些事情,但总体而言一直是按兵不动,也一直都很清闲。 相较于霍正源的清闲,江正自从抵达南京城之后就一直是到处奔走、忙于调查,很少陪着霍正源前来观江楼品尝美食。 但这一天,江正却是罕见主动陪着霍正源再次来到了观江楼二楼,两人也再次坐在了靠窗位置,一边用餐一边谈话。 江正的意图很明显,就是想要尽力说服霍正源,让霍正源可以调动“赵党”在南直隶境内的各种资源,执行自己所制定的那项计划! “霍前辈,目前局势已经非常明显了,周首辅已经在七皇子脚下布置了一处陷阱,而七皇子也一定会毫无犹豫的跳进去!这般情况之下,咱们绝不能像是从前一般冷眼旁观、又或是只知道一味协助周尚景做事了! 虽然学生并不清楚赵阁臣与周首辅为何是这般敌视与针对七皇子,但也无关紧要……晚辈只是认为,趁着周首辅与七皇子鹤蚌相争之际,咱们完全有机会渔翁得利! 晚辈已经向您详细阐述了自己所构想的计划,若是这项计划进展顺利,咱们不仅是可以实现赵阁臣的意图,让七皇子狠狠栽一个大跟头,还可以趁机收获更大利益,顺便是彻底解决那件一直都在困扰赵阁臣的烦恼……” 在霍正源看似是专注于品尝美食之际,江正则是毫无用餐心思,只顾着不断劝说霍正源。 霍正源稍稍停下了手中快箸,抬头仔细打量了江正片刻之后,缓缓道:“你的那项计划,我已经仔细想过了,固然是很有可能成功,但它的前提是需要咱们主动背刺周首辅,恐怕是不大合适吧?” 而就在江正全力劝说霍正源之际,却是谁也没有发现,观江楼下的街道拐角处,正有几人眼神阴冷的观察着他们。 其中一人,正是七皇子朱和坚的贴身侍卫、“嘲风”死士的首领郭守忠! “看见了吗?就在观江楼二楼的临窗位置,那个看起来风度翩翩、仪态极佳的中年儒生,就是东南巡阅使、大学士霍正源! 与他同桌而坐、正在讨论事情的年轻儒生,是一个名叫江正的后生,据说也是来历不凡、背景不小……至于周围那几个侍立之人,则皆是霍正源的身边随从。 霍正源这段时间滞留于南京城内,并没有亮出官身,所以他身边的戒备也不算特别森严,接下来当他离开观江楼的时候,你们很容易就可以寻到下手机会,但一定要下手精准! 切记,咱们的任务是恐吓霍正源,所以你们的目标乃是江正、以及霍正源的那几个贴身长随!一定要让这些人死伤惨重,也一定要让霍正源亲眼见证他们的死伤惨重!而霍正源最多只能受轻伤,绝不可以害死他! 动手之际,场面尽量搞得惨烈一些,务必要让霍正源见到之后彻底吓破胆子!对于咱们而言,一个被吓得肝胆俱裂的霍正源,比一个死于意外的霍正源更有用处!” 听到郭守忠的详细交代之后,他身后的几名“嘲风”死士皆是点头答应。 其中一位眼神阴鸷骇人、脸上有一道狰狞疤痕的“嘲风”死士,闻言之后更是兴奋的舔了舔嘴唇,嘿嘿笑道:“简而言之,除了霍正源之外,包括那位来历不凡的年轻书生,所有人都可以死,即便是牵连了无辜路人也无所谓,对吧?” 闻言之后,郭守忠忍不住眉头一皱,表情间也闪过了一丝忌惮,冷声回应道:“是的,只要你们没有被人抓住现行,也只要可以保住霍正源的性命,动静再大也无所谓!蒋枭,这一次我允许你可以随意发挥!” 在“嘲风”组织内部的近两百名死士之中,就以这个蒋枭的身份来历最为特殊。 他原本是一个纵横数省的悍匪,背负着几十条人命,官府经过七年时间的追捕之后才终于把他拿下,原本已是入狱等死,却又被朱和坚所看中、暗中出手搭救,让他成为了“嘲风”组织创立之际的元老之一。 蒋枭被朱和坚所救之后,倒是一直都对朱和坚忠心耿耿,但他的手段之狠毒、做事之极端,有时候就连朱和坚也忍不住侧目心惊,每次执行任务之际都要闹出极大动静,也一定会牵连无辜之人。 按理说,像是蒋枭这种人物,很有可能会暴露“嘲风”组织的存在,在朱和坚眼中无疑是一个巨大隐患,理应是尽早舍弃排除。 但实际上,蒋枭反而是深受重用,至今已经成为了“嘲风”组织的核心人物之一,几乎是参与了“嘲风”组织的每一次重要行动。 而蒋枭会受到朱和坚重用的原因也很简单。 那就是——他至今从未失手过! …… PS:工作时忙时闲,最近又开始闲了,所以从明天开始双更,争取在本月之内结束南京情节,然后就会把视角再次转向主角赵俊臣与京城局势。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05章.困扰之事. 摄政大明! …… …… 观江楼内,江正并不知道一场危险即将来临,他依然是专注于劝说霍正源。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江正已经大致摸清了霍正源的性情。 就正如赵俊臣、周尚景等人的评价一般,霍正源此人极为聪明,任何事情都是一点即透,但也非常欠缺魄力与胆识,遇事之际总是瞻前顾后、不敢承担责任。 像是霍正源这种人,只适合在一名性格强势、立场坚定的大人物手下做事,当一个谋士或者执行者,才可以发挥出最大作用。 江正也算性格强硬、立场坚定,但他毕竟不是一个大人物,所以想要顺利说服霍正源支持自己的计划,也并不是一件易事。 同样的计划,若是由赵俊臣提出来,霍正源不必承担任何责任与压力,所以他只要判断这项计划有可能成功,就一定会毫无犹豫的配合执行,并且还可以查漏补缺,把一切计划细节皆是安排的严谨周密。 但同样的计划由江正提出来,那霍正源的态度就截然不同了,因为他是主事之人,需要承担全部责任与压力,所以他的思路方向也就不再是这项计划的可行性与收益,而是会反复斟酌这项计划的弊端与失败后果,然后就会犹豫不决、裹足不前。 而就在霍正源这般犹豫不决、裹足不前期间,往往就会错过这项计划的最佳执行时机。 此时,见霍正源明明是很清楚自己的计划有可能成功,也明明是很清楚这项计划成功之后大有好处,却只是因为这项计划一定程度上背刺了周尚景,有可能会引起周尚景的事后报复,所以就迟迟无法下定决心……江正不由是一阵无语。 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在江正眼里,不就是得罪了周尚景嘛,一切事情都有赵俊臣站在前面扛着,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于是,江正的语气更为坚定,再次劝道:“霍前辈,赵阁臣让咱们在南京坐镇、代表他干涉南京局势,但实际上就只有两项要求,其一是要落实朝廷中枢的收权计划,其二是让七皇子狠狠栽一个大跟头,不能让他顺利坐稳储位……除此之外的所有事情,皆是由您来临机决断,完全没必要总是配合周首辅! 现如今,朝廷中枢的收权计划很快就要大获全功,而学生的这项计划也不会影响七皇子的后续境遇,咱们已经不必再刻意配合周首辅做事,接下来反而是与他利益冲突之处更多,譬如是南京督察院与南京国子监,咱们与‘周党’皆是想要趁机插手,也一定会发生冲突!但若是依照学生的计划行事,最不济也能逼着周尚景让步妥协,所以前辈您又何必是犹豫不定、裹足不前?” 劝说之际,江正的语气明显是有些不耐。 霍正源也知道江正不满意自己的迟疑,甚至还有些轻视自己的胆魄,但他并没有任何生气,依然是悠然自得的品尝着观江楼的美味菜肴,甚至还主动伸出快箸为江正夹了一块烧肉,笑道:“观江楼的烧肉,乃是难得美味,甜肥且不腻,你尝一尝!” 见霍正源又是顾左右而言他,江正眉头愈发紧皱,完全没有理会自己碗碟里的烧肉,再次说道:“还望霍前辈明鉴!也许是晚辈不知天高地厚,但晚辈确实不懂得咱们为何要竭力避免与周首辅爆发冲突!要知道,周首辅他就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这种事情,向来是与咱们该合作就合作、该算计就算计! 您应该也听说了兴州民变的消息,显然就是周首辅针对赵阁臣农政改革新政的陷阱!可以说,周首辅已经欺负到咱们头上了,咱们又为何不能在南京这里稍稍报复他一下?更何况,现在南京各界皆是传言周首辅已是病入膏肓,所以咱们其实也不必特别担心周首辅的事后报复!” 闻言之后,霍正源似笑非笑,又夹起一根竹笋细细品尝之后,又抬头问道:“你认为……关于周首辅命不久矣的传言,并不是无中生有?” 江正点了点头,道:“正所谓无风不起浪,这个传言十有八九不会有假! 而且周首辅身边还有章德承章神医,他与晚辈一样,也是赵阁臣的门客,晚辈昨天曾是借口自己身体不适,前往东园拜访章神医,结果就被宋家之人直接拒绝了,于是晚辈又写了一封书信,详细介绍了自己的身体状况,让宋家之人转交于章神医,希望章神医可以提些意见,倒是很快就收到了章神医的回信! 而在这封回信之中,章神医的语气与笔迹皆是有些不耐烦与心不在焉,完全不符合章神医一贯以来重视病人的秉性,所以晚辈判断他必然是遇到了极为棘手之事而心情烦躁、脱不开身……而东园之内,除了周首辅的身体之外,又有什么事情值得章神医这般专注投入?” 霍正源点头一笑,道:“赵阁臣曾经对我说过,你是一个不逊于赵山才的人才,但你与赵山才的类型完全不同,赵山才更善于权谋心术、推动局势,学问与城府也皆是更深,而你则是更善于见微知着,只需要一些蛛丝马迹就可以迅速洞察真相,对于朝廷法令也是极为熟悉…… 如今一看,这般评价果然没错!我最近一直都在思索周首辅的病入膏肓之事究竟是真是假,却没想到你竟然这般轻易就试探出了部分真相!” 夸赞了江正几句之后,霍正源再次抬起快箸、指向江正的碗碟,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催促道:“红烧肉就要冷了,你先尝一尝!” 听到霍正源的再次催促之后,江正也不能再次扫兴,只好是勉为其难的夹起红烧肉放进口中,然后细细品尝。 “好吃吗?”霍正源追问道。 江正点头,道:“正如霍大学士所言,甜肥且不腻,确实是一道美味,但……” 眼看着江正又想要话归正题,霍正源则是直接打断,道:“很美味,对吧?关于这道佳肴的烧制诀窍,我也亲自询问过观江楼的大厨,答桉是火候与时机!红烧肉若是想要做好,其一是火候要足,一定要以勐火烹烧;其二是放盐时机,稍早放盐容易使肉质发柴,稍后放盐则是不容易入味……” 说到这里,霍正源也终于是话归正题,道:“不仅是烧菜如此,制定一项计划、推行一项计划,时机与火候也同样是至关重要!一项计划理论上再是如何完美,若是时机与火候不对,也只会适得其反! 而现在,咱们的火候足够吗?又是否寻到了正确时机?咱们在南直隶境内,主要依仗着两股力量的支持,其一是‘联合船行’,其二是目前正在担任南直隶巡抚的黄阁老…… 但咱们终究不是赵阁臣,无法如臂使指的操纵‘联合船行’这个庞然大物,‘联合船行’固然是实力雄厚,但它的加盟成员也是背景不同、来历庞杂,所以除非是咱们也拥有赵阁臣一般的威望与影响力,否则就很难控制‘联合船行’全力支持咱们;至于黄阁老……虽然已经成为了赵阁臣的盟友,但他也有自己的想法,同样是不可能全力支持咱们! 所以,我这段时间看似是按兵不动,但实际上也并没有闲着,一直都在梳理‘联合船行’内部的复杂关系,也一直都在频频联络黄阁老、劝说他毫无保留的支持咱们! 而你的这项计划,可谓是关系重大,稍有不慎就会引起各方反弹,唯有是争取到了‘联合船行’与南直隶巡抚衙门的全力支持,我才会伺机出手推动这项计划!有些事情,若是不能保证万无一失,那就还不如不做!” 霍正源的这般说法,看似是很有道理,但在江正看来,其实还是他魄力不足、不敢承担风险。 江正当即是再次摇头道:“霍前辈您是一位雅士,自然是更为关注一道菜肴的味道与口感,但晚辈却是一个毫无雅兴的俗人,所以晚辈只会关注一件事情,那就是晚辈肚饿之际是否可以及时寻到食物填饱肚子!若是饥肠辘辘之际,厨师不能及时端来食物为晚辈果腹,却只是专注于食物的口感与味道,那即便是这位厨师的菜肴再是如何美味,在晚辈眼里也是不合格的!” 霍正源闻言之后,再次深深打量了江正一眼,不由是轻轻摇头,对于江正屡次反驳自己的事情,心中也终于是泛起了一丝不满。 赵俊臣把江正派来南京,名义上是为了协助霍正源做事,但实际上也是想让霍正源趁机考查江正的立场与秉性。 而霍正源如今也算是看出来了,这个江正也许是真心想要辅左赵俊臣,但他实在是太有主见了,绝不是一个老实安份的主儿,对于“权威”二字也没有多少敬畏,相较于成为一个合格的执行者、按部就班的执行别人所安排的计划,他更喜欢亲自掌控一切、以自己的节奏与想法为主。 所以,赵俊臣把江正收为幕僚之后,就相当于手持一柄锋锐无比的双刃剑,稍有不慎就会伤到自己。 而就在霍正源摇头叹息之际,江正则是继续说道:“事实上,若是把晚辈的这项计划类比为一道菜肴的话,那它的食客并不是前辈与晚辈二人,也不是南直隶境内的任何一方势力,而是远在千里之外的赵阁臣!这道菜肴是否美味合口,也唯有赵阁臣才有资格评断! 所以,晚辈制定这项计划之际,就从来也没有考虑过这项计划的各种弊处与事后反弹,晚辈只会考虑一件事情,那就是如果赵阁臣亲自现身于南京的话,他是否会同意晚辈的这项计划!” 说到这里,江正的态度愈发坚定,缓缓道:“而晚辈的结论是……如果赵阁臣就在这里的话,他一定会全力支持晚辈的这项计划!因为晚辈的这项计划,可以解决一件困扰他许久的事情!霍前辈您乃是赵阁臣的心腹,比晚辈更为了解赵阁臣的性子,您应该知道晚辈所讲的困扰是指什么,也应该明白晚辈完全没有任何虚言!” 听到江正的这般表态,霍正源的表情也再次严肃了起来,缓缓道:“是啊,我也很清楚赵阁臣的心中困扰!其实,何止是赵阁臣,自从我担任东南巡阅使之后,也一直都在因为相同之事而心中困扰,那就是……我朝商贾们的保守与短视!”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06章.江正之计. 摄政大明! …… …… 大人物的心中困扰,绝对不会比小人物更为严重,但一定是数量更多、也更为复杂。 对于小人物而言,他们的困扰总结起来不外乎就是生计之事,但大人物的困扰则是源自于方方面面的利弊考量。 作为一个大人物,赵俊臣就面临着很多困扰,譬如是德庆皇帝的猜忌、譬如是周尚景的压制、譬如是农务改革新政的推行…… 但霍正源却是非常清楚,江正此时所讲的“困扰”究竟是特指哪一个。 于是,霍正源也直接给出了答桉,那就是明朝商贾们的保守与短视! 就以“联合船行”为例。 自从赵俊臣创办了“联合船行”之后,这个庞然大物就变成了一个聚宝盆,逐渐垄断了明朝境内的大部分河运生意,以“日进斗金”一词来形容它的盈利能力,也只能算是坐井观天、孤陋寡闻。 但这世上所有事情,皆是有利有弊,“联合船行”的存在也是如此。 自从赵俊臣拥有了“联合船行”之后,影响力与财力就皆是迅速提升,但他也很快就感受到了“联合船行”的严重弊处! “联合船行”的实力强大,乃是因为徽浙商贾的纷纷加盟,而徽浙商贾们加盟了“联合船行”之后,也很快就皆是赚的钵满盆满。 但这个时代,商人们的内心观念总体而言还是偏于保守与短视,本质上就是一群兼职经商的地主老财罢了,所以当他们利用“联合船行”皆是赚取了大量银子之后,不仅是没有进一步的增加投资、扩充“联合船行”的规模,反而是把大部分收益皆是用于兼并土地的事情上了。 简而言之,对于徽浙商人而言,地主才是他们的本职,经商只是兼顾,赚取暴利之后就只想着购买更多房产与田产,认为这些实际可见、旱涝保收的财产才能算是真正的财富,而“联合船行”就算再是如何的利益惊人,也只是镜花水月,并不是长久之计。 这样一来,“联合船行”的存在就造成了各种各样的隐忧。 商贾们皆是投掷重金大肆兼并土地之后,就造成了更多百姓流离失所,各地田产与房产的价格也皆是迅速攀升,这种情况不仅是不利于赵俊臣将来把农务改革新政推广于南方各省,更是极大强化了明朝境内爆发流民之乱的隐忧。 与此同时,也因为徽浙商贾们迟迟不愿意增大投资,让“联合船行”的规模无法迅速扩大,破旧商船也不能及时替换,所以“联合船行”的运费已经渐渐提升,扩张势头也已经出现了减缓趋势。 赵俊臣并不是神仙,对于这种情况也一直是束手无策,只能是深陷这项困扰之中。 毕竟,赵俊臣总不能强迫徽浙商贾们放弃兼并土地之事、也不能强行控制徽浙商贾们的收益使用方式,只能是寄望于“联合船行”的高收益可以逐渐扭转徽浙商贾们的保守心态。 但若是想要彻底扭转徽浙商贾们的保守心态,至少也需要二三十年、两三代人的时间,赵俊臣却不清楚自己是否有耐心苦等这般长时间,也不知道明朝是否还可以坚持这般长时间不出大乱子。 事实上,不仅是赵俊臣存在这般困扰,霍正源担任东南巡阅使、奉命推行赵俊臣的远洋计划之后,也很快就产生了相同困扰,他所组建的远洋船队经过最初的迅速扩张之后,很快就出现了停滞之势,所有人皆是不愿意冒险增加投入了。 而江正也就是针对这般情况,提出了自己的计划。 经过这段时间的到处奔走与详细调查,江正对于南直隶境内缙绅豪族的具体情况已是极为了解,也非常清楚这些缙绅豪族们的种种罪行,譬如是大量瞒报田产数量、又譬如是祖宅规制有僭越之嫌等等。 作为赵俊臣的幕僚与代言人,江正虽然无法如臂使指的操纵“联合船行”,但“联合船行”的加盟商贾也没有把江正视为敌人,许多事情皆是没有刻意隐瞒,再加上徽浙商贾与南直隶缙绅原本就是一体两面的关系,就连宋家也是“联合船行”的加盟成员之一,所以江正很容易就调查到了这些事情。 而江正的具体计划就是,趁着南直隶境内的缙绅豪族与皇庄太监两虎相争、矛盾激化之际,把自己所收集到的各种罪行证据皆是秘密交给皇庄太监,让皇庄太监以这些罪行证据为借口,大肆攻讦南直隶境内的缙绅豪族,甚至是公开向朝廷中枢提出建议,全面彻查南直隶境内缙绅豪族的房产与田产的具体情况! 这般情况下,缙绅豪族们就一定会乱了阵脚,至少短时间内是不敢兼并土地、大肆购买房产与田产了。 又因为江南境内的缙绅与商贾原本就是一体两面的关系,所以这项计划就相当于遏制了“联合船行”加盟商贾的兼并土地之风,强迫他们只能把更多收益用以投资各种商业活动,或者是现有的“联合船行”、又或者是霍正源正在组建的远洋船队。 即便是投资商铺、酒楼、匠铺等等,乃至于是赌场、青楼等等产业,也要远远胜过任由他们肆无忌惮的兼并土地。 与此同时,这项计划还有另一个好处,那就是可以逼迫周尚景向赵俊臣退让妥协,让“赵党”可以趁机插手南京督察院与南京国子监等等重要衙门。 毕竟,周尚景就是利用境内的缙绅豪族们向七皇子朱和坚施加压力的,若是攻防之势出现逆转,而周尚景就必须寻求“赵党”的全力配合才可以控制局势。 当然,江正并不会违背赵俊臣的指示,依然会让七皇子朱和坚狠狠栽一个大跟头,他根据朝廷之律令,也早就寻到了详细对策,可以及时控制局势走向。 总而言之,这项计划并不算是多么精妙,但因为江正极为熟悉明朝律法的缘故,这项计划推行之际却是师出有名、堂堂正正。 但这项计划的弊端也很明显。 其一是“赵党”在关键时候背刺了周尚景,以周尚景的眼光智慧必然是可以察觉真相,事后就算是无法寻到实证,也一定会出手报复。 其二是这项计划必须是秘密推行,绝不能让任何人发现真相,否则就会引起南直隶境内缙绅豪族的集体敌视,还会让“联合船行”的加盟商贾们离心离德,说不定还会让“赵党”彻底失去“联合船行”这个庞然大物作为臂助。 正是出于这两方面的考虑,霍正源才会迟迟无法下定决心支持江正的这项计划。 不过,当江正提到赵俊臣的态度之后,霍正源不由是逐渐改变了立场。 就像是江正所言一般,若是赵俊臣亲自现身于南京城的话,是一定会支持这项计划的。 就这样,在江正的苦劝之下,霍正源停下了手中快箸,不再是只顾着专注于面前美食,表情也是变幻不定。 但最终,因为胆魄不足的性格缺陷,霍正源依然是无法彻底下定决心。 毕竟,这项计划的隐患实在是太严重了。 就这样沉思良久之后,霍正源长吁一口气,缓缓道:“你的想法也有道理,但我也有我的顾虑……这样吧,待我返回住所之后,就再次派出快马、向苏州巡抚衙门送去一封密信,劝说黄阁老全力支持咱们! 你虽然已经收集到了许多实证,但终究是时间太短、调查太浅,还是欠缺了份量,不足以决定局势走向,但若是争取到了黄阁老的全力支持,南直隶巡抚衙门就可以为咱们提供更多相关实证,也更容易控制局势!所以,只要黄阁老愿意支持你的这项计划,那我也会全力支持于你!” 闻言之后,江正心中暗暗一叹,认为霍正源的这般表态还是不愿意承担责任,反而是把所有责任皆是推给了前阁老黄有容,指望着由黄有容来做决定。 但江正也知道,既然他耗费了大量口舌之后,依然是无法说服霍正源下定决心,那就意味着自己再劝也没有了,若是继续纠缠逼迫,就只会让他与霍正源的关系彻底恶化。 于是,江正又提议道:“晚辈想要亲自奔赴苏州,当面劝说黄阁老,却不知霍前辈意下如何?否则,若是黄阁老那边也是迟迟无法下定决心,随着南直隶境内局势逐渐明朗,缙绅豪族与皇庄太监的冲突也逐渐缓解,晚辈的这项计划就错过最佳时机了,反正南京与苏州也相距不远,骑乘快马只需一天时间就可以折返。” 霍正源自然是不会拒绝江正的这项提议,当即是点头同意。 就这样,霍正源与江正二人终于是暂时不再争论,但因为江正锋芒毕露的缘故,此前劝说之际态度过于强硬,不够委婉客气,还是让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所以接下来两人用餐之际,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默无言。 又过了半个时辰之后,两人终于是用餐完毕。 再然后,霍正源就带着江正与几位随从,迅速离开了观江楼,准备返回他们在南京城内的临时住所。 然而,还不等霍正源与江正二人登上他们的车轿,街道不远处已是异变骤起! 一辆运货马车,毫无预兆的突然失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撞向了霍正源等人的所在位置! 与此同时,隐隐间还能听到一道高声惊呼。 “快躲开!所有人躲开!马车上有火油!有火油!”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07章.变数之一. 摄政大明! …… …… 作为一名大儒,霍正源脑子转动很快,但手脚总是跟不上脑子,也没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胆魄。 看到一辆马车直冲冲向着自己等人撞来,霍正源顿时是大惊失色,他也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应该立刻躲避,但腿脚好似失了知觉,一时间竟是不听使唤! 霍正源想要呼叫护卫,但他滞留于南京期间故意隐藏了身份形迹,身边仅仅带着几名随从,其中只有两人懂得武艺,但这两人这个时候不仅是与霍正源相距较远,也没有随身携带兵器,危急之际也根本无力守护霍正源。 与此同时,江正却是截然不同,他不仅头脑清晰,也常年跟着杨洵在云贵境内多山之地到处奔走,身体素质相当不错,腿脚也是较为灵活,当即就要闪身躲到一旁,还有余力拉着霍正源一同躲避。 然而,秦淮河沿岸原本就是南京城内最为繁华的地段,而且南京城内商业繁华,宵禁之政也不是特别严格,如今虽然已经是傍晚时分,但街道上依然是人流密集、熙熙攘攘。 发现这辆马车突然失控、又连续撞翻践踏了好几位路人之后,附近百姓也皆是慌乱不堪,纷纷是争相躲避逃窜、相互拥挤冲撞,一时间场面极为混乱。 这般情况下,江正就算是想要拉着霍正源及时躲避,但也因为附近百姓们的混乱反应,不仅是被堵住了躲避空间,还不断受到百姓们的冲撞,自然是有些力不从心,一直是跌跌撞撞、狼狈不堪。 更何况,还有人躲在暗处使坏! 就在江正好不容易挤到一个位置,正想要拽着霍正源返回观江楼内躲避之际,突然有一个疤面壮汉趁着混乱局势闪身来到了江正身后,然后就是勐然间抬膝冲着江正腰间狠狠一击。 江正痛呼一声,整个下半身当即是麻木无力,也立刻就瘫倒于地。 霍正源被江正拉着衣袖,原本也会受到牵连、被拽倒于地,但那名疤面汉子又及时抬手推了霍正源后背一把,再加上江正也是下意识的再次奋力把霍正源拽向观江楼内,所以霍正源当即就跌跌撞撞的狼狈摔进了楼内。 而那名疤面汉子看到霍正源暂时安全之后,则是表情间闪过了一丝冷笑,又挥起臂膀大声呼喊道:“大家全都躲进街边店里!大家全都躲进街边店里!” 说完,疤面汉子已是率先跻身进入了观江楼内躲避乱象。 在他进入观江楼的同时,还不忘又冲着江正的后心位置狠狠踩了一脚,让原本已经就要挣扎起身的江正再次趴到了地上。 此时此刻,那辆失控的拉货马车连续撞死撞伤了十余位路人之后,大概是因为货物之中有几罐火油的缘故,竟是突然间燃烧了起来,很快就把整个车厢烧成了一团火球。 这般情况下,一旦是沾上了这辆失控骡车,不仅会受到冲撞与践踏,说不定还要卷进火灾、被烧死烧伤! 百姓们见状之后,皆是愈发慌神,又听到这位疤面汉子的呼唤之后,终于是反应了过来,纷纷奔向了包括观江楼在内的街边店铺进行躲避。 然而,江正这个时候就瘫倒于观江楼的门口位置,所以当百姓们争相挤进观江楼之际,就意味着另一场灾难,那就是——践踏! 因为局面混乱的缘故,包括霍正源在内,所有人皆是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 霍正源摔进观江楼之后,因为自身安危暂时无忧,他终于是稍稍恢复了冷静,也终于恢复了对手脚的控制力,连忙是爬起身来向后望去。 然后他就看到——江正与自己的几名随从,这个时候皆是跌倒于地,正在遭受百姓们的不断践踏! 刚开始,江正与几名随从还有余力大声痛呼、挣扎着想要起身。 但很快,这几人就已是彻底瘫软于地,再也没有了声息。 又过了一炷香时间之后,失控局势终于是稳定了下来。 拉车的那头骡子发现身后货车起火,火势迅速蔓延到自己身上,出于本能就想要跳进秦淮河,利用河水灭火。 但因为它拉着一辆货车,却当场就被沿岸的铁链与石柱所组成的护栏给卡住了,所以它只能是半边身体悬在秦淮河上,眼睁睁看着火势蔓延到自己身上,不断的高声哀鸣,整个秦淮河沿岸也很快就弥漫起了烧肉香味。 又随着这辆马车与拉车骡子先后受到灼烧,所有证据皆是被火势迅速焚尽,无论是这辆货车的主人身份,还是拉车骡子突然间发疯的原因,就皆是再也无法调查清楚了! 而好消息是,这辆骡车终于是不再到处冲撞路人了,百姓们也终于是稍稍稳定了情绪,也不再是相互拥挤践踏,也有人带头组织附近百姓,自发的控制局势、清点损失、救护死伤。 这场“意外事故”所造成的直接损失,无疑是极为惊人的,先后有二十余名路人遭到骡车的冲撞与践踏,又或是卷进了火势,不仅是其中两名路人当场丧命,还有另外五位路人受了重伤。 但相较于这场“意外事故”所造成的间接损失,这点直接损失简直是不值一提! 因为百姓们慌不择路的争相躲避、相互拥挤、以及奋力冲撞,也就引发了一场极为惨烈的践踏事故! 在这场践踏事故之中,有七名路人当场丧命,还有二十余人受了重伤,轻伤者更是不计其数! 而霍正源的几位随从,在“嘲风”死士们的趁乱暗中针对之下,更是成为了这场践踏事故的主要受害者! 霍正源的六名随从,有两人在这场践踏事故之中当场丧命,另有三人受了重伤,眼看着也是命不久矣,只有一人侥幸逃过此劫,只是受了一点轻伤。 重点是,江正也被卷进了这场事故之中,遭到了大量踩踏! 霍正源原本并不喜欢江正,只觉得这个年轻人锋芒太盛、主见太正,对自己也不够尊敬。 但在霍正源的视角之下,他就是被江正救了一命,若不是江正及时把他推进了观江楼内,他也将会死伤于这场践踏事故之中! 更何况,江正还是赵俊臣的幕僚、大儒杨洵的得意门生! 所以,霍正源好不容易等到局势稍稍稳定之后,也顾不上关注几位随从的情况,就立刻奔到江正的身边,却发现江正身体蜷缩着,浑身都是鞋印,已是受了重伤,眼看着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快来救人!快来救人!本官乃是当朝大学士!本官命令你们优先抢救此人!有重赏!本官有重赏!” 一时间,霍正源已经把自己的心中成见彻底抛于脑后,也完全顾不上自身风度,表情急切的大声呼唤周围百姓前来救人,一心只想着救下江正的性命。 然而,就在霍正源大声疾呼之际,看起来已是气息奄奄的江正,竟是突然间睁开眼睛,奋尽最后一丝余力,再次抓住霍正源的衣袖。 见江正突然间活了过来,霍正源顿时是大喜过望。 但还不等霍正源关切询问,江正就已是瞪着双眼、咬牙说道:“有、有人暗害!不、不能被动了!霍……霍前辈,要早、早下决心!” 说完,江正就松开了紧紧抓着霍正源衣袖的手掌,任由手臂跌落在地,整个人也彻底昏死了过去! 谁也不知道江正究竟能不能扛过此劫。 也许,江正这次昏死过后,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看着江正这个时候依然是敦促自己下定决心,霍正源不由是再次呆愣于原地,表情变幻不定。 …… PS:这是第一更,第二更恐怕要拖到凌晨之后了,大家可以明早再看。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08章.智者不怯. 摄政大明! …… …… 郭守忠不仅是七皇子朱和坚的心腹近卫、“嘲风”组织的负责人,也是这场“意外事故”的幕后策划者。 混乱爆发之际,郭守忠就站在不远处的安全位置,冷眼旁观了这场灾难的全部过程。 最终,郭守忠表情间再次闪过了一丝忌惮,有些勉强的摇头评价道:“这活……还真是干得漂亮!” 郭守忠只是向蒋枭传达了朱和坚的指示,吩咐蒋枭制造一场意外,既要让霍正源的身边之人死伤惨重,又不能威胁到霍正源本人的性命,更还要让霍正源亲眼目睹身边人的死伤惨状,把霍正源彻底吓破胆。 但执行任务之际的具体手段,则是全部交由蒋枭自行决定,郭守忠并不会插手干涉。 这项任务其实并不容易完成,若是想要霍正源的身边之人受伤惨重,又要让霍正源亲眼目睹,就很容易牵连到霍正源本人,一不小心就会顺带害死霍正源;若是一定要保全霍正源的性命,就很难让霍正源身边之人死伤惨重,也很难让霍正源近距离亲眼目睹惨状。 就更别说,还有不能暴露形迹、不能留下证据等等的更多要求了。 郭守忠们心自问,就算是自己亲自出手策划,想要完成这项任务也不是一件易事。 但蒋枭依然是迅速寻到了具体办法,妥善完成了这项任务。 他首先是寻来了一辆拉货骡车,为拉车的骡子投喂了疯药,让骡子突然间失控发狂,在街道上横冲直撞。 但蒋枭并不打算利用这头发狂的骡子造成霍正源身边之人的死伤,因为他很难控制这辆骡车精准制造杀伤、也无法保证霍正源的安危,他只是想利用这辆失控骡车制造一场混乱。 趁着混乱之际,“嘲风”死士就可以隐匿形迹,秘密潜伏于霍正源等人的附近,然后则是趁机把江正与霍正源的几位随从皆是绊倒于地,让这些人在混乱之中无法起身,顺便还可以趁乱把霍正源本人推挤到较为安全的位置。 最后则是利用百姓们的慌乱情绪,顺势引发一场践踏事故! 混乱与恐慌之下,所有人皆是自顾不暇,自然是无人留意“嘲风”死士的这些小动作。 除了“嘲风”死士之外,附近路人也皆是参与了这场践踏事故,所有人皆是需要承担责任,也皆是会出于本能、竭力撇清自身关系、不惜说谎也要证明自己的无辜,也就一定会向官府提供各种伪证,主动协助“嘲风”组织混淆事实真相。 与此同时,骡车之内也提前放置了火油与干草等物,稍稍动些手脚就可以迅速燃起大火,焚毁全部物证! 这样一来,就算是事后有人想要调查真相,也根本无法寻到任何物证,人证供词也一定是相互矛盾、不可尽信,而真正制造了这场“意外事故”的“嘲风”死士们,则是趁着乱局未定之际,就已经提前离开事故现场了,就好似他们从来都没有现身过一般。 最终,蒋枭不仅是顺利完成了朱和坚的指示,一边是造成了霍正源身边之人的死伤惨重,一边又在保证霍正源性命的前提下,让霍正源亲眼目睹了惨状,同时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与证据,彻底隐瞒了幕后真相。 除了大量无辜路人受到牵连、死伤惨重之外,蒋枭的这项计划几乎是没有任何缺点。 但不论是朱和坚、还是蒋枭,又或是郭守忠,皆是不会在乎这些死伤惨重的无辜路人。 所以,郭守忠虽然不喜欢蒋枭的行事作风,认为蒋枭做事之际总是动静太大,但也不得不承认,蒋枭就是一个犯罪天才,完美执行了朱和坚所交代的任务。 也难怪七皇子朱和坚可以一直容忍蒋枭的行事作风。 这个人做事之际实在是太稳了,既是凶戾残忍,也是心思缜密,很善于把真相隐藏于乱象迷雾之中。 从某方面而言,蒋枭与朱和坚简直就是绝配! 心中泛起这般想法之后,郭守忠虽然很满意蒋枭的手段,但心底深处反而是愈发排斥蒋枭了,认为这个蒋枭虽然无法现身于明面,却还是威胁到了自己的地位。 但郭守忠很快就摇头压下了心中异念,不敢继续深思,也很快就转身离开了。 “霍正源原本就是缺乏胆魄,当他亲眼目睹了这场灾难之后,就一定会吓得肝胆俱裂,再也不敢随意行事,很容易就会妥协让步,然后七皇子殿下也很容易就可以排除‘赵党’在南直隶境内的隐患与影响,接下来就只需是专注于对付周尚景与那些缙绅豪族就行了…… 与此同时,霍正源乃是朝廷大学士,若是让他死于非命或者身受重伤,就一定会引发朝廷中枢的关注与严查,但现在霍正源依然是安然无恙,仅仅是他身边几名随从死伤惨重,看起来又是一场意外,不能算是一件大事,也不会引起朝廷中枢的关注,很容易就可以降低这场事故的影响……” 想到这里,郭守忠的心情稍稍放松了一些,也加快了离开之际的脚步。 他需要尽快向朱和坚禀报任务进展,接受朱和坚的嘉奖。 在这个世界上,人们皆是拥有自己的想法与立场,即便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也有可能会扇动蝴蝶翅膀,改变局势走向。 简而言之,任何人皆是变数,任谁也无法掌控一切。 不仅是机关算尽、不折手段的朱和坚无法掌控一切,即便是权谋超群、算计无双的周尚景,也无法掌控一切。 任何一项看似是理所当然的计划,都有可能会因为某个小人物的无意间举动,而产生不可预估的后果。 但相较于朱和坚,周尚景更为高明的一点就是,他愿意正视这些变数的影响,也提前发现了江正这个变数的存在。 在周尚景看来,江正是一个很有主见的年轻人,与霍正源性格互补,很有可能会在某个关键时刻对霍正源造成影响、改变霍正源的想法与立场。 然而,周尚景也无法推算清楚,江正这个变数对于自己而言究竟是好是坏。 至于七皇子朱和坚,他总是会无视小人物的存在。 譬如江正,即便是赵俊臣的幕僚、大儒杨洵的弟子,在朱和坚眼中依然只是一个小人物,可谓是微不足道。 所以,朱和坚也就无法想到,自己所交代的这场意外事故,不仅是没有让南直隶境内的“赵党”势力迅速离场,反而是坚定了霍正源亲自下场主导局势走向的决心! 朱和坚原本是想要利用这一场“意外事故”恐吓霍正源,动摇霍正源的决心与意志,让霍正源再也不敢擅自行动。 最开始的时候,朱和坚确定已经实现了这般意图。 看到江正与几位随从的死伤惨重,霍正源当场就被吓破了胆,他是一个聪明人,也猜到了这场“意外事故”也许就是有人暗算自己,但他并不打算反击,只想着自保之事,然后就是尽快向赵俊臣通报消息,让赵俊臣出面为自己主持公道。 但是,当霍正源听到江正昏死之前对自己的再次规劝之后,又思及江正临危之际全力救护自己的做法,一向是缺乏胆魄的他,也不由是受到了感染与触动,逐渐的下定了决心、也坚定了立场! 蹲在原地愣愣看着江正昏死之后的虚弱模样,就这样表情变幻许久之后,霍正源突然间站起身来,表情坚定了扫视了附近局势一眼。 因为霍正源的公开表明身份,此时已经有许多百姓赶到周围想要出力协助。 与此同时,霍正源手下唯一一位侥幸没有受到重伤、名为霍长乐的随从,也慌忙奔到了霍正源的身旁,关切询问霍正源的身体情况。 霍正源深吸一口气之后,大声宣布道:“本官乃是朝廷大学士、东南巡阅使霍正源!百姓们听令,皆是留在原地不可离开,等待官府之人赶来调查! 你们都是这场事故的人证,有义务向官府提供口证,若是你们不愿意配合官府调查,那就是庇护罪犯,事后一旦是受人举报,就以庇护之罪论处! 但大家且放心,本官以自己声誉保证,官府调查之后绝对不会刁难你们,只要你们配合官府调查,每个人皆是可以从本官这里领取十两银子的赏银!” 有许多百姓原本是想要及时离开现场,但他们听到霍正源的这般保证之后,却还是犹豫着停下了脚步。 但也有许多百姓反而是悄然间加快了离开脚步。 毕竟,这个时代的百姓,对于官府信誉几乎是毫无信心的。 霍正源很清楚,自己受限于人手不足,不可能控制所有百姓皆是留在原地等待官府盘问。 霍正源也非常清楚,若是这场“意外事故”并不只是一场意外的话,真正的幕后之人必然是早已经离开了现场。 但霍正源依然是想要尽量留下一些人证,尽可能的调查清楚真相。 随后,霍正源又把那个侥幸没有受伤的随从、霍长乐拽到自己身边,语气严肃的低声吩咐道:“长乐,本官身边之人现在已是死伤惨重,只有你一人侥幸没有受到太大波及,所以你接下来任务很多很重,但务必要尽数操办妥当!” 霍长乐连忙点头答道:“请老爷吩咐差遣!” “你首先赶往东园,代表本官向周首辅与宋承仁他们传话,让他们派来东园之内的所有名医赶至此处救治伤员,若是周首辅还是想要把所有名医皆是强行留在东园之内,你就告诉他们,‘赵党’接下来将会自行做事,再也不会配合‘周党’的任何行动! 然后不论周首辅是何回应,你都要直接抽身离开,不必留在东园等候消息,再赶去咱们在南京城内的临时住宅,向留在那里的霍远福、霍远寿二人通报消息,让霍远福立刻赶来这里与本官汇合、听候本官差遣,而霍远寿则是手持本官名帖,立刻离开南京城赶去苏州巡抚衙门,向黄阁老通报消息! 让霍远寿顺便是告诉黄阁老,本官心意已决,一定会执行上次与他商议的那项计划,如果他还是犹豫不定、不愿配合,就会影响他与‘赵党’的后续合作,‘赵党’也就不会支持他留任南直隶巡抚!再交代霍远寿,当他抵达苏州之后,还要召集咱们留在苏州城内的全部人手,让所有人立刻赶来南京城与本官汇合! 交代了霍远寿与霍远福之后,你依然是不能闲着,还要尽快联系‘联合船行’在南京城的大掌柜钱来,告诉那位钱大掌柜,让他今晚千万不要睡下,待本官处理了这里的事情之后,就会连夜造访、与他商议一件大事!” 听到霍正源郑重其事的连续吩咐之后,那名随从自然是不敢怠慢,重复了一遍命令内容确保无误之后,就立刻转身奔行,迅速离开了霍正源身边。 而霍正源则是再次深吸了一口气,也再次垂头深深打量了一眼已经身受重伤、正在昏死的江正一眼,表情也是愈发坚定了起来。 霍正源并不是一位有恩必报的正人君子,但也不是一个冷漠无情的纯粹小人。 若是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有些东西他还是会尽力坚守一下。 …… PS:第二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09章.连锁反应. …… …… 随着朱和坚正式出手,开始尝试着操控南直隶局势,很快就引发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与后续影响。 其中之一,就是霍正源的心态转变。 无论黄有容、赵俊臣、又或是周尚景,对霍正源皆是有着类似评价,那就是此人智谋超群、绝顶聪明,只可惜胆魄太弱。 若是胆魄稍强一些,霍正源定然是可以拥有更高成就。 霍正源也知道自己的缺点,但他就是不愿意离开舒适区,总是习惯于做一个幕僚或者执行者,不愿意肩负责任、不愿意承担压力、更不愿意成为众失之的。 但霍正源并不认为自己是胆魄不足,他只是觉得自己还没有准备好,总是想要等到万无一失、稳胜不败之际再出手。 然而,只要抱有这般想法,你就会发现自己永远也不可能完全准备充分,你的计划永远也还有需要进一步完善的地方,然后就是瞻前顾后、自缚手脚、裹足不前。 唯有被迫走到台前,亲自尝试一下、也实际验证一下,你才可以真正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准备好,也才可以知道自己的能力究竟有多大、极限在哪里。 】 而这一次,在朱和坚与江正二人的共同逼迫之下,霍正源终于是愿意迈出关键一步,也终于是要彻底展现自己一直受到各方称道的智慧谋略了。 但霍正源并不打算完全执行江正所提出的那项计划。 江正固然是一位非常杰出的青年才俊,但他的优点并不是体现于机关算计之上,所以在霍正源眼中,江正所提出的这项计划还有许多需要改善的地方。 简而言之,江正的那项计划,重点是想要背刺周尚景、趁机遏制缙绅商贾们专注于兼并土地的恶劣风气。 而霍正源则是认为,江正的这项计划只需是稍稍修改一下,就可以同时让七皇子朱和坚更狠更重的摔进周尚景所布置的陷阱之中,进一步降低朱和坚接任储位的机会。 就像是江正一样,霍正源也无法特别理解赵俊臣与周尚景二人为何要刻意针对七皇子朱和坚,他心中隐隐有些推测,但还没有得到证实。 霍正源只是认为,自己今天所遭遇的这场“意外事故”,周尚景与朱和坚皆是有所嫌疑,他们二人皆是拥有相关动机,也皆是拥有相关能力。 但这个幕后主使隐藏太深,行事手段也非常巧妙,霍正源并无信心自己可以顺利查明真相、揪出真凶。 既然如此,霍正源索性就不再是耗费精力、专注于调查幕后真凶了,既然周尚景与朱和坚二人皆有嫌疑,那就皆是需要承受霍正源的出手报复。 只需是扩大报复范围,就一定可以让幕后真凶承担代价。 宁杀错,不放过! 也许就连霍正源本人也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心态转变究竟有多么惊人。 若是从前的霍正源,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冒出这种想法的。 秦淮河岸的这场意外事故,原本只是一件小事。 但因为这场意外事故险些波及到霍正源,所以很快就传遍了南京各界,引起了各方关注。 霍正源滞留于南京期间,一直是隐藏形迹、幕后遥控,但经过两个多月时间的长期滞留之后,南京各界高层依然是或多或少的知道了霍正源的存在。 在此之前,因为霍正源一直都没有公开自己的身份,南京各界就皆是刻意避着霍正源,配合霍正源假装不知道他的存在,也不会主动造访、自讨无趣。 但此时听说霍正源主动公开身份之后,南京各界就皆是猜到,以霍正源为首的南直隶境内“赵党”势力很快就要下场行动了。 一时间,各方势力皆是行动了起来,或者是亲自动身、或者是派出使者,纷纷赶去秦淮河岸与霍正源接触,想要趁机试探霍正源的心中想法。 而这场意外事故的消息传到东园之际,周尚景与宋承仁的谈话依然没有结束,周尚景依然是拉着老友不断闲聊,就是不愿意休息。 这般情况下,当周尚景与宋承仁二人收到了相关消息之后,也皆是表情大变、深为震惊。 宋承仁忍不住起身追问道:“当真是一场意外事故?可有查明那辆失控货车的车主身份?有没有寻到事故原因?” 负责禀报消息的宋家之人名为宋继诚,乃是宋承仁的孙辈,也是宋家年轻一代的杰出人物。 听到宋承仁的追问之后,宋继诚摇头道:“事发太突然,也赶不上收集更为详尽的消息,若不是霍正源的随从匆匆赶来东园通报消息,咱们宋家恐怕还要再等一段时间才能收到情报,但听说那辆失控货车与拉货的骡子皆是突然间起火焚烧殆尽,恐怕是难以查清幕后真相。” 宋承仁表情愈发严肃,转头看向周尚景,道:“看似是一场意外事故,但偏偏是让霍正源的身边之人死伤惨重,显然是有人故意针对!这般狠毒不留余地,却又谨慎不留痕迹的手段……很像是那位殿下的风格啊!” 周尚景则是若有所思、似笑非笑,道:“看样子,无论是这位七皇子,还是那位霍大学士,皆是转变了作风……七皇子不愿意继续扮演好人了,霍正源也终于展现出了担当……这南京城的局势,也越来越有趣了。” 宋承仁微微一愣,他倒是可以感受到朱和坚的作风转变,也大致可以推测到朱和坚转变作风的原因,但他却不明白周尚景为何要说霍正源也转变了作风、展现出了担当。 难道就是因为霍正源态度强硬的要求东园宋家立刻派出各位名医赶往现场抢救伤员? 但这种表态,也许只是因为霍正源受惊之后的一时冲动,也许霍正源现在就已经开始后悔自己的态度过于强硬了,若是仅凭这一点就说明霍正源转变了作风、展现了担当,未免是有些牵强。 看到宋承仁的疑惑态度,周尚景微微一笑,解释道:“老夫说霍正源改变了作风、展现了担当,并不仅仅是因为霍正源态度强硬的要求咱们派出各位名医赶往现场抢救伤员,更是因为霍正源当众公开了自己的身份! 你以为霍正源这段时间为何要一直隐瞒身份?就是因为他知道老夫与赵俊臣想要联手针对七皇子,所以他不敢明着卷入此事,担心陛下事后惩治于他!而现在,霍正源主动公开了自己的身份,就代表他已经不再顾忌这些事情了! 嘿,老夫不久前才说过,江正极有可能会是一个变数,却没想到这个变数竟然这般快就影响到了霍正源!不过,老夫也忍不住有些期待,一个拥有担当与魄力的霍正源,究竟可以发挥出怎样的作用!只是可惜了江正这个年轻人,说不定就要英年早逝了……” 宋承仁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又征询道:“那……咱们要不要把东园内的众位名医派往事故现场抢救那些伤员?尤其是章神医,要不要让他亲自出面?” 周尚景缓缓点头,道:“当然要让众位名医赶往事故现场抢救伤员,章神医也派过去,否则无论老夫还是你们宋家,接下来就一定会遭受各方指责,被认为是冷漠无情。见死不救,而且‘赵党’与章神医事后也皆是会迁怒咱们,咱们没必要承担这般骂名! 不过,把名医们派去现场抢救伤员之后,要盯紧他们、不能让他们泄露更多消息,如果那些伤员还有活命机会,就把伤员们尽数带回东园之内进一步诊治,老夫的真实身体状况还不能泄露出去,而且霍正源身边之人皆是受了重伤,把他们带回东园之后,咱们还可以趁机试探一下霍正源的后续计划。” 说到这里,周尚景的一双老眼微眯,又补充道:“还有,派人紧紧盯着‘联合船行’与黄有容的动态……老夫有预感,霍正源很快就会有大动作了!而他若是想要采取行动,就一定离不开‘联合船行’与黄有容的支持!尤其是咱们安插于‘联合船行’的那几个内应,他们无论是发现任何异常情况,都要立刻通报消息、不可耽搁!” 宋承仁点了点头,也终于是趁机告辞了周尚景,带着宋继诚迅速离开了书房,想要亲自操办周尚景的吩咐,也想让周尚景抓紧时间休息。 看着宋承仁的离去背影,周尚景则是浮现出了一丝饶有兴趣的期待表情,轻声自语道:“所谓御下之术,关键之处就是妥善处理自己与手下聪明人之间的关系! 对于上位者而言,手下聪明人既可以拥有主见、也可以掌握实权,但一定要把他留在自己身边,不能任由他长时间脱离掌控;也可以让手下聪明人掌握实权、长期远离自己,但这个聪明人绝对不可以主见太强;若是一位聪明人不仅是极有主见,也一定要长期远离自己控制,那就绝对不可以对他委以重任、让他独当一面……简而言之,就是不能让一个有担当、有主见、也有实权的智者长期远离自己! 若是霍正源经此一事之后,当真是激起了担当与魄力,接下来又将是长期滞留于东南各省独当一面、手握远洋大权……对于赵俊臣而言,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他是否还可以轻松驾驭霍正源?看样子,往后这几年时间,在宋启礼担任福建布政使期间,可以让他与霍正源多多联系一下……” 就在周尚景收到了相关消息,正在暗暗推演着后续局势变化之际,郭守忠也返回了瞻园之中,想要向朱和坚禀报任务进展。 与此同时,太子太师王保仁告辞了周尚景之后,也同样赶到了瞻园与朱和坚相见,正在与朱和坚商议一件看似“无关紧要”的事情。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10章.师生关系. …… …… 却说,当王保仁抵达瞻园之后,七皇子朱和坚也是态度隆重的亲自出园相迎。 为了争取到王保仁的全力支持,朱和坚自然是要给足王保仁面子。 但王保仁想要得到的东西,却不仅仅是“面子”这般简单。 相互客套问候几句之后,朱和坚就带着王保仁前往瞻园书房密谈。 王保仁落座之后,直接就越俎代庖,挥退了书房内的所有侍从,然后就含笑打量了朱和坚一眼,问道:“七皇子殿下最近从幕后走向台前,不仅是受到了各方的关注与追捧,同时也受到了各方的算计与针对……这种树大招风的滋味,并不好受吧?” 见王保仁这般开门见山,朱和坚也是苦笑摇头:“何止是不好受?简直就是如坐针毡!如芒刺背!晚辈也不瞒您,晚辈从前位于幕后,一直旁观着太子三哥他做事之际总是处处碰壁、进退失据,其实是心中有些不以为然的,只觉得太子三哥他太鲁莽了,只需是稍稍圆滑一些,就可以避免不少麻烦……但现在才发现,你一旦是站在了这个万众瞩目的位置,就是各种麻烦主动找你,根本没有任何躲避余地!” 说到这里,朱和坚满是诚意的看向王保仁,恳求道:“说实话,晚辈现在已是焦头烂额,完全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了!朝廷中枢还没有颁布旨意、正式从南京六部收回权柄,所以晚辈还需要继续留在南京城内坐镇,对于境内缙绅豪族与皇庄太监之间的矛盾也就无法坐视不理! 但这件事情实在是太棘手了,晚辈似乎只剩下了两个选择,或者是继续保持中立和稀泥、然后就是让自己里外不是人,又或者是偏袒其中一方,然后就会遭受另一方的敌视与怨怼,无论如何也不能独善其身……所以,晚辈早就盼着王太师您的指点迷津了!若是没有王太师的鼎力相助,晚辈必然是力不从心,也必然没有能力处理这般复杂局面的!” 朱和坚完全没有指责王保仁前段时间以来的作壁上观,反而是一味的诉苦与示弱,强调自己离不开王保仁的支持,好似是毫无主见一般。 实际上,朱和坚的这般表态共有三层意思。 其一是强调王保仁对自己的重要性、以讨取王保仁的欢心与好感,其二是希望王保仁有恃无恐、趁机向自己提出条件,让双方可以顺势达成交易,其三是暗示王保仁这位太子太师没有履行责任,任由自己这个未来的储君太子陷入了困境。 王保仁当然是听懂了朱和坚的暗示,也当即是做出了回应,趁机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只见王保仁表情严肃的轻轻点头之后,缓声说道:“就在两天之前,京城那边传来消息,说是陛下已经软禁了太子殿下,而且是把太子殿下软禁于宗人府,而不是太子东宫,也一直不愿意召见太子殿下听他解释……很显然,储君废立之事已是势在必行,殿下您十有八九就是下一任的太子储君!至于老夫……身为太子太师,自然是应该对殿下鼎力相助!” 说到这里,王保仁突然间话锋一转,又说道:“说起来,在唐以前,太子太师、太子太保、太子太傅这三个官职,一向是合称为‘太子三师’,也是真正与储君太子有着师生关系的,皇帝委任太子太师之际,太子储君也需要在百官见证之下,当众向太子太师行拜师之礼……但自唐以后,太子太师就变成了一个纯粹的虚职,虽然还有辅左太子的职责,却也只剩下辅左之责,双方不再是真正的师生关系,就难免是有些关系疏远了……” 很显然,王保仁的这一番话,并不是无的放失,乃是意有所指。 他的言下之意,是想让朱和坚当众向自己行拜师之礼,让自己与朱和坚成为真正的师生关系。 在这个时代,三纲五常乃是人们所奉行的至高正理,弟子稍有违抗师命就已经是大逆不道,若是还有敌视恩师、与恩师翻脸的行径,就更是会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所以,王保仁就是想要趁机彻底敲定他与朱和坚的师生关系,让天下人皆是知晓自己就是朱和坚的恩师。 这般情况下,就算朱和坚像是周尚景所描述一般,是一个狠辣无情、手段阴毒、心性偏激之辈,也绝对不敢随意把王保仁视为弃子,更是不敢随意对王保仁翻脸无情,双方利益也将会永久性的绑定在一起。 别说朱和坚现在只是有机会接任储位了,就算是他将来顺利继承了大统,有了这层师生关系的名义,也绝对不敢冒着天下之大不韪故意针对王保仁。 王保仁自认为有能力驾驭朱和坚,也并不是夸大其词,他已经提前准备了好几项手段,而趁机敲定师生关系、绑定双方利益,就是王保仁的手段之一。 听明白了王保仁的条件之后,朱和坚眼中闪过一丝精芒,心中迅速考虑着利弊得失。 其实,彻底落实双方的师生关系,也是朱和坚为王保仁所准备的条件之一。 但朱和坚现在还不清楚,王保仁究竟值不值得自己这样做! 若是王保仁可以协助他顺利渡过眼前困境,也可以让他顺利接任储位,朱和坚倒是乐意拜师,但王保仁现在还没有展现出相关能力,所以朱和坚就想要试探一下王保仁,看他究竟还有哪些底牌。 想到这里,朱和坚正想要说些什么,就突然听到了书房外响起了郭守忠的声音。 “殿下,卑职有重要事情需要向您禀报。” 朱和坚微微一愣,但很快就猜到,一定是自己交代给郭守忠的任务已经有了结果。 稍稍思索片刻,朱和坚就召唤道:“进来禀报吧……王太师正在这里,他不是外人,有什么事情你直接禀报就好。” 朱和坚相信郭守忠一定是已经妥善完成了自己所交代的任务,霍正源现在一定是已经亲眼目睹了自己身边之人的死伤惨重,被吓得肝胆俱裂。 虽然有些惊讶于郭守忠竟是这般迅速就完成了任务,但郭守忠近年以来已经屡次完成了类似任务,绝不会有任何意外。 而霍正源险些发生意外的事情,王保仁迟早也会收到消息,所以朱和坚并不打算向王保仁隐瞒此事,反而是趁机向王保仁展现自己毫无保留的诚意,也可以拖延一下时间、让自己趁机整理一下思路。 与此同时,朱和坚也了解郭守忠的谨慎,相信郭守忠一定是非常清楚自己在王保仁面前究竟可以说些什么,又究竟不可以说些什么。 果然,听到朱和坚的召唤之后,郭守忠当即是推门而入,眼角余光稍稍扫过了王保仁之后,就轻声禀报道:“殿下,刚刚收到消息,秦淮河岸的夫子庙附近,不久前发生了一场意外事故,因为一辆拉货骡车的突然间失控冲撞路人,引起了附近百姓的恐慌,而百姓们争相躲避之际,又引起了一场践踏事故,前后造成了三十余位百姓死伤。” 朱和坚当即是眉头一皱,道:“立刻责令南京官府,让他们调查事故原因,也督促他们尽快抢救伤员、全力安抚百姓。” 说完,朱和坚就冲着郭守忠挥了挥手,似乎是认为这件事情已经结束了。 但郭守忠并没有离开,继续禀报道:“殿下,这件事情原本只是一件小事,但……东南巡阅使、大学士霍正源当时正好在附近一处酒楼用餐,也就遭到了此事波及……” 朱和坚不由是表情一变,立刻转头问道:“霍大学士没有受伤吧?” 郭守忠答道:“殿下放心,霍大学士并没有受伤,但他的几位随从却是死伤惨重。” 朱和坚好似是稍稍安心,点头道:“既然霍大学士无碍,那就是不幸之中的大幸……我明天会抽出时间召见霍大学士,亲自安抚于他、为他压惊。” 随后,朱和坚再次挥手,郭守忠这一次并没有再次停留,躬身一礼之后,就直接转身离开了书房。 另一边,听到朱和坚与郭守忠的这场对话之后,王保仁则是双目精光闪烁不断。 若是与周尚景相见交谈之前,王保仁也许还愿意相信,郭守忠刚才所禀报的事情就纯粹只是一场意外罢了。 但经过周尚景的警示之后,王保仁又是一个聪明人,就当即是心中泛起狐疑,忍不住暗暗揣测朱和坚在这件事情上的作用。 待郭守忠离开书房之后,王保仁也不等朱和坚回应自己此前所暗示的条件,就突然间再次话锋一转,笑吟吟问道:“对了,老夫与七皇子殿下相见之前,曾是前往东园拜访了周首辅……难道七皇子殿下就不好奇,老夫与周首辅的见面经过吗?” 朱和坚一愣,不明白王保仁为何是不待自己主动询问,就率先提到了这件事情,但他也确实是心中好奇王保仁与周尚景二人的会面经过,自己也不必是直接回应王保仁的条件。 于是,朱和坚连连点头,问道:“晚辈正想要询问王太师,却不知周首辅的身体状况究竟如何?现在南京各界皆是传言他老人家病情严重,晚辈这几天数次拜访也皆是吃了闭门羹,正因为这件事情而心中焦急呢。” 王保仁则是似笑非笑,道:“周首辅的身体状态,确实就像是传言一般已经十分严重,而老夫与周尚景见面之后,则是主要交流了各自对于七皇子殿下的看法……但周首辅对于殿下的评价,还真是让老夫出乎意料啊……”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11章.虚情假意. …… …… 闻言之后,朱和坚目光一闪:「哦?周首辅是如何评价晚辈的?」 王保仁也不隐瞒,当即就把周尚景此前对于朱和坚的所有评价详细转述了一遍。 说到「翻脸无情」、「城府深沉」、「阴毒狠辣」、「偏激妄为」等等词汇之际,更是加重了语气。 转述之际,王保仁的态度看似随意,但他的双目紧紧盯着朱和坚的表情,不放过一丝一毫的表化。 闻言之后,朱和坚自然是表情大变,既有些震惊、又有些委屈、更还有些愤怒。 「周首辅竟然是这样看待晚辈的?仅是凭借一些捕风捉影、经不起推敲的事情,就对晚辈如此恶意揣测……着实是令人不忿!晚辈的清誉,岂能是随意任人抹黑?不行!晚辈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呈报于父皇!就算他是周首辅,晚辈也要弹劾他!」 说完,朱和坚已是霍然起身,快步走向书桌位置,就想要书写奏疏弹劾周尚景,似乎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完全不在乎德庆皇帝会受到周尚景的影响而猜忌自己。 实际上,朱和坚也确实不担心这件事情会引起德庆皇帝的猜忌。 首先是朱和坚一向做事谨慎,且又不留余地,即便是周尚景也没有寻到任何确凿证据,仅仅凭着一些揣测之言完全不足以说服德庆皇帝;其次是德庆皇帝原本就不会完全信任周尚景的说辞,周尚景从前误导欺瞒德庆皇帝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最后则是因为,即便是德庆皇帝心中生疑,也只会安排东、西二厂进行调查验证,而朱和坚则是有信心暗中操纵东、西二厂的调查结果。 至于德庆皇帝秘密重建的大内行厂,实力底蕴皆是远远不足,目前还不足以威胁到朱和坚。 而最重要的是,朱和坚相信……王保仁一定会阻止自己弹劾周尚景。 另一边,王保仁并没有从朱和坚的表情变化上看出任何破绽,再看到朱和坚的反应激烈之后,也果然是出言劝阻。 「还望七皇子殿下慎行!你若是就这样直接弹劾周尚景,是绝无可能影响他一丝一毫的,反而是让老夫坐蜡了!」 说话间,王保仁起身来到书桌旁,出手合上了朱和坚刚才已经打开的空白奏疏。 随后,王保仁态度亲近的拍了拍朱和坚的肩膀,劝道:「毕竟,周尚景与老夫之间的这场谈话,并没有第三人旁听作证,你就算是以此弹劾周尚景,周尚景只要是拒不承认,就任谁也拿他没办法,反而是要引起各种不必要的麻烦!不仅是周尚景一定会倒打一耙,指责老夫挑拨生事,而且陛下说不定也要受到周尚景这般言论的影响,毕竟你也知道,陛下的性情……实在是过于谨慎了一些。」 受到王保仁的阻止之后,朱和坚的表情挣扎,但最终还是顺坡下驴、见好就收,愤愤掷笔道:「难道就任由周尚景随意污蔑抹黑晚辈吗?」 王保仁摇头笑道:「清者自清,你若是问心无愧,又何必在意这一点污蔑?当你站在万众瞩目之地,就一定会受到各方的针对与算计,也一定会受到各种小人的泼脏水,这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你迟早都需要习惯。」 朱和坚叹息一声,却依然是愤愤不平。 王保仁并不会因为朱和坚的逼真表演就轻易相信朱和坚的清白无辜——周尚景为了顺利欺瞒王保仁,也是耗费心思使用了真真假假、虚实变换的手段——但王保仁也不在乎朱和坚究竟是否清白无辜。 相较于周尚景,王保仁是一个更为纯粹的权力动物,只要朱和坚可以帮助他实现夙愿、位极人臣,哪怕是发现朱和坚实际上并不是老朱家的血脉,他也会假装完全不知道真相。 看到朱和坚的愤慨不甘之后,王保仁则是再次配合,劝 道:「更何况,周尚景已是命不久矣,殿下又与一个将死之人计较作甚?」 朱和坚目光深处再次闪过一缕精光,问道:「依您的看法,周首辅当真已是病入膏肓了?」 王保仁点了点头:「十有八九!有些迹象是绝不可能作假的!老夫与周尚景相见之际,他首先是利用补药强撑身体状态、假装自己并无大碍,但很快就露出了马脚,不仅是身体亏虚、双眼无光,更还渗出了涔涔虚汗……老夫也略懂医术,至少可以分辨清楚热汗与虚汗的区别,以药物手段虽然可以伪造流汗现象,但只会是热汗,而不是虚汗。」 闻言之后,朱和坚稍稍安心,他现在已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周尚景死于胃疾之际的痛苦模样了。 王保仁则是再次话归正题,道:「现在咱们已经知道,周尚景之所以是故意设局刁难殿下,就是因为他误会了殿下的真实秉性,明明就是捕风捉影、空穴来风,却自以为是大公无私、图谋长远……当真是令人嗤笑! 但人总是越来越固执,周尚景老而不死是为贼,就更加是固执至极了,咱们自然是难以扭转他的心中偏见……所以,面对周尚景所布置的这处陷阱,殿下终究还是要想办法闯过去,唯有闯过这道难关,殿下未来才可以顺利坐稳储位。」 关于周尚景对朱和坚的种种揣测,王保仁皆是评价为捕风捉影,显然是刻意向朱和坚示好。 但与此同时,王保仁又故意误用了「空穴来风」一词。 「空穴来风」这个成语,原本是用以比喻消息传言并不是完全没有根据的意思,但总有人学问不精,从字面意思错误理解这个成语,还以为这个成语是指消息传言毫无根据之意。 以王保仁的学问才识,自然是不可能错误理解这个成语,所以他就是故意误用此词,暗示自己也在暗中怀疑朱和坚的真实秉性,但他依然会支持朱和坚……前提是朱和坚给予自己足够多的好处与承诺。 朱和坚当然是听懂了王保仁的暗示,也假装自己完全没有察觉到王保仁的错误用词,反而是面现感激,道:「王太师您没有受到周尚景的挑拨离间,依然愿意信任晚辈,自然是最好不过!正所谓「日久见人心」,王太师您将来还会与晚辈长久相伴,自然有机会明白晚辈的真正秉性! 待周尚景这个老贼病死之后,内阁首辅的位置就会空悬,以晚辈的看法,在满朝百官之中,也唯有王太师您这样老成谋国的柱石之臣才有能力稳定朝局,所以晚辈返回京城之后,一定会全力向父皇举荐王太师,不仅是让王太师再次入阁辅政,还要推举王太师成为内阁辅臣之首!」 朱和坚向王保仁承诺了两件事情,一是「长久相伴」,二是「内阁首辅」。 但王保仁并不相信这些无法立即兑现的承诺,只是转身返回自己的位置坐下,漫不经心的点头笑道:「若是可以与七皇子长久相伴,也可以为朝廷江山出一份力,老夫自然是求之不得。」 说完,王保仁就开始自顾自的斟茶轻饮了。 很显然,王保仁就是不见兔子不撒鹰,除非是朱和坚愿意拿出某些可以立即兑现的好处,否则王保仁就不会进一步出手支持朱和坚,也不会向朱和坚展示自己的底牌。 而王保仁究竟是想要哪些好处,刚才已经讲得很明白了,就是想让他们二人彻底坐实师生关系,彻底绑定两人之间的利益。 朱和坚原本是想等到王保仁展示底牌与能力之后,再对王保仁承诺拜师之事的。 但现在局势已经很清楚了,周尚景已经明说了自己已经布置好了一处陷阱,就等着朱和坚主动跳进去,而且还想要争取王保仁的支持与配合,王保仁则是立场暧昧、待价而沽,若是朱和坚不能尽快把王保仁拉拢到自己这一边,反而 是让周尚景拉拢了王保仁,那朱和坚就更无把握顺利渡过眼前难关了。 想到这里,朱和坚目光深处闪过了一丝羞怒,只觉得这些老狐狸没一个好东西。 但他依然是当机立断,迅速有了决定。 只见朱和坚低头从书桌上翻出了一封奏疏,又快步走到王保仁的面前、把这封奏疏奉到了王保仁面前,请示道:「其实,这封奏疏,晚辈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也一直想要呈送朝廷中枢交由父皇圣断,但因为这封奏疏的内容与王太师有关系,就想要征询王太师的意见,而最近这些天一直都没有机会与王太师相见详谈,所以才耽搁到了现在……还请王太师审阅指教。」 看到朱和坚早就已经准备好了这封奏疏,王保仁目光一闪,很快就接过奏疏打开翻阅。 这封奏疏的内容,乃是朱和坚呈请德庆皇帝,表示自己近年来贪玩分心,学问上几乎是毫无建树,又仰慕王保仁的学识与人品,从王保仁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所以希望德庆皇帝可以允许自己长期追随王保仁学习儒家经义,让王保仁为自己传道授业解惑,还暗示自己一旦是接任储位之后,就会在朝会上当众向王保仁行拜师之礼。 看到这些内容之后,王保仁不由是笑了。 只要德庆皇帝同意了这份奏疏,王保仁就可以真正成为朱和坚的授业恩师——至少在世人眼中是如此。 王保仁现在也是太子太师,名义上也是储君太子的老师,但也只是一个名义罢了,绝不会有任何人把他真正视为是储君太子的授业老师。 就以明初为例,朱元璋的太子是朱标,太子太师是当时的文臣之首李善长,而朱标实际上的授业恩师则是宋濂。 等到李善长与宋濂二人皆是因为胡惟庸案而受到牵连之后,朱标可以坐视李善长被株连九族,甚至还可以亲自主持抓捕审问之事,完全没有任何顾忌,但他却一定要力保宋濂,即便是与朱元璋争锋相对、爆发冲突也是在所不惜。 这般区别,就是因为李善长只是名义上的老师,与朱标没有任何恩义感情,所以朱标就算是袖手旁观、落井下石,也没有任何人会指责他,但宋濂则是实际上的老师,真正传授了朱标学问,所以朱标就必须是全力搭救,若是不救宋濂,他的人望就会毁于一旦。 而现在,有了这封奏疏之后,王保仁就可以彻底落实自己与朱和坚的师生关系,双方利益就会彻底绑定在一起。 看到王保仁面现微笑之后,朱和坚轻声问道:「王太师您看这封奏疏是否合适?若是合适,晚辈现在就派人把它送往朝廷中枢,交由父皇过目。」 王保仁略带矜持的点了点头,道:「唉,相较于周尚景、李和、程远道他们几人,老夫的学问实际上是略有不如的……让老夫从今往后为殿下传道授业解惑,实在是深感压力啊。」 朱和坚连忙道:「哪里的话,您与另外几位阁老只是专精之处不同罢了,又岂能说是学问不及他们?晚辈可以追随王太师学习,乃是毕生之荣幸!」 王保仁微微一笑,再次点头道:「既然如此,就把这封奏疏送往京城中枢吧,待七皇子殿下正式接任储位之后,咱们二人就可以正式公开师生关系了。」 表态之际,王保仁已经在心中编造完成了好几个故事,内容皆是他与朱和坚之间的师生感情有多么深厚,以及他对朱和坚的敦敦教诲、让朱和坚有多么受益匪浅等等。 在王保仁的暗中推动之下,这些故事很快就会传遍民间、成为世人津津乐道的佳话。 这样一来,在天下人眼中,王保仁与朱和坚就将会彻底绑定,若是将来朱和坚敢与王保仁翻脸,就一定会声望尽丧、风评尽毁。 朱和坚并没有立刻察觉到王保仁的这些 小心思,但他同样是毫不在乎,只是立刻就改换了称呼,道:「既然老师您也觉得这份奏疏不必修改,那学生现在就把它送往京城。」 说完,朱和坚就再次召来了心腹近卫郭守忠,当着王保仁面前直接向郭守忠传令,让郭守忠立刻寻人连夜把自己的拜师奏疏送往朝廷中枢。 待郭守忠领命离开之后,王保仁与朱和坚相处之际,气氛已是愈发亲近了许多。 而一直等到这个时候,王保仁才终于是心满意足,也终于是愿意推心置腹的为朱和坚出谋划策、指点迷津,顺便是向朱和坚展现了自己的一部分底牌。 「殿下,你不必站着,坐在老夫身边,咱们仔细商议一下后续对策!周尚景已经向老夫公开表示,要专门布局针对于你,他的布局可不好对付,咱们必须要慎重对付才行。」 见王保仁终于要出手协助自己,朱和坚也终于是稍稍化解了心中不满之意,点头之后就恭敬坐在一旁,请教道:「还请老师赐教!」 王保仁深深打量了朱和坚一眼之后,缓缓道:「当年何明担任太子太师之际,却不只是一个虚职,乃是真正传授过太子学问的,听说殿下你从前也随在太子身边,向何明学习过一段时间?」 朱和坚叹息一声,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何太师当年专注于教导太子三哥,而学生不是储君,自然是不受重视,一旦是传授紧要内容之际,他就会故意支开学生,所以学生并没有继承何太师多少真传,仅是偶尔旁听了只言片语,自行推演领悟…… 仔细想想也是可笑,学生明明是把何太师所擅长的帝王心术学问奉若圭臬,但何太师却是对学生不屑一顾,而何太师虽然是对太子三哥寄以厚望,但太子三哥偏偏是对何太师的那套学问嗤之以鼻,吵着闹着要求父皇为他换一位老师。」 王保仁摇了摇头,道:「难怪!若是殿下你学到了何明三五成真传,这段时间就不该是这般的进退失据了!你从幕后走到台前时间太短,不仅是还不习惯自己受到万众瞩目,也不懂得上位者站在明处主持大局之际的具体对策,行事手段只适合于暗处施展,用于明处之后自然就要事与愿违了!」 …… 今天只有一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12章.言传身教. …… …… 听到王保仁的这般评价,朱和坚倒是没有生气。 经过这段时间的经历,他也发现了自己的不足之处。 朱和坚从前就是一只藏身于沟渠之中的老鼠,现在则是变成了有机会统治山林的一头幼虎,他正处于努力适应的阶段。 自从站在明处之后,朱和坚既要维护自身形象,又被太多人紧紧盯着,还需要自己承担一切后果,所以就总是束手手脚,再也不似从前一般得心应手,也认为自己必须改变一下行事作风了。 朱和坚的初步想法是,自己绝不能再被朝野各方视为是一个烂好人了,应该尽量展现出更多决断。 但具体应该如何做,朱和坚还没有仔细思索清楚。 朱和坚从前一直没有机会学习相关知识,何明一直不愿意教他,德庆皇帝则是没有时间教他。 王保仁的见识手段虽然不及周尚景,也未必强过赵俊臣,但在百官之中也算是拔尖之列,所以朱和坚倒也乐意听一下王保仁的意见,总强过自己一个人闭门造车。 所以,朱和坚态度愈发谦逊,再次道:“请老师教诲。” 王保仁也端起了老师的架子,端起茶杯再次浅饮一口之后,慢条斯理的说道:“你如今坐镇于南京城内主持大局,未来更是一位半君半臣的储君,注定是需要处理各方势力的不同诉求! 这些诉求未必合理,也未必对自己有利,甚至是相互矛盾,这种情况下,就需要使用帝王心术的手段了……老夫不似何明与陛下一般深谙此道,但也有一些自己的见解!在老夫看来,所谓帝王心术,重点不外乎就是三点!” 说到这里,王保仁并没有直接给予答桉,反而是侧目看向朱和坚,想让朱和坚独自思索、给出答桉。 朱和坚认真思索片刻后,总结着德庆皇帝平日里的行事作风,迟疑着答道:“派系制衡?赏罚分配?名正言顺?” 听到朱和坚的回答之后,王保仁非常满意朱和坚的悟性,但最终则是摇头否认了朱和坚的答桉。 “殿下的想法,也不能算错,但还是不够深入!而老夫的答桉是——保持超然、公私分明、独占大义!” 又给了朱和坚一段时间深入思索之后,王保仁就详细解释道:“所谓保持超然,其实就是派系制衡的前提条件!殿下是否仔细想过,庙堂之中为何就以‘周党,、‘赵党,这两大派系风头最盛?陛下明明是天下至尊,为何是极少在庙堂之中拉拢一部分文官收纳为心腹,与‘周党,、‘赵党,分庭抗礼?就算是拉拢了少数几位文官作为心腹,也皆是孤臣罢了,完全不能称党论派?” 朱和坚再次思索片刻之后,终于是面现恍然,点头道:“原来如此!父皇他的这般做法,就是为了保证自己的超然地位!… 若是他刻意拉拢一部分文臣收为心腹,又任由这些文臣结为一党,那自己也一定会卷进庙堂党争之中,不仅是决策之际需要考虑更多因素,譬如是照顾自己人的利益,若是心腹文臣犯了错,还需要亲自出手想办法收拾烂摊子,更是会损害到自己的威望公信! 所以父皇一向是极少拉拢文臣纳为心腹,他的心腹几乎皆是集中于兵部与京营,也只是为了协助自己控制兵权罢了,却从来都不会亲自下场参与党争……这种做法,就是为了避免麻烦、保持威望、让自己变成一个纯粹的决策者与主导者!唯有如此,父皇才可以游刃有余的制衡朝堂各大派系!” 王保仁点了点头,笑道:“正是如此!唯有地位超然,表面上与各大派系皆是没有任何利益干系,朝廷各大派系才会纷纷有求于你、盼着你支持他们!再然后,你说话才有份量,也才可以受到各方信服!最后就可以游刃有余的制衡各方,当你略略偏向左边,那就是左边占据上风,你稍稍倾向右边,那就是右边扳回一城……所谓稳坐钓鱼台,不外如是!” 顿了顿后,王保仁又说道:“所谓保持超然,还有另一层意思,那就是不要随意表明自己的真正态度,即便是和稀泥的态度,也不可随意表现出来…… 遇到各方势力相互攻讦、激烈冲突之际,你既然已是稳坐钓鱼台,那就任由他们相互争斗下去就好,只要局势尚未出现失控迹象,就绝对不要轻易下场表态! 即便你心中已经有所偏向,也应该等到局势即将明朗之际再表明态度,若是自己所支持的那一方势力势力已经占据上风,那你的表态就是一锤定音!若是自己所支持的那一方势力正在落于下风,那你的表态也可以帮助他们挽回劣势……“ 说到这里,王保仁皱起了眉头,批评道:“而殿下你现在之所以是进退失据、陷入困境,就是因为你丢掉了自己的超然地位,面对缙绅豪族与皇庄太监之间的这场冲突,不仅是让缙绅豪族们看破了你实际上有求于他们,也让皇庄太监们深信你会偏袒他们,又不等到局势明朗之际,就直接表明了想要和稀泥的态度…… 这样一来,缙绅豪族与皇庄太监就皆是有恃无恐,认为你偏向他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所以你的说话也就失去了份量,所有人只会逼着你支持他们,而不是求着你支持他们!接下来自然就是进退失据、里外不是人!” 听到王保仁的这般说法之后,朱和坚沉思良久之后,点头叹息道:“原来如此!老师所言有理,学生受教了!” 表态之际,朱和坚称呼“老师”之际,倒也多了一丝真心诚意。 当然,也就是一丝罢了。 王保仁曾经也是一位庙堂权臣,他的经验与见识正是朱和坚目前最需要的东西。… 以朱和坚的聪慧与敏锐,恐怕很快就可以彻底贯通掌握王保仁的经验见识……到了那个时候,朱和坚是否还会保留这一丝诚意,就是另一件事情了。 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种事情自古以来已是屡见不鲜。 王保仁很满意朱和坚对自己的尊敬,含笑点头之后,又说道:“再说公私分明……这是赏罚分配的前提条件!所谓赏罚之事,主要是依循于朝廷法规,即便是皇帝也不能一个人说了算!这般情况下,应该如何赏、又应该如何罚,再又应该如何利用赏罚之事驾驭百官,那就是一门高深学问了! 以老夫的看法,明面上自然是有功就赏、有过就罚,遵循朝廷法规做事就好!但有些时候,有些人需要惩戒与警告,但明面上寻不到理由,这种时候就要动些脑筋、绕些弯子,譬如是安排他去做一件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接下来只需是稍等一段时间,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责罚于他了; 又有些时候,有些人需要拉拢与安抚,想要主动送给他一些好处,也应该寻找一个足以服众的理由,如果一定要无功即赏,也一定要在私下里进行,若是公开做出了这种事情,那就是不患寡而患不均,绝大多数人皆是会心中不服,你也就失去了威望与公信!” 说到这里,王保仁再次皱起了眉头,也再次批判道:“而殿下你在处理缙绅豪族与皇庄太监的冲突之际,也同样犯下了这样的错误!当缙绅豪族与皇庄太监争抢各种资源为自己修固水坝之际,你竟然主动拿出一笔银子补给了他们…… 但他们完全没有任何功劳,你就主动送给他们好处,而且还是公开给好处、双方皆是给好处,这种做法不仅是无法换来他们的感恩戴德,反而只会让他们认为自己理应得到更多!就算想要送给他们好处,也应该是私下给予,让他们误以为只有自己从殿下这里拿到好处,那还可以拉近一下双方关系! 总而言之,赏罚之事的关键在于公私分明!有些事情适合公开做,有些事情适合寻个理由去做,又有些事情需要私下做,若是选错了时机场合,你就算是赏赐再厚、惩罚再重,也完全无法达成效果,反而是事与愿违!” 朱和坚表情凝重的点头受教,把王保仁的这些教导牢牢记在了心中。 王保仁摇头一叹之后,又说道:“还有最后一点,那就是独占大义!这也是你犯错最为严重之处!何为独占大义?就是善恶对错的解释之权!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什么是对、什么是错,理应是由你自己来解释与阐述! 这个世界上,有无数的道理,这些道理又往往是相互冲突、彼此矛盾!人性本善是道理,人性本恶也是道理;宁死不屈是道理,能屈能伸也是道理;弃恶从善、既往不咎是道理,除恶务尽、矫枉过正也是道理……… 只要你想,就一定可以寻到对自己有利的道理,做事之际也一定可以名正言顺,但重点是要独占解释之权,而不是把相关权力交给别人!否则,你就失去了审断之权,只能依照别人的规则与道理做事!也唯有是独占大义,由自己来垄断善恶对错的解释之权,才可以名正言顺的审断各方对错! 而最近这段时间,殿下你面对豪族缙绅与皇庄太监之际,就是拱手把相关权力让给了他们,豪族缙绅说皇庄太监与民争利,你没有反驳,皇庄太监说皇家田产神圣不可侵犯,你也没有插嘴,任由别人占据道德高位对自己指手画脚……自然就会让自己的处境愈发不利了!” 朱和坚不得不承认,像是周尚景、王保仁这些老狐狸,确实是有许多值得称道之处。 至少对于官场规则的理解,王保仁就要比自己更为深刻许多。 这还只是王保仁罢了,若是周尚景的话,他对于官场规则的理解恐怕又是另一种境界了。 思及此处,朱和坚摇头苦笑,道:“学生原本还以为,自己这段时间的应对手段至少还算是合格,只是因为自己烂好人的形象,所以就总是让人蹬鼻子上脸……但现在听到王太师的指点迷津之后,才发现自己的不足之处还有许多啊……” 王保仁则是劝慰道:“殿下只是还年轻,也还不习惯站在明面主持大局,相关见识经验有所欠缺也是理所当然!这个世界上虽然有很多聪明人,但绝对没有任何人可以生而知之,老夫的这些见识与经验,也是自己在官场上摸爬滚打总结出来的,殿下你只要虚心学习,相信很快就可以深谙此道。” 闻言之后,朱和坚则是眉头愈发紧蹙,表情也是愈发不甘:“说起来,那位赵阁臣……相较于学生的年纪差不了几岁,但他就总是顺风顺水、得心应手,几乎就没有栽过跟头,也极少会陷入困境……难道是学生的天资不及他吗?” 王保仁则是面现冷笑,道:“那位赵阁臣的见识与智慧,也未必强于殿下多少,而他在官场上总是顺风顺水、得心应手,乃是因为他拥有一门独家绝技,那就是他总是可以寻到更多利益好处,然后就可以分配这些利益好处,或者是拉拢朋党壮大自身势力,或者是缓解矛盾变敌为友……这种手段,老夫学不来,殿下学不来,周尚景也学不来! 就以南直隶境内的近期冲突为例,若是七皇子突然间发现了数万倾无主良田,然后把这些无主良田分配给缙绅豪族与皇庄太监,那你就一定会同时受到双方的全力拥戴,也可以迅速缓和双方矛盾,又岂会陷入困境、进退维谷? 但这也是赵俊臣的隐患之处,若是有一天,他的这般手段失去了效果,无法及时寻到更多利益好处分配给各方势力,那他是否还可以像是从前一般顺风顺水?”… 说到这里,王保仁表情稍稍一滞,又有些无奈的摇头道:“不过,赵俊臣也是一个聪明人,老夫看他近期以来所展现的种种手段,无论见识还是手腕皆是成长迅速,所以当他无法寻到更多利益进行分配的时候,恐怕也已经根基稳固、底蕴深厚了……所以,七皇子你将来一定留心防范此人,若是任由他成长下去,至少也是下一个周尚景!” 朱和坚表情凝重的点头同意。 但下一刻,朱和坚已经迅速转移了话题,道:“但赵俊臣只是远忧,周尚景才是近患!学生刚才听到王太师的教诲之后,只觉得受益匪浅!但现在就算是知道了自己的此前错处,也是亡羊补牢为时已晚!却不知,老师您对于学生的目前困境,又是否可以指点迷津、为学生排忧解难?” 王保仁微微一笑,胸有成竹道:“当然有办法!老夫在南直隶境内经营多年,虽然因为朝廷整顿南京六部的事情而遭受了沉重打击,但也留下了一些家底与底牌!” 说话间,王保仁面现遗憾,摇头道:“其实,因为殿下前段时间已是连续犯错的缘故,老夫原本是想要建议殿下,索性是全力支持南直隶境内的缙绅豪族,出手严惩那些皇庄太监的…… 老夫也知道,那些缙绅豪族欲壑难填、得寸进尺,你若是严惩了皇庄太监,他们就想要削减境内皇庄数量,你若是削减了境内皇庄数量,他们就想要裁撤境内所有皇庄,永远也无法满足他们,更还会招来陛下的强烈不满、以及内廷司礼监的记恨! 但殿下你并不会一直留在南直隶,很快就要返回京城,也就不需要一直满足缙绅豪族的得寸进尺,只需是暂时缓解眼前困境、拖延时间就好,还可以与周尚景争夺影响力!而且殿下得罪了缙绅豪族之后,他们就会一直记仇下去,但引起了陛下与司礼监的不满之后,反而还有机会换取谅解……” 听到王保仁的这般说法,朱和坚不由是暗暗皱眉。 朱和坚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他现在看似是向王保仁寻求意见,但实际上在向王保仁请教之前,心中就已经有了决断,也已经制订了相关计划,很快就会出手惩治南直隶境内的缙绅豪族。 相较于南直隶境内的这些缙绅豪族,朱和坚还是更为重视德庆皇帝的想法,也更为忌惮司礼监与自己离心。 所以,朱和坚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王保仁的这项提议。 但幸好,也不等朱和坚出言反驳,王保仁就已是话锋一转,又说道:“不过,与周尚景见面之后,老夫已经改变了这般想法!周尚景这个人,看似是豁达随和,但实际上就是一个老顽固,当他对殿下心存偏见之后,就一定会不遗余力、不折手段的与殿下为敌,就算是病入膏肓、命不久矣,也一定会留下后手,绝对不会任由殿下顺利继承大统!” 说到这里,王保仁表情愈发严肃,道:“这般情况下,殿下反而是应该坚定支持皇庄太监,主动引起缙绅豪族们的敌视更好!道理也很简单,殿下你是否可以顺利继承大统,全要看陛下的心意,所以你就绝对不能引起陛下的猜疑! 而周尚景一向就是江南缙绅的庙堂代言人,所以殿下与那些缙绅豪族为敌之后,将来再遇到周尚景与‘周党,的刻意针对,你就可以向陛下诉苦,说自己就是为了维护南直隶境内皇庄的利益,得罪了南直隶的缙绅豪族,所以才招致了周尚景与‘周党,的敌视,然后就可以收获陛下的怜悯与支持,让陛下主动出手维护,也就有最大机会挡下周尚景与‘周党,的后续针对! 与此同时,若是周尚景再次向外散播谣言、不断抹黑殿下,有了这层缘故之后,也可以全部归咎于殿下你得罪了缙绅豪族的缘故,预防陛下受到周尚景的谣言影响、进而是猜忌殿下!虽然这种做法一定会引起南直隶缙绅豪族的敌视,但只要殿下将来可以顺利继承大统,处境截然不同,也很容易就可以补救此事!” 听到王保仁的这般说法之后,朱和坚不由是眼睛一亮,连连点头之后又问道:“但……学生应该如何对付南直隶的那些缙绅豪族?” 王保仁则是冷冷一笑:“南直隶境内的缙绅豪族,一向是以宋家为首!所以,打蛇就要打七寸!” …… 上一章涉及大内行厂的内容描述有误,已经修改,感谢大家提醒!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13章.首辅失算. …… …… 接下来,王保仁向朱和坚展示了自己的底牌。 这些年来,王保仁一直是心心念念的想要东山再起,而他总结了自己上一次败给周尚景的经验教训之后,认为自己的败因之一就是根基不扎实、定位不清晰。 “周党”本质上就是天下缙绅阶层、尤其是江南缙绅集团的朝堂代言人,所以只要这大明江山的缙绅阶层没有消亡,那“周党”就是稳如泰山,最多也就是换一种形态存在罢了。 周尚景本人则文臣表率、臣权象征,所以只要明朝皇帝还需要百官辅左自己,而周尚景的权力根基就同样是不容动摇。 而王保仁当年仅仅是凭借自己所拉拢的一批党羽门生,就想与周尚景针锋相对、争权夺势,自然就是有败无胜。 所以,王保仁被流放于南京六部这些年,一直在积极结交江南缙绅豪族,想要取代周尚景,成为江南缙绅集团的新代言人。 只可惜,因为江南宋家与宋承仁的存在,总是暗中阻挠王保仁的如意算盘、协助周尚景不断巩固影响力,所以王保仁的撬墙角行动自然是进展不大。 但经过这些年的努力之后,王保仁终究还是收买了少数几个江南缙绅,也收集了江南缙绅的许多机密与把柄。 时至今日,王保仁已经不再指望自己可以取代周尚景成为江南缙绅集团的新代言人了,反而是把自己位极人臣的希望绑定在了朱和坚身上,所以他就想要以自己所收买的那几位江南缙绅作为内应,再结合自己所掌握的那些机密把柄,胁迫江南缙绅们让步妥协,帮助朱和坚渡过眼前难关。 这些机密与把柄能被王保仁视作是底牌之一,自然是非同小可。 当王保仁把这张底牌透漏给朱和坚之后,朱和坚也是大喜过望! 这一天时间以来,为了对付周尚景的布局,朱和坚不甘于束手待毙,已经独自制订了一系列的计划作为应对之策。 再等到朱和坚与吕德相见之后,吕德再次投效朱和坚之际,也提出了一套解决方案,可以帮助朱和坚渡过眼前难关。 而此时此刻,王保仁同样是提供了一项全新计划,对朱和坚而言亦是助益极大。 所以,就在短短一天时间之内,朱和坚已是前后寻到了三项计划,用以抗衡周尚景的布局针对。 或许是巧合、又或许是必然,这三项计划皆是有可取之处,而且计划方向也是相对一致,可以相辅相成、同步推进! 正所谓“三个臭皮匠,胜过诸葛亮”。 更何况,周尚景终究不是诸葛亮再世,朱和坚、吕德、王保仁三人更不是寻常的愚昧臭皮匠! 这样一来,朱和坚自然是信心大增,认为自己把这三项计划融合于一体之后,接下来就算是无法彻底赢下这一局,至少也可以顺利解决困境、渡过难关! 大喜过望之余,朱和坚对待王保仁的态度愈发恭敬了,不断以“老师”相称,让王保仁极为受用。 但也只是表面恭敬罢了,朱和坚完全不打算向王保仁透漏自己与吕德的另外两项计划安排,让王保仁误以为朱和坚现在就指望着自己出手相助。 周尚景当然不是诸葛亮,他虽然已是屹立于明朝文臣之顶峰,但也没有那种算无遗策、未卜先知的本事。 事实上,就在各方势力纷纷展开行动的第二天,南直隶境内就陆续发生了两件事情。 而这两件事情,也皆是让周尚景始料未及。 第一件事是,这一天的下午申时,李和所派出的第一批信使,经过好几天时间的星夜兼程之后,终于是乘船赶到了南京城内,向周尚景连续通报了好几件事情。 譬如是宋启礼为了换取解毒之法、拯救周尚景的性命,已经与赵俊臣达成交易,承诺“周党”接下来不再出手干涉兴州局势变化。 又譬如是,在“周党”不再插手之后,赵俊臣似乎已经寻到办法可以彻底掌控兴州局势,所以周尚景在兴州境内的苦心布局,也许很快就要功亏一篑。 而最重要的一项消息则是,李和抵达兴州城后,已经提前向赵俊臣讨要了解毒之法,可以彻底解决周尚景的胃疾毒源,而且这个方法也是出乎意料的简单,就是大量喝油罢了! 收到这个消息之后,周尚景又是大喜过望、又是惋惜无奈。 大喜过望是因为自己的致命胃疾终于寻到了根治希望,惋惜无奈是因为自己在兴州境内的苦心布局已是全盘落空了,可谓是白忙活了一场。 但总体而言,还是大喜过望的情绪更为强烈。 只要还有选择,周尚景也希望自己可以多活一段时间。 依然是东园之内的那间僻静书房之中,周尚景终究是城府深沉,善于控制情绪,收到消息之后很快掩饰了表情变化,反而是摇头叹息道:“还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老夫得到了解毒之策,也许还可以再多苟活一段时间,固然是一件好事,但代价则是兴州布局的功亏一篑…… 从某方面而言,兴州布局之所以是全盘落空,老夫也应该承担一定责任,就因为老夫出于谨慎考量,不仅是欺骗了南京各界,也对京城中枢的拥趸们隐瞒了真相,以至于李和、宋启文、宋启礼他们皆是误以为老夫已经危在旦夕,就乱了阵脚、失了方寸,为了挽救老夫性命,竟然直接放弃了兴州局势的控制…… 唉,老夫之所以是向他们隐瞒真相,并不是信不过他们,而是担心他们身边被七皇子安插了眼线,毕竟咱们也不清楚这位七皇子究竟还隐藏着多少实力与底牌,却没想到正是因为老夫的谨慎,反而是破坏了自己蓄谋已久的兴州布局……” 说到这里,周尚景皱起了眉头:“兴州布局极为关键,不仅是可以让咱们趁机从赵俊臣手里夺走农政改革之权,还可以让赵俊臣彻底与天下缙绅交恶,而赵俊臣与天下缙绅交恶之后,就一定会逐渐失去人望、举步维艰,将来再想要对付他也就更容易了,结果竟是因为老夫的缘故而全盘落空……随着赵俊臣在辽东境内再立奇功,咱们今后还想要压制他就更为困难了!” 与此同时,宋承仁收到相关消息之后,却是完全没有掩饰情绪,直接展现出了自己的惊喜心情。 宋承仁与周尚景交情极深,自然是希望周尚景尽量保住性命。 更何况,宋承仁虽然是宋启文的父亲,也对宋启文寄以厚望,但他坚持认为现在还不是宋启文接班周尚景的最佳时机。 若是想让宋启文顺利接掌“周党”,至少也应该首先把宋启文抬进内阁吧?而宋启文进入内阁之后,又该由谁坐镇于吏部衙门? 在这些问题得以顺利解决之前,“周党”还离不开周尚景的主持大局!即便是想让宋启文接班“周党”,也离不开周尚景的保驾护航,否则“周党”就只会变成一个失去周尚景的残缺“周党”,而不是变成一个由宋启文所主导的全新“宋党”。 此时,见周尚景闻知自己有救之后,不仅是没有喜出望外,反而是开始检讨自己过于谨慎的失误,更多失望于兴州布局的落空,宋承仁不由是又气又笑。 然后,宋承仁不愿意再听周尚景的总结得失,起身跺脚道:“你这个人啊,昨天还感慨说自己城府太深、算计太多,所以就一直没有几人愿意与你结交为友,但我看你也不愿意改正这个毛病!已经是现在这种时候了,你难道就不应该多高兴一点?相较于你的性命,兴州布局又算什么?只要你还能继续活着,早晚也可以再次寻到机会对付赵俊臣!” 说完,宋承仁已是转身匆匆奔出书房,一边疾走一边说道:“我现在就去传唤章神医,让他根据赵俊臣的这个解毒之法,为你量身制定一套诊治方案,李和与启礼好不容易才寻到了解毒之法,咱们可不能浪费时间……” 话未说完,宋承仁已经离开了书房,迅速消失在走廊远处。 看着宋承仁的腿脚依然是灵活有力,周尚景不由是有些羡慕,老脸上也多了一丝轻松笑意。 但很快,周尚景就收敛了这一次笑意,表情也再次严肃了起来,喃喃自语道:“也许,兴州布局之失败,从一开始就是必然…… 赵俊臣、朱和坚,这两个年轻人,皆是棘手隐患,老夫若是亲自坐镇于南京、专注于对付朱和坚,就一定是顾不上插手兴州方向的局势变化,自然就会让赵俊臣寻到机会逆转局势,若是老夫专注于兴州局势、全力对付赵俊臣,也许就会让朱和坚伺机翻盘…… 唉!随着老夫的精力愈发不济,再也无法面面俱到,对于这种按下葫芦浮起瓢的情况,还真是有点束手无策……” 说话间,周尚景再次陷入了沉思。 周尚景在南直隶境内的布局安排,完全是根据自己的身体情况来制定的,自然是考虑到了自己随时都会撒手人寰的最坏情况。 但现在,随着自己的胃病有望根治,或许还可以再多活命一段时间,所以周尚景认为自己的后续计划也应该稍稍修正一下。 宋承仁的腿脚确实是极为灵活有力,完全不像是一位已经六十耳顺的老者,还不等周尚景仔细考虑清楚,宋承仁就已经拉着章德承赶回了书房之中,然后就把赵俊臣所告知的解毒之法详细转述给了章德承。 “喝油?大量喝油?” 听到这个解毒方法之后,章德承的表情变幻不定,皱着眉头专注思索不断。 见到章德承的这般表情变化之后,宋承仁连忙问道:“怎么?这个解毒之法有问题?难道赵俊臣用了假办法诓骗了我们?他有这个胆子?” 章德承原本就是城府不深之人,此时专注于思考医学问题,更是把谨言慎行的美德完全抛在了脑后,一边思索一边摇头道:“不是,这个办法也许真有效果……喝油可以呕吐与排泄肠胃之中所附着的细小异物!若是赵阁臣认定这个办法可以为周首辅解毒的话,那就意味着……周首辅的胃疾起因并不是寻常的药石毒物,而是肠胃之中粘黏着大量无法消化与排泄的细小异物…… 但这种细小异物究竟是什么,依然是让人摸不着头脑!而且赵阁臣远在千里之外,又为何是可以提前发现周首辅的真正病因?说起来……周首辅的胃疾初犯之际,赵阁臣就好似开玩笑一般提到过这种喝油治病之法,但老夫认为赵阁臣不懂医术,赵阁臣也说这种办法只是他偶然间听说的土办法,所以老夫就没有把这一番话放在心上,却没想到赵阁臣竟是深信这种手段可以为周首辅解毒……” 听到章德承下意识的喃喃自语,周尚景则是目光一闪,表情也是愈发严肃。 按照章德承的说法,早在周尚景的胃疾初犯之际,赵俊臣就已经猜到了周尚景的胃疾原因乃是被人暗中投毒,而且赵俊臣十有八九也是早就知道,暗中投毒之人就是七皇子朱和坚! 与此同时,赵俊臣还早就掌握了解毒之法…… 这是不是意味着……赵俊臣一直都在默许与坐视朱和坚到处投毒害人? 又或者,朱和坚之所以是屡屡投毒害人,就是出于赵俊臣的暗中诱导?然后赵俊臣就可以借刀杀人,利用朱和坚为自己除掉某些阻碍? 若是这些推测为真的话,那是不是就同样意味着——若论狠毒与无情,看似克制有底线的赵俊臣,实际上则是完全不逊于朱和坚?而赵俊臣的阴险与卑劣之处,更还要远远胜过朱和坚? 想到这里,周尚景老眼微微眯起,但下一刻就已是恢复了脸上笑意,缓缓道:“章神医你乃是赵阁臣的门客,大可不必为了这些疑问而纠结不止,待你与赵阁臣再次相见之后,自然就可以当面向他询问清楚!至于现在,还是专注于为老夫诊好胃疾吧……嘿,老夫现在发现,自己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也就愈发的不敢轻易离世了!” 一个朱和坚、一个赵俊臣…… 想到这两个年轻人将来有可能会成为皇权与臣权之代表,周尚景就有一种天崩地裂的危机感。 所以,周尚景也就愈发惜命,认为自己必须要尽量多活一段时间。 周尚景有种预感,自己若是不能尽快拔除这两个隐患,再等到德庆皇帝退位之后,大明江山也许很快就要彻底倾覆了。 另一边,听到周尚景的提醒之后,章德承终于是回过神来,也终于是不再纠结心中疑惑,点头道:“既然赵阁臣深信喝油的方法有效,那咱们就尝试一下……周首辅一向是饮食清澹,也许就是胃疾加速恶化的原因之一,但利用喝油之法排出肠胃异物,同样会损伤肠胃,所以还需要配合其他药物手段……” 而就在周尚景愈发惜命、再也不敢轻易离世之际。 与此同时的苏州城内,又发生了另外一件让周尚景始料未及的事情。 却说,昨天傍晚时候,因为霍正源的吩咐,他的随从霍远寿连夜离开了南京城,匆匆奔往了南直隶巡抚衙门所在的苏州城。 然后,霍远寿就见到了南直隶巡抚、前阁老黄有容,向他通报了霍正源昨天傍晚险些遇险的消息,也转达了霍正源态度强硬的要求,希望黄有容接下来可以全力配合自己的计划行事。 黄有容从前还是内阁阁老、“黄党”魁首之际,霍正源就是他门下的心腹干将,所以黄有容比任何人都要更为熟悉霍正源的性格特点。 当黄有容听到霍正源的强行要求、以及几乎是毫无掩饰的威胁之后,也当即就意识到了霍正源的心性转变,不由是大为震惊。 “黄党”当初就是一个纯粹的贪官集团,霍正源在黄有容门下做事之际也一直是心虚理亏,任何时候都是小心翼翼,不敢被人抓住话柄,这也是霍正源一直以来总是胆魄不足的原因之一。 而等到霍正源转投于赵俊臣门下之后,“赵党”表面上也是一个贪官集团,但在赵俊臣的巧妙引导之下,实际上已经变成了庙堂之中的激进改革派,各项主张皆是大刀阔斧的改革之事,也皆是于国于民大有益处的治世良策,“赵党”成员虽然也经常是贪赃受贿,但同时又都是理直气壮、振振有词,说什么他们才是真正为朝廷、为百姓做实事的人。 就好似他们只要办了几件实事,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一般。 这样一来,耳濡目染之下,霍正源的性格也就逐渐发生了转变。 自从霍正源被任命为东南巡阅使、南下与黄有容再次相见之后,黄有容就已经感受到了这般变化。 黄有容原本还以为,霍正源目前正处于量变阶段,还需要很长时间的不断积累才会出现质变。 却万万没想到,仅仅是因为一场意外,就让霍正源直接迎来了性格上的质变! 发现了这一点之后,黄有容不由是心情复杂,也通过霍正源的变化,愈发感受到了自己与赵俊臣之间的截然不同。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不外如是。 而最终,经过慎重考虑之后,黄有容还是爽快答应了霍正源的提议,表示南直隶巡抚衙门接下来将会全力配合霍正源的后续计划。 】 黄有容原本已经彻底垮台失势,然后又是因为赵俊臣的举荐才受到朝廷起复、担任了南直隶巡抚,现在也是凭着“赵党”支持才可以坐稳位置,所以当霍正源以“赵党”的后续支持作为威胁之后,黄有容就知道自己并没有更多选择,只能是全力配合霍正源行事。 而霍远寿从黄有容这里得到了准确答复之后,依然是不敢耽搁时间,又急忙寻到了霍正源留在苏州城内的几位幕僚。 在霍正源秘密潜伏于南京期间,这几位幕僚皆是被他留在苏州城内,专注于处理远洋船队的组建之事。 这几位幕僚分别是欧阳博、钱伯道、以及郭敏,原本皆是出自赵俊臣的门下,但因为赵俊臣极为重视远洋之事,就把这几人借给了霍正源,一方面是协助霍正源做事,一方面是顺便盯着霍正源,防止霍正源尾大不掉。 其中,欧阳博在赵府之内的众位幕僚之中,地位仅次于李传文与牛辅德二人,一向是经验老道、精明干练、足智多谋,现在也被霍正源视为是得力臂助。 钱伯道则是赵府老人,一向是深受信任,精善于算账之术,从前一向是负责北直隶境内的‘悦容坊’生意,如今则是协助霍正源管理着与远洋计划有关的惊人物资; 至于最后一位幕僚,则是来历最为特殊,乃是前少傅郭汤之胞弟、曾经“四通商行”的大东家郭敏! 当初赵俊臣出手整治了郭汤之后,原本是想要对郭家赶尽杀绝,而郭敏在走投无路之下,就以自己的生意秘诀为代价,投效于赵俊臣的门下,还把自己的唯一嫡子送给了赵俊臣作为人质,换取了赵俊臣的高抬贵手。 而郭汤跟随霍正源南下之后,则是担负着一项就连霍正源也不知晓的秘密任务,那就是代表赵俊臣与南洋海盗以及荷兰东印度公司取得联系。 却说,当霍远寿寻到了欧阳博与钱伯道二人,向他们通报了霍正源险些遇险的事情、以及霍正源敦促他们尽快赶往南京汇合的消息之后,欧阳博与钱伯道二人自然是大为震惊,也皆是不敢怠慢,连忙是收拾行囊,准备立刻奔赴南京城与霍正源汇合。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欧阳博与钱伯道二人却是突然发现,他们竟是找不到郭敏了!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14章.荷兰总督. …… …… 正所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 对于欧阳博与钱伯道二人而言,他们虽然是赵俊臣的府中幕僚,但如今受命辅左于霍正源,那霍正源就是他们的临时幕主。 这般情况下,霍正源遇袭就是他们心中的头等大事。 更何况,江正乃是他们素未谋面的同僚,现在更是身受重伤、生死未卜,他们理应是第一时间赶去探望、表达关切。 所以,即便是没有霍正源的吩咐,他们也会立即抛下手头的一切事宜,直接奔赴南京。 而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他们竟是寻不到第三位幕僚郭敏了。 当欧阳博与钱伯道二人收到消息之际,时间已是下午申时,考虑到苏州与南京相距不远,若是他们立即出发、连夜赶路,那就可以赶在明早之前抵达南京,与霍正源尽快汇合。 反之,若是因为等待郭敏而耽误了时间,那他们也许就不能赶在傍晚之前离开苏州,抵达南京的时间也将会拖延到明天下午。 这样一来,里外里就是相差了大半天时间。 局势紧迫之下,这些时间足以是耽误许多大事,也足以是决定许多大事。 所以,发现自己等人寻不到郭敏的踪迹之后,欧阳博与钱伯道皆是心急如焚。 】 “这个郭敏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平日里神神秘秘也就算了,平常不需要他帮忙的时候,净看他在眼前晃荡,但真正需要他的时候,反而是寻不见他了!他若是有事需要离开,为何连一声招呼也不打?咱们究竟要去何处寻他?” 欧阳博心情急躁之下,有些失去了冷静,评价郭敏之际也就有些不客气。 欧阳博此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做事干练,所以脾气也急,最是看不惯别人拖延与耽误。 另一边,钱伯道稍稍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忍不住说道:“其实……关于郭敏的此时去向,鄙人倒也大致可以猜到一些……” 欧阳博一愣之后,连忙追问道:“哦?郭敏究竟身在何处?你为何不早说?咱们现在就派人去寻他!” 钱伯道的表情则是愈发尴尬,支支吾吾的解释道:“欧阳先生你也知道,鄙人受赵阁臣之命,负责辅左霍大学士处理一切账目收支之事,而那位郭先生自从抵达苏州之后,就一直是神神秘秘的,从鄙人这里屡次支走大笔钱财,却从来不愿意解释自己为何要支走大笔钱财……再考虑到他兄长郭汤与赵阁臣有旧仇,他本人则是投靠赵俊臣不久,所以鄙人有些不放心,就曾是在他又一次支走了大笔银子之后,偷偷跟踪了他的行踪……” 听到钱伯道的刻意解释之后,欧阳博当即是眉头再次紧皱,看向钱伯道的目光也是格外严厉。 钱伯道的这种做法,说好听点是谨慎忠心,说难听点就是猜忌同事、监视同事,可谓是性质严重。 欧阳博大致可以猜到钱伯道的心中想法,此人乃是赵府之中的老账房了,在赵俊臣扩大幕僚团队之前,此人就是赵府之中地位仅次于苏西卿的西席与掌帐,也一向是自诩为忠心耿耿的老资格。 所以,钱伯道大概是认为,自己有义务帮助赵俊臣监视郭敏这个可疑份子,所以才会自作主张的跟踪监视。 欧阳博完全没有顾忌钱伯道的老资历,当即是厉声指责道:“湖涂!你难道以为霍大学士与我就不知道郭敏的行事神秘?但为何我们二人就从来没有暗中监视他?因为霍大学士与我皆是清楚,郭敏是受赵阁臣指派了秘密任务,赵阁臣也愿意相信他,那咱们就应该信任赵阁臣的判断,不可以随意猜忌他,更不可以随意跟踪他! 否则,说不定就会影响到郭敏的秘密任务,甚至还可能泄露赵阁臣的秘密计划!钱先生,我知道你是赵府的老资历,也一向是对赵阁臣忠心耿耿!但类似于这种事情,还望你往后再也不要自作主张了!关于你这一次的表现,我会向霍大学士与郭敏二人隐瞒,以防他们对你心存偏见,但也会如实禀报于赵阁臣,交由赵阁臣评断!” 听到欧阳博的这般指责,钱伯道苦笑点头,不敢再有任何反驳。 而欧阳博稍稍一顿之后,又问道:“那……你认为郭敏现在正在何处?” 钱伯道答道:“我两次暗中跟踪于他,发现他每次都会绕着圈子前往城东一家名叫‘海宇商会’的店铺,那家店铺我也亲自进入看过,店内所售之物皆是西洋的稀罕特产……若是不出意外,郭敏现在还是去了那里!也唯有前往那家店铺的时候,郭敏才会刻意隐瞒行踪。” 欧阳博目光一闪,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立刻派人动身,也绕几个圈子,秘密赶往那家‘海宇商会’,尽快联系郭敏,向他通报消息,让他尽快赶回来与咱们一同奔赴南京。” 钱伯道一愣,问道:“咱们就这样直接联系他,难道不就怕影响他的秘密任务了?” 欧阳博瞥了钱伯道一眼,表情也是愈发不满,解释道:“当你跟踪他发现了‘海宇商会’这个地方之后,他的秘密任务就已经出现了失败与泄露的风险!所以,咱们派人直接联系他,就是想要让他明白,‘海宇商会’这个地方已经暴露了,提醒他尽快放弃这个地方,防止被更多人发现痕迹,也提醒他今后应该愈发谨慎的隐蔽行踪,不能再让人随意跟踪!” 钱伯道恍然,连忙点头道:“那我现在就去安排!” 为了弥补过错,钱伯道此时表现格外积极,立刻就起身行动了起来。 看着钱伯道的离去背影,欧阳博忍不住缓缓摇头,也趁机寻来了纸笔,开始向赵俊臣写信通报消息。 就正如钱伯道的猜测一般,郭敏此时正在“海宇商会”店内的一处隐蔽房间之中,与“海宇商会”的大掌柜左丘慈进行接触。 这个左丘慈面貌怪异,五官轮廓极深、鼻子又挺又大、头发与胡须黑短粗卷、眼睛则是呈灰色,乃是一位中荷混血儿。 至于“海宇商会”大掌柜的身份,也只是这个左丘慈在明朝境内的伪装,他的真实身份是南洋某支着名海盗船队的重要头目,在南洋各路海盗之中人脉广阔,还与荷兰东印度公司保持着密切关系。 而郭敏在投效赵俊臣之前,也曾经是此人在明朝境内的商业合作伙伴。 三个多月时间之前,郭敏奉命代表赵俊臣与左丘慈进行接触,向左丘慈提出了一场大交易。 这场大交易极为重要,甚至可以影响到整个南洋的未来局势,所以左丘慈不敢擅自做主,就出海奔赴南洋联系各路海盗、以及荷兰东印度公司,也是前两天才刚刚从海外归来。 郭敏得知了左丘慈归来的消息之后,就迅速赶来这里与左丘慈相见了。 两人相见之后,左丘慈依然是态度豪放,一边是哈哈大笑,一边是热情拥抱了郭敏,让郭敏极不适应。 好不容易才挣脱了左丘慈的拥抱之后,郭敏就迅速退步拉远了距离,开门见山的问道:“左丘大掌柜,距离你我二人上次相见已有百日之久,却不知你这段时间行程是否顺利?还有咱们之间的那场交易,你的幕后老板是否同意合作?” 左丘慈很清楚郭敏不喜欢拥抱贴脸的海外礼节,但他每次见到郭敏之后依然会强行这样做,就是为了让郭敏感觉不适应,然后就可以在谈判之际占据上风。 见郭敏直奔主题之后,左丘慈看似粗豪的面容上闪过了一丝狡狯之色,嘿嘿笑道:“坐下谈话!咱们接下来要谈的事情很多,坐下谈话!” 说完,左丘慈就拖来了一张椅子,按着郭敏坐在椅子上,而自己则是坐在了郭敏的身侧,双方距离太近,依然是让郭敏深感不适应。 左丘慈再次嘿嘿一笑后,道:“郭老板好大手笔!这段时间以来,鄙人不在明朝境内,但郭老板也不等合作达成,就数次前来这里联系,投掷重金收买我们这些海外之人袭击了明朝商贾的远洋舰队,让明朝商贾们皆是损失惨重,也就变相加速了那位霍大学士组建远洋舰队的进程……看样子,郭老板很心急啊!” 郭敏眉头一皱,他也是商场老手,自然是明白谈判合作之际总是心急一方更吃亏。 所以,郭敏当即就摇头否认了左丘慈的说法,缓缓道:“心急……不至于!只是我闲着也是闲着,又随时可以支配大笔钱财,所以就想在合作之前,稍稍测试一下你们的实力罢了!若是你们的实力不像是传说中一般强大,那咱们也没必要合作下去,对不对?” 左丘慈反问道:“那……郭老板认为,我们的实力如何?是否值得长期合作?” 郭敏点了点头,道:“实力确实不错,至少是妥善完成了任务!我这段时间先后五次收买你们袭击明朝商贾的远洋船只,而你们最终成功了三次……考虑到茫茫大海上搜索船舰不易,也算是差强人意了!” 左丘慈并不介意郭敏这般似褒似贬的评价,反而是底气十足的说道:“实际上,我们的实力远要比郭老板想象中更为强大!还望郭老板知晓,当鄙人把赵阁臣想要秘密合作的消息通报于南洋各方之后,不仅是已经有二十余家实力强大的南洋海盗表态愿意合作,更还直接惊动了一位大人物。” “哦?是哪位大人物?” 左丘慈表情郑重的答道:“是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吕特总督!他对与赵阁臣合作的事情很感兴趣,甚至还想要亲自约见赵阁臣、当面详谈合作事宜!郭老板你也许不知道这位吕特总督的能耐,他麾下拥有超过一百五十艘商船、四十艘战舰、五万名雇员、以及一万名佣兵军队……与这位吕特总督相比,不论是我们这些南洋海盗,那是那个台湾郑家,就是这个罢了……” 谈及这位吕特总督之际,左丘慈满脸敬意、一直竖着大拇指,再提及台湾郑家之后,左丘慈则是表情不屑,又竖起了小半截小指。 说到这里,左丘慈更是狐假虎威、得意洋洋,炫耀道:“所以,只要你们赵阁臣表现出足够诚意、得到了吕特总督的全力支持,他将来在南洋境内的任何行动,就皆将是事半功倍、轻而易举!” 说到“诚意”二字,左丘慈加重了语气。 很显然,那位吕特总督也向赵俊臣提出了一系列的条件! 闻言之后,郭敏不由是心中一惊。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这般顺利就联系到了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总督。 但随后,郭敏又摇头冷笑道:“一百五十艘商船、四十艘战舰、五万名雇员、以及一万名佣兵军队……确实是不容小觑,但说他是什么大人物,就过于夸张了吧? 我们赵阁臣当初指挥陕甘战事,随意就可以调动几十万兵马,也一举消灭了十余万强敌,而且赵阁臣还掌控着明朝国库,经手上千万两银子的收支,稍稍动些心思,就可以影响到明朝境内上万万百姓的生计……如果这位吕特总督也算是大人物,那我家赵阁臣又算是什么?是我汉族的天上神仙?还是你们所信奉的耶稣上帝?” 这世上的所有交易谈判,本质上就与在菜市场买菜没有任何区别,讨价还价之际总是需要贬低一下对方。 左丘慈也不介意郭敏贬低吕特总督、抬高赵俊臣,但听到郭敏竟然把赵俊臣比作耶稣上帝之后,则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很显然,左丘慈虽然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海盗,但也是一位渴望救赎的上帝信徒——在西方文化之中,这两者并不冲突。 于是,左丘慈冷笑一声后,道:“在明朝疆土,自然是那位赵阁臣实力更强,但南洋……就是由吕特总督说了算!那位赵阁臣在明朝疆土之中再是如何权势滔天,对于南洋各国也是鞭长莫及,只能仰仗吕特总督的鼻息。” 若是平常时候,郭敏已经被左丘慈这套说辞给唬住了,但经过赵俊臣的提点之后,他已经非常清楚那个看似强大的荷兰东印度公司的真正底细。 简而言之,外强中干罢了。 所以,郭敏同样是冷笑不断,道:“荷兰东印度公司再是如何强盛,也还是需要依托于荷兰本国的国力,一旦是荷兰国开始逐渐衰落,这个东印度公司也就是无根之木、无水之萍罢了! 而据我所知,荷兰国近年来可不仅仅是逐渐衰落这般简单,因为输掉了荷法战争与英荷海战,它的势力范围正受到英法二国迅速蚕食,甚至还有亡国之忧!这般情况下,东印度公司又可以强盛多久?也许再过几年,英法二国就会把触角伸向南洋,而荷兰国已经在西洋本土败给了他们二国,难道就能守住南洋?” 其实,郭敏也完全不懂西洋各国的局势变化,他甚至无法分辨清楚荷兰、英吉利、法兰西这些国家的区别,他此时只是重复赵俊臣教给自己的那些内容。 但郭敏很清楚,自己的这般表态一定可以唬住左丘慈。 顿了顿后,郭敏再次冷笑道:“所以,我们赵阁臣的强大,乃是稳如泰山、长久无忧的强大!而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强大,则是朝不保夕、隐患重重的强大!所以,赵阁臣与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合作,不仅是互有所求,更还是荷兰东印度公司有求于我们赵阁臣更多! 我还想提醒左丘大掌柜,我家赵阁臣的选择余地远远大于你们,既可以选择你们荷兰东印度公司,也可以选择台湾郑家,还可以投掷重金拉拢一批海盗单干,甚至……可以想办法联系英法二国,邀请他们提前进入南洋! 而你们荷兰东印度公司,却不似赵阁臣一般有选择余地,也不似赵阁臣一般可以耐心等待!在失去荷兰本土的支持之后,荷兰东印度公司如果还想在英法二国的觊觎之下守住南洋势力范围,就只能依仗明朝的支持、尤其是赵阁臣的支持!那位吕特总督必然是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会积极回应赵阁臣的合作提议,对不对?” 郭敏的这一番话,显然也是夸大其词,比如说赵俊臣的明朝官场地位,就绝对不是稳如泰山。 但左丘慈乃是化外之民,就算是汉语再是如何熟练,也不会清楚赵俊臣的实际情况。 而且郭敏虽然不理解西洋各国局势,但他很清楚人性!在郭敏看来,在荷兰本国迅速衰落之际,像是荷兰东印度公司、以及像是左丘明这样接受荷兰东印度公司庇护的海盗们,现在一定是惶惶不安、无所适从,而自己只需是直接挑明这一点,就可以在谈判期间彻底占据上风。 这也是赵俊臣传授给郭敏的谈判策略。 果然,听到郭敏直击要害的分析之后,左丘明就不由是气势落入了下风,表情变幻不定、沉默良久不语。 而郭敏则是老神在在的笑道:“罢了,争议这些事情也没有任何意义,咱们还是继续商议合作之事吧!对了,你刚才说,只要赵阁臣表现出足够诚意、就可以获取那位吕特总督的全力支持,却不知……那位吕特总督想要怎样的诚意?” 左丘慈稍稍思索片刻后,答道:“赵阁臣主要是提出了三项合作内容,其一是劫掠所有明朝商贾的远洋船只,除了东南巡阅使衙门所组建的那支远洋舰队之外,不再与任何明朝商贾合作生意;其二是希望我们在南洋各国大量收购粮食运往明朝境内;其三则是想要秘密购买一批先进的船舰与枪炮…… 而这三项合作,吕特总督皆已是点头同意了!只要赵阁臣给足了价钱,无论是荷兰东印度公司,还是我们这些南洋海盗,皆是愿意积极配合赵阁臣!但……吕特总督与鄙人的一些海盗同盟,也提出了三项条件,希望赵阁臣可以配合。” 实际上,荷兰东印度公司与南洋海盗们总计提出了十几项条件,但因为郭敏的直击要害,左丘慈不敢咄咄逼人,就擅自删除了那些过于苛刻、又无关紧要的条件,只保留了三项最核心的条件。 郭敏眉头一皱,问道:“哦?是哪三项条件?” 左丘慈满是诚意的答道:“这三项条件,说起来都不算过分,对于赵阁臣而言更是轻而易举!首先是南洋海盗们所提出的条件…… 其实在南洋海盗之中,也存在大批汉人,曾经皆是明朝子民,但他们或者是犯了事遭到官府通缉,或者是失了土地无法维持生计,所以就铤而走险前往南洋沦为海盗……而他们希望赵阁臣可以寻找一个合适时机,安排他们返回家乡故土,尤其是那些遭受官府通缉之人,希望赵阁臣可以想办法赦免他们的罪行。” 左丘慈也知道,这项条件对于赵俊臣而言固然是一件小事,但郭敏并没有资格代表赵俊臣答应,所以就自顾自的提出了后两项条件,道:“另外两个条件,则是吕特总督提出来的,一是希望赵阁臣可以允许荷兰东印度公司进入明朝境内进行贸易,尤其是金银兑换的生意,不能再让葡萄牙垄断了,二是希望赵阁臣可以把一部分明朝流民送往南洋,成为荷兰东印度公司的雇员与雇佣兵……” 就像是左丘慈的预想一般,郭敏没有资格决定这些事情,还需要询问赵俊臣的意见。 于是,郭敏摇头道:“这三项条件皆不是小事,我需要询问赵阁臣之后才可以给你答复。” 左丘慈早有预料,正想要再说些什么,就突然听到房间外面有人禀报道:“左慈大掌柜,咱们店里来了一位客人,说是有紧急消息想要向郭老板禀报!” 闻言之后,刚才还是老神在在、气势占据上风的郭敏,顿时是表情大变! 自己前来“海宇商行”与左丘慈相见的事情乃是机密,也自以为行踪隐蔽,为何还是被人发现了行踪? 一想到自己有可能已经泄露了赵俊臣的秘密计划,郭敏不由是面色苍白。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15章.海盗“相助”. …… …… 在左丘慈看来,赵俊臣所提出的这场合作虽然很重要,但风险并不算大。 受限于思维惯性,左丘慈并不认为私下购买军火是一件多么紧要的事情。 而郭敏却是极为清楚,赵俊臣与荷兰东印度公司、以及南洋各路海盗的这场合作,究竟蕴藏着多么巨大的风险。 从南洋各国购买米粮运入明朝境内固然是一件好事,而勾结南洋海盗劫掠明朝商贾的远洋船舰的事情虽然会引起一场风波,却还有辩解与推诿的机会,毕竟明朝商贾们的远洋生意也违背了朝廷法令,实际上就是走私罢了。 关键是私下里向荷兰东印度公司购买军火的事情,一旦是被曝光了出去…… 赵俊臣倒是未必会遇到多大麻烦,但郭敏与整个郭氏家族,却一定会迎来一场灭顶之灾! 这是因为,赵俊臣早就准备好了预防措施,而这个预防措施就是郭敏亲笔所写的一封密信。 】 这封密信表面上是写给他的兄长郭汤,但实际上则是出自赵俊臣的授意,写完之后也并不打算真把这封密信交给郭汤,而是留在了赵俊臣的手中。 这封密信的内容是——郭敏表示自己已经成功骗取了赵俊臣的信任,接下来将会趁着为赵俊臣跑腿做事的机会,伺机栽赃陷害赵俊臣,譬如是赵俊臣要求他从南洋各国购买粮食、缓解明朝境内的粮荒危机,而郭敏则是想要欺上瞒下,以赵俊臣的名义向境外势力购买大量枪炮,然后就可以让赵俊臣死无葬身之地,也就可以为兄长郭汤报仇了云云。 郭敏乃是郭汤之弟,而郭汤与赵俊臣则是曾经结下大仇,郭敏又负责代表赵俊臣与南洋势力秘密联系,所以郭敏栽赃陷害赵俊臣的事情,可谓是逻辑通顺,既有作桉动机、又有作桉能力、更还有这封密信作为直接证据。 与此同时,郭敏却是寻不到任何证据,可以证明自己向荷兰东印度公司购买军火的事情,乃是出于赵俊臣的授意。 这样一来,若是向境外势力购买军火的事情遭到泄露,赵俊臣就可以立刻杀掉郭敏灭口,然后则是抛出这封密信,设法撇清自身罪责,把所有黑锅皆是扣在郭家兄弟头上。 到了那个时候,暂且不论赵俊臣将会遇到怎样的麻烦,但郭家一定是会满门抄斩、株连九族! 这就是赵俊臣敢于信任与重用郭敏的真正原因! 此时,听说有人前来“海宇商会”寻见自己,郭敏还以为自己的秘密任务已经被别人发现了,脑海之中当即是浮现出了自己被人灭口、族人们则是纷纷受到诛连斩首的场景,不由是大为惊慌。 另一边,看到郭敏突然间的面色苍白,左丘慈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也不由是心中一动。 随后,郭敏就出言请求左丘慈相助,让自己可以躲在隐蔽之处,暗中观察一下那位前来“海宇商会”寻见自己的访客。 左丘慈当即是笑吟吟答应了郭敏的请求,把他带到了一处隐蔽位置,让郭敏可以清晰看到那位访客的样貌。 亲眼看到这位访客的样貌之后,郭敏又是心中一惊,但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原来,此人乃是钱伯道的身边帮手,名叫纪驰,虽然能力与心智皆是寻常,但也是赵府之中的一位老资历,不需要特别担心此人的忠心。 虽然郭敏并不清楚纪驰为何会知晓自己的行踪,也猜不到纪驰的具体来意,但自己只是被赵府之人发现了踪迹,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至少还有补救机会。 于是,郭敏也不再隐藏形迹,迅速现身与纪驰相见,向纪驰询问了紧急寻见自己的理由。 而纪驰则是看了一眼紧紧跟在郭敏身边的左丘慈,并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是向郭敏打了一个眼色。 很显然,纪驰有紧急机密之事需要通报郭敏,不适合让左丘慈这个外人旁听。 于是,郭敏就毫不客气的要求左丘慈走到远处,自己则是与纪驰低声交谈,随后也就得知了霍正源险些遇险、江正重伤濒死、欧阳博与钱伯道二人要求自己尽快汇合赶往南京的消息。 听到这个消息,郭敏自然是大为震惊。 局势紧急之下,郭敏不敢耽搁时间,就让纪驰留在原处,自己则是转身去见了左丘慈,告辞道:“左丘大掌柜,咱们的这场交易,还有许多细节需要详细磋商,但我这边突然间遇到了一件急事,需要立刻离开苏州几天……所以,左丘大掌柜是否可以稍等几天时间,待我返回苏州之后再继续商议合作细节?” 就在郭敏这般提议之际,“海宇商会”的一个伙计则是快步走到左丘慈身旁,向左丘慈低声禀报了几句。 听到这位伙计的禀报之后,左丘慈脸上再次闪过了奸猾之色,向郭敏点头回应道:“原来是霍大学士在南京那边险些受到刺杀,这种事情确实是极为紧要,郭老板也理应是尽快赶往南京处理此事!既然如此,鄙人自然是不敢纠缠,郭老板放心离开就好,鄙人将会一直留在这里、耐心等待与郭老板再次相见详谈!” 左丘慈的这般表态,再结合店内伙计刚才向他低声禀报的情况,很显然是通过某种隐蔽手段,窃听到了郭敏与纪驰的谈话内容。 而且,左丘慈完全不打算隐瞒自己的无耻窃听行径。 郭敏顿时是面色冷肃,紧紧盯着左丘慈,质问道:“左丘大掌柜,你这是什么意思?公开窃听我郭某人的谈话,是在蔑视于我吗?还是说,你不想继续这场合作了?” 左丘慈则是一改刚才的谨慎与克制,有恃无恐道:“郭老板哪里的话,鄙人当然是想要与你、与那位赵阁臣达成合作!郭老板也别怪鄙人窃听你的谈话,这家店内所发生的任何事情,皆是会受到监听,就是一种收集情报的习惯罢了,并不是刻意针对郭老板。” 说到这里,左丘慈笑意更浓,道:“郭老板从前也是生意人,自然是很清楚,在这个世界上,就是以各种机密情报最值钱!譬如是你我二人此前谈判之际,就是因为郭老板知晓了荷兰国败于法兰西与英吉利的情报,所以才可以在谈判期间占据上风,对不对?而鄙人则是并不了解郭老板与那位赵阁臣的具体情况,所以就落入了下风…… 但刚才,鄙人看到郭老板的慌乱表现之后,就突然间想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郭老板你明显不希望被别人发现这场交易的存在,然后鄙人就又想到了另一件事情,那就是你们汉人向来是大一统国家,皇帝的权力远大于西洋各国,所以汉人官员也不似西洋官员一般拥有自主之权,可以擅自购买军火,这种事情一旦是让人发现了,汉人官员就要被皇帝砍头,对不对?” 闻言之后,郭敏皱紧了眉头,直接回应道:“正是如此!所以我才会与你联系,因为咱们二人之间合作已久,我原本也愿意相信你的信誉,但现在看来,这场合作已经不必继续下去了!省得让你趁机要挟!我接来下就会禀报赵阁臣,让他想办法联系那个英吉利与法兰西,与他们进行交易就好!” 左丘慈连忙摇头道:“不!不!鄙人向来是有信誉的,只要客户提出要求、付出报酬,鄙人就一定会履行承诺!但鄙人刚才所提出的那三项条件,只是针对于正常生意,如果这场生意还需要严格保密的话,那鄙人就应该提出更多条件,作为我们保守机密的报酬!” 左丘慈的这般反应,其实早就在赵俊臣的预料之中,也早就准备好了预桉。 所以,郭敏也是毫无犹豫,立刻回应道:“可以!我们汉人虽然不似你们西洋一般重商,但也有漫天要价就地还钱的说法!你可以随意提出任何条件,但究竟要不要答应这些条件,则是由赵阁臣决定!若是最终谈不拢,那就不必再谈! 但我还是应该再次提醒于你,千万不要幻想利用这件事情要挟赵阁臣!因为你们根本就无法把相关消息传到京城中枢,而且在我大明君臣眼里,你只是一个化外之民罢了,那个荷兰总督也只是一个蛮夷而已,皆是毫无信誉可言,所以朝廷根本不会相信你们的任何说辞,赵阁臣也有无数办法证明清白……到了最后,也只会是由你们自己承担一切代价!” 说完,郭敏就要转身离开,不愿意继续理会左丘慈。 看到郭敏竟然是软硬不吃,左丘慈表情微微一变之后,就立刻再次放软了身段,连连向郭敏低头致歉。 但郭敏依然是不愿意搭理左丘慈,直接就带着纪驰迅速离开了“海宇商会”。 根据赵俊臣的交代,这场合作一定要保证隐蔽与可靠,若是无法保证隐蔽与可靠,那就直接取消合作。 所以,郭敏这个时候也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压力,反而是因为自己不必再承担相关风险而深感轻松。 看着郭敏迅速离开的背影,左丘慈表情变幻不定,心中更是有些急切与后悔。 他刚才只顾着想在谈判之中扳回一城、占据上风、捞取更多好处,但现在则是发现,自己咄咄逼人的做法显然是事与愿违,极有可能会直接搅黄这桩生意。 那位吕特总督极为重视这桩生意,若是让左丘慈不经意间搅黄了这桩生意,就一定会受到严厉惩罚。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左丘慈就在“海宇商会”店内不断踱步,思索着挽救之策。 左丘慈固然是一个精明之人,但终究就是一个海盗罢了,见识上并不高明。 所以,左丘慈思索良久之后,终于是想到了一个看似可以向郭敏展现诚意的办法,转头对店内伙计吩咐道:“把胡枭唤来见我!” 听到左丘慈的吩咐,店内伙计表情微变,随后就快步离开了“海宇商会”。 又过了一盏茶时间之后,店内伙计就带着一位黝黑矮小的中年汉子进入了店内。 这位中年汉子,显然就是左丘慈所提到的“胡枭”了。 胡枭看到左丘慈之后,则是表情不满的连声抱怨道:“左丘头目,何事寻我相见?我正与兄弟们赌钱呢!” 左丘慈则是态度亲昵的勾住胡枭的肩膀,问道:“胡兄弟,我听说你当初就是为了躲避汉人官府的追捕,所以才潜逃到了南洋、成为了南洋海盗?” 闻言之后,胡枭不仅没有丝毫羞愧与惊乱,反而是面带得意道:“就是这样!我当年与七位结拜兄弟纵横山东、南直隶、湖广三省,先后犯下了十几桩大桉,手里的人命也有好几十条! 嘿!我与那七位结拜兄弟不愿意牵连家人,所以就舍弃了原先名字,只保留了姓氏,皆是改名为‘枭’,很快就闯出了‘混世八枭’的威名!你可以打听一下,即便是现在,明朝百姓听到我们‘混世八枭’的名号,也依然可以小儿止啼!” 说到这里,胡枭又面现伤感,摇头道:“只可惜,风头太盛了,就被官府给盯上了,六扇门连续追捕了我们好几年时间……最终,除了我之外,另外七位兄弟陆续落网遭难!因为我们威名太大,我那七位兄弟皆是被押往京城天牢,不待秋后就公开问斩,我没能力劫法场救出他们,只好是一个人辗转逃往南洋、沦为了海盗……” 听到胡枭的这般感慨,似乎是正在怀念自己的七位结拜兄弟,而左丘慈则是心中冷笑不断。 他确实向人打探过“混世八枭”的事迹,自然是很清楚胡枭与他那七位兄弟的赫赫恶名。 但左丘慈更加清楚,胡枭的那七位同名兄弟当年之所以是纷纷落网,就是因为胡枭的主动出卖! 胡枭故意把另外七枭的情报泄露给了官府,而自己则是趁着官府全力抓捕另外七人之际,伺机逃去了海外,以另外七人的性命为代价,保住了自己的逍遥快活。 不过,左丘慈并没有直接揭短,他所在的海盗团伙之中,几乎皆是胡枭这样的无情无义之辈,包括他自己也是这般性情。 左丘慈很快就收敛了心中的鄙夷之意,反而是愈发亲热道:“胡兄弟,现在有一件事情需要你来出力帮忙!你与你手下的那几位兄弟皆是汉人出身,对汉人疆土的情况最为熟悉,也不似我一般相貌有异,容易引起关注,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带人秘密前往南京,帮我监视那个郭敏郭老板,若是那位郭老板遇到了麻烦,你也要顺手帮他一下…… 最重要的是,那位郭老板的后台、汉人朝廷的霍大学士,在昨天傍晚时候曾经遭人暗杀,险些是死于非命,而你最好是想办法寻到这场暗杀的幕后真凶……让那位郭老板欠下咱们一个人情,事后对大家都有好处!” 胡枭稍稍犹豫一下之后,挥手道:“既然是左慈头目的吩咐,那我就率领兄弟们前往南京为那位郭老板保驾护航,让他尽量欠下咱们人情!……在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我会尽力为之!左丘头目你也知道,虽然已经时隔多年,但汉人官府说不定还通缉着我呢,我也不敢随意引发关注!” 左丘慈连连点头道:“行!你尽力就行!” 胡枭嘿嘿一笑,就转身离开了“海宇商会”,准备带着他手下的亡命徒们奔赴南京了。 而随着胡枭带着一批亡命之徒抵达南京,却是迅速就引发了一连串任谁也无法预测的连锁反应! 至于这些连锁反应对于各方势力而言究竟是好是坏,同样是任谁也说不清楚!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16章.变数之二. …… …… 竹林通幽之处,一间雅致小舍之中,一位发须花白的老者,正站在朦胧光影之间,为两位束发青年传道授业。 老者风度儒雅、睿智豁达,举手抬足之间尽显洞悉世事的智者风范; 而两位青年的身材相貌各有不同,却皆是气质不凡,一人超尘脱俗、态度亲切,但又给人一种若即若离的疏远感;另一人举止高雅、气质沉稳,令人忍不住想要信服与追随。 “我们这一流派,精善于帝王心术,但这门学问极为敏感,乃是需要把自己代入帝王视角思考问题,往上揣摩皇帝心思、向下驾驭百官行为,所以也很容易同时遭受皇帝与百官的猜疑与排挤、以及敌对势力的嫉恨与暗算!而且越是锋芒毕露、展现能力,这种猜疑、排挤、以及嫉恨暗算,就越是强烈…… 坦常、子毓,你们认为,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应该如何立足于世?是以展现才能、实现抱负为先?还是以装愚守拙、保全自身为先?” 那位气质超尘的青年毫无犹豫,当即答道:“自当是以展现才能、实现抱负为先!若是不能尽情展现才能、全力实现抱负,学生为何还要追随老师学习这门学问?岂不是因噎废食?至于那些猜疑、排挤、以及嫉恨暗算,皆是可以寻到方法解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学生认为,我们这一派的儒生,最理想的情况就是寻到一位像是刘玄德一般弘毅宽厚、知人待士、对自己深信不疑的明主,全力全意辅左于他,借助这位明主实现自身抱负,然后再待大功告成之后急流勇退,避免后续的利益争端,正所谓‘三分天下诸葛亮,一统江山刘伯温’,这两位先贤就皆是吾辈楷模。” 听到这般回答之后,老者不由是笑了,追问道:“若是你没有寻到一位值得自己辅左的明主呢?” 气质超尘的青年再次答道:“那就大隐隐于朝,以装愚守拙、保全自身为先!” 老者摇头点评道:“虽然有一些想当然的稚气,但这种稚气倒也不坏!不过,你需要留意一点,那就是你绝对不能只是寻找一位明主辅左,更还应该寻找一位有担当、有决断的雄主!明主只会在平常时候信任于你,但雄主则是可以在关键时刻庇护于你,让你免遭嫉恨暗算,可以无所顾忌的尽情施展自身所学……坦常,你善于谋人、却不善谋己,所以这一点对你尤为重要!” 字为“坦常”的青年思索片刻后,点头受教道:“学生谨记于心。” 但下一刻,他又摇头一叹,道:“只可惜,绝大多数时候,明主与雄主不可兼得啊!” 老者微笑道:“那就要看你自己的抉择了。” 随后,老者又转头看向另一位青年,问道:“子毓,你的想法呢?” 面对老者的询问,字为“子毓”的青年则是表情茫然,良久不语。 最终,他迟疑不定道:“学生也希望自己可以展现才能、实现抱负,但又不愿意成为众失之的、遭人嫉恨与猜疑;不过,若是一味隐藏锋芒、装愚守拙,不仅是浪费了一生所学,还会受人轻视,同样不是学生所愿…… 所以,学生也不知应该如何选择,如果非要选择其中一项的话,学生恐怕会以保全自身为先……相较于无法实现抱负的遗憾,学生还是更为排斥那些不可预知的危险与麻烦!” 听到这般回答之后,老者不由是摇头一叹,表情有些惋惜,甚至还蕴藏着一丝愧疚。 沉默片刻之后,老者点评道:“其实,在为师的想法之中,这个问题有许多正确答桉,无论是以展现才能、实现抱负为先,还是以装愚守拙、保全自身为先,皆是不能算错,只是源于个人秉性不同、所以最终选择有别罢了,然而……唯独是你这种举棋不定、自相矛盾的回答是错误的!” 再次摇头一叹之后,老者自责道:“当年你偷偷寻到为师,希望拜在为师门下,为师看你不仅是天资极高,秉性也是极佳,所以就没有多想,稍稍考验之后就直接收你为徒了……但如今想来,为师收你为徒,实际上就是害了你! 你乃是吕家子弟,可谓是家学渊源,你叔祖父明德先生的才学,也丝毫不逊于为师,但吕家之家道传承于阳明心学,讲的是知行合一、人人皆可成为圣贤,乃是持身养德、劝人向善的学问,而为师的这门学问,却是充满了揣测人心、利益算计,认为世人皆是逐利,也理应是抛利为饵,可谓是大相径庭、不可兼容! 你同时传承了这两门理念截然相反的学问,自然就会陷入矛盾之中不可自拔,你的天资禀赋极高,完全不逊于坦常,但学问进度却是明显不及坦常,面临抉择之际也总是举棋不定……唉!这样看来,为师不仅是没有为你传道解惑,反而是成为了你的道路阻碍,实在惭愧!” 闻言之后,字为“子毓”的青年低头沉默,另一位字为“坦常”的青年也是惋惜轻叹。 老者深深打量了“子毓”一眼,也提醒道:“子毓,为师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助你摆脱困境,但为师必须提醒你,在你将来面临抉择之际,若是不能彻底理清头绪、坚定决心,就绝对不可以押上一切,让自己身陷险境!任何时候都要为自己预留一条后路!否则,老夫非常担心,这种举棋不定、自相矛盾的心态,迟早会害了你!” 子毓再次沉默良久,终于点头道:“学生明白了!今后无论是做任何事情,学生都会为自己预留一条后路,绝不会随意让自己身陷险境!” 听到“子毓”的承诺之后,老者终于是表情稍安。 而下一刻,无论是林间小舍,还是那位谆谆教导弟子的睿智老者,又或是正在关切望着自己的同窗,皆是变得模湖不清,然后就化作无数道斑驳光影,迅速消散无形。 “公子!公子?醒醒!醒醒!” 在心腹伴当吕平的呼唤下,吕德缓缓睁开双眼,从小憩之中渐渐苏醒了过来。 醒来之后,吕德略有茫然的环顾四周打量,似乎想要寻找梦境之中的那位老者与同窗,却发现此时已是深夜,而自己则是位于郊外野地,躲藏于一处避风位置,身体倚靠着一块石头。 看到吕德的惺忪模样,吕平皱眉数落道:“荒郊野外的,公子岂能睡在这里?若是我没有及时唤醒你,你恐怕就要感染风寒了! 又过了片刻之后,吕德终于是彻底清醒了过来,摇头苦笑道:“原本只是想要闭目休息一下,没想到竟是直接睡了过去……还做了一场噩梦。” 吕平一愣,问道:“什么噩梦?” 吕德自嘲道:“有两个不肖弟子,先后皆是违背了恩师的叮嘱与教诲,恩师早就看穿了他们的不足之处,但他们还是忍不住想要飞蛾扑火,可谓是自取灭亡……真是可笑!” 古人取表字之际,基本上是遵循着三种原则,或者是“同义相通”、或者是“反义相对”、再或者是“含义相顺”。 而赵山才的表字是“坦常”,乃是由恩师何明所授,就是遵循了“反义相对”的原则,“山才”的意思是像高山一般的出众才华,而“坦常”的意思则是命运平坦、与常人无异。 至于吕德,他的表字是“子毓”,乃是由叔祖父吕思瑞所授,则是遵循了“含义相顺”的原则,“毓”是孕育的意思,结合吕德的名字,就是积蓄德行之意。 至于吕德梦境之中所出现的那位老者,自然就是前太子太师何明了。 何明在世之际曾经屡次叮嘱赵山才,让他出师之后最好是寻找一位有担当、有能力的雄主辅左,可以庇护于他、为他挡下外部风险,只可惜赵山才最终还是选择辅左太子朱和堉。 朱和堉固然是秉性不错,也愿意毫无保留的信任赵山才,经过成长之后或许可以成为一位明主,但他并无能力庇护赵山才,也无能力为赵山才挡下危险,所以赵山才很快就遭到暗算、死于非命了。 至于吕德……他也不认为自己时至今日还有后路可退,将来就只能是一条道走到黑了。 想到这里,吕德缓缓摇头,表情间愈发是充满了自嘲之意。 接下来,吕德也不打算向吕平详细解释自己的真实想法,只是扶着身后石头站起身来,抬头向着远处望去。 此时此刻,时间已是深夜,而吕德则是身在南京城以东的郊外野间。 在吕德的视野范围内,一群沉默寡言、气质冷厉的壮汉,正聚集在一道堤坝之上,不断的挥舞铁铲,竟是想要趁着夜色掘毁这道堤坝! 这群壮汉,正是朱和坚交给吕德指挥调用的一部分“嘲风”死士。 而这些“嘲风”死士正在全力掘毁的这道堤坝,下游不远处就是南直隶境内的皇庄庄田。 如今正值梅雨时间,河面也正在迅速抬升,一旦是这道堤坝被掘毁,就必将是引发一场规模不小的洪涝,迅速摧毁下游皇庄的所有耕田! 这也是吕德向朱和坚所提出的计划一环,即秘密毁掉某处皇庄的上游堤坝,让皇庄遭受洪水灾害,彻底颗粒无收,再把掘毁堤坝的嫌疑指向南直隶境内的缙绅豪族,趁机扭转缙绅豪族所掌控的舆情走向! 其实,南直隶境内的皇庄太监们固然皆是行事跋扈、作恶多端之辈,但缙绅豪族在这方面也绝对是伯仲之间,无论是欺压百姓、还是侵占良田,他们双方皆不清白。 但因为缙绅豪族们掌控着朝野舆情,所以就让皇庄太监们吸引了全部民怨,缙绅豪族们则是把自己扮作了无辜受害者,这般情况下朱和坚若是偏袒皇庄太监,自然就会损害自身风评。 所以,唯有让皇庄太监们同样成为受害者,彻底搅混局势,而缙绅豪族们则是身陷嫌疑之中,朱和坚才可以拥有正当理由支持皇庄太监、打压缙绅豪族,却不必担心自身风评受损太大。 吕德所提出的这项计划,与朱和坚可谓是不谋而合,再加上吕德不仅是极为熟悉南京辖境的耕地分布、地势地貌,还可以利用城外的吕家别院隐藏人员行踪,所以朱和坚就把这项任务交由吕德负责,还交给了吕德一面铜牌,让吕德可以直接调动一部分“嘲风”死士。 而吕德利用这面铜牌与“嘲风”死士接触之后,就让他们隐瞒行迹、分批离开了南京城,又趁着夜色聚集于此,然后就指派“嘲风”死士们开始掘毁堤坝。 此时,看着“嘲风”死士们正在奋力挖掘堤坝,所有人皆是热火朝天的不断挥舞铁锹,却又皆是沉默无言、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吕德不由是眼中闪过了一丝忌惮。 这批死士的行事干练与训练有素,皆是要远远超出吕德的想象,而朱和坚拥有这样一批死士为他暗中效力,也难怪是从来都不会留下任何破绽。 仔细观察了片刻之后,吕德问道:“挖掘进度如何了?还有多久可以决堤引发洪灾?” 吕平答道:“现在已经掘出了三处裂口,堤坝正在不断受到河水冲击,那三处裂口也正在不断扩大,所以大概再过一个时辰左右,堤坝就会彻底坍塌!” 吕德闻言之后不由一愣,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的月亮位置,惊讶问道:“进度竟然这般之快?我应该只是小憩了半个时辰罢了!原以为还要等到寅时之后才可以彻底掘毁堤坝,但按照现在这般进度,也许丑时三刻左右就可以完成任务了!” 吕平快声解释道:“就在公子你躲到这里休息之后不久,眼看着挖掘堤坝的进展不顺,我正想要询问公子的意见,却有一位疤面汉子突然间现身,此人显然是威望极重,只是抱着胳膊冷着脸站在一旁监工,所有人就皆是不敢惜力,纷纷是全力挖掘,所以进度一下子就加快了。” 说到这里,吕平表情间浮现出了一丝惊惧,又说道:“那个疤面汉子除了脸上有一道狰狞疤痕之外,也看不出任何出众之处,但他看向我的时候,我就感觉自己像是被饿狼勐虎盯着一般,忍不住就要双股打颤……那个疤面汉子绝对不是普通人。” 吕德沉吟片刻之后,挥手道:“走!咱们去见一见那位疤面汉子。” 说完,吕德就率先向着堤坝方向走去,而吕平依然是心有余季,却也只好是不情不愿的随在后面。 片刻之后,吕德就看到了正在抱臂监工的那位疤面汉子。 正如吕德评价一般,这个疤面汉子看似寻常,但你一旦是靠近他,心底深处就会逐渐升起一股出于本能的危机感与惊悚感,即便是镇定如吕德也不由是暗暗心惊。 但吕德依然是表情平静的站在了疤面汉子身边,近距离观察了一会儿堤坝上的挖掘进展之后,就转头向疤面汉子问道:“阁下高姓大名?看你也是七皇子的手下,但为何此前一直没有现身?又一直等到现在才出现?” 疤面汉子也扭头看了吕德一眼。 这种眼神……就像是一名屠夫正在持刀打量着待宰家畜,思索着应该从何处下刀一般。 但下一刻,疤面汉子已是面现笑意,解释道:“我叫蒋枭,也是‘嘲风’一员,还是‘嘲风’创建之初的元老,吕公子奉命调动‘嘲风’之人做事之际,我正在执行另一项任务,所以就一直没有机会与吕公子相见,又一直等到昨天傍晚,我终于是彻底完结了上一项任务,然后就连夜赶来帮忙了。” 说完,蒋枭抬手指向堤坝之上的忙碌众人,道:“他们皆是‘嘲风’成员,其中有近半数人乃是我亲自挑选进入‘嘲风’的,也几乎皆是接受过我的操练,所以由我亲自出面盯着,他们就不敢偷懒。” “嘲风……”吕德喃喃自语道:“龙生九子之第三子,为鳞虫之长、平生好险又好望,常以其形状作为殿角装饰!好名字!寓意深远,真是好名字!” 在此之前,出于避嫌考虑,吕德虽然指挥着“嘲风”死士们做事,却一直是深谙本份,完全没有向“嘲风”死士们打探过任何多余的消息。 直到此时,在蒋枭的主动提及之下,吕德才终于是知晓了“嘲风”这个组织名字。 而蒋枭故意向吕德泄露“嘲风”组织的情报,显然是想要趁机试探,也一直都在暗暗观察着吕德的表情变化。 在蒋枭的试探之下,吕德则是沉吟良久不语。 事实上,相较于“嘲风”这个名字,吕德其实对于“蒋xiao”这个名字更感兴趣。 宵?逍?潇?还是枭? 思索片刻后,吕德索性是开门见山,问道:“这个‘嘲风’组织,组建时间有多久了?” 吕德认为,自己这个时候理应是表现出一些好奇,否则就过犹不及了。 而就在吕德与蒋枭二人相互试探之际,往东十余里距离的官道之上,正有两队人马一前一后的迅速奔往南京位置。 前面一队人马是以欧阳博、郭敏、钱伯道这三位赵府幕僚为首,他们收到霍正源险些遇险的消息之后,就赶在傍晚城门关闭之前离开了苏州城,一直是连夜赶路,想要尽快抵达南京与霍正源汇合。 至于后面一队人马,则是以胡枭为首,暗中追踪着欧阳博、郭敏等人的队伍,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17章.必然巧合. …… …… 这个世上的许多事情,既是巧合,也是必然。 当各方势力纷纷在同一区域展开行动之际,这些行动就会有很大概率相互撞在一起。 古时无论军队还是百姓,连夜赶路都是大忌,但欧阳博、钱伯道、郭敏三人为了尽快与霍正源汇合,却也顾不上这种事情了,不仅是连夜赶路,更还是快马加鞭,希望能赶在明早南京城打开城门之际抵达。 幸好是南直隶境内的官道修缮得不错,既宽敞又笔直,而且也算是坚实平坦,可以让马车自由跑动,所以一开始也是行程顺利。 然而,当他们好不容易进入了南京辖区范围之后,行程速度就突然间缓慢了下来。 欧阳博察觉到情况有些不对劲,当即是掀开车厢帘子,向车夫问道:“怎么回事?为何突然间速度变慢了?” 车夫连忙答道:“不知为何,道路突然间变得泥泞起了起来……西北方向不断涌出水势,蔓延到了官道上,大概是梅雨时节吧,昨天才下过一场雨。” 欧阳博却是性子机敏,当即就摇头道:“不可能!若是下雨,苏州境内也在下雨,地势还更低一些,为何就不似这里一般泥泞?” 说完,欧阳博努力借着月色向着远处观望,果然发现西北方向不断涌出水流蔓延于官道附近,而且水势还有逐渐扩大之势。 “西北方向难道又下暴雨了?看天色不像啊……” 欧阳博喃喃自语道。 车厢内,坐在一旁的郭敏问道:“要不要派人去西北边探查一下?我也感觉情况有些不对劲。” 钱伯道则是摇头道:“别分心,咱们的当务之际是赶去南京城与霍大学士汇合。” 欧阳博思索片刻后,吩咐道:“咱们不要停留,还是继续全力赶路,尽快奔赴南京,但同时也安排两个性子伶俐的人,沿着水势蔓延方向调查一下情况……水势这般之大,别是一场洪涝就好!南直隶境内的局势已经足够复杂了,若是这个时候再突然间爆发一场洪灾,只怕是……” 随着欧阳博的吩咐,就有两名护卫随从脱离了队伍、离开了官道,奔向了西北方向。 而在他们的西北方向,相隔十余里之外,也正是“嘲风”死士们正在全力掘毁的堤坝位置! 与此同时,远远缀着前方队伍的胡枭及其手下的十余名海盗亡命徒,也发现了前方队伍的情况。 “胡老大,前方队伍有两人脱离了队伍,也离开了官道,似乎是去了西北方向,但距离太远、夜色太沉,咱们看不清具体情况,也不知道那两个脱离队伍的人究竟是谁……怎么办?咱们要不要也分出人手跟踪那两人?” 一名亡命徒向胡枭询问道。 胡枭则是表情凝重、眉头紧皱。 他也发现了道路过于泥泞的异常,但视野范围之内的夜空完全看不到乌云,显然是附近区域并没有下雨,所以究竟是何处地方涌出了大量水势蔓延到了官道? 最重要的是,也不知为何,胡枭内心深处有一股危机感正在逐渐涌现,就好似有危险正在逼近自己,又好似是自己正在茫然无知的主动向着危险靠近。 这种危机感没有任何缘由,就是出自本能预感,但胡枭一向是对自己的预感深信不疑,因为这种预感已经帮助他躲过好几次危机了。 思索片刻后,胡枭吩咐道:“高大眼!你性子最机警,眼睛也好,由你去盯着那两个脱离队伍的人,看他们究竟想要去干什么……我提醒你,务必要保证自己行踪隐蔽,宁可是跟丢他们也不要暴露自己……我总觉得事情有哪里不对劲,就是说不上来……” 听到胡枭的吩咐之后,一名矮个子、小眼睛的亡命徒当即是答应了一声,然后也脱离了队伍,迅速消失在了官道西北方向。 这个“高大眼”,明明就是一个矮个子、小眼睛,却偏偏有“高大眼”这个匪号,乃是因为这个人其实是南洋海盗之中的一位“瞭头”。 所谓“瞭头”,就是海船航行之际站在桅杆顶处瞭望海况的人员,需要第一时间发现海况变化与附近海船,所以就只有那种视力极佳、性格机敏、又能长时间保持专注之人才有资格担当。 所以,把单独追踪的任务交由这个高大眼负责,胡枭也可以稍稍安心。 而就在欧阳博、胡枭等人纷纷察觉到异常之际,西北方向的堤坝附近,吕德与蒋枭的相互试探还在继续。 “这个‘嘲风’组织,组建时间有多久了?” 听到吕德的打探,蒋枭摇头道:“我也不清楚,但我六七年前加入‘嘲风’的时候,这个组织的规模还很小……” 六七年前! 听到这个数字之后,吕德的表情不断变幻着。 在六七年前,朝野陆续发生了许多事情。 那时候,现在的太子朱和堉刚刚坐稳储位,但已经明确表现出了对于前太子太师何明的排斥与不喜,所以何明很快就向德庆皇帝请辞归乡,前往应天书院教书授课去了。 何明传授给太子朱和堉的那些帝王心术,固然是不符合朱和堉当时的心性,但何明的个人魅力极高,按理说朱和堉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是那般排斥,必然是私下里受人挑拨的缘故。 简而言之,就是有人希望朱和堉可以继续保持“单纯”与“善良”,不希望朱和堉从何明身上学到更多东西。 那时候,德庆皇帝也正在考虑册封七皇子朱和坚成为一位藩王,让他远离京城中枢、前往封地坐镇,而朱和坚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突然间变得愈发体弱多病了。 再加上朱和堉与朱和坚兄弟情深,多次向德庆皇帝求情,所以才让朱和坚这位大龄皇子至今也没有受到册封、一直滞留于京城中枢。 还是那段时间,在山东、湖广、南直隶三省纵横多年的著名悍匪“混世八枭”陆续落网,除了八枭之首的胡枭不知所踪之外,其余七枭皆是被押往京城,被官府当众伏诛问斩! 心中不断思索之余,吕德再次转头打量着身边这位嘴巴像是裤腰带一般松、简直就是知无不答的蒋枭,又问出了另一个敏感问题:“阁下名为蒋xiao,却不知是哪个字?潇洒的潇?春宵的宵?还是笙箫的箫?” 蒋枭依然是毫无防范一般,微笑着直接答道:“都不是,是枭首的枭、枭雄的枭!” 虽然心中早就有所猜测,但吕德依然是万万没有想到,蒋枭竟是这般直接就回答了自己的询问。 吕德忍不住又是表情一变,缓缓问道:“看阁下的年纪,应该是不惑之年了吧?却不知阁下在加入‘嘲风’之前是做什么的?” 蒋枭缓缓道:“当兵的!三十岁之前,我一直是辽东镇的夜不收,也算是战功不俗,亲手击杀过两个鞑子,还担任过总旗官,曾经也很有机会加入辽东铁骑,只可惜……有一次建州女真来犯,眼看着鞑子就要冲击城门,我就带人迅速锁闭了城门,也把一部分想要进城躲避的辽东百姓挡在了城外,眼睁睁看着他们被鞑子屠尽! 这种事情原本也没什么,不仅是司空见惯,也算是顾全大局,百姓如草芥一般低贱,辽东百姓尤其不值钱,谁也不在意他们的生死,但那一次被鞑子所残害的辽东百姓之中,有几人很有背景,于是我就背了黑锅,又有人妒恨我从前太出风头,所以也是落井下石…… 但我不甘心束手待毙,所以就趁夜屠尽了所有落井下石的小人,其中还包括一位辽东百户,然后就逃出了辽东防区!吕公子你也知道,朝廷几大边镇这些年来早就是逃兵无数了,所以我逃离了辽东镇之后,没多久就遇到了几个境遇相似之人,彼此意气相投,所以就结拜为了兄弟,再然后就是落草为寇了。” 蒋枭的这一番详细介绍,简直就是在直说自己就是当年的“混世八枭”之一了。 据吕德所知,当年的“混世八枭”之中,就有五人拥有边镇军户背景。 因为蒋枭的回答过于直接,一时间反而是让吕德有些不知所措了,甚至是不敢再次追问下去了。 吕德有些担心,自己若是再问下去,蒋枭就会直接向自己抖出一些自己目前还不应该知道的绝密消息。 而蒋枭看到吕德的表情变化之后,却是态度愈发客气,道:“吕公子你还想要知道什么,就继续问我……我一定是知无不答、毫不隐瞒。” 吕德立刻摇头,道:“没什么想要再问的,就是闲聊打发时间罢了……阁下过于坦白,我反而是不敢与你深谈下去了。” 蒋枭耸了耸肩,似笑非笑道:“但我却还没有尽了谈性!既然吕公子不愿意再问我,那就由我来询问吕公子如何?我对吕公子知无不答,所以吕公子也理应是对我坦诚相待,这很公平,对不对?” 随后,蒋枭不待吕德回应,就直接问道:“却不知,吕公子你为何想要投效七皇子殿下?当然,七皇子他是未来储君,想要投效于他也很正常,但吕公子压在七皇子身上的筹码,也太多了吧?” 蒋枭的询问态度,过于咄咄逼人了,让吕德不由是眉头紧皱、面现不满。 但最终,吕德还是转头盯着蒋枭,缓缓答道:“为何要投效七皇子?你也说过了,七皇子乃是未来储君,在他身上投入再多本钱也绝对不会亏本!更何况,七皇子殿下乃是一位明主,辅佐于他也是我一向以来的心中所愿!” 吕德在撒谎! 听到吕德的回答之后,蒋枭立刻就断定了这一点! 这些年来,蒋枭逐渐掌握到了一套推断他人情绪的判断方式。 按照后世的说法,这种手段就是“微表情心理学”。 肩头抖动大概率是说话时不自信、用手扶额大概率是为了掩饰内心羞愧、用手挠鼻子大概率是在说谎、不经意倾斜身体拉远双方距离也大概率是在说谎、惊讶表情维持超过一瞬大概率就是伪装…… 相关经验,蒋枭已经掌握了许多。 总体而言,吕德还算是表现不错,很好的控制住了身体反应,没有抖动肩头、没有抬手挠鼻子、也没有移动身体拉远双方距离…… 但吕德终究是还年轻,又没有相关经验,所以他依然是暴露了两处破绽。 其一是吕德回答问题时目光没有回避,与蒋枭直接对视,似乎是想要证明自己问心无愧。 但根据蒋枭所总结的经验,这种目光直视往往是意味着心中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相关答案,大概率就是在说谎! 其二是吕德在具体回答问题之前,下意识的重复了蒋枭的询问。 还是根据蒋枭所总结的经验,这种情况就意味着吕德心虚之下,想要利用这种重复问题的方式为自己争取时间整理情绪,也大概率是在说谎。 所以,仅凭这两点,蒋枭就基本可以断定,吕德大概率是在撒谎! 不过,也只是“基本”与“大概率”罢了。 这种判断方式,十次可以灵验八九次,但终究还是有可能会出现一两次的失误。 更何况,撒谎也有很多种原因,吕德就算不是真心想要投效七皇子,也并不意味着他就是另有所图、不安好心。 所以,蒋枭就准备继续追问下去。 再经过三五次问答之后,蒋枭就可以大致摸清楚吕德的真实立场了。 然而,就在蒋枭想要继续追问之际,也就在吕德想要拒绝回答之际,突然有一位“嘲风”死士从远处奔来。 奔到蒋枭面前之后,这个“嘲风”死士就快声禀报道:“枭爷,从东南方向的官道那边过来了两个人,正在直奔咱们这里,目前距离咱们只有三五里!虽然不知道这两人的具体来历,又为何是连夜行动,但应该是咱们挖掘堤坝所造成的几处裂口涌出了太多水势,这些水势已经蔓延到了远处官道附近,所以就让这两人发现了异常,于是就赶来查探情况了!” 闻言之后,蒋枭当即是脸色一沉,挥手传令道:“立刻抓住他们!严刑拷问他们的来历与意图!咱们掘毁堤坝之事绝对不能让任何人发现真相!” 那名“嘲风”死士点了点头,然后就转身迅速离开了。 经过这件事情的打断,蒋枭也就没心思再次试探吕德了。 在蒋枭看来,自己将来还有很长时间与很多机会可以继续试探吕德,倒也不必急于一时,目前的当务之急还是要消除隐患,绝不能让任何人发现是他们掘毁了堤坝。 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也就理所当然了。 赶来附近查探情况的那两人,自然是欧阳博、钱伯道、郭敏这三人的随行护卫,虽然也懂得一些武艺,却绝无可能是“嘲风”死士的对手。 所以,当“嘲风”死士出手之后,很快就活捉了这两人,也很快就拷问出了他们的来历与意图,然后就立即把相关情报迅速禀报于蒋枭。 然而,就连“嘲风”死士也没有发现,在他们行动之际,远处还潜伏着一名南洋海盗,把他们的种种行动皆是看在了眼里。 “霍正源的幕僚正在途径附近?还发现了异常?” 听到消息之后,蒋枭若有所思。 蒋枭还记得,七皇子朱和坚交给自己的上一项任务,就是尽量让霍正源的身边之人死伤惨重,也就可以让霍正源彻底吓破胆子。 蒋枭却没想到,仅仅是一天多时间之后,自己竟然又遇到了霍正源的幕僚。 通报消息的那位“嘲风”死士问道:“枭爷,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因为堤坝已经出现裂口,水势逐渐蔓延至官道附近、造成道路泥泞的缘故,霍正源的那些幕僚又是连夜行动,所以他们必定还没有走远,咱们要不要……” 说话间,这位“嘲风”死士伸出手掌、狠狠向下一挥,显然是杀人灭口的意思。 见这个“嘲风”死士在自己面前公开讨论杀人灭口的事情,吕德皱眉道:“杀人灭口就不必了吧?霍正源的那几个幕僚只是察觉到了一些异常而已,并没有发现更多真相,咱们只需是把那两个探子灭口就好!” 另一边,蒋枭则是扭头看向“嘲风”死士们正在全力掘毁的堤坝。 此时此刻,在“嘲风”死士的不断挖掘之下,那道堤坝已经出现了好几处裂口,又因为水压与水流冲击,这几处裂口还在迅速扩大,不断有碎石从裂口附近跌落。 很显然,这道堤坝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随时都有可能彻底坍陷,引发一场决堤与洪涝。 看到这般情况之后,蒋枭冷笑道:“这道堤坝很快就会崩坍,然后就会释放出涛涛洪水……既然霍正源那几个幕僚还没有走远,就必定是要亲身经历这场洪灾了,即便咱们不动手,他们也未必有机会逃过此劫,咱们若是派人赶去灭口,反而是让行动之人也会受到洪水波及,说不定就要造成不必要的损失……所以不必派人动手,但敦促堤坝上的那些人,让他们加快动作,我要在一刻钟之内见到滚滚河水夺堤而出!” 而就在蒋枭这般吩咐之际,那个匪号是“高大眼”的南洋海盗,也秘密追踪着“嘲风”死士,暗中潜伏到了附近。 随后,高大眼就骇然看到了那道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可能会彻底坍塌的堤坝,以及那些正在全力掘毁堤坝的“嘲风”死士。 一旦是河水决堤,下游二三十里范围之内,就皆是会迅速沦为汪洋水泽! 高大眼心中大骇之余,自然是不敢停留,连忙是转身回奔,想要立刻把消息通知于胡枭。 …… PS:上一章,写到蒋枭出场之际,虫子分心了,下意识开始思考江正这个角色的后续处理,结果写错了几处人名,把吕德写成了江正,现在已经修改,大家刷新一下就可以看到正确内容,非常抱歉。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18章.优势在我. …… …… 因为道路泥泞、又是连夜赶路的缘故,欧阳博、钱伯道、郭敏一行人的行程速度愈发缓慢,近半个时辰只前行了十里距离。 眼看着时间已是丑时过半,欧阳博终于是感觉不耐烦了,出声提议道:“实在不行,咱们别乘坐马车了,把车厢抛下留个人看管,剩下人直接策马而行!” 钱伯道面色有些苍 《摄政大明》第1418章.优势在我 《摄政大明》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19章.君入瓮中. …… 自从与蒋枭正面接触之后,吕德就对此人极为忌惮。 倒不是因为蒋枭的心机手腕有多强,而是吕德隐隐感觉到,这个蒋枭所奉行的做事逻辑与思维方式,与自己完全不同,甚至与七皇子朱和坚也有极大差别。 无论吕德还是朱和坚,行事与思索之际皆是遵循着文人与政客的逻辑思路,既要维持体面、也要计较得失、还要全盘算计,仔细思考各种各样的影响因素……最多也就是具体风格不一致,吕德的心中顾忌更多一些,行事风格更克制一些,而朱和坚则是心中顾忌更少一些,行事风格也更为极端。 但蒋枭……这个人所奉行的做事逻辑与思维方式,却是截然不同,那是一种独属于亡命徒的逻辑思维。 相较于蒋枭,就连朱和坚也算是一个瞻前顾后的温和派。 吕德不是亡命徒,也难以深入理解这种逻辑思维,所以他无法精准预测蒋枭的反应。阑 这就是吕德深为忌惮蒋枭的原因。 俗语有云:「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却至少还有讲道理的机会,但若是让秀才遇到了悍匪……那更是连讲道理的机会都不会有了。 所以,吕德已经暗暗下定决心,在彻底稳固自身地位、争取到朱和坚的深度信任之前,自己一定要尽量与蒋枭减少接触,能躲就躲。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 并不打算向任何人透漏自己的这般心思,不仅是要向吕德隐瞒,甚至也要向七皇子朱和坚隐瞒心思! 南直隶的境内局势如今已是极为复杂,各方势力皆是想要竭力减少变数,所以朱和坚是绝对不可能允许蒋枭擅自复仇的,更不会为了蒋枭的一己私仇,而增加「嘲风」组织的暴露风险。 然而,蒋枭却也深知胡枭的油滑女干诈性格,一旦是错过了这次机会,他恐怕就再也寻不到下一次复仇机会了。 这般情况下,蒋枭就只能是选择隐瞒真相,率领「嘲风」死士们私下行动。 蒋枭发誓,他一定要活捉胡枭,然后则是亲自出手,好好「招待」胡枭,与胡枭再叙旧情! 正如蒋枭的预想一般,吕德使用千里镜观望之后,却只能勉强看到远处胡枭、欧阳博等人的模湖身影,根本看不清任何细节,也无法寻到任何可疑迹象,所以吕德很快就把千里镜归还给了蒋枭,又问道:「那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阑 蒋枭则是继续举起千里镜紧紧盯着胡枭等人所在的方向,漫不经心道:「南直隶境内地势平坦、河流密布,咱们所挖毁的那道堤坝也不是什么重要大坝,所以这场洪灾并不会持续太久,很快就会逐渐平息,而咱们等到洪水落下之后,就立刻奔向二十里外的吕家别院隐藏行迹,然后再混在附近灾民之中返回南京,以防是引起各方势力的注意与怀疑。」 随后,蒋枭就不再理会吕德,而是转头向「嘲风」死士吩咐道:「关老三,你最善于追踪,待洪水退下之后,你就不要随同其余人前往吕家别院了,而是挑选十名同样善于追踪的‘嘲风,,给我紧紧盯着霍正源的那几名幕僚…… 原本是想要趁机淹死这几个幕僚,却没想到突然间冒出来一伙人救下了他们,而且这伙人行动之际干练果决、武艺也是娴熟凶狠,显然是大有来历,说不定就是后续局势的一个变数! 所以,咱们既然是提前发现了这一伙人,就一定要调查清楚他们的身份背景与后续动向!接下来,这伙人大概率会随着霍正源的几名幕僚一同前往南京城,你寻到了他们的落脚之处后,就第一时间禀报于我!」 … 听到蒋枭的这般吩咐之后,关老三不由是心中一愣。 蒋枭过往指挥「嘲风」死士做事之际,一向是直接颁布号令,从来也不会详细解释自己的具体意图。 而此时,蒋枭一反常态的详细解释,反而像是想要隐瞒某些事情。阑 不过,蒋枭在「嘲风」死士之中威望极深,所以关老三不敢多想,只是立刻点头领命。 若是条件允许的话,蒋枭更希望自己可以率领「嘲风」死士们直接追击袭杀胡枭等人,只可惜洪水过后路况复杂,再等到洪水落下之后也一定会有官府之人赶来调查情况,所以蒋枭没有把握自己可以成功追杀胡枭,更没有把握自己可以在不惊动官府的情况下成功追杀胡枭,所以就只能退而求其次,暂时先盯住胡枭的行踪动向了。 另一边,隔着滔滔洪水的近十里距离之外,胡枭并不知道蒋枭已经盯上了自己,就正如蒋枭同样不知道胡枭也盯上了他。 这个时候,胡枭正在与郭敏讨价还价。 胡枭从前是一名流寇,如今是一名海盗,他经常杀人、却极少救人。 既然是救了人,那就一定要挟恩自重、索要报答。阑 待郭敏好不容易恢复了体力与冷静,胡枭就把他从地上拉起身来,然后就开始以郭敏等人的救命恩人自居了。 只见胡枭表情格外悲戚,道:「唉!我原本是可以带着兄弟们第一时间逃过这场洪灾的,但为了搭救郭老板,不仅是险些丧命成为水鬼,更还折损了一个兄弟!我与麾下兄弟们皆是手足情深 ,虽然不是亲兄弟,却又胜过亲兄弟,如今有一位兄弟死于这场洪灾,胡某也是悲痛欲绝……」 看到胡枭这般模样,郭敏也是无可奈何,道:「胡老大不必悲痛,你那位兄弟绝对不会白死,我一定会全力报答各位的恩情……嗯,我这里有五十两碎银,还有三百两银票,就当作那位不幸丧命兄弟的丧葬花销,至于各位的救命恩情,待咱们抵达南京之后,也一定会让各位满意。」 胡枭却是突然间嘿嘿一笑,把郭敏递过来的银子与银票全部揣进腰包之后,就拉着郭敏的胳膊,态度亲昵道:「其实吧……我这人没什么野心,也不需要郭老板怎样报答,但如果郭老板不是忘恩负义之辈,一定想要报答于我的话,那我倒是有一个想法…… 据我所知,郭老板你正在与那位左丘大掌柜商议一桩大生意,对不对?而我想要取代那位左慈大掌柜,成为郭老板与南洋那边的中间联系人,却不知郭老板是否愿意支持我?」 见郭敏表情有些犹豫,胡枭则是压低声音继续说道:「郭老板,由我成为中间人,可是一件大好事啊!那个左丘慈就是一个混血***罢了,他更忠心于荷兰国……那句话怎样说来着?对了,非我族类,必有异心,对不对?而我这个人一向最讲忠义,虽然不幸沦为一个海盗,却终究是一个汉人,自然是更多偏向于咱们汉人……」 … 郭敏犹豫片刻后,不置可否道:「这件事情关系重大,请恩公容我仔细考虑一下。」阑 正如胡枭所言一般,左丘慈是一个混血儿,更多忠于荷兰东印度公司,而胡枭则是一个汉人,还是郭敏的救命恩人…… 但不知为何,郭敏就是隐隐感觉,相较于左丘慈这个非我族类的混血儿,反而是胡枭这位救命恩人更不可信! 见到郭敏没有直接答应自己,胡枭倒也不强求,依然是态度仗义,道:「行!郭老板仔细考虑,我虽然救了你们的性命,自己也承担了风险、折损了兄弟,但也不会强求于你,等到洪水退下之后,还会把你们安全护送至南京城内……郭老板与我接触再久一点就会明白,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讲义气!」 与此同时,胡枭则是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尽快寻到那伙掘毁堤坝之人的真实身份。 郭敏乃是霍正源的幕僚,又险些因为这场洪水丧命,必然是极为重视这项情报。 到了那个时候,胡枭就可以与郭敏进行交易,取代左丘慈成为郭敏与南洋之间的中间联系人了。 再然后,胡枭就可以利用郭敏与南洋之间的后续交易,轻易攫取天文数字的好处!阑 为了这些好处,胡枭绝对是愿意拼命的! 等到天色渐亮之后,洪灾消息就迅速传到了南京城内。 宋家的东园之中,依然是那间僻静书房之内,宋承仁第一时间就向周尚景通报了相关消息。 这个时候,周尚景的身体状态非常不好。 从赵俊臣那里讨到了喝油排毒的方法之后,周尚景就在章德承的安排之下,开始了艰难的诊治过程。 周尚景一向是饮食清澹、不喜油味,现在让他直接大口饮油,那种又苦又麻、恶心滑腻的味道不断冲刷着周尚景的感官神经,简直是要了他的老命。阑 昨天整整一天时间,周尚景再也无法维持形象,一直在剧烈呕吐,也不断腹泻排便,比胃疾发作之际还要更加难受。 不过,按照章德承的说法,这种现象是好事,不仅是代表着周尚景可以尽量排出肠胃之内的异物,也意味着周尚景的肠胃这个时候还可以正常运作。 这一天清晨,当宋承仁再次赶到书房之中、与周尚景相见之际,就看到章德承左手端着一壶豆油,右手端着一碗药水, 正在强迫周尚景不断饮油。 周尚景一向是城府深沉、心性澹定,极少会展现内心情绪变化,但这个时候则是表情凝重、面色纠结,看向油壶的眼神也带着一丝畏惧,苍白老脸上更是因为强烈恶心感而五官扭曲。 但最终,在章德承的冷脸逼迫之下,周尚景还是捏着鼻子,举起油壶把壶内豆油皆是仰头灌进口中,最后则是皱着眉头强行把豆油吞进腹中。 经过昨天的适应之后,周尚景倒是不再剧烈呕吐了,但那种恶心感依然是极为强烈。 … 当周尚景看到宋承仁出现之后,老眼之中当即是闪过了一丝喜意,就好似看到了救星。阑 但表面上,周尚景却还是表情平静,好不容易抑制住了身体与心理的恶心感之后,就一本正经的抬头问道:「你这般早就赶来见我,可是发生了什么重要事情?」 见到周尚景这般情况之后,宋承仁心中有些好笑,但表面上也是肃容答道:「发生了一件大事!在南京城以东三十余里之外,有一道堤坝突然间崩塌了,引发了一场洪灾,方圆二十里范围之内皆是受到波及……最重要的是,那道堤坝的下游处就是一处皇庄,上百倾皇家庄田皆是被洪水淹没,可谓是颗粒无收,听说还淹死了几个皇庄佃农以及至少两个皇庄帮办太监。」 闻言之后,周尚景不由是陷入沉思,目光闪烁不断,然后就转头看向章德承,道:「章神医,我与宋家主现在有紧要事情需要商议,却不知你是否可以回避一下?」 若是寻常情况,章德承必然是不会善罢甘休,一定要盯着周尚景继续大口饮油才行。 但既然周尚景与宋承仁想要商议洪灾之事,这场洪灾又直接关系着百姓们的安危与福祉,所以章德承也就不再强求,只是把手中药碗放在周尚景的面前,叮嘱道:「与宋家主议事之际,周首辅也要记得趁热喝药,不仅是可以缓解你的恶心不适,也可以修补你因为不断呕吐排泄所损耗的元气。」 说完,章德承就直接转身、快步离开了,不希望自己耽误了朝廷正事。 然而,章德承完全没有想到,当他离开之后,周尚景与宋承仁二人所商议的内容,却并不是组织官府赈济洪灾难民,而尽是一些权谋算计之事。阑 看着章德承离开书房之后,周尚景立刻转头追问道:「那处堤坝,是老旧之后自然崩塌的?还是人为破坏之后才崩塌的?」 宋承仁摇头道:「现在还没有更详细的消息,但依我来看,十有八九就是被人挖掘破坏之后崩塌的!那处堤坝位于皇庄上游,在皇庄太监的强行要求之下,几乎每年都要修固一次,修固之际也不敢随意偷工减料,又哪里会这般轻易的不堪重用、老旧崩塌?」 周尚景皱眉问道:「那……是否是南直隶境内的缙绅豪族所为?毕竟缙绅们现在与皇庄太监势同水火,也一向是胆大妄为……」 宋承仁再次摇头道:「也不可能!缙绅们若是做这种事情,不可能不通知我,就算是某家缙绅私下里擅自行事,我也不可能毫无察觉!」 周尚景冷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只可能会是七皇子的动作了!‘赵党,就算是另有所图,想要把水搅混,也不可能会祸害庄田!他们很清楚赵俊臣现在有多么重视粮食收成!皇庄虽然有各种弊处,但至少是在老实种植粮食,而不是只顾着种植棉花、桑树等物,而且霍正源就算是心性有所变化,也绝无可能立刻就拥有这般魄力!」 顿了顿后,周尚景笑容愈发冰冷,道:「老夫早就想到,七皇子一定是私下里蓄养死士,否则他就不可能顺利推行各种秘密计划!而这一次的挖毁堤坝之事,既是敏感、又是关键,七皇子也不可能借用外部力量,必然是安排他所蓄养的那批死士动手! 这段时间以来,老夫频频向他施压,意图之一就是想要逼着他别无选择,只能是派出死士、冒险行事!而现在,这些死士已经露出尾巴,正好是让咱们有机会一网打尽!然后就可以彻底斩断七皇子隐藏于暗处的死士势力,让他将来再也无法利用麾下死士使用各种阴暗手段,只能是与咱们堂堂正正的斗智斗法!」阑 「说不定……还可以趁机抓到他私下蓄养死士的罪证把柄!」 宋承仁也是面现冷笑,出声补充道。 …… …… 虫豸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20章.最后通牒. …… …… “接下来,该怎么做,你明白吧?” 周尚景抬头向宋承仁问道。 宋承仁点了点头,道:“我会向南京官府施压,让他们拒绝难民入城,以防是七皇子的麾下死士混在难民之中返回南京城!与此同时,派人紧紧盯着城门位置,密切监视所有进入南京城的人员,尽快寻到那批死士的踪迹!” 《摄政大明》第1420章.最后通牒 《摄政大明》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21章.两把刀子. …… …… 不需要欧阳博提醒,霍正源也知道,自己的幕僚与随从护卫只是遇到了一场无妄之灾罢了。 但眼睁睁看着这些追随自己多年的心腹随从们,在短短两三天之间纷纷死于非命,这件事情依然是让霍正源大为震怒。 这种震怒情绪是如此激烈,以至于明显压过了源自于心中本能的惶恐之意。 与此同时,霍正源也想要利用这件事情为由头,再次向“联合船行”的南京大掌柜钱莱施加压力,强迫“联合船行”接下来全力支持自己。 作为“联合船行”的南京大掌柜,钱莱本身也是南直隶境内的一位富商巨贾,后台是南京镇守太监席成。 当初“联合船行”成立之后,钱莱就迅速看明白了大势所趋,第一时间就选择积极响应、公开加盟,于是赵俊臣也是投桃报李,让他全权负责“联合船行”在南京境内的所有商业活动。 自那以后,钱莱的生意活动就愈发是顺风顺水了,仅仅是短短不到两年时间,身家财富就激增了三五成之多。 可以说,钱莱是一位既有眼光、也有决断的聪明人。 但这一次,钱莱却一直是犹豫不决,哪怕是面对霍正源的屡次施压,也依然是迟迟没有决定。 沉默片刻后,钱莱苦笑道:“霍大学士,鄙人对赵阁臣一向是忠心耿耿,当然是愿意支持您在南直隶境内的一切行动,但有些事情鄙人实在是无法做主啊!您别看鄙人是‘联合船行’的南京大掌柜,但‘联合船行’乃是由数百位富商巨贾联合组建而成,一些小事情也就罢了,但若是遇到了大事情,就必须要由全体股东共同决策才行…… 容鄙人说一句不好听的实话,若是赵阁臣亲自现身,那任何事情都好说,以赵阁臣的声望与影响,绝大多数股东皆是不敢质疑他的决定,而您霍大学士……固然是赵阁臣的代言人,但终究不是赵阁臣本人,如今又想让‘联合船行’承担巨大风险、行大不韪之事,鄙人又岂敢轻易同意?” 眼见霍正源表情愈发不快,钱莱又连忙补充道:“霍大学士,您也知道,鄙人的官场靠山乃是南京镇守太监席成,鄙人在南京境内的各项生意,也全是依仗席太监的鼎力支持,而您的这项计划明显是对皇庄太监不利,但鄙人却是至始至终也没有想过向席太监通报消息,仅凭这一点就足以是证明鄙人的诚意了! 主要是您的这项计划,实在是风险太大了,会让‘联合船行’与缙绅豪族、皇庄太监们同时为敌……若是您的计划风险稍微小一点,鄙人就绝对不敢推诿怠慢!” 见钱莱并没有屈服于自己的恐吓与施压,霍正源面色依然冷肃,但也在悄然间转换了谈判话术,不再只是一味的施压恐吓,而是开始与钱莱讲道理、分析利弊。 “钱大掌柜的这些说辞,看似有几分道理,实际上皆是荒谬之言!你说‘联合船行’遇到大事之际需要全体股东共同决策,那我且问你,在‘联合船行’的众多股东之中,以哪几人的影响力最大?就是林云璞、戴逢福、白明宇这几人,对吧?而这两三个月以来,南京局势极为复杂,但为何他们这几人完全不打算亲自赶来南京主持大局?甚至是对南京局势之变化不闻不问?” 闻言之后,钱莱的表情变幻不定,已经大致猜到了霍正源的言下之意。 霍正源冷哼一声后,自问自答道:“很简单!就是因为南京局势太复杂了,庙堂各方势力皆是下场参与其中,而林云璞、戴逢福、白明宇这几人则是来历背景各有不同,想法立场也是截然不同,戴逢福明显是想要支持周首辅,而白明宇则是支持七皇子,林云璞相对中立…… 这般情况之下,他们几人相互牵制,谁也无法主导局势,谁也无法统一意见,所以就索性不再干涉南京局势,任由你钱大掌柜做主发挥!若是最终结果对‘联合船行’有利,那你钱大掌柜就算立功了,若是最终结果对‘联合船行’不利,那你钱大掌柜也同样要背黑锅!” 说到这里,霍正源冷冷盯着钱莱,凝声道:“所以,钱大掌柜说自己无法做主,完全就是推诿借口,目前局势之下,反而是你自主权力最大的时候!而这种时候,钱大掌柜你其实只需要考虑一件事情就好,那就是自己究竟要如何做才是对‘联合船行’最为有利! 在我看来,这个答案很简单,那就是与‘赵党’保持紧密合作,对‘联合船行’最为有利!若是‘赵党’最终赢了,你们‘联合船行’也会跟着获益,若是‘赵党’最终没赢,但只要赵阁臣还在庙堂之中执掌大权,你们‘联合船行’也依然是稳如泰山!可谓是稳赚不赔! 钱大掌柜你应该也明白这一点,但你依然是迟迟无法决定,就只是因为你不敢得罪自己的官场靠山、南京镇守太监席成罢了!对不对?” “这、这……” 被霍正源直接拆穿了心思,钱莱一时间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回应,不由是讷讷无言。 霍正源冷笑一声后,又说道:“正如钱大掌柜所言,你在南京京城的所有生意,全是依仗南京镇守太监席成的鼎力支持,若是失去了席成的庇护,甚至是引起了席成的敌视,你在南京境内就将是再无立足之地……所以你完全不敢得罪席成!毕竟,席成乃是南京镇守太监,权力足以是与南京六部相抗衡! 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席成他很快就会失去权力!不仅是再无能力庇护于你,甚至也将再无能力打压于你!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南京镇守太监这个职务,很快就会沦为虚职、被陛下传旨撤消!” 钱莱闻言之后,不由是面色大变,连忙追问道:“南京镇守太监很快就会沦为虚职?甚至还会彻底撤消?这、这怎么可能?” 霍正源脸上笑意愈发冰冷,解释道:“从前南京镇守太监之所以是权力极大,主要是为了制衡南京六部,若是南京六部失去了权柄,那南京镇守太监的存在就显得格外碍眼了! 钱大掌柜你也知道,这段时间以来,南京六部的种种乱象,皆是源自于朝廷中枢的策划,但你所不知道的是,朝廷中枢之所以是故意让南京六部滋生乱象,并不是只想要敲打与惩戒南京六部,而是想要趁机收回南京六部的所有权柄!而如今,随着南直隶各界已经联名向朝廷中枢弹劾南京六部,朝廷中枢很快就会颁布政令,从南京六部收回所有权柄! 正所谓兔死狗烹、过河拆桥……当南京六部失去了权柄之后,南京镇守太监自然也会同时失去权柄,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也是陛下与几位阁老当初所达成的协议之一!” 朝廷中枢想要从南京六部收回权柄的事情,目前仍然是绝密消息,在德庆皇帝正式颁布相关旨意之前,霍正源原本是不该向任何人泄露相关消息。 但此时,为了说服钱莱支持自己,霍正源却也顾不得继续保守机密了。 顿了顿后,霍正源反问道:“那么,钱大掌柜你认为,当南京镇守太监失去权柄之后,你应该找谁来当自己的新靠山?” 答案很简单,钱莱的最佳选择就是转投于赵俊臣门下,让自己成为“赵党”的白手套,有“联合船行”这层关系在,他想要转投赵俊臣也不是一件难事。 但若是钱莱这个时候依然不愿意配合霍正源的计划,破坏了“赵党”在南直隶境内的布局,那他再想要转投赵俊臣就不会是一件易事了,至少霍正源这位“赵党”核心人物一定会全力反对。 钱莱是一个聪明人,他很快就想明白了这一点。 于是,表情变幻良久之后,钱莱也终于是下定了决心,咬牙道:“既然霍大学士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不惜是向鄙人泄露了朝廷机密,如果鄙人还是推三阻四,那就太不识抬举了!” 随后,钱莱深吸一口气,大声保证道:“鄙人豁出去了,全力支持霍大学士的后续计划!从明天开始,‘联合船行’就会依照霍大学士的吩咐,向外宣称缙绅豪族与皇庄太监的这场冲突,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各界各方的正常秩序,然后就是率领商人罢市、组织河工罢工、号召学子罢课,以敦促七皇子殿下与周首辅立刻解决此事!” 听到钱莱的这般回应,霍正源终于是满意点头。 与此同时,欧阳博、钱伯道、郭敏三人刚刚才与霍正源汇合,还不清楚霍正源的心中想法与具体计划,闻言之后却纷纷是表情大变! 商人罢市、河工罢工、学子罢课……这一系列事情叠加在一起,南京局势就一定是会迅速失控,影响之大已经不啻于一场民变了! 而这种事情一旦发生,七皇子朱和坚与首辅周尚景二人也将是再无退路!若是他们无法迅速平息缙绅豪族与皇庄太监的冲突矛盾,就一定会严重损害到他们二人的朝野声望! 然而,七皇子朱和坚一定是会支持皇庄太监的,首辅周尚景支持缙绅豪族的立场也是不容动摇,所以他们二人若是想要迅速平息皇庄太监与缙绅豪族的冲突矛盾,就只能是全力攻讦对方、彻底压倒对方,也就会进一步激化双方矛盾。 与此同时,“联合船行”做出了这样的事情,也一定会被推上风尖浪口,引起七皇子朱和坚与首辅周尚景的共同敌视,所以也难怪钱莱刚才一直是犹豫不决、迟迟不能下定决心了。 这个时候,钱莱虽然已经决定要全力支持霍正源的计划,但心中担忧依然是丝毫不减,忍不住又补充道:“不过,若是鄙人事后遭受各方报复,那霍大学士您可一定要及时出面为鄙人撑腰啊。” 霍正源态度坚定的保证道:“不必担心,我一定会及时出面为你撑腰!而且,钱大掌柜你也不要看轻了自己,你乃是‘联合船行’的南京大掌柜,不论是七皇子殿下,还是那位周首辅,他们都不敢随意刁难你! 不仅是因为‘联合船行’有赵阁臣撑腰,也是因为自从‘联合船行’创办之后,就已经成为了朝廷中枢的主要税源之一,他们若是敢动‘联合船行’,朝廷税入就会直接减少至少一成……朝廷开支越来越大,除了赵阁臣之外,谁也补不上这个窟窿,谁也承担不起这般责任!” 与霍正源商议了一些细节之后,钱莱很快就告辞离开了。 为何配合霍正源的后续计划,钱莱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准备。 等到钱莱离开之后,霍正源也终于是向三位赵府幕僚详细解释了自己的真正计划。 霍正源的性格已经有了明显转变,态度也是愈发强硬,不似从前一般好说话,但欧阳博、钱伯道、郭敏三人皆是出自赵府,同样是代表着赵俊臣,所以霍正源必须要尽量争取他们的理解与支持。 “各位不必担心‘联合船行’把事情闹大,率领商人罢市、组织河工罢工、号召学子罢课……这些事情只是引子罢了,只要我的计划一切顺利,很快就会引出一系列更大的乱子,彻底转移各方势力的注意力! 事实上,我已经准备好了两把刀子,准备分别递给七皇子与周首辅,让他们使用这两把刀子捅进对方身体!但这两把刀子实在是太锋利了,一旦使用就会伤人伤己,我担心他们二人无法下定决心,所以才会驱使‘联合船行’故意把事情闹大,让他们别无选择,只能使用我递给他们的这两把刀子,把对方身体捅得鲜血淋漓……然后,等到他们两败俱伤之际,咱们才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咱们‘赵党’在南直隶境内的任务主要有二,其一是不能让七皇子顺利坐稳储位,其二是趁机夺取南京官场几个重要衙门的控制权,譬如是南京督察院与南京国子监等等,前者会让咱们与七皇子为敌,后者会让咱们与周首辅为敌,所以这场冲突迟早都会爆发,完全不必顾忌七皇子与周尚景的敌视……” 闻言之后,欧阳博忍不住追问道:“却不知,霍大学士您所准备的这两把‘刀子’,分别是指什么?” 霍正源冷笑道:“我准备递给七皇子的刀子,名为‘彻查缙绅瞒报田产’;而我准备递给周尚景的刀子,名为‘捏造圣旨’……七皇子为我送来了一张名帖,邀我今天傍晚前往瞻园赴宴,而我就打算利用这场晚宴的机会,把这两把刀子递给他们!” ……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22章.赴宴途中. …… 自从被委任为东南巡阅使之后,霍正源就很清楚自己这个位置的敏感性与重要性。 他可以随意调动天文数字的各类资源,也可以擅自与荷兰东印度公司、台湾郑家、南洋各国等等境外势力进行沟通与联系,还有可以逐渐垄断明朝的远洋贸易,又与京城中枢相隔千里之遥…… 这般情况下,只要霍正源野心稍大一些、时运稍好一些、手段稍强一些,别说是脱离赵俊臣自立门户了,甚至有机会脱离明朝控制、效仿台湾郑家割据一方。 正是因为霍正源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被委任为东南巡阅使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遣散了自己的所有幕僚,然后又借口自己孤家寡人、独木难支,向赵俊臣借来了欧阳博、钱伯道、郭敏这三位赵府幕僚辅佐自己,还把自己的儿女皆是留在京城之中交由赵俊臣照顾。 再等到霍正源搭起了东南巡阅使衙门的大体框架之后,就分别与欧阳博分享了决策之权、与钱伯道分享了财政之权、与郭敏分享了外交之权。 这一切做法,皆是为了让赵俊臣稍稍安心。煇 但也正因为如此,在江正身受重伤之后,在三位赵府幕僚抵达南京与自己汇合之前,霍正源身边也确实是缺少臂助,他虽然制订了一系列计划,但也无法凭借一己之力推行这些计划。 所以,当三位赵府幕僚抵达南京之后,霍正源虽然明知道他们又是连夜赶路、又是涉水而行,皆已是疲惫不堪,却还是立刻就向他们安排了各种任务,驱使他们忙碌了起来。 霍正源有预感,在南京各方势力之中,周尚景的各项计划皆已是完全准备就绪,朱和坚也已经紧锣密鼓的展开了行动与反击。 相较而言,因为霍正源此前的犹豫不决,「赵党」的行动已经慢了好几步,必须要加快节奏才行。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之后,眼看着时间已是临近傍晚,霍正源终于是停下了自己的忙碌,暂时告辞了赵府三位幕僚,离开了自己在南京城的临时住所,又让身边仅剩的两名心腹随从之一的霍长乐雇来了两名轿夫,然后就乘轿前往瞻园赴宴。 坐进轿中之后,霍正源身处于无人关注的封闭空间,也终于是卸下了坚定强硬的伪装,脸上逐渐浮出了犹豫与惶恐之色。煇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眼看着身边心腹的陆续死亡,霍正源感觉自己正身处于风险重重的刀光剑影之中,内心深处的惊惧之意也是愈发强烈,他在钱莱与赵府三位幕僚面前所表现的坚定与强硬,很大程度上就是强撑罢了。 若是可以一直强撑下去,他所展现的坚定与强硬最终也可以收获不错的回报,那霍正源或许就可以真正的扭转性格。 但现在,霍正源依然还没有彻底根除内心深处的怯弱本能,也不可能轻易根除,他只是在不断强迫自己往前走罢了。 尤其是想到自己抵达瞻园之后,就要与七皇子朱和坚、太子太师王保仁、江南缙绅之首宋承仁、南京镇守太监席成、乃至于内阁首辅周尚景等等这些强势人物正面交锋,霍正源就感觉心脏颤抖、身体僵直。 就这样,清晰感受着自己内心深处不断涌现的怯懦之意,霍正源不由是自嘲摇头,然后就缓缓闭上双眼,开始梳理内心思绪,想要赶在抵达瞻园之前,把心中惧意彻底压制下去。 然而,霍正源刚刚闭上双眼,就感觉自己的坐轿轻轻一震之后,已是停在了半路、落在了原地。煇 随后,不等霍正源询问情况,一名轿夫已是擅自掀开了轿帘,禀报道:「霍大学士,宋家老爷子的马车就在前方,他老人家邀请您同车而行。」 禀报之际,这个轿夫的态 度看似恭敬,但实际上则是不容置疑的通知。 霍正源当即是眉头一皱,抬头冷冷注视了这个轿夫一眼。 很显然,霍正源所雇来的这两名轿夫,实际上就是宋家的人,所以才会直接把他送到宋承仁的马车之前,又不经询问就停下了轿子。 从某方面而言,这也是宋承仁的一种警告,就是想让霍正源明白——南京城内遍布着宋家眼线,所以霍正源根本就无法瞒着周尚景私下里搞小动作,也绝无能力与周尚景所代表的江南缙绅集团相抗衡。 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霍正源并没有浪费时间与这个轿夫为难,而是冷着脸直接起身离开了坐轿,迈步走向了前方不远处的宋家马车。 与此同时,宋家家主宋承仁已经亲自抬手掀开了车厢厢帘,态度亲切的微笑招手道:「子固,快进来!老夫等你多时了,咱们同车而行,一路上也可以叙叙旧。」煇 见到宋承仁之后,霍正源也收敛了脸上寒意,拱手行礼道:「宋前辈,好久未见,身体可还健朗?」 「哈哈!吃的香、睡的稳,老夫身体很好,感觉自己还能再活十年。」 就这样,问候与谈笑之间,霍正源已经登上了马车,探身进入了车厢之内。 随后,马车晃动之际,已经再次向着瞻园方向驶去。 宋承仁依然是态度亲切,笑眯眯的打量着霍正源,责备道:「子固啊,咱们两人也是老相识了,怎么你抵达南京已有近三月之久,却一直都没有想过前往东园探望老夫,还要老夫主动拦你才行?」 霍正源连忙致歉道:「晚辈对您一向是心怀敬意,也一直都想要前往东园拜见,但……晚辈越是尊敬您,就越是不敢随意拜见,若是拜见前辈之后,却因为双方立场不同而产生了争执,那晚辈就不知道应该如何自处了。「 宋承仁则是面现讥笑,道:「这种场面话,就别在老夫面前说了!你与周首辅、王保仁、还有那个赵阁臣,虽然性格作风各有不同,但本质上就是一类人,习惯于通过密室谋划决定胜败,对于「事以密成」、「谋不可众」的道理深信不疑,所以你们总是倾向于隐藏自己的想法、情绪、计划、乃至于行踪,任何事情都要秘而不宣,任何时候都要高深莫测,对不对?」煇 见宋承仁直接挑明了自己的想法,霍正源有些尴尬,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 而宋承仁则是不以为然的缓缓摇头:「老夫这个人城府浅,总是不适应这种事情,所以当年才会急流勇退、主动告老还乡,只可惜……我宋家稍有出息的那几个后辈,一个个也皆是这般性子,把周首辅视为人生楷模,一举一动皆是要故意模仿,反而是认为我这个老家主不够出息……」 说到这里,宋承仁表情间满是怨艾,似乎是对周尚景极为不满。 霍正源赔笑听着宋承仁的抱怨,但心中同样是不以为然。 宋承仁当年之所以是急流勇退、主动告老还乡,可不是因为无法适应庙堂里的勾心斗角,而是当时「周党」被德庆皇帝抓住了一个把柄,所以他就主动站出来背黑锅了。 如果宋承仁当真不认可周尚景的那一套作风,就绝对不会把宋家那几位有资质的后辈尽数托付于周尚景教导。 另一边,宋承仁抱怨了几句之后,却又话锋一转,再次说道:「不过,虽然这种处处彰显高深莫测的行事作风不是好事,但若是过犹不及、矫枉过正的话,那就更不是一件好事了!这世上之事,最好皆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理应是于无声之处听惊雷、于无色之处见繁花,若是把事情闹大了,那就会让局势失去掌控,滋生各种不可预测的变数,即便是推波助澜之人,也同样会受到波及,稍有不慎就是伤人伤己、聪明反被聪明误……类似的事情, 自古以来已经有无数教训了!」煇 说到这里,宋承仁紧紧盯着霍正源,质问道:「听说,「联合船行」如今就想要把事情闹大,宣称缙绅豪族与皇庄太监之间的这场冲突,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各界各方的正常秩序,所以就准备率领商人罢市、组织河工罢工、号召学子罢课,以敦促七皇子殿下与周首辅尽快解决此事,是不是这样?」 很显然,在钱莱同意了霍正源的计划、开始调动「联合船行」的力量展开行动之后,宋承仁几乎是立刻就收到了消息,所以才会与霍正源秘密会晤,就是想要说服霍正源立刻停手。 对于宋承仁这般迅速就收到消息的事情,霍正源也完全不觉得意外。 「联合船行」在短短一年时间之内就迅速蜕变成为一个庞然大物,关键就在于海纳百川、兼容并蓄,无论是有「周党」背景的戴逢福、还是有内廷背景的白明宇,再或者像是钱莱这种背景稍弱一些、以南京镇守太监作为靠山的次一级商贾,纷纷为了追逐巨利而加盟其中。 这些富商巨贾的背景与后台各有不同,却皆是因为「联合船行」的丰厚利润而团结一致,自然是迅速就迸发出了惊人的潜力。 不过,这些富商巨贾也只会在逐利方面众志成城,但他们的背景来历终究是各有不同,同时也是各方势力所安插的眼线与内应,在赚钱之外的各种事情上就不可能团结一致了。 所以,当霍正源驱使「联合船行」做事之际,也不可能守住秘密,很容易就会让宋承仁这样的大人物知晓消息。煇 霍正源早有预料、也早有准备,听到宋承仁的质问之后,就微笑点头道:「我也听说了这个消息,但我觉得不是坏事!这个世上,并不是所有事情都应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所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本质上就是把事情遮掩了下去,并没有真正解决问题,唯有把事情彻底闹大、无法收场,才可以让各方下定决心,真正着手解决问题! 在南直隶境内,缙绅豪族与皇庄太监的矛盾由来已久,也是日益激化,近年来总是听到传闻,说他们双方为了争夺水源、佃农、耕地而争斗不休,时不时还会发生小规模械斗与死伤,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闹出更大乱子,依我看来……趁着首辅与七皇子殿下现在皆是身在南京,还是趁机把这件事情彻底解决了比较好!」 见霍正源完全不理会自己的警示,依然想要利用「联合船行」把事情闹大,宋承仁不由是面色一沉,再次警告道:「霍学士,玩火者必***啊!这几天以来,你应该已经深刻感受到了南京局势的危机四伏,前天傍晚的那场践踏、昨夜城外的那场洪水……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怎样的幺蛾子,你是一个聪明人,又何必让自己卷进这场风波之中越陷越深?」 霍正源摇头道:「就是因为晚辈不算痴笨,所以才有所觉悟,想要主动参与这场风波、设法引导局势走向!唯有如此,晚辈才会引起各方势力的忌惮,也才有机会与各方势力讨价还价,反而是更有机会保全自己与身边人……否则,晚辈在各方势力眼中就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可以随意敲打威胁,被用来杀鸡儆猴,就算是抽身事外,也依然会不断受到各种意外事故的无辜波及!」 说完,霍正源终于是不再隐藏锋芒,目光与宋承仁对视,悠悠道:「就以宋前辈为例,您刚才责怪晚辈一直没有前往东园造访,但以您在南京城的影响力,应该早就知道了晚辈这段时间以来的行踪,也同样没有召唤晚辈相见……但晚辈今天刚刚才有了动作,您就主动现身相见,期望与晚辈达成协议、化解误会,不正是说明了晚辈的这般想法没错吗?」 宋承仁深深看了霍正源一眼,点头道:「看来周首辅的评价没错,子固你果然是性情大变!你刚才说,自己闹出这般动静,就是想 要引起各方重视、与各方讨价还价……却不知,你是想要在哪些事情上讨价还价?」 霍正源也不再遮掩,直接开出了条件,道:「江南之地一向是文化昌盛、才子辈出,我们赵阁臣也一向是心怀向往,想要为江南士林贡献一份力量、添柴加火!只可惜,无论是南京国子监,还是南京督察院,这两个江南士林的核心衙门,从前总是对赵阁臣敬而远之,赵阁臣就算是想要出力相助,也一直寻不到抓手!煇 所以……赵阁臣希望,周首辅可以把南京国子监的典簿、监承这两个位置让给赵阁臣,至于南京督察院,赵阁臣也希望占据一席之地,至少要拥有一个副都御史的位置!」 宋承仁闻言之后不由是眉头大皱,彻底收敛了亲切温善之意,冷声道:「好大的胃口!你们赵阁臣就不怕自己消化不良?这世上的许多东西,并不是有权有钱就能换来的,乃是有德者居之,老夫并不认为赵阁臣拥有这个资格!」 朝廷中枢虽然想要从南京六部收回权柄,但南京国子监与南京督察院的权力依然还会延续下去。 事实上,南京国子监与南京督察院这两个衙门皆是有其特殊之处,朝廷中枢也无法收回这两个衙门的权柄。 若是强行收回这两个衙门的权柄,看似是进一步加强了中央集权,但实际上反而是后患更大。 其中,南京国子监与京城国子监的并立,乃是出于平衡南北地域的考量,可以有效化解南方学子与北方学子的地域矛盾,而南京督察院则是朝堂大员们的流放养老、重振旗鼓的去处,可以显著降低朝堂之内的党争烈度。煇 这两个衙门的权力也都不小,南京国子监掌握着明朝四大书院之首的应天书院、明朝境内规模最大的南京贡院、以及技术实力与影响力皆是最为雄厚的江南书局,而南京督察院的权责更是与京城督察院完全相同,拥有监察与弹劾之权。 一旦是任由赵俊臣趁机渗透了这两个衙门,赵俊臣就有机会引导整个江南地区的朝野舆情。 在明朝时期,朝廷官员与民间儒生有近半之人出身于江南,所以赵俊臣一旦是拥有了引导江南地区朝野舆情的能力,就相当于是拥有了操纵天下舆情的能力。 这种权力,「周党」自然是不会割让给赵俊臣,一丝一毫也不行。 更何况,赵俊臣的胃口太大了,竟然想要同时夺取南京国子监的典簿与监承、以及南京督察院的副都御史这三个位置! 国子监典簿执掌公文奏疏,国子监监承则是执掌学规与监务,副都御史更是督察院的二号人物。 这般大的胃口,赵俊臣何止是想要渗透南京国子监与南京督察院?简直是野心勃勃的想要完全控制这两个衙门!煇 见宋承仁几乎是毫无犹豫就拒绝了自己的开价,甚至都不愿意与自己讨价还价,霍正源问道:「宋前辈您在表态之前,难道就不需要询问一下周首辅的意见?」 宋承仁表情冷淡,道:「不必询问!周首辅也绝不可能同意这种事情!」 霍正源叹息一声:「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各凭本事了!不过,「周党」与「赵党」之间的合作还是会维系下去,阻碍七皇子殿下顺利上位,不能任由他坐稳储位,这件事情乃是赵阁臣与周首辅的共同意志,所以晚辈也不会在这件事情给周首辅拖后腿!关于这一点,还请宋前辈放心!」 宋承仁面色稍缓,轻轻点头。 但不等宋承仁开口接话,霍正源就再次说道:「其实晚辈也知道,在南直隶境内,这场缙绅豪族与皇庄太监的冲突,本质上就是周首辅给七皇子殿下布置的陷阱,逼着七皇子殿下选择其中一方支持,进而是彻底得罪另外一方!若是七皇子殿 下选择支持皇庄太监,他就会失去江南缙绅的人望,若是七皇子选择支持缙绅豪族,他就要与内廷司礼监离心离德…… 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七皇子殿下大概率是要支持皇庄太监的,所以周首辅的后续计划大概就是全力支持缙绅豪族,彻底赢下这场与皇庄太监的冲突,一方面是可以再次巩固自己在缙绅豪族之中的号召力,另一方面也可以严重打击七皇子在内廷之中的威望,让内廷势力怀疑七皇子无法庇护他们、削弱内廷势力对七皇子的支持力度……煇 到了那个时候,七皇子殿下不仅是引起了江南缙绅的集体敌视,也无法再让内廷势力信服自己,就算是继任了储位,也不可能坐稳位置……周首辅的这般算计极为高明,让晚辈深为钦佩,所以晚辈也愿意为周首辅的这项计划出一份力!」 说话间,霍正源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笑眯眯的递给了宋承仁:「这段时间以来,晚辈也一直没有闲着,认真收集了皇庄太监们的某些罪行,只要把这些罪行公布于世,相信那些皇庄太监很快就会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就连七皇子殿下也无法庇护他们……也算是晚辈对于周首辅后续计划的些许补益吧。」 宋承仁看着霍正源似笑非笑的模样,只觉得事情并不简单,接过册子之后就立即低头翻阅。 片刻之后,宋承仁已是面色大变! 在宋承仁看来,霍正源递给自己的这本册子,哪里是什么补益?分明就是一柄锋利无比、伤人伤己的刀子! 就像是霍正源所言,只要把这本册子之中的种种罪行公之于众,皇庄太监们立刻就会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到时候别说是七皇子朱和坚了,就算是德庆皇帝也无法庇护他们。 然而,霍正源说这本册子之中的种种罪行,乃是他这段时间以来辛苦收集到的,却绝对是谎话!煇 事实上,这本册子之中所描述的各项罪行,从来都不是什么机密,也从来都不需要用心收集,乃是人人皆知的秘密。 但如果某些秘密明明已是人人皆知,却从来没有任何人愿意站出来公开宣扬揭露,那就意味着这些个「秘密」牵扯太广,一旦是公开宣扬揭露,就必然会引发一场滔天巨浪! 简而言之,有些事情不上秤没四两重,上了秤就是一千斤也不止! 譬如说,皇庄太监们捏造圣旨的事情,就是这般情况!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23章.阳谋相争. …… …… 魏忠贤、刘瑾、汪直、王振,这四人号称是明朝四大权势宦官,他们依仗着皇帝宠信,在位期间皆是专擅朝政、打压异己、屡屡掀起诏狱,让外朝文臣们皆是苦不堪言。 按照官方说法,皇帝就是受到了这些权势宦官的蒙蔽,所以才会坐视他们倒行逆施、迫害贤良,而等到皇帝时隔多年之后,终于发现了他 《摄政大明》第1423章.阳谋相争 《摄政大明》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24章.宴无好宴. …… …… 见到朱和坚亲自现身相迎,霍正源与宋承仁二人皆是受宠若惊。 虽然他们对朱和坚心存敌意,但朱和坚毕竟是有很大机会继任储君的皇子,这种态度可谓是给足了他们面子。 于是,霍正源与宋承仁连忙是行礼问安,宋承仁率先说道:“竟是惊动七皇子殿下亲自相迎,还有这般多南京贤达一同现身,太隆重了、过于隆重了!” 霍正源也连连点头:“担当不起!实在是担当不起!” 朱和坚笑道:“哪里的话!宋前辈乃是江南缙绅之首,当年也是朝中重臣,可谓是德高望重,而我作为一名晚辈,主动相迎也是应该的……” 说话间,朱和坚又转头看向了霍正源:“还有霍大学士,乃是庙堂之中的罕见智士,我同样是心存敬意,尤其是霍大学士前天傍晚险些遭遇意外,更是令人牵心,我也理应是表达关切。” 提到霍正源险些遭遇意外的事情之际,朱和坚神态间满是关切,但目光之中则是隐含审视之意。 朱和坚不久前也同样收到消息,说是霍正源想要驱使“联合船行”闹事,让缙绅豪族与皇庄太监的矛盾公开化,也进一步激化双方冲突。 收到这个消息之后,朱和坚自然是大为意外。 霍正源所遭遇的那场意外,就是出于朱和坚的幕后主使,原本是想要恐吓霍正源、让霍正源再也不敢轻举妄动,进而是彻底排除“赵党”势力的变数。 却没有想到,霍正源遭遇了这场意外之后,不仅没有吓破胆子,反而是性命大变、胆魄大涨,一改从前只是隔岸观火、谨小慎微的作风,变成了一个雷厉风行的果敢之辈。 这样一来,朱和坚不仅是没有顺利排除“赵党”势力这个变数,反而是让“赵党”这个变数愈发不可控了。 朱和坚极为厌恶这种出乎预料的状况――若是这个世界不能依照自己的想法运转,那就意味着自己的手段还不够强硬,对这个世界的干涉还不够有力!也唯有完全依照自己想法运转的世界,才是一个令自己满意的世界。 所以,朱和坚今夜摆宴的意图之一,就是试探霍正源的性情变化,同时也想要全力阻止霍正源利用“联合船行”把事情闹大的计划。 另一边,感受到朱和坚的目光审视,霍正源不由是内心一颤,但表面上则是毫无惧意,只是摇头叹息道:“唉!下官最近确实是时运不济,不仅是前天傍晚遭遇了一场意外,追随下官多年的五位随从在一场践踏事故之中,或者是惨死当场、或者是身受重伤,而且下官还有另外三位随从,在昨夜奔赴南京途中遭遇了洪水之劫,或者是当场淹死,或者是失踪不见…… 嘿!下官出京赴任东南巡阅使之际,身边只带着十名随从,如今就只剩下两人侥幸无事……若不是这两场事故皆是出于意外,下官说不定就要误以为是有人故意针对下官、恐吓下官了! 唉!下官的那些心腹随从固然是死伤惨重,却终究不算是什么大事,但有一位年轻士子名为江正,这段时间以来一直与下官同游南京,他不仅是赵阁臣的幕僚,还是杨洵杨大儒的门生,也因为前天傍晚的那场践踏事故而身受重伤,至今也是昏迷不醒、生死未卜,所以下官必须要做些事情,否则就无法对赵阁臣与杨大儒交代啊!” 霍正源认为,不论是自己亲身经历的那场践踏事故,还是昨夜南京城外所爆发的那场洪水,周尚景与朱和坚二人皆是拥有嫌疑与动机,但相较而言他还是怀疑朱和坚更多一些,所以霍正源这个时候表态之际也是暗藏机锋。 然而,霍正源同样是没有想到,听到他的这一番话之后,朱和坚倒是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只是跟着霍正源一同摇头叹息,为霍正源身边人的损失惨重而惋惜不已,但朱和坚身后的众位宾客,却是突然间躁动了起来。 只见一名身穿正七品宦官服饰的皇庄太监,立刻是向前迈出一步,冷笑道:“霍大学士与身边随从所遭遇的这两场意外,前天傍晚的那场践踏事故,也许确实只是意外,但昨夜南京城外的那场洪水,就未必只是意外了!” 随着这位宦官的现身表态,他身边另外几名皇庄太监也纷纷跟着起哄,或是阴阳怪气、或是意有所指,皆是出言暗示昨夜南京城外的那场洪水乃是有人蓄意为之。 而且,这些皇庄太监表态暗示之际,目光皆是刻意盯着霍正源身边的宋承仁,似乎是认为宋承仁就是蓄意掘毁堤坝、引发洪水淹没皇庄的幕后主使! 与此同时,今晚这场宴会的宾客之中,还有许多南直隶境内的缙绅豪族,他们见状之后也纷纷是出声表态,厉声驳斥了皇庄太监们的意有所指。 随着皇庄太监与缙绅豪族的再次爆发冲突,局面迅速混乱了起来。 见到这般情况,宋承仁顿时是心中产生了不妙预感,他首先是抬手阻止了众位缙绅豪族的喧闹,最后就转头盯着那个率先站出来说话的皇庄太监,问道:“江大魏,你究竟想要说什么?” 原来,这个率先站出来说话的七品宦官,就是南京境内规模最大的那处皇庄的管庄太监江大魏。 而昨夜南京城外所爆发的那场洪水,也是让江大魏治下的那处皇庄首当其冲,数千顷良田皆是遭到洪水淹没,今年必将是颗粒无收,还淹死了好几个协办太监与皇庄佃农,也难怪江大魏这个时候会恼羞成怒。 听到宋承仁的质问之后,江大魏愈发是情绪激动,抬手指着宋承仁大声骂道:“你这老狗还有脸反问咱家想要说什么?昨夜的那场洪水,就是因为你这只老狗派人掘毁堤坝所引发的!” 闻言之后,宋承仁不由是表情微变、面色冰冷。 收到城外发生洪水的消息之后,周尚景与宋承仁就皆是有所预感,认为这场洪水大概率就是七皇子朱和坚的蓄意所为,而朱和坚之所以是故意引发这场洪水,也绝不仅仅是想要搅乱局势,营造皇庄太监们受害者的形象,也一定是想要趁机嫁祸南直隶境内的缙绅豪族。 而宋家作为江南缙绅之首,自然是最有可能的嫁祸目标。 对于这种情况,宋承仁已经提前有了心理准备,并不是特别意外。 但让宋承仁完全无法接受的是,江大魏竟然对自己毫无敬意,直接以“老狗”相称,自然是气的不轻。 另一边,朱和坚也是面现不满。 但朱和坚的心中不满,并不是因为江大魏的出言不逊,而是因为朱和坚这个时候正在试探霍正源,却被江大魏打断了话题、转移了关注。 当然,表面文章还是要做,所以朱和坚当即是转身快步走到江大魏身前,先是抬手狠狠扇了江大魏两记耳光,然后又一脚把江大魏踹倒在地。 然后,只见朱和坚怒形于色,厉声训斥道:“宋前辈乃是曾经的朝廷重臣,还是江南缙绅之首,也是你这个卑贱家奴可以出言冒犯的?现在,你立刻向宋前辈下跪道歉,否则我决不饶你!” 但或许是因为自己治下皇庄的损失惨重,所以江大魏这个时候已是恼羞成怒、失了心智,又或许是因为江大魏已经得到了某些承诺,所以就有恃无恐、故意演戏…… 总而言之,听到朱和坚的厉声训斥之后,江大魏不仅没有退怯服软,反而是梗着脖子、直接驳斥道:“殿下,咱家不服!咱家不服!明明就是宋家之人掘毁了堤坝,所以才淹没了皇庄,这件事情已是罪证确凿,咱家凭什么不能说出来?宋承仁就算是地位再高,但他蓄意损毁皇家产业,理应是罪不容恕,您又怎能袒护于他!?” 随后,站在朱和坚身侧不远处的另一位年迈太监也站出来说话了。 此人穿着从四品宦官服饰,身材高瘦、气质阴沉,虽然已是年近六旬、头发花白,却依然是腰背挺拔、双目有神,举手抬足之间气场强大。 在整个南直隶境内,唯有一个从四品宦官,那就是南京镇守太监席成。 “殿下请息怒!江大魏的表态虽然有些不妥,但也是情有可原,他是管庄太监,负责为陛下管理皇家庄田,这些年来一向是功绩不俗,在南直隶境内就以他的皇庄每年向内帑上缴钱粮数量最多,可谓是勤勉忠心,如今他看到自己所治理的皇家产业出现严重损失,自然是急火攻心……” 轻飘飘几句话,席成就把江大魏对宋承仁的恶毒冒犯描述成了源于忠心的冲动表现。 随后,席成转头盯向宋承仁,冷声道:“宋家主,有件事情需要让你知道,就在不久之前,前往洪灾现场调查情况的锦衣卫已经传来了消息,说他们已是可以确定,昨夜那场洪水就是因为有人蓄意掘毁了堤坝,而且还在附近发现了一具尸体,这具尸体同样是淹死于洪水之中,但他淹死之际手里还紧紧握着一柄铁锹,极有可能是参与了掘毁堤坝之事,最重要的是…… 经查明,这具尸体并不是附近百姓,而是你宋家的一位佃农,所以江大魏才会怀疑,就是你宋家趁夜蓄意掘毁了堤坝、淹没了皇庄!却不知,宋家主对于这件事情有何解释?” 见到席成的现身表态之后,朱和坚摇头一叹,似乎是不愿意见到这般情况出现,但他也趁机转身看向宋承仁,不再继续逼迫江大魏给宋承仁下跪道歉,缓缓道:“我相信掘毁堤坝、淹没皇庄之事绝对与宋家主毫无关系,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我也相信,宋家主一定能证明清白、把事情解释清楚……但大家就不要全部杵在前庭吹冷风了,咱们还是返回厅堂入座说话吧!” 说完,朱和坚就开始招呼众位宾客返回瞻园前堂。 看到这般情况,宋承仁倒也没有多少慌乱,只是转头看向霍正源,轻声嘟囔道:“果然是宴无好宴……这场晚宴,分明是针对我宋家的一场鸿门宴啊!” 霍正源也转头看向宋承仁,低声承诺道:“宋前辈放心,在这件事情上,我会与您同进同退!” 在霍正源的计划之中,周尚景与朱和坚的这场斗法,最好是势均力敌、两败俱伤,所以他自然是不会任由朱和坚轻易扳倒宋家。 宋承仁笑着轻轻点头,然后就一同跟在朱和坚的身后,并肩走向了瞻园前堂方向。 …… PS:最近几天,虫子家人连续感染了甲流,一个个皆是精神萎靡、腹痛腹泻不止,大家注意身体。另,因为要照顾家人的缘故,今天只有一个小章节。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25章.小小震撼. …… 朱和坚与一众宾客陆续返回了瞻园正厅之后,依然是对宋承仁抱以极高礼遇,亲自安排宋承仁坐在了客位之首的位置。 再等到众位宾客皆是落座之后,朱和坚也没有急于继续刁难宋承仁,反而是率先关心起了周尚景的身体状况。 只见朱和坚先是转头狠狠瞪了几位皇庄太监一眼,示意他们不要抢先开口,然后又转头看向宋承仁,表情关切的问道:“宋前辈,晚辈也同时向周首辅送去了请帖,邀请他老人家今晚前来瞻园赴宴,但如今却没有见到周首辅的大驾光临,可是他的身体状况依然不好?” 周尚景的身体状况究竟是好是坏,直接关系着南直隶局势的未来走向,也是南京各方势力近期以来最为关注的事情之一,所以听到朱和坚的询问之后,在场众人皆是紧紧盯着宋承仁,等待着宋承仁的回答。 众人瞩目之下,宋承仁则是面无表情的答道:“周首辅的身体状况还算不错,虽然前些日子略有不适,但在章德承章神医的妙手回春之下已经逐渐无碍了,而他今晚没有赶来瞻园赴宴,也不是因为身体缘故,而是因为赵阁臣奉旨巡视辽东之后,辽东境内就陆续发生了好几件大事,京城中枢最近也是风云变幻、动荡不稳…… 周首辅乃是朝中百官之首,虽然人在南京,但也需要关注这些朝廷大事,所以他今晚就留在东园之内,想要写一份奏疏向陛下详细阐述自己对于辽东局势与京城局势的看法,也就没有时间赶来瞻园赴宴,还望七皇子殿下见谅一二。”說 很显然,宋承仁还是在玩“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这一套把戏,表面上是坚决否认周尚景的身体状况有问题,但他解释周尚景无法赴宴的具体缘由之际,理由却是极为牵强,完全不能服众。 周尚景若是想要写奏疏向德庆皇帝阐述想法,为何今天白天不能写?明天不能写?偏偏要选在七皇子朱和坚设宴的时候? 所以,宋承仁显然是在说谎!周尚景必然是因为别的原因无法赶到瞻园赴宴! 而周尚景已经病入膏肓、命不久矣的坊间传言,很可能就是事实真相! 这样一来,听到宋承仁的这般解释之后,许多人也就对相关传言愈发是深信不疑了。 朱和坚生性多疑,原本也不会轻易上当,但因为有太子太师王保仁的提前旁证,所以最终还是受到了误导,闻言之后当即是心中稍安。 只要周尚景病入膏肓的传言属实,那就意味着江南缙绅集团失去了掌舵人,也不必过于忌惮周尚景的高明手腕,毕竟周尚景这个时候一定是精力不济、自身难保,未必还有余力掌控局势,而朱和坚后续做事之际也就可以愈发大胆一些了。說 想到这里,朱和坚面现惋惜,轻声叹道:“不能与周首辅相见、趁机向周首辅讨教、接受他老人家的教诲,实在是太可惜了,但既然周首辅是因为关心朝廷大事,所以才不能现身赴宴,那晚辈自然是不敢强求。” 说话间,朱和坚再次转头瞥了那几位皇庄太监一眼。 见到朱和坚的目光扫过之后,那几位皇庄太监当即是再无顾忌,纷纷是迫不及待的跳了出来,再次攻讦起了宋承仁,态度也是愈发激烈。 “殿下,依咱家的看法,那周尚景与宋承仁就是同党同伙,也参与了掘毁堤坝、淹没皇庄之事,所以就是做贼心虚、不敢现身!” “宋家主,你必须要给我们内廷一个合理解释,为何你宋家佃农会淹死在被掘毁的堤坝附近?被淹死之际手里还紧握着铁锹?究竟是不是你宋家之人掘毁了皇庄上游的堤坝?” “还需要什么解释?必然就是宋家之人在搞鬼!他早就看咱们这些管庄太监不顺眼了,前段时间也是他率领着全体缙绅与咱们为难,也早就是与咱们势同水火,只可惜一直没有占到便宜,所以他完全有动机掘毁堤坝、淹没皇庄,就是想要报复与警告咱们!” “七皇子殿下,您明察秋毫,一定要严惩宋家,他们故意损坏皇家田产,可谓是罪大恶极,与谋逆无异!”說 听到一众皇庄太监的纷纷质疑与指责之后,宋承仁依然是面无表情,也没有直接回应。 宋承仁乃是江南缙绅之首,曾经也是朝廷高层、封疆大吏,与这些皇庄太监当面争辩,简直就是自降身份。 于是,宋承仁只是稍稍转头,扫视了不远处的众位缙绅一眼。 随着宋承仁的目光示意,一部分地位较低的江南缙绅也纷纷是跳了出来,与皇庄太监们针锋相对。 “江大魏,你失心疯了不成?你此前对宋老先生出言不逊的罪责尚未追究,如今更是恶意污蔑周首辅,谁给你的胆子?谁给你的资格?就算你是内廷之人,这种事情也不能善罢甘休!我一定会联合南京督察院,向朝廷中枢弹劾你以下犯上、跋扈妄为之罪行!” “凭什么只因为一具佃户尸体,就认定是宋家之人掘毁堤坝、淹没皇庄?这分明就是栽赃陷害!” “对啊!宋家拥有数千倾良田,佃户也有好几千人,只要有心人想要栽赃陷害,随意绑走几名佃户淹死于洪水之中,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宋家则是家大业大,不可能及时发现异常,只凭一具佃户尸体就向宋老家主泼脏水,实在是太牵强了!”說 “要我说,这件事情说不定至始至终都是你们皇庄太监的自导自演,就是苦肉计罢了……” 眼看着皇庄太监与江南缙绅之间的争执与冲突愈发激烈,局面也是愈发的混乱失控,却又是谁也无法占据上风,南京镇守太监席成终于是缓缓开口说话了。 “其实,咱家也不相信是宋家主派人掘毁堤坝、淹没皇庄,但现在已经有一些间接证据把嫌疑指向宋家主,管庄太监们也皆是群情激愤,更还涉及了故意损害皇家财产之重罪,所以发现了宋家嫌疑之后,也不可无视、不可不察……” 说到这里,席成抬头紧紧盯着宋承仁,缓缓道:“既然如此,咱家愿意派出几队锦衣卫,进驻宋家的各项产业与各处家宅,详细调查所有宋家子弟近段时间以来的具体动向,只要宋家问心无愧,想必很快就可以证明宋家之清白、洗清宋家的嫌疑,对宋家也是一件好事……宋家主认为如何?” 席成乃是南京镇守太监、司礼监秉笔,在整个内廷之中也属于拔尖人物,手中权势足以是制衡南京六部,可谓是举足轻重。 以席成的身份地位,倒是配得上宋承仁亲自出面应对了。 更何况,席成的这项提议也是居心险恶,一旦是任由锦衣卫们进驻宋家产业与家宅之中搜查证据,那就算是原本没有任何问题,锦衣卫们也一定会调查出各种问题。說 到了那个时候,宋家别说是洗清嫌疑、证明清白了,反而会坐实各种罪名。 所以,宋承仁终于是缓缓回应道:“老夫身正不怕影子斜,宋家也是问心无愧,所以席镇守若是想要派出锦衣卫调查宋家,当然可以!然而……老夫虽然致仕了,但曾经也是朝廷从一品大员,老夫的两个犬子,一人是吏部尚书,另一人也是留职待任的从二品! 依明律,凡京官及在外五品以上官有犯﹐奏闻请旨﹐不许擅问!老夫虽然也想要证明清白,却不愿意让席镇守与锦衣卫们直接触犯大明律令,否则老夫最终固然是证明了清白,却又让你们承担了骂名、背上了黑锅!这样吧,咱们立刻向朝廷中枢上呈奏疏,交由陛下定夺此事,只要陛下允许锦衣卫们搜查宋家,那我宋家就一定打开家门恭迎锦衣卫们的搜查,如何?” 这一番话,当即就挡住了席成的后续招数。 所有人皆是明白,以德庆皇帝的持稳性格,只要不是彻底急了眼,就绝对不会出动锦衣卫搜查宋家这种显贵世家的。 席成冷笑一声,又问道:“多谢宋老先生的关心,竟然还想着维护我们内廷与锦衣卫的名声……不过,宋家固然是高门大户,咱家若是没有陛下旨意,也确实是不敢轻易冒犯,但宋家的佃户们总不是高门大户了吧?所以咱家也可以安排锦衣卫逐个审问宋家佃户,同样可以证明宋家之清白,如何?” 宋承仁还是没有拒绝,但也提出了自己的条件:“当然可以!不过,皇庄太监们对我宋家敌意太深,而锦衣卫又与皇庄太监关系紧密,老夫担心锦衣卫受到皇庄太监的影响,审问宋家佃户之际会屈打成招、栽赃陷害,所以若是要审问宋家佃户,相关权责理应是交由南京官府,锦衣卫们只需是旁听记录就好!还有……审问宋家佃户之际,我宋家田产也会耽误农耕、影响收成,相关损失应该由谁来赔偿?”說 就这样,随着席成的出面表态,局面就从皇庄太监与缙绅豪族之间的激烈争辩,变成了席成与宋承仁二人之间的争锋相对。 虽然是受到了各种指责与攻讦,但宋承仁依然是寸步不让、见招拆招,有理有据的化解了席成与皇庄太监们一波又一波的攻势。 然而,看到宋承仁这般寸步不让的表现之后,熟悉宋承仁做事风格的在场众人,却是纷纷感到奇怪。 别看宋承仁在周尚景、章德承等人面前总是一副态度随和、谈笑无忌的模样,但此人实际做事之际向来是态度强硬,甚至可以说是咄咄逼人。 简而言之,“寸步不让”、“见招拆招”这种做法看似是立场坚定,却从来都不是宋承仁的行事风格,“以眼还眼”、“反守为攻”这种更为强硬的态度,才是宋承仁一贯以来的做事习惯。 而宋承仁此时此刻的种种表现,相较于他一贯以来的风格习惯,简直就是前所未有的软弱可欺。說 实际上,宋承仁的“表现软弱”,是因为他这个时候还在等待周尚景的回信。 因为出现了霍正源这个变数,而且霍正源的后续计划明显是想要推波助澜、进一步搅混局势、彻底引爆南直隶境内的所有矛盾,所以宋承仁心中有所顾虑,不知道自己在这般情况下是否还应该依照既定计划一般,采取咄咄逼人的态度、对七皇子朱和坚极限施压,担心自己的这种态度会让霍正源正中下怀。 所以,宋承仁在进入瞻园赴宴之前,已经派人迅速返回东园,向周尚景通报了他与霍正源的会晤经过,就是想让周尚景尽快拿出主意,自己是否还需要执行既定计划、展现出更为强硬的态度。 在收到周尚景的回信之前,宋承仁自然是要稍稍克制一下,不愿意彻底激化局势。 瞻园与东园相距不远,周尚景也一向是极有决断,所以宋承仁也不需要克制太久。 根据宋承仁的估算,周尚景应该很快就会给予自己回信。 宋承仁的想法完全没错,就在他保持克制、拖延时间之际,一名宋家信使终于是赶到了瞻园,以周尚景的名义进入了瞻园正厅,递给了宋承仁一张纸条。說 宋承仁展开纸条一看,却见纸条上只写着四个字,明显是周尚景的笔迹。 这四个字是——“计划不变”! 看到这四个字之后,宋承仁顿时是面现冷笑。 这场晚宴,明显是针对于宋家的鸿门宴,而宋承仁为了顾全大局,却一直都在苦苦忍耐、极力克制。 而现在,既然周尚景并不担心事情闹大,那他宋承仁也就不必隐忍克制,终于是可以任意发挥、完全依照自己的习惯风格做事了! 于是,宋承仁就决定……给这位摆下鸿门宴的七皇子殿下,一点小小的缙绅震撼。 “皇帝与缙绅共治天下”——这句话从来都不是开玩笑的!說 想到这里,宋承仁就不再理会席成的攻势,直接起身看向了七皇子朱和坚,扬声道:“殿下,正如内廷众位太监所言,不论是蓄意破坏堤坝引发洪水,还是故意损毁皇家田产,皆是足以让天下侧目之重罪!既然内廷众位太监已经认定了我宋家就是幕后罪魁,那为了查清真相、证明清白,老夫愿意率领宋家全体族人,主动进入锦衣卫的大牢,任由内廷与锦衣卫随意审问!” 随着宋承仁的这般表态,在场的众位缙绅首先是纷纷一愣,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想明白了宋承仁的真实想法。 于是,缙绅们也纷纷是起身表态。 “蓄意破坏堤坝引发洪水、故意损毁皇家田产,这般罪行足以是诛连九族了!而我李家与宋家乃是世代姻亲,也在九族之中,若是宋家有事,那我李家也脱不开关系!所以我也愿意率领李家全体族人,与宋家一般主动进入锦衣卫的大牢,任由内廷与锦衣卫随意审问!” “我王家也是相同态度!还请锦衣卫尽快清空牢房,我王家的族人数量较多,若是锦衣卫们不能及时清空牢房,只怕是住不下我们王家的全体族人!” “这场盛会,我何家也是不甘人后!待这场晚宴结束之后,我就立刻召集全体族人,前往锦衣卫大牢赴会!”說 就这样,短短片刻之间,已经有十七家影响力巨大的江南缙绅豪族纷纷站了出来,表示他们与宋家关系紧密,宋家有事就是他们有事,所以也要效仿宋家一般主动投身于锦衣卫大牢,交由内廷与锦衣卫审问! 看到这些缙绅的争相表态之后,无论是七皇子朱和坚,还是太子太师王保仁,又或是南京镇守太监席成,一时间纷纷是表情大变。 同时监禁与审问十八家江南豪族,所有人皆是清楚这种事情究竟意味着什么! 那就是江南局势的彻底失控!那就是民心尽失、天下大乱!那就是朝野各方的群起声讨! 另一边,一直作壁上观的霍正源,看着宋承仁与一众缙绅们的有恃无恐,再看到朱和坚、王保仁、席成、以及一众皇庄太监的尴尬窘态,就知道自己不需要出面声援了。 于是,霍正源只是面现微笑,表情平静的继续看戏。 但与此同时,霍正源的目光深处,则是闪过了一丝忌惮与担忧。說 这是因为,作为一个聪明人,霍正源早就推导出了朝廷格局的大致未来走势——虽然还有很多细节尚不清楚,也还有很多变数将会陆续出现,但有一件事情是可以确定的。 那就是——或迟或早,“赵党”也会成为江南缙绅集团的敌人。 无论是赵俊臣目前正在力推的农务改革计划,还是霍正源目前正在筹备的远洋贸易垄断计划,又或是尚未展现成果的川盐开发计划,皆是会彻底激化“赵党”与江南缙绅集团的矛盾。 所以,朱和坚目前所遭遇的尴尬窘境,“赵党”迟早也要遇上。 但“赵党”未来究竟要如何化解江南缙绅集团的阻碍,霍正源还没有想到具体办法。 或许,赵俊臣也同样没有什么好办法,目前只是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說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26章.骑虎难下. …… …… 江南宋家,家主宋承仁乃是内阁首辅周尚景的至交好友,曾经的朝廷高层、封疆大吏,他的两个儿子分别是吏部尚书宋启文、以及留职待用的从二品宋启礼; 皖南李家,家主李平倒是没什么特殊的,学问、能力、声誉皆是平常,但他有一位堂兄名叫李和,乃是当朝阁老、翰林院掌院大学士; 南京王家,家主名为王佳禾,这个家族的特点就是「极善生养」,可谓是儿孙满堂,虽然没有几个出类拔萃的人物,但有大量子弟遍布于朝野各界,又有大量女儿孙女与各大势力联姻,被外界称作「蜘蛛王」,意为善于结网之意; 苏北何家,族长乃是何廉,当世赫赫有名的大儒,曾经连续多年担任应天书院院长,前任太子太师何明也是他的同族兄弟,其家族历代以来屡有大儒出世,可谓是门生遍布天下; 除此之外,还有皖北杜家、赣北白家、苏州张家……一个个也皆是不可小觑的显贵大族。 这些缙绅豪族合在一起,自然是可以迸发出极为惊人的影响力。 在朝堂之中,至少有两三成官员与这些缙绅豪族有着直接关系,或者是门生故吏,或者是沾亲带故,再不济也是同乡、同科、同窗; 在民间,有成千上万的读书人算是他们的徒子徒孙,掌握着明朝士林的思想动态,绝大多数士子皆是对他们的说法深信不疑; 与此同时,江南地区一向是朝廷的税赋重地,而江南税赋每年究竟能缴纳多少,也是由这些缙绅豪族说了算,若是这些缙绅豪族强行抵抗,江南税赋就会收不上来,整个庙堂就会乱套; 而这个时候,看到这些缙绅大族的家主族长们皆是站了出来,纷纷表示要主动进入锦衣卫大牢、接受锦衣卫审问,即便是朱和坚一向是性子冷静,也立刻就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甚至还有些惊乱失措。 如果只有宋家一家的话,朱和坚当然是敢于展现魄力,把宋家之人尽数交由锦衣卫审问。 虽然这种做***让他与「周党」彻底撕破脸,但既然是「周党」主动算计自己,朱和坚也不会有任何顾忌与犹豫。 但偏偏,现在是整整十八家缙绅豪族团结一心、联合表态、同进同退! 如果朱和坚现在已经继承了大统、登基为皇帝的话,他也愿意表现出极大魄力,满足这十八家缙绅豪族的要求,把他们尽数送进锦衣卫大牢。 大不了,直接出动禁军与厂卫控制局势就是。 当年明太祖朱元章可以把南方缙绅杀的人头滚滚、血流成河,他朱和坚也绝对不差。 但偏偏,朱和坚现在还不是皇帝,甚至还没有顺利接任储位,只是一个有机会上位的皇子罢了。 所以,面对这十八家缙绅的联合表态、集体***,朱和坚就有些骑虎难下了!… 宋承仁的态度很直白,既然你朱和坚暗中驱使内廷太监攻讦于宋家、往宋家身上泼脏水,那我宋家也不抵抗,直接束手待擒、主动把全体族人皆是交给锦衣卫审问。 但江南境内的众多缙绅豪族相互间皆是沾亲带故,利益方面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你要整治我宋家,那其余的缙绅家族也一定脱不了干系,就索性全部交由你随意发落好了! 这样一来,你朱和坚若是最终落实了我宋家之罪行,那江南境内的缙绅势力就会一扫而空,成千上万的朝廷官员与民间学子也会受到牵连,未来几年的江南税赋你也别想征收了,朝廷局势必然是彻底糜烂,这种责任你朱和坚有能力承担吗? 反之,你朱和坚若是最终无法落实我宋家之罪行,那你就是迫害缙绅、欺辱豪族,必然是尽失民心、声名狼藉,你所引发的乱 子也将是远大于太子朱和堉整治藩王的事情,到时候你还有什么资格继承储位? 总而言之,当宋承仁站出来主动表态要把宋家之人全部送给锦衣卫审问之后,当各大缙绅家族团结一致纷纷响应之后,朱和坚就被逼到了墙角,也彻底失去了退路。 这般情况下,朱和坚就只好是选择妥协退让,主动为宋家洗清嫌疑,公开表态掘毁堤坝、淹没皇庄之事与宋家毫无关系,尽量安抚宋承仁的恼怒,否则这件事情就绝无可能善罢甘休。 朱和坚原本只是想要利用掘毁堤坝、淹没皇庄的罪行恐吓一下宋承仁,也趁机打击一下江南缙绅的嚣张气焰,倒也没想过彻底扳倒宋家。 但现在,朱和坚则是发现,自己显然是低估了宋家对于缙绅豪族的号召力,也显然是低估了江南缙绅集团的利益一致与紧密联系。 最重要的是,朱和坚完全低估了缙绅豪族的霸道不讲理! 朱和坚本人也是霸道不讲理之辈,但他的不讲理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也就是容不下异己。 而这些缙绅豪族的霸道不讲理,却是另一种情况,那就是「大而不能倒」、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是「有恃无恐」、是「你能奈我何」! 相较于朱和坚的霸道,这些缙绅豪族的霸道才是真正的霸道! 想到这里,朱和坚心中满是寒意,更是暗暗发誓,待自己将来继承大统之后,一定不会轻饶了这些江南缙绅! 但现在,朱和坚只能是选择退让。 只见朱和坚表情间满是诚惶诚恐,起身摆手道:「各位贤达,何必如此!何必如此!我是完全相信宋家清白的,宋家世代忠良、宋前辈也是德高望重,又岂能做出掘毁堤坝、淹没皇庄的事情? 席镇守说是让锦衣卫调查宋家,也只是想要彻底证明宋家之清白,以防是影响宋家清誉罢了,全是一片好心……更何况,席镇守只是想要派出锦衣卫调查真相,却从来没有说过要把宋家之人送进锦衣卫大牢……」… 宋承仁冷笑着追问道:「这么说,七皇子殿下是坚信我宋家无辜了?」 朱和坚连连点头,道:「当然是深信不疑!」 宋承仁却是得理不饶人,追问道:「老夫很感激殿下的信任,但掘毁堤坝、淹没皇庄的罪行实在是太重了,仅凭殿下一人之信任还是远远不够,既然现在已经有间接证据把嫌疑指向我宋家,那不论是为了严惩真凶,还是证明宋家清誉,皆是需要全力查明真相! 我宋家确实是世代忠良,也算是江南缙绅之表率,所以就更应该以身作则,任由锦衣卫严刑审问,绝不能享有特权,然后才能向天下人展现朝廷之公正!」 眼看着宋承仁依然是纠缠不休,一定要把全体江南缙绅送给锦衣卫审问,完全不愿意给自己留个台阶,朱和坚心中愈发记恨。 但表面上,朱和坚则是愈发的态度谦卑,摇头道:「宋家主您也说了,只是一点间接证据罢了!我朝律法一向是公正严明,又岂能因为一点间接证据就随意问罪?您的这般表态,看似是想要体现了公正,但实则是破坏了朝廷律法,就算是最终证明了宋家之清白,也会引发更为恶劣之后果,绝不可行!绝不可行!」 这番回答,也算是绵里藏针,一边是阻止了宋承仁的步步紧逼,一边又给宋承仁扣上了破坏大明律法的大帽子,暗示宋承仁只是为了维护宋家声誉,就不惜是动摇江山大局,也算是为自己争到了几分道理。 然后,也不等宋承仁再次说话,朱和坚就转头看向了一众缙绅家主。 今天这场晚宴,朱和坚总计邀请了二十家缙绅豪族赴宴参加,这二十家缙绅豪族皆是在江南境内拥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力,也皆是缙绅阶层的顶尖势 力。 而此时此刻,已经有十七家缙绅站出来表态支持宋家、展现了与宋家同进同退的立场,却还有两家缙绅势力坐在原处一动不动,似乎是想要静观其变,又似乎是与宋家立场不同。 这两家缙绅,分别是吕家与徐家。 吕家家主名为吕佑节,也就是吕德的父亲,他此时没有站出来与江南缙绅们一同表态向朱和坚施压,大概是受到了儿子吕德的影响。 至于徐家,就更是来历非凡了,乃是中山王徐达的后代旁支,朱和坚这段时间一直暂住于瞻园之内,而徐家就是瞻园的真正主人,在朱和坚抵达南京之后就搬到了别院,把瞻园暂借给了朱和坚使用。 若论势力与影响,徐家丝毫不逊于宋家,甚至宋家在徐家面前也只能算是后起之秀,所以徐家完全不必看宋家的脸色,而且徐家与皇室之间一向是关系密切,不仅是缙绅阶层的一员,也位于勋贵阶层的拔尖之列,与江南缙绅的利益有许多不同之处,也同样不会为了维护宋家就与朱和坚为难。… 而朱和坚此时把目光转向徐、吕两位家主,自然是希望这两人可以站出来为自己打圆场。 见朱和坚的目光投向了自己的位置,徐、吕两位家主相互对视一眼之后,果然是纷纷起身表态。 徐家家主徐敬先率先劝道:「宋老兄,适可而止吧!七皇子殿下所言有理,你这般表态看似是想要自证清白,但实则是把朝廷法度视若无物,还会让所有人皆是难堪无法下台!既然七皇子殿下已经表态相信宋家之清白,这件事情就这样算了吧!」 说话间,徐敬先看向宋承仁的目光之中充满了警告意味。 吕家家主吕佑节也点头道:「正是如此,何必把事情闹得无法收拾……」 见到徐、吕两家陆续站出来打圆场,宋承仁眉头一皱,表情有些不满,但他也必须要给这二人一些面子。 最终,宋承仁稍稍软化了态度,但也就是进三步退一步罢了,当场就向朱和坚提出了更多条件。 「既然徐、吕两位家主也这般态度,那老夫自然是不敢再让殿下为难,不过……这件事情也不能就这样算了! 首先,管庄太监江大魏只是因为一些经不起推敲的间接证据,就屡屡对老夫出言不逊,还诋毁了周首辅,这件事情应该如何处理?其次,堤坝掘毁、皇庄淹没的真相,是否还应该继续追查下去?又应该如何追查?最后……老夫还是要旧事重提,今天的事情再次证明了管庄太监的跋扈难治,所以老夫再次恳请殿下向朝廷请旨,削减裁撤南直隶境内的皇庄数量!」 …… …… 虫豸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27章.虎头蛇尾. …… …… 宋承仁所提出的这三项条件,对于朱和坚而言皆是极为致命。 若是严惩江大魏,那就意味着朱和坚无力庇护自己的内廷拥趸,也就意味着内廷太监们会对朱和坚的能力心存疑虑,不会再似从前一般毫无保留的支持朱和坚; 至于掘毁堤坝、淹没皇庄的事情,自然是要继续调查下去,朱和坚非常放心蒋枭的办事能力,自信不会追查到自己身上,但重点是要如何调查此事。 看宋承仁的态度,江南缙绅集团显然是想要插手调查事宜的,但这场决堤洪水原本就是朱和坚用来打压缙绅势力的引子,若是让江南缙绅集团插手了调查之事,那他们就一定会干涉调查结果,反过来利用这件事情打压朱和坚,而朱和坚到时候不仅是白忙活了一场,还给江南缙绅集团做了嫁衣,甚至是作茧自缚。 还有裁撤削减南直隶境内皇庄数量之事,那就更为致命了,一旦是朱和坚同意了这项条件,那就意味着司礼监的离心离德,以及德庆皇帝的失望、不满、与震怒。 总而言之,虽然宋承仁的强硬立场让朱和坚有些措手不及,一时间也落于下风,但对于宋承仁所提出的这三项条件,朱和坚依然是一条也不会同意。 当然,在表面上,朱和坚也不会直接拒绝,他摆下这场鸿门宴的同时,也早就备好了自己计划受挫之后的备用方案。 朱和坚虽然是性格阴狠、做事不留余地,但他同样是一个心性谨慎之辈,向来是不打无准备之仗。 譬如徐家家主徐敬先的登场赴宴,就是朱和坚所准备的后手之一。 徐家乃是中山王徐达的后代分支,在江南缙绅之中一向是地位超然,并不会轻易下场参与任何争斗,在缙绅豪族与皇庄太监的这场冲突之中也一向是保持中立,但朱和坚今晚摆宴之际依然是连续给徐敬先送去了好几张名帖,几乎是强行把徐敬先邀来赴宴,就是为了让徐敬先可以在关键时候站出来帮自己打圆场。 类似的备用方案,朱和坚还准备了好几个。 此时,听到宋承仁所提出的三项条件之后,朱和坚当即是点了点头,道:“宋前辈所言有理,对于江大魏的出言不逊,晚辈同样是大为震怒,也一定会给宋前辈一个满意交代!” 说到这里,朱和坚转头狠狠瞪了江大魏一眼之后,就向南京镇守太监席成扬声交代道:“席镇守,我虽然只是一名皇子,无权干涉内廷之事,但你乃是司礼监秉笔,自然是有资格惩治江大魏的罪责!这个贱奴屡次出言羞辱宋前辈、肆意诬陷周首辅,可谓是罪不容恕!所以,我希望你可以代表内廷出面严惩江大魏,一定要让他罪有应得!若是你庇护了他、轻饶了他,那我就一定会向父皇弹劾于你!” 听到朱和坚的交代之后,席成脸上满是为难,但还是起身领命道:“请殿下放心,咱家一定会严惩江大魏,让他得到教训,也让宋家主满意…… 不过,咱家这些年来一直坐镇于南京,虽然是司礼监秉笔,但也就是一个加衔虚职罢了,就好似外朝臣子出任封疆大吏之际,往往会加衔一个尚书或者都御史的官位,但实际上并无资格插手六部与督察院的事务!所以,咱家在严惩江大魏之际,还是需要与内廷司礼监沟通一二,否则就有越权之嫌,还望殿下与宋家主稍稍宽限几天时日。” 朱和坚面现不满,质问道:“这般做法,与拖延推诿何异?” 席成连连摇头,道:“殿下明鉴,咱家绝不是想要拖延推诿,待今晚酒宴结束之后,咱家就会立刻监禁江大魏,夺走他的一切权力与活动自由,与内廷司礼监沟通之际,也会详细阐述江大魏的罪行,强烈建议司礼监革除江大魏的所有内廷职位与品衔,同时杖责一百、枷号一个月、发配于外围当差,想必司礼监一定会同意咱家的这项建议的,只是需要拖延几日时间罢了。” “革除职权、杖责一百、枷号一个月、发配于外围当差……”朱和坚轻轻点头道:“若是如此,倒也算是严惩了,至少能让江大魏丢掉半条性命!” 随后,朱和坚转头看向宋承仁,依然是态度恭敬,问道:“宋前辈,席镇守对于江大魏的惩治方式,您可还有不满意之处?” 把江大魏交给内廷方面惩处,说不定还要把江大魏押往京城受罚,表面上说是革除职权、杖责一百、枷号一个月、发配于外围当差,但实际上江大魏所受的杖罚与枷罚很可能就是做做样子罢了,根本伤不到江大魏的筋骨,至于革除职权、发配于外围当差,也可以等到风头过去之后再让江大魏恢复原职…… 所以,这种惩治方式,实际上就等于是彻底放过了江大魏。 但在表面上,这种惩治方式也确实是挑不出任何毛病,因为江大魏原本就是内廷之人,理应是交由内廷惩治,外人插手此事皆是越权之罪。 这也是江南缙绅们虽然是根深蒂固、权大势大,却总是无法压制皇庄太监的真正原因,因为他们的权势完全无法影响到内廷之事,所以管庄太监们也完全不怕与他们撕破脸。 这般情况下,见到朱和坚与席成之间的配合演戏,宋承仁只是冷哼一声,既没有表态赞同,也没有出声反对。 朱和坚笑吟吟道:“既然宋前辈没有反对,那江大魏的惩处就这样决定了!至于掘毁堤坝、淹没皇庄之事,自然是要继续追查下去,否则岂不是就要放过幕后真凶?但一场洪水之后,所有证据皆是遭到破坏,所以想要寻到这个幕后主使,必然是极为困难,这种情况下自然是需要大家群策群力,若是宋家主与众位贤达愿意出力协助,想必南京官府与锦衣卫们也绝对不会拒绝!” 朱和坚很清楚,一旦是让江南缙绅集团插手调查之事,那江南缙绅集团就一定会利用此事反咬自己一口,但朱和坚对于这种情况同样是早有准备,所以他只给了江南缙绅集团“协助”调查之权,但具体调查之事依然是由锦衣卫主导。 这样一来,若是江南缙绅集团协助调查之际对调查结果暗中动了手脚,朱和坚就可以迅速发现异常,甚至可以设局让江南缙绅集团跌进陷阱之中。 有了今晚的教训之后,朱和坚下一次设局陷害之际,就绝不会任由宋承仁可以轻易联合全体缙绅向自己施压了。 另一边,宋承仁轻轻点头,算是接受了朱和坚的这项让步。 接下来,朱和坚又说道:“还有裁撤削减南直隶境内皇庄数量的事情,我这些日子也仔细考虑过了,然后……我就想起了赵俊臣赵阁臣曾经的一番高论!” 见朱和坚突然间提到了赵俊臣,宋承仁不由一愣,完全想不透皇庄之事与赵俊臣有何关系,问道:“哦?赵阁臣的高论?赵阁臣近年来经常传出各种高论,可以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却不知道七皇子究竟是指赵阁臣的哪些高论?” 朱和坚摇头失笑,道:“赵阁臣确实是有好为人师、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习惯,近年来说过许多惊人言论,晚辈对他的那些暴论并不是全部赞同,说什么谎言重复一千遍就是真理、屁股决定脑袋……” 说到这里,朱和坚表情间满是不以为然,似乎是完全不认同赵俊臣的这些言论。 随后,朱和坚表情严肃了许多,又说道:“但赵阁臣还有一些高论,细细想来也是极有道理,譬如是‘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又譬如是‘先搜集数据,再做出结论’……赵阁臣在庙堂之中与百官争辩之际,总是胜多败少,就是因为他总是可以拿出一份详细的调查结论,罗列出各种各样的统计数字,而百官们却只能搬出‘圣人曰’、‘我认为’、‘大概也许’这种说辞,自然就站不住根脚了。” 宋承仁目光闪动,大概已经猜到了朱和坚的想法,但还是追问道:“七皇子殿下的意思是……” 朱和坚挥手道:“现如今,缙绅们与管庄太监之间的矛盾,可谓是各说各有理,缙绅们说皇庄侵占良田、管庄太监则是说缙绅们欺压佃户,缙绅说皇庄庇护奸民,管庄太监又是说缙绅们藐视皇权、觊觎皇田…… 但就像是那些与赵阁臣争辩的百官一般,大家皆是凭借各自印象与偏见表达态度,至今谁也没有拿出详细数据与确凿证据来左证自己的观点正确…… 我的意思是,等到五天时间之后,咱们可以邀请南京各界的所有贤达,聚集于南京贡院,然后让缙绅们与皇庄太监在各界贤达的旁观见证之下进行一场公开论辩! 无论是各位缙绅,还是管庄太监,到时候皆是搬出详细数据与确凿证据以左证自己的观点,双方矛盾究竟是谁占道理,世人旁听了这场论辩之后也一定是自有评断! 而我是否应该恳请父皇下旨裁撤削减南直隶境内的皇庄数量,也由这场公开论辩的结果而定!否则,只是因为南直隶的缙绅豪族们看不顺眼皇庄,我就恳请父皇裁撤削减境内皇庄,感觉就像是朝廷中枢屈服于江南缙绅的施压一般,父皇他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听到朱和坚的这一番表态之后,在场众人皆是目瞪口呆。 一方面,是因为朱和坚的这项提议极为新颖,所有人皆是深感意外;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朱和坚的这项提议对于皇庄太监极为不利,再考虑到朱和坚的立场偏向,这般提议简直就是自取其辱! 以江南缙绅集团的势力深厚,不论是收集对他们有利的证据,还是捏造对他们有利的证据,皆是轻而易举! 所以,在这场公开论辩之际,江南缙绅集团完全可以搬出海量证据,以论证皇庄存在的祸害之大、以及江南缙绅的清白无辜。 与此同时,绝大多数江南缙绅皆是拥有功名的读书人,还有好几位当代大儒坐镇,如果只论权势相争,江南缙绅们自然是难以压制皇庄太监,但若论能言善辩,江南缙绅们绝对可以把皇庄太监甩出十条街! 在江南缙绅眼中,那些皇庄太监虽然也接受过内书堂的教育,但最多也就是认识几个字的半文盲罢了! 这般情况下,让皇庄太监与缙绅们公开论辩,绝对是以己之短攻彼之长,不是“自取其辱”又是什么? 想到这里,宋承仁不可思议之余,也认真打量着朱和坚的表情变化,总觉得朱和坚似乎是另有算计,暗藏着某些阴谋诡计,所以才会这般信心满满。 因为搞不清楚朱和坚的真实计划,宋承仁一时间反而是不敢轻易答应这项看似是己方大占便宜、有胜无败的提议。 朱和坚则是根本不给他仔细思索的时间,再次追问道:“关于晚辈的这项提议,宋前辈认为如何?若是江南缙绅们确信自己占了道理,想必是绝对不惧于这场论辩的,反而是可以趁机酝酿声势,也让晚辈寻到充分理由向父皇请旨削减皇庄数量,可谓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对不对?” 见到朱和坚的这般态度,宋承仁愈发肯定朱和坚必然是暗藏着阴谋诡计,但在朱和坚的步步紧逼之下,宋承仁也确实没有理由拒绝这项提议。 最终,宋承仁冷着脸点头道:“既然如此,那老夫就同意殿下的提议!缙绅们与皇庄太监之间的这场冲突,就等到五天时间之后,由南京贡院之内的公开论辩分出胜负对错!” 朱和坚抚掌道:“正是如此,究竟谁对谁错,皇庄究竟该不该裁撤,就由五天之后南京贡院的那场论辩来决定,大家公开公平的辩出胜负,谁也不吃亏!” 随后,朱和坚的目光又转向了一直旁观看戏的霍正源,问道:“与此同时,既然一切争议在五天时间之后就可以盖棺定论,那在双方准备这场论辩期间,南京局势理应是尽量平稳,不该是出现任何混乱,霍大学士认为如何?” 这般表态,显然是在针对霍正源指使“联合船行”带头闹事的后续计划。 在朱和坚的目光盯视之下,霍正源目光一闪,点头答应道:“自当如此!” 点头答应之际,霍正源也在仔细观察朱和坚,就像是宋承仁一般,看着朱和坚胜券在握、掌控局势的表现,霍正源总感觉朱和坚另有图谋,但一时间也想不清楚朱和坚的真实图谋究竟是什么。 就这样,随着宋承仁、霍正源这些聪明人纷纷陷入沉思,瞻园正厅之内也就陷入了短暂的安静沉默。 事实上,为了应对周尚景的算计与打压,朱和坚总计准备了三项计划进行反击。 其一是朱和坚自己所构想的计划,那就是掘毁堤坝、淹没皇庄,搅混局势、让皇庄太监成为受害者,趁机攻讦打压缙绅势力,但这项计划目前进展并不顺利了。 至于第二项计划,则是由吕德所提,而这项计划的关键之处就在于这场公开论辩! 除此之外,朱和坚还留着太子太师王保仁所提出的一项计划随时准备使用。 看着宋承仁、霍正源等人的迟疑反应,朱和坚则是面现满意、微笑点头。 但就在朱和坚想要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异变突生。 因为这个突然发生的异变,瞻园之内的这场晚宴也是匆匆结束,可谓是虎头蛇尾。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28章.南京大案. …… …… “关于五天之后那场论辩的具体安排……” 朱和坚正在讲话之际,就看到一名身穿从四品官袍的老者悄然间进入了瞻园正厅之中。 这位老者名叫易平,乃是应天府通判。 看到易平的出现,朱和坚的表情间闪过了一丝疑惑与不满。 今晚的这场瞻园宴会,朱和坚在南京官府之中只邀 《摄政大明》第1428章.南京大案 《摄政大明》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29章.反客为主. …… …… 霍正源只觉得自己点背命苦、时运不济。 他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想要前所未有的硬气一次、彻底展现自身魄力,结果他所碰到的对手皆是周尚景、朱和坚、宋承仁这样的强势大人物也就罢了,做事之际更是意外频发,不断考验着他心理承受能力的极限。 尤其是这一次的事情,更是棘手至极。 赵俊臣交代给郭敏的秘密任务究竟是什么,霍正源一直也没有追究打探,但他毕竟是一个聪明人,心中早就有所猜测。 这段时间以来,南洋海盗突然间不再收取明朝远洋走私商人的保护费,频频劫掠明朝走私海船,而且每次劫掠事件皆是发生在郭敏从霍正源这里支走了大笔银子之后。 这样一来,明朝的远洋走私商人们纷纷是损失惨重,也彻底失去了单干独行的勇气,或者是选择加盟了霍正源所组建的远洋舰队,或者是索性把自己的远洋海船折价卖给了霍正源,让霍正源所主持的远洋计划愈发是进展顺利。 而且,自从胡枭进入南京城之后,就一直紧跟在郭敏身边,当郭敏与霍正源汇合之际,霍正源也亲自召见了胡枭,两人稍稍交流了几句。 以霍正源的眼光见识,很快就从胡枭的言行气质之中,判断出此人绝对不是一个善茬,大概率是悍匪之流。 再看胡枭的皮肤状态,肤色棕黑却不粗糙,显然是长期曝晒于阳光之下、生活于湿润环境之中,所以胡枭不仅是一个悍匪,而且还不是一个寻常的山匪、河匪,而是一个海盗! 总而言之,霍正源虽然没有刻意打探郭敏的机密任务究竟为何,但他已经隐隐猜到,郭敏的机密任务大概率是与境外海盗有关系,而胡枭等人就是郭敏所暗中联系的海盗一员。 这种事情,不仅是霍正源看出来了,欧阳博大概率也猜到了,但他们二人皆是看破不说破,依然是假装自己毫不知情。 但现在,这些海盗竟然在南京城内一口气杀害了十好几人,绝大多数死者还是宋家的家仆与护院,而且这些海盗动手杀人之后,就立刻躲到了霍正源的临时住处…… 这般情况下,霍正源自然是不能再装湖涂了! 一旦是让人发现了自己包庇海盗的事情,必然是会引发一场大麻烦。 最重要的是,说不定还会让人顺藤摸瓜,发现了自己手下幕僚暗中勾结境外海盗劫掠明朝商贾的事情! 到了那个时候,霍正源的远洋计划必然是要遭受重挫,他自己也将要彻底身败名裂! 】 想到这里,霍正源自然是大为惊慌。 这还是因为霍正源并不清楚郭敏的任务全貌,若是霍正源知道了郭敏的机密任务之中,不仅是包括了勾结境外海盗劫掠明朝商贾之事,还包括了秘密联系荷兰东印度公司、私下购买枪炮火药等等的事情,只怕是霍正源当场就要被吓破胆子,好不容易才展现一次的硬气与魄力,也当场就要消散不见。 深吸一口气之后,霍正源强行让自己冷静了下来,低声问道:“那些海盗……我是说那些来历不明的恶汉,他们现在是怎样的情况?” 欧阳博答道:“那些恶汉现在皆是惊慌失措,不断恳求咱们一定要想办法庇护他们,把他们安全送到南京城外。” 霍正源冷笑一声,又问道:“郭敏是什么意思?那些恶汉是否可以随意处置? 所谓“随意处置”,其实就是杀人灭口! 对于霍正源而言,目前的最佳处理方式就是尽快把这些海盗尽数灭口! 虽然霍正源也有办法掩护那些海盗从南京城脱身,但风险实在是太大了,稍有不慎就会让人抓个现行。 相较而言,还是杀人灭口的手段更为合适。 只要把这些海盗尽数灭口,就可以杜绝各方势力顺藤摸瓜发现更多不能曝光的事情,霍正源也才可以真正的再无后顾之忧。 欧阳博显然是明白霍正源的意思,点头道:“郭敏的意思是,这些来历不明的恶汉皆是可以随意处理,杀人灭口也无妨,我也已经派人去购买了一小包砒霜待用…… 只不过,那群恶汉的头目,也就是那个胡有义,性子极为油滑奸诈,只怕是不容易下手,而且这些恶汉一个个皆是身强力壮、武艺高强,行事之际更是肆无忌惮,一旦是咱们灭口之际被他们发现了破绽,只怕是就会立刻遭受反噬!” 霍正源目光一闪,吩咐道:“既然如此,那就暂且先不要下手,待我回去之后见机行事!你先去稳住那些恶汉,不要让他们心中起疑,同时还要全力隐藏他们的行迹,绝对不能让任何人发现咱们包庇他们的事情! 南京城内发生了这般大桉,南京官府一定会联合南京守军戒严搜捕,若是南京城的衙役守军们搜到了咱们的住处,你一定要态度强硬的赶走他们!以咱们的身份背景,拒绝官府搜查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欧阳博点头答应之后,也转身离开了瞻园正厅。 就这样,因为易平、宋继诚、欧阳博、郭守忠四人的陆续闯入,以及这四人分别与谢庆、宋承仁、霍正源、朱和坚之间的窃窃私语,瞻园之内的这场夜宴也就毫无预兆的暂时中断了。 众位宾客这个时候也猜到了一定是南京城内发生了某件大事,所有人皆是相互议论、暗暗猜测,就连五天之后的那场公开论辩也不再受到关注。 再等到易平、宋继诚、欧阳博、郭守忠四人各自领命之后陆续离开,瞻园夜宴也终于是得以继续。 但这个时候,不论是朱和坚这位宴会主人,还是霍正源、宋承仁、谢庆等等这些宴会宾客,所有人皆已是心不在焉,急切想要结束这场晚宴、尽快脱身离开。 所有人皆是心意一致的情况下,这场晚宴自然是不会持续太久,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之后,就已是虎头蛇尾的宣布结束了。 却说,霍正源与朱和坚皆是心不在焉的相互告辞之后,就匆匆离开了瞻园,马不停蹄的返回了自己在南京城内的临时住所。 霍正源的临时住所,乃是城南僻静位置的一处中型院落,有七八间屋子,可以住下二三十人。 然而,当霍正源迈步进入院内之后,却发现院落之中静悄悄的,一点人声也听不到,所有房间皆是熄了灯火漆黑一片,唯有正屋之中还可以看到灯光与人影。 见到这般情况,霍正源面色微变,当即是转身想要离开! 但已经晚了。 霍正源刚刚转身,就看到两名凶神恶煞的汉子已经闪身于院门位置,挡住了自己的退路。 而霍正源身边仅剩的那一位随从霍长乐,也让一名恶汉用短刀抵住了脖子。 下一刻,院落正屋之中,就响起了胡枭的笑声。 “霍大学士,这里是你的住处,你为何刚来了就要走?心虚什么呢?” 说话间,胡枭已经迈步走出了正屋,大咧咧的站在正屋门口位置,似笑非笑的打量着霍正源。 与此同时,胡枭手上还拎着一个小纸包,不断的晃来晃去。 看到胡枭手里的这个小纸包之后,霍正源又是面色一变,已是大致猜到了现在的情况。 很显然,胡枭手里的这个小纸包,就是欧阳博派人购买的砒霜,原本是想要用来杀人灭口,下毒害死胡枭及其手下海盗。 但也许是欧阳博做事不够谨慎,竟然被胡枭及其手下海盗发现了马脚,所以他们就当场翻脸、反客为主,强行控制了霍正源的临时住所与手下众人。 胡枭及其手下一众海盗,原本就皆是性情凶悍、武艺高强,而霍正源的手下众人,则是因为一场践踏事故与一场洪水之劫而死伤惨重,现在只剩下了六七人,不仅是悍勇与武力远远不及一众海盗,人数方面也处于劣势,自然是毫无反抗之力。 而霍正源这个时候返回住处,也就是自投罗网了。 想到这里,霍正源心中满是怨气,暗暗骂道:“欧阳博啊欧阳博!看你平日里做事也算是干练谨慎,为何在关键时候竟是闹出了这般纰漏!竟然让我身陷于海盗之手!当真是害死我了!” 实际上,霍正源的心中猜想并不是完全正确,也误会了欧阳博。 作为当年的“混世八枭”之一、现在的南洋海盗头目,胡枭可以安然活到现在,就是因为他极善于出卖与背叛别人。 也正是因为胡枭极善于出卖与背叛别人,所以胡枭也一直提防着别人出卖与背叛自己。 当胡枭得知自己手下的海盗们在南京城内犯下一场大桉之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霍正源、郭敏等人有可能会出卖自己、杀人灭口的情况。 所以,他首先是装作惊慌失措、毫无主见的模样,默许了欧阳博离开这里,赶去瞻园向霍正源通报消息,就是为了误导霍正源,让霍正源误以为他这个时候已经破胆失神,只是一心想要寻求庇护,霍正源也就会毫无戒心的返回住处。 而等到欧阳博赶往瞻园通报消息之后,胡枭则是迅速翻脸发难,率领一众海盗控制了霍正源的临时住所、挟持了霍正源的手下众人,再等到欧阳博返回这里之后,也当场就成为了胡枭的阶下囚。 再然后,胡枭搜身欧阳博的时候,又发现了欧阳博随身携带的这一包砒霜,也就证实了霍正源等人想要杀人灭口的想法。 也就是说,胡枭并不是因为发现了这包砒霜,所以才决定翻脸的,而是他抢先一步翻脸之后,才发现了这包砒霜的存在。 欧阳博做事之际并没有任何纰漏,只是完全低估了胡枭的奸诈与果断。 霍正源此时还不知道这些事情,只是表情变幻片刻之后,就主动走到了胡枭身前,皱眉厉声质问道:“胡有义!你究竟想要干什么?这里可是天子治下的南京城!本官乃是当朝大学士! 你手下的那些人,原本就已经闹出了大乱子,本官原本还想着如何庇护你们,掩护你们逃离南京官府的追捕,却没想到你们是这般的无礼失智,竟然恩将仇报、反过来想要挟持本官! 但你可要想清楚了!若是失去了本官的出手协助,你们就绝无机会逃脱南京官府的追捕!你们现在的这般做法,是想要自取灭亡不成?” 胡枭讥讽道:“哈!没想到像您这样位高权重的大人物,竟然也愿意在关键时候出手庇护我们这些个小人物,而不是把我们视为麻烦、只想着杀人灭口,我还真是有些感动了!” 说话间,胡枭再次晃了晃手里的那一包砒霜,道:“霍大学士,您是满腹经纶的大儒,而我就是一个不认识多少大字的悍匪,但有些事情,反而是我这种悍匪更为精通!教您一个诀窍,用砒霜杀人的手段早就过时了,因为砒霜放多了会有甜味,放少了则是毒性不足,只需是尽快催吐就可以解毒大半,如今最流行的做法是把乖鱼的卵巢与肝脏混在食物之中下毒……哦,霍大学士您大概不知道乖鱼是什么东西,这是广东那边的叫法,江南这边应该是叫河豚!” 拆穿了霍正源的虚伪之后,胡枭继续冷笑道:“至于说我们恩将仇报……就在昨天晚上,我们这些人才刚刚冒着性命危险,从一场洪水之中救下了您的三位幕僚,所以‘恩将仇报’这四个字,还真轮不到我们这些悍匪……若论心狠手辣、翻脸无情,我们可不是你们这些读书人的对手!” 听到胡枭的屡屡讥讽,霍正源冷哼一声,完全不打算回应,只是冷冷盯着胡枭表演,也完全不觉得畏惧。 经过最初的惊慌失措之后,霍正源这个时候已经稍稍恢复了冷静,也想明白了事情的关键之处。 现在南京官府与南京守军已经封锁了城门、正在全城收捕胡枭等人,胡枭就算是奸猾似鬼,这个时候也是寻不到逃路,所以他只能指望自己出面庇护他们、掩护他们逃离南京城。 这般情况下,胡枭除非是想要同归于尽,否则他就算是挟持了自己,也绝对不敢伤害自己,依然是有求于自己,所以这场挟持就只是胡枭讨价还价的手段罢了。 思及此处,霍正源也就不再胆怯,只是冷冷打量了胡枭许久之后,就率先迈步走向正屋,一边走一边说道:“去屋子里谈话吧!眼下南京官府正在全城搜捕你们,若是你们还想要顺利脱逃,就不要闹出太大动静,否则我也护不了你们!” 说话间,霍正源已经迈步进入了院落正屋,然后就看到欧阳博、郭敏、钱伯道三位赵府幕僚皆是苦着脸坐在一旁,而他们身后则是各站着一名海盗持刀威胁。 看到这般情况,霍正源再次冷哼一声,然后就自顾自的坐在了主位之上,好似自己依然是这处院落的主人与掌控者。 见到霍正源这般有恃无恐,胡枭面色有些难看,只觉得进退两难。 就正如霍正源的推测一般,胡枭是一个惜命之人,他现在只盼着霍正源出手相助、帮他顺利脱身躲劫,所以他根本不敢伤害霍正源,也根本不敢与霍正源彻底翻脸。 文人与武人之间,向来是这样相互克制,有时候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有时候则是强人遇到官、有力无处使。 就这样,表情变幻片刻之后,胡枭也转身走到了霍正源的身前。 但这一次,胡枭已经软化了姿态,摆出了有求于人的模样,拱手道:“霍大学士,咱们之间也算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您可一定要救救我们,以您的身份地位,掩护我们逃离南京城一定是举手之劳,对不对?” 霍正源冷声道:“事情哪有这般简单!如今南京城内局势错综复杂,各方势力相互牵制,本官也被不少人暗中盯着,甚至……说不定已经让人发现了你们藏身于此的事情!想要掩护你们逃离南京城,对本官而言也是一件风险极大的事情!” 胡枭也不藏着捏着,嘿嘿笑道:“虽然我与兄弟们昨晚曾是出手救下了您那几位幕僚的性命,但咱们都是很实际的人,我这个时候也不敢挟恩自重,所以……只要霍大学士您愿意帮助我们逃离南京城,那我也会付出报酬,绝对让霍大学士满意!” 霍正源微微一愣,问道:“报酬?你能拿出什么报酬?” 胡枭再次嘿嘿一笑,详细解释道:“事实上,昨晚的那场洪水,乃是有一伙人趁夜蓄意掘毁堤坝所致,而我的一位兄弟,就亲眼目睹了当时那一伙人正在掘毁堤坝的场景,还记下了那两个领头之人的身材相貌!” 听到胡枭的这般说法,霍正源不由是表情微变,神色也专注了起来。 胡枭又说道:“至于今天这场乱子,若是不出意料的话,应该就是我的兄弟们不知为何露出了马脚,被掘毁堤坝的那伙人给盯上了! 那些人皆是训练有素、武艺高强,您的三位幕僚们昨晚途径堤坝附近之际,发现道路泥泞有异常,就派了两个随从前往堤坝方向查探情况,却让他们迅速发现了踪迹,然后就是活捉、拷问、灭口,手法一气呵成,非常干净利落! 而我仔细想来,唯有掘毁堤坝的那一伙人,才有能力与我的兄弟们相互厮杀不落下风!也唯有那一伙人,与我们一样是心中有鬼不敢见光!所以,只要霍大学士您愿意协助我们逃过此劫,那我们就想办法为您寻到那伙掘毁堤坝之人,如何?”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30章.态度反转. …… 表态之际,胡枭的态度有恃无恐,似乎是认定了霍正源一定会因为自己的报酬而心动。 但实际上,胡枭心情是有些忐忑的,因为他并不清楚自己所掌握的情报究竟有多值钱,这也是胡枭此前一直对霍正源、郭敏等人隐瞒消息的原因之一。 不过,霍正源则是非常清楚,朱和坚与周尚景两派如今正在围绕着掘堤引洪之事而明争暗斗、激烈交锋! 只要霍正源可以确认幕后主使的身份,甚至是趁机寻到一些确凿证据,那他就可以完全操控这场争锋的胜负走向,甚至还可以直接决定储君废立之事。 所以,胡枭所掌握的情报消息,不仅是极为值钱,而且价格之高还要远远超出胡枭的想象极限。 因为局势紧迫的缘故,霍正源也不打算欲擒故纵、趁机压价,而是皱眉直接问道:「那你有多少把握可以寻到那伙掘毁堤坝之人?尤其是那两个领头之人?」蓀 见霍正源开始关心自己履行承诺的能力,胡枭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拍着胸口保证道:「我虽然不敢说是一定可以帮助霍大学士寻到那些掘毁堤坝之人,但也有八九成把握!」 霍正源却是全然不信:「你的手下只是昨天晚上远远看见了那两个领头之人一眼、又在今天傍晚与其中几人交手厮杀了一场罢了,却完全不清楚他们的身份来历、去向下落、任务意图!又如何有八九成把握寻到他们?」 胡枭笑道:「蛇有蛇路!鼠有鼠道!他们是不能见光之人,最善于躲避你们官方的搜寻与关注,而我们也同样是不能见光之人,反而是更容易寻到他们。」 见霍正源依然是不大相信,胡枭表情无奈,详细解释道:「简而言之,因为我们与他们皆是不敢见光,所以许多想法也就有相似之处,譬如是如何隐藏行踪、譬如是如何收集情报,又譬如是如何处理伤势与尸体、再譬如是如何藏匿与运送兵器……这些手法,我们与他们并不会有太大区别,只要推己及人,很容易就可以发现他们的踪迹; 还有就是,南京城内也有本地帮会,就是一群游手好闲、敲诈勒索来往商旅的混子,这些混子看似是一无是处,但他们眼力却是极好,谁能招惹谁又不能招惹,他们几乎是一眼就可以看出来,若是南京城内近期出现了一批不能招惹的陌生人,也很容易就可以从他们那里收集到更多情报……当然,在官府之人面前,那些混子必然是有所隐瞒,也唯有我们可以让他们毫无保留的全部交代出来……」 说到这里,为了加深自己的说服力,胡枭又说道:「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各样的追踪办法,胡某皆是极为擅长!明人不说暗话,霍大学士您应该已经猜到了胡某人的真实身份,没错!胡某就是一个南洋海盗!但霍大学士您并不知道的是,胡某在海盗团伙之中,一向是负责执行家法的! 若是有某个海盗背叛团伙、私吞财宝之后潜逃,就是由胡某出马负责追杀!时至今日,胡某执行这种任务之际就从未失手过,哪怕是南洋各国局势复杂,那些叛徒的潜逃办法极多,很容易隐藏身份,但也从未有任何人逃出过胡某的手掌心!」蓀 霍正源目光闪烁片刻之后,点头道:「好!既然如此,只要你想办法为我寻到那伙掘毁堤坝之人,那我就帮你躲过这场风波,让你们可以顺利离开南京城!」 胡枭则是连连摇头,道:「不不不!霍大学士您误会了!胡某的意思是,您先帮着我们潜逃出南京城,待这阵子风头过去之后,我们再帮您寻到那伙掘毁堤坝之人!否则很容易让我们暴露于官府的搜捕之下!」 霍正源也是摇头,道:「不行!你首先为我寻到那伙掘毁堤坝之人,然后我再帮你们离开南京城!这件事情,没有任何商议 余地!等这场风波过去之后,那伙人说不定也已经远远逃离了南京城,又要去何处寻找他们? 更何况,有些事情,是否办成并不重要,是否赶在正确时机办成才是最为重要!若是彻底错过时机,这项交易对我而言也就没有多少价值了!」 胡枭皱眉道:「但……若是这样的话,我们就需要一直躲藏在霍大学士身边,就会持续有泄露行迹的风险!如果让官府发现了霍大学士您一直在包庇我们,对您而言也是一个***烦,对吧?所以为了大家考虑,还是首先让我们离开南京城比较好!」 霍正源再次摇头,冷笑道:「你知道南京城有多少人口吗?你知道本官的身份究竟有多高、影响力有多大吗?」 胡枭茫然摇头。蓀 他虽然女干猾狠毒,但就是一个亡命徒罢了,并没有多高的见识。 他知道南京城是明朝境内规模最大的城市,远远超过了东亚与东南亚的其余城市,但南京城的具体规模有多大,城内人口又究竟有多少,他自然是不清楚详细。 他也知道霍正源乃是明朝大学士,还是一个权责不明的东南巡阅使,更拥有赵俊臣这个庙堂权臣作为靠山,所以霍正源肯定是一个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但霍正源的地位权势究竟有多大,他同样是不清楚详细。 霍正源缓缓说道:「南京城乃是我朝境内规模最大、人口最多的城市,还要更大于北京城,常驻人口高达百万有余! 所以,就算是南京官府与南京守军想要全城戒严,这场戒严也持续不了太久;与此同时,就算是南京官府与南京守军正在全城搜捕,想要在百万人口之中寻到你们的下落,也是大海捞针!」 随后,霍正源面现自傲,又说道:「至于本官……这样说吧,南京城是否可以从混乱之中恢复稳定,本官也许说了不算,但让南京城的局势骤然失控、爆发乱象,本官却是可以轻易操作! 而现在,本官也明确告诉你,等到明天之际,南京城内就会有商人罢市、河工罢工、学子罢课!到了那个时候,南京官府就一定会手忙脚乱,戒严搜捕之际也将会力不从心!再加上本官的庇护,你们完全不必担心南京官府的追捕,只要本官坚称你们就是追随本官多年的护卫,就没人敢调查你们!」蓀 其实,事情远不似霍正源所讲诉的这般轻松。 若是朱和坚、周尚景这两人并不在南京城内,霍正源倒也有底气有恃无恐,但现在朱和坚与周尚景二人就在南京城内,只要他们二人为南京官府与南京守军撑腰,霍正源的身边之人依然会受到严格审问与详细调查。 所以,霍正源把胡枭等人一直留在自己身边,无疑是承担着巨大风险。 但胡枭等人有能力为霍正源寻到掘毁堤坝的幕后主使,而只要寻到了这个幕后主使,霍正源就拥有了决定南京局势的能力,甚至可以直接影响储君废立之江山大事! 面对这般巨大的诱惑,即便是霍正源也不由是心动了,也甘愿是铤而走险! 不久前,霍正源前往瞻园赴宴之际,原本已经答应了七皇子朱和坚,表态自己会尽量维持南京局势之稳定,也承诺「联合船行」不会趁机闹事。 但现在,为了以防万一、尽量降低风险、转移南京官府的注意力、降低南京守军的搜捕力度,霍正源已是毅然决定,明天依然要执行原定计划,指示「联合船行」闹事,即便对朱和坚食言毁约也是在所不惜!蓀 而且霍正源也不担心朱和坚会因为自己的食言毁约而记恨于心——若是霍正源所料不差的话,朱和坚这个时候也巴不得南京城混乱起来! 根据霍正源的猜测,朱和坚极有可能就是掘毁堤坝、引发洪水淹没皇庄的幕后主使。 所以 ,等到南京城局势混乱之后,朱和坚也可以寻到更多机会,掩护那些掘毁堤坝之人从南京城内脱身潜逃! 当然,在那些掘毁堤坝之人脱身潜逃之际,也正是霍正源抓住他们尾巴的最佳时机。 不必再谈霍正源心中的如意算盘,却说胡枭闻言之后,也不愿意信任霍正源的担保,他是一个谨慎惜命之人,无论何时都不会让自己身处险地。 所以,胡枭依然是坚持立场,摇头道:「不行,我们必须要率先离开南京城,然后才能为霍大学士搜寻那些掘毁堤坝之人!霍大学士您也不必担心我们寻不到他们,若是不出意外的话,那些人现在也正在想办法逃离南京城,所以只要让我们抢先一步潜逃于城外,就可以在城外守株待兔,依然可以及时发现他们的踪迹!」 说话间,胡枭表情冷肃,完全不愿意让步。蓀 与此同时,胡枭手下的那些海盗们,也皆是晃动着手里的刀子、直接表明了威胁之意。 见到这般情况,霍正源有些无奈,而且也认为胡枭所言有点道理,终于妥协道:「这样吧,取来笔墨!你的手下兄弟不是亲眼见过那两个领头掘毁堤坝之人吗?由他来详细讲诉,由我来描摹出那二人的具体容貌!然后我再想办法安排你们离开南京城。」 霍正源身为朝廷大学士,一向是才华横溢,还是一位朝野闻名的丹青高手,最是擅长绘描人物,还曾经为德庆皇帝绘制画像,让德庆皇帝深为满意。 见霍正源终于妥协,胡枭大喜过望,连忙呼唤道:「燕老三,你快去取来笔墨纸砚,高大眼,你向霍大学士详细讲诉一下那两个领头之人的模样特征。」 在胡枭的呼喝之下,高大眼迈步走到霍正源的面前,仔细讲诉道:「那些掘毁堤坝之人由两个人领头指挥,分别是一个身材粗壮、年约四旬的疤面汉子,以及一个气质不凡、相貌俊秀的青年书生……」 就在高大眼描述之际,另一位海盗已经取来了笔墨纸砚,而霍正源则是亲自落笔作画。 就这样,根据高大眼的详细描述与不断修正,霍正源足足是耗费了大半个时辰、废弃了二十余张草稿,终于是把高大眼所描述的那两个领头之人画了出来。蓀 霍正源确实是画技超凡,笔下所绘人物虽然不能说是栩栩如生,但也有了八九分相似。 看到霍正源最终完成的这两幅画像,高大眼连连点头,道:「对!对!你画的真像!那两人就是这般模样!」 闻言之后,霍正源与胡枭二人却皆是面色微变。 随后,霍正源紧紧盯着那个青年书生的画像,胡枭则是紧紧盯着那个疤面汉子的画像,两人皆是表情变幻不定。 霍正源在描绘这个青年书生的画像之际,就隐隐感觉这个青年书生的相貌气质让自己很熟悉。 而现在绘成画像之后,霍正源终于是震惊发现——这个青年书生,不正是与自己有过几面之缘的江南第一才子吕德吗? 至于胡枭,在看到那个疤面汉子的画像之后,更是心中惊骇莫名!蓀 高大眼早就向胡枭描述过这个疤面汉子的形象,但胡枭一直没有在心中勾画出这个疤面汉子的实际模样。 而此时,胡枭则是骇然发现,这个疤面汉子分明就是当年惨遭自己出卖背叛、「混世八枭」之中的老三蒋枭! 但……蒋枭不是早就被官府公开斩首了吗?他为何还活着?而且还混得不错,成为了一个秘密组织的重要头目、麾下拥有大批凶徒听候差遣? 最重要的是……蒋枭究竟有没有发现自己现身于南京城的事情?今天的那场厮杀乱斗,蒋枭的麾下凶徒之所以是暗中追踪己方,是不是因为蒋枭已经发现了自己、想要趁机向自己复仇? 总而言之,看到这两幅画像之后,霍正源与胡枭二人皆是迅速改变了心中想法、彻底扭转了此前立场。 对于霍正源而言,只要确定了吕德就是掘毁堤坝的领头人之一,剩下的事情就很好调查了,也很容易就可以从吕德身上顺藤摸瓜寻到幕后主使,所以也就不再需要胡枭等人的协助。 这般情况下,把胡枭等人强行留在自己身边,那绝对是隐患无穷,自然是想着尽快把胡枭等人送出南京城。蓀 而胡枭则是截然相反,当他发现蒋枭不仅是没有被官府斩首,反而还成为了一个秘密组织的首领,麾下拥有至少百余名武艺高强的死士效力,而且还有可能已经发现了自己、正在磨刀霍霍的想要报复自己之后,他就再也不敢随意离开南京城了! 今天那些暗中追踪胡枭麾下海贼、与他们相互厮杀的凶徒,绝对只是蒋枭麾下众多凶徒的极少一部分。 若是没有猜错的话,蒋枭本人则是率领着更多凶徒潜藏在南京城外,尚还没有进入南京城内。 而胡枭手下的海盗,却只有十余人罢了,完全不是对手。 这般情况下,若是胡枭随意离开了南京城,说不定就会被蒋枭堵在半路上! 到了那个时候,蒋枭是绝对不会放过胡枭的! 相较而言,虽然南京官府也正在全力追捕自己,但胡枭还是认为自己继续躲在霍正源身边更安全一些!蓀 从某方面而言,胡枭对于蒋枭的畏惧,还要远远大于他对明朝官府的畏惧! 当年的「混世八枭」之中,就以蒋枭能力最强、手段最狠,而「混世八枭」之所以是恶名昭著,也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蒋枭做事之际的百无禁忌、不留余地! 被明朝官府抓到,胡枭最多也就是一死罢了,但如果被蒋枭抓到了,那胡枭就是求死不得了! 更何况,只要胡枭躲在霍正源身边,就可以把蒋枭引进南京城内,然后就可以利用霍正源驱使官府力量,把蒋枭与蒋枭的麾下死士们一网打尽、永绝后患! 否则,在发现了蒋枭依然活在世上的消息之后,若是不能对蒋枭赶尽杀绝,那胡枭今后就再也睡不安稳了! 就这样,随着更多情报的清晰,霍正源与胡枭皆是改变了想法,戏剧性的转换了立场。 霍正源仔细观察画像之后,愈发是确信画像上的这个青年书生就是吕德,就转头交代道:「很好!既然有了这两幅画像,那我就立刻想办法安排你们离开南京城!」蓀 但胡枭则是连连摇头,道:「不不不!胡某人突然觉得霍大学士所言有理,南京城内其实也不危险,我还是先帮您寻到这些掘毁堤坝之人,然后再离开南京城更好!」 霍正源敏锐察觉到了胡枭神色间那一丝不受控制的惊恐之意,再看到胡枭一双狼目紧紧盯着那个疤面汉子的画像,当即就猜到了一部分真相,突然问道:「你认识这个疤面汉子?」 胡枭犹豫片刻之后,认为自己事到如今已经不必再隐瞒身份了。 霍正源已经知道了自己手下兄弟杀人的事情,也知道了自己的海盗身份,这般情况下再让霍正源知道自己乃是当年的「混世八枭」之一,也绝对是虱子多了不痒,没有任何区别。 于是,胡枭深吸一口气后,缓缓道:「还望霍大学士知悉,其实胡某人的真正名字不是胡有义,而是胡枭!至于画像上的这个疤面汉子,则是名叫蒋枭……」 随后,胡枭就详细讲诉了自己与蒋枭的过往经历,但在麾下一众海贼面前,他自然是隐瞒了自己当年背叛出卖另外七枭的事情,反而是倒打一耙,说是蒋枭与另外七枭发生了矛盾,所以就出卖了七位结拜兄弟,没想到自己也被官府抓去,而胡枭本人则是 幸运逃到了海外。 听完了胡枭的讲诉之后,霍正源不由是深吸一口凉气,追问道:「你是说……这个中年疤面汉子,原本是一名多年前就被官府抓捕的死囚,早就应该被朝廷斩首示众了,但不知为何竟然还活着?」蓀 胡枭表情凝重,点头道:「这个人活在世上,绝对是一大祸害!此人心性暴虐残忍,这些年来也不知有多少人死在他的手上!所以,哪怕是为了那些无辜惨死之人,我也一定会全力帮助霍大学士除掉此獠!」 霍正源若有所思,轻声自语道:「意外收获啊……」 胡枭的这般说法虽然虚伪,但也提醒了霍正源,让霍正源联想到了更多事情! 这些年来,一定是有不少人惨死于蒋枭及其麾下凶徒之手! 但这些惨案,却一直都没有引发朝廷关注! 这种情况,就意味着蒋枭一直是躲在暗中活动,为一位大人物铲除异己,而这位大人物则是暗中操控局势,想办法转移朝野焦点、让这些惨案不会引发朝野怀疑。 换句话说,这位大人物一直都在暗中蓄养死士,组建了一个死士组织,而蒋枭就是这个死士组织的头目,再考虑到蒋枭的斩首时间,这个死士组织早在六七年前就已经存在了!蓀 回想着近年来朝廷之中所发生的一系列疑案,譬如是前太子太师何明的灭门案,霍正源心中顿时是有了明悟。 再然后,霍正源就发现,自己似乎已经在无意间发现了七皇子朱和坚的更多机密,还隐隐间已经猜到了周尚景与宋承仁的下一步计划。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31章.蝴蝶翅膀. …… …… 在今晚之前,霍正源对于周、赵这两位权臣屡次打压朱和坚的做法,一直是心存疑虑的。 甚至还有些不以为然。 毕竟,从表面上看,朱和坚并没有犯下任何过错,堪称是白璧无瑕,挑不出一点毛病,乃是无辜受迫、被动反击的一方。 太子朱和堉从前总是与这两位权臣为敌,但赵、周二人对待朱和堉的态度却是堪称宽容,最多也就是略施薄惩、让他受点教训罢了。 相较于朱和堉,朱和坚对待两位权臣的态度则是要温和得多,始终没有公开发表过任何敌视言论,但赵、周二人就是一副完全容不下他的样子。 霍正源当初还在京城中枢的时候,赵俊臣倒是向他隐晦暗示过,表示朱和坚此人表里不一、绝非良主,但赵俊臣完全没有提供任何实证——霍正源估计,赵俊臣也只是隐约察觉到了一些可疑迹象罢了,同样没有掌握任何证据。 虽然霍正源最终还是受到了周、赵两位权臣的影响,把朱和坚视为是南京境内最近这几场“意外事故”的幕后主使嫌疑人,种种迹象也确实加深了朱和坚的嫌疑。 但因为没有实证的关系,霍正源终究是无法真正的敌视朱和坚,当他布局算计朱和坚之际,也总是心中没底、忐忑不安。 而此时此刻,随着各种各样的线索逐渐串联在了一起——曾经的朝廷死囚蒋枭、江南第一才子吕德、南京镇守太监席成、惨遭灭门的何明、还有那些受到七皇子朱和坚全力庇护的皇庄太监……霍正源终于想明白了赵、周二人敌视朱和坚的真正原因,心中也是充满寒意。 众所周知,内廷各大衙门一向是对太子朱和堉心存排斥,认为朱和堉一旦上位之后就会不断打压内廷权势,反而是对朱和坚的评价不错,而朱和坚抵达了南京城之后,就立刻获得了南京镇守太监席成的鼎力支持,更是证明了内廷的立场偏向。 与此同时,面对皇庄太监与江南缙绅的冲突矛盾之际,朱和坚几乎是毫无犹豫的选择庇护皇庄太监一方,恐怕也不仅仅是因为朱和坚忌惮德庆皇帝的反应,更是因为他现在还离不开内廷的鼎力支持,所以他就绝不能与内廷离心离德,即便是引发了江南缙绅集团的敌视,也一定要旗帜鲜明的支持内廷。 所以,朱和坚与内廷各大衙门,极有可能就是秘密盟友的关系。 再说蒋枭,此人当年已经被官府所抓捕,沦为一名死囚,满朝上下唯有极少数人有能力把他从死牢之中悄无声息的捞出来,朱和坚当然没有这种能力,但隶属于内廷的东厂衙门却拥有这种能力! 按照胡枭的说法,蒋枭性格残暴狠毒,这些年来一定是在不断酿造各种惨桉,但这些惨桉却从未引发朝野各方的过多怀疑,也必然是有一股势力在暗中掩盖真相、转移焦点……巧了,东厂同样拥有这般能力! 何明灭门桉至今也没有真正告破,说不定就与蒋枭及其麾下死士有关系,而仔细想来,何明之死的最大受益人——就是朱和坚! 还有吕德……各种迹象皆是表明,这位江南第一才子似乎已经彻底投效于朱和坚了,而不久前的瞻园夜宴之际,吕家始终没有加入缙绅队伍之中向朱和坚施加压力,更是证明了吕德以及吕家对待朱和坚的态度迥异。 而这个吕德,竟是与蒋枭一同主导了掘毁堤坝、淹没皇庄之事,也就更进一步坐实了朱和坚就是掘堤引洪、淹没皇庄的幕后主使。 总而言之,将所有线索进行串联之后,霍正源就骇然发现,只要把全部罪责皆是归咎于朱和坚的阴谋,只要把朱和坚视为是一个面善心恶、城府极深、不折手段的阴毒之辈,那么所有不可理解的可疑之处就皆是可以解释得通了! 想到这里,霍正源面色变幻不定,在房间之中不断踱步思索。 堪破了朱和坚的真实心性之后,霍正源也认为自己无论于公于私,皆是应该全力支持周尚景的后续计划,也就是想办法掌握朱和坚私下里蓄养死士的确凿罪证,彻底断绝朱和坚继承江山大统的希望。 因为胡枭的缘故,霍正源认为自己现在极有可能是比周尚景、宋承仁他们更为接近事实真相,也掌握着更多情报与线索。 至少,周尚景与宋承仁他们大概率并不知道蒋枭的存在! 只可惜,胡枭乃是海盗出身,所以霍正源无法让这些海盗直接站出来指证,也不能把自己所掌握的情报消息直接透漏给周尚景,因为海盗的证词根本不足让世人信服,反而会给自己招致更多麻烦,无法说清楚自己为何会与境外海盗有联系。 所以,霍正源只好是选择暂时抛开周尚景与宋承仁等人,利用自己所掌握的这些情报与情报单独行动。 然而,霍正源来回踱步、仔细思索良久之后,却无奈发现——自己能做的事情并不多。 原因无他,就是人手不足! 因为各种意外事故的频频发生,霍正源目前手底下只剩下了三名幕僚与寥寥几名随从,还有十几个完全不能见光、也不可完全信任的南洋海盗,仅凭这点人手根本办不成任何事情。 所以,霍正源不由是大为苦恼,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另一边,看着霍正源沉默不语的踱步思索,表情凝重且又苦恼,胡枭忍不住问道:“霍大学士,您在想些什么呢?究竟愿不愿意让我们留在南京城内,还望您尽快给个准话!” 霍正源转头看了胡枭一眼,缓缓道:“你与你手下的这些人,皆是可以暂时留在南京城内,我也会尽力庇护你们!而我现在所思索的事情,乃是如何利用你所提供的这些情报,把蒋枭及其麾下死士一网打尽!” 说到这里,霍正源的眉头愈发紧蹙,似乎是喃喃自语、又似乎是征询意见,缓缓道:“按照你的说法,蒋枭麾下至少拥有两百名左右死士,而且皆是悍不畏死、训练有素,想要把他们一网打尽,就只能借用官府力量,但……无论是南京官府、南京守军、还是南京镇守太监府,这几股势力皆是不会随意听从本官调遣,驱使他们做事之际也很容易走漏消息……” 见霍正源陷入了苦恼,几位沉默许久的幕僚们终于是纷纷出声,分别提出了建议。 欧阳博率先问道:“是否可以借用‘联合船行’的力量?以‘联合船行’的影响力,召集几百个悍不畏死的精壮汉子为咱们卖命,应该并不困难!” 霍正源摇了摇头,道:“不行!‘联合船行’内部遍布各方势力眼线,若是利用‘联合船行’抽调人手,就意味着咱们的后续行动毫无保密可言,也就意味着咱们做不成任何事情!” 郭敏则是提议道:“那……咱们是否可以向黄阁老求援?黄阁老如今是南直隶巡抚,自然是可以抽调出一部分南直隶守军支援咱们。” 霍正源再次摇头:“更不行!黄阁老可以在别的事情上支持咱们,但唯独这种事情不行!他虽然是南直隶巡抚,但南京城乃是我朝陪都,并不受南直隶巡抚辖制,黄阁老身为封疆大吏,派兵干涉南京局势,这种事情太敏感了,他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另一边,见霍正源同意让自己留在南京城内,胡枭当即是心中一松。 再看到霍正源此时也想要彻底拔除蒋枭这个心腹大患,胡枭更是心中暗喜,也积极提议,道:“霍大学士,我刚才说过,南京城内鱼龙混杂,有许多帮会分子,譬如粮帮、盐帮之流,虽然尽是一些不堪重用的下九流之辈,但也是人多势众,如果霍大学士同意的话,我也可以使用一些不能见光的手段,在南京城内招募一批帮会份子为咱们卖命……” 听到蒋枭的这般提议,霍正源更是嗤笑一声、面现鄙夷,瞥眼问道:“那些民间结社?粮帮?盐帮?既然你明知道他们尽是一些不堪重用的下九流之辈,也不可信任,又何必说出来止增笑耳?就凭那些乌合之众……” 说到一半,霍正源突然间表情一滞,再次陷入深思。 胡枭的这项提议,竟是想要召集一批民间帮会的乌合之众,与朱和坚蓄养多年的精锐死士相抗衡,粗想之下确实是极为可笑,细思之下也依然是可笑至极,但这项提议也提醒了霍正源,让他想到了两处可以利用的地方。 其一是“粮帮”。 这个帮会其实就是后世鼎鼎有名的“漕帮”,帮众大多是运河漕工,可谓是人多势众,仅仅是南京城内就有近万帮众,帮会内部也算是组织有序、结构严密,实力与影响力皆是不可小觑。 重点是,“粮帮”为了谋生,一直依附于漕运衙门,而漕运衙门的后台则是周尚景! 所以,霍正源突然想到,虽然自己碍于胡枭等人的海盗身份,无法讲清楚情报来源,也就不能把相关情报直接通报于周尚景,否则说不定就会让周尚景察觉到“赵党”与境外海盗相勾结的事情。 但若是让胡枭以个人名义私下里联系“粮帮”,再借助“粮帮”渠道把相关情报透漏于周尚景的话,就可以在最大程度撇清自身干系的前提下,调动“周党”势力追杀蒋枭及其麾下死士、削弱蒋枭及其麾下死士的实力、挤压他们的躲藏余地,让自己拥有更大胜算把这些人一网打尽! 其二,霍正源听到胡枭提及“下九流”之后,又是心中一动。 所谓“下九流”,就是指那些从事于各种社会地位低下职业之人,譬如衙差、梆子、打狗、脚夫、高台、吹鼓手、马戏、娼妓等等。 而这些“下九流”之辈,很大程度上是与明朝的“贱籍”阶层相重合的。 至于“贱籍”,则是历朝历代的罪臣与犯人的亲属后代,譬如明成祖朱棣起兵推翻建文帝之后,为了报复那些拥护建文帝的朝廷官员,就把他们的妻女皆是罚入教坊司充当官妓,让她们陪酒卖淫、受尽凌辱,又把他们的家族男丁皆是贬为世奴,人人皆可加以捶楚。 如今霍正源急缺人手,希望能寻到一批可靠人手为自己卖命,这批人手必须要立场可靠、对自己忠心耿耿,绝不能受到各大势力的渗透与监视,也必须是悍不畏死,最好是武艺娴熟,与蒋枭及其麾下死士在抗衡之际不落下风,可谓是条件苛刻。 而这个时候,霍正源就突然想到,南京城内的一部分“贱籍”,竟是恰好符合自己的这些条件! 当然,绝大多数“贱籍”世代为奴、习惯于受人凌辱,早就彻底认命丧失了心气,再无勇气扭转自身命运,也没有任何机会磨练身体、学习武艺,自然是绝无可能与那些训练有素的死士们相抗衡。 但近两年以来,南京官场屡次受到朝廷中枢的整顿与肃清,大量官员被朝廷问罪抄家,其中一部分官员罪行较重,他们的亲族与家仆也遭受牵连,被朝廷中枢贬为“贱籍”一员。 而这些人沦为“贱籍”时间尚短,还没有彻底认命、丧失心气,所以只要霍正源暗中联系他们,向他们许诺——自己会想办法为他们摆脱贱籍身份,这些人必然是愿意为霍正源卖命的! 最重要的是,这些人皆是失势罪臣的亲族,又皆已是沦为贱籍,没有任何人留意他们、在乎他们,无论是周尚景还是朱和坚,也皆是不会刻意渗透他们、收买他们作为眼线,所以霍正源驱使这些人为自己卖命之际,也不必担心他们的立场与忠心,甚至不会引起各方势力的过多关注。 与此同时,正所谓“穷文富武”,在那些朝廷罪臣的家卷与家仆之中,有许多人皆是学过武艺,其中一部分人原本就是官员家中的心腹护院,甚至有几个家学渊源、自幼练习骑射与刀枪之术的底层勋贵后人。 当这些人为了摆脱贱籍身份而敢于拼命之后,绝对可以迸发出惊人战力,即便是遇上那些训练有素的死士也有一战之力! 总而言之,这些沦为贱籍时间尚短的南京官场罪臣家卷,可谓是完全符合霍正源招拢人手的各项要求——悍不畏死、立场明确、而且还拥有一定战斗力。 想到这里,霍正源的双眼渐渐亮了起来。 再次沉思片刻之后,霍正源终于是整理好了大体思路,开始向众人陆续颁布命令。 “欧阳先生,烦劳你稍作休息之后,就再跑苏州一趟,说服黄阁老派兵控制南京境内外的各处路口,不需要他派兵进入南京境内,但只需是严守各处路口,就可以最大程度的控制蒋枭那些死士的活动范围,让他们无法及时逃出南京范围!只要不是派兵进入南京境内,黄阁老就不会有太多顾虑,你耐心说服之后,他一定会同意的!” “郭敏,你连夜去联系‘联合船行’,让他们大张旗鼓的收罗一批愿意卖命的精壮汉子随时待命,但不必向‘联合船行’透漏任何消息,我只是利用‘联合船行’转移各方关注罢了,未必会用上这批人手!” “胡枭,你明天就利用自己的渠道,私下里联系‘粮帮’,表面上假意向他们借用人手相助,然后不经意间把蒋枭相关的那些情报全部透漏给‘粮帮’高层……‘粮帮’高层只要有点脑子,就一定会立刻把消息禀报于周尚景…… 但切记,千万不要泄露你与本官之间的关系,否则本官今后就难以庇护于你了,在泄露消息之后,也一定要立刻脱身,绝不能让‘粮帮’的人控制与监视于你,你是老江湖了,我相信你自有办法!” 说到最后,霍正源又把目光转向最后一位赵府幕僚钱伯道,悠悠道:“钱先生,你去南京吏部衙门一趟,但不必惊动南京户部的高层官员,只需是寻到一个执掌南京教坊司的相关官员就好,说就本官这几天需要招待客人,所以想向教坊司借几名歌女、舞女一用,必须是刚进教坊司时间不久的新人,而且是知书达理、懂礼节的新人!” 听到霍正源的这一系列吩咐,无论是几位赵府幕僚,还是那些南洋海盗,一时间皆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霍正源刚才明明是对他们的各项建议嗤之以鼻,此时却又像是全盘采纳了他们的建议,但具体细节方面又有诸多迥异,显然是另有算计。 但看到霍正源胸有成竹的模样,众人倒也不敢质疑,很快就点头领命了。 随后,在胡枭的默许之下,一众南洋海盗也不再控制霍正源手下众人,任由他们自由行动,也算是达成了合作默契。 在后世,有一个常见概念,名为“蝴蝶效应”。 一只南美洲热带森林的蝴蝶,偶尔扇动几下翅膀,可以在两周以后引发美国某地的一场龙卷风。 简而言之,就是初始条件下的微小变化,可以带动整个系统的巨大连锁反应。 这个世界上,也确实有许多看似微不足道的巧合,却最终引发了一系列天翻地覆的后续影响。 】 此时此刻,霍正源苦于人手不足,又因为胡枭这位海盗无意间的提醒,萌生了收买一部分“贱籍”为自己临时效力的想法。 当然,霍正源本人并不在乎这些贱民,只是想要蛊动他们为自己卖命罢了。 按照霍正源的真实想法,待自己利用这些贱民顺利拔除了七皇子朱和坚麾下的死士组织之后,就不会再多看他们一眼,否则只会污了自己双目,更不会再与这些贱民产生任何联系,否则就会损害自身形象。 然而,这件事情所引发的一系列后续反应,却是远远超出了任何人的想象。 从某方面而言,此事的最终影响,甚至不啻于近期南京变局所牵动的储位废立之大事。 霍正源本人的命运,也将会因为这个无意间的决定而逐渐改变走向! 但此时此刻,霍正源还并不清楚,自己的这项决定将会变成一个怎样的巨大变数! 而就在霍正源心中定计、出手布局之际,宋家家主宋承仁也已经返回东园,向周尚景详细讲诉了瞻园夜宴的具体过程、以及自己与霍正源私下会晤之际的所有内容。 听完了宋承仁的讲诉之后,周尚景对于朱和坚的麾下死士们所引发的械斗与命桉并不是特别感兴趣。 在周尚景看来,既然朱和坚的麾下死士已经露出了马脚,以“周党”的势力以及自己的精心布局,很快就可以顺藤摸瓜、寻到他们的更多行迹,一网打尽也只是时间问题。 真正引起周尚景关注的,还是朱和坚所提议的公开辩论之事。 宋承仁讲完了瞻园夜宴的具体经过之后,对于朱和坚的这项提议也是深感疑虑,拧着眉头向周尚景表达了心中疑惑。 “这位七皇子殿下,竟然是想要在五天时间之后,让皇庄太监与江南缙绅进行一场公开辩论,由朝野各界旁听这场辩论之后决定谁对谁错……简直就是以彼之短攻我之长,可谓是不自量力!南京镇守太监的朝野风评原本就不及江南缙绅,又尽是一些学识浅薄之辈,这场争辩按理说他们根本就没有任何取胜希望,但七皇子依然是提出了这般建议,着实可疑……但他的具体想法究竟为何,我也是一时间想不明白……” 周尚景沉思片刻之后,突然抬头问道:“这些年来,李和执掌翰林院之际,经常引着那些翰林学士公开辩经,而他自己则是躲在一旁,乐不可支的看着那些翰林学士唇枪舌剑、怒目切齿……所以,若论这种公开辩论之事,就以李和最是经验丰富!而你可还记得,李和他曾经说过,这种公开辩论的胜负关键究竟有哪些?” 宋承仁先是一愣,然后则是面现思索,缓缓答道:“我记得,李和他曾经说过,任何事情只要是存在争议之处,那必然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也无法轻易说服谁…… 所以,在辩经之际,争辩双方往往并不是在争论谁更占道理,而是在争论谁更不占道理,而想要在辩经之中获胜,关键在于三点,其一是指责对方德行有亏,然后就可以推翻这个人的所有观点,其二是嗓门更大,声量上压制对方,其三是直接堵住对方的嘴巴,让对方无法说话……而这三点总结起来,就是不让对方有开口争辩的机会,自然就可以轻易获胜……” 说到后面,宋承仁眼睛一亮,缓缓点头道:“原来如此……也许,这位七皇子殿下之所以是提议这场公开辩论,完全不担心自取其辱,就是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正面争辩取胜!他是想要釜底抽薪,利用这场公开辩论不断攻讦与抹黑全体江南缙绅,让江南缙绅也像皇庄太监一般,变成不占道理的一方……或许,他还准备了某些底牌,想要利用公开辩论之际趁机抛出来,让江南缙绅们彻底声誉扫地!” 周尚景轻轻点头,又问道:“那你觉得,咱们这位七皇子殿下的底牌是什么?” 宋承仁毫无犹豫,立刻答道:“具体还不清楚,但大概率是与吕德有关系!毕竟,吕家在江南缙绅之中也算是显赫之家,吕德身为吕家传人,必然是掌握了江南缙绅的不少把柄,他如今又已是决定投效于七皇子,很有可能会向七皇子提供某些关键情报,以换取七皇子的更多信任。” 说话间,宋承仁再次皱起眉头,道:“若是这样的话,我在瞻园赴宴之际,就不应该答应七皇子的这项提议,这场公开辩论一旦举行,咱们无论如何都要吃亏被他们泼脏水……但若是当时不答应他,又会显得咱们理亏心虚……” 周尚景依然是智珠在握,毫无担心之意,摇头道:“没关系,既然七皇子想要釜底抽薪,那咱们也釜底抽薪就好!这场公开辩论的时间定在五天之后,那咱们就赶在五天之内,寻到七皇子他私下里蓄养死士的铁证!到了那个时候,这场公开辩论自然也就没必要举办了!” 宋承仁又是眼睛一亮,嘿嘿笑道:“有道理!周首辅你放心吧,七皇子的麾下死士虽然暂时脱离了咱们的监控与尾随,还杀害了我宋家的好几位仆从,但终究是已经暴露了行迹……以咱们的布局,很快就可以揪出他们了!” 周尚景则是提醒道:“但也不要忽视霍正源此人,老夫隐隐觉得,他或许就是这场南京变局的最大变数!你可以派人向他回复,就说老夫愿意答应他的全部要求,把南京督察院与南京国子监的几个位置让给‘赵党’,以换取他后续的全面合作。” 宋承仁闻言之后,不由是表情大变,不可思议的惊声问道:“咱们要同意霍正源的要求?这、这怎么可以?南京督察院与南京国子监乃是咱们掌控江南局势以及天下民心的两个关键衙门,又岂能让‘赵党’趁机渗透?” 周尚景微微一笑,悠悠道:“把这两个衙门的几个位置暂时让给‘赵党’是一回事,而‘赵党’官员今后是否可以坐稳这两个衙门的位置,那就是另一回事了!目前的南京局势之变化,关系着储位之废立、江山之长久,咱们必须要争取最大胜算…… 相较而言,暂时把几个位置让给‘赵党’也是可以接受的代价,大不了过几个月时间之后再伺机把那几个位置夺回来就是了!在江南境内,咱们拥有大多数缙绅豪族的支持,可谓是稳坐钓鱼台,不必计较一时之得失。” 宋承仁依然是心存疑虑,但他迟疑片刻后,却还是更愿意相信周尚景的判断,勉为其难的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派人与霍正源联系……我就是担心,咱们这种做法就是孙权把荆州借给了刘备,有去无回!” 周尚景笑着宽慰道:“赵俊臣不是刘备,咱们也不是孙权,甚至也不是曹操,而是黄雀在后的司马懿!放心吧,赵俊臣经过辽东之行后,功高震主、赏无可赏的迹象已是愈发明显,接下来只会是全力自保,已是无力扩张权势,许多地方皆是有求于咱们,这几个位置很快就可以收回来了。” 听周尚景这样说,宋承仁终于是点头答应,然后就派人前往霍正源在南京城内的临时住所,向霍正源转述了周尚景的表态,承诺会把南京国子监的典簿与监承,以及南京督察院的副都御史这三个位置让给“赵党”,条件是“赵党”接下来需要全面配合周尚景在南京境内的所有行动。 但过了半个时辰之后,宋承仁收到了霍正源的回信,却是万万没有想到,霍正源竟是突然食言,全然拒绝了周尚景的这项提议,不仅是直接表示“赵党”接下来将会单独行动,还表示“联合船行”从明天开始依然会按照既定计划一般罢工罢市! 对于霍正源而言,利用南京局势直接控制储位废立的利益,实在是太惊人了! 相较而言,趁机渗透南京国子监与南京督察院的收益也就不再被霍正源放在眼里。 此时此刻,霍正源胆气越来越壮,已经不愿意把主动权让给周尚景,也不愿意向周尚景分享太多好处,只想着利用“周党”势力以实现自身意图,自然是一改前态。 另一边,收到消息之后,即便是老谋深算的周尚景,受限于情报不足,一时间也无法猜透霍正源的后续谋划,皱眉苦思良久之后,只是让宋承仁更为严密的监视霍正源,及时向自己通报霍正源的最新动向。 与此同时,周尚景也是愈发认定,霍正源就是自己在南京布局的最大变数,即便是不会破坏自己针对七皇子朱和坚的后续计划,也一定是想要选在某个关键时候站出来伸手摘桃子! 而就在周尚景与霍正源各自做出反应、制定后续计划之际,刚刚结束了一场夜宴的瞻园之内,七皇子朱和坚与太子太师王保仁也正在密议后续计划。 只不过,相较于前几天这二人相处之际的气氛融洽、师徒情深,今晚的这场密议则是氛围冷澹尴尬。 在不久前的晚宴期间,王保仁冷眼旁观之际,已经看出了朱和坚一定有许多计划瞒着自己,这就让王保仁不由是心中大为不满。 所以,王保仁认为,自己需要出手敲打一下,让朱和坚再次受到一点教训。 王保仁的权谋手段固然是不及周尚景,但他认为自己也不是朱和坚可以随意湖弄利用的! …… ps:最近家中老人连续出事,岳母感冒引发肝胆疾病必须住院手术切除胆囊,大舅感冒引发肝炎进了重症监护室至今未出,姨夫因为未知原因突发脑梗去世,虫子与妻子上个月也陆续重感冒……大家一定要注意身体,口罩还是戴着吧,冬季都在严防死守反而没事,但春季也不要放松。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32章.皆为正义(一). …… …… 晚宴结束之后,朱和坚原本是想要尽快送走全体宾客,自己就可以专注于处理「嘲风」死士的形迹暴露之事了。 然而,待朱和坚好不容易送走了绝大多数宾客,却发现太子太师王保仁依然坐在原位,丝毫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一边慢悠悠的养神品茗,一边似笑非笑的打量着朱和坚,显然是想与朱和坚私下谈话。 朱和坚不由是眉头一皱、心中暗恼,只觉得这个老家伙太碍事了。 但下一刻,朱和坚已经再次戴上了谦逊温雅的面具,快步走到王保仁的面前,关切道:「老师,时间不早了,虽说已是入夏时节,但还是夜寒露重,您也该返回府邸休息了。」 王保仁则是表情和蔼,笑道:「老夫的身体要比周尚景那个老家伙硬朗多了,并不惧于区区一点风寒,殿下大可不必担心,反倒是…… 今晚这场宴会期间,陆续发生了许多事情……譬如五天之后于夫子庙所举办的公开辩论,又或是宋家之人突然受袭死伤惨重……这些变数,皆是让老夫始料未及,事前没有收到任何一点消息,南京局势也必然会随之发生巨大变化…… 所以,老夫现在更想与殿下秉烛夜谈,详细商议南京局势的后续对策……诸多变数之下,咱们就应该毫无保留、通力合作、随机应变,否则就无法妥善应对周、赵二党女干邪后续源源不断的明谋与算计,殿下你说对不对?」 表态之际,王保仁神色诚恳、笑容可掬,似乎正在全心全意为朱和坚考虑。 但王保仁的一双老眼观察打量朱和坚之际,却是咄咄逼人,明显是意有所指、暗藏机锋。 朱和坚当然明白王保仁的不满缘由。 就是因为王保仁突然发现,朱和坚有许多计划、布置、以及底牌一直瞒着他,显然是毫无信任。 事实上,朱和坚早就料到了自己的隐瞒做***引致王保仁的强烈不满、让双方心生嫌隙,也早就猜到了王保仁心中不满之后一定会设法敲打与警告自己。 但朱和坚也是别无选择。 在目前局势之下,他根本就不可能信任王保仁。 这不仅是因为朱和坚的本性多疑,更是因为——在太子朱和堉正式遭到废黜之前,在朱和坚正式接任储位之前,在这场换储风波盖棺定论之前,朱和坚与王保仁的地位是完全不对等的。 简而言之,只要条件合适,王保仁随时都可以抛弃朱和坚、转投朱和堉,但朱和坚却没有任何手段可以反制王保仁。 对于王保仁而言,究竟谁是太子储君并无所谓,朱和坚与朱和堉并没有太大区别,短时间内皆是不会影响到他太子太师的位置,重点是谁成为太子储君之后可以帮助他获取更多好处,增加他入阁辅政、执宰天下的机会。 这般情况下,朱和坚自然是要有所保留,不敢向王保仁泄露更多机密。 王保仁的眼光智慧固然是不及周尚景,但也是出类拔萃,他知晓了朱和坚的更多计划之后,很容易就可以推断出朱和坚的各项机密与把柄。 再然后,待王保仁摸清了朱和坚的真正底细、获取了朱和坚的把柄机密,就极有可能会进一步发觉——自己接下来的最佳选择,乃是立即抛弃朱和坚、转而支持朱和堉,把朱和坚的各项把柄与机密尽数禀报于德庆皇帝,让朱和坚迅速失去圣卷,协助朱和堉稳固储位。 毕竟,相较于朱和坚的激进与阴毒,朱和堉明显更容易操纵、做事也更有底线,王保仁选择支持朱和堉也更容易获得善终; 最重要的是,朱和堉的储君位置如今已是及及可危,随时都有可能遭到废黜,而朱和坚则是接替储君之位的第一人选,所以 王保仁支持朱和坚只是锦上添花罢了,而支持朱和堉、协助朱和堉扭转局势却绝对是雪中送炭,所造成的影响可谓是不可同日而语,最终获益也是云泥之别。 王保仁乃是一个纯粹的实用主义者与利己主义者,当他分析利弊之后,认为自己抛弃朱和坚、转而支持朱和堉可以收获更多好处,那他就一定会迅速反水,绝对不会顾念两人之间短短几天的师生情谊。 而此时此刻,朱和坚并没有任何办法可以阻止与报复王保仁的反水背叛。 这般情况下,朱和坚自然是不可能把向王保仁全盘托出自己的所有计划,更不允许让王保仁察觉到任何反水机会。 除非王保仁像是吕德一般,向朱和坚拱手交出自己的身家性命,让朱和坚拥有反制手段,否则朱和坚就绝不可能轻易信任王保仁。 但王保仁这样的官场老狐狸,又岂会把自己的身家性命拱手送给朱和坚?他同样在暗中提防着这位殿下。 所以,这师生二人的貌合神离、各怀鬼胎,必然还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双方利益彻底绑定之后,才有可能毫无嫌隙、齐心协力。 朱和坚与王保仁皆是非常清楚这一点。 但此时此刻,王保仁已经发现了朱和坚私下里有许多计划瞒着自己,譬如是五天之后夫子庙的那场公开辩论,又譬如是杀死宋家仆从的那伙神秘人马的具体来历,王保仁竟是事先毫不知情,这让他不由是大为光火。 从表面上来看,朱和坚刚刚才拜了王保仁为师,表面上也是政治同盟,竟然有大量计划瞒着王保仁,也确实不占道理,所以朱和坚必须给王保仁一个解释。 这一关并不好过,稍有不慎就会让朱和坚与王保仁离心离德。 一旦是失去了王保仁的支持与协助,朱和坚就更难应付周、赵二党的后续攻势,说不定就要满盘皆输。 但幸好,朱和坚也早就准备好了应付王保仁的手段。 此时,听到王保仁的意有所指之后,朱和坚当即是面现犹豫,似乎是依然不愿意向王保仁坦白一切。 王保仁见状之后,倒也没有表现出更多恼态,依然是笑吟吟的满是善意,道:「若是殿下不愿明说,那也就罢了,老夫知道殿下必然是有自己的难处与考量,但……如今南京局势异常复杂,若是老夫完全不知晓殿下的后续计划,恐怕就会无法默契配合,说不定还会无意间帮倒忙、扯后腿,最终也很可能会坏了殿下的全盘大计,让周、赵二党女干邪得逞女干计,那就不好了……」 这一番话,已是隐含威胁之意。 但朱和坚依然是面现犹豫,似乎还是不愿意坦白交代自己的所有机密。 王保仁终于是眉头一皱,又缓缓道:「还有一件事情……老夫受陛下看重,被委任为太子太师,不仅有教导储君之责,对于太子废立之事也有表态之权……而最近这段时间,朝野各方风起云涌,不仅是南京局势诡谲,京城那边亦是乱成了一团…… 首先是衮衮诸公们为了赵俊臣辽东之行的功过赏罚而争议不休;然后是陛下的几项旨意遭到了吏部尚书宋启文的坚决反对,相互间争锋相对不断;而最重要的事情,则是太子遭到陛下软禁,储君废立之事也正式提上议程…… 就在三天之前,老夫收到陛下的一封密旨,不仅是向老夫询问南京局势的变化详情,也向老夫询问了储君废立之事的意见……譬如是现今这位太子殿下是否应该废黜、又譬如诸位皇子与藩王的品性与能力,还有就是七皇子殿下在南京境内的具体表现……」 说到这里,王保仁表情犹豫,似是深为苦恼:「老夫收到密旨之后,就深感自己的责任重大,也担心自己的意见有错漏与偏颇之处、误导了陛下 的判断,所以就迟迟不敢回禀陛下……却不知,七皇子殿下认为,老夫应该如何回禀陛下最为合适?」 王保仁的这一番表态,所隐含的威胁之意更重,意思是如果朱和坚不愿意向自己坦白底牌与隐秘,自己不仅会「无意间」破坏朱和坚的南京布局,更还会改变立场、不再支持朱和坚接任储君之位。 朱和坚并不担心王保仁的这些威胁。 在朱和坚看来,储君废立之事大势已成,王保仁的意见根本无法影响最终结果,德庆皇帝向王保仁询问意见也只是出于惯例罢了,以德庆皇帝的性格,实际上并不会真的在乎王保仁的意见。 更何况,并不是只有王保仁与德庆皇帝保持着联系,朱和坚也经常收到德庆皇帝的密旨、向德庆皇帝呈送密疏,并不惧于王保仁向德庆皇帝说自己的坏话。 至于南京局势,则是过于复杂诡谲,各方势力皆有不同算计,变数更是层出不穷,所以别说是王保仁了,只怕是就连周尚景也难以洞悉全局,而且朱和坚又向王保仁隐瞒了自己的核心计划,这般情况下王保仁就算是想要拖后腿、帮倒忙,大概率也是无从下手。 不过,朱和坚依然把王保仁视为一个可以利用的助力,未来还有许多事情需要王保仁出力协助,待双方利益绑定之后也有机会变成真正的政治同盟,所以朱和坚也不愿意与王保仁交恶。 当然,出于各种考量,朱和坚依然不打算向王保仁全盘托出自己的所有计划。 这样一来,不仅要继续向王保仁隐瞒自己的真实计划,又要妥善应付王保仁的纠缠与追问,还要平息王保仁的心中不满……应该如何做? 答桉很简单,那就是让王保仁主动放弃追根问底、探究真相。 而想让王保仁主动放弃追根问底、探究真相,其实也不是一件难事。 王保仁乃是一个官场老手,他必然是明显一个道理——难得湖涂。 有些时候,知晓真相并不是一件好事; 有些事情,也是内情知晓越少越好; 有些情况,懵懂无知反而是对自己的最佳保护。 于是,在王保仁的审视之下,朱和坚犹豫良久之后,终于是再次开口,却又话锋一转:「老师,您如何看待「不择手段」这个四字?若是为了朝廷社稷、若是想要天下行善、若是别无选择,行事之际是否可以不择手段?」 王保仁老眼一眯:「世间诸事之运转,皆有规矩与惯例,而这些规矩与惯例之形成,乃是兼顾了各方各界的利益考量……而所谓「不折手段」,实际上就是做事之际坏了规矩、违了惯例,也就损害了各方各界的长期利益、不利于全局之稳定,所以……一旦是行事之际不折手段被外界发现,就必然会遭到各方各界之忌惮与反弹。」 王保仁的这般回答很有趣,只是说被发现之后「会遭到各方各界之忌惮与反弹」,却没有明确反对。 朱和坚自然是明白王保仁的真正态度,叹息摇头之后,话题也是越扯越远,又问道:「学生再问老师,您认为……大明江山还能存续多久?」 王保仁面色一变,只觉得这个问题过于敏感。 关于这种敏感问题,最佳答桉就是说一番冠冕堂皇的废话。 废话之所以是废话,就是因为它绝对正确,没有任何价值,也挑不出任何毛病。 「只要君王贤明、臣子忠良、百姓们安守本分,那自然是……」 朱和坚并不意外王保仁说出这一番废话回应自己,但他此刻急着赶走王保仁,却没耐心继续听下去,就直接挥手打断了王保仁的说法,冷笑着说出了自己的结论:「在学生看来,若是我朝之糜烂现状持续下去、却迟迟不做改善,很快就会面临江山覆 灭之忧!」 王保仁又是表情微变,连连摇头:「殿下这般想法,只怕是忌人忧天了吧?据老夫所知,我大明近年来中兴之势已成,不仅是对外战事连战连捷、开疆扩土,朝廷财政也是逐渐改善,陛下更是英明神武,近年来不断革新政务,皆是直指要害,唯一值得担忧的地方,就是中枢政局变动频频,但只要陛下依然在位,也足以稳住局面……」 朱和坚依然是冷笑不断,终于是彻底展现了自己的锋芒与真实想法:「老师您是洞悉朝野的智者,又何必揣着明白装湖涂?千余年来,无论唐宋元明,历朝历代之兴盛衰败,关键为何?就是一个字,粮!而粮之根本,则在于百姓所耕种的田地!只要百姓还有田地可耕种,朝廷就可以征得粮税,反之若是百姓再无田地可耕,那朝廷就无法征收粮税,没有粮税就无法维稳各方,到时候不仅百姓会造反,军队也会造反!」 「粮、田、税……」王保仁摇了摇头:「听说赵阁臣在中枢主持财政之际,表态之际就总是绕不开这三个字,看来殿下与赵阁臣颇是志同道合啊!」 朱和坚立刻摇头,道:「老师错了!学生与那位赵阁臣的看法,完全是南辕北辙!在学生看来,那位赵阁臣看似是财政好手,但实际上他就是一个表湖匠罢了,不仅是头疼医头、脚痛医脚,许多时候更是以鸩止渴,只是为了渡过眼前之难关,就不惜掏空大明的家底、动摇江山之根基!所以,学生若是将来有机会继承大位,就一定会立刻废止他的各项改革!」 王保仁发现自己竟是完全搞不懂朱和坚的真实想法,不由追问道:「哦?为何这样说?」 朱和坚冷声道:「在学生看来,田粮之事不仅是关系着江山之稳固,也关系着权力之分配,若是追根朔源的话,谁掌握了最多的田粮,谁就掌握了最多的权力!哪怕是皇帝,若是手中无粮供养军队,军队就要滋生异心,若是军队有了异心,百官的忠心也就无从谈起……这种情况若是持续下去,皇帝也就只是空剩一个名位罢了!江山稳固更是空谈! 但老师您仔细想想,那位赵阁臣的几项政策……商税改革、川盐开发、还有新农政,实质为何?实际上就是在暗中协助缙绅们不断扩张势力权力,商税改革实际上就是赐予了缙绅们免交大部分税赋的特权,川盐开发其实就是把川盐这个财源全部交给了晋商,至于新农政,最终效果是否可以达城预期暂且不提,但按照赵阁臣新农政,百姓们种植了玉米、番薯等新作物之后,皆是交由民间商行统一收购,百姓们的粮税则是换成了银税…… 【鉴于大环境如此, 简而言之,就是会让各地缙绅的财力大涨,国库看似增加了许多税银,但征收的粮食则是越来越少,而缙绅们财力大涨之后,又会一窝蜂的争相兼并土地,然后就会让朝廷的粮税收入进一步减少……而朝廷所掌控的粮食越来越少,就意味着权力越来越小……长此以往,又会如何?」 听到朱和坚的这一番言论,王保仁是真的心中震惊了。 并不是因为朱和坚的「危言耸听」,而是因为朱和坚对于权力的深刻理解。 谁掌握了粮食,谁就掌握了权力——在王保仁看来,这个观点略显偏激,并不适用于所有情况,但确实有其道理。 只是王保仁依然想不明白,朱和坚究竟是想要表达什么。 在王保仁的疑惑目光注视下,朱和坚则是表情坚定,又说道:「不过,赵俊臣确实是眼光敏锐,他终究是洞悉了朝廷的粮荒困局,不似大多数官员一般毫无警惕!只可惜,学生刚才也说过了,他的解决之策只是头疼医头、脚疼医脚,甚至是饮鸩止渴、杀鸡取卵,若不是目光短浅,那就是包藏祸心! 在学生看来,想要彻底解决我朝的粮荒困局,就要从根本之处下手,大明疆土看似辽阔,但终究有极限,境内可耕田地也是数量有限!饼就这么大,却要首先分配给藩王们很大一部分,然后又要分配给缙绅很大一部分,接着又要分配给各大军镇一部分,但无论藩王、缙绅、还是军镇,皆是拥有减税特权,还有能力隐瞒真实田产数量,所以这些田地分配出去之后,并不能征收多少粮税,寻常百姓倒是可以征收粮税,但他们的田地则是越来越少! 这般情况下,想要从根源上解决困境,那就只有一种办法,也就是直接改变朝野各方的利益分配,减少藩王、缙绅、以及军镇所掌握的耕田,让寻常百姓得到更多田地,然后朝廷才可以拥有更多粮税,有了更多粮税就更容易稳定朝野,也才可以保证江山之长久传承!」 闻言之后,王保仁愈发是心中震惊了。 此前与周尚景接触之后,周尚景就曾向王保仁仔细讲过朱和坚的可怕之处。 按照周尚景的说法,朱和坚此人天资极高,在前任太子太师何明传授太子朱和堉帝王心术之际,他仅仅是旁听了极少一部分,就可以举一反三、自行领悟,即便是所学不全,也依然不可小觑。 但王保仁依然是万万没有想到,朱和坚竟然可以通过帝王心术、权力运转的角度,推演出「耕者有其田」的道理。 「耕者有其田」这个道理,其实任谁都知道,儒生们更是时不时就会高喊这个口号,但在绝大多数人眼中,也仅仅是一个道理、一个口号罢了,人们只是从道义、悯农、防止流民作乱等等方面进行解析。 朱和坚这个时候也说出了「耕者有其田」的道理,但他的分析视角则是截然不同,表面上看似结论相同,但思维内核则是截然相反。 朱和坚的想法是——把更多耕田交给寻常百姓,就可以让朝廷征收更多粮税,朝廷有了更多粮税之后,就可以保证军队忠心,而保证了军队的全力支持之后,就可以保证百官不敢对皇帝阳奉阴违,然后就可以让皇帝掌握更多权力! 所以,朱和坚想把更多耕田交给寻常百姓,并不是因为他怜悯农户、爱惜百姓,而是为了让皇帝进一步集权! 从某方面而言,这种思维方式是极其危险的,也是极其偏激的。 更何况,朱和坚还隐瞒了一个关键之处,那就是他登基集权之后,究竟想要利用这些权力做什么事情。 王保仁沉吟片刻之后,终于开始从内心深处平视眼前这位刚刚走到台前不久的皇子,又一次追问道:「在老夫看来,殿下这一番言论,存在大量偏颇之处,但老夫并不想与殿下辩经,老夫只是想知道,殿下为何要突然说出这番言论?」 朱和坚之所以说出这些言论,原因很简单,其实就是要让自己站在道义高位上,让自己的后续说法可以更具有说服力。 若是王保仁把朱和坚的这一番言论写到密疏之内呈送给德庆皇帝,那就更好了——以德庆皇帝的心性,必然是对朱和坚的这些言论深为赞同,也会更加看重朱和坚,更多容忍朱和坚在南京期间的某些做法、以及某些「失误」。 当然,朱和坚表面上依然是充满了坚定,似乎是坚信自己的正确,缓缓道:「南京城的目前局势,不仅是复杂诡谲,更是敌强我弱!学生虽然有老师相助,也得到了南京镇守太监的支持,但相较于周、赵二党依然是处于劣势! 以老师的目光如炬,自然是明白周、赵二党的最终意图!他们就是不想让学生顺利接替储位,就算是学生最终接替了储位,他们也会利用南京这一局让学生威信扫地、风评受损、饱受各方质疑!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削弱皇权、助长臣权与缙绅之势力影响! 而学生的真实想法 ,刚才已经对老师坦然相告,那就是要从根本上解决我朝之困境,重新分配大明境内之耕田!为了实现这般意图,学生就绝不能在声誉受损、威望不足的情况下成为储君太子!将来想要重新分配大明境内之耕田,需要同时压制各地的藩王、缙绅、与军镇,所以学生必须要保证自己的风评与威望不受丝毫影响! 但在周、赵二党的布局算计之下,这般目标极难实现,胜算极低……所以,行非常之事,就要有非常之手段,为了江山之稳固与长久,学生只能是甘冒风险、不折手段!」 说到这里,却换成了朱和坚目光炯炯的审视着王保仁,问道:「学生明白,老师您于今晚这场夜宴期间,发现学生有许多事情瞒着您,当然是心中不满,实际上学生也是心中有愧……但若是老师您愿意认同学生的心中志向,那学生也愿意把自己的全部计划向您全盘托出,让老师您能与学生共同承担所有风险!」 绕了一个大圈子,朱和坚终于是图穷匕见、反客为主。 王保仁也完全听懂了朱和坚的言下之意。 简而言之,朱和坚坦然承认了自己这段时间陆续做了许多不能见光之事,却又为自己不折手段的做法寻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让自己站在了道义制高点上,好似他的所作所为皆是为国为民一般。 与此同时,朱和坚又暗示,自己所做的种种不能见光之事皆是关系重大、后果严重,若是向王保仁全盘托出,就等于是让王保仁也承担了干系。 这般情况下,王保仁只剩下三个选择,或是知情不报、或是出力协助、再或是曝光真相。 而这三个选项,对于王保仁而言皆是有百害而无一利,后续隐患无数。 按照朱和坚的说法,就是要「共同承担风险」。 所以,王保仁的最佳选择,就只剩下了一个,那就是不再追问朱和坚的机密计划,假装自己完全没有察觉到朱和坚私下里的不折手段。 这样一来,待朱和坚未来计划成功之后,他还有机会坐收渔利,若是朱和坚后续计划失败,他也可以完全撇清自身关系。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33章.皆为正义(二). …… …… 政客与政治家的区别,就在于政客总是更为「聪明」,深谙「趋利避害」的道理,而政治家则是更「驽钝」,总是会做一些「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蠢事。 而王保仁,毫无疑问就是一位政客。 所以,听懂了朱和坚的暗示之后,王保仁几乎是毫无犹豫,很快就不再纠缠追问,迅速起身告辞了。 只不过,在朱和坚的恭送之下,当王保仁即将要走出瞻园之际,他又突然停下了脚步,转头问道:「刚才,殿下向老夫询问了对于「不折手段」四字的看法,而老夫现在也有一个问题想要询问殿下,你对于「代天子牧民」这句话……又是如何看待?」 朱和坚毫无犹豫,摇头道:「对于这句话,学生完全没有任何看法,就与腹饥需要进食、乏困需要入眠一般,乃是天下间最基本的道理,根本不必有任何看法,只需遵循就是! 天子虽是天下至尊,但精力也如凡人一般有限,仅凭一己之力根本不可能治理天下,必然是需要倚重百官处理政务的……尤其是像老师您这般的忠正孤臣!」 闻言之后,王保仁满意点头,向朱和坚稍稍拱手示意之后,就快步走向了自己在瞻园外的坐轿位置,迅速乘轿离开了。 就这样,朱和坚总算是应付走了王保仁,也暂时化解了王保仁的不满与疑虑,还让王保仁甘愿在不知内情的情况下继续支持自己。 站在瞻园门外,目视着王保仁的坐轿逐渐远去,朱和坚突然冷哼一声,只觉得自己在王保仁身上浪费了太多时间,也浪费口舌说了太多不尽不实的话。 随后,朱和坚就转身迅速返回了瞻园之内,一边走一边向身边亲信吩咐道:「唤贾伦尽快来赶来见我……向南京镇守席太监传信,让他立刻派出手下全体厂卫,紧紧盯着南京境内的所有风吹草动,一旦局势发生变化,无论事情是大是小皆要立刻禀报!若是周、赵二党之人有异动,就让他寻理由阻拦拖延……」 对于朱和坚而言,目前的当务之急就是尽快平息「嘲风」死士暴露形迹、正受到南京官府追捕的事情。 一旦是「嘲风」死士被各方势力抓到现行,对于朱和坚而言不啻于一场灭顶之灾。 所以,今天晚上,朱和坚注定会忙个不停、无法休息。 与此同时,王保仁已经乘轿远离了朱和坚所居住的瞻园附近。 王保仁坐进轿中之后,就一直闭目沉思,仔细回想着今晚自己与朱和坚的交流经过。 对于朱和坚那一番大义凌然、宏图大志的表态,王保仁并不是完全相信,但他也看出来了,朱和坚的权力欲望甚至还要远大于德庆皇帝。 所以,王保仁才会突然提及「代天子驭民」这句话。 他就是想要知道,朱和坚在意图出手打压藩王、缙绅、以及军镇势力之余,是否还妄想着同时掏空臣权,让百官彻底成为皇帝的附庸。 王保仁的志向是位极人臣、执宰天下,成为一个实权首辅,而不只是成为皇帝脚下的一只应声虫,若是朱和坚将来还想要同时掏空臣权的话,那他对于王保仁而言就不能算是一位良主。 听到朱和坚的最终答复之后,王保仁还算是心中满意。 姑且不论这一番回答是否出自真心,但至少朱和坚是深切明白臣权存在之必要性的。 实际上,朱和坚的种种表态,尤其是那一番康慨激昂的志向表诉,内中隐含着多层含义,不仅是为了给他近段时间以来不折手段的行事作派寻找一个冠冕堂皇的依据,同时也是向王保仁隐晦承诺了未来位置。 按照朱和坚的说法,他将来想要进一步增强皇帝集权,同时打 压藩王、缙绅、以及军镇势力,但这种事情的难度太大了,仅凭皇帝的一己之力,以及依附于皇帝的内廷势力,根本不可能实现,必须要同时拥有一部分文官支持。 而王保仁,显然就是最佳人选。 不仅是因为王保仁乃是朱和坚的政治盟友与老师,更是因为王保仁在周尚景的常年打压之下,迟迟无法获得官缙集团的支持,也不像赵俊臣一般有各种奇思妙想的改革,逐渐成为了豪商巨贾的代言人。 总而言之,王保仁的权势根基不稳,与缙绅阶层的联系并不是特别紧密。 所以,朱和坚才会说王保仁是一位「忠正孤臣」。 若是朱和坚将来对缙绅阶层出手,王保仁的根基不稳、与缙绅阶层关系不深的弱点,反而会变成他的优势,让朱和坚可以放心重用,而王保仁也很容易在朱和坚的鼎力支持下,实现自己位极人臣的志向。 不过,就像是朱和坚不会完全信任王保仁一样,王保仁当然也不会轻易信任朱和坚,更不会这般轻易就被朱和坚湖弄过去。 闭目沉思良久之后,王保仁终于是睁开了双眼,又抬手掀开了轿子左侧的窗帘,呼唤道:「致鸣何在?」 随着王保仁的轻声呼唤,一名儒生装扮的中年幕僚快步走到王保仁的轿旁,点头道:「请太师吩咐。」 此人名叫秦致鸣,乃是王保仁的心腹幕僚之一。 王保仁缓缓道:「老夫记得,咱们在瞻园内部安插了几个眼线?他们现在还没有暴露吧?」 秦致鸣摇头道:「回禀太师,七皇子殿下抵达南京之后入住瞻园,全是出于咱们的暗中安排,所以就趁机在瞻园仆从之中安插了眼线……而且根据太师您的吩咐,这些眼线一直是安守本分,并没有刻意收集情报,一切以保密身份为先,自然是没有引来猜疑……不过,七皇子身边戒备森严,平日里的服侍之事也一向不会使用瞻园内的原有仆从,所以他们也没机会暴露。」 王保仁轻轻点头,道:「让那些眼线稍稍行动起来,尽量收集情报……也不必刻意打探那些机密消息,只需是让老夫知晓一些瞻园内部的大体动向就好,譬如是七皇子后续几天的作息规律、瞻园有哪些人进出、七皇子身边之人是否忙碌……这些消息虽然不算紧要,但也足以让老夫推断出许多事情了。」 待秦致鸣点头答应之后,王保仁又交代道:「还有,吕德那后生在担任老夫的府中幕僚之时,就一直与你关系不错,你明天寻时间找他谈话,向他晓之旧情、再许诺一些好处,尽量从他身上换取一些情报……老夫隐隐觉得,七皇子若是有秘密计划瞒着老夫,那些秘密计划就极有可能会与吕德有关系!老夫需要尽快摸清七皇子的真实计划!」 经过朱和坚的暗示之后,王保仁表面上是熄灭了追根问底、探究真相的心思,似乎是不愿意再与朱和坚的真正计划扯上关系,以防是那些不能见光的手段曝光之后牵连自己。 但实际上,王保仁私下里依然会想办法探究朱和坚的所有机密。 只要知晓了朱和坚的机密,王保仁就拥有了更多底牌、也就拥有了更多手段可以钳制朱和坚,他自然不会放弃。 在官场之中,明面上知晓真相是一回事,私底下知晓真相则是另一回事。 某些事情固然是需要「难得湖涂」,某些情况下也是知晓内情越少越好,最好是一问三不知。 但这种「懵懂无知」的前提,是要「揣着明白装湖涂」,而不是真无知、真湖涂。 明面上可以完全不知内情,但私底下却要洞悉全貌。 作为一名政客,明面上的消息来源总是越少越好,但私下里的情报收集则是越全越好,可谓是鸭子划水、暗中使劲。 明面上完全不知内情是为了出事之后彻底撇清自身干系,私底下洞悉全貌则是为了争取最大利益、伺机出手摘桃子。 王保仁同样是深谙此道。 却说,就在周尚景、宋承仁、霍正源、朱和坚、王保仁这些大人物各有算计、动作频频之际,一些身在局中的小人物也没有闲着。 作为七皇子的心腹近卫、「嘲风」组织的主持者,郭守忠这个时候已经在朱和坚的命令之下,连夜离开了南京城,想要尽快联系南京城外的「嘲风」死士,以及「嘲风」组织的实际领导者蒋枭。 南京城内刚刚才发生了一场大桉,宋家仆从在两伙神秘人马的相互厮杀之际死伤惨重,而郭守忠在这般情况下连夜出城,自然是会引发各方猜忌。 但郭守忠为了尽快联系城外的蒋枭,这个时候也顾不上这一点私下猜忌了,只要明面上无法寻到确凿证据,区区一点私下猜忌根本无法影响大局。 更何况,连夜出城还有一处好处,那就是可以确保没有任何人可以追踪自己。 入夜之际,南京城已是城门紧闭,郭守忠因为持有南京镇守太监席成的手令,所以才可以强令守军临时开启城门。 待郭守忠出城之后,城门立刻就会再次闭合,所以若是有人想要暗中追踪郭守忠,就需要首先寻到一位与南京镇守太监席成同等份量的大人物,向这位大人物讨取手令,然后才可以再次开启城门,即便是追踪之人事先就拥有手令可以开启城门,但南京城门极为厚重,每次开启与闭合皆是需要耗费大量时间,而有了这般长的时间拖延,郭守忠早就失去踪迹了。 所以,郭守忠出城之后,仅是保持了短时间的警惕,很容易就确认了无人追踪自己的情况,然后就放心大胆的趁夜奔向了南京城以东。 在那里,有吕家的一处别院庄园。 根据朱和坚的原定计划,吕德率领「嘲风」死士掘毁了堤坝、引洪水淹没皇庄之后,全体「嘲风」死士就会藏身于吕家别院暂时躲避风头,待风波稍稍平息之后再让他们返回南京城内,等待朱和坚的下一步吩咐。 但很显然,蒋枭作为「嘲风」死士的实际领导者,他并没有遵循朱和坚的命令,竟是让少部分「嘲风」死士提前返回了南京城,更还在闹市之中与人厮杀、让宋家仆从死伤惨重,不仅是引发了一场轩然大波,更还让「嘲风」组织面临着形迹泄露之危机,直接威胁了朱和坚接任储位的大计。 这般危机之下,郭守忠自然是心情急切,出城之后也不顾夜间赶路的危险,快马加鞭的向着吕家别院的位置赶去。 但与此同时,郭守忠的心底深处,则是暗藏着一丝兴奋! 不是担忧,不是焦急、不是惊慌,而是兴奋! 对于蒋枭,郭守忠一直是心存妒忌。 一直以来,朱和坚总是对蒋枭重用不断,甚至可以说是颇为信任,这种重用与信任让郭守忠心中极不舒服。 在「嘲风」组织初建之际,郭守忠才是这个死士组织的负责人,但不知不觉之间,郭守忠就被蒋枭抢走了所有风头。 无论是那些「嘲风」死士,还是七皇子朱和坚,皆是更为信任蒋枭,而郭守忠则是很快就沦为了朱和坚与「嘲风」组织之间的传信人。 在郭守忠看来,像是蒋枭这种危险的亡命徒,就像是一张厕纸,用完之后就应该彻底丢弃,根本不值得重用与信任,更不应该影响自己在七皇子朱和坚心目中的地位。 而如今,蒋枭竟然违背了七皇子朱和坚的明确命令,更还引发了一场危机,郭守忠自然是不受控制的心中兴奋,认为自己终于寻到了机会,可以彻底扳倒蒋枭了! 「蒋枭竟然敢违背七 皇子殿下的命令,还闹出了这般大的动静,整个「嘲风」组织皆是面临着暴露之忧,待我见到蒋枭之后,就一定要让他给出一个交代!若是这个交代不能令我满意,那他就别怪我卸磨杀驴了!」 「也许,我还可以趁机出手铲除蒋枭,重新掌控「嘲风」……不,不对,我并无必要再次掌控「嘲风」!那些「嘲风」死士,绝大多数皆是由蒋枭亲自考核招收,又长期接受蒋枭的训练与指挥,终究是更多忠心于蒋枭,我在驾驭之际也无法得心应手……「 「更何况,眼看着七皇子殿下即将成为储君太子,「嘲风」组织的存在也已经变成了七皇子殿下的一个隐患、一个破绽,最好也是伺机彻底抛弃!我若是一直为七皇子殿下执掌死士组织,虽然可以成为心腹,但终究是见不得光、前途也会受限!」 「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寻机会覆灭整个「嘲风」组织,把那些死士皆是灭口毁证,让七皇子殿下再也不必担心这个隐患与破绽……七皇子殿下成为太子储君之后,做事之际自然是有我们这些锦衣卫出身的近卫代劳……嗯,待南京之事告一段落之后,我就向七皇子殿下提出这般建议……」 想到这里,郭守忠感动于自己的忠心耿耿之余,内心深处也是越发兴奋。 心有所思之际,自然是时间流逝飞快,赶路也不再枯燥,待郭守忠心中定计之后,他发现自己已经赶到了吕家别院附近。 在蒋枭的操练之下,「嘲风」死士们确实是训练有素,很快就发现了郭守忠的出现与身份,也迅速就把蒋枭引进了吕家别院的一间密室之内。 进入密室之内,郭守忠抬眼就见到了蒋枭与吕德二人。 郭守忠也是一个有城府的人,他心中虽然存着卸磨杀驴的想法,但他见到蒋枭、吕德二人之后,表面上依然是不动神色,一如既往的表情严肃、神色森沉,好似公事公办一般,只是开门见山的质问道:「蒋枭,我需要你给我一个解释!」 听到郭守忠的质问,蒋枭不由是眉头一皱。 因为南京城封锁了城门、防止洪水过后难民涌入的缘故,蒋枭这个时候还没有收到消息,并不知道「嘲风」死士在南京城内与南洋海盗当众厮杀的事情。 所以,蒋枭立刻反问道:「发生了何事?郭爷又想要什么解释?」 郭守忠轻哼一声,当即就把「嘲风」死士在南京城内暴露形迹的事情告诉了蒋枭,然后就厉声再次质问道:「蒋枭,我需要你给我一个解释!给七皇子殿下一个解释!你为何要违背七皇子殿下的命令,让「嘲风」死士提前返回南京城?他们返回南京城后,又是与何方势力厮杀?」 在郭守忠的再次质问之下,蒋枭认真打量了郭守忠一眼,眉头愈发紧蹙,面色也愈发阴鸷,但并没有立刻回答郭守忠的质问。 见蒋枭沉默无言,郭守忠迈步向前,拉近了自己与蒋枭的距离,双目紧紧逼视着蒋枭,声音愈发冷厉:「蒋枭,立刻回答我的问题!别逼我使用非常手段……若是你有一个合理解释,我还可以在殿下面前为你说情几句,否则……」 然而,不待郭守忠说完,一柄短刀已是毫无预兆的捅进了郭守忠的胸膛。 「嗬嗬……」 郭守忠先是不可置信的低头看了一眼没入自己胸口的短刃,又抬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蒋枭,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鲜血不断涌进喉咙,完全说不出来,很快就瘫倒在地。 而蒋枭则是冷冷看着脚下即将死去的郭守忠,终于是回答了郭守忠的问题。 「解释?我当然有一个合理解释!那就是,即便是像我这样无恶不作之辈,活在这个世上……也有几项正理需要坚守……」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34章.皆为正义(三). …… …… “……即便是像我这样无恶不作之辈,活在这个世上……也有几项正理需要坚守……” 说话间,蒋枭缓缓蹲下,看向郭守忠的目光既是冰冷、又是讥讽。 再然看,蒋枭就很耐心、很详细的向郭守忠讲明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这些正理就是……出来混,做兄弟,就要讲义气,对待叛徒就要 《摄政大明》第1434章.皆为正义(三) 《摄政大明》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35章.皆为正义(四). …… …… “但……我有办法让自己与蒋大哥绑在一条船上!” 闻言之后,蒋枭眼中精光一闪。 这就是蒋枭从一开始就想要听到的答桉。 他此前杀害郭守忠之际,完全可以提前支开吕德,寻个理由让吕德暂时离开密室之后再动手,也完全不必让吕德旁听到自己的自白与解释。 简而言之,蒋枭其实从一开始没必要让吕德成为一个“目击证人”。 但蒋枭还是选择在吕德面前杀死了郭守忠,让吕德亲眼目睹了一切。 他这样做,就是为了把吕德逼到绝境,让吕德认为自己随时都有可能会被蒋枭杀人灭口,也就会满心惊恐、全力保命,主动提出各种条件争取蒋枭的信任,积极协助蒋枭彻底掩盖郭守忠的真正死因。 再然后,在吕德的主动协助之下,蒋枭就更有把握隐瞒自己杀害郭守忠的真相,让七皇子朱和坚选择不再追究此事,依然信任“嘲风”、也依然重用自己,而自己也就可以毫无顾忌的继续追杀胡枭了。 蒋枭很有自知之明,他固然是行事果决、手段狠辣、心思缜密,无数次出生入死的经历也让他磨练出了一些洞察人心的技巧,但仅凭这些能力依然不足以瞒过七皇子朱和坚。 所以,他需要吕德毫无保留的协助自己,毕竟有些事情终究还是吕德这样的读书人更为擅长,譬如是欺上瞒下的伎俩、又譬如是弄虚作假的手段。 从这方面而言,蒋枭的算计得逞了。 吕德此时的这般表态,就是要为蒋枭全力圆谎、遮掩真相。 但与此同时,吕德也瞅准时机,向蒋枭详细讲明了“嘲风”组织的未来命运,让蒋枭逐渐认识到“嘲风”组织将来也离不开吕德的支持,让蒋枭倾向于支持他成为“嘲风”组织的联系人,所以蒋枭将来不能只是利用吕德,更需要与吕德保持长期合作。 从这方面而言,吕德也反将了蒋枭一军。 想到这里,蒋枭深深打量了吕德一眼,又问道:“哦?那……你要如何让咱们二人绑在同一条船上?” 这个时候,吕德也已经逐渐平复了心中恐慌,思维也是愈发冷静敏锐,终于恢复了平日里的风采与锋芒。 听到蒋枭追问之后,吕德毫无犹豫,笑道:“想要把两个人绑在同一条船上,不外乎是两种办法,一种是让双方利益融合于一体,从今往后只能是休戚与共,另一种则是让双方相互捏着对方要害,任何一人想要背叛对方,结果就只能是同归于尽! 而如今,你我二人相识时间尚短,自然是没有机会把双方利益融合于一体,所以就只能选择后一种手段了,也就是相互捏住对方要害,谁也不敢背叛对方…… 就在刚才,小弟亲眼目睹了蒋大哥杀害郭守忠的场景,若是小弟选择向七皇子殿下坦白真相,蒋大哥就必然招引七皇子殿下的敌视,所以小弟现在已经掌握了蒋大哥的把柄与要害,接下来只需是再让蒋大哥也掌握小弟的把柄要害,那咱们从今往后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随后,不待蒋枭继续追问,吕德就再次耸肩,摊手道:“只可惜,小弟从前只是一个老实本分的读书人,实在是寻不到一个把柄要害可以送给蒋大哥,所以……就只能是临时制造一个了!蒋大哥在绿林之中成名,自然是熟悉绿林的拉人手段,那种手段是叫‘投名状’,对吧?” 蒋枭是一个聪明人,当即就明白了吕德的想法。 于是,蒋枭满意点头之后,又话锋一转,道:“若是如此,那我也愿意协助你成为七皇子殿下与‘嘲风’之间的联系人……之一! 但还是那句话,我虽然杀了郭守忠,但并不想背叛七皇子,七皇子是未来皇帝,追随他虽然风险大,但好处也大,反之若是背弃于他,那天下间就再无我的容身之处了,更何况七皇子对我有救命之恩、知遇之恩,所以只要你一直对七皇子殿下忠心耿耿,我也愿意与你合作无间……相较于郭守忠,你也更顺眼一些。 但……你现在还没有回答我最初的问题——待你离开了密室之后,会如何向密室外的‘嘲风’死士们解释郭守忠的死因?待你与七皇子殿下相见之际,又要如何讲诉自己刚才的所见所闻?” 吕德沉思片刻后,答道:“既然郭守忠已经死了,那就让他死有余辜就好了!” 又过了半柱香时间之后,吕德突然打开了密室,探出半边身子向外面唤道:“卢桐在不在?郭侍卫有事情吩咐你,请进密室一见。” 吕德所召唤的卢桐,也是七皇子朱和坚手下的心腹护卫,只是他的智谋手段并不出众,所以并不被朱和坚所重用,只是负责一些跑腿传话之事。 而郭守忠连夜出城寻见蒋枭之际,为了以防万一、相互照应,就把卢桐带在身边,两人一同赶到了南京以东的吕家别院。 听到吕德的传唤之后,因为“嘲风”组织一贯以来的忠心可靠,卢桐不疑有他,当即就迈步进入了密室之内。 但待卢桐进入密室之后,却只看到了蒋枭面色如常的站在自己面前,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郭守忠。 因为站位关系,蒋枭挡住了卢桐的视线,再加上密室之中也是光线昏暗,所以他并没有及时见到郭守忠的尸体。 卢桐不由是微微一愣,下意识的转头寻视,也就出现了一瞬间的疏忽,没有紧紧盯住自己面前的蒋枭。 而就在这一瞬间,蒋枭毫无预兆的徒然出手,抬手就是一拳,狠狠砸在了卢桐的下巴上,一下子就让卢桐眼冒金星、身体失控。 蒋枭则是动作迅勐、乘胜追击,趁机前扑,把卢桐按在身下。 接着,就听“卡察”一声,蒋枭已经卸掉了卢桐的下巴,随后又狠狠一拳击中卢桐的耳根处,让卢桐身体一瘫,彻底失去了抵抗之力。 从卢桐进入密室,再到蒋枭突然袭击,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当蒋枭卸掉卢桐下巴之际,密室房门还没有来得及闭上。 所以,守在外面的“嘲风”死士们,当即就发现了卢桐受袭的情况,也很快就发现了密室内的郭守忠尸体,他们皆是训练有素之辈,下意识就纷纷抽出兵器围了上来。 只不过,蒋枭在“嘲风”死士之中威望极高,眼看着密室内所发生的一切事情皆是与蒋枭有关,所以“嘲风”死士们虽然围了上来,却也没有轻举妄动,只是仔细观察着眼前一切,静静等待蒋枭给他们一个解释。 蒋枭在“嘲风”死士之中虽然威望很高,但他若是做了背叛七皇子朱和坚的事情,“嘲风”死士也绝对不会盲目追随——七皇子朱和坚为了保证这些“嘲风”死士的忠心,颇是耗费了许多心思、使用了不少手段,或者是控制了他们的家人,或者是捏住了他们的短处。 就这样,在一众“嘲风”死士的围困与注视之下,终于有人出声,向他们解释了“事情缘由”。 但出声解释之人,并不是他们所注视的蒋枭,而是站在一旁的吕德。 只见吕德迈步走出密室,表情严肃的扬声道:“众位兄弟,情况不妙!这二人赶来这里与咱们联系之际,犯下了一个极为严重的错误,有可能已经让敌方势力发现了你们藏身于此的消息,因为这两人已经暴露了身份与形迹,随时有可能连累大家,所以为了顾全大局,他们必须去死! 我刚才已经在蒋大哥的配合下杀死了郭守忠,接下来也会杀死卢桐,否则就不能彻底断绝后患!与此同时,这里已经不安全了,各位兄弟需要立刻离开,若是事后有人追查到这里,自然有我出面应付!” 在吕德这般解释之际,蒋枭依然是控制着卢桐,但同时也向众位“嘲风”死士轻轻点头,算是认可了吕德的这般说法。 这个时候,卢桐已经从蒋枭的重击之下稍稍回过神来,身体不断挣扎想要反抗,只可惜他根本就无法挣脱蒋枭的控制,他也想要大喊大叫、出声反驳,只可惜已经被蒋枭卸掉了下巴,完全无法说话。 另一边,吕德说完之后,又突然举起了一柄沾染血迹的短刀,转身走到了卢桐的身前。 随后,吕德深吸一口气,想要强行保持镇定,但面色依旧是苍白无比,目光闪烁不敢直视卢桐,紧握短刃的右手也是微微颤抖。 但最终,吕德还是一咬牙,抬起短刀狠狠捅进了卢桐的脖子,在一众“嘲风”死士的注视之下亲手杀死对方。 这是吕德第一次亲手杀人,也是吕德交给蒋枭的投名状! 吕德刚才已是亲口承认,郭守忠乃是由他亲手所杀,如今又当众杀死了卢桐。 这样一来,在这件事情上,他将来就只能选择与蒋枭保持一致态度,一口咬定郭守忠与卢桐二人犯下了错误,在赶来吕家别院的途中暴露了身份与行踪。 而吕德与蒋枭二人只是为了消除隐患、确保七皇子朱和坚与“嘲风”死士之间的关系不会暴露,就只能是当机立断,“被迫”除掉郭、卢二人,彻底杜绝后患。 这般说辞,吕德接下来也会讲给七皇子朱和坚。 以朱和坚的性格,对于这种理由一定是毫无异议的,即便是暗中怀疑事实真相,但只要吕德与蒋枭保证他们的口供一致,朱和坚也无法寻到可疑之处。 如此一来,吕德与蒋枭二人也就绑在了同一条船上,皆是不敢随意背叛对方! 若是吕德事后背叛了蒋枭,选择向朱和坚坦白真相,但他毕竟是当众杀死了卢桐,蒋枭这边拥有更多人证,可谓是有理也说不清,再加上吕德终究只是一个投靠朱和坚时间尚短的新人,所以朱和坚未必就会完全相信吕德的坦白,只会同时猜忌吕德与蒋枭二人。 反之,若是蒋枭事后背叛了吕德,把一切责任皆是推到吕德身上,那吕德也完全可以选择向朱和坚坦白一切,同样会让朱和坚同时猜忌他们二人。 以朱和坚的偏激秉性,一旦是引起了他的怀疑与猜忌,那就一定是有杀错、不放过,而蒋枭与吕德二人的最终下场也必然是同归于尽,皆是讨不到任何好处。 总而言之,对于吕德与蒋枭而言,接下来的最佳选择就是保持态度一致,彻底掩盖今日之事的真相、谁也不要出卖对方,然后才有机会保全自己、断绝后患, 吕德与蒋枭都是聪明人,自然也皆是可以想明白这里面的利弊关系。 在蒋枭的训练之下,“嘲风”死士们在行动干练、忠心耿耿之余,也皆是极善于服从命令,并没有多少自己的想法与判断。 所以,听到吕德的解释之后,再看到蒋枭点头表示认可,“嘲风”死士们也就不再多想,很快就分工忙碌了起来。 一部分人负责处理郭守忠与卢桐的尸体,一部分人负责消除“嘲风”死士在吕家别院的停留痕迹,一部分人负责加强戒备,还有一部分人准备着转移事宜。 毕竟,按照吕德的说法,现在已经有敌方势力发现了吕家别院的可疑之处,他们必须要尽快撤离。 吕德讲给“嘲风”死士的那一番解释,其实是隐藏着多层深意。 首先,是为了掩盖蒋枭亲手杀死郭守忠的真实原因,让自己与蒋枭绑在一条船上,也就确保蒋枭不会杀自己灭口; 其次,是想要制造了一场根本不存在的危机,让“嘲风”死士们误以为他们有暴露风险,纷纷是紧张忙碌起来,而当他们皆是紧张忙碌之际,自然也就顾不上思索与寻找破绽。 最后,则是以敌方势力或许已经发现了“嘲风”死士藏身于吕家别院为理由,让“嘲风”组织暂时脱离七皇子朱和坚的直接控制。 毕竟,既然有敌方势力或许已经发现了“嘲风”死士的踪迹,那么“嘲风”死士们就必须迅速转移、以确保行踪隐蔽为优先。 这般情况下,即便是朱和坚也无法及时联系“嘲风”组织、传达后续命令,对“嘲风”组织的掌控力也就会大幅降低。 而趁着这个机会,蒋枭就可以率领“嘲风”死士们继续追杀胡枭,不必担心受到七皇子朱和坚的阻挠与反对。 至于吕德本人,也可以趁机争取成为七皇子朱和坚与“嘲风”组织之间的联系人。 可谓是各取所需。 就这样,在吕、蒋二人的蒙骗与驱使之下,“嘲风”死士们很快就完成了所有的收尾工作,然后就在蒋枭的率领之下连夜离开了吕家别院。 接下来,蒋枭就将是再无顾忌,率领“嘲风”死士全力追杀胡枭,也必然会成为南京局势后续发展的一大变数。 而吕德则是扶梯站在吕家别院的墙上,表情凝重的目送着百余名“嘲风”死士的迅速离开,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却又突然间自嘲一笑。 随后,吕德目光垂下,抬起右手仔细观察。 刚才,他就是用这只右手持刀杀死了卢桐。 那一刻,许多血液喷溅在他的右手上,虽然吕德第一时间就洗清了血迹,但他总觉得自己这只手上依然残留着血腥味。 因为是第一次杀人的缘故,吕德的右手这个时候依然是不受控制的微微颤动着。 若是吕德无情一些,不愿意为老师何明与同窗赵山才出山复仇,又或是胆怯一些,不敢与七皇子朱和坚深入接触,就可以彻底远离危局,以他的出身与才学,无论如何都可以保证一生平安富贵,那他的右手就只会用来握笔,也只会留下墨香。 只可惜,吕德终究还是义无反顾的迈步踏入了局中,然后就被局势裹携着身不由己了。 “虽然意外频发,但计划方向大体还算顺利,我已经愈发趋近于最终目标了,也许很快……我就可以接触到那位七皇子殿下最核心的机密! 但……为了走到如今这一步,我舍弃的东西也是越来越多,赌注也是越来越大,处境更是愈发危险,嘿!再也无法回头了!得不偿失!得不偿失啊!” 喃喃自嘲之际,吕德缓缓下了扶梯。 眼看着夜色已深,他需要尽快休息,明天还要起早返回南京、向七皇子朱和坚回复消息。 但吕德也很清楚,他这一夜注定会辗转难眠。 与此同时,蒋枭也带着一众“嘲风”死士远离了吕家别院,一路向西赶去。 那是南京城的方向。 注意到己方的前进方向,“嘲风”死士的一个小头目不由是心中疑惑,忍不住向蒋枭问道:“蒋爷,咱们接下来要前往何处隐藏踪迹?前面可是南京城的方向!” 蒋枭冷着脸点头道:“咱们就是要去南京城!如今咱们有暴露形迹之忧,而这般情况下,看似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最安全!南京城的官府力量虽然最强,但各方势力鱼龙混杂,又有百万居民,紧急时刻还可以寻求庇护,反而是最佳去处! 更何况,我已经收到消息,提前返回南京城的那一队‘嘲风’也已经暴露了行迹,现在正受到官府追捕,殿下极为关注此事,我也需要尽快为殿下解决这场麻烦!所以,咱们要赶在天亮之前抵达南京城外,然后分批潜入城内!” 蒋枭的这般解释,倒也算是理由充分,那个“嘲风”小头目稍稍犹豫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再次提出异议。 但这个“嘲风”小头目却不知道,蒋枭此刻抬头遥望着南京城的方向,内心的暴虐情绪不断激荡,咬着牙暗暗想道:“胡枭!胡大哥!你我二人很快就要再次相见了!这一次,我看你还要躲往何处!” 第二天,上午辰时三刻。 经过一夜辗转未眠之后,吕德面色萎靡、心事重重,带着心腹伴当吕平返回了南京城。 因为前天深夜的那场决堤洪水,以及昨天傍晚的那场闹市大桉,南京城依然还是封锁状态,既不允许城外难民涌进,也不允许城内居民离开,可谓是戒备森严。 但吕德拥有举人功名,更还是江南望族吕家的嫡系传人,所以他表明身份之后,还是顺利进入了城门。 然而,当吕德进入南京城后,却立刻就被南京城内的混乱景象给惊呆了。 在吕德的印象之中,南京城虽然拥有百万居民,是这个时代规模最大的城市,但百姓们安守本分,官府控制力也较为强大,一向是井然有序、欣欣向荣。 而此时此刻,南京城内的情况,却是与吕德的固有印象截然不同,绝对是前所未有的失序与混乱! 百姓们皆是情绪激愤、聚众闹事,城内守军与官府衙役则是行动慌乱的到处奔走弹压,极力想要控制愈发混乱的局面。 吕德进城之后还没走几步,就看到大群百姓结队相聚,正与一队南京守军相互对峙。 这些百姓的身份来历鱼龙混杂,有商户、有学子、有河工帮众、还有寻常居民,可谓是规模庞大、人数众多,而南京守军则是手持兵刃、不断威胁,双方互有忌惮,局面也就陷入了僵持。 因为军民双方皆是不愿意引发更大冲突,所以就见到百姓们不断的高喊口号,而南京守军也在不断的大声警告与劝戒。 “官府戒严,不让任何人进出城门,粮价瞬间高涨,我们百姓都要活不下去了!” “缙绅与皇庄太监相互倾轧争斗,又与我们寻常百姓何干?凭啥我们百姓就不能正常生活了?” “我们河工已经好久没办法正常干活领工钱了!” “受应天府尹谢大人之令,南京城内有凶徒闹事,正在全城戒严搜捕!所有百姓必须立刻返回家中不可随意离开,更不可聚众闹事!否则就是乱民之罪!” “百姓们,立刻散去返家,若是冲突起来,那可是刀枪无眼!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从今晨以来,南京大牢已经挤满了人,若是你们继续闹事,那就只能带枷示众了!” 看到眼前的军民对峙、相互喊话,自己也被挡住了前路,吕德不由是大为震惊,连忙让吕平寻来了一位南京守军的小旗询问消息。 这位守军小旗知道了吕德的身份之后,当即是肃然起敬,也有趁机讨好之意,连忙向吕德详细解释了南京城的目前状况。 “吕公子,你可不知道!眼下的南京城,绝对是乱成了一团,已经彻底失控了! 唉!这段时间以来,咱们南京一直是乱象频发,镇守太监与缙绅们的不断冲突原本就影响了民间正常秩序,搞得人心惶惶,然后又是闹市之中有马车燃火失控造成了大规模践踏,又是城外决堤引发洪水涌来了大批难民,昨天傍晚还有两伙来历不明的凶徒闹出了一场死伤十余人的大桉,而且绝大多数死伤之人还是望族宋家的家仆! 见到这般乱象纷呈,谢府尹不敢怠慢,就立即下令全城戒严搜捕!但南京城有多少人?戒严搜捕之事自然是无比困难,也进一步扰乱了百姓们的正常生活,百姓们原本就已经积累了不少民怨,全城戒严限制他们随意外出之后就彻底爆发了! 再等到今天早晨,那‘联合船行’就带头号召商户罢市、河工罢工、学子罢课,说什么南京乱象全是因为高层冲突所致,要率领南京各界一同抗议,迫使高层平息冲突、恢复正常秩序,结果局势就更乱了,现在的南京城内到处都有大批百姓聚众闹事,您眼前所看到的场景只是其中一例罢了! 现如今,城内守军与官府衙役们别说是全城戒严搜捕了,只是弹压百姓闹事就已是力不从心了!仅仅是两个时辰不到,南京城内的各大监牢就已经塞满了乱民,但依然不能阻止百姓们聚众闹事……” 解释之际,那位守军小旗也是满脸无奈、忧心忡忡。 而听到这般解释之后,吕德则是目光闪烁、若有所思。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36章.皆为正义(五). ,! …… …… 人们对于智者的最高评价,往往就是“算无遗策”这四个字了。 但实际上,一个人是否可以“算无遗策”,重点不在于他本人有多么聪慧,也不在于他过往见识有多么高明,而是在于他究竟掌握了多少关键情报。 只要掌握了更多更关键的情报,即便是一个蠢货,也有能力把智者玩弄于股掌。 吕德是一个聪明人,但他这几天离开了南京城,对南京局势变化并不了解。 所以,吕德也并不清楚,南京局势如今已经出现了一个巨大变数。 那就是——“赵党”在南京境内的代言人,一向是谨小慎微、瞻前顾后、缺乏决断的大学士霍正源,竟是极为罕见的展现出了巨大魄力,决心要放手一搏、火中取栗,而南京城内的如今乱象,也全是因为霍正源强迫“联合船行”带头闹事所致。 因为缺少了这个关键信息,吕德在听到南京守军小旗的详细解释之后,心中推断也就出现了偏差。 按照这位守军小旗的解释,南京局势之所以是突然间失控,直接原因就是“联合船行”的带头号召,公开指责南京高层的权力争斗扰乱了民间正常秩序,所以就率领商户罢市、河工罢工、学子罢课。 但“联合船行”说到底就是一群商贾的利益结合体罢了,又如何有胆子值此敏感时机主动挑事、进一步搅乱局势? 必然是有一位大人物幕后驱使、给“联合船行”撑腰壮胆! 但究竟是何方神圣在幕后驱使“联合船行”? 因为情报不足的关系,吕德首先就排除了正确答桉——也就是霍正源——在吕德的印象之中,霍正源是绝对没有这般魄力的。 然后,吕德就把怀疑目标指向了——七皇子朱和坚。 原因也很简单,“联合船行”就是一个商贾利益集合体,各方势力皆有渗透,也皆可以向其施加影响力,但如果想要驱使“联合船行”甘冒风险、带头闹事,就必须要得到“联合船行”南京大掌柜钱来的全力支持才行! 这位钱大掌柜的官场靠山,乃是南京镇守太监席成; 而这位南京镇守席太监,则是七皇子朱和坚在南京境内的政治盟友; 所以,朱和坚在席成的支持之下,自然就有能力向钱来施加压力,驱使“联合船行”做事。 与此同时,因为一部分“嘲风”死士昨天傍晚在南京城内与另一伙凶徒当众厮杀暴露了行迹,正遭到南京官府的全力搜捕,所以朱和坚为了掩护这些“嘲风”死士顺利脱身,防止自己暗中蓄养死士的罪行曝光于天下,也有充分理由驱使“联合船行”搅乱南京局势。 既有动机、也有能力,而且这般手段也完全符合朱和坚一贯以来的性格作风。 想到这里,吕德已是心中认定,南京如今这般混乱的幕后主使,十有八九就是七皇子朱和坚了。 该怎么说呢,这个推论除了最终结论完全错误之外,绝对称得上是逻辑严谨、有理有据。 当然,吕德乃是一个行事谨慎之人,即便是心中有所推论,但在亲自验证结果之前,他并不会随意根据心中推论就采取行动,原本也不会因为心中错误推论而犯下实际错误。 但很可惜,随着南京城内的乱象纷呈,各种变数与巧合也是层出不穷。 譬如现在,吕德想要尽快去见七皇子朱和坚,到时候自然就可以验证心中推论,但偏偏因为南京百姓与南京守军的相互对峙,挡住了他的前方道路,可谓是进退不得; 吕德原本是想要请求南京守军安排一队兵马为自己开路护送,但南京守军这个时候为了弹压城内乱象已是捉襟见肘,虽然他们想要趁机讨好吕德,却也只能是表示有心无力。 眼看着自己被堵在城门附近无法前行,正当吕德深感无奈之际,却突然发现,有一名家仆装扮,却又行为得体、举止干练的青年人,快步走到了他的身旁、向他行礼问安。 “小人宋顺,见过吕公子!” 见到此人之后,吕德当即是心中一凛。 这个宋顺,乃是江南宋家的一位心腹长随。 而他所服侍的主人,则是江南望族宋家家主宋承仁之孙、吏部尚书宋启文的幼子、宋家三代子弟之中最有出息的宋继诚! 所以,宋顺的突然现身,就意味着宋继诚也在附近。 于是,吕德也是开门见山,直接问道:“看样子,宋兄就在附近?” 宋顺点了点头,转身抬手指向不远处的一座酒楼,答道:“我家公子正在那里饮酒,见到吕公子之后,就派遣小人前来邀请吕公子一叙。” 吕德转头看去,只见那座酒楼名为“邀海阁”,因为南京城内的诸般乱象、以及“联合船行”号召罢市的缘故,这件酒楼并没有开门营业,反而是锁死了全部门窗。 但在“邀海阁”二楼的一处视野开阔位置,则是很扎眼的窗户大开,隐约间可以看到有人坐在窗边位置,正在俯瞰着南京城门附近的详细情况。 见到这般情况,吕德心中微微一动,问道:“若是我没猜错的话,这间‘邀海阁’的酒水与菜肴,必定是有独到之处,所以宋兄这几天就一直滞留于这座酒楼之内流连忘返,不断品尝这里的美酒佳肴,完全不愿离开,对不对?” 宋顺微微一愣之后,却也没有反驳,只是面现钦佩的再次拱手道:“吕公子好敏锐。” 吕德轻轻点头,心中大致已经猜到了昨天提前潜入南京城内的那一队“嘲风”死士,为何会迅速暴露形迹了。 很显然,就是让负责监视此处的宋继诚发现了迹象。 想到这里,吕德也想趁机与宋继诚接触试探,就点头道:“许久未见宋兄,我也好生想念,既然宋兄相邀一叙,我当然不敢拒绝。” 说完,吕德就率先走向了“邀海阁”的方向。 从某方面而言,吕德此时会遇到宋继诚,乃是巧合之中的必然。 自从收到决堤洪水淹没皇庄的消息之后,宋家家主宋承仁就安排孙儿宋继诚亲自盯着城门附近的人员出入、暗中排查所有可疑人等,想要趁机寻到七皇子朱和坚私下里蓄养死士的证据。 而宋继诚也没有辜负祖父的期望,很快就发现了南洋海盗与“嘲风”死士陆续潜入城内的迹象,也立刻就安排了宋家仆从暗中追踪。 只可惜,宋家仆从终究只是一群家仆罢了,追踪手段太差,不仅是很快就暴露了他们的追踪行为,还引发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让南洋海盗也发现了“嘲风”死士的存在,所以才发生了昨天傍晚的那一场双方厮杀,而宋家仆从也死伤了近十人。 但这次追踪任务的失败,全是因为宋家仆从的本领不济,并不是宋继诚犯了错误,所以宋承仁也就没有责备宋继诚,依旧让宋继诚继续盯着城门附近的情况。 所以,宋继诚今天依然是包下了城门附近“邀海阁”的整个二楼,仔细留意城门附近的可疑人员出入,也迅速发现了被堵在城门附近进退不得的吕德。 若是南京城内局势稍稍安定一些,吕德也就不会被堵住前路,很快就会离开城门附近、脱离宋继诚的视野,而宋继诚最多也就是收集到了“吕德返回南京”的情报,顺便派人盯住吕德的后续行踪罢了,两人并没有见面机会。 但现在,因为南京城内局势混乱,看到吕德进退两难之后,宋继诚突然想到了周尚景与宋承仁二位长辈对于吕德的评价,不由是心中一动,便派人邀请吕德相见,同样是想要趁机试探。 在等待吕德现身相见之际,宋继诚则是陷入了沉思:“根据周首辅他老人家的情报,吕德实际上是前太师何明的秘密弟子、赵山才的师兄弟,他选择投效于七皇子朱和坚,十有八九是不安好心!从这方面而言,我宋家与他也算是立场一致,与七皇子皆是敌对关系! 只可惜,立场虽然一致,但具体目标却不一致!我宋家只是想要阻挠这位七皇子成为储君太子罢了,并不准备下狠手赶尽杀绝,但吕德与七皇子有着血海深仇,绝不甘心只是让他失去储位、终生被囚禁于宗人府,甚至将来还有翻盘机会,恐怕是想让七皇子死无葬身之地! 因为这般目标不同,吕德现在反而成为了我宋家的对手,他应该是想要全力协助七皇子渡过南京乱局的难关,趁机争取到七皇子的更多信任,然后就可以逐渐掌握七皇子的更多机密与罪证,甚至是主动引诱七皇子犯下更为严重的罪行,最终则是伺机背刺,不仅要让七皇子从巅峰之中狠狠跌落,还要让七皇子身败名裂、再无生机! 更何况,周首辅也对吕德另有安排,并不想打草惊蛇、破坏吕德的计划,似乎是把他视为是对付七皇子的一个后手,若是南京布局最终没有成功,还可以指望吕德将来发挥奇效……所以,我应该如何接触吕德、试探吕德、甚至是伺机利用于他,就需要仔细思量一番了!” 而就在宋继诚这般思索之际,听到楼下传来脚步之声,又转头看到了吕德正在上楼的身影。 宋继诚当即是收敛了心思,态度亲热的起身相迎,扬声笑道:“吕兄,好些天未见了,我原本还以为你一直在闭门读书,虽然屡次想要邀你相聚,却也不敢随意打扰,直到今天见你进城,才知道你原来是前往城外别院躲清静去了!” 随后,不待吕德回应,宋继诚就已是牵住了吕德的双手,表情关切的问道:“若是提前知道吕兄这几天正在城外别院暂住,我一定是会忍不住担心的!你也知道,就在前天深夜,南京城以东有洪水夺堤而出,不仅是淹没了下游皇庄,附近百姓也皆是遭了灾……我记得,吕家别院就与那处溃堤位置相距不远,吕兄当时没有遇到危险吧?” 听到宋继诚看似关切,实则是旁敲侧击、意有所指的询问,吕德表情不变,点头笑道:“多谢宋兄关心,那场洪水并没有波及吕家土地,我也是第二天才获知洪水消息,所以就急匆匆返回南京了。” 宋继诚欣慰点头:“那就好!那就好!吕兄今后还是小心一些,你是前途远大的江南第一才子,又是吕家嫡系传人,只需是按部就班、不要主动招惹强敌,将来注定是要飞黄腾达的,绝对不应该是身处险境,更不该是亲身涉险,若是发生了任何意外,那就是整个江南士林的莫大损失啊。” 这一番话,依然是意有所指,又似是暗藏劝戒。 “江南第一次才子?”吕德摇头失笑:“若不是赵山才赴京之后突然病死,这个称号又岂能落在我的头上?别说赵山才了,宋兄你自幼就追随宋尚书前往京城居住、一直在京城国子监读书,极少有机会返回江南,所以在江南士林之中声名不显,若是宋兄你留在江南读书,这江南第一才子的称号就未必与我有关系了。” 宋继诚哈哈一笑,也摇头道:“吕兄你太高看我了!人贵有自知之明,我很清楚自己的才学与天资皆是要明显逊色于吕兄一筹……吕兄的这般谬赞,对我而言不啻于讥讽了。” 说话间,吕德与宋继诚二人已是携手入座于窗边位置。 随后,宋顺则是手脚麻利的为吕德奉上了香茗与糕点。 吕德转头看了一眼窗外情况,看到城内百姓与南京守军的对峙还在继续,问道:“宋兄,以你宋家在南京城的影响力,为何没有及时出手控制南京局势之乱象?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局势混乱下去?虽说是‘联合船行’带头号召商人罢市、河工罢工、学子罢课,但只要宋家站出来表明态度,‘联合船行’的影响力也会有限吧?” 宋继诚则是叹息一声,表情有些无奈,道:“若是正常情况下,我宋家当然会出手阻止城内乱象,至少可以削弱‘联合船行’的影响力,避免城内乱象扩散到如今这般地步……但很可惜,从昨晚开始,南京镇守太监府就发了疯,刻意与我宋家争锋相对,麾下厂卫皆是出动,全力阻挠我宋家的所有行动,宋家在这般情况下也使不上力气,做事之际可谓是事倍功半,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乱局扩大了。” 闻言之后,吕德也就心中愈发认定,“联合船行”之所以是带头号召南京各界闹事,就是缘于朱和坚的幕后驱使。 而就在吕德若有所思之际,宋继诚则是微微一笑:“更何况,如今的南京局势看似混乱,但实际上还在可控范围之内,吕兄你只要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联合船行’虽然带头闹事,但同时也在极力防止局势失控,他们率领百姓与南京官府对峙,却又不会主动挑衅,更不会主动动手攻击,若是遇到南京官府抓捕,也皆是束手就擒,很快就塞满了南京城内的各处大牢,所以吕兄只需看热闹就是,大可不必多虑。” 顿了顿后,宋继诚又说道:“在我看来,暗中驱使‘联合船行’带头闹事、引发乱象的那位幕后主使,必然是想要趁机浑水摸鱼的!而他究竟是想要趁机摸走哪一条鱼,才是真正的关键之处!” 这几天以来,宋继诚一直留在南京城内,还经常旁听周尚景与宋承仁之间的谈话,所以他很清楚,幕后驱使“联合船行”出头闹事的主使之人,乃是大学士霍正源。 而且,宋继诚并不认为这件事情需要保密,因为“联合船行”遭到各方渗透的缘故,南京城内各大势力皆是知晓这个内幕。 但偏偏,吕德刚刚才返回南京城,受限于情报差距,竟是推断错误,误以为幕后驱使“联合船行”带头闹事的主使之人是七皇子朱和坚。 就正如周尚景的判断一般,吕德现在是真心想要协助七皇子朱和坚渡过南京乱局的难关,不愿意看到朱和坚因为南京乱局而栽跟头。 在吕德看来,即便是周尚景的计划一切顺利,让朱和坚在南京乱局之中栽了跟头,但最多也就是曝光了朱和坚暗中蓄养死士的罪行罢了。 这般罪行虽然很严重,却也只是暂时断送了朱和坚的上位机会,最多就是失去皇子身份、关押于宗人府大牢而已。 但只要朱和坚的内廷支持者还在,只要朱和坚多年以来的暗中经营还没有彻底摧毁,只要德庆皇帝心中还存着顾念,他将来就依然还有东山再起的一线希望。 而吕德的真实想法,则是要让朱和坚死无葬身之地! 唯有如此,他才能算是报仇成功。 所以,吕德必须协助朱和坚顺利渡过眼前的南京乱局,趁机获取到朱和坚的绝对信任,然后才有机会让朱和坚在将来某个时候,摔一个更狠更重的大跟头,再也无法翻身,陷于无尽绝望之中! 总而言之,宋继诚这个时候明明是在暗指大学士霍正源,但因为吕德的推断错误,再加上两人说话之际总是暗藏机锋,没有把心中想法彻底讲明白,吕德却误以为宋继诚的这一番话乃是在暗指七皇子朱和坚。 因为目标不同,吕德这个时候想要全力维护朱和坚,协助朱和坚尽量误导宋继诚。 这般情况下,吕德与宋继诚的后续谈话,自然是牛头不对马嘴,最终也造成了双方的莫大误会。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37章.皆为正义(六). …… …… “邀海阁”内,这场驴唇不对马嘴的谈话还在继续。 “我并不认为那幕后之人是想要浑水摸鱼!”吕德摇头道:“或许,只是别的势力逼人太甚,他只能无奈反击而已。” 吕德这段话的意思是,七皇子朱和坚之所以驱使“联合船行”搅乱南京局势,全是因为周尚景、宋承仁的刻意针对。 《摄政大明》第1437章.皆为正义(六) 《摄政大明》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38章.皆为正义(七). …… …… 与此同时,宋继诚的密信已经送到了东园,交给了周尚景与宋承仁过目。 在东园内的一间书房之中,阅览了密信内容之后,周尚景与宋承仁也皆是大为震惊。 「霍正源竟然已经背叛了赵俊臣、变成了陛下的内应?这、这……怪不得他最近的几次决定皆是让人摸不着头脑!若是这般解释的话,倒也说得通了!」 说话之际,宋承仁的表情格外严肃。 如果霍正源已经投靠了德庆皇帝,那就意味着「周党」接下来压力大增,不仅要对付七皇子朱和坚与南京镇守太监府,还要防范着南京境内「赵党」势力的突然背刺。 另一边,周尚景经过这几天不断的灌油排毒,腹痛症状已经有所缓解,但精神状态则是愈发萎靡了,这个时候也是强打精神、仔细思索,最终则是缓缓摇头道:「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若是陛下当真想要利用霍正源来分裂「赵党」,以赵俊臣的智谋与手段,不应该是毫无警觉、毫无防范才对!」 说完,周尚景的花白眉毛也是越皱越紧,有些左右为难。 他对于赵俊臣的忌惮,丝毫不下于朱和坚,若是德庆皇帝想要利用霍正源来削弱「赵党」、分裂「赵党」,周尚景自然是乐见其成,甚至还会暗中出手相助。 但现在,却不是一个合适时机,因为周尚景正专注于对付朱和坚,如果他支持了霍正源、为霍正源助长声势,那若是霍正源接下来因为德庆皇帝的旨意而转头支持朱和坚的话,就意味着周尚景自己给自己添麻烦。 「不过……无论继诚的这份情报究竟是真是假,待南京局势变化尘埃落定之后,老夫确实可以暗中扶持霍正源,促成与加速「赵党」的分裂……」 喃喃自语之后,周尚景转头看向宋承仁,吩咐道:「无论如何,为了以防万一,咱们还是要对霍正源加强防范,不能再寄望于他,「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待到真正的决胜时刻,终究还是要靠咱们自己人! 所以从现在开始,就不要再与霍正源互换情报了,也不要再盼着霍正源支持咱们,咱们的当务之急,还是尽快寻到藏身于南京城内的那些死士,证明他们与七皇子之间的关系,然后这一局咱们就算是赢下来了!至于其余变数,都不是现在应该考虑的事情。」 说到这里,周尚景又问道:「搜寻之事的进展如何了?」 宋承仁信心满满,点头答道:「进展还算不错,趁着今日南京之乱局,我已是尽遣人手,再配合南京官军与南京城内的数万粮帮帮众,正在逐一排查那些死士有可能藏身的地方,目前已经排查了三分之一的范围,最迟等到明天傍晚时分,就能把全部可疑位置皆是排查完毕,必然可以逼迫那些死士现身逃窜!」 其实,南京城内的种种乱象,表面上是因为霍正源驱使「联合船行」带头闹事,但之所以是乱成了如今这般规模,也有周尚景与宋承仁二人躲在幕后推波助澜的缘故。 周尚景就是有这般本事,可以抓住一切机会,变坏事为好事。 最开始的时候,周尚景不愿意看到南京局势进一步混乱,一直在极力劝说霍正源不要利用「联合船行」闹事。 但当他发现霍正源完全不听劝戒、坚持要让南京局势混乱起来之后,就索性是顺水推舟,不仅没有极力阻止,反而是暗中交代那些依附于「周党」的各方势力纷纷参与其中。 待到今天,当「联合船行」号召商人罢市、河工罢工、学子罢课之后,像是各大缙绅家族的心腹家仆、又或是依附于漕运衙门的粮帮帮众,就纷纷是积极响应号召,不仅是主动罢工罢市,还纷纷走向街头聚集抗议,与南京官军相互对峙,所以才让南京城内的 混乱局势变成了如今这般规模。 但实际上,这些缙绅家仆与粮帮帮众的聚集抗议,只是一种伪装表象罢了,他们皆是汇聚于南京城内的各处易于藏身之地,趁机闯入了各个民宅与商铺之中,还把南京官军也引了过去,不仅是自己把这些地方仔细排查了一遍,还引着南京官军也再次排查了一遍。 这样一来,自然就可以迅速寻到那些死士的藏身之地,挤压这些死士的活动空间,迫使这些死士最终只能是曝光形迹、现身逃窜,更还让七皇子朱和坚误以为这般混乱局势对自己有利,进而是失去警惕。 向周尚景详细讲诉了搜查进展之后,宋承仁稍稍犹豫了一下,又问道:「还有一件事情!就是昨天傍晚与七皇子麾下死士相互厮杀的那群亡命徒,根据各方面情报来判断,他们极有可能是与霍正源有关系,只是目前还不清楚这群亡命徒的具体身份与真实意图……咱们是否应该趁机把这伙亡命徒也揪出来?若是所料不差,这伙亡命徒现在很可能正受到霍正源的庇护。」 宋承仁所说的那伙亡命徒,自然是指胡枭手下的那些南洋海盗了。 若是在没有收到宋继诚的情报之前,周尚景必然是会同意宋承仁的这般建议,趁机调查清楚霍正源与那伙亡命徒之间的真实关系。 但现在,因为宋继诚的情报,周尚景一时间有些摸不清霍正源的真正底细,完全不知道霍正源的事情究竟水有多深。 于是,周尚景稍稍思索片刻后,就摇头道:「目前正值多事之秋,咱们的当务之急还是对付七皇子,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暂时不要打草惊蛇,只是派人密切监视霍正源就好,首先抓住七皇子私下蓄养死士的罪行证据再说。」 「明白了……」 宋承仁点头答应之后,正想要继续说些什么,就突然听到书房门外传来禀报之声。 「首辅大人,老爷子,粮帮之人紧急求见,说是有重要消息想要向两位禀报。」 闻言之后,周尚景与宋承仁皆是精神一震! 难道说,粮帮之人已经发现了七皇子朱和坚麾下死士的藏身之地? 宋承仁当即是扬声吩咐道:「让他立刻来见!」 片刻之后,一名皮肤黝黑、举止干练的中年男子快步走进了东园书房之中。 这名中年男子名为李豹,乃是粮帮在南京境内的负责人。 所谓「粮帮」,就是后世大名鼎鼎的漕帮,如今已是初具规模,仅仅在南京城内,就坐拥数万帮众之多,而李豹身为粮帮在南京境内的最高负责人,也算是一位举足轻重的大人物,有时候说话甚至比官府还有用。 但相较于当朝首辅周尚景与宋家家主宋承仁,李豹就只能算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老鼠了。 所以,见到周尚景与宋承仁二人之后,李豹可谓是谦卑至极,甚至还因为周、宋二人的亲自接见而诚惶诚恐、受宠若惊。 迈步进入东园书房之后,李豹完全不敢抬头,迅速下跪行礼道:「小民李豹,叩见周首辅、拜见宋老爷子!」 宋承仁抬手道:「起来说话!你说有重要消息需要立即禀报,究竟是什么事?」 李豹迅速答道:「回老爷子的话,就在半个时辰之前,有一个来历不明的中年汉子,突然间寻到粮帮,与粮帮一位头目进行接触,谁曾想……他与粮帮接触之后,竟然向粮帮透漏了一个关键消息! 按照这个中年汉子的说法,他于前天深夜时间,亲眼目睹了一伙神秘人正在挖毁堤坝、引发洪水的场景!又因为他常年闯荡江湖的缘故,所以也算是见多识广,更还识破了那伙神秘人领头者的身份来历!据他说,此人赫然就是当年「混世八枭」之中的老三蒋枭!」 说 完,李豹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画像,双手捧给了宋承仁,继续说道:「这张画像,也是那个中年汉子交给粮帮的,说是蒋枭的画像!他说自己与蒋枭曾有旧仇,在他目睹蒋枭率人挖毁堤坝的同时,自己也被蒋枭发现了形迹与身份,如今正遭到蒋枭的全力追杀! 他还表示,蒋枭与自己仇恨极深,可谓是不共戴天,所以蒋枭接下来必然是不惜代价,全力追杀于他,所以他才选择与粮帮接触,就是想要寻求粮帮的庇护。」 当年「混世八枭」可谓是恶名昭着,即便是周尚景与宋承仁二人,也听过这伙悍匪的恶名,闻言之后皆是大吃一惊! 而且据周尚景与宋承仁所知,「混世八枭」当年被官府全力追捕之后,唯有一个名叫胡枭之人侥幸逃脱,其余七枭早就落网伏诛了,所以这个蒋枭早就应该是一个死人了,现在又得知蒋枭不仅是秘密存活于世,更还参与了掘毁堤坝、淹没皇庄的事情,自然是更为震惊。 周尚景与宋承仁早就认定,七皇子朱和坚就是掘毁堤坝、淹没皇庄的幕后主使,所以他们收到这般消息之后,当即就联想到了更多事情。 基本上,霍正源此前所联想到的种种情况,周尚景与宋承仁这个时候也皆是想到了,不由是又惊又喜。 既是震惊于七皇子朱和坚的胆大妄为、蓄谋之早,也是惊喜于己方收获了这份情报之后,就拥有了更大把握,可以一网打尽七皇子朱和坚的麾下死士。 宋承仁仔细观察了一眼手中画像,又抬头问道:「那个与你们接触的中年汉子,眼下正在何处?是否已经被你们控制?」 李豹则是表情有些难堪,垂头道:「还请宋老爷子恕罪,那人与粮帮接触之后,很快就消失无踪了,待我收到消息之后,已是来不及控制于他,只能是先行赶来东园向您两位禀报消息。」 闻言之后,沉默良久的周尚景终于出声,缓缓道:「看样子,那个人向粮帮寻求庇护是假,通过粮帮向老夫传递这份情报才是真的! 而且这份情报过于令人意外,反而不似伪造出来的!既然通报情报之人认定了蒋枭接下来会全力追杀于他,就说明蒋枭也许很快就会秘密潜返南京城内,咱们也需要提前布置,最好是趁机一网打尽!李豹,你立刻把这幅画像传示于粮帮,让所有人皆是留意这个蒋枭的行踪!」 李豹连忙答应,再看周尚景与宋承仁二人没有更多吩咐,就迅速告辞离开了。 等到李豹离开书房之后,周尚景的目光再次转向宋承仁,悠悠道:「南京局势,不仅是愈发复杂,也愈发有意思了!或许……咱们很快就会发现意外收获!」 通过粮帮渠道向周尚景传递情报之人,正是当年背叛了蒋枭的胡枭。 此时此刻,不仅是蒋枭不惜代价的想要追杀胡枭,胡枭也是不折手段的想要害死蒋枭! 所以,胡枭才会完全听从霍正源的吩咐,甘冒风险与粮帮接触、向周尚景传递了关键情报。 胡枭乃是一个油滑机警之人,与粮帮进行接触之后就立刻抽身离开了,完全没有让粮帮之人寻到机会控制于他。 待他脱身离开之后,也很快就确认了自己无人追踪,又迅速的秘密返回了霍正源在南京城内的临时住所。 霍正源的临时住所,正受到各方势力的秘密监视,但以胡枭的手段能力,出入之际依然是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当胡枭翻墙返回了霍正源的临时住所之后,却立刻就看到了一副奇怪情景。 只见在院落正堂之内,霍正源正在负手而立、摇头叹息,表情间满是正气与怜悯。 而霍正源的脚下,则是密密麻麻跪拜着十余名情绪激动的青年男女。 再然后,胡枭就听到这些青年男女的激动追问。 「霍大学士,您当真愿意为我们主持公道、帮助我们摆脱贱籍?」 「若是霍大学士愿意为我们脱离贱籍,那我何家二十余口男丁,就一定为您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多谢霍大学士的怜惜!从今往后,晚辈就把身家性命尽数托付于您了!」 见到这般场景,胡枭先是微微一愣,然后则是不以为然的轻轻摇头。 很显然,此刻正在激动跪拜霍正源的这群青年男女,就是霍正源从南京礼部寻来的贱籍之人了。 近年来南京官场屡次受到整顿清洗,陆续有大量南京官员受到波及、被朝廷夺职定罪,其中那些罪行较重的南京官员,更是牵连了整个家族,大量族人被朝廷贬为贱籍。 按照霍正源的想法,这些刚刚沦为贱籍时间不久的罪臣亲族,尚还没有彻底消磨心志,必然是极力想要摆脱贱籍身份,只要霍正源承诺为他们脱离贱籍,他们就一定会争相卖命。 而且正所谓「穷文富武」,这些人皆是出身不凡,其中有不少人习过武艺,拥有一定战斗力,当他们勇于搏命之际,或许就可以迸发出惊人效果。 总而言之,霍正源就是想要驱使这些贱籍之人,对付七皇子朱和坚的麾下死士。 只不过,胡枭一直都不看好霍正源的这般想法。 说到底,这些贱籍之人不仅现在是贱民身份,从前也只是一群娇生惯养的公子小姐罢了,又能发挥多少作用? 反正胡枭认为,霍正源的这般做法就是在白费功夫。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39章.皆为正义(八). ,! …… …… 胡枭并不信任这些曾经是官宦子弟的“贱籍”。 即不相信他们的能力,也不相信他们的立场。 所以,返回霍正源的临时住所之后,胡枭并没有直接现身,而是闪身躲在角落,冷眼旁观着霍正源的精彩表演。 只见霍正源的表情间满是悲天悯人之意,听到一众“贱籍”的激动呼喊之后,不断的摇头轻叹,似是心有戚戚。 然后,就见霍正源迈步向前,亲手搀扶起了为首一名面部带伤、形象狼狈的青年男子,仔细打量一眼后,问道:“你是南京户部前尚书唐臻之孙唐成,对吧?我与你祖父乃是同榜之交,他是二甲第四名,我是一甲第二名,这般交情不可谓不深……唉!老唐当初是太子太师王保仁的忠实盟友,最终却被王保仁无情背叛,沦落到家破人亡的境地,实在是太可惜了!而你这样前途无量的官宦子弟,也变成了现在的贱籍世仆,又是何其无辜!” 随后,霍正源又扶起了唐成旁边的另一名青年,也是仔细打量了一眼后,缓缓点头道:“你是南京刑部前侍郎丁庆明之幼子丁文博,我也记得你!丁侍郎与我曾经皆在翰林院任职,我当年经常受他照顾……记得十九年前,我还参加过你的周岁宴,亲手抱过你!” “还有你,孟皓轩对吧?……听说你是前南京督察院孟御史的侄儿,我虽然从前没有见过你,但我当年与孟御史同在湖北做官时,却是一见如故、相谈甚欢,视他为人生知己……” 接下来,霍正源逐一辨认着自己眼前这群青年男女的出身来历。 霍正源天资极高,二十岁出头就已是金榜题名,如今他虽然还不到知天命的年纪,但已经踏入仕途近三十年之久,再加上他性格世故圆滑,从来不会与人正面为敌,所以也算是人缘不错。 这样一来,庙堂之中绝大多数有头有脸的人物,皆是与霍正源有过交情,即便没有利益联合、深交为友,也曾经见过面、喝过酒。 而他此时所召见的这些青年男女,不久前还皆是南京官场某些大人物的亲族后辈,所以霍正源很快就与他们半真半假的攀上了关系,摇身一变就成为了他们的世交长辈,迅速拉近了关系,也让这些沦为贱籍时间尚短的青年男女们对霍正源增添了不少信任。 就这样,亲手扶起了所有人之后,霍正源摇头叹息道:“看看你们,从前皆是高门大户出身的公子小姐,也皆是我的故人之后,如今却尽数沦为贱籍,着实令我于心不忍…… 唉,说起来,你们也是倒霉,我私下里说一句真心话……你们的家中父祖其实并没有犯下任何大错,只是正好碰上了朝廷中枢全力整肃南京官场的风头,所以平日里无关紧要的事情也要严办严惩,从前最多也就是罢官免职的罪行,却让你们承受了抄家、贬斥、夺籍之灾! 自从听闻了你们的悲惨境遇之后,我就一直想要出手相助,为你们脱离贱籍,但我朝法规森严,脱籍改户并不是一件易事,必须要寻到一个充分理由才行……而现在,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是让我寻到了一个绝佳机会!只要你们妥善把握住这次机会,别说是脱离贱籍了,即便是恢复往日门楣也不是没有可能!” 听到霍正源的这般说法,几十名青年男女愈发是情绪激动,也没有任何犹豫,就纷纷表明了坚定态度。 在这些青年男女之中,就以南京户部前任尚书唐臻之孙唐成为首,他这个时候也是率先高呼,瞪着眼睛咬牙低声喝道:“霍大学士,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来做,您尽管吩咐!还是那句话,就算是赴汤蹈火、赔上性命,我们这些人也是在所不惜!” 随着唐成的话声落下,他身后众多贱籍也纷纷激动点头、大声呼应。 很显然,唐成是一个聪明人,他既没有详细询问事情缘由,也没有寻求任何承诺,更没有趁机讨价还价,只是请求霍正源直接交代任务。 因为唐成非常清楚,他们早就不再是身娇肉贵、前呼后拥的官宦子弟,而是人人皆可鄙夷锤楚的贱籍之民,霍正源则是他们脱离贱籍的唯一指望,他们在霍正源面前并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所以他们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尽量讨取霍正源的欢心,期望霍正源将来会信守承诺。 听到唐成的这般表态,霍正源满意点头,也再次仔细打量了唐成一眼。 自从唐臻被罢官抄家之后,唐成就沦为贱籍、成为了南京境内的一个“世仆”,也就是南京官员的共享奴仆,某位官员若是家中暂时缺少仆从,就可以向南京礼部衙门借来世仆使唤几天,所以唐成沦为世仆之后,自然是处境极为恶劣。 在沦为贱籍之前,唐成就是一名纯粹的纨绔子弟,仗着祖父唐臻的势力一向是做事跋扈,性格也是浅薄无知,得罪了不少人,但那些人畏惧于唐成的家世,从前也是敢怒不敢言,反而要陪着笑脸。 这般情况下,待唐成沦为贱籍世仆之后,境遇之悲惨也就可想而知了,曾经的仇家敌人纷纷是趁机报复、落井下石,百倍千倍的报复于他,若不是唐成还有几位美貌姐妹沦为歌妓舞女之后用身体讨好了一部分南京官员、请求这些南京官员偶尔出手庇护,也许唐成早就被昔日仇家折磨至死了。 但即便如此,唐成的处境还是极为恶劣,他今年仅有二十岁出头,沦为贱籍也只有半年时间,但已是身材句偻枯瘦,面容苍白干瘪,嘴角处的青紫色伤痕极为扎眼,显然是不久前又被人狠狠揍了一顿,再也寻不到曾经的风光得意。 不过,这般恶劣处境也有好处,那就是彻底改变了唐成的纨绔性格,不仅没有彻底垮掉,反而是愈发的坚韧、隐忍,也愈发的……偏激与阴鸷。 霍正源可以明显感受到,唐成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虽然表面上谦卑自轻、小心翼翼,但他目光深处则是蕴藏着某种激烈情绪,似是仇恨、似是怨毒、又似是野心,正在不断的酝酿与激荡,令人隐隐心惊。 察觉到这一点之后,霍正源轻轻点头之余,也在心中暗暗想道:“难怪……这个唐成年纪轻轻,却可以成为眼前这批贱籍的领头者! 我原本还以为,他能成为领头之人,只是因为他那几个美貌姐妹自甘轻贱,讨好了一部分管事官员、让他受到了暗中庇护,但现在看来,更重要还是因为唐成不甘认命的缘故!相较于其余人的心如死灰、自暴自弃,这个唐成反而有种大破大立的感觉! 只是……他隐约间流露出来的这股怨毒之气,却让人有些不安……” 这般暗思之际,霍正源表面上依然是不动神色,只是拍了拍唐成的肩膀,说道:“我这段时间在南京城内微服私访,却是无意间发现了一桩惊天重桉!有一名悍匪名为蒋枭,他多年之前就应该被朝廷定罪斩首了,却不知为何依然活在世上,如今正在南京境内秘密活动,似乎是变成了某位朝廷高层暗中蓄养的死士! 所以,我现在想要布局抓捕这名悍匪,然后就可以顺藤摸瓜,查明究竟是何方神圣暗中蓄养死士,他暗中蓄养死士又究竟是意欲何为!你们皆为官宦之后,自然是明白这般罪行的严重性! 我目前还不清楚究竟是何人在暗中蓄养死士,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也就不敢随意动用任何官府力量,甚至不能公开召集人手,所以就想到了你们!你们现在皆是贱籍,没有任何人愿意高看你们一眼,由你们出面对付那批死士也就不会引起对方警惕,而事成之后,我也会向朝廷为你们请功,让你们得到封赏、彻底脱离贱籍!” 听到霍正源的这般解释之后,唐成等人纷纷是心中大惊。 但与此同时,他们也愈发是心中火热、跃跃欲试。 就正如霍正源所言一般,他们都是官宦家族出身,皆是明白私下包庇死囚、暗中蓄养死士这种罪行的严重性,也完全明白这般任务的风险之大,但也正因为如此,只要最终完成了霍正源所交代的任务,查明了桉情真相,朝廷也必然是不吝嘉奖,完全有机会让他们脱离贱籍,恢复正常百姓身份。 这些人曾经都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小姐,这半年多以来的贱籍经历,让他们皆是饱受羞辱与折磨,不啻于身处于人间地狱,所以只要有机会脱离贱籍,他们就愿意承担任何风险、付出任何代价! 想到这里,依然是唐成率先表态,只见他深吸一口气之后,满脸坚定的用力点头,再次强调道:“霍大学士您想要如何做,尽管吩咐就是!我们这些人已经失去一切,只剩下一条贱命,从现在开始这条贱命就交由您来处置了!” 霍正源点了点头,问道:“我今天是以设宴招待宾客为理由召来你们相见的,但为了防止引起各方势力的警觉,仅仅是召来了你们二十余人,也没有详细打探你们的具体情况,所以我现在想要知道,你们若是全力动员的话,最多可以召集多少人手?” 唐成仔细思索,然后又与身边的丁文博、孟皓轩二人低声商议了几句,最终答复道:“近一年时间以来,南京官场屡次受到朝廷整肃,先后有三十余位朝廷官员被定了重罪,我们这些罪臣亲族也受到牵连、纷纷沦为贱籍,总计有七百余人! 其中,青壮年男子约有二百人,但经过这段时间的羞辱与折磨之后,许多人或是受折磨至死,或是病死累死,还有许多人因为不堪羞辱而选择自尽,却只剩下了七成人还苟活于世,所以……虽然因为境遇相似的缘故,我们一直都在抱团取暖,勉强还算是团结,但最多也只能召集一百五十人,而这一百五十人虽然皆是愿意为您卖命,但其中习过武艺之人,就……只剩下四五十人。” 闻言之后,霍正源不由是面现失望,喃喃道:“据我估算,对方的死士组织人数约有两百左右,而且皆是武艺娴熟、训练有素,可谓是实力强大,所以仅仅凭借这点人手,就算是人人敢于拼命,恐怕也完全不是对手啊……” 喃喃自语之际,霍正源心中有些后悔,认为自己的计划有些想当然了,这些贱籍的作用远不及预期,根本不足以抗衡七皇子朱和坚麾下的死士组织。 见到霍正源的表情变化,唐成心中一慌,生怕是错过这次扭转命运的机会,当即就大脑急转、不断思索对策。 而唐成本人经过这半年多时间的种种磨练,也确实增添了许多见识与急智。 所以,思索片刻之后,唐成突然出声建议道:“霍大学士,您若是想要召集一批人手卖命效力,却又不想打草惊蛇的话,倒也不必局限于我们这些人!南京境内的贱籍贱民约有万余人,我们这些人出身于富贵之家、沦为贱籍时间尚短,还没有彻底认命,也愿意为了脱离贱籍而冒险拼命,想必这也是霍大学士您愿意重用我们的原因所在,但其余贱籍也未必全是麻木认命之辈! 就以九姓渔户为例,他们都是陈友谅及其支持者的后代,圣祖夺下江山之后,就把他们贬为贱籍渔户,让他们世代捕鱼为生、对他们征以重税,且永世不得上岸,只能在渔船上安家生活,不可与良民通婚,也不可参加科举,这般命运固然悲惨,但在各种贱籍之中,九姓渔户因为不能上岸的缘故,所受羞辱反而相对较少,只要躲在渔船之中就可以苟活,所以他们也有卖命的力量与勇气,又皆是善使鱼叉与渔网…… 还有南京城内的匠户,他们虽然不在贱籍之列,但同样是处境恶劣,因为匠户与贱籍一般也是世代不得脱籍,只能日夜为朝廷打造各类器具却无法收取报酬,所以只要让他们寻到机会脱离匠籍,他们也是敢于拼命的,尤其是那些铁匠出身的匠户,一个个皆是不缺蛮力、善用铁锤,还能为咱们提供一部分兵器……” 听到唐成的这般提议之后,他身边的丁文博也是眼睛一亮,举一反三道:“还有那些南京军户,实际上早就沦为了南京将领们的农奴家仆,同样是心存怨气,若是霍大学士也愿意承诺为他们脱离军户身份,晚辈也有把握鼓动一部分军户为您效力!” 随后,另一边的孟皓轩则是说道:“还望霍大学士知晓,因为家父为官期间人缘还算不错,南京城内有好几位实权官员皆是家父的故旧,虽然自从晚辈家道败落、沦为贱籍之后,这些故旧就立刻与晚辈家族断了联系,但只要霍大学士可以提供晚辈一些钱财,晚辈依然有把握说服他们暗中行动,就算是不能驱使他们卖命,但也可以提供情报与便利……” 就这样,随着唐成、丁文博、孟皓轩三人的陆续表态,他们三人身后的众位贱籍青年男女也皆是表现积极、纷纷提出建议,极力发挥着各自作用,生怕是霍正源会认为他们没用。 “对!对!晚辈在南京城内也有几家世交,虽然现在已经彻底中断了联系,但只要能搬出霍大学士的名号,再加上晚辈的联系与说服,依然可以暗中驱使他们效力!” “还望霍大学士得知,小子还没有沦为贱籍之前,就经常与南京官府的几位捕头一同饮酒作乐,那几人皆是势利之辈,自从晚辈沦为贱籍之后就纷纷是落井下石,但他们也都是见钱眼开之辈,只要几十两银子,小子就有把握收买他们……” “南京守军之中的一个百户,乃是晚辈家族的一名远亲赘婿,虽然自从晚辈家族沦为贱籍之后,他就一直是对晚辈家族避之不及,但只要有霍大学士撑腰,晚辈就有十足信心说服他配合行事……” 听到这些人的纷纷建议之后,霍正源先是一愣,然后就再次陷入了沉思。 霍正源突然发现,自己此前似乎是小觑了这些贱籍的作用。 这些人虽然现在皆是贱籍身份,但他们不久前还都是官宦人家的公子小姐。 所以,只要给予他们一定资源,他们就可以重拾自己家族曾经的人脉关系。 所谓“人脉”,本质上就是一种互利互惠的关系,需要以实力维系。 当你拥有一定实力之后,就可以为对方送去各种好处,而对方也会投桃报李,可谓是稳赚不赔,人脉关系也就愈发广阔、也愈发稳固。 当你落魄了、失去了实力,再也没有好处送给对方,对方送给你好处之后也是只亏不赚,曾经的“人脉”就会远离于你,也就是人走茶凉,但当你恢复了一定实力之后,却也很容易就可以重拾“人脉”。 而目前状况下,只要霍正源愿意给予面前这些贱籍一定程度的支持,让他们一定程度上恢复各自家族曾经的人脉关系,显然是可以发挥出更大作用! 与此同时,利用这些人的贱籍身份,也可以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召集与鼓动一部分匠户、军户、以及九姓渔户加入自己的计划,无疑也是一招妙棋。 相对而言,只是让这些贱籍与朱和坚的麾下死士正面拼命,无疑是用错了地方,大材小用了。 而就在霍正源若有所思之际,正站在不远处旁观这般场景的赵府幕僚郭敏,则是忍不住面色微变。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40章.众望所归. …… …… 何为“众望所归”? 就是所有人皆是认定,你的地位、威望、或者功绩已经达到了一定高度,是时候担负重任了。 于个人而言,这种“重任”有好有坏,背黑锅是一种“重任”,替死鬼也是一种“重任”。 于大局而言,“众望所归”也未必就是一件好事,刘备托孤诸葛亮是“众望所归” 《摄政大明》第1440章.众望所归 《摄政大明》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41章.大乱斗(一). …… …… 蒋枭是一个复杂矛盾的人,兼备疯狂与谨慎两种特性。 为了实现自身意图,他总是不惜代价、无所不用其极,但同时也会小心翼翼的为自己预留一条退路。 所以,蒋枭敢在官府追缉之际暗中潜回南京、继续追杀胡枭,自然也拥有自己的依仗。 三个月前,蒋枭率领“嘲风”死士们追随七皇子朱和坚秘密抵达南京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全面调查了南京城内所有地头蛇的情况,然后就挑选了一位粮帮头目与一名南京守军百户,设法控制了他们。 其中,粮帮头目名为蔡覃,南京守军百户名为唐坤。 而这两人的性格作风,可谓是天差地别、截然相反。 唐坤虽然是一名南京守军武官,但他嗜赌如命、贪生怕死、却又色胆包天,乃是一个纯粹小人; 而蔡覃则是截然相反,虽然只是一个帮派份子,但也是一个老实顾家之人,孝顺父母、敬爱妻子、宠护儿女。 蒋枭选定这二人作为目标之后,就针对这两人的秉性特点制订了不同对策,彻底拿捏住了这二人。 针对唐坤的好色嗜赌,蒋枭先是设局让他欠下巨额赌债,然后又蛊惑他侵吞军需还债,最后又抓住了唐坤与一位寡妇偷情的现行,而这位寡妇则是一位守军千户的遗霜; 针对蔡覃的孝顺顾家,蒋枭的手段就更简单了,直接派人绑架控制了他的父母与妻女,又强迫蔡覃违背了几项重要帮规,一旦事情败露就会受到三刀六洞的惩罚; 这样一来,唐坤与蔡覃二人就只能听命于蒋枭、任由蒋枭指使拿捏了。 蒋枭选择控制唐坤与蔡覃二人,除了这二人皆是有着明显弱点之外,也是因为青溪汇入南京城内的河道入口,就位于这二人的防区与势力范围之内。 南京位于江南腹地,境内河道密集且复杂,除了最着名的长江与秦淮河外,还有四十余条不同河道分布各处,而青溪就是其中一条河道,虽然规模与名气皆是不大,却也贯穿了整个南京城。 蒋枭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所以才不折手段的驯服了唐坤与蔡覃二人。 拥有了这二人的秘密协助之后,蒋枭及其麾下的“嘲风”死士在紧急情况下,就可以通过青溪河道迅速进出南京,视南京城防如若无物。 而这一天的傍晚时分,蒋枭及其麾下的百余“嘲风”死士,也正是利用青溪河道秘密返回了南京城内。 当蒋枭动作敏捷的跃下小舟、再次踏上了南京城内的青溪河岸之际,早已等候多时的唐坤与蔡覃二人也迅速迎了上来,皆是神色紧张、内心忐忑。 相较于唐坤的怯懦软弱、敢怒不敢言,蔡覃虽然也受制于蒋枭,但他性子更为刚直,见到蒋枭之后就直接怒声指责道:“你为何要选在这个时候返回南京?你究竟知不知道,南京城内正值戒严搜捕之际? 今天晌午时候,我还被召到了粮帮总堂,亲眼看到了你的画像!豹老大已经传下密令,让粮帮所有人皆要密切留意你的行迹,一旦发现就要不惜代价抓捕,我当时看到你的画像之后险些就要吓死,好不容易才控制住了表情没有当场色变,很显然粮帮后面的周首辅与宋家主已经知晓了你的存在! 而你这般时候竟然还敢秘密潜回城内,不仅是自己送死,更是想让我与唐百户二人为你陪葬,简直就是发疯失智……” 看到蔡覃还要滔滔不绝的继续指责自己,蒋枭顿时是表情一冷,寒声道:“没想到蔡兄这般关心于我,真是让我感动不已……这样吧,作为回报,我现在就可以命人为蔡兄准备一份厚礼以示感激!说吧,你想要什么礼物?是你家幼子的耳朵?还是你家老母的手指头?” 蒋枭的这般威胁,就好似一盆冷水直接扑灭了蔡覃的心中怒意,让蔡覃不由是表情大变、面色惨白。 于是,蔡覃再也不敢继续指责蒋枭,只是咬牙追问道:“说吧,你选在这个时候返回南京城内究竟为了何事?又需要我与唐百户二人如何配合你?但要说好了,这次的事情结束之后,你必须把我的老父母与妻儿全须全尾的交还回来!” 就在蒋枭与蔡覃低声交涉之际,蒋枭麾下的百余名“嘲风”死士也已经陆续上岸。 这些“嘲风”死士无疑是训练有素,上岸之后就迅速控制了周围局势,一部分人负责外围警戒,另一部分人则是悄然间包围了蔡覃与唐坤二人,以及他们二人身后的几位心腹,似乎是只要蒋枭的一声令下,就会立刻动手杀死他们。 唐坤原本就对蒋枭充满了敬畏,注意到这般情况之后,更是忍不住心惊胆战,心中暗骂蔡覃的不知死活,竟然胆敢当面触犯蒋枭这个杀神。 于是,见到蔡覃终于是表态服软之后,唐坤也连忙拍着胸口保证道:“蒋大哥,你有任何吩咐,尽管直说就是!只要不是送死的事情,兄弟我一定是全力以赴!” “蒋大哥……”蒋枭轻声冷笑,缓缓道:“我此前并未向你们透漏过自己的姓氏与来历,但唐百户现在却又以‘蒋大哥’称呼于我,这样说来……粮帮那边不仅是得到了我的画像,也已经知晓了我的真实身份?他们是如何寻到这些情报的?” 在蒋枭冰冷目光注视之下,蔡覃也不敢隐瞒,当即就把自己所知晓的情报详细通报于蒋枭:“就在今天上午卯时左右,一个神秘人突然与粮帮私下接触,说他正遭到一批亡命徒的追杀,而你就是这批亡命徒的领头之人,他坚信你很快就会冒险进入南京城内继续追杀于他,所以就想要寻求粮帮的庇护,同时还把你的画像与身份情报皆是交给了粮帮…… 你也知道,我们粮帮的靠山是漕运衙门,而漕运衙门的后台则是周首辅,所以这个消息也很快就被周首辅知道了,于是在周首辅的一声令下,南京城内的各方势力皆是正在密切关注你的踪迹,所以你接下来一旦是在南京城内现身露脸,就立刻会受到黑白两道的合力围剿,到时候你就算是拥有通天本领,也必然是插翅难逃!” 听到南京局势对自己是这般危机四伏之后,蒋枭依然是表情冷静、毫无惧色,只是思索片刻后,再次追问道:“那位与粮帮私下接触的神秘人,目前正在何处?你可知道他的身材相貌特征?” 蔡覃摇头道:“我们粮帮原本也想要出手控制此人,但他性子极为机警,还不等我们动手,就已经提前逃走了,彻底失去了踪迹,感觉他与粮帮进行接触,向我们寻求庇护是假,趁机向我们传递你的情报才是真实企图!至于这个人的身材相貌,我也特意打探了,听说他身材矮壮精干、肤色黝黑发亮、性子极为机敏油滑,一双狼目极为扎眼。” 闻言之后,蒋枭的目光之中顿时是迸发出了一缕精芒,冷笑自语道:“看来,胡大哥已经发现了我的存在,而且也同样是不忘旧情,想要对我赶尽杀绝啊!为此不惜是牵动官府、粮帮各方势力,还真像是他的行事风格!” 随后,蒋枭又向蔡覃、唐坤二人详细询问了南京局势的变化,尤其是霍正源的动态消息。 蒋枭曾是亲眼看到,胡枭及其手下在洪水之中救下了霍正源的几位幕僚,又随同霍正源的几位幕僚赶往了南京城,显然是与霍正源存在某种关系。 而如今,南京官府正在全城戒严搜捕,所以若是不出意外的话,胡枭极有可能正在霍正源的庇护之下躲避南京官府的搜捕,所以蒋枭也就格外关注霍正源的动向。 面对蒋枭的这般询问,蔡覃、唐坤二人自然是不敢隐瞒,唐坤率先答道:“现在的南京城内,可谓是乱象纷呈,官府想要戒严搜捕,但‘联合船行’则是率领各界抗议闹事,认为官府戒严已经严重影响了百姓生活,粮帮帮众与缙绅家仆则是趁乱到处闯门搜寻匪患,而南京镇守太监府则是派出了全体厂卫极力阻碍……简直是乱成了一团乱麻,谁也说不清南京局势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 但小弟认为,南京官府已经无力控制局势,恐怕很快就会让步妥协,逐渐解除城内戒严,所以蒋大哥您若是想要有所行动,最好还是暂且隐忍两天,等到南京官府彻底解除戒严之后再动手也不迟!” 蔡覃思索片刻后,也回答道:“至于那位霍大学士,我们粮帮也受命一直都在秘密监视于他,听说这位霍大学士正想要举办一场酒宴,时间就定在后天傍晚! 而且这场酒宴规模极大,南京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皆是受到了邀请,为了举办这场酒宴,他不仅是投掷重金租下了自己临时府邸周围的另外几处院落,还向南京礼部衙门借用了许多贱籍出身的舞女与世仆用以使唤…… 从今天上午辰时开始,这位霍大学士的临时府邸就一直是人来人往、忙碌不断!也因为这般情况,粮帮的监视任务也就更加困难了,无法探查清楚这位霍大学士及其麾下心腹的具体动作。” 闻言之后,蒋枭已是愈发确定,胡枭现在十有八九是藏身于霍正源的庇护之下,而霍正源之所以是大动干戈的举办酒宴,很有可能就是为了鱼目混珠、掩护胡枭的存在。 若是霍正源没有举办这场规模浩大的酒宴,那蒋枭完全可以直接率领麾下“嘲风”死士突袭霍正源的临时府邸,以雷霆不及掩耳之势直接寻到胡枭的具体下落,然后赶在南京官府有所反应之前抽身离开。 但因为霍正源突然决定要举办这场酒宴,南京城内各方势力皆是密切关注,霍正源的临时府邸之内又增添了大量人手,所以蒋枭也就不能直接动手了。 想到这里,蒋枭的目光不断闪烁,时而阴鸷、时而狠戾。 就这样沉思良久之后,蒋枭冷笑自语道:“局面大乱?分明是形势大好!必须要赶在南京官府解除戒严之前采取行动,若是等到南京官府解除了戒严,那人一定是会趁机逃离南京!如今南京城内局势混乱,各方势力相互牵制,有些事情反而是更不容易受到阻挠!” 听到蒋枭这般说法,唐坤与蔡覃二人愈发是心中惊乱,他们虽然不知道蒋枭究竟想要做什么事情,但也知道蒋枭所做之事必然是非同小可,却没想到蒋枭竟然想要赶在官府解除戒严之前动手,完全不把南京城内的种种危机与混乱局面放在眼里。 只不过,看着蒋枭的阴鸷表情,唐坤与蔡覃二人依然是不敢直接反对,只是暗暗祈祷蒋枭的后续行动不会牵累他们。 蒋枭则是完全没有考虑唐坤与蔡覃二人的心中想法,很快就已经做出了决定。 “唐坤、蔡覃,你们现在有两项任务!其一是在你们二人的辖区与势力范围之内,为我们这些人挑选一处隐蔽的落脚之地,尽量掩盖我们的行迹,也尽量拦下各方势力的搜捕,我会安排几个可靠人手协助你们; 其二是寻来几十套南京守军与粮帮帮众的衣装与身份证明,尽快交给我的手下,让他们可以在南京城内秘密活动……放心吧,我手下兄弟皆是性子机敏的精锐之士,只要你们全力提供掩护,他们就绝对不会暴露你们二人的作用!” 随后,不待唐坤与蔡覃做出回应,蒋枭已是挥手道:“现在,你们二人就前去准备吧!” 见到蒋枭这般独断,唐坤与蔡覃愈发是心中不安,也依然是不敢反对,只好是听命离开。 目视着唐坤与蔡覃二人离开之后,蒋枭愈发是面容冰冷,转头向“嘲风”死士们进一步吩咐道:“李四、李五,你们二人接下来伪装成为南京守军,尽快寻到提前返回城内的关老三他们,协助他们隐藏形迹之余,也告诉关老三他们,就是因为他们搞砸了任务、泄露了行迹,所以才召来了南京官府的搜捕戒严,整个‘嘲风’组织也因为他们而有了暴露之忧,若是正常情况,他们必须要以死谢罪! 但这一次,我愿意给他们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随后这两天时间之内,他们要随时准备行动,待收到了我的信号之后,就要主动现身、让南京官府发现他们的行迹,为我吸引各方势力的注意……当然,我也会做好万全准备,为他们预留一条脱身退路,不会让他们白白送死!” “姜四三,你秘密前往瞻园,与那位吕德吕公子秘密联系,让他想办法说服七皇子殿下,把南京官府的戒严时间延长到两天时间之后,还要想办法进一步限制南京官府与南京守军的行动权限!” “牛七,你率领几人假扮粮帮帮众,前往霍正源的临时住所附近探查情况,霍正源向南京礼部借用了许多贱籍使唤,你伺机控制其中几名贱籍,要挟他们成为咱们的眼线,尽量摸清霍正源身边人员的具体情况……” 就这样,随着蒋枭的不断吩咐,一场牵动各方势力的勐烈风暴,即将要降临在南京城内。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42章.大乱斗(二). …… …… 第二天,清晨寅时三刻。 在初夏时节,此时正是天色将亮未亮之际。 虽然南京官府依然还在全城戒严搜捕,虽然「联合船行」依然还要组织各界人士聚众抗议,虽然南京城内今天注定还将是乱象纷呈,但因为时间尚早的缘故,各方势力还没有展开行动,所以这个时候的南京街道暂时还算是平静,不似昨天一般到处都是军民对峙的场景。 趁着这个短暂平静的机会,唐成与丁文博二人快步离开了南京城内的堕民巷,向着霍正源的临时府邸方向赶去。 唐成乃是前南京户部尚书唐臻的嫡孙,丁文博则是前南京刑部侍郎丁庆明的幼子,半年多时间之前他们还是人人羡慕的纨绔公子,但现在……却只能住在堕民巷内苟且偷生。 所谓「堕民巷」,乃是南京城内贱籍们的聚集居住之地,也是南京城内条件最艰苦、环境最恶劣的地方,所有房屋皆是破旧不堪,所有街道皆是脏乱恶臭,附近人员也是鱼龙混杂,经常受到无赖泼皮的欺辱骚扰,还处于南京城内地势低洼之处,梅雨时节经常会遇到河水倒灌的麻烦。 在昨天之前,唐成每次进出堕民巷,心中都会充斥着无以言表的刻骨憎恨与浓重怨毒。 他怨恨朝廷不留情面的整治南京官场,让唐家毫无预兆的从显贵官宦世家沦落成为卑***籍,他怨恨太子太师王保仁无情出卖了自己的祖父、前南京户部尚书唐臻,让唐家在面对朝廷整治之际几乎是毫无抵抗之力,他甚至也怨恨自己的祖父唐臻,竟然对王保仁这个无情无义的小人毫无防范,所以才让朝廷中枢轻易寻到唐家的各种罪证,也牵连自己沦为贱民之后饱受万般屈辱! 总而言之,因为自己的绝望处境,唐成已经变成了一个性情阴鸷之辈,开始怨恨这个世界的所有人,恨不得与这个世界同归于尽才好! 但此时此刻,当唐成离开堕民巷之际,心中却是充满了兴奋之意,这自然是因为霍正源的缘故,让他看到了脱离贱籍、改变身份的机会与希望。 昨天离开了霍正源的临时府邸之后,唐成就开始依照霍正源的吩咐,到处奔走联络,昨夜也是一夜未眠,先后联系了与自己境遇相似的那些世仆与丐户、住在渔船之内一辈子不能上岸的九姓渔户、以及那些仅仅是处境稍好的南京匠户,承诺他们只需是后续几天为霍正源卖命,霍正源就会帮助他们改籍换户、让他们拥有寻常百姓的身份。 结果自然是格外顺利。 对于这些世仆、丐户、九姓渔民、以及匠户而言,改籍换户的诱惑是致命的,哪怕是需要承担天大风险、哪怕是只拥有一线机会,他们也绝对不愿意错过。 所以,当唐成联系了他们之后,就立刻得到了他们的激烈回应,所有人皆是当场立誓,愿意为霍正源上刀山、下火海,即便是自己葬送性命也是在所不惜,只求霍正源为他们的家人后代恢复良民身份就好。 对于这种结果,唐成并没有任何意外,他非常清楚这些人的绝望境遇与真实想法。 而现在,唐成就是想把自己的任务进展尽快禀报于霍正源,希望自己可以为霍正源留下一个干练可靠的良好印象。 自从与霍正源接触之后,唐成心中就涌现出了更多野望,他不仅是希望自己可以趁机脱离贱籍身份,更想要趁机攀上霍正源的门路、得到霍正源的重用、恢复自己曾经人上人的生活。 这半年多时间以来的贱籍经历,让唐成的内心深处出现了一个渴望吞噬一切的黑洞,需要大量的财富、权势、以及发泄才能稍稍填补。 抱着这般心情,唐成一边是快步前行,一边转头向丁文博问道:「霍大学士交代于你的任务,进展如何了?你 可一定要全力以赴,绝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丁文博轻轻点头,道:「还算是比较顺利,霍大学士昨天交给了我一大笔银子,让我想办法恢复曾经的家族人脉,呵……你也知道这种人脉关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咱们若是遇到麻烦了,他们就会对咱们避之不及,甚至还会落井下石,但若是咱们这里又有了好处,对他们依然是有利可图,那他们也会舔着脸迅速转变态度、再次对你嘘寒问暖! 我昨天挑选了几个后续会有用处的家族故旧,向他们送上厚礼,名义上只是希望他们将来可以稍稍照拂于我,并没有提出更多要求,而他们见我拿出了大笔银子之后,就当即是表现亲切了许多,虽然只是虚情假意,但也算是恢复了联系,随时可以再次接触他们,为霍大学士搜集情报、牵桥搭线!」 闻言之后,唐成满意点头,冷声道:「无论是不是虚情假意,只要随时可以利用他们就好!咱们这般迅速就完成了霍大学士的交代,必然能让霍大学士高看咱们一眼!咱们这些人接下来究竟是吃香喝辣还是吃屎喝尿,就看这几天时间了!」 不同于唐成由心中怨恨滋生而出的强大动力,丁文博这个时候还是有些迟疑顾忌,他瞥眼看到唐成似是偏执似是坚定的冷肃神态之后,忍不住质疑道:「虽然霍大学士他已经向咱们作出承诺,但这件事情……我总还是觉得不靠谱! 成弟,你可还记得,咱们这些家族当初为何会受到朝廷严惩、沦为卑***籍?最主要的罪名就是阴谋刺杀朝廷重臣!而这个朝廷重臣,就是指霍大学士的庙堂靠山赵俊臣!虽然咱们皆是心中清楚,赵俊臣当初遇刺之事绝对与南京六部毫无关系,咱们就是被栽赃陷害了,但朝廷中枢硬是要把这项罪行扣给咱们,咱们也是没有任何争辩机会! 这般情况下,那位赵阁臣事后当真会愿意既往不咎、帮助咱们脱离贱籍恢复良民身份?该不会……那位霍大学士从一开始就只是想要利用咱们、驱使咱们送死卖命吧?若是他事后食言反悔,又或者是咱们受他算计之后无一生还,白白葬送了一切,又该如何是好?」 唐成有些不屑的转头看向丁文博,冷声道:「你认为咱们还有资格考虑这些事情?受人利用也好、九死一生也罢,总好过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也没有任何扭转命运的机会,只能浑浑噩噩的苟活于世!对我而言,宁愿是被人利用至死,也不能……」 说话之间,唐成与丁文博二人已经赶到了霍正源临时府邸的附近。 而唐成话到一半,却突然间心中泛起警惕之意,当即是闭嘴转身、向自己后方看去。 然后,唐成就看到,两名苦力形象的汉子,正在迅速逼近自己与丁文博二人。 见到这两名汉子,唐成顿时是眉头一皱,暗暗想道:「看这二人的衣装打扮,似乎是粮帮帮众……粮帮一向是周尚景的走狗爪牙,也一直都有安排人手秘密监视霍大学士的临时府邸,而且这里已是霍大学士的临时府邸附近,所以有粮帮帮众出现于此并不奇怪! 只不过,看这两人的架势,似乎是想要与我接触谈话,却不知是何般目的……哦,是了,霍大学士昨天已是派人租下了附近的所有院落,让这些粮帮帮众无法顺利完成监视任务,所以这二人应该是想要从我们这里打探霍大学士的情报,所以我一定要谨慎应对,千万不能显露破绽……」 想到这里,唐成当即是停下脚步,表情卑微的向这两名粮帮之人行礼问好。 虽然绝大多数粮帮之人就是苦力水手罢了,但唐成沦为贱籍之后,身份更为低贱,为了避免更多麻烦,依然是要小心讨好他们。 另一边,丁文博的想法也与唐成差不多,同样是停下脚步、表情卑微,耐心等待这两名粮帮帮众向自己打探情报。 等待询问之际,唐成与丁文博二人皆是垂下目光,不敢与对方直视,尽量展现着自己的顺从之态。 然而,他们二人最终并没有等到对方的出声询问。 那两名「粮帮帮众」快步走到他们面前之后,其中一人竟是突然发难,从身后掏出了短棍,直接砸在了他们头上,立刻就把唐成与丁文博二人砸昏了过去,另一人则是掏出了两副麻袋,手脚麻利的把唐、丁二人塞进麻袋之中,随后就扛着唐、丁二人迅速离开了这里。 唐成与丁文博皆是万万没有想到,他们所见到的这两个粮帮打扮之人,从一开始就没想过使用正常手段向他们打探消息。 而且这两人也压根就不是粮帮帮众,而是伪装身份的「嘲风」死士。 根据蒋枭的命令,这两名「嘲风」死士需要出手挟持控制几名正在为霍正源做事的贱籍仆从,成为「嘲风」组织的眼线、向蒋枭提供霍正源的情报。 于是,「嘲风」死士就盯上了唐成与丁文博二人。 事实上,唐成与丁文博二人被「嘲风」死士盯上,也不能算是意外,反而是注定会发生的事情。 唐成急切想要向霍正源邀功展现能力、所以天色未亮就拉着丁文博赶到了霍正源的临时府邸附近。 而这两名「嘲风」死士抵达霍正源的临时府邸附近之后,也首先就看到了唐成与丁文博二人。 唐成与丁文博二人皆是贱籍身份,所以即便是「嘲风」死士也对他们充满了轻视之意,根本就没打算仔细筛选,见到了唐成与丁文博二人之后,又眼看着天色将亮,就当即决定选择他们二人作为控制目标。 毕竟,贱籍的地位实在是太卑下了,即便是唐、丁二人不愿意成为「嘲风」组织的眼线,「嘲风」死士也可以随意杀人灭口,根本不必担心有人追查这两个贱籍的死亡真相,到时候「嘲风」死士重新挑选目标就是。 这样一来,唐成与丁文博二人还没有来得及向霍正源禀报任务进展,就被「嘲风」死士给绑走了。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一盆冷水泼在了唐成与丁文博二人的头上,终于是让唐、丁二人悠悠醒来。 唐成头脑昏沉了好一阵,才终于回想起了自己被绑架的经历,当即是心中一惊,也终于是彻底清醒,连忙是撑起身体抬头观察周围环境。 然后,唐成就发现,自己正身处于一艘乌篷船内,此前动手绑架他们的那两位粮帮装扮之人,这个时候分别站在船头船尾,似乎是负责警戒。 而丁文博就在自己身边,神态反应与自己完全一致,也正在紧张观察周围环境。 与此同时,唐成与丁文博二人皆是没有被捆绑手脚,似乎是绑架他们的人极有自信,根本就不担心他们有机会脱身逃走。 在船篷之内,除了唐成与丁文博之外,还有一名身材粗壮、身穿粮帮头目服饰、戴着面具的汉子,正端坐在他们二人的面前,目光冰冷的仔细观察着他们二人的反应。 而这个身材粗壮、戴着面具的汉子,正是蒋枭。 唐成并不知道,霍正源一心想要布局抓捕的那位悍匪首领,此时就坐在自己面前,他这个时候还以为是粮帮的人绑架了自己。 虽然心中怨恨粮帮的手段粗糙,但唐成这个时候自然是不敢表现出来,反而是立刻跪地磕头,似乎是毫无尊严一般,颤声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还望好汉知晓,我与同伴就是两个任人羞辱的贱籍,不仅是没钱没势,更是身份低贱,好汉绑了我们根本榨不出油水,只会让好汉沾染晦气,还望好汉高抬贵手,就当我们二人是个屁,把我们放了吧!好汉您放心,以我们二人的身份,根本没能力报复您,我们不敢 记仇,只会感激您的大恩大德!」 相较而言,丁文博的反应就慢了一拍,但也立刻学着唐成的样子下跪乞饶。 另一边,蒋枭看到唐成的这般表现之后,心中却是泛起了一丝兴趣,缓缓道:「你说你们二人就是两个普通贱民?我为何看着不像?我朝有明确规定,贱籍不可读书科考,而你们二人的言谈举止,却不像是不识字的人。」 唐成低头泣声道:「好汉您慧眼如炬,我们二人确实不是寻常贱籍,小人名为唐成,祖父乃是前任南京户部尚书唐臻!您应该也听说过,朝廷中枢近年来屡次整肃南京官场,还说南京六部居心叵测、雇凶刺杀朝廷重臣赵阁老,然后又罗织了无数罪名,所有南京官员皆是受到严惩,小人也因此也遭到牵连,被官府贬为了贱籍……小人身边之人名为丁文博,乃是前任南京刑部侍郎之子,境遇也与小人完全相同……」 蒋枭若有所思的轻轻点头之后,又问道:「原来是官宦之后……我也听说过你们的境遇,确实是有些可怜……据我所知,你们现在被南京礼部衙门借给了霍正源使唤?」 【鉴于大环境如此, 唐成依然是不敢抬头,答道:「正是如此!那位霍大学士想要举办一场大型酒宴,所以就需要一批懂得礼数、见过世面的仆从使唤,小人等人恰好符合这般要求,所以就被南京礼部派给了霍大学士使唤……」 说到这里,看似卑微胆怯的唐成,目光之中突然闪过一缕精芒,又补充道:「还望好汉得知,小人与同伴的目前处境,实在是悲惨至极! 那位霍大学士的朝廷靠山,就是赵俊臣赵阁老!小人刚才也提过,南京官场当初之所以受到朝廷中枢整肃,就是因为朝廷中枢认定是南京六部官员雇凶刺杀赵阁臣,而我们这批人被南京户部派给了霍大学士使唤之后,那位霍大学士很快就知晓了我们的来历,他为了给赵阁臣出气,便寻找各种理由不断的折磨羞辱我们…… 所以,还望好汉您大慈大悲、稍加怜悯我们这些苦命人,一定要尽快释放我们离开这里,若是那位霍大学士迟迟没有见到我们赶去他的临时府邸听他使唤,必然又要严厉责罚我们,说不定就要活活打死我们……」 说完,唐成已是连连叩首、哀求不断,形象可怜至极。 唐成虽然并不知晓蒋枭及其麾下「嘲风」死士的真实身份,误以为对方就是粮帮之人,但他还是准确推断出了蒋枭的真实意图,认为蒋枭派人绑架自己与丁文博就是想要收服他们二人成为眼线、趁机探取霍正源的情报。 而唐成的这一番话,表面上是为了乞求蒋枭释放自己,想以自己的悲惨境遇引发蒋枭的同情心,但实际上则是在向蒋枭暗示一件事情——他唐成与霍正源有旧仇,心中暗藏积怨,也有动机报复霍正源。 简而言之,唐成就是想让蒋枭误以为,只需是稍稍动些手段,就可以把唐成收买成为眼线、也就可以利用唐成收集霍正源的情报消息。 唐成的反应很快,竟是在短时间内就想到了这般计策,若是让他计划得逞,不仅是可以顺利脱身离开,接下来还可以使用反间计,向蒋枭提供各种错误情报、误导蒋枭的判断。 唐成的表演也极为逼真,若是遇到了寻常人等,说不定就已经让唐成的算计得逞了。 但很可惜,唐成这一次所遇到的对手,是蒋枭。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43章.大乱斗(三). …… …… 不过,唐晟的算计还是部分得逞了,他成功引起了蒋枭的兴趣,让蒋枭发现了他的利用价值。 但蒋枭并没有直接相信唐晟的表态。 蒋枭性格谨慎,所以唐晟所展现出来的价值越高,蒋枭就越是会仔细考察他的立场与能力。 于是,蒋枭认真打量了唐晟一眼之后,就突然扬声道:“来人,把 《摄政大明》第1443章.大乱斗(三) 《摄政大明》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44章.大乱斗(四). …… …… 提议之际,蒋枭原本已经准备好了一系列威逼利诱的手段。 然而,唐晟的表现,却让蒋枭有些出乎意料。 只见唐晟依然是哐哐磕头不断,颤声道:“好汉您尽管吩咐就是!只要小人力所能及,就一定全力以赴!” 蒋枭微微一愣,没想到唐晟这般痛快就答应了下来,让自己提前准备好的一 《摄政大明》第1444章.大乱斗(四) 《摄政大明》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45章.大乱斗(五). ,! …… …… 不必再提唐成心中的诸般算计。 却说,霍正源听到唐成的坦白交代之后,顿时是面色大变,忍不住惊声追问道:“这么说……绑架你们的那个粮帮头目,已经知晓了我正在暗中召集贱籍效力的事情?” 唐成再次磕头请罪——他已经数不清楚,自己今天究竟磕头多少次了——又低声辩解道:“还请霍大学士宽恕,小人向他泄露机密,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若是小人当时只有自己一个人遭到绑架,那就算是受到严刑拷打、性命威胁,也绝对不敢把您的计划机密泄露出去! 但小人当时是与丁文博一同遭到绑架,那个丁文博并不似小人一般立场坚定、忠心耿耿,且又反应迟缓、做事不够谨慎,那个粮帮头目在分别审问了我们二人之后,很显然已经从丁文博那里发现了破绽,您的计划将会彻底暴露也已经是注定之事,所以小人就只好是主动向他坦白一切、全力争取他的信任,然后才有机会与霍大学士再次相见、向您及时示警。” 霍正源沉默片刻后,轻轻点头道:“这件事情……确实不能怪你!正如你所言,当时的局面之下,我的后续计划注定是会暴露,所以你的最佳选择就是极力争取对方信任,而后才有机会把这件事情通知于我,让我提前警觉、尽量减少损失、不会随意受人利用,说不定还可以顺水推舟、传递假情报误导对方……若是易位而处,我恐怕也只能做到这般地步了。” 说完,霍正源抬手道:“你既然没有犯错,那就不必跪着了,起身说话。” 见霍正源没有追究自己,唐成心中松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赌对了霍正源的秉性,但表面上则是感激涕零,再次叩首泣声感谢之后,才终于是起身而立,又低头垂手问道:“那……霍大学士,咱们现在应该如何应对?您尽管吩咐就是,只要能为您尽量挽回损失,即便是需要小人再入虎穴、与那个可怕的粮帮头目再次相见,小人也绝对不会犹豫!” 因为先入为主的关系,唐成一直都把蒋枭视为是粮帮头目,而霍正源这个时候也受到误导,同样把蒋枭视为是粮帮之人。 所以,霍正源来回踱步、思索良久,最终还是摇头叹息,道:“如果绑架于你的人就是粮帮头目,那就意味着这件事情的幕后主使乃是周首辅!若是换成寻常对手,这种情况下我还可以向对方传递各种虚假情报、误导利用他们,但这位周首辅可不好湖弄,我恐怕是难以欺瞒于他…… 但幸好,你只是知道我想要召集一批贱籍效力,并不知晓我的全盘计划,而且那位周首辅的立场与我相似,也是想要布局抓捕蒋枭,然后则是顺藤摸瓜,寻到蒋枭幕后之人暗中蓄养死士的确凿证据,目标并无冲突之处…… 所以,这般情况下,我就只能是选择与周首辅坦诚合作、把一部分好处分给他了……罢了,虽然最终收益大幅减少令人惋惜,但毕竟还是稳赚不赔,而且有了周首辅的全力协助之后,也提升了许多胜算……” 听到霍正源的这般说法之后,唐成眼中闪过了一缕精芒,心中再次涌出了一丝得意,只觉得自己又一次赌对了。 唐成之所以是毫无犹豫的选择支持霍正源,除了蒋枭的种种控制手段对他皆是无效、以及投靠于霍正源之后更容易掌握权力之外,更是因为——在这场南京变局之中,霍正源乃是立足于不败之地的一方。 虽然唐成现在还不清楚,霍正源的种种布置究竟是想要对付何方神圣,但他也可以推测出,霍正源已经发现了某位庙堂大人物的罪行嫌疑,所以才想要布局寻到这位大人物的确凿罪证、趁机扳倒对方。 这般情况下,霍正源看似势单力薄,却是主动进攻的一方,最多就是白费心机、无功而返,但大概率不会出现攻守互换、被人倒打一耙的情况。 就算是攻守互换、霍正源抓人破绽不成反被倒打一耙,但霍正源在庙堂中枢还拥有阁老赵俊臣的全力撑腰,绝不会随意垮台。 总而言之,后续局势不论是如何变化,霍正源的最差结果也就是没赢罢了,但极大概率不会一败涂地,可谓是立足于不败之地,所以唐成选择站在霍正源这一边,自然也就可以最大程度的保全自己、收获好处。 然而,就在唐成心中暗暗得意之际,却突然听到有人插话,嘿嘿冷笑道:“但……绑架这位唐公子的人,当真是粮帮之人吗?粮帮帮众的衣装服饰,很容易就可以搞到,说不定这般身份只是对方的伪装罢了!” 听到有人插话,霍正源与唐成二人皆是表情一变。 其中,唐成表情有些疑惑,没想到房间之中除了自己与霍正源二人之外,竟然还有另外一人躲在暗处偷听。 而霍正源则是表情不满,转头看向了房间一侧的窗户位置,冷声道:“胡兄弟,若是你依然不懂规矩,随意窃听本官谈话,那就别怪本官对你不客气了!本官没有太多耐心,这是最后一次警告!” 随着霍正源的话声落下,一名汉子从房间外面打开了窗户,又翻身进入了房间之中。 见到此人之后,唐成顿时是面色微变。 身材矮壮、肤色黝黑、形象油滑、嘴角右下方有一颗黑痣、一双狼目令人印象深刻…… 很显然,这名汉子就是蒋枭让他寻找的那位目标人物。 当然,唐成此时还不知道此人的姓名——胡枭。 而下一刻,唐成就已是换成了一副疑惑表情,似乎是完全没有联想到眼前之人的身份来历。 这段时间的贱籍经历,不仅让唐成磨练出了极深城府与诸多机智,还让他拥有了极强的情绪控制能力与神态控制能力。 另一边,胡枭见到唐成的这般反应之后,则是轻轻点头,喃喃道:“怪不得,以那人的谨慎多疑,竟然也会被你瞒过……嘿,贱籍之中也有人才啊,小看你了……” 喃喃自语之后,胡枭就转身向霍正源躬身请罪,道:“请霍大学士见谅,我也不是刻意偷听您的谈话,只是恰巧路过了,顺便就听到了,没办法,我这人就是耳朵灵…… 不过,也幸好是让我无意间听到了这场谈话,否则您或许就要误信对方的伪装、误判对方的身份了!在我看来,对方现身绑架这位唐公子之际,虽然是身穿粮帮服饰,但未必就是粮帮之人,大概率只是一种伪装罢了。” 霍正源眉头一挑,经过胡枭的提醒之后,也发现自己刚才陷入了思维误区,只是因为唐成的片面之言,竟然没有仔细验证就轻信了唐成的推测,确实是容易错判局势。 当然,霍正源只是暂时没有想到这一点罢了,他一向是有着复盘局势的好习惯,所以就算没有胡枭的提醒,也很快就会发现这般疏漏。 但胡枭毕竟是提前警醒了霍正源,所以霍正源眉头一拧之后,也就没有继续追究胡枭的偷听行迹,只是追问道:“那你为何会认为,对方不是粮帮之人?难道是发现了什么破绽?” 唐成也连忙附和道:“对啊,对方是在粮帮帮众的活动范围之内绑架了我与丁文博,又穿着粮帮中坚帮众的服饰,我与那个粮帮头目进行接触之际,也屡次的隐晦试探,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从种种迹象表明,对方就是粮帮之人。” 唐成一心想要在霍正源面前展现能力,自然是不愿意承认自己推断错误、险些误导了霍正源。 胡枭耸了耸肩,表情看似轻松,却又暗藏着一丝凝重,道:“我倒是没有发现任何破绽与可疑之处,但……对方的行事方式、性格作风,却让我有一种莫名的熟悉之感!那句诗是怎么说来着?对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也许,不必咱们刻意的搜查与布局,咱们的目标就已经主动寻到了咱们面前!” 闻言之后,霍正源眼睛一亮,转头向唐成吩咐道:“那个粮帮头目装扮之人,在审问你的时候究竟是如何讲话的、又有过哪些动作反应,你详细再讲一遍,绝不要遗漏任何细节!” 见霍正源这般严肃,唐成也不敢继续坚持己见,连忙把自己与蒋枭接触之际的种种细节又详细讲诉了一遍,尽量复原了当时的所有场景,不论是蒋枭的所有原话,还是蒋枭的动作反应,皆是不敢遗漏。 最后,唐成总结道:“那人一直戴着面具,我无法看到他的具体样貌与表情变化,所以就只能回想起这些事情了。” 而霍正源则是扭头看向胡枭,问道:“如何?是否可以确认他的身份?” 胡枭冷笑点头道:“十有八九,就是蒋枭!虽然他故意改变了语气与习惯,但这种行事手段与思考方式,皆是与蒋枭完全一致!更何况,粮帮就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那些粮帮头目也皆是庸碌无能之辈,我刻意打探过他们的性格作风,并无任何一人拥有这般手段与心机! 所以,对方大概率就是蒋枭,显然他已经秘密潜回了南京城内,更还推断出我如今就躲在霍大学士的庇护之下,所以他才会绑架控制这位唐公子,想要确认自己的推断正确无误…… 待他确认了我的藏身之地后,就必然是会当机立断、迅速采取行动,或是想办法吸引我离开霍大学士的庇护,又或是会率领麾下死士直接强袭这里!以他的性格作风,再疯狂的事情也做得出来!” 听到蒋枭有可能会率领麾下死士直接强袭自己这里,霍正源不由是目光一缩。 但下一刻,霍正源已经恢复了冷静,缓缓道:“但既然咱们已经发现了他的行迹与计划,有些事情反而是容易操作了!蒋枭虽然谨慎狠辣,但他终究不是周首辅,所以咱们完全可以顺水推舟,让唐成再次联系他的手下,派人秘密追踪,寻到他的藏身之处,最后就是先下手为强,全力围捕于他!” 胡枭迅速补充道:“正是如此!如今正是危中有机,虽然让蒋枭提前发现了霍大学士您的布置,但咱们也提前抓到了他的尾巴!不过,蒋枭一向是做事谨慎,很有可能还会控制更多贱籍成为眼线,不可能只是寄望于这位唐公子一人,所以咱们还需要做戏做全套,绝对不能让他发现破绽!” 唐成面色稍稍变幻片刻之后,也咬牙拍着胸口保证道:“霍大学士,您尽管吩咐就是!还是那句话,小人对您忠心耿耿,愿意为您再赴虎穴!” 霍正源善于谋划布局,胡枭又极为熟悉蒋枭的行事风格,而唐成则是非常了解南京城内的具体情况,所以这三人你一言我一语之间,很快就已经制定出了后续计划的大致框架。 而就在霍正源等人顺水推舟、改变后续计划之际。 南京城内的另外两方势力——首辅周尚景与七皇子朱和坚——这个时候也皆是通过种种迹象察觉了端倪,心中有了警觉。 这一天的上午己时,东园的一处隐蔽书房之内,宋家家主宋承仁与周尚景再次碰头交换情报之际,表情神色极为严肃,自从坐在周尚景面前之后,就一直拧着眉头。 “周首辅,情况有些不对劲!在咱们的布置之下,南京守军、官府衙役、缙绅家丁、粮帮帮众皆是被动员了起来,已经快要把南京城内所有可疑之处皆是仔细翻查了一遍,但至今也没有寻到七皇子麾下死士的藏身之地……无论是那个极有可能已经潜回城内的蒋枭,还是那些前几天当众杀害我宋家仆从的死士,皆是没有寻到任何痕迹! 所以,咱们必须要认真考虑最坏的情况了……若是咱们这般大动干戈之后,却依然无法寻到七皇子私下蓄养死士的确凿证据,却又该如何收尾?” 听到宋承仁的询问之后,周尚景同样是表情凝重,缓缓道:“若是如此,那……咱们就只能是安排人手再一次搜查全城了!” 宋承仁面色微变,却是罕见的反驳了周尚景的意见,摇头道:“还要再次搜查一遍?不行!绝不可行!南京城乃是我朝规模最大的城市,人口高达百万,绝对经不起更长时间的动荡与戒严了!尤其是‘联合船行’如今正在带头闹事抗议,军民对峙已是愈发激烈,谁也不知道何时会发生意外、酿成民变,咱们皆是担不起这般责任!” 周尚景轻轻叹息一声,道:“咱们的这次搜查行动,可谓是极为严密,若是依然无法寻到七皇子麾下死士的具体藏身之处,那就说明了一件事情,也就是——南京城内的某些地头蛇,正在暗中掩盖这些死士的行迹、为他们提供庇护!你认为,何方势力的嫌疑最大?” 宋承仁微微一愣,又仔细思索了片刻,缓缓摇头道:“不可能是南京城内的各大衙门,即便是南京镇守太监府也绝不可能!因为这些衙门皆是遍布着咱们的眼线与内应,若是他们暗中掩盖七皇子麾下死士的行迹,咱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毫无察觉! 也不大可能是南京城内的各大缙绅家族!这些缙绅家族皆是根基深厚,不容易受到控制,又皆是趋利避害,没有任何理由承担这般风险,而且咱们这几天搜查之际也没有放过他们的名下产业,并没有遇到任何阻碍,也没有发现任何疑点……同理,‘联合船行’的嫌疑也不大…… 与此同时,考虑到七皇子的麾下死士抵达南京城至今也只有三个月时间,就算是他们提前布置留了后手、收服了几个南京城内的地头蛇,受他们控制的地头蛇也不可能实力太强,所以……” 说到这里,宋承仁再次面色微变,道:“这样想来,最有可能掩护这些死士的地头蛇,就是南京守军与粮帮! 咱们虽然也在南京守军内部安插了几名眼线,但这些眼线只是集中于南京守军的高层武官身边,对于中下层武官的监视力度并不强!而粮帮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李豹虽然是南京城内的粮帮大头目,但他并没有能力完全控制自己手下的那些小头目! 而无论是南京守军的中下层武官,还是粮帮的中下层头目,皆是良莠不齐、鱼龙混杂,很容易就会受制于人!所以,七皇子的麾下死士若是控制了几个南京城内的地头蛇作为后手,那些中下层的守军武官与粮帮头目,显然是最佳目标! 与此同时,咱们这一次搜捕全城之际,南京守军与粮帮帮众就是主要力量,所以南京守军与粮帮的名下产业最容易被忽视,甚至还会直接略过!正所谓灯下黑,若是有中下层的守军武官与粮帮头目正在暗中掩护七皇子的麾下死士,那咱们自然是难以发现他们的行迹!” 周尚景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所以咱们才需要再次搜查一遍全城,但这一次搜查之际,重点并不是寻到七皇子麾下死士的具体藏身之地,而是要仔细留意南京城内那些地头蛇的反应,尤其是那些中下层守军武官与粮帮头目,观察他们是否有可疑表现!” 宋承仁犹豫片刻后,终于点头道:“若是如此,这一次的全城搜捕倒是不会耗费太多时间,也不会闹出太大动静,我现在就去安排!” 说完,宋承仁就起身匆匆离开了。 而周尚景目视着宋承仁的离去背影,则是面现深思之色。 虽然周尚景并不认为自己的判断有任何问题,但他也隐隐觉得,自己似乎是忽略了某一个关键之处。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46章.大乱斗(六). …… …… 每个人都有着思维局限性,周尚景、赵俊臣、德庆皇帝皆是概莫能外。 简而言之,人们的想象力局限于自己的知识储备与见闻经历,无法预测到自己完全没有经历过的事情。 而周尚景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他是文臣表率、恪守人臣本份,虽然经常会不折手段的实现自身意图,也经常带头对 《摄政大明》第1446章.大乱斗(六) 《摄政大明》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47章.大乱斗(七). ,! …… …… 蒋枭向七皇子朱和坚所提议的计划,总结起来就是“弃卒保车”四字。 简而言之,就是在必要时候舍弃那些已经暴露行迹的少部分“嘲风”死士,以掩护绝大部分“嘲风”死士的继续潜伏,重点是不能让各方势力发现七皇子朱和坚与“嘲风”组织之间的关系。 然而,朱和坚此时的说法,却不是“弃卒保车”,而是“弃车保帅”…… 很显然,朱和坚已是认为,一旦是遇到了最坏情况,自己的舍弃目标并不仅仅是少部分的“嘲风”死士,而是包括蒋枭在内的整个“嘲风”组织。 闻言之后,贾伦向来是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的阴沉面庞,也不由是眉头一挑,忍不住质疑道:“咱们在重用蒋枭之前,曾是仔细考察过他的性格秉性,这些年也一直暗中盯着他、谨防他心性发生变化……蒋枭虽是悍匪出身,但他性格坚韧执着,且又深明恩义,对于‘嘲风’组织也抱有极大认同,很难想象他会背叛殿下……而且背叛殿下对他而言没有任何好处。” 朱和坚轻哼一声,也知道自己有小题大做的嫌疑,耐心解释道:“我也认为蒋枭大概率不会背叛,但只要出现了可疑迹象,即便是万一之可能,咱们也需要考虑最坏情况、不得不防! 更何况,蒋枭的性子坚定固执,认准了一件事情就必须办成,这种性格既是他的优点,也是他的弱点!好处是他认我为主之后,就极难背叛,所以我也放心用他,但坏处是……如果他的心中目标与我利益不符,他依然会不折手段、不惜代价的办成! 而且他能力太强、信心太足,总是会认为自己可以面面俱到、一举两得,就算是擅自行事,也不会损及我的利益!哼,但这个世上,哪有这般多的好事! 若是寻常时候,我与‘嘲风’保持着正常联系,‘嘲风’死士优先听命于我,我还可以控制他的这般缺点,但现在我与‘嘲风’难以正常联系,许多事情就必须要防患于未然了…… ‘嘲风’死士被咱们训练得太好了,只懂得服从命令,目前又皆是聚集于蒋枭麾下,只知道服从蒋枭的命令,一个偏执疯狂的蒋枭与一群只知道服从的死士,谁也无法预测他们会闹出什么事情! 总而言之,蒋枭的后续计划令我有些不安,他似乎是想要利用我来吸引南京城内各方势力的注意力,创造出一个时间空档与行动机会,还故意与我暂时中断联系,让我不能及时干预他的行动,说不定就是想要趁机搞事…… 当然,这一切也许只是我多疑了,但不得不防!若是我的担忧为真,那蒋枭的后续行动一切顺利还好说,如果他的后续行动出现了任何纰漏,那就只会把我也彻底拖下水,让我多年以来的苦心经营功亏一篑!这般关系重大,我必须要未雨绸缪!” 因为超乎常人的敏锐,朱和坚在没有实际证据的情况下,还是及时发现了蒋枭有可能失控的端倪。 虽然只是一点端倪,也没有任何证实,但依然是让朱和坚心中极为不安,所以他说话之际也不再是言简意赅,反而是长篇大论、滔滔不绝,既是为了说服贾伦,也是为了整理繁杂思绪、平复内心不安。 说到这里,朱和坚深吸一口气之后,就再次向贾伦吩咐道:“所以,必须要提前准备后手,若是出现了最坏情况,蒋枭不仅是擅自行事,还让整个‘嘲风’组织皆是败露了行迹,那我就必须要赶在各方势力动手之前,主动断尾求生、亲手消除隐患!” 贾伦也是一个谨慎多疑之辈,但在敏锐方面远远不及朱和坚,这个时候依然是认为朱和坚小题大做了,仅凭几处没有任何实证的疑点就要大动干戈,甚至还打算主动出手消灭“嘲风”组织这个多年心血,实在是大可不必。 但最终,贾伦并没有再次提出质疑,而是点头道:“既然如此,我现在就去与席镇守联系,让他尽快集合所有厂卫!再等到后天傍晚酉时,也只会让他派出小部分厂卫前往瞻园以西十五里处位置进行埋伏,大部分厂卫则是随时待命,若是蒋枭想要趁机擅自行动,又有败露形迹的危险,厂卫们就会抢先出手,消灭一切隐患,绝不会留下任何证据!” 朱和坚思索片刻后,又说道:“还有,让人加紧监视霍正源的动向,蒋枭上一次违背命令擅自行动,就是为了尾随霍正源的门下幕僚,所以才安排一队‘嘲风’死士提前返回了南京城,还与来历不明的亡命徒在闹市之中相互厮杀,进而是暴露了行迹……若是蒋枭这一次还想要擅自行动,大概率是与霍正源那边有关系!” 说完,朱和坚就挥手让贾伦离开了。 又沉思了片刻,朱和坚就再次召见了正在瞻园之内等候的吕德。 待吕德进入房间之后,朱和坚已是神色如常,看似随意的向吕德吩咐道:“吕公子,我记得你与那位霍大学士有过几面之缘,也算是相处愉快,所以我希望你接下来这两天可以抽出一点时间、前往霍大学士那边多走动走动…… 这位霍大学士即将要举办一场酒宴,如今正在遍送请帖,邀请了南京各界人士,待这场酒宴结束之后,南京缙绅与镇守太监就要在夫子庙举行一场公开辩论,所以这场酒宴的影响力不容小觑,说不定就会改变南京舆情,我希望你可以尽量打探一下这位霍大学士的真实想法……” 就这样,在各方势力皆是迅速调整各自计划之际,时间很快就来到了第二天。 霍正源的临时府邸之中,所有人依然是忙个不停。 事实上,临时召集一批贱籍,用以对抗朱和坚的麾下死士,只是霍正源全盘计划之中的一部分,甚至只能算是极小一部分。 对于这一部分计划,霍正源固然是寄以厚望,但毕竟是胜负未卜、变数太多,所以霍正源并没有把自己的全部希望皆是寄托于此。 因为蒋枭的主动现身,霍正源已经调整了这一部分计划,但另一部分计划依然没有变动,还是按照既定方向有条不紊、按部就班的执行着。 对于霍正源而言,真正需要他重点关注的计划方向,乃是挑拨离间、激化矛盾,给南京缙绅与镇守太监们相互递刀子,促使这两方势力在后续争斗之中两败俱伤,同时重创周尚景与朱和坚的朝野威望,最终也就可以让“赵党”势力渔翁得利。 周尚景、朱和坚二人皆是极为关注霍正源即将举办的这场酒宴,其实也没有错,因为这场酒宴并不只是霍正源用来掩人耳目、转移关注的手段,他也确实想要利用这场酒宴趁机搞些事情出来。 这两天时间以来,霍正源利用派送请帖、邀请各方势力赴宴的机会,与南京缙绅、镇守太监们不断联系,分别向他们传递了不少消息。 霍正源相信,这些消息很快就会造成巨大影响,让南京局势沿着自己所希望的方向变化。 这一天的下午未时,霍正源坐在书房之中,仔细整理着自己今天收到的众多回信,同时也在心中不断推演着南京各方势力的后续反应。 而就在霍正源认真思索之际,胡枭竟是不经请示禀报,就直接推门而入,依然是一副大咧咧、完全不懂规矩的样子。 与此同时,唐成、孟皓轩、郭敏三人虽然与胡枭一同而来,但他们却是谨守规矩,见到胡枭推门而入之后,并没有跟随胡枭一同进入书房,皆是垂手站在书房门外,等待着霍正源的出声召唤。 看到胡枭这般表现,霍正源心中暗怒,认为自己在所有事情尘埃落定之后,一定要寻找机会严惩胡枭,甚至是直接除掉胡枭以绝后患。 但表面上,霍正源只是稍稍表现出了不满,但不等他出言训斥,胡枭就已是表情严肃的禀报道:“霍大学士,所有事情皆已经布置妥当了!我已经安排兄弟们秘密离开了此处,潜伏在附近路口位置,随时准备追踪尾随!而我自己也是假装不经意间让那些贱籍看见了相貌……接下来,就应该让唐成出动,与蒋枭的麾下死士取得联系了!” 见胡枭是向自己禀报正经事,霍正源终于是暂时压下了心中怒意,向书房外面的唐成、孟皓轩、郭敏三人抬手召唤道:“郭先生、唐公子、孟公子,你们三位也进来说话吧。” 随着霍正源的吩咐,这三人终于是陆续进入书房,也迅速向霍正源禀报了他们的任务进展。 唐成率先说道:“霍大学士,经过这两天时间的不断奔走,小人已经陆续联系了南京城内的各户贱籍以及那些匠户,说服了近三百人为您效力!其中,那些不久前还是出身于官宦家族、与小人境遇相似的新贱籍,有一百三十人左右;九姓渔户约有八十人,匠户也有七十余人……按照您的要求,这些人皆是勇于拼命、立场坚定,身体也还算是健壮!与此同时,九姓渔户拥有大批鱼叉与渔网可以用以作战,匠户们也提供了百余件各类铁器……” 孟皓轩则是禀报道:“还望霍大学士得知,小人也趁着这两天时间,利用自己的曾经人脉关系,联系了南京城内的一些守军武官与官府捕快,有您提供的银子开路,很快就恢复了关系,接下来只需是您一声令下,小人就有把握说服他们配合行动!” 最后,郭敏也禀报道:“启禀霍大学士,按照您的吩咐,我也已经说服了‘联合船行’,让那位钱大掌柜召集了百余名身强体壮、懂得武艺的汉子,我并没有透漏更多消息,只是与钱大掌柜约定,待他见到了约定信号之后,就立即派出这批汉子听您号令。” 听到这几人的陆续禀报,霍正源表情严肃的轻轻点头,又抬头认真打量着唐成,问道:“唐公子,既然各项安排皆已妥当,那咱们的后续计划究竟是成是败,就全要指望你的发挥了!你……可有信心?” 唐成面色有些苍白,他非常清楚蒋枭的狠辣与敏锐,也知道自己稍有破绽就会死于非命,这个时候自然也是心情忐忑。 但唐成深吸一口气后,还是尽量恢复了冷静,点头道:“还请霍大学士放心,小人已经反复推演了后续局面,也向这位胡大哥详细打探了那个蒋枭的性格秉性,接下来一定会全力以赴,绝不敢辜负您的厚望!” 霍正源再次点头,似乎是对唐成信心十足,但也忍不住再次提醒道:“切记,你的任务只是引出蒋枭的麾下死士、让我们趁机追踪罢了,所以在你执行任务之际,一切皆是以保全自身、隐藏意图为优先!为了尽量消减蒋枭的疑心,你可以随意发挥! 但与此同时,你也不能一次性向蒋枭透漏太多消息,要假装自己还有机会寻到更多情报,让他对你寄以厚望!这样一来,你不仅是可以顺利脱身离开,接下来也还有机会与他再次碰面,若是咱们这一次不慎追丢了目标,那等你下一次与蒋枭碰面之际,咱们还可以继续追踪!” 待唐成郑重点头答应之后,霍正源也终于站起身来,挥手道:“时间太过紧迫、机会稍纵即逝,南京局势随时都会发生变化,所以咱们虽是准备仓促,许多布置也还存在纰漏,但必须要抓紧时间、冒险行动!” 说话间,霍正源已经走到了唐成面前,抬手拍了拍唐成肩头,承诺道:“只要你顺利完成了这次任务,那等到事成之后,你也将是首功之人!到了那个时候,我敢保证,你不仅是可以脱离贱籍、恢复良民身份,即便是光复家族门楣、甚至是直接受到朝廷封赏,也是轻而易举之事!” 听到霍正源的画饼,唐成双眼闪过精光、用力点头答应,心中忐忑也顿时是消散了大半。 又过了一刻钟时间之后,唐成已是离开了霍正源的临时府邸。 然后,唐成按照与蒋枭的约定,经过昨天清晨自己遭遇绑架的位置之后,故意的稍稍停留了片刻,似乎是鞋子里进了石子,脱鞋抖动之后就继续前行。 而当他走到下一个路口之际,一名粮帮打扮的“嘲风”死士突然间从唐成身边经过。 “随在我身后,保持十步左右距离。” 压低声音说完之后,这名“嘲风”死士就已经率先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48章.大乱斗(八). …… …… 这个时候,南京城内还是乱象纷呈。 南京官府的戒严令依然没有撤消、严禁百姓随意活动; “联合船行”依然在带头抗议、与官府之人相互对峙; 粮帮帮众、缙绅家仆、南京守军、巡捕衙役等等各方势力,也依然是在四处闯门搜查; 百姓们也依然是惶惶不安、一日三惊…… 《摄政大明》第1448章.大乱斗(八) 《摄政大明》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49章.大乱斗(九). …… …… 听到蒋枭的传令之后,乌篷船上的另外三位「嘲风」死士皆是表情微变。 这些年来,「嘲风」组织自然是干过不少脏活、湿活,制造了冤魂无数,即便是前任太子太师何明的灭门惨桉,也是出于他们之手。 但他们当初出手灭门何明全族,地点乃是选在荒郊野外,完全不必担忧各方势力的干涉; 何明本人一向是对结党之事避而远之,在庙堂之中孑然一身,并没有几位铁杆朋党,所以这场灭门惨桉即便是震动朝野,却也不会有几个人真正放在心上、愿意为何明拼尽全力复仇; 更何况,「嘲风」组织当时也没有任何暴露迹象,完全隐藏于暗处,行动之前更是准备充分,事后也顺利把这场震动朝野的灭门桉栽赃给了别人。 而现在,蒋枭竟是想要集合全部人手强袭霍正源的临时府邸,性质则是截然不同。 首先,他们不仅是需要在南京城内采取行动,而且南京城内目前正值戒严期间,随时都会遭遇意外,也时刻都要担心各方势力的干涉; 霍正源本人则是一位万众瞩目的朝廷大学士、东南巡阅使,背后还有权臣赵俊臣作为靠山,甚至就连德庆皇帝也对他极为关注,所以一旦是霍正源发生意外,朝廷就一定会追查到底,「赵党」势力也一定会不择手段的全面报复; 至于「嘲风」组织本身,目前更是第一次面临着暴露之忧,行动之前也没有充分准备,某些无关紧要的小动作也就罢了,但若是动作太大,就必然是会进一步增加「嘲风」组织的曝光危险; 这般情况下,蒋枭想要率领「嘲风」死士正面强袭霍正源的临时府邸,简直就是自取灭亡之举! 所以,就算「嘲风」死士皆是经受了多年洗脑与控制、早就把服从命令化作本能,这个时候也不由是心生疑虑,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应蒋枭的疯狂命令。 其中一名地位较高的「嘲风」死士迟疑片刻后,壮着胆子质疑道:「蒋老大,你刚才不是已经与那个唐成约定好了,要等待目标孤身离开霍正源的临时府邸之后再埋伏活捉吗?为何要突然改变主意?直接强袭霍正源的临时府邸,这种事情实在是风险太大了……」 说到一半,这位「嘲风」死士就发现了蒋枭正在目光冰冷的注视着他,不由是心中一慌,再也不敢继续说下去。 蒋枭自然是察觉到了船上另外三位「嘲风」死士的心中迟疑,而且他很清楚,自己的这项命令确实是有些疯狂,也是因为心中执念而把「嘲风」组织推入了险境,更没有七皇子朱和坚的背书,所以他必须要拿出充分理由说服这些「嘲风」死士才行。 以蒋枭的威望,虽然也可以强迫「嘲风」死士们执行命令,但必然会让「嘲风」死士们在行动之际心存顾忌、丧失果决,也就无法发挥「嘲风」组织的真正实力。 于是,蒋枭沉默片刻之后,不仅没有责罚那名提出异议的「嘲风」死士,反而是缓缓解释道:「那个唐成……十有八九就是一个反间! 他与我问答之际,即便是心中充满惊恐,却也可以不假思索的熟练回答我的每一项问题,完全不符合常理,而且他话语之中的每一个字皆是暗藏深意、经过了多次推敲,想要误导于我,让我错误判断局势! 【稳定运行多年的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 源的临时府邸之后再率领你们埋伏目标,就必然是自投罗网,会有一个更大的埋伏圈正在等着咱们!咱们以为自己是猎手,实际上则是变成了猎物,只会彻底掉进陷阱之中!」 听到蒋枭的这般解释,几位「嘲风」死士皆是不由一惊,表情愈发凝重了起来,也愈发专注的倾听着蒋枭的进一步说明。 看到这几位「嘲风」死士的态度变化,蒋枭就知道自己很快就可以说服他们完全服从命令了。 所谓「说服」,最关键之处并不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而是要尽量动摇对方心中信念,让对方不受控制的自我怀疑,不再坚信自己的此前判断,然后再把自己的想法灌输于对方脑中。 顿了顿后,蒋枭又说道:「不过,我并没有当场拆穿唐成的反间,反而是假意听信了他的提议,实际上是为了利用唐成反过来误导霍正源,让霍正源误以为我并不会直接动手、也不会立刻行动,他自己还拥有更多时间可以从容召集人手布置埋伏! 这般情况下,霍正源就会掉以轻心、降低警惕,甚至还会故作无知、避免引起我的疑心,而故意不在身边安排更多防御力量!如此一来,却正是咱们直接动手的大好时机! 霍正源毕竟是朝廷的大学士、东南巡阅使,若是咱们迟迟不动手、留给他更多时间,他就必然是可以利用各种方法聚拢更多力量,所以越早动手就越对咱们有利! 而选择今晚动手,更是可以打霍正源一个猝不及防,以雷霆万钧之事直接击杀或者活捉目标,也可以在行动结束之后第一时间撤离南京,各方势力皆是没有反应时间,也无法支援搅局!咱们看似是火中取栗,但实际上反而是胜算最大、危险最小!」 说话间,蒋枭仔细观察,发现这三名「嘲风」死士虽然已经逐渐被自己说服,却依然是心存疑虑,就继续说道:「你们也不必担心咱们的这次行动会引发朝廷的严查与反扑!咱们在强袭霍正源的临时府邸之际,并不会直接伤害霍正源及其心腹,最多也就是暂时挟持他们而已,绝不会引起朝野震动! 更何况,我判断霍正源也是心中有鬼,我正在追杀的那个目标,也是一个绝对不能见光之辈,霍正源必然是不敢曝光自己与此人的关系,否则就会遭受朝野各界的诸多非议,所以霍正源宁愿是私下召集一批贱籍为自己卖命,也不愿意把自己所掌握的情报通知官府,就是因为他做贼心虚的缘故! 而咱们强袭了霍正源的临时府邸之后,只需是掌握好分寸,确保霍正源及其麾下心腹不受伤害,那霍正源事后也只能吞下这个哑巴亏,完全不敢把事情闹大,咱们也依然可以继续隐藏行迹,完全不必担心这件事情会让咱们行迹败露!」 说到这里,三位「嘲风」死士终于是被蒋枭说服了,认为蒋枭的想法更为周全,就皆是低头听命,不再提出质疑。 蒋枭满意点头,道:「你们在传达命令、召集全体「嘲风」行动之前,就把我刚才这一番话全部讲给大伙、让大伙不必心存疑虑!你们绝大多数人皆是由我亲自挑选、亲手训练,我在你们身上投入了大量心血,无论是任何行动,都会尽量确保你们的安危!」 待三位「嘲风」死士皆是心悦诚服之际,蒋枭稍稍沉默片刻,又轻声吩咐道:「还有,联系那队提前返回南京城内、目前正在遭受南京官府通缉的「嘲风」,告知他们……接下来就是他们将功赎罪的机会!让他们于今夜子时三刻现身,故意让南京官府发现行迹,尽量吸引南京城内各方势力的追捕,然后逃往瞻园以西十里之外的位置……在那里,有人会接应他们、为他们安排后路、确保他们的安危!」 就在蒋枭已经做好准备、即将要展开行动之际,唐成也匆匆返回了霍正源的临时府邸,然后就立刻见到了霍 正源,向霍正源详细讲诉了他这一次与蒋枭的接触经过。 讲完了自己的经历之后,唐成目光转向了胡枭,问道:「这位胡爷,您手下的那几名追踪高手,是否有顺利追踪到蒋枭的行迹,又是否已经寻到蒋枭的藏身之处?」 胡枭表情有些难看,摇头道:「多年未见,蒋枭的手段愈发谨慎周密了,我也万万没想到,他的麾下死士在行动之际竟然有胆子主动接受官府巡捕的盘查,而我手下的那几名追踪高手皆是相貌狰狞恶煞之辈,容易引起官府巡捕的怀疑,不敢同样接受官府之人的盘问,也就不敢沿着相同路线追踪,所以很快就追丢了目标。」 听到胡枭的这般说法,唐成不由是面现不满,只是他摸不准胡枭的真实身份,也畏惧胡枭举手抬足间所展现的亡命徒气质,所以也就不敢直接出言批判。 但与此同时,唐成却又奇怪发现,在听到自己与胡枭的讲话之际,霍正源一直是面带微笑,竟是没有丝毫失望之色。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50章.大乱斗(十). …… …… 就在唐晟抬目偷窥之际,霍正源也终于开口讲话了。 “胡兄弟不必羞恼,虽然咱们未能顺利寻到蒋枭的藏身之地,但至少是成功误导了他、向他传送了虚假消息!接下来,咱们只需是尽快积攒实力,然后再布置埋伏、引他自投罗网,也还是可以大功告成!” 胡枭轻哼一声,道:“就怕蒋枭不会这 《摄政大明》第1450章.大乱斗(十) 《摄政大明》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51章.大乱斗(十一). …… …… 当霍正源被宋家仆从引进东园书房之际,就看到周尚景与宋承仁依然是围着南京地图指指点点,商议着后续对策。 即便是见到霍正源进入书房,周尚景与宋承仁二人也没有中止谈话,宋承仁依然是手指地图各处位置说个不停,而周尚景则是抬头看了霍正源一眼,首先是点头微笑示意,然后还招手邀请霍正源站在近处旁听,竟是完全没有防避之意。 见到周尚景与宋承仁的这般态度,霍正源也是不由一愣,不明白这两只老狐狸究竟有何算计,但还是态度恭敬的躬身一礼,然后就走到宋承仁身边站定旁听。 随后,霍正源就听到了宋承仁的严肃声音。 「正在遭受南京官府通缉的那一队死士,人数仅有十人左右,应该只是整个死士组织的极少一部分,前几天曾经有一位神秘人通过粮帮向咱们传递了消息,说是那个死士组织的规模远比预想中更大,至少拥有两百名死士! 而这个死士组织的为首之人,更是当年恶名昭彰、早就应该被朝廷斩首弃市的悍匪蒋枭!最重要的是,蒋枭不知道是出于何种目的,即便是明知南京城内正值戒严期间,却依然是秘密潜回了南京城内……」 随着宋承仁的讲诉,霍正源却是敏锐察觉到,周尚景与宋承仁这两只老狐狸皆是正在偷偷观察自己的表情变化。 很显然,周尚景与宋承仁皆是心中推测,认为就是霍正源向他们暗中透漏了这项消息,所以才在霍正源面前故意提及此事,显然是想要趁机试探霍正源的反应。 事实上,周、宋二人的猜测没错,正是霍正源安排胡枭与粮帮接触、通过粮帮渠道向他们透漏了「嘲风」组织的更多消息、以及蒋枭的存在与动向,就是为了在万不得已之际,可以及时利用「周党」势力对付蒋枭以及「嘲风」组织。 但这个时候,霍正源认为时机未到,自然是不会承认此事,察觉到周尚景与宋承仁正在偷偷观察自己之后,霍正源当即是面现疑惑之态,似乎是完全听不懂宋承仁究竟正在讲些什么,甚至完全不知晓「嘲风」组织的存在。 见霍正源没有表现出任何异状,宋承仁花白眉头微微一皱,但下一刻已是面色如常,再次抬手指向南京地图的一处位置,缓缓道:「若是这项消息为真,那就意味着南京城内目前还有更多死士隐藏于暗处!而经过种种试探之后,老夫认为此处位置最为可疑!」 霍正源低头看向宋承仁的手指位置,却发现是南京城位于东南边缘处的一段城墙,乃是青溪水系汇入南京城内的入口处。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 抬起老眼再次观察了霍正源一瞬之后,问道:「哦?究竟是哪里可疑了?」 宋承仁冷声道:「在南京城内的各方势力之中,南京守军一向是地位不高,与我宋家接触之际也一向是毕恭毕敬,而管辖这段城防的武官名叫唐坤,乃是一名守军百户,更是一个趋炎附势、贪财好色的小人,从来不敢违逆我宋家! 但今天,我派人搜查此处之际,这个唐坤竟然表现出了明显的抗拒之意,完全不愿意配合搜查,我派去的搜查之人只是稍稍看了几眼之后,就让他态度强硬的赶走了,还说什么驻军重地附近,不能允许外界随意窥探,完全不符合他的从前秉性! 与此同时,这片地区之中,还有许多仓库以及一座私建码头,皆是属于粮帮名下财产,所以粮帮也安排了一位头目管理此处,这个粮帮头目名为蔡覃,倒是风评不错,据说是一位顾家孝顺的老好人,所以他与那位风评极差的唐坤唐百户一向是关系不睦,经常发生矛盾…… 而这一次,面对我派去的搜查队伍,蔡覃与唐坤却是前所未有的立场一致、配合默契,一心想要驱赶搜查队伍尽快离开……这些迹象结合在一起之后,自然是引起了老夫的怀疑! 也许……无论是这个守军百户唐坤,还是这个粮帮头目蔡覃,皆已经受到了蒋枭的收买控制,所以蒋枭及其麾下死士才可以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秘密返回南京城内,如今更是藏身于这两人的管辖范围之内,接受这两人的包庇与掩护! 虽然这一切事情皆只是老夫的心中推测,但这种推测可以完全解释所有可疑之处,所以老夫认为,咱们接下来必须要重点调查这处位置,说不定就会发现什么!」 闻言之后,霍正源终于是无法控制表情,不由是面色微变,目光之中也满是思索之意。 结合自己这边的情报,霍正源不由是认可了宋承仁的结论,认为宋承仁的这一番推测极有道理。 按照唐成的说法,蒋枭两次与他秘密碰头,皆是在青溪河道的乌篷船内,所以唐成与霍正源也皆是心中推断,认为蒋枭及其麾下死士大概率就是藏身于青溪河道的沿岸某处。 但霍正源原本以为,这项情报唯有自己掌握,却万万没有想到——宋承仁竟然能在情报不足的情况下,只是通过各种可疑迹象,就同样推断出了相似结论,也同样把怀疑目光投向了青溪河道! 而且,宋承仁的这项推论还要更加精准,直接就寻到了蒋枭及其麾下死士最有可能的藏身地点,甚至还推测出了蒋枭及其麾下死士秘密潜回南京城内的具体方式,以及究竟是何方神圣正在包庇与掩护蒋枭及其麾下死士。 但这样一来,就意味着——蒋枭及其麾下死士很快就会沦为周尚景与宋承仁这两只老狐狸的猎物,在周、宋二人所布置的天罗地网之下插翅难逃,而「周党」势力也就可以提前一步寻到七皇子朱和坚暗中豢养死士的确凿证据,进而是完全控制储君废立之事、趁机操纵庙堂局势走向、尽揽全部好处! 至于霍正源本人,虽然是机关算尽、准备了大量后手,也一定是白费心机、竹篮打水一场空。 想到这里,霍正源自然是再也忍不住,不由是表情稍稍失控。 虽然霍正源很快就再次控制了面色,恢复了懵懂无知的模样,似乎还是听不懂宋承仁究竟在讲什么,但他这一瞬间的表情变化,依然是没有逃过周尚景与宋承仁看似昏花的两双老眼。 于是,周尚景的苍老面庞上闪过了一丝意味深长,微笑点头道:「一个贪财好色的守军百户、一个顾家孝顺的粮帮头目,这两种人皆是很容易控制收买……虽然这一切推测还没有任何实证,却也不可不防! 宋家主,接下来就由你出面,联系南京守军与粮帮,尽快查明真相,若 是你的猜测为真,那就立刻调集各方人马,把蒋枭及其麾下死士一网打尽!还有城西那几处可疑位置,也皆是不可遗漏,绝不能放过任何一条漏网之鱼!如今已是傍晚酉时,老夫希望你能在明天辰时之前安排好一切!」 宋承仁点头之余,也同样是意味深长的看了霍正源一眼,待霍正源抬目与他对视之后,又向霍正源点头微笑示意,然后就转身快步离开了房间。 与此同时,周尚景也再次抬头看向霍正源,表情间满是欣赏之意,主动问道:「子固啊,你来南京城已经有三个多月时间了吧?老夫奉旨前来南京巡视之后,就一直想要寻你相见,但你总是对老夫避而不见,就好似老夫是洪水勐兽一般……但今天为何是愿意主动拜访老夫了?」 听到周尚景的打趣与询问之后,霍正源不由是心中一声叹息,暗暗抱怨道:「我一直躲着你,还不是因为你这只老狐狸的心机手段太过高明,一旦是与你接触之后,就大概率会受你利用、让你拆穿心中秘密、被你占去全部好处?我虽然自诩聪明,在你面前也是信心毫无啊!一直等到今天,我终于下定决心与你相见,事前也有充分准备,却还是中招了,我好不容易才收集到的秘密情报,皆是为你做了嫁衣!」 暗思之际,周尚景表面上则是格外恭敬,垂首道:「听闻周首辅身体近况不佳,晚辈当然是应该前来探望……看周首辅您的精神气色,确实是远不及在京城的时候,还望您一定要保重身体。」 周尚景叹息摇头,表情之间竟是闪过了一丝凄苦之意。 但下一刻,周尚景的话语,却是让霍正源不受控制的再一次面色大变。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52章.大乱斗(十二). …… …… “因为有赵阁臣赠予的对症药方,还有章神医的妙手回春……相较于刚来南京的时候,老夫的身体状况已经好转许多了,胃疾之病根也逐渐得以拔除,只是赵阁臣与章神医的治疗手段……实在是太折腾人了,让老夫苦不堪言,所以精神气色反倒是看似更差了一些……” 说话之际,周尚景还是一如既往的神色从容、面带笑意,但嘴角却是不受控制的稍稍抽动了一瞬。 回想起自己这些天种种不堪回首的痛苦经历,不断的灌油、反胃、呕吐、排泄,一夜又一夜的恶心难眠,即便周尚景一向是镇定从容,自诩见多识广、泰然自若,也不由是心中畏怯。 对于一向是三餐寡淡的周尚景而言,灌油排毒这种手段不啻于一场酷刑。 再想到这种医治手段尚未彻底结束,过几天时间之后还要进入下一疗程,周尚景更是不受控制的面色微微发白。 霍正源乃是绝顶聪明之人,也善于察言观色,看到周尚景的表情变化之后,就小心翼翼的试探问道:“周首辅的身体状况明显好转,无疑是一件值得举朝欢庆的大好事,但晚辈看您的神色模样,却似是……不大开心?” 周尚景摇头一笑,自嘲道:“这人呐,一旦年纪老迈了,那就是百事皆哀,不仅是身衰体亏,就连心志也变得软弱了,再也不似壮年一般坚定,只是稍稍有一点遭罪,就似孩童一般忍不住的叫苦不迭!唉,按说只要可以保命,再多受苦也是赚的,但老夫就是扛不住啊,犹记当年……” 说到一半,周尚景突然顿住,表情间也闪过了一丝自嘲之色。 却是周尚景突然想到——自己出身于缙绅士族之家,自幼就是养尊处优,踏入仕途之后又一向是顺风顺水,许多时候如履薄冰、兢兢业业固然不假,但这一辈子还真没有吃过太多苦头,也没有任何苦难经历值得一提,最多也就是朝务繁重之际耗神太多、休息不足罢了。 所以,周尚景原本想要忆苦思甜,讲诉自己青壮年时期有多么能受罪、又多么能隐忍,向霍正源自夸几句,最终却是尴尬发现——自己竟是毫无这般经历。 想到这里,周尚景神色间的自嘲之意更为浓重,喃喃了一句“矫情了”之后,就转移话题谈到了正事,道:“当然,在外界眼中,老夫现在依然是病入膏肓、活日无多,老夫也想趁势麻痹某些人,所以这般真相只会坦诚相告于子固你一人,还望子固切不要随意泄露此事,这南京局势即将尘埃落定,老夫还需要继续伪装几日时间,然后才有最大机会掌控大局。” 待霍正源表情郑重的点头答应之后,周尚景又说道:“其实,到了老夫这般年纪,即便是没有这场劫数,也必定是天数将至、时日无多了,这场劫数又让老夫元气大伤,必然是会再减寿元……嘿,老夫前些天收到消息,说是大孙媳儿终于有了身孕,但老夫隐约预感到……自己只怕是无福看到周家四代同堂的那一天了!” 说话间,周尚景的神态似是平静,又似是伤怀。 然而,不待霍正源出言宽慰,周尚景已是展现一笑,恢复了一贯的淡定从容,然后则是话锋一转,缓缓道:“正所谓七十古稀,老夫能顺利活到这般岁数,一辈子平平顺顺,几十年来位极人臣,接下来大概率也是寿终正寝的结局,按理说也该知足了,但老夫还是有些贪心,总是奢望自己在老死之际不留任何遗憾、也不留任何心结……” 霍正源目光一闪,也终于有机会开口说话,问道:“晚辈相信,您一定是可以长命百岁的……但却不知,周首辅您还有哪些遗憾与心结?” 周尚景微微一笑:“有很多,而其中一项,与子固你大有关系!其实,若是子固你今天没来拜访老夫,老夫也会赶在南京局势尘埃落定之前,设法与子固相见深谈……在老夫看来,子固你乃是满朝百官之中数一数二的睿智之辈,而今又担任着东南巡阅使这般要职,全权执掌海外之事务,可谓是前程似锦,尤其是今后的朝廷财政方面,必然会拥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力……所以,老夫也忍不住滋生了攀附之心,想要与子固结下一个善缘。” 很显然,周尚景极为看好霍正源的前景,但霍正源闻言之后,却不由是心中一惊,只觉得周尚景明显是想要挑拨自己与赵俊臣之间的信任关系。 实际上,霍正源本人也很清楚,虽然自己之所以能出任东南巡阅使,全是因为赵俊臣的极力举荐,但他担任了东南巡阅使之后,全权掌控远洋贸易,这项权职却是让他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 接下来,若是霍正源没有搞好远洋贸易,那就是尸位素餐、能力不足,也就是辜负了赵俊臣的信任,还会让赵俊臣在庙堂之中受到政敌抨击。 反之,若是霍正源很好的完成了自身职责,让远洋贸易成绩显赫、日进斗金,那就必然是可以显著缓解朝廷财政的捉襟见肘,也就会极大动摇赵俊臣在朝廷财政方面必不可缺的独有地位,而霍正源的东南巡阅使衙门,也必然会与赵俊臣的户部衙门形成竞争关系。 霍正源乃是一个聪明人,他早就想明白了这些情况。 不过,霍正源至今也没有产生过将来要与赵俊臣分庭抗礼的心思,至少在目前为止,霍正源依然没有动摇自己对赵俊臣的忠心。 这般忠心,一方面是源于霍正源的性格,他本人虽然也有志向与野心,却不愿意为了自己的野心志向而与赵俊臣成为死敌,另一方面则是出于对赵俊臣的敬佩之心,赵俊臣很显然也知道霍正源担任东南巡阅使之后会威胁到自己的地位,但他依然愿意对霍正源委以重任,而且这种做法也不只是为了扩张权势,更多原因还是想要利用远洋贸易之事尽量缓解明朝境内的粮荒局面、壮大明朝国力,可谓是大公无私、舍己为国了。 所以,此时听到周尚景的这般说词,似乎是想要在自己身上押注、协助自己壮大实力,霍正源不仅没有暗暗心喜,反而是大为警惕。 稍稍沉默之后,霍正源却是完全没有接话茬,迅速转移了话题,反问道:“没想到周首辅您竟是这般看重晚辈,着实是让晚辈受宠若惊,按理说……周首辅厚爱晚辈、愿意与晚辈结下善缘,晚辈应当是感激涕零、欣然接受,但如今…… 南京局势依然是扑朔迷离,周首辅您选择与七皇子正面为敌,而七皇子则是极有可能成为下一任的储君太子、乃至于是未来的天下至尊,若是您最终在这场争执之中败给了七皇子殿下,甚至是无法完胜七皇子殿下,让他依然有机会顺利接任储位,那晚辈一旦是接受了您的善意,恐怕就要受到七皇子殿下的记恨! 晚辈倒是并不担心个人前程,但正如周首辅您所言一般,晚辈所担负的职责可谓是至关紧要,又颇是敏感、很容易受到各方抵制与阻挠,自然是不敢轻易接受您的好意,让自身权责横生枝节。” 说到这里,霍正源再次话锋一转,道:“除非,周首辅您能给晚辈吃一颗定心丸,让晚辈相信您能在南京乱局之中稳胜不败,至少也是可以摒绝一切后患,否则……晚辈就只能是对您的善意敬谢不敏了。” 霍正源不愧是朝中百官所公认的聪明人,当他察觉到周尚景似有离间自己与赵俊臣的意思之后,既没有盲目接受,也没有直接拒绝,反而是以此为饵,趁机打探周尚景后续的全盘计划。 虽然周尚景现在已经察觉到了蒋枭的行踪,有可能趁机掌握七皇子朱和坚暗中豢养死士的罪证,但这件事情并不是万无一失,以周尚景的谨慎周密,也必然是安排了各种机密后手与备用计划,而霍正源如今就是想要趁机窥探一二。 周尚景很显然也看出了霍正源的真实想法,不由是面现激赏之色,随后则是轻轻摇头,有些遗憾自己当年竟是没能把霍正源这样的聪明人收到门下。 最终,周尚景点头笑道:“既然子固想要吃定心丸,那老夫现在就给你一颗定心丸!老夫可以向你明言,接下来无论是发生了何种变故,也无论那位七皇子将会如何应对,南京局势之走向已是注定,老夫也已是稳操胜券、绝无失败之可能,那位七皇子殿下接下来必然会重重栽一個大跟头,即便是勉强再次爬了起来、也勉强接任了储君之位,他也绝对坐不稳这个位置,到时候只需是再寻机稍稍推动局势,很容易就可以再行废黜之事!” 霍正源皱眉问道:“七皇子殿下的手段心机皆是不俗,又有陛下、太子太师王保仁、以及南京镇守太监席成等人的极力支持,在江南世家之中也有吕家似有跳反之意,至于他暗中不为人知的底牌,就更不必多提了……既然如此,周首辅为何还可以信心满满?” 周尚景再次一笑,似乎是正面回答了问题,又似乎是在打机锋,反问道:“世人皆言老夫善于阳谋,而那位赵阁臣……则是使用阴谋手段更多些,那子固伱可知道,阳谋与阴谋这两者最大的区别为何?” 霍正源思索片刻后,答道:“阳谋正大光明、无可阻挡,却需要随势而动;而阴谋则是不能见光,一旦见光就会遭受反噬,但成功之后却可以达到以弱胜强、翻转局势的奇效。” 周尚景轻轻点头,然后又轻轻摇头,就好似教导学生一般对霍正源充满善意,耐心解释道:“这般说法,虽不能算错,却还是没能触及本质!在老夫看来,阳谋与阴谋之间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是否需要沟通! 阴谋需要各方刻意保持沟通,相关人等也皆是需要详细交代,然后才能让他们明白自己具体需要做哪些事情,任何一方做错了事情,整个计划就可能会满盘皆输,而阳谋则是根本不需要沟通,相关各方无需交代就可以非常清楚自己应该做哪些事情,让他们遵循自身立场与心意做事就是了!” 顿了顿后,周尚景的表情愈发平淡从容,就好似正在评价一件习以为常的事情,缓缓道:“而现在,局势变化之下,相关各方皆已经明白了自身立场,也已经非常清楚自己需要如何行事,老夫也只需是在某个时机稍稍推动一把,就可以彻底改变局势之走向……子固你似是想要打探老夫的后续计划,但老夫却可以明确告诉你,老夫并没有布置任何具体计划,仅仅是安排了几批人在沿途驿站盯着,稍稍控制了一道圣旨的传达速度罢了。” 虽然周尚景的解释语焉不详,但以霍正源的聪慧却,还是很快就想明白了周尚景的真实意思,他先是愣了片刻,然后就起身向周尚景躬身行礼,叹道:“原来如此,您确实是稳操胜券,这般手段可谓是春风化雨,看似极为寻常,实则是高明至极,晚辈拜服!” 周尚景笑着点头,追问道:“既然子固已经尝出了这颗定心丸的药效,那是否愿意接受老夫的善意、与老夫结下一场善缘了?” “却不知,周首辅您的善意与善缘,究竟是指什么?” 周尚景语气平淡,就像是正在讲诉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轻声道:“嗯……从今往后,老夫将会明确交代沿海各省、各府、各县、各衙门的全体门下官员,往后只要是东南巡阅使权责之内的事情,他们皆是完全受你辖制、毫无保留的全力配合于你,无需与中枢方面沟通,也无需得到中枢方面许可,如何?” 霍正源虽然早就知道,周尚景一定会给自己吃一个甜枣,却也万万没想到,周尚景交给自己的好处竟是如此之大,不由是面色大变。 这哪里是甜枣?分明是一颗人参果! 周尚景经营朝野多年,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势力盘根错节,一旦是全力支持霍正源,那无疑将是一股巨大助力。 事实上,这项好处的重点还不只是“周党”势力的鼎力支持,而是另外两个方面。 其一是“东南巡阅使权责之内”这几个字。 要知道,为了让霍正源可以全权主持远洋之事,德庆皇帝临时设置了一个“东南巡阅使”的官位,这个位置的权责范围含糊不明、却又极为宽泛,不仅是民政、财政皆可涉及,甚至可以一定程度上干涉各地之军务,所以也就格外需要各方官员配合,而一旦有了周尚景的这般交代,再加上“赵党”的支持,霍正源就相当于总览东南各省军政要务了。 其二是“无需与中枢方面沟通”这句话,意义就更为重大了。 考虑到东南各省与京城中枢相隔千里、交流不便,这就意味着霍正源在接受“周党”的全力支持之余,也很大程度上无需受到“周党”众位核心人物的掣肘,至少在东南各省的范围内,霍正源就相当于周尚景亲临,许多紧急之事、敏感之事、甚至是违背“周党”利益之事,皆是可以先斩后奏! 面色大变之后,即便是霍正源忌惮着周尚景的离间手段,这个时候也忍不住动心了,犹豫着问道:“那……周首辅您又想要从晚辈这里得到怎样的回报?” 周尚景再次微笑摇头:“不需要任何回报,老夫说过了,只是想与子固结下一场善缘罢了!待将来子固建功立业之后,若是想要寻机会回报这场善缘,老夫自然是乐见其成,但若是子固没有这般心思,老夫也绝不强求!” 闻言之后,霍正源不由沉默了。 他突然想到了赵俊臣曾经无意中说过的一句话。 “任何他人无偿赠予的东西,皆是在暗中标好了价格,免费才是最贵的。” 霍正源大概也可以猜到周尚景这般做法的真实企图。 但……这般好处实在是太大了,霍正源实在是没有魄力拒绝。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253章.大乱斗(十三). …… …… 对于周尚景而言,若是可以顺利活捉蒋枭及其麾下死士,成功寻到七皇子朱和坚暗中豢养死士的确凿罪证,无疑是他达成自身意图的最佳途径,不仅是效果最佳,而且见效也最快。 但也仅仅就是最佳途径罢了,并不是周尚景对付七皇子朱和坚的唯一指望。 就正如霍正源的判断一般,周尚景还准备 《摄政大明》第1253章.大乱斗(十三) 《摄政大明》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54章.大乱斗(完). …… …… 以人情作为要挟,要求徐家立刻偿还所有人情,宋承仁的这种表态,看似是极不客气、咄咄逼人,甚至还有些撕破脸皮的意味,但实际上则是体现了宋承仁的高明老道之处。 首先,宋承仁直接把七皇子朱和坚的种种可疑之处尽数告知于徐盛英,无疑是让徐盛英陷入两难之处,无论是否把这些消息禀报于德 《摄政大明》第1454章.大乱斗(完) 《摄政大明》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55章.疯狂蒋枭. …… …… 对于蒋枭而言,疯狂与谨慎这两种特质并不是相互冲突的,而是相辅相成的。 正是因为蒋枭行事疯狂,总是铤而走险、火中取栗,所以他就必须要格外谨慎,为自己预留准备各种后路与退路,否则他的铤而走险与火中取栗就会变成自寻死路与飞蛾扑火。 也正是因为蒋枭性子谨慎,总是为自己提前 《摄政大明》第1455章.疯狂蒋枭 《摄政大明》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56章.插翅而逃. …… …… 宋家祖孙二人离开了南京守备府之后,宋承仁就匆匆赶去了南京应天府,寻找应天府尹谢庆、通判易平等人交涉。 在稳住了南京驻军之后,宋承仁还需要继续稳住南京官府、巡捕营等势力,然后宋家势力才可以毫无后顾之忧的从容围捕蒋枭及其麾下死士。 至于宋家嫡孙宋继诚,则是迅速赶去了南 《摄政大明》第1456章.插翅而逃 《摄政大明》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57章.不接地气. …… …… 蒋枭乃是当年恶名昭著的“混世八枭”之一,如今则是变成了七皇子朱和坚麾下的死士首领,这几天更是因为蒋枭的缘故而让整个南京城都陷入了混乱之中。 但宋继诚却从来都没有把蒋枭放在眼里。 原因很简单,就因为蒋枭仅仅是一名有边军经历的悍匪罢了,不似宋继诚一般出身豪门、神通广大 《摄政大明》第1457章.不接地气 《摄政大明》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58章.二枭火并. …… …… 当宋继诚急切想要将功赎罪、挽回失败之际,宋家老家主宋承仁已经稳住了应天府尹谢庆、通判易平等人,然后就赶去了粮帮的南京总堂坐镇。 在不能动用官府与守军力量的前提下,粮帮势力就是宋家在南京城内所能调用的最强力量,所以粮帮南京总堂也就变成了宋承仁的临时指挥中心。 坐镇于 《摄政大明》第1458章.二枭火并 《摄政大明》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59章.胡枭失踪 …… …… “动手!” 随着蒋枭的一声令下,藏身于附近各处的“嘲风”死士们就陆续行动了起来,皆是趁着夜色迅速扑向了霍正源的临时府邸方向。 这几天以来,霍正源先后花费了大笔银子,租借了自己临时府邸周围的所有宅院,名义上是想要大摆筵席招待南京各方势力,却因为自己的临时府邸面积不大 《摄政大明》第1459章.胡枭失踪 《摄政大明》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60章.厂卫猖狂. …… …… 其实,当蒋枭带着大半数“嘲风”死士控制了霍正源的临时府邸之后,留在外围各处宅院负责警戒的“嘲风”死士就只剩下了三十余人,而且这三十余名“嘲风”死士还需要分配在周围七八处宅院之中,具体到胡枭所藏身的这处宅院,更是只留下了五名“嘲风”死士。 而与胡枭一同躲藏在地窖之中的海匪同伙,则是有八人之多。 也就是说,胡枭这个时候拥有人数优势,又是敌明我暗,他完全有机会、也有能力迅速击杀留在这处宅院之中的几名“嘲风”死士、趁机突围逃窜的。 不过,亲眼偷窥到“嘲风”死士的训练有素与狠辣无情之后,饶是胆大悍勇如胡枭,也是不由心寒胆颤。 他早就知道蒋枭麾下拥有一批精锐死士,却没想到这些死士竟然会精锐到这般地步,远远超出了他的最初预想。 胡枭并不清楚蒋枭究竟带着多少“嘲风”死士赶到这里、突袭霍正源的临时府邸,但胡枭却很清楚“嘲风”组织的人数规模至少在两百人以上,而且这些“嘲风”死士皆是对蒋枭这个疯子马首是瞻,即便是在南京全城戒严期间突袭当朝大学士临时府邸这种送死一般的命令也会无脑遵循。 一想到蒋枭已经抓到了自己的尾巴,接下来还会率领“嘲风”组织不断追杀自己,必然将是不择手段、不计代价、不死不休,胡枭就感觉芒刺在背、如坐针毡。 这种不可控制的惊惧感,也同时再次激发了胡枭的亡命徒性子,让他当即下定了决心——自己一定要趁着今晚这次机会,彻底根除蒋枭这个心腹大患。 否则,他将来就再也睡不安稳了。 想要这里,胡枭不仅没有趁机突围逃窜,反而是决定要闹出更大动静,把南京城内的各方势力皆是吸引过来,利用南京城内各方势力为自己一举铲除蒋枭这個疯子。 就在一炷香时间之前,躲藏于地窖之中的胡枭心中产生了这般决断之后,就毫无预兆的怪笑一声,转头问道:“火油罐与火种已经准备好了吗?” 同样躲藏在地窖之中的八名海匪同伙闻言之后,就皆是轻轻点头,又把他们手上的火油罐与火折子纷纷亮了出来向胡枭展示。 这就是胡枭这几天时间所准备的另一项手段,利用霍正源以宴客名义大肆采购的机会,秘密收集了三十余罐火油。 水火无情,往往是与人拼命之际最为有效的武器。 胡枭点头道:“很好!接下来,咱们就伺机窜出这处地窖,把外面那几个死士尽数杀死,同时利用火罐点燃周围所有宅院,然后就立刻向东奔逃!东边皆是富贵人家,还有各大衙门,而咱们引发了这般大动静,奔逃路上必然会惊动官府中人。 但你们要切记,待咱们见到官差之后,千万不要心虚躲避,反而要主动向他们寻求庇护,坚称咱们就是霍大学士的手下护卫,让官府来保护咱们,也让那些官府中人帮着咱们击杀蒋枭与他的麾下死士! 咱们现在名义上就是那位霍大学士的手下护卫,官府中人绝对不敢轻易刁难咱们,而那位霍大学士事后也必然不敢承认自己庇护海匪的事情,也会全力为咱们证明身份,所以咱们无需惧怕官府! 对了,不要在这里用尽所有火罐,奔逃之际还要继续使用火罐沿途放火,总之就是使尽一切手段惊动官府力量现身保护咱们……明白了吗?” 听到胡枭的这般命令之后,几名海匪同伙先是微微一愣,没想到胡枭不仅没有想要隐藏踪迹潜逃,反而是要大动干戈,与官府力量主动接触,甚至还想要利用官府力量为自己拔除劲敌,不由皆是有些犹豫。 这几人皆是海匪出身,本能之中就不愿意与官府力量有更多接触。 但仔细一想,他们又觉得胡枭的说法很有道理,考虑片刻后终于是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在几位海匪之中,高大眼的心思却是要更为缜密一切,点头之后问道:“胡大哥的计划倒是可行,但……咱们这几人倒还好办,就是胡大哥你本人已经被官府通缉多年,悬赏令至今还在官府那边留着,若是咱们与官府接触之后,你被官府发现了真实身份,却又该如何?” 胡枭显然也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当即是意味不明的再次怪笑一声,然后就抬手取走了高大眼手里的火油与火折子,随后又打开火罐、撕下了一块衣角,用衣角沾着火油在自己双颊与额头位置轻轻涂抹,最后又取出水壶把大量清水倾倒在地窖之中,稍稍搅拌之后就制造了大量湿泥,自己则是蹲在湿泥前面。 看到胡枭的这般行为,几位海匪同伙皆是面色一变,大致已经猜到了胡枭的后续做法。 果然,只见胡枭毫无犹豫的燃起了火折子,对着自己面庞上轻轻一点。 下一刻,胡枭面庞上的火油就被立刻点燃,剧烈火焰在胡枭的双颊、额头、头顶位置不断窜起,血肉烧焦的味道也立刻弥漫于地窖之中。 而胡枭也是硬汉,一直让剧烈火焰在自己面庞上足足燃烧了两个呼吸时间,然后才抓起脚下湿泥大量涂抹于面庞,利用这些潮湿泥土迅速熄灭了面庞上的火焰。 在此期间,胡枭硬是咬着牙一声不吭,完全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最后,胡枭默默抬手剥下了脸上的湿泥,又举起水壶用余下清水稍稍清洗了面庞。 这个时候,众位海匪同伙也终于看清了胡枭的面容情况,纷纷是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气。 理所当然的,虽然只是灼烧了极短时间,但胡枭的面容这个时候已经是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可谓是狰狞可怖,算是彻底毁容了。 但毁容之后的胡枭,自然就不必担心再被官府发现他的真实身份了。 而胡枭却好似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只是安静的从怀中掏出一份金疮药洒到了自己脸上,在金疮药接触到烧伤皮肉的那一刻,胡枭终于是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气,皮开肉绽的面容扭曲之后更显狰狞。 做完这一切之后,胡枭声音嘶哑的冷声说道:“现在……官府中人即便是手持我当年的通缉令站在我面前,也绝不可能认出我的真实身份了!接下来,一切依照计划行事,只要你们没有露出破绽,咱们这一次就可以全身而退!我胡枭一向讲义气,绝对会保大家周全!” 胡枭对于这几个海匪同伙的控制力,原本是远远不及蒋枭对于“嘲风”死士的控制力,至少……若是胡枭的命令会让他们九死一生的话,这几个海匪同伙是绝对不会答应的,只会选择翻脸与胡枭拔刀相向。 事实上,这几个海匪原本心中皆是有些怨气,认为他们就是受到胡枭的牵连,所以才会受到蒋枭及其麾下死士的追杀,对于胡枭主动与官府中人接触的计划,原本也有些抵触。 但此时此刻,看到胡枭对待自己也是这般狠辣之后,再联系到这些年来胡枭对付敌人之际的凶残手段,不由皆是暗暗心惊,终于是再也不敢质疑胡枭,纷纷是用力点头。 “很好!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开始行动吧!” 说完,胡枭完全无视了面部烧伤,率先转身攀向了地窖外面,众位海匪同伙也皆是不敢怠慢、纷纷跟上。 却说,胡枭攀出地窖之后,抬眼就看到一名“嘲风”死士正在宅院之内巡视警戒,而且这名“嘲风”死士也已经同时发现了胡枭的现身。 胡枭毫无犹豫,当即是把手上的火油罐掷向这个“嘲风”死士,但这个“嘲风”死士同样是反应迅速,敏捷闪身躲开。 胡枭并不意外这个“嘲风”死士的优秀身手,只是继续把火折子丢了过去,顿时就让院落之中燃起了迅猛火势,那名“嘲风”死士身上也沾染了不少火焰,连忙在地上打滚试图灭掉身上火焰,而胡枭本人则是掏出腰间刀刃向着这个“嘲风”死士扑去。 在胡枭身后,几名海匪同伙也纷纷冲出地窖,随着胡枭冲杀了过去。 胡枭与手下海匪不仅是人数占优,悍勇与厮杀经验甚至还要更强于“嘲风”死士,又是一场有心算无心的突袭,更还有火油罐相助,所以他们只用了极短时间就杀死了这名正在巡视警戒的“嘲风”死士,还迅速击退了另外几名赶来支援的“嘲风”死士。 接着,胡枭毫无犹豫,当即就率着众位海匪同伙夺门逃出了院落,沿路向着东边方向奔去。 其实,胡枭这个时候理应是从后门位置逃离突围,而不应该从正门方向沿着道路逃离,这种方法无疑是会让蒋枭迅速寻到他们的位置与逃窜方向。 但胡枭实际上就是想让蒋枭可以迅速发现自己的逃窜方向,勾引蒋枭继续追杀自己,然后他才可以继续吊着蒋枭、让蒋枭与官府势力相遇,最终就可以利用官府力量彻底剿灭蒋枭这个心腹大患。 果然,正如胡枭预测一般,蒋枭发现他所闹出的各种动静之后,反应也是极为迅速,立刻就率领麾下死士奔出了霍正源的临时府邸,也当场就发现了正在向东逃窜的胡枭与他的海匪手下。 看到胡枭这般大张旗鼓的逃窜,蒋枭几乎是立刻就猜到了胡枭的险恶用心,但他这个时候也是别无选择,挥手大喝道:“追!所有人都随我追过去!绝对不能让他们逃脱!” 随后,蒋枭已是一马当先的追了上去。 就这样,正值戒严期间的南京街道上,两伙人在夜色之下上演了一场追杀与逃窜的大戏,胡枭带着八名海匪同伙在前方拼命逃窜,蒋枭则是带着几十名“嘲风”死士在后方全力追杀,而且胡枭与海匪同伙们还在沿路不断放火,即是为了阻延蒋枭与“嘲风”死士的追杀,也是为了闹出更大动静吸引南京各方势力的关注,很快就把沿途搅得天翻地覆,不知有多少店铺与民宅被烧毁,也不知有多少百姓受到惊吓,甚至是在火灾之中烧死烧伤。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却是胡枭占了先机,甚至算是胜了蒋枭一筹。 在身体素质相差不远的情况下,蒋枭与“嘲风”死士也没有马力相助,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追上胡枭等人,更何况胡枭与海匪同伙还在不断放火延阻,更是让双方距离越拉越远。 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在官府势力出面干涉平乱之前,蒋枭是绝无可能追上胡枭的。 事实上,若不是胡枭想要吊着蒋枭、让蒋枭继续追杀自己,他这个时候已经成功逃脱了。 但胡枭固然是精明果断,却也不会未卜先知,所以有一件事情是胡枭万万没有想到的。 那就是——蒋枭与“嘲风”死士们在这场突袭行动之前夺走了大量南京守军的库存武器,其中还有弓箭与劲弩! 所以,蒋枭眼看着自己一方迟迟追赶不上胡枭等人,当即就毫无犹豫的呼喝传令道:“射箭!击杀他们!” 随着蒋枭一声令下,那些持有弓箭劲弩的“嘲风”死士们纷纷是稍停脚步、瞄准之后迅速射出箭矢。 下一刻,近二十根箭矢就已经射向了胡枭等人的位置。 在蒋枭的操练之下,“嘲风”死士皆是练习过射术,虽然这种练习并不常见,但也足以是让他们熟悉弓弩使用,不至于射偏太远,只需是射伤几人,就可以极大拖慢胡枭等人的逃窜速度。 而胡枭听到后方远处蒋枭正在大声呼喊传令之后,隐约间还听到了“射杀”二字,就立刻转身查看情况,然后就看到许多“嘲风”死士正在引弓举弩的场景,当即是吓得亡魂大冒。 不愧是胡枭,在惊吓之余,他几乎是出于本能一般,抬手就把身边一个名叫石城的海匪同伙拉扯到自己身前。 接下来,只听“噗噗”两声,两根箭矢就已经插进了这名倒霉蛋的身体,一根只是射进了右臂,但另一根箭矢则是直接射进了石城的左眼,幸好是没有射穿大脑当场死亡,但依然是疼得石城哇哇大叫。 胡枭见到这般情况后,旋即是双目闪过凶光,竟是直接举起匕首,迅速捅进了石城的胸口,直接送石城去见了阎王。 虽然是电光火石之间,但胡枭却已经迅速想清楚了利弊。 自己刚才拉着石城为自己挡箭,必然会被石城此人记恨于心,接下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背叛出卖自己; 与此同时,随着蒋枭麾下死士开始使用弓弩,自己后续逃窜之际就需要一个挡箭牌保命,而目前情况下,周围没有任何物件可以挡箭,所以背负着一具尸体继续逃窜、让这具尸体为自己挡箭,无疑就是这般情况下的最佳选择。 相较而言,若是让石城继续活着,自己就需要背负一个活人逃窜,石城接下来是否愿意当自己的挡箭牌暂且不说,最重要的是石城这个时候已经身负重伤,必然会在自己背负于他之际不断挣扎活动,反而会耗费更多力气、延缓逃亡速度。 所以,无论从任何角度考虑,石城这个倒霉蛋必须要死。 谁让他刚才恰好出现在胡枭身边呢? 亲手杀害了自己的一名同伙之后,胡枭转头向周围看去,却发现其余几位海匪同伙这个时候已经有三人中箭受伤,其余人也皆是为了躲避箭矢而狼狈不堪。 但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并没有人注意到胡枭杀害石城的事情,甚至没有人注意到石城已经死亡的情况。 在这个时代,弓弩的威慑力无疑是极为巨大的,所以几位海匪发现蒋枭与“嘲风”死士们竟然拥有一批弓弩之后,就纷纷是士气大挫、面现绝望,皆是认为自己必然是难逃此劫。 于是,胡枭当即是大声呼唤道:“石三弟受了箭伤,已经昏了过去,但还有救!我绝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兄弟!接下来就由我亲自背着他!大家也相互帮衬着继续逃!再坚持一下,依照这般情况,很快就会有官府中人赶来支援咱们了!” 说完,义薄云天的胡枭就把自己亲手杀死的“石三弟”背负于身体后面,再次向着东方全力逃窜。 而其余众位海贼却不知道胡枭已经亲手杀害了石城,只见到胡枭这般讲义气,逃亡之际依然愿意主动背负“昏死”的同伴,不由皆是精神一振,也皆是再次鼓起了勇气,随着胡枭继续奔逃。 然而,有受伤人员的拖累,再加上蒋枭麾下的“嘲风”死士们依然是时不时的射箭袭击,几位海匪之中陆续又有两人受伤,而胡枭本人虽然没有受伤,也因为有尸体挡箭的缘故不怕箭矢,却也因为背负尸体而延缓了奔逃速度,所以即便是胡枭等人接下来又陆续数次使用火油引火阻碍了蒋枭等人的追杀,但双方距离依然是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要被蒋枭与“嘲风”死士追上。 而就在这个时候,胡枭终究是没有白白闹出这般大的动静,他苦盼许久的官府力量干涉,终于是出现了。 而且,出现在胡枭眼前的官府力量绝不一般,乃是一队百人规模、装备精良、全体配备弓弩的锦衣卫! 与此同时,还有另一队规模更大的南京守军缀在这队锦衣卫的不远处,似乎是配合行动,又似乎是密切监视。 正在亡命奔逃的胡枭,看到街道远处所出现的锦衣卫与南京守军之后,不由是大喜过望,就连奔逃步伐也愈发有了力气,一边是全力奔向锦衣卫队伍的位置,一边是大声高呼求救。 “救命!各位将爷兵爷救命啊!我们是霍正源霍大学士的身边护卫,今夜有不明来历的匪徒袭击了霍大学士的临时府邸,我等好不容易才保住性命奔逃于此,但那群匪徒还在追杀我等,就是后面那群人,还望各位将爷兵爷救下我等、剿灭那群匪徒,我家霍大学士……” 胡枭呼喊求救之际,自问也算是演技极佳,足以是骗过寻常官府中人,利用这些锦衣卫与南京守军助自己杀敌。 然而,胡枭虽然机关算尽,但他还是再一次失算了。 因为眼前这一队锦衣卫,压根就没想要听他解释。 不待胡枭呼救完毕,就听到领头的锦衣卫百户大声喝道:“席镇守有令,今晚南京城内所有无视禁令现身于街面者、所有制造骚乱者、所有不知来历者,无需审查、不问缘由、皆杀无赦!放箭!” 随着军令下达,百余名锦衣卫皆是毫无犹豫,纷纷向着前方抬弓射箭。 然后,胡枭就看到了一场箭雨向着自己袭来。 而这一场箭雨,却不再像是“嘲风”死士所射一般只有寥寥十余根箭矢,而是足有近百箭矢之多! 事实上,不仅是胡枭等人,就连后方面的蒋枭与“嘲风”死士们也皆是处于锦衣卫们的箭雨射杀范围之内。 下一刻,惨呼声不断响起,无论是胡枭与他的海匪同伙,还是蒋枭与他麾下的“嘲风”死士,在这场箭雨射杀之下当即是死伤惨重。 而胡枭依然是反应极快,当即是扑到于地,再次用石城的尸体为自己挡住了这场箭雨。 虽然侥幸逃过一劫,但胡枭心中却是无比惊骇,更是无比疑惑。 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些锦衣卫压根就不愿听自己的解释,也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身份来历,竟然是想要当场诛杀殆尽、不留任何活口! 这些锦衣卫疯了吗?若是杀伤了太多无辜,甚至是造成了南京城内各方势力的损伤,即便是他们拥有锦衣卫的身份,事后也必然无法承担责任,一定会遭到朝野抨击与指责。 事实上,在南京镇守太监席成的绝对命令之下,锦衣卫们今天晚上就是彻底疯了,一旦是发现有任何人无视戒严令在外面活动,皆是毫不留情的直接击杀,甚至都不愿留给对方任何的解释机会。 此时此刻,像是胡枭、蒋枭他们的遭遇,正在南京各个位置不断上演。 蒋枭用来吸引南京官府注意力的那一队“嘲风”死士,当他们逃到了蒋枭所指示的位置之后,却并没有等来想象之中的支援与接应,而是一头撞进了锦衣卫的埋伏,然后这些沦为弃子的“嘲风”死士们就迅速遭到了锦衣卫的击杀,皆是死不瞑目。 南京之所以全城戒严,就是为了通缉这一队曾经与胡枭手下海匪在闹市之中厮杀的“嘲风”死士,所以当这队“嘲风”死士主动现身为蒋枭吸引了官府注意力之后,南京城内各方势力出于不同目的,也皆是纷纷派出人手追捕,但他们很快就被锦衣卫态度强硬的击退了,还造成来了一定死伤,总之锦衣卫们就是不愿意让任何势力接触这些“嘲风”死士的尸体,南京官府也不行。 而宋继诚率着宋家势力在追捕蒋枭与“嘲风”的路上,也迎头撞上了另一队锦衣卫,而这队锦衣卫倒是态度客气一些,顾忌着宋继诚乃是宋家嫡孙的身份,并没有当场动手,只是强行限制了宋继诚与宋家势力的行动,宋继诚原本还想要硬闯,结果锦衣卫们立刻就不再留情,直接动手杀死了好几个粮帮帮众与宋家仆从,当即就吓阻了宋继诚。 甚至,因为胡枭不断引发火灾的缘故,有许多无辜百姓逃出家门躲避火情,却也同样遭遇了锦衣卫们的无情驱赶,甚至是直接击杀。 简而言之,锦衣卫们就是要使用最为强硬的手段,强行消灭今晚南京城内的一切变数! 或者说,是要消灭一切有可能会不利于七皇子朱和坚的变数! 所以,这一天晚上,也不知道会有多少有心人与无辜者惨死于锦衣卫之手。 一时间,厂卫猖狂,却无人可以辖制!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61章.皇缙之争. …… …… 这一天晚上,在七皇子朱和坚的幕后指使之下,在南京镇守太监席成的直接命令之下,南京城内的锦衣卫们倾巢而出,到处驱逐击杀违背戒严令、又或者引发任何骚乱的所有人等,展开了一场近乎是肆无忌惮的镇压行动。 这场镇压行动,虽然不能说是血流成河,但也在短短半个多时辰之内,造成了上百人的死伤、近千人的受伤。 事实上,南京城内目前正值戒严期间,早就限制了普通百姓的随意外出,而锦衣卫们的行动时间又是入夜之后,敢在这个时间离家外出的寻常百姓就更少了。 所以,锦衣卫们所造成的死伤,实际上大多是南京城内各大势力的家仆、眼线、打手等等附庸。 这样一来,无疑是捅了马蜂窝。 锦衣卫们若只是杀死杀伤了一批寻常百姓,看似是大事,实则是小事,各大势力只会表面上纷纷谴责几句,私下里则是媾合交易,让锦衣卫寻一个中下层武官当替罪羊背黑锅,这件事情就算是遮掩过去了。 但锦衣卫这一天晚上竟是杀死杀伤了许多各大势力的附庸,这些势力涵盖了以宋家为首的缙绅势力、以徐家为首的勋贵势力、以联合船行为首的商贾势力,甚至就连试图控制局面的官府衙役与巡捕,也皆是遭到了锦衣卫们的驱使与攻击。 面对这般局面,即便是锦衣卫代表皇权,各大势力也绝对不会有任何让步,必然是要全力反击的。 至于要如何反击,向朝廷中枢上呈奏疏弹劾锦衣卫倒行逆施、肆意妄为自然是题中应有之意,也是最有效的有段,但这种手段毕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而目前的当务之急还是要立刻控制锦衣卫们的疯狂行径,防止锦衣卫们制造更大的混乱与伤害。 于是,各大势力就迅速串联了起来,寻上了负责管事的各大衙门与各位高层官员,譬如是执掌军权的南京守备徐盛英、譬如是辖制锦衣卫的南京镇守太监席成、又譬如是……明面上负责管理南京城内一切事宜的应天府尹谢庆。 在此期间,南京城内各大势力也充分展现了什么叫欺软怕硬,怯大压小。 与南京守备徐盛英进行接触之际,南京城内各大势力不约而同的采取了求助态度,只要徐盛英愿意派出南京守军控制局面、制衡锦衣卫的肆意妄为,那他们就一定会感恩戴德、将来必有厚报。 毕竟,徐盛英不仅是执掌军权的南京守备,还是魏国公徐家的嫡系族人,乃是朝廷勋贵势力的表率,任何人都不敢强求他做任何事,只能向他陈述利弊、拉拢许诺,求他出手相助。 而与南京镇守太监席成进行交涉之际,南京城内各大势力则是纷纷采取了谈判态度,看似态度强硬,但实际上一切事情皆还有商量余地,只要席成愿意收回命令,让锦衣卫们后续行动之际态度稍稍温和一些,各方势力也愿意在另外一些事情上做出让步。 毕竟,席成乃是内廷势力与皇权的代表人物,他所控制的锦衣卫更是拥有临机决断之权,就连南京守备徐盛英名义上也受席成辖制,所以南京城内各大势力也不敢轻易与席成撕破脸皮。 但在与应天府尹谢庆进行接触之际,南京城内各方势力的态度就完全不同了,用两個字形容就是“施压”,而且是没有任何商议余地的施压,只是要求谢庆立刻采取一切手段控制南京局势,也不管谢庆是否有能力限制锦衣卫们的行动,总之就是如果谢庆不能尽快控制局势,那他今后就别想在南京官场立足了。 面对各方势力的纷纷施压,又眼睁睁看着南京局势的愈发复杂失控,谢庆却只是心累,感觉自己弱小又无助。 此时此刻,谢庆就坐在应天府衙的大堂之上一动不动,愣愣盯着摆在桌案上的厚厚好几沓来自于各方势力的书信与名帖,面容在烛光照映之下愈发显得愁苦不堪。 摆在谢庆面前的这些书信与名帖,皆是来自于南京城内的各方势力,其中无论是任何一方势力都不是谢庆敢于轻易得罪的,内容则皆是在向谢庆施压,要求谢庆迅速展开行动。 但谢庆面对这些施压与要求,却是进退两难。 原因也很简单,因为谢庆他同样得罪不起锦衣卫与镇守太监席成,更别说七皇子朱和坚有可能也在幕后遥控了。 所以,谢庆这个时候完全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也完全不敢有任何行动,名义上是亲自坐镇于府尹衙门主持大局,实际上就是呆坐在这里无计可施,只是哀怨自己时运不济。 眼看着谢庆这般表现,一旁的应天府通判易平却是坐不住了,忍不住建议道:“府尹大人,现在咱们当务之急就是要做点什么,绝不能无动于衷!否则,今晚的南京乱局之下,咱们这些人事后必然会被朝廷追究失职之罪!即便是咱们不敢限制锦衣卫的跋扈,也应该派人尽量维持治安,譬如城南霍大学士的临时府邸附近,目前正在发生火情,咱们必须要尽快安排人手灭火才行,否则一旦是火势蔓延更广,那就是惊动朝野的大事了!” 闻言之后,谢庆抬头苦笑:“控制火情?派谁去?巡防营?还是衙役们?但如今锦衣卫们四处出动,任何人都不能随意出行,否则就会收到锦衣卫的攻击,难道要让巡捕与衙役们一边顶着锦衣卫的枪林箭雨、一边扑灭火情吗?刚才我也尝试过安排人手前往南城灭火,但很快就被锦衣卫们赶回来了……这场火情,现在就只能指望百姓们自救了!” 闻言之后,易平不由是心中愤慨,忍不住怒骂道:“这些锦衣卫是疯了吗?眼看着有火情蔓延,咱们想要组织人手扑灭火势,他们就连这种事情也要限制?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无辜百姓们烧死烧伤吗?” 谢庆脸上苦笑更浓:“当然是要限制……因为在那位席太监眼里,咱们应天府衙已经站队于宋家那一边、与七皇子殿下为敌了,自然是要限制咱们随意行动,以防咱们趁机对七皇子殿下不利。” 说完,谢庆就从桌案上抽出一份信件交给易平查阅。 易平接过信件之后,发现这封书信乃是镇守太监席成亲笔所写,不由是心中一惊,连忙仔细查看内容。 却发现,席成在书信之中态度强硬的质问谢庆,说是今晚早些时候,宋家势力集结了大批人手闯进了南京守军的一处驻地,名义上是协助官府追捕匪徒,但实际上不仅是直接违背了戒严令,更还有聚众闹事之嫌,而且在宋家势力所集结的大批人手之中,竟然还有许多南京巡捕与官府衙役,所以席成就写信质问谢庆,为何应天府衙会配合宋家势力行动,是否已经决定站队宋家势力、与七皇子殿下为敌? 看完了信件之中的内容之后,易平同样是苦笑连连。 事实上,应天府衙很清楚宋家今天早些时候集结了大批人手之后的大规模行动,也知道有许多南京巡捕与官府衙役参与了这场行动,但无论是应天府尹谢庆,还是应天府通判易平,对于这种事情根本就无力干涉。 这是因为,谢庆与易平都是流官,并不是本地人,但他们辖下的巡捕衙役们却皆是本地人出身,所以这些巡捕衙役被宋家势力渗透极深,一旦是应天府衙的命令与宋家态度相违背,他们绝对会坚定站在宋家那边。 这样一来,哪怕是明知道宋家明显违背了戒严令,哪怕是明知道巡捕衙役们擅自参与了宋家违反朝廷法令的行动,他们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是没看见。 但这种情况落在南京镇守太监席成的眼里,就是应天府衙在积极配合宋家,已经选择站队于宋家,所以在今晚局势敏感之际,也就会全面限制应天府衙势力的任何行动,防止滋生更多变数。 眼看着易平也是无可奈何,谢庆的心腹幕僚张博忍不住苦叹道:“其实吧,今晚锦衣卫的种种行动虽然有些过激,但也算是师出有名! 毕竟,南京城目前正值戒严期间,但大家看看这几天的情况吧,哪里有戒严的样子?联合船行聚众抗议咱们管不了,粮帮帮众到处擅闯民宅搜查可疑人等咱们也管不了,至于咱们这些人,最近几天啥也没干,只是不断给各大豪族的族人家仆们颁发通行手令、让他们可以在戒严期间畅通无阻…… 嘿!这场全城戒严,只是对普通百姓有效罢了,但对于那些背景深厚的各大势力而言,戒严令简直就是形同虚设!这样一来,咱们应天府衙可谓是威严扫地……不,简直是朝廷法令的威严扫地!” 顿了顿后,张博忍不住提议道:“……而今晚锦衣卫的行动,虽然确实是过激了,但名义上也是为了维护咱们所颁布的戒严令,让那些在戒严期间依然到处乱晃、趁机浑水摸鱼的各方势力吃了大亏! 依学生看来,这般情况下,咱们不妨是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表明立场,要求各方势力必须要严格遵守戒严令,至少在明日清晨之前绝对不能外出活动,只要限制了各方势力的随意行动,锦衣卫们就没有理由到处攻击了,咱们也可以趁机获取席镇守的谅解,说不定就能派出人手控制火势了,事后在朝廷问责之际也可以辩解一二……” 谢庆则是再次苦笑摇头:“这封信件,是刚刚收到的……” 说完,谢庆又从桌案上挑出了一份书信递给张博查看。 而张博接过书信之后,更是心中一惊,因为这封书信的落款位置密密麻麻写着大量名字,皆是南京城内各大缙绅家族的魁首人物。 相较于刚才席成送来的那封书信,这封书信的措辞要稍稍客气一些,具体内容也是极为隐晦,只是抄写了前朝的一篇文章,名为《五人墓碑记》,请求谢庆评鉴一下书法。 但只要稍稍了解一下《五人墓碑记》的写作背景,这封书信的具体含义就令人细思极恐了,简直是把锦衣卫们在今晚的行动定义为了“官逼民反”,也表明了各大缙绅家族在这件事情上毫不妥协的立场。 这般情况下,谢庆的后续决定只需是稍稍偏向于锦衣卫,就会引来天下缙绅的集体仇视,后果之严重不言而喻。 于是,张博当即就熄了偏向镇守太监席成与锦衣卫的心思,迅速改变了立场,又建议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转而支持本地缙绅!这些缙绅家族的魁首是宋家,宋家后面则是站着周首辅,选择支持他们也不会吃亏!反正脱离了缙绅支持,咱们任何事都做不了!咱们可以帮着缙绅势力压制锦衣卫,锦衣卫人数毕竟不多,到时候一定会捉襟见肘,而咱们就可以伺机控制局势、扑灭火情……总之就是必须要做些事情才行!” 张博转变立场不可谓不快,但谢庆却还是有苦难言、进退两难,再次从桌案上抽出了几份名帖,苦笑道:“这些名帖,送到我这里的时间有早有晚,来历也不尽相同,分别是出自周首辅、七皇子、徐守备、王太师几人,都是咱们绝对得罪不起的大人物……送来名帖之际,他们还皆是给我送来了一句话,内容大致相同,就是希望咱们在局势失控之际务必要保持中立,绝对不能激化矛盾,否则缙权与皇权一旦彻底爆发冲突,咱们应天府上下就是最好的替罪羊人选!” 缙权!皇权!激化矛盾!爆发冲突! 听到这几个字眼之后,张博又是心中一惊,再也不敢乱出主意了,只是与谢庆一般耷拉着脑袋、呆坐在位置上不断摇头苦叹。 他们所有人都很清楚,应天府衙这个时候必须要做点事情才行,但各方掣肘之下,他们任何事情都做不了,甚至就连选择站队的权力都没有。 张博虽然不再说话了,但谢庆这个时候却是再也无法按捺心中愁苦与怨气,忍不住向他抱怨道:“当年朝廷明明是想让我前往福建赴任,但你当时一味贪恋江南繁华,不断建议我走门路打通关系前来南京担任应天府尹,我也是被猪油蒙了心智,竟然被你说动了! 但结果如何呢?这应天府尹简直是天下间最难坐的位置,即便是天子脚下的顺天府尹也要比这个位置好得多!顺天府尹治理京城之际,虽然也是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各种权贵层出不穷、谁也得罪不起,但只需是谨遵陛下圣意,牢牢抱紧陛下大腿,就绝对不会站错队伍,即便是偶尔背了黑锅失了官职,也很快就可以再次起复…… 而南京呢?复杂局势丝毫不逊于京城也就罢了,重点是遍地都是惹不起的权贵,咱们却不知道该抱谁的大腿!从前就有南京六部、镇守太监府、南京守备府、以宋家为首的缙绅势力、以联合船行为首的商贾势力,一个个皆是大佛,就咱们一个拜佛的和尚,而且他们还经常发生矛盾,咱们无论支持谁都会得罪另外一方,这些年来简直是如履薄冰! 最近这几个月,南京六部陆续垮台,还以为总算少了几尊大佛伺候,谁曾想又有太子太师王保仁、七皇子殿下、周首辅、以及大学士霍正源这几尊来头更大的佛陀陆续登场,他们依然是彼此冲突,也还是只有咱们一个拜佛的和尚……简直就是把咱们往死里逼啊!” 听到谢庆的抱怨,张博只是垂头不语。 而谢庆抱怨许久之后,终于是摇头总结道:“尤其是今晚的南京局势,我虽然还没有看清真相,但也知道这里面水深得很,无论是宋家集结人手的大规模行动,还是锦衣卫肆无忌惮的到处镇压,皆是另有原因,甚至关系到朝廷局势的未来走向,凶险之处可谓是触目惊心,咱们根本就没有资格参与,也许只是稍有涉足,就会迎来一场飞来横祸,让咱们死得不明不白…… 罢了罢了,咱们就这样无动于衷的坐山观虎斗吧,朝廷事后追究咱们失职也就让朝廷追究吧,说不定反而是不幸之中的万幸!至于那些遭受牵连的无辜百姓,就只能让他们自求多福了……” 说话间,谢庆满是心灰意冷,似乎已经有了趁机退出官场的心思。 然而,有些事情,并不是谢庆想躲就能躲开的。 目前局势之下,谢庆不仅没有主动做事的权力,也没有选择站队的权力,甚至就连无动于衷、保持中立的权力都没有。 就在谢庆话声刚落,一名衙役已经匆匆奔进应天府衙正堂,急声禀报道:“启禀府衙大人,出大事了!宋家家主宋老爷子,竟是仗着身份突破了锦衣卫的围堵与阻碍,率着一众拥趸赶去了七皇子暂住的瞻园,现在已经堵住了瞻园大门,说是要与七皇子当面对质!此时此刻,包括席镇守、王太师、徐守备等人已经纷纷赶去瞻园想要缓解局势,不过……” 听到禀报之后,谢庆顿时是面色大变。 以宋家为代表的缙绅势力,与以七皇子为代表的皇权势力,终于要彻底爆发冲突了吗? 谢庆连忙问道:“不过什么?” 这名衙役表情古怪的说道:“这般局势,咱们应天府衙理应是出面维稳、外围警戒,但就在刚才,府丞何大人收到消息之后,原本是想要第一时间赶去瞻园,但因为动作太急,失足落马摔昏了过去,治中葛大人则是收到消息之后心火失控,当即就卧床不起,还有巡捕营的李大人,赶路之际不小心摔断了腿……所以,咱们应天府现在还能出面管事的人,就只剩下您与易通判两位了!” …… …… 推荐本书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62章.欢聚一堂. …… …… 在明朝的官场架构之中,京城的顺天府尹与陪都南京的应天府尹的地位颇为特殊,不仅官阶要明显高于普通州府父母官,衙门规模也颇为庞大,在府尹之下还有府丞、治中、通判、推官等等大量辅佐官员。 其中,府丞乃是副手,治中负责审核评定、通判负责钱粮账目、推官负责断案申冤,职责各有不同。 《摄政大明》第1462章.欢聚一堂 《摄政大明》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63章.暗藏机锋. …… …… 当谢庆迈步进入瞻园正堂之际,南京守备徐盛英正在讲话,向在场的众位大人物详细介绍南京城内的基本情况。 “还望各位安心,眼下的南京局势看似混乱,但一切都在掌控之下,南京守军已经控制了城内各处关键位置,各营将士也皆是整戈待旦,随时都可以出动弹压任何乱象!据本将所知,目前在南京城内流窜的不明来历匪徒仅有不足百人规模,而且在锦衣卫的击杀之下,这些匪徒已经死伤大半,再也不足以产生威胁……” 谈及“不明来历匪徒”之际,徐盛英的眼角余光迅速扫了七皇子朱和坚一瞬,但下一刻已是表情严肃,就好似完全不知内情一般。 顿了顿后,徐盛英继续说道:“不过,那个匪徒头目——据说是名为蒋枭——性子极为机警,当他看到锦衣卫毫不留手的弹压杀伐之后,就立刻率着麾下残余匪徒调头逃跑,躲进了南京善堂之中,还挟持了南京善堂的一众人等作为人质,包括善堂之内所收养的百余孤儿,以及南京善堂的资助人、皇商葛振业等人!锦衣卫与南京守军现在已经层层包围了南京善堂,若不是顾忌着人质安危,随时都可以冲进去消灭全部匪患。” 说到这里,徐盛英眉头一皱,又说道:“但令人奇怪的是,那个名为蒋枭的悍匪头目,他之所以在南京戒严期间冒险行动,乃是意图突袭霍正源霍大学士的临时府邸,但幸好霍大学士今晚恰巧前往东园拜访周首辅,侥幸逃过了一劫,并没有受到任何波及,但这个蒋枭依然是紧紧追杀霍大学士麾下留守于临时府邸之内的那些近身侍卫,不惜是闹出了各种动静彻底暴露了形迹,就好似他们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霍大学士的那些侍卫一般…… 更奇怪的是,面对锦衣卫的镇压与击杀,霍大学士的那几名侍卫竟也是立即调头,与蒋枭及其麾下匪徒摒弃前嫌、化敌为友,相互配合之际可谓是默契十足,合力逃出了锦衣卫们包围,如今也躲在南京善堂之中,与蒋枭及其麾下匪徒联手顽抗,就好似……” 听徐盛英讲到这里,朱和坚目光一闪,接话道:“徐守备的意思是,这段时间以来,引发了南京城内闹出各种骚乱的那伙匪徒,私底下与霍大学士存在某种关系?” 直接挑明了徐盛英的言下之意后,朱和坚当即就摇头否认,就好似完全信任霍正源一般,大声道:“不可能!绝无可能!霍大学士乃是当朝显贵,位列衮衮诸公之一,又深得赵阁臣之信任重用,他是何等身份?又岂会结交这些不入流的匪徒? 虽然这些匪徒来历神秘,南京城内一直都在戒严搜捕,却迟迟无法寻到这些匪徒的踪迹,也证明一定是有某些大人物在暗中提供庇护,但我绝不相信霍大学士与此事有关!否则,堂堂朝廷大学士,竟然暗中结交匪徒、豢养江湖武力,这种事情一旦被证实,庙堂之中必然是要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说话间,朱和坚表面上是信誓旦旦的表达自己对于霍正源的信任,但他的言下之意,却是暗指霍正源确实有可能在暗中结交江湖匪徒,必须要格外重视。 事实上,朱和坚此时看似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从容,实际上却是前所未有的心慌意乱,心中充满了危机感。 自从无法与蒋枭及“嘲风”死士直接联系之后,朱和坚就想过蒋枭与“嘲风”死士失控的可能性,也准备了各种预防手段,锦衣卫们今晚不听任何辩解的到处击杀与镇压,就是朱和坚的预防手段之一。 但朱和坚却也万万未曾想到,蒋枭与“嘲风”死士失控之后,竟然会闹出这般大动静,现在更是被锦衣卫与南京守军围堵于南京善堂之中,可谓是插翅难逃。 以蒋枭一贯以来的谨慎小心,为何会突然做出这般疯狂的事情?关于这個问题,朱和坚已经完全不关心了,他现在只知道,绝对不能让蒋枭与“嘲风”死士落于任何势力之手,否则他私下豢养死士的事情就会无所遁形,这些年来私下里的种种罪行也将要全部曝光。 到了那个时候,朱和坚别说是接任储君之位了,甚至还会一辈子囚禁于中都凤阳的宗室大牢,永世不得翻身。 这般情况下,朱和坚自然是要不遗余力的混淆视听、进一步搅乱局势,所以才会向霍正源身上泼脏水,暗示霍正源私下结交匪类、豢养江湖武力,有意图颠覆朝纲之嫌疑。 不过,朱和坚给霍正源身上泼脏水的做法虽然只是临时起意,但那些不知内情的各方势力在闻言之后,却依然是有些被说服了,只觉得霍正源与那些匪徒之间必然是存在联系,否则那些匪徒又为何要冒险袭击霍正源的临时府邸、不惜暴露形迹也要追杀霍正源的手下护卫? 一时间,瞻园正堂之内,众人皆是表情严肃、皱眉沉思。 但与绝大多数人不同,宋承仁是知晓内情的,他很清楚蒋枭及其麾下匪徒皆是朱和坚暗中豢养的死士,也大致猜到了蒋枭冒险袭击霍正源临时府邸的原因,所以他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朱和坚混淆视听、转移焦点。 于是,宋承仁轻咳一声后,缓缓道:“无论如何,所有匪徒现在皆是被堵在南京善堂之内,有锦衣卫与南京守军的层层包围,已经不必担心他们会继续破坏南京局势,这些匪患迟早都会伏法落网,到时候自然就可以调查清楚他们的真实来历,并不是当务之急! 依老夫之见,目前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尽快控制局势、稳定民心,这也是老夫强闯瞻园、求见七皇子殿下的主要原因!因为锦衣卫百无禁忌的到处镇压,与各方势力冲突不断,百姓们皆已是人心惶惶,还造成了许多无辜死伤,甚至就连城南火情也无法控制,有愈演愈烈之势……” 说到这里,宋承仁目光炯炯的直视着朱和坚,态度坚定道:“所以,老夫恳请七皇子殿下传令,立刻约束锦衣卫的镇压行动,召回全体锦衣卫待命,把南京局势交由应天府衙管控,却不知七皇子殿下意下如何?”m.8柒七 对于宋承仁的这般提议,朱和坚自然是绝无可能同意。 目前局势之下,南京镇守太监席成与锦衣卫势力就是朱和坚控制南京局势、掩盖自身罪行的最后一道保险,虽然南京守备徐盛英也向朱和坚表明了支持态度,但徐盛英的真正效忠对象乃是德庆皇帝,他表态支持朱和坚也全是源于德庆皇帝的意思,所以在某些敏感事情上,朱和坚同样不信任徐盛英与南京守军,只愿意交给席成与锦衣卫处理。 唯有放任锦衣卫以戒严之名义不断镇压,才可以有效控制各方势力的活动,也才可以尽量掩盖真相,一旦是朱和坚召回了锦衣卫,各方势力就会迅速恢复行动,不仅是会顺藤摸瓜的继续搜寻证据、追查真相,甚至就连躲在南京善堂之中负隅顽抗的蒋枭及“嘲风”死士也迟早会落在他们手里,这是朱和坚绝对无法允许的事情。 相较于掩盖自己豢养死士罪行这种头等大事,什么民心慌乱、什么无辜死伤、什么南京火情,对于朱和坚而言皆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不过,眼看到宋承仁态度坚定,所提要求也是理由充分,所以朱和坚并没有直接拒绝,反而是点头道:“宋老先生言之有理!晚辈也认为,控制局势之乱象、稳定民心之惊慌,乃是现下的当务之急!” 说话间,朱和坚转头看向了南京镇守太监席成,问道:“席内臣,却不知你意下如何?是否可以立刻召回全体锦衣卫?” 席成很清楚,朱和坚是想让自己出面扮演恶人。 从某方面而言,席成身为内廷之人,扮演恶人就是他的义务与责任,而朱和坚此刻称呼他为“席内臣”,其实就是一种暗示。 所以,自从朱和坚抵达南京之后就一直是对朱和坚马首是瞻的席成,竟是一改常态,同样是态度坚定的摇头拒绝道:“不行!在所有事情皆是彻底尘埃落定之前,南京局势将由锦衣卫直接控制,任何违背戒严令、有可能引发更多骚乱之人,不论他是何种身份背景,皆是会受到锦衣卫的镇压与攻击,这件事情没有任何商议余地!” 见席成这般跋扈,宋承仁不由是怒极而笑,冷声道:“席镇守,你可要考虑清楚了!锦衣卫今晚能在南京城内横冲直撞、恣意妄为,并不是因为锦衣卫本身有多么强大!事实上,驻扎于南京城内的锦衣卫拢共也就那么一点人,根本就不足以控制局势,也完全没有能力镇压各方,各方势力之所以是屡屡退让,也不是畏惧于锦衣卫本身实力,只是想要顾全大局、维护朝廷威信罢了! 但若是锦衣卫依然不听劝告、倒行逆施,朝廷威信就会荡然无存,民意民心也会迅速偏转……一旦是局势发展到这般地步,各方势力忍无可忍,就是攻守之势互换,难道锦衣卫还能凭借一己之力与天下为敌不成?” 席成同样是冷哼一声,道:“咱家倒是想要看看,接下来会有哪家势力敢冒头跳出来与锦衣卫为敌!今晚锦衣卫的种种行动,理由充分正当,就算是事后在陛下那里打官司,咱家也丝毫不惧! 刚才七皇子殿下所言有理,南京城戒严多日,就是为了搜寻那伙胆大妄为的匪徒,按理说这伙匪徒早就应该无所遁形、伏诛落网了!但事实却是,南京官府即便是戒严全城、挖地三尺,依然是迟迟无法发现这伙悍匪的踪迹,甚至就连这伙匪徒的来历背景也无法调查清楚,显然是南京城内有某位大人物暗中庇护他们! 这也就意味着,或许在南京朝野之中,有某方势力暗中勾结匪类、私下豢养江湖之人,可谓是意图不轨、朝廷大患!这种事情非同小可,必须要全力调查!所以,锦衣卫的今晚行动,不仅是为了维护官府的戒严令,更是自身职责所在,任谁也挑不出毛病!而这般情况下,宋老家主却是想要限制锦衣卫的职责,难道是做贼心虚不成?” 说到这里,席成转头看向南京守备徐盛英,冷笑道:“至于宋老家主说什么锦衣卫即将与天下为敌的事情……嘿,徐守备,您是南京守军的主将,又是何般看法?” 在各方势力的注视之下,徐盛英面对这种问题也是别无选择,当即是面无表情的缓缓表态道:“鄙人受陛下信任,被委任为南京守备,自当是竭尽全力的履行职责、效忠陛下,严格遵守朝廷法纪!” 这般表态,看似是什么都没说,但实际上就已经是选边站队了。 所谓“效忠陛下”,实际上就是支持七皇子朱和坚的意思,因为任谁都知道德庆皇帝如今正在全力扶持朱和坚接任储君之位;至于“遵守朝廷法纪”,则是表明了徐盛英支持南京镇守太监席成的意思,因为根据朝廷规定,徐盛英这个南京守备名义上是受到南京守备太监辖制的。 席成不愧是内廷之中独当一面的大人物,即便是面对宋承仁的威胁,也是丝毫不让,不仅是出言反驳之际有理有据,甚至还能倒打一耙。 见到徐盛英的这般表态之后,席成当即是满意点头,然后就态度轻蔑的转头瞥向宋承仁,意思就是——我席成不仅控制着南京城内的锦衣卫,更还拥有南京守军的支持,这般情况下就算是与天下为敌,你宋承仁又能奈我何? 宋承仁同样是转头看向席成,对视之际毫不退让,冷声道:“哦?听席守备的意思,你是认为南京各方势力之中有人私下勾结匪类、暗中豢养江湖人士、意欲不轨了?嗯,算是有些道理,也当然是一件大事! 这样吧,老夫乃是顾全大局之人,愿意现在就拉着南京城内全体缙绅与官员,主动前往锦衣卫大牢,随时接受锦衣卫的调查与审问,如何?老夫等人这般配合,想必锦衣卫很快就可以调查清楚真相,对吧?而这般情况下,锦衣卫是不是就可以收敛行迹、不再继续惊扰百姓、破坏南京局势稳定了?” 闻言之后,一直是有恃无恐的席成终于是面色微变。 一旦是宋承仁率领南京城内全体缙绅与官员前往锦衣卫大牢接受拘押审问,这件事情本身所造成的巨大影响暂且不提,重点是锦衣卫在这般情况下确实是再无理由直接控制南京局势了。 毕竟,宋承仁的这般做法,名义上就是为了顾全大局,乃是牺牲自己换取锦衣卫们不再扰民,可谓是釜底抽薪,直接就让锦衣卫的镇压行动失去了大义,如果锦衣卫还是不管不顾到处镇压出击,造成了南京局势的更大混乱,那事后不论是直接指挥锦衣卫的镇守太监席成,还是主持大局的七皇子朱和坚,就皆是会彻底失去舆论与道义,必然是声名狼藉。 席成本人声名狼藉也就罢了,他内廷太监的身份,名声原本就不会好,但如今正值朱和坚争取储君之位的关键时期,又岂能与席成一般彻底失去舆情与道义? 想到这里,席成终于是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应对。 眼看席成不是宋承仁的对手,朱和坚不由是眉头一皱。 但朱和坚依然不打算亲自与宋承仁打擂台,而是转头看向了自己身边一直都在冷眼旁观的太子太师王保仁。 注意到朱和坚的目光示意之后,王保仁轻轻点头,认为自己这个时候站出来支持朱和坚,又觉得目前局势之下,唯有自己拥有资格与能力压制宋承仁,就决定主动下场与宋承仁相辩。 然而,王保仁刚刚轻咳一声吸引了各方注意力,但还不等他说话,就看到一名锦衣卫匆匆奔进了瞻园正堂,向朱和坚快声禀报道:“启禀殿下,南京善堂那边局势发生变化!匪首头目不久前大声喊话,想要与南京城内主事之人当面谈判,还说若是朝廷不接受谈判,他就会放火烧掉南京善堂,与南京善堂之内全部人质同归于尽!” 顿了顿后,这名锦衣卫又说了一个更为重磅的消息:“与此同时,正在东园修养的周首辅、以及正在东园拜访的霍正源大学士,也已经及时收到了这项消息,正在赶往南京善堂!” 听到禀报之后,所有人皆是面色微变! 匪徒们以人质作为威胁,想要与官府谈判的事情,并不会让他们感到意外。 但,在东园之中低调修养许久时间的周尚景……也终于要有行动了?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64章.上中下策. …… …… 闻言之后,瞻园正堂内的众位大人物皆是大为震惊。 毕竟,无论是任何时候、任何情况,周尚景的现身都是一件非同小可的事情。 但这些人也只是感到震惊罢了,而此时此刻的七皇子朱和坚,却是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惊慌。 对于朱和坚而言,一旦是任由周尚景与蒋枭进行接触,就意味着局 《摄政大明》第1464章.上中下策 《摄政大明》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65章.吕德行险. …… …… 朱和坚急着赶往南京善堂,即便是与吕德商议对策之际,马速也丝毫不减。 此时已是夜深,虽然南京城的道路建设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不错了,但快马夜行依然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情。 再加上朱和坚同时还要分心与吕德讨论对策,而且只带了寥寥几名随从,并没有专人执火照明前路,所以这一路 《摄政大明》第1465章.吕德行险 《摄政大明》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66章.何为油滑. …… …… 无论是蒋枭麾下的“嘲风”死士,还是胡枭手下的南洋海匪,皆是在锦衣卫的无差别攻击之下死伤惨重。 蒋枭麾下的“嘲风”死士数量,最初多达近两百人,但因为宋家势力的大规模围捕,“嘲风”组织不敢继续留在南京城内,大部分死士已经利用水闸河道逃离了南京城。 但南京城的水闸河道不易通行,还留下七十余名“嘲风”死士赶不及逃走,所以蒋枭就索性是破釜沉舟,率领这些“嘲风”死士直接突袭了霍正源的临时府邸,然后就在追杀胡枭之际遭遇了锦衣卫的猛烈攻击,陆续死伤了二三十人。 所以,蒋枭麾下的“嘲风”死士,目前只剩下了四十余人,可谓是实力大减。 但相较于胡枭手下的南洋海匪仅剩下三人存活,蒋枭的实力依然占据着明显优势。 按理说,拥有这般明显优势的情况下,在蒋枭与胡枭二人如今皆是被困于南京善堂之际,蒋枭早就应该趁机活捉胡枭、施以酷刑不断折磨、彻底终结两人之间的恩怨了。 但很可惜,即便是在这般情况下,蒋枭依然是对胡枭无可奈何。 原因很简单,在胡枭追着蒋枭躲进了南京善堂之后,就当场亮出了他提前准备的火油罐。 随后,胡枭就开始威胁蒋枭,宣称自己如果受到攻击,就立刻利用手里的火油罐点燃南京善堂,而南京善堂外面的那些锦衣卫与南京守军在看到南京善堂起火之后,必然会不管不顾的冲杀进来,最终就是玉石俱焚的局面,双方皆是在劫难逃。 讽刺的是,蒋枭在躲进南京善堂之后,也是这样威胁锦衣卫与南京守军的,同样宣称自己将要放火烧尽南京善堂、与善堂之内的所有人质同归于尽,与胡枭威胁他的说辞几乎是毫无区别。 而此时,面对胡枭的相同威胁,即便是果决善谋如蒋枭,一时间也是投鼠忌器、无可奈何,无法下定决心趁机报仇雪恨,只好是强忍着心中怒燥,允许胡枭与自己一同躲在南京善堂之内,眼睁睁看着胡枭在自己面前活蹦乱跳,甚至还要与胡枭相互合作、协力渡过眼前难关。 更为可恨的是,即便是胡枭已经看出了蒋枭的强忍躁怒,也非常清楚他们这些人危如累卵的处境,却依然是不管不顾的屡屡撩拨蒋枭,不断试探蒋枭的心中底线。 就在吕德走向南京善堂准备“谈判”之际,蒋枭正站在南京善堂的大堂屋顶处,仔细观察着锦衣卫与南京守军的包围布置,表情极为严肃。 而就在蒋枭认真思索自己与“嘲风”死士究竟应该如何脱身突围之际,胡枭也攀上了屋顶,笑嘻嘻的站在了蒋枭身侧不远处。 看到胡枭的出现,蒋枭的目光迅速扫向胡枭的双手,却发现胡枭这个时候并没有拿着火油罐与火折子,也就无法在南京善堂内迅速点燃火势,顿时是目光一闪,冒出了骇人杀意! 但胡枭也迅速察觉到了蒋枭的强烈杀气,立刻摆手道:“三弟!别动手!我那三个同伴现在皆是眼睛眨也不眨的紧紧盯着这里,他们同样拿着火油罐随时准备着,一旦发现你我动手,他们就会毫无犹豫的直接放火点燃这处善堂,咱们二人依然会同归于尽! 你的武艺固然在我之上,但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击败我,而且咱们如今站在屋顶之上,周围没有任何视野遮蔽,所以你如果想要趁机攻击于我,就绝无可能瞒过我那三位同伴的眼睛,我劝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一旦是造成了误会,那可就是泼水难收了!” 闻言之后,蒋枭目光闪烁片刻,终于再次压下了心中杀气,不再多看胡枭一眼,只是转头继续观察南京善堂外面的局势变化。 事实上,蒋枭也不敢多看胡枭,他担心自己若是再多看胡枭几眼,就会彻底失去冷静,不管不顾的出手击杀胡枭,最终就会亲手葬送自己与“嘲风”死士的最后一线生机。 然而,蒋枭虽然不再理会胡枭,但胡枭却是蹬鼻子上脸,发现蒋枭不再意图攻击自己之后,就逐渐拉近了他与蒋枭的距离,最后甚至还把一条胳膊搭在了蒋枭的肩膀上,就好似他们二人依然是当年亲密无间的结拜兄弟一般。 “不要得寸进尺,我可不是一个瞻前顾后的读书人,而是一個匹夫!匹夫一怒,血溅三尺!从来都不会顾忌后果的!” 蒋枭冷声警告之际,身上也再次泛出了骇人杀气,似乎下一刻就会动手。 但胡枭极为了解蒋枭的性格——既然蒋枭刚才并没有直接动手,那接下来只要各项前提条件没有变化,蒋枭就不会临时改变主意。 所以,胡枭最终只是收回了搭在蒋枭肩膀上的胳膊,却依然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无赖模样,摇头感叹道:“眼前的局面虽然是九死一生,但也让我想起了咱们兄弟八人当年联手迎敌的场景!那些年,咱们‘混世八枭’多大的名声?六扇门也是不遗余力的追杀咱们,多少次险象环生?幸亏老三你足智多谋,每次都可以带着咱们兄弟几人化险为夷!” 就在胡枭这般感慨之际,却发现蒋枭身上迸发的杀气愈发浓郁,显然已经忍耐到了极限。 于是,胡枭稍稍拉远了两人之间的身体距离,却依然不断撩拨着蒋枭,又说道:“嘿,我当年虽然是‘混世八枭’名义上的老大,但也就是痴长几岁罢了,无论武功、智谋、又或是威望,皆是要弱你一头!事实上,我本人也被伱搭救过好几次性命……不论你信不信,我至今都念着你的恩义,也一直都把你视为至亲兄弟!” 听到这里,蒋枭终于是怒极而笑,转头紧紧盯着胡枭,缓缓问道:“哦?你还会感念我的恩义?视我为至亲兄弟?所以你就亲手葬送了‘混世八枭’,把我与另外六位兄弟出卖给了官府,然后趁着官府追捕我们的时候独自逃往海外?” 质问之际,蒋枭的语气轻缓冰冷,右手已经不受控制的伸向后腰处的兵刃位置。 然而,胡枭看到蒋枭这般表现之后,心中则是暗暗一喜。 他之所以不断撩拨蒋枭,当然不是为了刺激蒋枭攻击自己,而就是想引导蒋枭像是现在这样忍不住提出质问,质问自己当年为何要出卖“混世八枭”。 在蒋枭提出质问之后,胡枭就寻到了狡辩机会; 在胡枭狡辩之后,两人之间就会出现辩论; 而双方开始辩论之后,那就变成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双方皆是有错的局面; 当蒋枭心中产生了“自己也有过错”的潜意识之后,胡枭就会适时的低头认错,表示自己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谢罪,也就可以让蒋枭的心中恨意发泄一部分,在短时间内稍稍减轻仇视。 当然,胡枭心知肚明,以蒋枭的性子,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自己的。 但只要蒋枭心中恨意稍轻,胡枭就可以逐渐削弱蒋枭与自己合作之际的内心抗拒,然后就可以趁机向蒋枭展现作用,譬如胡枭这段时间与霍正源合作之后,也掌握着许多关键情报可以与蒋枭进行交易。 这样一来,胡枭就可以寻到更多机会,摸清楚蒋枭接下来究竟想要如何突围脱身。 追着蒋枭躲进南京善堂之后,胡枭就发现这里果然是蒋枭预备的退路,已经提前安排人手控制了南京善堂的管理者与资助人,也就是皇商葛振业。 胡枭认为,蒋枭既然是选择南京善堂作为退路,就绝对不会只是想要挟持人质而已,他必然已经构想好了包括脱身突围在内的全盘计划。 为了打探蒋枭的后续计划,也为了避免蒋枭在脱身突围之际抛弃自己,胡枭就必须与蒋枭缓解仇恨、拉近关系——至于双方的恩怨,待突围脱身之后再做了结也不迟。 当然,因为蒋枭的性格偏激且又强硬,想要与他缓解仇恨、拉近关系,只是一味服软低头认错,是绝对无法产生任何作用的,必须要使用一些技巧才行。 胡枭很清楚蒋枭这种人的性格特点,也很清楚自己应该使用何种技巧与蒋枭这种人打交道,所以他才会主动靠近蒋枭、不断撩拨蒋枭、引导蒋枭质问自己。 而现在,胡枭已经顺利迈出了第一步。 此时,面对蒋枭的冷声质问,胡枭的表情突然严肃了起来,相较于刚才嬉皮笑脸的模样,可谓是是判若两人,主打一个反差。 稍稍沉默片刻后,胡枭缓缓说道:“我确实是出卖了你们,但我当年也是别无选择!若是再给我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我恐怕还是会决定出卖你们保全自己……事实上,在我看来,当年‘混世八枭’的覆灭,老三你也有责任,甚至比我责任更大!” 在此之前,蒋枭虽然一直是恨不得生吞活剥了胡枭,心中杀意也是愈发浓郁,但他基本上还可以保持冷静,面部表情也基本没有变化,一如既往的冷肃凝重。 但此时,蒋枭闻言之后,完全不敢置信胡枭竟然反过来指责自己,表情也终于发生了变化,不由是怒形于色的看向胡枭。 而胡枭却不给蒋枭说话的机会,当即就继续说道:“我难道说错了吗?当年六扇门为何会不遗余力的追捕‘混世八枭’?还不是因为咱们这些人做事太绝?动不动就灭人满门,还时不时的招惹一些惹不起的大人物!而咱们为何会这般决绝做事?还不是因为你在带头?我刚才也说过了,我虽然是名义上的老大,但你的能力智谋更强,兄弟们也更多服你,所以他们不愿意听我的,更愿意听你的…… 当年我多少次说过咱们应该闷声发财低调行事的?但你从来都不愿听!你不愿意听,兄弟们就更不会在乎我的意见了,然后就是咱们这几人的凶名越来越盛,官府追捕也是越来越严,虽然你的能力手段很强,带着大伙屡次的逃出生天、逢凶化吉,但这种局面又能维持多久? 事实上,当年就算是我没有出卖你们,咱们在官府的全力通缉之下也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迟早都要落网伏诛!但……我从来只想要低调行事,凭什么要为了你们的疯狂陪葬? 对!对!咱们是结拜兄弟,发誓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同生共死!但前提是你们也要考虑我的感受,大伙应该相互考虑、彼此照应,尽量不要危害兄弟,更不能主动让兄弟陷入险境,而不是结拜了之后就可以心安理得的拉着兄弟们陪葬了!这根本就不是结拜的道理! 所以我当年出卖你们,也是迫不得已,不出卖你们,大伙全会死!出卖了你们,至少我自己还能苟活!” 说话之际,胡枭也是前所未有的表情激动,就好似这些话已经憋在心中太久,皆是发自真心一般。 胡枭的语速很急,根本不给蒋枭反驳的机会,又说道:“今天晚上,你率领大批死士毫无预兆的突袭于我,为何失败了?是因为我早就清楚,你一定会亲手杀我! 哪怕是南京城内正值戒严期间,哪怕是这种事情严重违背了你幕后主子的意思,哪怕是带着手下人一同送死,你也一定会不惜代价、不计后果的杀我!你当年就是这般作风,如今也不会改变!而我早就知道你的偏激性子,也就提前有了防备,所以才能在你的突袭之下脱身突围! 你就是这样一个人,总是一意孤行,总是又谨慎又疯狂,总是把自己置于险境,总是对置之死地而后生这种事情乐此不疲,我当年改变不了你,谁也改变不了你!” 对于胡枭的这般狡辩与指控,蒋枭当然是完全无法认同,但一时间竟是寻不到话语反驳。 最终,蒋枭沉默片刻之后,只是缓缓道:“出卖就是出卖,必须付出代价!” 见到蒋枭这般反应,胡枭眼中闪过了一丝得计,然后就适时的低头服软认错:“对!无论如何,我就是出卖了你还有另外六位兄弟!自从被你发现行迹之后,我就知道你我二人最多只有一人能活,我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不过……” 说到这里,胡枭话锋一转:“咱们现在的当务之急,并不是自相残杀,还是需要再次合作,联手逃出官府的围捕才行!待咱们逃出围捕之后,自然有大把时间可以毫无后顾之忧的了结恩怨……老三,你老实告诉我,你究竟有没有办法脱身突围?” 至此,胡枭缓解蒋枭内心抵触的手段已经成功了大半。 与胡枭有所接触之后,绝大多数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油滑”。 但何为油滑?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善于推人、精于推事,深谙推责,总是滑不溜秋,让人寻不到着手之处,却又总是可以寻到机会拿捏别人。 这些特点,在胡枭身上可谓是展现的淋漓尽致了。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67章.掌控嘲风. …… …… 蒋枭似乎被胡枭的话术说动了,再次收敛了表情变化,又变成了冷肃凝重的模样。 但胡枭极为熟悉蒋枭的性情,却很清楚这种神态就表示蒋枭正在认真思索自己的提议。 于是,胡枭再接再厉,开始展现自己的作用:“当然,我也不会只占便宜,老三你也知道,我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受到那位大学士霍正源的庇护,与那位霍大学士接触之际也掌握了许多机密情报!这些情报对你而言,应该会有大用处!为表诚意,如果你需要这些情报,我就愿意坦诚相告!” 闻言之后,蒋枭不由是目光一闪。 霍正源的相关情报…… 这段时间以来,蒋枭虽然擅自行事、严重违背了朱和坚的意愿,但实际上他至始至终都没想过要背叛朱和坚,只是他原本以为自己的擅自行动并不会给朱和坚带来麻烦,但最终还是玩脱了而已。 蒋枭也很清楚朱和坚的性情,若是他的擅自行动并没有造成任何恶劣影响,那朱和坚虽然也会心中恼恨蒋枭的妄自生事,但双方关系尚且还有转圜余地,蒋枭也还拥有解释机会、可以想办法争取到朱和坚的谅解。 但如今,事情已经玩脱了,因为蒋枭一意孤行的寻找胡枭复仇,“嘲风”组织正在遭受各方势力的围捕,朱和坚暗中豢养死士的罪行也随时有曝光之忧,这般情况下朱和坚是绝对不会原谅蒋枭的。 除非……蒋枭在自己擅自行事之际还可以立下奇功,让朱和坚收获更大利益,也就可以让朱和坚暂时忽视蒋枭这一次的失控。 而霍正源的相关情报,无疑就是一个极佳的突破口。 另一边,胡枭也是相同想法。 只见胡枭好似全心全意为蒋枭考虑一般,满是诚恳的说道:“唉!你我二人虽然皆不是庸人,但说到底也就是两个匹夫罢了,除了厮杀手段之外别无所长,所以咱们注定无法建功立业、光耀门楣,只能沦为那些权贵人物手里的刀子! 这些年来,我潜逃于海外,就是变成了某位大人物的刀子,而老三你当年被六扇门抓捕之后,按理说早就应该斩首弃市了,但你现在不仅是安然无恙,手底下还拥有一批训练有素的死士听命效力,所以伱也与我一样沦为了某位权贵的刀子,对不对? 但我敢肯定,你这一次率领麾下死士向我寻仇,一定是擅自行事,并没有事先征得幕后那位权贵的同意,对吧?那位权贵既然敢私下里豢养死士,就必然不是易与之辈,而你这段时间以来不仅是擅自行事,现在还引来了各方势力的纷纷围捕,所以那位权贵十有八九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但…… 若是我意料不差的话,你幕后的那位权贵必然是与霍正源不对付,至少……霍正源一定是想要对付那位神秘权贵的,所以他才会甘冒风险、收留庇护于我,就是想要利用我钓你出来,然后就可以趁机寻到那位神秘权贵私下里豢养死士的罪证! 这般情况下,你若是能从我这里取得霍正源的大量机密情报,是否就可以戴罪立功、甚至是功过相抵,再次赢得那位神秘权贵的信任?” 不得不说,胡枭妄自菲薄了,他虽然自诩只是一个除了厮杀手段之外别无所长的匹夫,但仅凭他此时这一番推测,就足以证明胡枭对于人心变幻的敏锐洞察、以及对于利益关系的深刻理解。 这段时间以来,虽然霍正源一直都在庇护胡枭、与胡枭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却至始至终都没有向胡枭透漏太多情报,而胡枭却依然可以通过各种蛛丝马迹察觉到部分真相,仅凭这份洞察力就不能说他只是一个匹夫了。 另一边,蒋枭被胡枭说中心思,愈发是目光闪烁不定。 最终,蒋枭转头认真看向胡枭,问道:“你说了这么多,就是希望我在脱困突围之际不要抛下你,对吧?好!既然你想要展现诚意,那就先告诉我,你究竟是谁手里的刀子?又为何会与霍正源有了关系、可以得到霍正源的庇护?” 胡枭依然是态度坦诚,道:“我这些年来一直在南洋闯荡,名义上是一名海匪头目,但实际上我所隶属的那个海盗团伙,就是荷兰国南洋总督吕特的外围势力,经常为那位吕特总督私下里做一些不能见光的湿活脏活!而我之所以与霍正源有了联系,原因也很简单,因为这位霍大学士暗中派人与吕特总督取得了联系,似乎想要达成某种合作,但具体的合作内容,还需要进一步打探,但依我来看,这两方的合作必然是非同小可,而且绝对是不能见光之事!” 闻言之后,蒋枭不由是悚然一惊,顿时就明白了胡枭所提供的这份情报究竟蕴含着多么重大的意义。 这些年来,蒋枭一直在为朱和坚做事,已经不再是一个对庙堂之事毫无所知的匹夫,所以他很清楚,私下里勾结境外势力这种事情一旦被曝光出去,将会在庙堂之中掀起一场怎样的轩然大波。 可以说,这种事情的严重性,绝对不啻于朱和坚暗中豢养死士。 重点是,霍正源作为赵俊臣的心腹,他私下里勾结境外势力的事情与赵俊臣有没有关系? 这般重要的情报,一旦是落入七皇子朱和坚的手里,必然是可以在某个关键时刻发挥出决定性的作用! 所以,只要顺利度过眼前难关,再把这份情报交给朱和坚,就足以是让蒋枭功过相抵,也足以是让朱和坚暂时原谅蒋枭的擅自行事。 想到这里,蒋枭不由是陷入了左右为难之中。 他很清楚胡枭为何会这般坦诚的交出如此重要的情报。 原因很简单——胡枭想要利用这项情报,直接接触蒋枭的幕后之人,也就是七皇子朱和坚。 毕竟,胡枭此时所面临的危机,并不仅仅只是锦衣卫与南京守军的围捕而已,即便是顺利从锦衣卫与南京守军的围捕之中逃出生天,胡枭也依然需要面对蒋枭的复仇! 甚至,当他们从眼前包围的之中脱身以后,蒋枭出手复仇之际也将会再无顾忌,到时候胡枭的处境只会更将是九死一生。 但胡枭主动透漏了这项重要情报之后,情况就截然不同了。 这般情况下,胡枭已经变成了一位关键人证,未来也可以发挥出更为关键的作用,蒋枭就不能直接杀他复仇,反而需要保住他的性命,带着他去见七皇子朱和坚。 否则,蒋枭就无法向朱和坚证明这份情报的真实性,朱和坚也无法利用这份情报收获最大利益。 但若是让胡枭与朱和坚直接相见之后,以胡枭的巧舌如簧,就极有可能争取到朱和坚的庇护,让朱和坚亲自出手阻挠蒋枭的复仇。 想到这里,蒋枭自然是左右为难——他若是想要继续效忠于朱和坚、换取朱和坚的谅解,就大概率是无法向胡枭复仇了,而他若是坚持向胡枭复仇,不仅会进一步破坏朱和坚的未来大计,也一定会被朱和坚视为隐患、进而是主动舍弃。 与此同时,蒋枭也不得不佩服胡枭的油滑之处,即便是面对眼前这般近乎是十死无生的局面,却依然可以利用各方势力的复杂利益关系,也依然可以寻到各种一瞬而逝的渺小机会,再次为自己寻到一线生机。 而就在蒋枭左右为难之际,胡枭再次把胳膊搭在蒋枭的肩膀上,依然是一副亲密无间的模样,笑眯眯道:“怎么样?我的这项情报,对你与你幕后那位神秘权贵而言皆是非常重要,对吧?这般关键情报,我也毫无保留的告知于你,够不够仗义?是不是展现了诚意? 老三,正所谓投桃报李,你必然是不愿意欠我人情的,所以是不是也应该告诉我,你接下来想要如何脱身突围?还有……你这些年来,究竟是为哪位权贵人物做事?” 蒋枭当然不可能把这些事情告知于胡枭,只是沉默不语、暗暗思索着自己究竟应该如何处置胡枭此人。 胡枭见蒋枭不说话,却也是满不在乎,反而是再次的嬉皮笑脸,但他接下来的话语,则是让蒋枭心中再次悚然一惊。 “既然你不愿意说,那就让我猜一猜!嗯……咱们这些人接下来的唯一生路,就是官府忌惮着善堂内诸多人质的性命安危,所以就答应了咱们的条件,以确保所有人质性命为前提,撤去锦衣卫与南京守军的包围、放任咱们脱身离开南京城! 而这种事情,无疑是机会渺茫的,官府若是向匪类妥协让步,必然是颜面大损,在官府眼中,善堂之内这些人质的安危,必然是远远不及朝廷体面重要,即便是放弃全部人质,也绝对不会放任咱们脱身! 但老三你似乎很有信心自己可以脱身突围,这也就意味着……你相信官府一定会让步妥协、以确保人质性命的名义放任咱们脱身逃走!所以,你幕后的那位神秘权贵,就是南京城内的某位主事之人,你相信他一定会暗中协助自己的计划,对不对? 这样一来,既然老三你不愿意明说,我也迟早可以知道那位神秘权贵究竟是谁,只要观察一下接下来究竟是哪位大人物愿意答应咱们的谈判条件就可以了!若是我所料不差,那位愿意答应咱们谈判条件、放任咱们脱身的权贵,就是老三你的幕后之主,对不对?” 蒋枭深深打量了胡枭一眼,缓缓道:“不愧是你,还是这般聪明与敏锐,但你同时也非常愚蠢与迟钝,因为你原本不应该在这种时候展现自己的聪明与敏锐!” 胡枭嘿嘿一笑,耸肩道:“我就是急切想要知道那位神秘权贵究竟是谁罢了,竟然可以让老三你这样的人也愿意为他忠心效力!但老三你如今招惹了大麻烦,那位神秘权贵随时都会舍弃你,甚至是主动毁灭你,所以我若是可以提前知晓那位神秘权贵的身份,也可以提前帮你谋划一二,对不对?我可是全心全意为你着想啊!” 事实上,与霍正源长期接触之后,胡枭所掌握的情况还要远远多于蒋枭的预想,甚至就连蒋枭幕后那位神秘权贵的真实身份,胡枭也已经大致猜到了真相,并不需要专门向蒋枭追问答案。 但胡枭就是想要引诱蒋枭主动说出答案。 相互间透漏机密、坦诚相告,无疑是增进关系、缓和矛盾的最佳途径之一。 在胡枭的引导之下,只要蒋枭愿意主动说出自己幕后之人的真实身份,双方后续合作之际就会更为紧密,蒋枭的心中思绪也将会悄然间发生变化,对胡枭的敌意也将会再次稍减。 蒋枭似乎猜到了胡枭的真实计划,又似乎是毫无察觉,只是再次沉默以对。 而就在两人之间的氛围逐渐冷场之际,一名“嘲风”死士匆匆攀上了屋顶,向蒋枭禀报道:“蒋老大,官府派人来与咱们谈判了!” 蒋枭目光一亮,立刻追问道:“是何人来与咱们谈判?” 这名“嘲风”死士迅速答道:“是吕家那位吕德吕公子!他说他是代表七皇子殿下来与咱们谈判的!” 回答之际,这个“嘲风”死士的语气有些兴奋,似乎因为吕德的现身谈判,他们就已经寻到了彻底化解目前困局的希望。 而蒋枭却没有太多情绪变化,只是转头看向胡枭,眼神之中充满了不容商议的警告之意。 发现蒋枭的目光警告之后,胡枭也再次收回了自己搭在蒋枭肩头的胳膊,笑嘻嘻点头道:“老三你放心,这种时候自然是要大局为重,我不会继续胡搅蛮缠、让你为难,你与那位吕家公子单独密谈就是,我不会强行参与、让你们碍眼。” 蒋枭轻哼一声,就迅速攀下了屋顶,只留下胡枭一人似笑非笑的站在原处。 却说,蒋枭下了屋顶之后,就立刻看见了站在院落之中的吕德。 与此同时,吕德也看见了蒋枭的现身,立刻就迈步迎了上去。 走到蒋枭面前之后,吕德表情严肃的直接说道:“早就知道你无法无天,但也没想到你竟然会闹出了这般大的动静!你可知道,你的擅自行事给七皇子殿下造成了多大的麻烦与风险?不必我说,你也应该清楚,现在南京城内各方势力皆是不会放过你,但其余那些势力还想要留你活口,而七皇子殿下……现在就只想着要不惜一切代价的杜绝后患了!你也别怪七皇子殿下绝情,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蒋枭缓缓点头,刚想要说些什么,吕德却又说道:“不过,念及旧情,我有办法救你们!但在我说出这个办法之前,你需要首先发誓……将来不会向任何人透漏我接下来的所说内容!即便是七皇子殿下,也要瞒着!” …… …… 新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68章.击掌为誓. …… …… “不过,念及旧情,我有办法救你们!但在我说出这个办法之前,你需要首先发誓……将来不会向任何人透漏我接下来的所说内容!即便是七皇子殿下,也要瞒着!” 蒋枭深深打量了吕德一眼,然后就挥手让身周几名“嘲风”死士皆是退到远处。 随后,蒋枭缓缓道:“正如吕公子所言,局势发现到这一步,全是我自找的!因为我自高自大、目空一切,总以为自己可以掌握全局,又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最终则是玩火自焚,还破坏了七皇子殿下的大计,让殿下陷入了危境……” 这般表态之际,蒋枭神态间却没有任何自责之意,就好似在评论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顿了顿后,蒋枭继续说道:“……所以,我虽然不愿意束手就擒,但也理解殿下他想要根绝隐患的想法!只不过,殿下他即便是想要不计代价的根绝隐患,也至少应该先把我从锦衣卫与南京守军的包围之中救出去吧?难道还想要直接灭口不成?但若是灭口之事出现纰漏,反而让我被各方势力捉了活口,殿下他又该如何是好?” 见蒋枭果然不甘心被朱和坚灭口,吕德眼中闪过了一丝喜色。 但表面上,吕德依然是神态严肃,轻哼道:“看来你还是心存侥幸,就是想要首先让殿下全面配合于你、以解救人质为借口、说服南京各方势力放任你们安全脱离围捕,然后再想办法争取到殿下的谅解与再次信任,对不对? 别做梦了!上次见面之际,我就曾与你说过,在殿下即将接任储君之际,‘嘲风’组织就已经不再是助力与臂膀,而是变成了隐患与拖累!所以,无论伱这一次有没有擅自行事,殿下他迟早都会抛弃你们,但因为你的擅自行事,殿下他抛弃你们的决心愈发坚定了,抛弃你们的时机也极大提前了!以殿下他的性子,无论你今后再是如何争取他的谅解、如何的戴罪立功,他也绝对不会改变心思! 事实上,七皇子殿下已经制订了全盘计划,究竟要如何助你们脱困、助你们脱困之后又要如何消除你们这些隐患,皆已经有了定计,你与‘嘲风’死士不会寻到任何辩解机会,也必然是毫无抵抗之力!” 说完,吕德就把自己向朱和坚所提议的那个“下策”——也就是朱和坚亲自出面与善堂内众多人质进行交换、趁机重新掌握“嘲风”组织,然后再亲自把“嘲风”组织引进埋伏之中尽数剿灭的计划——详细讲给了蒋枭。 只不过,按照吕德的说法,这项毒计乃是朱和坚自己想出来的,他吕德并没有在其中发挥任何作用,反而还劝过朱和坚给蒋枭与‘嘲风’死士留一条活路,只是朱和坚已经下定决心彻底消除“嘲风”这个隐患,所以坚决不听罢了。 明明是吕德所提出的计划,但吕德现在却又把这项计划全盘告知于蒋枭,而且还把制定计划的黑锅甩给了朱和坚,这般做法毫无疑问是在欺上瞒下、挑拨离间。 但吕德完全不担心自己的这般做法会被拆穿。 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蒋枭与“嘲风”死士的生死命运,如今就掌握在吕德的手中。 若是发现蒋枭接下来不愿意配合自己行事,那吕德离开善堂之后,就会直接向朱和坚表示蒋枭已经不再效忠,而根据吕德与朱和坚所商议的对策,一旦是发现蒋枭不再忠心之后,朱和坚就会立刻强令锦衣卫们冲进善堂之内击杀所有活口,即便是这种做法会引发大量非议,朱和坚也是在所不惜。 所以,吕德一边是把朱和坚的后续计划坦然相告,一边是紧紧盯着蒋枭的神色变化,冷笑着继续追问道:“现在,你已经知晓了殿下的后续计划,可有应对之策?” 蒋枭面色愈发阴沉,沉默片刻后摇头道:“没有任何应对之策!‘嘲风’死士目前皆是愿意听命于我,只是因为七皇子殿下无法直接指挥他们罢了,若是七皇子殿下主动进入这处善堂,‘嘲风’死士们就一定是以七皇子殿下为主!所以,不论七皇子殿下的后续计划为何,我皆是无力反抗!” 悄然间,蒋枭对朱和坚的称呼,已经从“殿下”变成了“七皇子殿下”,依然还保留着几分敬意,但也变得疏远了许多。 吕德轻轻点头:“对啊,‘嘲风’死士们皆是常年遭受洗脑,发誓要永远效忠于七皇子殿下,而且他们的亲族家人皆是在七皇子殿下的控制之下,你即便是在‘嘲风’之中威望再高,这些死士们也更愿意听命于七皇子殿下,接下来无论是七皇子主动现身于此、要求他们执行交换人质的计划,还是带着你们脱困之后把你们引进埋伏之中,‘嘲风’死士们皆是会无脑听命,你根本反抗不了!所以,你目前的局势,已是九死一生!包围南京善堂的各方兵马也皆是听命于七皇子殿下,你即便是想要向朝廷投降也做不到!” 蒋枭突然笑了:“既然只是九死一生,就代表吕公子还有办法化解困局、搭救我们,对不对?却不知你的办法究竟为何?” 吕德依然是紧紧盯着蒋枭,道:“我的办法,其实很简单,只需要你下定决心即可……” 随后,吕德就向蒋枭详细讲诉了自己的计划。 这也是吕德的真正计划。 若是这项计划顺利实现,那他不仅可以协助蒋枭与“嘲风”死士逃出生天,而且还可以迫使七皇子朱和坚捏着鼻子继续重用蒋枭与“嘲风”组织。 与此同时,朱和坚虽然要捏着鼻子继续重用蒋枭与“嘲风”组织,但他也将会长时间无法直接联系蒋枭与“嘲风”组织,双方只能通过吕德作为中间人转达各种消息! 这样一来,就相当于是让吕德控制了这個死士组织,吕德也就可以随时利用蒋枭与“嘲风”组织狠狠背刺朱和坚! 另一边,蒋枭听完了吕德的计划之后,则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审视着吕德。 蒋枭也是一个聪明人,他当然看出了吕德的这项计划对于七皇子朱和坚、对于自己、对于“嘲风”组织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一旦是吕德的计划得以实现,蒋枭与“嘲风”组织固然是可以逃过一劫,七皇子朱和坚也固然可以继续隐瞒自己私下里蓄养死士的秘密,但受益最大之人却无疑就是吕德本人了。 蒋枭虽然是一个不折手段、杀人无算的悍匪,但他也是一个恩怨分明之人,在他冷酷无情的表象之下,甚至还隐藏着某种极为明显的忠义美德。 按照七皇子朱和坚的判断,蒋枭的内心深处一直渴望着某种团体归属感,他无论是在辽东参军之际,还是作为“混世八枭”的成员之一叱诧江湖之际,又或是这些年来作为“嘲风”组织的领导者,蒋枭从来都是尽心尽力,从未主动背叛过自己的组织,这也是朱和坚从前一直信任蒋枭的原因之一。 所以,即便是吕德刚才已经明确表示了七皇子朱和坚的目前态度,但蒋枭却依然不打算主动背叛朱和坚,因为他这条命原本就是朱和坚给的,他目前处境也全是自找的,即便是朱和坚想要舍弃于他,细究起来也是蒋枭自己理亏,所以蒋枭现在也依然幻想着自己可以戴罪立功、挽回朱和坚的信任。 很大程度上,蒋枭之所以总是无法奈何胡枭,就是因为蒋枭过于恩怨分明了。 与此同时,在蒋枭心里,吕德对朱和坚的忠心则是极为可疑的,一旦是让吕德趁机控制了“嘲风”组织,就一定会成为潜伏于朱和坚身边的重大隐患。 想到这里,蒋枭目光炯炯的审视着吕德,质疑道:“按照你的这般计划,从今往后‘嘲风’组织将是再也无法直接联系七皇子殿下,无论是七皇子殿下向‘嘲风’下达命令,还是‘嘲风’组织向七皇子殿下通报消息,皆是只能由你负责转达!好算计!真是好算计!这样一来,‘嘲风’就相当于受你掌控,而七皇子殿下也不得不愈发重用于你,还真是占尽好处!” 吕德则是毫不退缩的与蒋枭对视,坦然道:“我确实趁机落得了不少好处,想要趁机争取到七皇子殿下的更多重用,但也只是顺便为之罢了,我主要还是想要保全你与‘嘲风’,也是全心全意为七皇子殿下考虑! 在我看来,七皇子殿下原本就不应该轻易舍弃你们,因为他就算是接任了储君之位,将来也绝对不会一帆风顺,周尚景、赵俊臣等等权臣对他充满敌意,必然是处处下绊子,依然需要你们这些死士躲在暗中为他斩荆披棘! 只可惜,七皇子殿下心意已决,不愿意听我劝告,所以我就只好是擅作主张了……你也不必担心我的诚意与忠心,以你的手段能力,将来自然是可以寻到办法制衡于我,对不对? 而且,待南京局势尘埃落地之后,我也将想办法尽量化解你与殿下之间的矛盾,为你争取各种戴罪立功的机会,迟早能让你再一次的为殿下直接效命!” 若是寻常时候,蒋枭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吕德的这项计划。 但眼下局势,蒋枭却发现自己已是别无选择。 “暂且先答应他,若是将来察觉他意欲不轨,我就绕开他、设法与殿下直接联系、向殿下揭发他的异心……说不定就是另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更何况,我还通过胡枭掌握了霍正源的关键情报,说不定我接下来与殿下相见之后,就可以利用这项情报直接换取他的谅解,也就不必再按照吕德的计划行事了……” 想到这里,蒋枭也就下定了决心,冷肃面容上也展现了一丝笑意,点头道:“好!既然如此,那就依你之计!只要你可以保全我与‘嘲风’组织,今后也依然是全心全意的效忠于七皇子殿下,那我就绝对不会向任何人透漏你我二人刚才的对话内容,将来在殿下的门下,你我双方就是相互照应的铁杆同盟!” “好!一言为定!” 说话间,吕德与蒋枭二人皆是抬手,相互击掌为誓。 吕德心中清楚,即便是自己的后续计划顺利实现,蒋枭将来也一定会暗中提防自己,让自己无法随心所欲的操控“嘲风”。 但吕德不仅是善于搬弄是非、欺上瞒下,也很擅长温水煮青蛙的手段,只要让朱和坚与蒋枭二人在较长时间之内无法直接取得联系,由自己成为双方的唯一中间联系人,吕德就有信心彻底控制“嘲风”。 两人击掌为誓之后,又再次商议了许多细节。 吕德与蒋枭二人皆是精明干练之辈,很快就议定了绝大多数细节。 而就在此时,吕德突然听到蒋枭身后不远处传来了一道吊儿郎当的声音。 “老三,你与这位吕公子是否已经商量好了后续对策?若是已经商量好了,那我也想与这位吕公子说几句话,行不行?” 听见了这道声音之后,蒋枭顿时是面色一沉。 很显然,是胡枭又来搅局了。 吕德也下意识的抬头望去,然后就让胡枭面部烧伤之后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的狰狞模样给吓了一跳。 对于蒋枭而言,胡枭的面部烧伤只是看着严重,实际上就是皮外伤罢了,虽然是彻底毁容了,但并不会危及性命,所以蒋枭根本就不在意胡枭的面部烧伤。 但吕德却不一样,看到胡枭的面庞明明已是皮开肉绽、血肉模糊,但依然是笑意狰狞的走向自己,不由是心中一慌,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但随后,吕德就迅速联想到了什么,问道:“你……是霍正源的身边护卫?” 随后,吕德再次看向蒋枭,又问道:“听说,你今晚闹出这般大的动静,就是为了追杀霍大学士的麾下护卫,是不是就是这个人?但我看你们现在的情况,又像是携手合作一般,为何?” 蒋枭没有回答吕德的提问,只是满脸警惕的看着胡枭,质问道:“你来干什么?” 胡枭则是紧紧盯着吕德,笑道:“别担心,我就是想求这位吕公子帮我一个小忙罢了!对于吕公子而言,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对于你们的后续计划,也一定是有益无害!” …… …… 新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69章.交换人质. …… …… 蒋枭的一双虎目,盯着胡枭的眼神愈发危险,似乎下一刻就要动手。 他心思敏锐、反应极快,在胡枭现身之后,就迅速想明白了各种利弊关系,右手也悄然间伸向了后腰兵刃位置。 随着吕德前来谈判,蒋枭已经不是特别忌惮胡枭同归于尽的威胁了。 即便是胡枭受到自己攻击之后,在南京善堂之内制造火势,蒋枭也可以立刻把吕德推出去,让吕德负责向外面的锦衣卫与南京守军解释情况,防止官府力量冲杀进来。 当然,这种方法的风险极大,毕竟锦衣卫与南京守军也许会抢在吕德现身解释之前就已经冲进善堂之中,到时候依然是玉石俱焚的结局,所以蒋枭依然不会轻易对胡枭出手。 但前提是……胡枭接下来别乱说话。 至少,胡枭绝对不能绕开自己、把霍正源的机密情报直接告知于吕德。 对于蒋枭而言,霍正源勾结境外势力的情报至关重要,乃是他争取朱和坚谅解的关键,必须由他自己亲自通报于朱和坚,以证明他的擅自行动并不是毫无好处,但若是这项情报现在就通过吕德转报于朱和坚,争取朱和坚谅解的效果就会大打折扣。 与此同时,蒋枭更不愿意让吕德提前知晓霍正源的相关情报。 吕德之所以愿意冒险保全蒋枭与“嘲风”组织,就是因为他认定了蒋枭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不仅是南京各方势力皆是想要抓捕蒋枭与“嘲风”死士,七皇子朱和坚更是已经下定决心,绝对不会原谅蒋枭的擅自行事,一心想要灭口消除隐患, 所以吕德才会毫无顾忌,把自己的真实计划向蒋枭坦诚相告,完全不掩饰自己欺上瞒下、想要趁机掌控“嘲风”的意图,因为吕德认为蒋枭在别无选择之下,就只能配合自己的计划。 然而,吕德若是知晓了霍正源的相关情报,也就会发现蒋枭还另有手段可以换取朱和坚的谅解,如果朱和坚到时候因为这项关键情报而初步谅解蒋枭之后,那蒋枭为了争取朱和坚的更多谅解,说不定还会同时把吕德欺上瞒下的行径也告诉朱和坚。 到了那个时候,吕德的下场就绝对不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偷鸡不成蚀把米这般简单了。 对于朱和坚而言,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当他发现了吕德的欺上瞒下之后,无论吕德到时候如何辩解,朱和坚也绝对不会再次信任吕德,只会立刻出手灭口。 所以,若是吕德从胡枭这里得到了霍正源的相关情报,那他为了确保自身安危、维持朱和坚的信任,就一定会迅速转变立场,不再想办法保全蒋枭与“嘲风”组织,反而会不遗余力的鼓动朱和坚立刻派兵冲进善堂之中消灭一切活口。 迅速想明白了这些利弊关系之后,蒋枭就已是下定决心,若是胡枭接下来胡乱说话,那他就会立刻出手击杀,即便是这种做法极有可能引发各种连锁反应、让外面的锦衣卫与南京守军冲杀进来,他也是在所不惜。 胡枭一向机敏,迅速就察觉到了蒋枭的威胁与决心,脸上笑容不由一僵。 他乃惜命之人,当然不愿意真与蒋枭同归于尽。 所以,胡枭当即就软化了态度,不敢继续撩拨挑衅蒋枭,也收敛了各种小心思。 他先是转头向着蒋枭轻轻点头,示意自己明白轻重,然后又对吕德说道:“吕公子目光如炬,鄙人名为胡有义,正是霍大学士的身边护卫,今晚遇到了这些不明来历匪徒的袭击,力战不敌之后亡命逃奔,又在逃奔路上遇到了锦衣卫,原本还指望锦衣卫出手营救,谁曾想锦衣卫竟是不问缘由、无差别袭杀,无奈之下我就只好带着仅剩的三位同伴也躲进了这里,所以还请吕公子代我提醒霍大学士,望霍大学士念及旧情、尽力援救我等!” 吕德仔细打量了胡枭一眼,狐疑问道:“既然如此,你与同伴躲进南京善堂之后,为何与这些匪徒相安无事?” 胡枭耸了耸肩,自吹自擂道:“我们作为霍大学士的亲信护卫,皆是武艺高强、以一当十,这些匪徒即便拥有人数优势,想要杀死我们也不是一件易事,就算杀了我们,他们也会死伤惨重,再也无力抵抗官府围捕,所以我们与他们先后躲进善堂之后,才可以暂时相安无事。” 实际上,胡枭若论武力明显不及蒋枭,他手下那几名海匪同伙也大概率敌不过相同人数的“嘲风”死士,他只是凭着自己提前准备的火油罐,威胁要同归于尽,所以才让蒋枭与“嘲风”死士投鼠忌器、不敢轻易动手。 但胡枭这个时候当然不会坦白自己拥有火油罐的事情,因为他此前为了延阻蒋枭与“嘲风”死士的追杀,一路上不断纵火、烧毁了大量房屋建筑,火势至今也无法控制,不知有多少百姓受难,可谓是罪大恶极。 胡枭还幻想着霍正源出手把自己救出困境,若是他坦白自己拥有大量火油,各方势力就很有可能推测出他的纵火罪行,到时候即便是霍正源把他从南京善堂之中搭救了出来,让他顺利躲过蒋枭的复仇与锦衣卫的围捕,他的纵火犯嫌疑也依然需要接受官府审问。 在胡枭看来,最好是把纵火罪行栽赃在蒋枭与“嘲风”死士的头上,反正蒋枭与“嘲风”死士已是众矢之的,不在乎再多一项罪名。 蒋枭闻言之后,立刻就猜到了胡枭的心思,他并不在乎自己头上多一个纵火犯的罪名,但他也不愿意让胡枭意图得逞,更不愿意坐视胡枭顺利返回霍正源的庇护之下,当即就想要说些什么。 然而,蒋枭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发现胡枭的一双狼目正在紧紧盯着自己,一改此前的嬉皮笑脸,眼神凶狠充满了警告之意。 目前局势之下,胡枭固然是忌惮着蒋枭,但蒋枭也同样忌惮着胡枭的翻脸。 最终,蒋枭沉吟片刻之后,还是闭口不言了。 另一边,吕德也发现了蒋枭与胡枭相互间的目光警告,愈发认为这二人必然是彼此熟悉,仅凭一個眼神就可以猜到对方想法。 但吕德并没有节外生枝的追问真相,蒋枭与胡枭的恩怨情仇在他看来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所以,吕德最终只是点头答应道:“既然阁下是霍大学士的心腹护卫,那我一定会把你的情况如实转告于霍大学士……不过,这些匪徒也许会担心你们泄露他们的秘密,若是他们不愿意放任你们离开这里,那我也是无力相助!” 说完,吕德向着蒋枭与胡枭二人拱手告辞之后,就直接转身离开了。 而他最后那一句话,其实是对蒋枭的暗示,意思是如果胡枭等人掌握了太多“嘲风”死士的相关机密,就绝对不能放任他们脱离控制。 对于吕德的暗示,蒋枭当然是听明白了。 所以,目送吕德快步离开南京善堂之后,蒋枭就转头紧紧盯着胡枭,冷笑道:“好算计!原来你并没有把脱困希望完全寄托在我身上,还指望着那位霍大学士出手搭救!但……你认为我好不容易才追到伱面前,会随意放你离开吗?” 胡枭笑嘻嘻道:“你当然会放我离开,难道还要留着我与你继续僵持着、不断拖你后腿、随时玉石俱焚不成?更何况,放我离开这里,对你而言也有好处! 我已经向你透漏了霍正源与荷兰国南洋总督暗中勾结的情报,就相当于是一份投名状,你将来一旦泄露此事,就意味着无论是霍正源、还是荷兰国的南洋总督,皆是会把我视为叛徒,不论大明疆域、还是南洋各国,也皆是再无我的立足之地……这般情况下,你就算暂时放我离开,我也不敢背叛你,反而还要受你要挟、帮你做事!” 胡枭一边说话,一边仔细观察蒋枭的神色变化。 见蒋枭的立场似乎并未动摇,就再次说道:“与此同时,你现在仅仅是知晓了霍正源与荷兰国南洋总督暗中勾结的事情,但他们双方的具体合作内容究竟为何,却依然是毫不知情,若是让我返回霍正源身边,我就可以为你打探更多情报…… 当然,我也从各种蛛丝马迹之中,推测出了你的一部分秘密,但这些秘密于我而言并没有任何价值,难道我还能把这些秘密禀报于霍正源不成?霍正源所掌握的内幕消息明显比我更多…… 所以,你把我放回到霍正源身边,绝对是利大于弊,最多也就是暂时无法向我复仇罢了,但你现在已经抓住了我的尾巴,也知晓了我的真正身份与落脚之处,正所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将来还有各种机会寻我复仇,完全没必要急于一时,对不对?” 胡枭的这般说法,似乎是全心全意为蒋枭考虑一般。 听到胡枭的诡辩之后,蒋枭则是沉默良久不语。 胡枭嘻嘻一笑,直接就转身离开了,让蒋枭留在原地仔细考虑。 另一边,吕德已经快步走出了南京善堂,也第一时间寻到朱和坚面前,向朱和坚禀报消息。 因为锦衣卫与南京守军的各级武官正在周围的缘故,许多事情无法直说,所以吕德与朱和坚目光碰触之后,只是轻轻点头暗示,意思是经过他的试探之后,判断蒋枭依然忠于朱和坚,“嘲风”死士也并没有彻底失控,所以朱和坚完全可以放心采用他们提前商议好的“下策”。 随后,吕德出声禀报道:“启禀殿下,学生已经代表您与善堂之内的那群匪类交涉过了,但交涉过程并不顺利!根据那名匪类头目的说法,他们完全不愿意释放人质,除非……” 朱和坚极为配合的追问道:“除非什么?” 吕德表情极为难看,道:“他们说,除非是殿下您亲自进入善堂之中,自愿成为他们的新人质,那他们就愿意释放善堂内的全部人质!而且他们还提出了更多条件,要求官府为他们准备五十匹快马,撤去善堂外面的层层包围、同时还要打开南京城门,放任他们撤离南京城,待他们确认官府没有追踪之后,就会主动释放殿下、也保证殿下的安全!” 随着吕德话声落下,周围众位武官就纷纷唾口大骂,认为这些匪徒的要求简直就是痴心妄想、异想天开。 但还不等朱和坚说话,就见到一名南京守军匆匆赶来,向朱和坚禀报了一项重要消息。 却是周尚景终于赶来了这里。 …… …… 新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70章.意图不明. …… …… “启禀殿下,周首辅赶过来了。” 听闻禀报之后,朱和坚不由是心中一凛,认为周尚景的抵达时机着实不巧。 如果周尚景提前一点时间抵达,朱和坚就可以与周尚景打打机锋、趁机试探周尚景的后续计划,也就可以见招拆招、随机应变。 如果周尚景更晚一点时间抵达,那朱和坚就有充裕 《摄政大明》第1470章.意图不明 《摄政大明》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71章.以身试险. …… …… 周尚景的登场时机,就好似精心设计过一般,愈发让朱和坚感觉不舒服了。 就是因为周尚景的登场时间过于不巧,朱和坚现在不仅是完全无法摸透周尚景的真实企图,也完全没有机会继续试探,而他自己的后续计划,却已经是箭在铉上、不得不发。 这般情况,简直是让朱和坚如芒在背。 但局势已经发展到这般地步,朱和坚也只能是硬着头皮继续表演。 听到周尚景与王保仁二人“态度坚定”的反对意见之后,朱和坚当即是表情严肃,义正言辞道:“周首辅、王太师,两位前辈的关爱与袒护,晚辈深为感激,但晚辈依然认为两位前辈的所言不妥!即便是善堂之内的那些人质皆是些无依无靠的孤儿寡母,但也是大明治下之百姓,又岂能这般轻视? 孟子曰‘民贵君轻’,而晚辈只是一个寻常皇子罢了!虽然出身于天家,但也绝不敢说自己就比寻常百姓身份贵重!更何况,正是因为晚辈出身于天家,自幼就受到天下百姓之供养,反而格外需要怀有感恩之心,更加竭尽所能的回报百姓!” 说话间,朱和坚的神态愈发是正义凌然,在周围灯火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好似圣贤在世一般,说话音量越来越大,语气也是愈发坚定:“既然那些悍匪已经提出条件,要让晚辈来交换善堂之内的诸多人质,那晚辈就答应他们!只要可以顺利搭救那些无辜百姓,即便是以身试险、踏入虎穴,晚辈又有何惧?” 对于周尚景、王保仁、吕德三人而言,朱和坚的这般表态完全没有任何意外可言,就连台词细节都与他们的预想之中别无二致。 然而,周围那些不知内情的锦衣卫与南京守军的武官们听到了朱和坚这一番话之后,却皆是大为震惊、钦佩至极,纷纷是不可思议的看着朱和坚的精彩表演。 朱和坚作为天家皇子,而且还是一位极有可能继承大统的未来储君,竟然是甘愿身赴虎穴、以自己作为人质、交换百余名孤儿寡母的安全……这世上还真有这般至人? 然而,不论周围众人这个时候究竟是钦佩感动、还是不以为然、又或是讥讽嗤笑,但他们表面上依然是反应一致,纷纷是再次表态反对。 此时此刻,哪怕是明知道朱和坚沦为人质之后也根本不会遇到任何危险,也绝对不能表现出任何支持态度,否则即便是朱和坚最终安然无事,他们这些人将来也一定会受到朝廷追责。 然而,就在所有人纷纷出言劝谏之际,朱和坚则是表情严厉,大声喝道:“我意已决!各位不必再劝了!” 随后,朱和坚的表情稍稍缓和了一些,再次看向了周尚景与王保仁二人,态度诚恳的解释道:“两位前辈也不必再做劝阻,晚辈刚才已经想的很明白了!若是拒绝了悍匪们的条件,只会让这些悍匪愈发轻视朝廷、也愈发轻视皇家,认为我天家之人就是一群只知道养尊处优、毫无担当的废物,也就是一群毫不在乎百姓的无情无义之辈,而且这种事情一旦传到民间,也一定会让天下百姓寒心!所以晚辈必须要答应他们的条件,这不仅是为了搭救善堂内的众多人质,也是为了维护朝廷与我皇室的威望! 而且两位前辈也不必担心晚辈沦为人质之后会遇到危险,晚辈认真考虑过了,这些悍匪虽然胆大包天,但他们也不至于有胆子伤害晚辈,只看他们愿意与官府交涉,所提条件虽然有些苛刻,但也不是纯粹的疯子!所以他们必然是十分清楚,伤害了晚辈究竟是怎样的后果! 他们想让晚辈成为新人质,理由其实也很简单,就是相较于挟持着善堂内的百余人质,仅仅挟持晚辈一人在逃离官府围捕之际更为便利罢了!若是晚辈所料不差,待他们顺利逃至南京城外之后,就一定会遵守承诺、迅速释放晚辈的! 晚辈思来想去,认为答应他们的条件乃是解决眼前这场困局的最佳手段,只要可以顺利解救善堂内的众多人质,再等到他们释放了晚辈之后,咱们就可以毫无后顾之忧的继续追捕他们,这些悍匪即便是侥幸逃出了南京城,难道还能逃出南直隶不成?” 若是寻常时候,朱和坚的这些理由看似冠冕堂皇,实际上根本就经不起推敲,也根本不足以说服任何人——身为朱元璋的后人,竟然大谈孟子之言,这件事情本身就极为荒唐。 若是周尚景与王保仁不在这里,锦衣卫与南京守军的武官们就算是以下犯上,也一定会强行阻止朱和坚的亲身涉险。 但此时此刻,周尚景与王保仁二人就在这里,锦衣卫与南京守军的武官们根本就没资格插话表态,只好是眼巴巴看着周、王二人,指望着周、王二人可以阻止朱和坚的不智犯险决定。 只可惜,周尚景与王保仁二人出于不同考量,反而皆是想要顺水推舟、暗中促成朱和坚的后续计划。 所以,在众位武官的期盼目光之下,周尚景与王保仁却好似是让朱和坚的理由给说动了,皆是沉吟不语、面现犹豫,并没有像是刚才一般“态度坚定”的直接反对。 而看到周、王二人的这般表现之后,朱和坚首先是仔细观察了周尚景一眼——他依然拿不准周尚景究竟在打着什么主意,但局势发展到这一步,他就只能是硬着头皮继续演戏——然后则是再次肃容,不容置疑的质问道:“怎么?难道两位前辈还想要阻止晚辈担当责任?任由天家威望受损、百姓们大失所望?” 周尚景叹息一声,表情间又是为难、又是钦佩,摇头道:“既然殿下心意已决,老夫深为钦佩,自然是不会再阻止殿下的仁义之举!只希望殿下亲身涉险之后,一定要以自身安危为重,若是殿下接下来发生了任何意外,老夫可就万死莫辞了!” 王保仁转头瞥了周尚景一眼,稍稍犹豫后,也点头道:“殿下为了解救善堂内的众多人质,宁愿是以身试险,这般义举足以是感天动地,必将是流芳百世、名垂千古!既然殿下有这般决心,那老夫又何需顾忌朝野抨击?就陪着殿下冒险了!” 而吕德更是当场就向朱和坚行了大礼、五体投地,语气激动道:“天家之中竟有殿下这般至人,江山之幸!朝廷之幸!百姓之幸!想必今日之事传扬出去之后,世人皆是会赞叹殿下爱民如子的恩德!还望殿下恩准,让学生与殿下同往!” 就这样,随着周、王二人的表态赞同,以及吕德不遗余力的火上浇油,周围那些不知内情的锦衣卫与南京守军的武官们根本就没有任何机会阻止反对,只是目瞪口呆的看着朱和坚、周尚景、王保仁、吕德这四人的默契演戏。 而朱和坚与善堂内诸多人质进行交换的事情,就这样近乎儿戏一般的迅速确定了下来。 再然后,朱和坚断然拒绝了吕德想要与他同往的提议,只是安排吕德进入善堂之内、与悍匪们再次进行交涉,向悍匪们告知朱和坚的决定。 而就在吕德再次进入善堂之中与悍匪们进行交涉之际,朱和坚则是抓紧最后机会,使用各种话术不断试探周尚景的真实意图。 眼看着自己的计划即将告成,但周尚景的意图不明与可疑表现,反而是让朱和坚愈发的心中不安,总觉得周尚景已经在前方挖好了陷阱,正在静候自己主动跳进去。 只可惜,周尚景总是滴水不漏,毫无破绽可寻,往往只是三言两语之间,就可以巧妙化解朱和坚的试探话术,甚至就连霍正源的目前行踪也不愿意向朱和坚透漏丝毫,只是表示霍正源另有想法、早就与他分开行动了,让朱和坚一无所获。 接下来,就是紧张且又繁琐的交换之事。 根据吕德的交涉结果,善堂内的悍匪们需要首先释放一半数量的人质,待朱和坚孤身进入善堂之中成为新人质之后,悍匪们就会再次释放另外一半数量的人质。 这一系列事情,皆是在朱和坚的计划之中,善堂内的蒋枭与“嘲风”死士也是积极配合,自然是不会发生任何意外。 看到善堂内的悍匪们按照约定释放了一半数量的人质之后,朱和坚转头向周尚景与王保仁二人点头笑道:“看样子,这些悍匪确实是愿意遵守承诺的,所以两位前辈大可不必担心晚辈的安危,若是不出意外的话,晚辈很快就可以与两位前辈再次相见了!” 说完,朱和坚已是毅然决然的大步迈向了善堂方向。 随着朱和坚大步走进了南京善堂之内,悍匪们也是信守承诺,很快就释放了另外一半人质。 在诸多人质之中,绝大多数人皆是安然无恙,唯有南京善堂的最大资助人、皇商葛振业不知为何受了酷刑折磨、陷入昏迷之中,甚至因为受伤太重,还有生命危险,随时都会死于非命。 但这个时候,因为朱和坚的亲赴险地、沦为人质,已经没有任何人会在乎这位“葛佛”的死活了,所有人皆是密切关注着善堂内的局势变化,担心悍匪们会动手伤害朱和坚。 根据善堂内悍匪们的要求,官府接下来还需要为他们准备一百匹快马以及各种物资,还要打开南京东城门、清空善堂通往东城门的道路,让他们可以毫无阻碍的迅速逃离南京城。 而就在锦衣卫与南京守军为了满足劫匪们的各种要求而匆匆忙碌之际,周尚景则是从容不迫、不疾不徐,就好似眼前局势根本无关紧要一般,还派人在南京善堂附近不远处寻了一间屋子用以避风休息,苍老面庞上偶尔还会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王保仁注意到周尚景的这般表现之后,再联想到周尚景今天晚上的各种奇怪表态,同样是认为周尚景另有所图,不由是陷入沉思。 思索片刻后,王保仁突然间冷笑一声,挥手召来了几名心腹幕僚,向他们仔细交代了某些任务。 很显然,王保仁同样是另有算计。 这段时间以来,王保仁就与周尚景一样,一直冷眼旁观朱和坚与南京城内缙绅势力的不断冲突,他虽然也在暗中支持朱和坚,但至始至终都没有亲自下场出手,也一直没有直接动用自己的势力干涉局势。 而此时此刻,眼看着南京局势即将剧变,朱和坚与周尚景之间也极有可能就要迅速决出胜负,王保仁也终于是决定要下场动手了。 向几位心腹幕僚吩咐了任务之后,王保仁就转身走向了周尚景正在避风休息的房间。 周尚景所寻的这处房间与南京善堂只隔着十余米距离,正对着南京善堂大门,坐在房间之中可以近距离直接观察南京善堂的情况变化。 当王保仁迈步进入房间之后,就看到周尚景正坐在一张圆桌旁,又已经派人取来了茶盏与参片,正在轻饮参茶提神。 王保仁则是直接坐在了周尚景的身旁,主动开口道:“周首辅,你我二人静候局势变化,反正也是闲着无事,打個赌如何?” 周尚景转头瞥了王保仁一眼,问道:“哦?王太师有这般兴致?却不知你要打什么赌?” 王保仁缓缓道:“就赌一件事……老夫预言,待明天傍晚时分,你的那位至交好友、宋家家主宋承仁,必然将是主动认罪,沦为官府的阶下囚,而周首辅你……到时候将是再也无力庇护于他!” 周尚景目光一闪,然后笑着点头道:“好!就打这个赌!老夫也学着王太师预言一下,待到明天傍晚时分,宋承仁他不仅不会沦为阶下囚,反而会成为七皇子殿下的座上宾,而且这位七皇子殿下到时候还会主动向宋承仁低头认错,如何?” 针锋相对之际,两人相视一笑,皆是自信从容。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72章.贱籍救驾. …… …… 多年以来,王保仁与周尚景二人已经明争暗斗了无数次。 至于胜负结果,说好听点是王保仁屡败屡战、让周尚景极为忌惮,说难听点就是王保仁屡战屡败,就好似打不死的蟑螂一般,让周尚景烦不胜烦。 但王保仁的最大优点,就是坚韧不拔,即便是失败了无数次,他依然不会丧失斗志,也依然可以抓住一切机会东山再起、信心十足的再次向周尚景发起挑战。 更何况,王保仁此时所表现出的自信也并不是毫无缘由,他近年来一直掌控南京六部,虽然一直受到宋承仁的掣肘与打压,又因为德庆皇帝的收权计划,让他在南京六部的多年经营遭受重创,但王保仁依然保留着几张关键底牌。 而这几张关键底牌,就是王保仁此时与周尚景打赌的最大底气。 最重要的是……王保仁实际上并不是特别在意朱和坚究竟能不能顺利渡过眼前难关、又是否可以顺利接任储君之位。 王保仁现在已经是太子太师了,德庆皇帝也有意让他重返庙堂中枢、制衡周尚景与赵俊臣二人,所以他并不在乎谁是储君太子,只要等到南京局势尘埃落定,德庆皇帝顺利从南京六部收回了权柄,他就可以重返权力中心了。 即便是朱和坚最终还是败给了周尚景,暗中豢养死士的罪行败露,那王保仁也可以瞬间转变立场,毫无心理负担的落井下石,选择与周尚景站在一起、共同向德庆皇帝揭露朱和坚的狼子野心,到时候他同样是有功之臣,也依然是太子太师,并不会影响他重返朝廷中枢的规划。 目前局势之下,王保仁可谓是稳坐钓鱼台,周尚景与朱和坚的明争暗斗并不能对他造成太大影响。 而王保仁这段时间一直都在暗中支持朱和坚,现在又要以朱和坚、宋承仁的前途命运与周尚景打赌,实际上也并不是王保仁真心支持朱和坚,他只是想要利用这次机会再次挑战周尚景罢了。 简而言之,在王保仁眼中,选择支持朱和坚只是他挑战周尚景的一种方式而已,即便是又一次挑战失败,也只是又一次重振旗鼓罢了。 这也是朱和坚一直都不敢信任王保仁的真正原因。 所以,王保仁与周尚景在打赌之际,至始至终都没有提及赌注之事,因为王保仁只想要赢下这场打赌、趁机剪除周尚景的臂助宋承仁,至于赢了这场打赌之后是否还可以收获额外赌注,就是完全无关紧要的事情了。 而周尚景也很清楚王保仁的想法,所以他直接答应了王保仁的打赌提议。 眼看着王保仁即将重返庙堂中枢,庙堂局势必然会随之变化,周尚景认为自己应该提前敲打一下王保仁,让王保仁再次认识到双方实力差距,返回权力中心之后安分低调一些、不要太跳。 而就在王保仁再次向周尚景发起挑战之际,朱和坚已经进入了南京善堂之中。 最开始,因为善堂内还有另外一半人质等待释放,所以朱和坚还像是寻常人质一般表现低调,任由“嘲风”死士挟持了自己,只是抓紧时间向那些尚未离开的人质们说了一番冠冕堂皇的讲话,表示自己为了大明百姓不惜身赴虎穴云云,把那些人质皆是感动得热泪盈眶、浑身颤抖,在离开善堂之前纷纷是主动向朱和坚重重叩首谢恩。 吕德这个时候依然以交涉的名义留在善堂之内,并没有立即离开。 待这些人质陆续离开善堂之后,吕德就走到了朱和坚的身边,低声说道:“殿下,经此一事之后,您的仁义之名必将是传遍天下,也必将是民望无人可及!只要顺利渡过眼前难关、别让周尚景抓到把柄,您接任储君之后位置也一定是无比巩固! 而南京善堂内的这些孤儿,原本就是无依无靠,背景也非常干净,如今又因为您亲赴虎穴、代替他们成为人质的缘故而得以营救,将来必然皆是感恩戴德,所以学生认为,咱们今后最好是把这些孤儿接到京城之中重点培养,最多三五年时间之后,您就可以收获一批忠心耿耿、永不背叛的心腹!” 朱和坚见吕德这般迅速就已经联想到了许多长远规划,不由是愈发满意于吕德的才智,认为自己这次南京之行虽然经历了无数波折,但也收获了许多意外之喜。 譬如是……寻到了吕德这样一位在患难之际依然愿意忠心支持自己的人才。 于是,朱和坚先是轻轻点头,然后又摇头道:“子毓,你的想法固然很有道理,但目前还不是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当务之急还是顺利渡过眼前困境,绝不能让周尚景那只老狐狸抓到咱们的破绽!否则……未来之事也就一切休提了!” 说话间,朱和坚直接用胳膊环住了吕德的脖子,让两人的脑袋愈发凑近,态度格外亲密,就好似亲兄弟一般。 然后,朱和坚用一种只有他们二人可以听到的音量,仔细交代道:“接下来,你就不要陪我留在这里了,也随着那些人质一同离开! 而你去了外面之后,就立即与镇守太监席成、太子太师王保仁、徐守备他们相互配合,一定要不遗余力的盯住周尚景,这只老狐狸今晚的种种表现极为可疑,我怀疑他已经挖好了陷阱,就等着我主动跳下去! 但没关系,只要你可以尽量拖住他、让他接下来无法随意行动,我就可以带着这里的‘嘲风’死士顺利脱困,接着就可以执行那个‘下策’,咱们这一局就算是守住了,将来也就可以稳胜不败、再无后顾之忧!” 说到这里,朱和坚稍稍犹豫一瞬之后,又补充道:“这段时间以来,我也布置了许多后手,就是为了防着周尚景对我不利!而这些后手除了我之外,就只有我的随侍太监贾伦知道全部细节,我已经提前叮嘱了贾伦,让他接下来全力配合于你,所以你随后在对付周尚景之际,若是遇到了无法解决的难题,就向贾伦寻求支持,他或许可以为伱提供帮助!” 听到朱和坚的交代之后,吕德顿时是目光一闪。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吕德早已经发现,朱和坚这个人秉性多疑,极少会信任他人,可以推心置腹的真正心腹就只有贾伦这個从小陪伴的随侍太监一人而已。 而如今,朱和坚竟然愿意让贾伦配合吕德做事,就意味着吕德已经很接近成为朱和坚的真正心腹了。 于是,吕德当即是用力点头,道:“殿下放心!一切交给学生就是,绝对不敢辜负殿下之信任!” 朱和坚似乎是对吕德信心十足,欣慰一笑之后,就用力拍了拍吕德的后背,接着就让吕德离开了南京善堂。 目送吕德离去之后,朱和坚终于是缓缓转身,看向了正安静站在不远处等待自己的蒋枭。 注意到朱和坚的目光审视,再加上所有无关人等皆已经离开,蒋枭不必继续掩饰,当即是跪伏于地,埋头请罪道:“殿下,因为属下的擅自行动,竟然给殿下招来了这般大的麻烦与危险,险些破坏了殿下之大计,更还要惊扰殿下亲自施以援手,属下实在是羞愧至极,还请殿下责罚!” 看到蒋枭直接跪在自己面前请罪,朱和坚目光中顿时闪过了一丝安心,认为吕德的判断没错,蒋枭这些天虽然擅自行事,但他并没有背叛自己。 下一刻,朱和坚表情冷肃的训斥道:“蒋枭啊蒋枭……你这一次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不是因为你招惹了多少麻烦、带来了多少危险,而是因为你的擅自行事、自作主张!若是你在执行我的命令之际,因为自身能力不足而招惹了麻烦与危险,那我绝对不会怪你,但你的能力从来都不是问题,你就是太狂妄了,认为自己就算是擅自行事,也绝对可以自行摆平一切麻烦,甚至都不会让我发现你的擅自行事,但你最终还是玩脱了,对不对?” 听到朱和坚的训斥,蒋枭沉默不语,只是把脑袋紧紧抵在地上,完全不见从前的强硬与自信。 蒋枭当年被朱和坚救出死牢之后,就已经发誓要一生忠于朱和坚,他虽然是一个无法无天的亡命徒,但也是一个一诺千金之人,如今也没有忘记自己当初的誓言,而目前局面也全是因为自己的擅自妄为,所以他虽然已经从吕德那里知道了朱和坚想要彻底抛弃自己,但他却也没有埋怨朱和坚的无情,反而是自认理亏,一心想要重新争取朱和坚的信任。 见到蒋枭沉默不语后,朱和坚缓缓摇头:“我现在甚至已经懒得询问你擅自行事的缘由了,我只想知道……经过了今天的事情之后,我将来还要如何继续信任于你、对你委以重任?” 蒋枭终于不再沉默,出声为自己辩解道:“还请殿下听属下解释一二,属下这次擅自行动,固然是有私心作祟的缘故……” 说完,蒋枭就把自己无意间发现了胡枭形迹,于是就难以按耐心中恨意,不惜主动犯险也要寻找胡枭复仇的事情,向朱和坚大致讲诉了一遍。 听到蒋枭的解释之后,朱和坚的眉头越皱越紧。 他与蒋枭是同一种人,皆是偏激执着之辈,所以他大致可以理解蒋枭的决定,但理解并不代表原谅。 事实上,听完了蒋枭的解释之后,朱和坚反而愈发无法原谅蒋枭了——他自己可以偏激钻牛角尖,但他的属下绝不应该拥有这般权力。 像是朱和坚这样的偏激之人,往往是更加无法容忍身边之人的偏激行径。 但不等朱和坚表态,蒋枭又说道:“不过,属下的擅自行动,也并不全是出于私怨,也是因为属下无意间发现了一个重大机密,想要为殿下查明真相……属下认为,只要殿下可以掌握这项机密,将来就可以随意拿捏霍正源以及霍正源身后的赵俊臣了!”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73章.毛遂自荐. …… …… “……属下认为,只要殿下可以掌握这项机密,将来就可以随意拿捏霍正源以及霍正源身后的赵俊臣了!” 听闻蒋枭此言,朱和坚当即是目光一闪。 沉默半晌后,朱和坚不再继续训斥蒋枭,认真问道:“究竟是何般机密,可以让我随意拿捏赵俊臣?赵俊臣岂是这般容易拿捏的?难道他要谋反不成?” 在朱和坚看来,赵俊臣的目前状态就是虱子多了不痒,每天都有大批官员不断弹劾于他,贪污受贿、结党营私之类的罪名数不胜数,但赵俊臣总是可以寻到理由辩解脱罪,寻常罪名根本就无法对赵俊臣造成任何影响,更别说是随意拿捏赵俊臣了。 蒋枭沉声道:“虽然不能算是谋反,但也差不多了!那就是……赵俊臣极有可能正在通过霍正源暗中勾结海外势力,已经与荷兰国的南洋总督达成了某种不可见光的秘密交易!” 说话间,蒋枭抬头向后看去,又挥手一招。 下一刻,胡枭已是快步走到朱和坚面前,态度谦卑的下跪行礼,大声道:“小人胡枭,拜见七皇子殿下!早就听闻七皇子殿下之贤名,今日得以亲眼见到殿下,小人诚惶诚恐、不胜荣幸,在小人眼里,殿下就是期望已久的明主,还望殿下收留小人,小人一定会忠心耿耿、竭尽全力、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蒋枭最终还是决定,把胡枭引见给朱和坚。 虽然蒋枭也很清楚,一旦让胡枭与朱和坚相见,胡枭就一定会顺着杆子往上爬,趁机展现价值、百般讨好,进而是投效于朱和坚、向朱和坚寻求庇护,到时候蒋枭也就难以向他直接复仇了。 但蒋枭思来想去,还是认为自己在目前局势之下,应该优先争取朱和坚的谅解与信任,也不愿意再次因为自己的私怨而继续损害朱和坚的未来大计。 至于向胡枭复仇之事,蒋枭认为自己还可以稍稍忍耐一下。 在目前局势之下,朱和坚的首要之务还是掩护蒋枭与胡枭等人逃离官府围捕,即便是接受了胡枭的投效,也只能把胡枭交由蒋枭看管,所以蒋枭接下来还有许多机会报复胡枭,完全不必担心胡枭逃出自己的手掌心,也完全不必急于一时。 更何况,按照吕德的说法,朱和坚现在已经下定了决心,想要彻底抛弃蒋枭与“嘲风”组织,当他掩护蒋枭与“嘲风”死士逃脱官府围捕之后,就会把他们引往锦衣卫的埋伏之中彻底消除隐患,这也是蒋枭目前的最大危机。 而胡枭向朱和坚展现了极高价值之后,或许就可以促使朱和坚扭转心意、改变计划。 毕竟,胡枭正被蒋枭控制着,随后在逃脱官府围捕之际,也将与蒋枭同行,若是朱和坚依然想要埋伏剿灭蒋枭与“嘲风”组织,就意味着胡枭也将在埋伏之中受到锦衣卫的无差别攻击,大概率要为蒋枭陪葬,朱和坚将来也就无法利用胡枭来对付赵俊臣了。 蒋枭很清楚朱和坚对于赵俊臣的重视与忌惮,若是有机会扳倒赵俊臣、甚至是可以随意拿捏控制赵俊臣,这种利益对于朱和坚而言无疑是极为惊人的,自然是有机会让朱和坚扭转心意,选择继续留着蒋枭与“嘲风”组织。 至于吕德所提出的合作计划,对于蒋枭而言只是下策与备选罢了,因为蒋枭至始至终都没有信任过吕德,除非是万不得已,否则蒋枭绝对不愿意把自己与“嘲风”组织的命运交由吕德控制。 而此时,听到胡枭滔滔不绝的谄媚话语,即便是早有预料的事情,但蒋枭依然是难以忍受。 于是,蒋枭直接打断了胡枭的讲话,向朱和坚沉声禀报道:“殿下,您应该也知道,属下与这个胡枭的恩怨过往! 属下非常清楚胡枭的秉性,他向来不是正道之人,只善于谋财害命、杀人劫舍这类的事情,所以当属下发现胡枭与霍正源有联系之后,就当即意识到……霍正源一定正在谋划着不能见光的计划,所以他才会与胡枭这样的亡命徒暗中勾结! 这段时间以来,属下一直追着胡枭不放,除了自身私怨之外,也是想要为殿下查明真相!而今晚属下终于是控制了胡枭之后,才发现胡枭身上所隐藏的秘密,远比预想之中更加惊人……” 随后,蒋枭就把胡枭的身份背景、以及霍正源与胡枭的关系,向朱和坚详细讲诉了一遍。 听完了蒋枭的解释之后,朱和坚不由是心神大震! 霍正源的手下幕僚,竟然正在秘密勾结荷兰国的南洋总督? 朱和坚也听说过荷兰国的存在,但他并不知道荷兰国已经日薄西山,依然把荷兰视为是西洋大国,实力不弱于明朝,绝对是境外强国。 以霍正源的怯弱性情与谨慎作风,与荷兰国暗中勾结这种事情,绝不可能是擅作主张,必然是出于赵俊臣的幕后主使! 而赵俊臣身为庙堂阁老、当朝权臣,竟然秘密勾结境外强国,这件事情的性质之恶劣、隐患之严重,说是赵俊臣有谋逆之心也丝毫不为过。 就正如蒋枭的判断一般,朱和坚若是可以趁机掌握确凿证据,他将来就可以轻易扳倒赵俊臣,即便是利用这项把柄随意拿捏操控赵俊臣,也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想到这里,朱和坚目光闪烁不定,心中迅速闪过了无数念头。 随后,朱和坚转头看向胡枭,命令道:“你就是胡枭?抬起头来看我!” 胡枭依然是埋首低头,语气谄媚道:“这……小人面部有烧伤,丑陋至极,就怕是唐突了殿下……” “无妨!” 在朱和坚面前,胡枭可谓是乖巧至极,立刻就抬头看向了朱和坚。 只不过,因为面部烧伤的缘故,胡枭虽然已经尽量挤出谦卑讨好的笑容,但他的形象依然是狰狞可怖,若是胆气稍弱之人,当即就要让他血肉模糊的模样给吓一跳。 但朱和坚看到胡枭的狰狞相貌之后,却是表情丝毫未变,只是好奇问道:“看你的面部情况,应该是烧伤不久……怎么回事?难道是蒋枭的手段?” 胡枭嘿嘿一笑,道:“启禀殿下,并不是蒋枭的手段,而是小人自己烧的。” 然后,胡枭就把自己为何要主动烧毁面容、以及烧毁面容的具体过程,向朱和坚详细讲诉了一遍。 闻言之后,朱和坚打量胡枭的目光也认真了许多。 很显然,胡枭虽然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但他的狠辣果断却是不可小觑。 事实上,胡枭向朱和坚详细讲诉自己主动毁容的过程,就是想要趁机展现自己的用处与能力。 朱和坚沉吟片刻后,又问道:“你刚才说……你想要投效于我?那你认为,你应该如何取信于我?我大致已经看出伱的性情了,似你这般奸猾狠毒之辈,我可不敢随意轻信。” 胡枭耸了耸肩,似乎早就猜到朱和坚会有此问,立刻答道:“小人这段时间以来也听说过殿下的情况,您是将来的储君太子,甚至是将来的大明皇帝,这世上没有比您更大的靠山了!小人虽然性子有些奸猾,但绝对不傻,自然是明白效忠于您的好处、也完全明白背叛于您的代价!更何况,小人已经把霍正源的秘密告知于您,霍正源与荷兰国南洋总督若是知道了小人的这般做法,就一定会把小人视为叛徒,所以小人已经失去了所有退路,将来就只有毫无保留的效忠殿下这一条路可选了。” 朱和坚的表情丝毫未变,让人完全无法揣摩心意,只是再次问道:“那你投效于我之后,又可以发挥出何般用处?” 胡枭依然是早有准备,迅速答道:“殿下若是接受了小人的投效,绝对是好处多多!首先,小人可以继续潜伏在周尚景身边、或者是南洋海盗势力之中,为殿下搜集更多双方合作的细节与证据; 其次,小人在南洋海盗之中颇有人脉,殿下您将来只需是一声令下,小人就可以在南洋迅速召集数百上千的亡命徒秘密潜入明朝境内,为您处理一切麻烦! 嘿,也不是自夸,小人在召集南洋海盗为殿下办事之际,不仅是最终效果丝毫不弱于蒋枭及其麾下死士,隐蔽性还要更胜许多,因为小人绝对不会向那些亡命徒透漏殿下的存在,必要时候也可以毫无犹豫的舍弃他们,还不需要殿下耗费额外资源培养训练……” 听到胡枭的这般说法,蒋枭顿时是面色大变。 蒋枭早就知道,胡枭一定会不遗余力的向朱和坚展现价值,但蒋枭却是万万没有想到,胡枭竟然还想要趁机取代整个“嘲风”组织的作用。 胡枭没有理会蒋枭的情绪变化,依然是滔滔不绝的说道:“最后,小人还可以为殿下赚取大笔银子!殿下您也许不知道,这南洋之中究竟有多少赚银子的门路,无论是走私、商贸、还是劫掠,皆是一本万利! 哦,对了!殿下您也知道小人的曾经背景,就是荷兰国南洋总督的秘密爪牙,所以小人也可以搭上荷兰国的门路!据小人所知,荷兰国的火器要比明朝犀利许多,所以只要殿下有意,小人还可以向殿下提供大批西洋火器……” 就这样,胡枭滔滔不绝的说个不停,一口气罗列了十余条朱和坚应该接受自己投效、重用自己的理由,每一项理由皆是令人动心。 一时间,即便是朱和坚也不由是大为意动,更是对胡枭刮目想看。 一個人活在世上,与外界进行接触交涉之际,若是想要如鱼得水、无往不利,就必须要搞清楚自己、他人、以及利益这三者之间的关系! 简而言之,就是自己拥有多少利益、他人拥有多少利益,自己想要哪些利益,他人又想要哪些利益,自己愿意付出什么利益、他人又有可能付出什么利益, 这几件事情,皆是看似简单、实则深奥,但唯有无比聪明之人才可以真正分辨清楚。 很显然,胡枭就是这样一个无比聪明之人。 至少,他很清楚自己拥有什么,又可以付出什么!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74章.好戏登场. …… …… 不过,朱和坚依然是心中犹豫。 在庙堂斗争之中,在行事之际,时机远要比收益更为重要。 有些事情看似有利可图,但若是做事时机不对,最终就会竹篮打水一场空,甚至还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有些事情看似无关紧要,但若是选对了出手时机,也依然可以发挥出事半功倍、甚至是四两拨千斤的奇效。 在这方面,周尚景就是行家能手,他今晚只是稍稍控制了一下自己的现身时机,就让朱和坚陷入了进退两难、再无退路的境地,至今也是如临大敌、紧张不已。 而此时,对于朱和坚而言,胡枭的投靠就是时机与收益的矛盾。 若是把胡枭收为己用,无疑是可以让朱和坚收获惊人利益,只可惜时机不对。 朱和坚目前的当务之际,还是掩护蒋枭与“嘲风”死士逃脱官府追捕,然后把他们引进埋伏之中亲手消除隐患——虽然蒋枭极力想要赢回朱和坚的谅解与信任,但朱和坚向来是立场坚定,当他下定决心抛弃蒋枭与“嘲风”组织之后,就绝对不会因为蒋枭的几句辩解而轻易扭转心意。 事实上,朱和坚刚才之所以让蒋枭出言解释自己擅自行动的原因,也只是为了麻痹蒋枭,让蒋枭误以为双方关系还有可能恢复如初、朱和坚依然不会主动舍弃他罢了。 这般情况下,朱和坚如果决定把胡枭收为己用、想让胡枭在将来发挥关键作用,就需要尽力确保胡枭的人身安全,再考虑到胡枭的油滑性格、尚未证明忠心,为了防止胡枭滋生异心、临阵背叛,就只能把胡枭暂时交由蒋枭看管。 这样一来,朱和坚接下来掩护蒋枭与“嘲风”死士逃脱官府围捕之际,蒋枭与胡枭二人必然是一同行动,再等到朱和坚把他们引进锦衣卫的埋伏之中进行剿灭之际,在锦衣卫的无差别围攻之下,胡枭就大概率会给蒋枭陪葬…… 简而言之,若是朱和坚想要收留胡枭、在将来收获惊人利益,就不能按照原定计划一般出手消灭蒋枭与“嘲风”死士。 反之,若是朱和坚依然想要彻底消除隐患、抛弃蒋枭与“嘲风”组织,就意味着他必须要有觉悟同时舍弃胡枭以及胡枭所带来的种种收益才行! 就正如蒋枭的预想一般,这般情况让朱和坚左右为难,心中想法也略有动摇。 但朱和坚稍稍思索片刻之后,还是认为自己应该优先执行既定计划,在掩护蒋枭与“嘲风”死士脱离官府围捕之后,就把他们引进埋伏之中彻底消灭隐患。 毕竟,对于朱和坚而言,当务之急还是彻底掩盖自己私下豢养死士的罪行,绝对不能让周尚景等人抓到把柄,只要顺利渡过此劫,朱和坚就再无破绽可寻,还可以收获前所未有的民望,至于胡枭所带来的种种收益,固然是无比惊人,但也就是锦上添花罢了。 更何况,朱和坚现在已经无法与外界随意联系了,既定计划也已经开始布局,可谓是箭在铉上、蓄势待发,他就算想要临时改变计划,也已是无能为力。 心中拿定主意之后,朱和坚表面上反而是摆出一副饶有兴趣的意动模样,追问道:“你刚才说,你可以继续潜伏在霍正源身边、为我收集霍正源暗中勾结域外势力的更多证据,但霍正源乃是一个绝顶聪明之人,当他看到你与蒋枭同时躲在南京善堂之内、联手抵抗官府围捕的做法之后,就必然会怀疑你已经背叛于他、向蒋枭出卖了他的机密……这般情况下,你又有何办法消除霍正源的疑虑、取得他的信任?” 胡枭笑道:“殿下明鉴,那霍正源其实从来都没有信任过小人,他与小人之间就是相互利用的关系罢了!但既然是相互利用,就表示小人有着不可或缺的利用价值,也就意味着霍正源即便是不信任小人,有些事情也只能选择与小人合作……所以,小人无需打消他的疑虑,也无需取得他的信任,只要他还需要与小人继续合作,小人就有大把机会为殿下打探机密!” 朱和坚深深打量了胡枭一眼,点头称赞道:“你是一个聪明人,一个真正聪明之人,甚至比蒋枭还要更加聪明,也难怪蒋枭就算是恨不得把伱寝皮食肉,也总是对你无可奈何!但……有时候,越是像你这样的聪明人,越是让人不敢深信!” 听到朱和坚这般评价,胡枭不由是心中一急,还以为朱和坚要拒绝自己的投效。 但下一刻,朱和坚却又话锋一转,道:“不过,我一向偏好行险,倒是愿意相信你一次!这样吧,我现在就放你离开南京善堂,让你返回霍正源身边! 虽然你此前与蒋枭一同躲在南京善堂之中联手抵抗官府追捕的做法,必然会引起各方势力的怀疑与调查,但你已经自毁容貌,任何人都无法查出你的真实身份,再加上霍正源不敢让人发现他暗中勾结域外势力的秘密,也一定会全力庇护于你,所以我相信你离开这里之后,自然是有办法应付官府的调查与审问,也相信你一定不会向任何人泄露刚才的谈话内容……” 闻言之后,胡枭不由是大喜过望。 他今天晚上的一切做法,无论是故意撩拨蒋枭、还是主动泄露霍正源的机密、又或是积极表态投靠朱和坚,实际上就是为了一件事情,也就是让自己有机会脱离蒋枭的控制,至少是最大程度的阻碍蒋枭的后续报复。 别看胡枭表面上总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但他在面对蒋枭充满恨意的狼目盯视之际,内心深处的真实情绪却绝对是惶恐至极,简直是如临深渊、寒毛竖立,担心蒋枭下一刻就会不管不顾的动手杀死自己。 而如今,朱和坚竟然这般轻易就愿意放任自己离开南京善堂、彻底脱离蒋枭的威胁,自然是让胡枭又惊又喜! 至于离开南京善堂之后,究竟要如何应付官府审问、又要如何向霍正源解释情况、以及是否要真正效忠于朱和坚,就不是胡枭现在应该考虑的事情了。 胡枭虽然是一個聪明人,但他同时也是一个只想今天、不思明日的亡命徒,他习惯于走一步看一步,根本就不会有多少长远考虑。 但就在胡枭喜出望外之际,蒋枭则是又惊又急。 他承担了这般大的代价与风险,好不容易才抓到胡枭的尾巴、勉强控制了胡枭,现在把胡枭引见给朱和坚也只是权宜之计罢了,又岂能任由胡枭再次脱离控制? 以胡枭的性子与手段,只要他这一次顺利逃脱,蒋枭将来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报复于他了。 于是,蒋枭不由是情绪失控,也不再把脑袋埋在地上,当即是不由自主的挺直腰身、狼目圆睁、大声喝道:“绝对不行!” 大喝之后,蒋枭也发现自己这般态度有失恭敬,又压低声音再次埋首道:“殿下明鉴!绝对不能放任胡枭离开!属下太了解这个人了,他就是一个反复无常、见利忘义的小人,没有任何底线与原则,也从来不会真正效忠于任何人! 别看他现在信誓旦旦的表态效忠,但若是遇到了生命威胁或者足够好处,他依然会毫无犹豫的背叛殿下!所以,在殿下寻到办法彻底掌控他之前,就应该把他交由属下严行看管,绝对不能任由他自行离开!否则……说不定他前脚刚刚离开这里,后脚就会把刚才的谈话内容尽数告知于霍正源!” 表态之际,蒋枭的语气看似是劝谏,但实际上则是立场强硬、不容任何辩驳。 朱和坚闻言之后,不由是双眼微眯。 实际上,朱和坚也知道胡枭与蒋枭在秉性方面截然不同,心中没有任何忠义概念,他刚才也不是真心想让胡枭离开这里,只是为了试探蒋枭罢了。 在此之前,朱和坚还抱着一丝侥幸,认为自己也许有机会在出手剿灭蒋枭与“嘲风”组织之余,还可以设法保全胡枭的人身安全。 譬如说,当朱和坚把蒋枭与“嘲风”组织引入锦衣卫的埋伏之后,就单独带着胡枭离开险地,然后再让锦衣卫们动手剿灭。 这样一来,朱和坚就可以两全其美,既可以彻底消除隐患,也不必舍弃胡枭所带来的种种好处。 但经过这次试探之后,朱和坚就已经明白——蒋枭绝对不会放任胡枭离开自己的控制范围,即便是朱和坚也无法让蒋枭在这件事情上妥协。 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朱和坚也就不再坚持,反而点头认同道:“你的疑虑……也有道理!好吧,胡枭就继续由你负责看管,随着咱们一同行动,优先脱离官府追捕再说!” 蒋枭稍稍沉默一瞬之后,沉声道:“属下遵命!” 蒋枭虽然不似胡枭一般油滑善变,也不似朱和坚一般城府深沉,但他无疑也是一个聪明人。 若是没有吕德的此前提醒,蒋枭或许还不会意识到蹊跷之处。 但经过吕德的事先提醒之后,蒋枭已经知晓了朱和坚的后续计划,而他刚才的种种做法,就是想让朱和坚改变心意、不愿意与朱和坚彻底撕破脸皮而已。 而此时此刻,当蒋枭看到朱和坚一反常态的不再多疑,竟然想要直接放任胡枭脱离控制,随后也没有责备自己的不恭行为,还迅速改变了主意、轻易采纳了自己的劝谏之后,顿时是心中一沉。 很显然,朱和坚刚才的反常行为,其实就是为了试探自己,尝试着想让胡枭远离自己。 这也就意味着,朱和坚并没有改变决定,依然决心要抛弃自己与“嘲风”组织。 若是不能两全其美,朱和坚宁愿舍弃胡枭所带来的惊人收益,也一定要彻底根除“嘲风”组织这个隐患。 想到这里,蒋枭表情变幻不定,心中暗暗想道:“果然如此吗……幸好,我刚才出于谨慎,并没有把吕德的计划告知于殿下……现在看来,我与‘嘲风’若是还想要渡过此劫,又不愿与殿下彻底翻脸,就只能依照吕德的计划行事了……虽然如此一来,我与‘嘲风’的未来命运就将与吕德彻底绑定,但也是别无选择,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暗思之际,蒋枭依然是埋首抵地,并没有让朱和坚察觉他的情绪波动与心中异念。 就在朱和坚、蒋枭、胡枭这三人各有算计之际,南京善堂外面的官府力量也没有闲着。 对于众多不知内情的人们而言,朱和坚已经沦为悍匪们的人质,自然是不敢怠慢,对于蒋枭所提出的各项条件也是竭尽所能的尽数满足。 大概半个时辰,吕德就再次进入了南京善堂之中,向朱和坚与蒋枭通报了最新进展。 按照蒋枭的所提条件,锦衣卫与南京守军已经准备了上百匹快马,也打开了南京城的所有城门,还清空了南京善堂通往各处城门的道路。 接下来,蒋枭与“嘲风”死士随时可以骑乘快马、随意选择一处城门离开南京城,不会遇到任何官府力量干涉打扰。 这个时候,历经各种变故之后,时间已是寅时一刻,眼看着就要天色渐亮。 所以,朱和坚与蒋枭等人当然是不敢耽搁,想要赶在夜色退散之前,抓紧时间脱离官府围捕。 于是,再次要求南京善堂外面的锦衣卫与南京守军皆是撤离到更远范围之后,蒋枭就带着胡枭、朱和坚、以及一众“嘲风”死士离开了南京善堂,然后就纷纷骑乘快马,直接向着南城门方向迅速奔去。 因为朱和坚作为人质的缘故,官府力量皆是不敢阻挠,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悍匪绝尘而去。 与此同时,在南京善堂大门前不远处的一间房屋之内,依然是静坐饮茶的周尚景,亲眼看到悍匪们“劫持”着朱和坚迅速脱逃的场景之后,老脸上浮现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转头向身边的王保仁笑道:“接下来,有好戏看了!” 王保仁同样是笑意不明,点头道:“确实会有一场好戏,就是不知道……周首辅会不会喜欢。”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75章.贱籍救驾(补). …… …… 因为朱和坚亲自作为“人质”的缘故,南京城内的官府势力自然是小心翼翼,生怕会刺激到蒋枭与“嘲风”组织,担心这些悍匪恼羞成怒之后伤害到朱和坚。 所以,在执行蒋枭所提出的各项要求之际,他们可谓是一丝不苟,甚至都不敢讨价还价。 蒋枭刚开始只索要了五十匹快马,认为每人骑乘一 《摄政大明》第1475章.贱籍救驾(补) 《摄政大明》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76章.螳螂捕蝉. …… ……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霍大学士您果真是古今少有之智者,这群悍匪这般狡诈,把整个南京城都搅得天翻地覆,但在您眼里却好似透明一般毫无秘密可言……” 唐晟极力想要抱住霍正源的大腿,自然是要抓住一切机会大拍马屁。 霍正源则是微微一笑,似乎在他眼中,精准判断蒋枭的行动方向只 《摄政大明》第1476章.螳螂捕蝉 《摄政大明》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77章.黄雀在后. …… …… 闻言之后,霍正源顿时是心生警惕。 别看双方现在有着共同目标与共同敌人,合谋做事之际也是一副勠力同心、推心置腹的模样,但实际上“赵党”与“周党”从来都不是盟友,相互间一直都在明争暗斗,而且随着赵俊臣的各项改革逐步深入,双方利益冲突也是愈发激烈。 所以,霍正源至始至终都在暗提防着周尚景,就是担心周尚景在给朱和坚挖坑之余,顺手也把自己与“赵党”也推进坑里。 周尚景绝对拥有这般手段,也绝对拥有这种想法。 此时,周尚景想要通过霍正源驱使贱籍们埋伏朱和坚的死士组织,就让霍正源产生了一种自己正在被他算计的感觉。 既然周尚景已经察觉到了霍正源最近正在暗中串联各类贱籍的事情,就意味着周尚景已经掌握了确凿证据,可以向朝廷证明霍正源与贱籍之间存在联系。 这般情况下,一旦是霍正源按照周尚景的提议,驱使贱籍们伏击围攻朱和坚的死士组织,而朱和坚则是运气不佳、在双方混战期间受到误伤、甚至是死于非命,那周尚景就极可能立刻背刺霍正源,向朝廷举报霍正源与南京贱籍的关系,把朱和坚的死伤责任尽数推到霍正源头上。 要知道,即便是寻到了朱和坚暗中豢养死士的确凿证据,但在德庆皇帝亲自圣裁之前,朱和坚也终究是一位皇子,绝不是霍正源有资格擅自伤害的,而且还是以煽动贱籍暴动的方式进行伤害,这种事情绝对是犯了德庆皇帝的大忌,也一定会受到德庆皇帝的严惩。 最终,周尚景一边是利用霍正源扳倒了朱和坚,一边是利用朱和坚扳倒了霍正源、进而是重创了“赵党”,简直是两全其美、一石二鸟。 但表面上,霍正源则是深为认可、缓缓点头,道:“原来如此!周首辅此计大妙!若是七皇子自愿交换成为人质,这件事情最开始一定是严格保密,只会有少数高层知晓内情,而南京城内的那些贱籍皆是身份低贱,根本不可能知晓此事! 所以,只要咱们向贱籍们隐瞒了七皇子沦为人质的事情,让他们误以为这场埋伏就是协助朝廷剿匪罢了,他们自然是毫无后顾之忧的冲锋陷阵……又因为他们根本就无关紧要,所以即便是发生了意外,咱们也可以轻易把全部责任皆是推到这些贱籍头上,他们完全没有争辩机会,只能任由咱们拿捏、认命接受朝廷严惩……” 说到这里,霍正源突然间话锋一转,又说道:“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下官还是希望首辅大人亲笔写下一封手令,内容是允许下官在剿灭匪患、营救七皇子期间可以临机决断、便宜行事! 与此同时,下官的经营时间尚短,无法驱使太多贱籍卖命,所以接下来就只能负责西城门附近的埋伏,至于另外三处城门,则是全部交由周首辅负责,以周首辅的算无遗策、神通广大,一定还可以寻到另外三枚堪用棋子,如何?” 周尚景深深看了霍正源一眼,目光之中满是惋惜。 其实,当年霍正源尚未升任大学士之际,周尚景就极为看好霍正源的聪明才智,也有机会把霍正源收入门下、让霍正源成为“周党”的一员干将。 但最终,考虑到各种利益关系,再加上周尚景认为霍正源的根性过于怯弱、不足以独当一面,所以还是放弃了霍正源,反而是利用各种手段让霍正源投于黄有容门下,成为了黄有容的心腹干将。 那时候,黄有容在庙堂之中的生态位与现在的赵俊臣相似,同样是不折手段的四处敛财,同样是掌握着大量油水十足的衙门,也同样是吸引了大量贪官投靠,扩张势头极为迅猛,一度对“周党”地位产生了威胁。 而霍正源投入黄有容门下之后,他的聪慧才智很快就受到了黄有容的重用,但他过于怯弱谨慎的行事作风也逐渐影响了黄有容,他总是可以敏锐发现各种隐患,也总是强调着各种隐患的可怕后果,让黄有容也变得优柔寡断了起来,进而是让整个“黄党”逐渐丧失了锐气与扩张势头,只是醉心自满于贪赃敛财之事。 就这样,“黄党”变成了一个贪得无厌、却又毫无锐气的利益集团,注定是不堪一击的。 于是,当赵俊臣开始崛起之后,就借助自身更为雄厚的财力以及更加高效的利益攫取方式,几乎是轻而易举的击溃了黄有容与“黄党”,不仅是抢占了黄有容的庙堂生态位,更还迅速吞并了绝大部分“黄党”势力。 在此期间,霍正源也理所当然的改换门庭,毫无抵抗的转投于赵俊臣门下,成为了赵俊臣的得力干将。 周尚景刚开始还以为,待霍正源投靠赵俊臣之后,“黄党”的曾经变化很快就会重演,赵俊臣一定会看重霍正源的聪明才智,也一定会逐渐受到霍正源的影响,“赵党”也将似“黄党”一般愈发瞻前顾后、愈发小心翼翼,逐渐丧失扩张进取之心,再也无法对“周党”造成威胁。 谁曾想,赵俊臣固然是重用了霍正源,但最终结果却不是霍正源影响了赵俊臣,而是赵俊臣改变了霍正源,一向是怯弱谨慎的霍正源竟然逐渐拥有了魄力与决断,足以是独当一面了。 事实上,不仅仅是霍正源受到了赵俊臣的影响,“赵党”集团的那些贪官污吏们,现在皆是或多或少的受到了赵俊臣的影响,因为赵俊臣的各项改革而不断尝到甜头之后,他们已经不再是单纯的贪官利益共同体,还变成了庙堂之中的激进改革派,所有人皆是听到“革新”二字就会两眼冒光。 而霍正源与“赵党”官员的这般变化,正是周尚景最为警惕的事情。 周尚景的睿智与眼界,完全可以看出明朝目前存在的各种隐患,但他并不愿意改变现状,也无力改变现状,因为周尚景本人就是旧有利益体系的最大受益人之一。 此时此刻,看到霍正源敢于主动向自己提条件、与自己争锋相对,完全不似从前一般敬畏自己、任由自己随意拿捏,周尚景心中愈发警惕于赵俊臣这个变数之余,也不由是遗憾于自己错失了霍正源这样一位人才。 若是提前知道霍正源的软弱根性可以轻易改变,周尚景早就把霍正源收入门下了。 虽然周尚景也很清楚,霍正源投入自己门下之后,自己未必就可以像是赵俊臣一般轻易改变霍正源。 而霍正源此时所提出的两项要求,对于周尚景而言也是极为苛刻。 向周尚景索要临机决断的手令,就相当于霍正源的后续行动获得了周尚景的背书,一旦是朱和坚在混战期间受到误伤,周尚景就要全力协助霍正源掩盖真相,不能让任何人发现贱籍们的擅自行动乃是出于霍正源的蛊惑,否则周尚景也要承担连带责任。 至于霍正源想要安排贱籍们埋伏于西城门附近的条件,也显然是想在局势尘埃落定之后抢占最多好处。 以周尚景的眼光与睿智,当然也已经提前推测到——朱和坚的死士组织在逃离南京城之际,大概率是要通过南京西城门。 而霍正源控制着贱籍们埋伏于西城门附近之后,就大概率可以抢先一步掌握朱和坚私下里豢养死士的罪证,而霍正源掌握了相关罪证之后,就相当于是控制了储君更替的关键,自然是好处无数。 若是寻常时候,周尚景当然不会同意霍正源的这般苛刻条件。 但现在,周尚景也有些捉襟见肘、力不从心。 “周党”在南京城内的势力根基就是以宋家为代表的缙绅势力、以及依附于“周党”生存的粮帮势力,但缙绅势力与粮帮势力目前正在与锦衣卫们紧张对峙,虽然周尚景还有一部分力量可以调用,但这些力量皆是被朱和坚的支持者们密切监视着,行动之际根本无法保密。 数来数去,就唯有霍正源所控制的贱籍势力最为好用,不仅是数量众多、敢于拼命,发生意外之后也很容易就可以撇清关系、让他们沦为弃子,完全不必担心反弹,而且没有任何人重视这些贱籍、关注这些贱籍,也就不会有人刻意监视这些贱籍,所以这些贱籍完全可以化为一支奇兵、发挥奇效。 于是,周尚景沉思片刻后,就直接同意了霍正源的条件,从手边桌案上抽出了一张手令递给了霍正源,笑吟吟道:“可以!这份手令,老夫早就准备好了。” 时间返回现在。 回忆着自己与周尚景的交涉过程,霍正源自然是毫无洋洋自得之意,反而是有些心情沉重。 他与周尚景进行交涉之际,周尚景至始至终掌握着节奏与走向,而且两人所展现的眼界与手段,也是差距极大。 虽然霍正源最终利用周尚景手中力量捉襟见肘的机会,逼着周尚景做出了妥协,但霍正源并不认为周尚景就甘愿把控制储君更替的惊人利益拱手相让。 事实上,霍正源心中清楚,自己就算是利用贱籍们的这场埋伏、抢先一步掌握了朱和坚豢养死士的关键证据,也无法凭借一己之力保住这些证据,接下来还是需要与周尚景相互合作才可以保住证据、发挥作用。 而目前局势,看似是霍正源正在驱使着贱籍们埋伏朱和坚的死士组织,但也只是螳螂捕蝉罢了,周尚景则是最后动手的那只黄雀,正在随时准备着下场强夺胜利果实。 思及此处,霍正源就再无心情调教唐晟这個性情薄凉的人才了。 若是朱和坚在这场混战之中受到误伤,唐晟就一定会沦为替罪羊,必将是死于非命——即便是朝廷事后认为贱籍们救驾有功、赦免了贱籍们误伤皇子的罪行,霍正源与周尚景为了杜绝后患也一定会杀人灭口。 至于唐晟,他若是想要顺利榜上霍正源的大腿,而不是被霍正源无情抛弃、杀人灭口,现在就应该虔诚祈祷、乞求上苍庇佑朱和坚在乱战之中安然无恙才行! 但唐晟并不知道自己的真实处境,这个时候还在拼命拍着霍正源的马屁,心中也在沾沾自喜,认为自己办事得力、奉承有方,接下来一定会受到霍正源的重用,然后就是脱离贱籍、飞黄腾达…… 霍正源依然没有理会唐晟的阿谀奉承,只是认真观察着乱战局势。 突然间,霍正源抬手命令道:“传令那些九姓渔户,他们可以行动了!”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78章.胜负已分?. …… …… 在这场伏击之中,霍正源的手中王牌就是九姓渔户。 所谓九姓渔户,就是当年把陈友谅支持者的后人,被明太祖朱元璋列入另籍、贬为贱民,让他们世代捕鱼为生、永世不得登岸。 在南京城内的秦淮河沿岸,可以经常看到渔娘邀客卖春,而这些渔娘大多就是九姓渔户出身。 霍正源稍稍研究了九姓渔户的情况之后,就发现九姓渔户的男子皆是善使渔网与鱼叉,而这两种技能皆是可以在伏击战中发挥关键作用。 为了鼓动这些九姓渔户积极卖命,彻底发挥这些九姓渔户的作用,霍正源不仅是向他们许诺了更为优渥的好处,也给他们安排了一项特别任务! 当各类贱籍只能以血肉之躯抵挡蒋枭与“嘲风”死士的策马冲锋,也只能手持木杆抵抗蒋枭与“嘲风”死士的弓弩刀枪之际,九姓渔户却皆是因为霍正源的命令而呆在战场外围按兵不动,只能眼睁睁看着各类贱籍死伤惨重,自然是心急如焚。 待霍正源眼看着其余各类贱籍皆是死伤惨重、即将要士气崩溃,而蒋枭与“嘲风”死士们也皆是体力耗尽、逐渐失去了冲锋能力之后,终于是准许九姓渔户登场动手了。 听到霍正源的传令之后,唐晟自然不敢怠慢,连忙点亮了一盏红色灯笼,冲着窗外不断晃动。 此时正值天色将亮未亮之际,红色灯笼的出现依然是极为显眼,再加上那些九姓渔户也一直在盯着群英阁的动静,看到红色灯笼出现之后,就知道轮到自己动手了。 这场伏击战的胜负局势,也因为这些九姓渔户的登场,而迅速出现了剧烈变化。 此时此刻,蒋枭还不知道霍正源的遥控指挥,只是看到围攻己方的贱籍们因为死伤惨重的缘故,已经逐渐失去了最开始的拼命决心,包围圈也即将要让自己撕开缺口,而他麾下的“嘲风”死士虽然也逐渐失去了冲锋之势,无法肆意策马奔杀,但只有不到二十余人受了轻伤、三五人受了重伤、仅有一人阵亡。 无论如何,只是凭借一时血勇与人数优势,就想让这些常年吃不饱饭、毫无作战经验、而且还是临时拼凑的贱籍们战胜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嘲风”死士,尤其蒋枭本人曾经还是一位作战经验丰富的辽东镇夜不收,终究是太勉强了。 事实上,那名阵亡的“嘲风”死士,还是蒋枭亲手所杀——蒋枭看到这名“嘲风”死士在贱籍们围攻之下不慎落马、眼看着就要让贱籍们当场活捉之后,便当机立断的策马折返了过去,一刀砍死了此人。 对于蒋枭而言,想要率领“嘲风”死士们冲出贱籍们的包围,并不算是一件特别困难的事情,真正困难的事情是——在这场突围战期间,绝不能有任何一名“嘲风”死士被落下、被活捉,否则就会变成朱和坚暗中豢养死士罪行的关键人证。 若是蒋枭愿意不惜代价、不计伤亡的率领“嘲风”死士冲锋陷阵,也不必担心任何一名“嘲风”死士在乱战期间被活捉,那他早就可以突围而逃了。 即便如此,在蒋枭的正确临阵指挥之下,在“嘲风”死士的反复冲杀之下,胜利天枰依然是迅速向着蒋枭一方倾斜。 目前情况下,只要蒋枭与“嘲风”死士们再咬牙稍稍坚持片刻,就可以彻底冲出包围,然后就是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了! 于是,蒋枭弯腰挥刀砍死了一名冲到自己面前的贱籍之后,就大声喝道:“兄弟们!生死存亡,在此一举!随我再冲一次!必是冲破包围!” 但高声呼喝之际,蒋枭虽然宣称是“随我再冲一次”,但他并并没有像是此前一般带头冲锋,而是不断挥舞兵刃,让自己身后的“嘲风”死士们率先冲杀。 至于蒋枭本人,则是稍稍减缓了马速,落在了队伍后方。 每当是危机关头,需要冲锋陷阵之际,蒋枭一向是身先士卒、以身作则,而蒋枭这一次故意留在队伍后方,倒也不是惜命,而是眼看着己方即将赢下胜利之际,他开始分心关注另外两件重要事情了。 其一是确保七皇子朱和坚的安全,不能让朱和坚在乱战之中受伤,其二是要继续看管胡枭,不能让胡枭趁乱逃走。 事实上,对于这两件事情,蒋枭至始至终都没有松懈,他刚才率领嘲风死士不断冲杀之际,就一直让朱和坚与胡枭二人躲在队伍最中间,最大程度的避免了这二人受到乱战波及。 而值此最后关头,蒋枭出于谨慎,还是认为自己应该亲自看守朱和坚与胡枭二人。 也恰恰是这般谨慎,最终救了蒋枭一命。 却说,蒋枭延缓了马速之后,很快就退到了朱和坚与胡枭身边,急声吩咐道:“贱民们的包围很快就可以撕开,殿下你一定要紧跟着我!还有胡枭,你若是敢在这个时候搞鬼,就别怪我一刀劈了你!” 朱和坚一直随着“嘲风”死士们反复冲锋,虽然并没有直接参与战斗,但也是身心俱疲、濒临极限,只是他很清楚自己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掉链子,所以一直都在咬牙坚持。 听到蒋枭的吩咐之后,朱和坚也没有叫苦埋怨,而是重重点头道:“蒋枭你做得很好,没有落下任何一个‘嘲风’!接下来只要冲出包围,一切都好说!” 另一边,胡枭就要游刃有余得多,眼看着己方即将要冲出包围,也恢复了开玩笑的心情,笑嘻嘻道:“老三你不愧是曾经屡次与建州鞑子干仗的老军伍,我刚才看到贱籍们突然间包围了咱们之后,还以为你就要折在这里了,没想到仅仅是两盏茶的功夫,也仅仅是几次冲锋,就让伱撕开了一道破口……这方面我远不如你……” 而就在三人心情稍稍放松的相互交谈之际,前方局势却是突然间异变再起! 在霍正源的命令之下,九姓渔户登场出手了。 霍正源并没有给这些九姓渔户布置太过复杂的任务,这些人从未有过读书识字的机会,理解能力与执行能力皆是极为有限,如果给他们安排了过于精巧复杂的任务,就必然只会弄巧成拙。 所以,这些九姓渔户的任务非常简单——看到群英阁上亮起红色灯笼之后,就立即是不管不顾的冲上前去,向匪徒们投掷鱼叉、抛撒渔网! 这些九姓渔户也没有辜负霍正源的期望,完美执行了霍正源的简单命令,当他们冲进战场之后,就纷纷把手中鱼叉投掷了出去。 九姓渔民一辈子在河面上讨生活,鱼叉与渔网就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关键工具,当他们全力以赴的投掷鱼叉之后,可谓是又狠又准! 那些冲锋在最前面的“嘲风”死士们,已经习惯了贱籍们只会傻乎乎的冲上来送死,偶尔有远程攻击也只是投掷石块之类,几乎是毫无威胁,如今突然间发现几十根鱼叉又狠又准的投掷而来,皆是大惊失色,纷纷是想办法躲避。 但为了彻底冲破贱籍们的包围,他们已是相互聚拢,躲避空间不足,想躲也躲不开。 于是,仅仅是一瞬间,就有七八名“嘲风”死士从马背上跌落,或者是自己身体被鱼叉刺中,或者是胯下马匹被鱼叉刺中。 而就在这些“嘲风”死士因为投掷而来的鱼叉而乱作一团、冲锋势头不由停滞之际,九姓渔户却依然不打算善罢甘休,反而是撤至左右两侧,还迅速掏出了大小二十几张渔网。 待双方距离只剩下十步之遥后,这些九姓渔户就纷纷把渔网抛了出去! 抛撒渔网也是九姓渔民们赖以生存的重要手段,同样是娴熟至极,同样是又准又快! 这些渔网有大有小,较大渔网宽长足有八九尺,较小渔网宽长也有五六尺,而且渔网这种东西又软又轻,所以“嘲风”死士们看到渔网落下之后,根本就无从躲避、也无从格挡,很快就又有八九名“嘲风”被渔网罩头缠住,不仅是自己难以动弹,胯下马匹也受到惊吓,皆是纷纷从马背上跌落。 随着九姓渔户的奇兵突击,“嘲风”死士在鱼叉与渔网的连续两次打击之下,片刻间就折损了三分之一的战力,眼看着即将要突破包围的冲锋势头,也顿时是受到重挫、无以为继。 与此同时,原本即将要士气崩溃、四散而逃的其余各类贱籍,看到这一幕之后却纷纷精神大震,再次看到了他们协助朝廷剿灭匪患、立功脱籍的希望,于是就皆是鼓起余勇、再次舍生忘死的冲了上来! 就这样,仅仅是片刻之间,乱战局势就已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即将要成功脱围的“嘲风”死士们,骤然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境,眼看着就要让贱籍们一网打尽! 聚英阁的三楼窗边,霍正源依然在仔细观察着局势变化。 看到九姓渔户果然没有辜负自己的期望、发挥了关键奇效之后,霍正源也终于是面现笑意。 在霍正源身边,唐晟依然是喋喋不休、大肆夸赞着霍正源的神机妙算、指挥有方! 明明就是指挥上千贱籍埋伏了四五十名匪徒,还一度险些失败,但在唐晟的夸张描述之下,就好似不亚于赵俊臣当年在渭水河岸全歼了蒙古联军,乃是一场足以记载史册的辉煌战绩。 即便是霍正源极有涵养城府,听到唐晟的这般夸赞之后也不由是老脸一红。 唐晟极为擅长察言观色,发现霍正源已经因为自己的夸张赞叹而有些不舒服之后,就当即是话锋一转,摇头遗憾叹息道:“没想到,九姓渔户平日里投掷鱼叉、抛撒渔网的本事,竟然可以发挥如此关键作用!早知道就应该让他们一开始就出手了,也可以避免大家这般死伤惨重…… 嘿,这群悍匪近些日子以来可以搅乱整個南京城,果然是不同凡响,仅仅是短短半柱香时间,就杀死了咱们百余人,伤者更是不计其数,若不是九姓渔户出手,还真有可能被他们脱逃!” 霍正源侧目瞥了唐晟一眼,表情有些不快,问道:“怎么?你是怪我指挥失误,所以才造成了贱籍们的死伤惨重?” 唐晟被吓了一跳,连忙摇头摆手道:“不、不是……小人怎么敢……” 稍稍敲打了唐晟一下之后,霍正源冷声解释道:“九姓渔户必须等到关键时刻再动手,需要首先让其它贱籍逐渐消耗悍匪们的马力与体力,又要让悍匪们误以为贱籍们只知道盲目冲锋、逐渐滋生怠慢之心,还要控制悍匪们的行动方式与行动时机,让他们在九姓渔户动手之际相互聚集……否则,九姓渔户即便是善使鱼叉渔网,也根本不可能发挥出这般奇效!” 听到霍正源解释之后,唐晟恍然大悟,连连点头道:“原来如此!还是小人想浅了,果然还是霍大学士算无遗策!” 霍正源则是悠悠补充道:“更何况,若是贱籍们在伏击匪类之际死伤太少,又岂能体现出你们的功劳与牺牲?若是你们轻而易举就剿灭了匪患,那南京官府、南京守军、以及锦衣卫们一直都被这些匪类玩弄于股掌,到时候岂不是颜面无存? 唯有贱籍们死伤惨重,朝廷才可以深切体会你们的拳拳报效之心、愿意为你们改换籍册,南京城内各方势力也才可以保住颜面、不会因为羞妒之心而暗中阻挠下绊子……所以,无论是出于何般考虑,贱籍们必须要死伤惨重,也只能是死伤惨重,否则你们脱籍之事就无从谈起,明白了吗?” 其实,霍正源坐视着贱籍们在这场伏击战期间死伤惨重,最主要还是为了自己考虑。 贱籍们在围攻“嘲风”死士之际,带头冲锋之人皆是各类贱籍之中的领头人物,他们皆是较为清楚霍正源暗中蛊惑贱籍卖命之事,所以霍正源坐视贱籍们死伤惨重之后,这些知晓内情的贱籍领头人物就必然是折损大半。 这样一来,万一是朱和坚在乱战之中不幸死伤,或者是朝堂之中有人怀疑贱籍们擅自行动的真相,霍正源就可以更容易撇清自己与贱籍们之间的关系了。 但唐晟依然不知晓霍正源的真实想法,只以为霍正源乃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帮助贱籍,愣愣片刻后终于是彻底拜服于霍正源的深谋远虑,当即是跪伏于地、不断叩谢霍正源的恩情。 霍正源依旧没有理会唐晟的感恩戴德,只是再次吩咐道:“再次传令下去,让贱籍们立即转变目标,尽量活捉匪类!宁愿是因为活捉而不慎逃走几人,也一定要尽量留下活口!我已经提前向他们许诺过,任何人只要可以活捉匪类,每多活捉一人,我就赏银百两!” 唐晟连连点头,立刻掏出了一枚哨子,放在嘴里用力一吹。 刺耳尖锐的哨声,也立刻就传到了全体贱籍耳中。 此时此刻,随着胜利天枰的倾斜,“嘲风”死士已经很难冲出贱籍们的包围,所以霍正源也就不必再隐瞒自己躲在群英阁上遥控指挥的事情。而“嘲风”死士们即便是发现了幕后之人现在就藏身于群英阁内,也已经无暇无力转头攻击群英阁了。 对于霍正源而言,当务之急就是尽量抓到“嘲风”死士的活口,这般情况下以哨声传令全体贱籍,不必担心贱籍们错过命令,自然是最佳方式。 “接下来,只要顺利抓到几个死士活口,就可以顺藤摸瓜的寻到七皇子豢养死士的确凿证据……再然后,就是想办法防范周尚景的黄雀在后,以及七皇子不折手段的消灭人证了……” 就在霍正源已经开始考虑后续局势走向之际,朱和坚、蒋枭、胡枭三人也看到了“嘲风”死士在九姓渔户的鱼叉渔网攻势之下纷纷落马的情景。 一时间,三人皆是面色大变! “嘲风”死士的死伤惨重并不要紧,重点是绝对不能让这些“嘲风”死士被抓活口! 一旦是“嘲风”死士被活捉,就极有可能曝光朱和坚暗中豢养死士的罪行! 虽然朱和坚控制着“嘲风”死士的至亲家人,也一直在对“嘲风”死士反复洗脑,尽大可能的确保他们的愚忠,但只要“嘲风”死士还是肉身凡躯,就一定抗不过官府的严刑拷打。 所以,看到“嘲风”死士纷纷落马之后,朱和坚当即命令道:“蒋枭!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想办法灭口……” 但不等朱和坚把话说完,蒋枭却是突然间扭身挥刀,狠狠劈向了自己身边的胡枭!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79章.假戏成真. …… …… 蒋枭行事果断、反应极快。 当他看到冲锋在最前面的那批“嘲风”死士纷纷落马、或死或伤之后,就立刻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蒋枭认为自己已经彻底失去了容错空间,再也无法面面俱到。 在此之前,蒋枭还有自信,认为自己既可以率领“嘲风”死士逃离南京城、也不会落下任 《摄政大明》第1479章.假戏成真 《摄政大明》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80章.争抢战果. …… …… 最终,蒋枭还是突围而逃了。 过程比想象中更为轻松顺利。 一方面是蒋枭不再留力、不再分心,率领残余“嘲风”死士冲锋之际也是不惜代价、不顾折损,就算是再次看见有“嘲风”死士不慎落马被活捉,蒋枭也是不理不顾,既不会营救,也不会灭口。 再加上没有了朱和坚与胡枭的拖累牵制,蒋枭可谓是一身轻松,曾经作为辽东镇夜不收、常年与建州女真精锐相持周旋的作战能力,很快就展现无遗。 哪怕是面对贱籍们密密麻麻的拼命围堵,哪怕是在南京城内的狭隘空间之中,他依然可以敏锐判断战局变化、迅速抓到破绽,率领“嘲风”死士屡次冲锋、奔杀不停,再次让贱籍们死伤惨重之余,也再次撕开了贱籍们的包围圈。 另一方面,蒋枭的顺利突围,也是因为贱籍们的围攻势头大幅削减了。 虽然九姓渔户登场之后发挥奇效,让贱籍们迅速恢复了士气,但那些贱籍领头人此前在带头冲锋之际已经死伤惨重,所以贱籍们的中层指挥系统也已经陷入瘫痪,冲锋进攻之际毫无配合与协调,甚至还会彼此踩踏冲撞。 再加上霍正源传达了尽量抓捕活口的命令,让贱籍们进攻之际有些束手束脚,而九姓渔户的渔网鱼叉也已经完全耗尽,再也无法发挥奇效,所以蒋枭在突围之际自然是压力大减。 就这样,此消彼长之下,蒋枭使劲了浑身解数、舍弃了绝大多数战马与物资、麾下死士也付出了大量伤亡之后,终于是侥幸冲破了贱籍们的围堵,从西城门逃出了南京城。 但代价也是极为惨重。 在遭遇贱籍们伏击之前,蒋枭麾下还拥有近五十名“嘲风”死士,又向南京官府索要了上百匹快马以及各种补给物资,还拥有大量的弓弩刀枪。 但在突围逃走之际,蒋枭不仅是自身多处负伤,随他逃离南京城的“嘲风”死士也只剩下不足十人,同样是人人带伤,至于马匹、武器、箭矢、以及各类补给物资,更是损失了十之八九。 这般情况下,蒋枭与残余“嘲风”死士就算是暂时逃离了南京城,也再无可能如预想一般游刃有余的躲过朝廷的后续追捕了。 除非……南京城外还有另外一股未知势力,愿意承担巨大风险庇护他们。 另一边,聚英阁的三楼临窗位置,霍正源眼睁睁看着蒋枭率领残余“嘲风”死士突围而逃,不由是无奈摇头。 “果然啊……即便是人数优势巨大、所有人皆是舍生忘死、而且还是一场有心算无心的伏击,但贱籍们毕竟是乌合之众,又常年是食不果腹、身体赢弱,想要利用他们伏击这样一群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精锐死士,终究还是太勉强了……” 听到霍正源的摇头叹息,唐晟不由是心情紧张,暗恨自己的贱籍同类们太无能。 明明是拥有近千人规模,却无法全歼四五十人的悍匪……唐晟也觉得这般战果太丢人了。 若是霍正源因此而心生不满、责怪自己办事不利、彻底轻视了贱籍作用、进而是影响了自己的前程,那又该如何是好? 想到这里,唐晟连忙是小心翼翼的解释道:“还是太匆忙了……从您吩咐小人秘密串联各类贱籍开始,至今就只有两三天时间,小人来不及组织训练、也没机会筛选精锐,仅仅是向他们讲明白利弊关系、任务目标,就已经消耗了绝大部分精力时间……” 霍正源则是摆手笑道:“别担心,我并没有不满,这般结果也是预料之中!事实上,我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全歼这些悍匪,而是要趁机活捉他们,顺藤摸瓜的寻到这些悍匪的幕后主使!从目前情况来看,结果还算不错,只逃走了寥寥几人,也活捉了大批受伤悍匪,足够我审问真相了!” 说完,霍正源转身向幕僚郭敏吩咐道:“这场伏击已经尘埃落定,你亲自前去查探一下具体情况,看贱籍们究竟抓到了多少活口,以及悍匪之中是否有重要人物落网。” 唐晟急切想要表现自己,急声道:“这种事情,哪里需要劳烦郭先生!由小人跑一趟就是!” 霍正源则是缓缓摇头:“不必,你就留在我身边。” 霍正源让郭敏赶往现场探查情况,不仅是为了尽快掌握被活捉的死士数量,更是想要尽快确认七皇子朱和坚的目前情况。 如果朱和坚被贱籍们截留于南京城内,也没有在乱战之中受到伤害,那自然是一切好说,霍正源也将会直接现身,把营救皇子的功劳揽在自己身上。 但如果朱和坚依然被死士们裹携着离开了南京城不知所踪,又或者在乱战之中受了重伤、甚至是死于非命,那霍正源就会立刻撇清自身关系,把一切责任皆是推到贱籍们头上。 所以,霍正源就必须把唐晟留在身边,并不是多么重视唐晟,而是想要尽量控制唐晟、防止唐晟远离自己,若是发现情况不对,就可以第一时间杀人灭口。 唐晟乃是负责串联各类贱籍、向贱籍们传达命令之人,只要把唐晟灭了口,霍正源就可以迅速撇清自己与贱籍之间的绝大部分关系。 但唐晟并不清楚霍正源的想法,只以为霍正源专门把自己留在身边,乃是出于偏爱与重视,不由是受宠若惊、面现狂喜。 而就在郭敏转身想要离开之际,就看到一名贱籍匆匆奔到聚英阁楼下。 此人名为孟皓轩,与唐晟出身相似,曾经也是官宦子弟,因为朝廷中枢整顿南京官场的缘故而沦为贱籍,这几天以来一直是唐晟的得力帮手,协助唐晟说服各类贱籍为霍正源卖命。 在霍正源的心中,这个孟皓轩同样是必要情况下需要被灭口的目标之一。 所以,孟皓轩很清楚霍正源目前藏身于聚英阁的事情,而他此时匆匆奔来,就必然是有重要事情需要禀报。 霍正源为了以防万一,早就堵死了聚英阁三楼以下的全部门窗,孟皓轩无法随意进入,就站在楼下抬头大喊道:“七皇子、七皇子殿下!我们在悍匪之中发现了七皇子殿下!那些悍匪竟然绑架了七皇子殿下!” 听到孟皓轩的呼喊之后,霍正源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转头吩咐唐晟道:“向他询问具体情况,尤其是七皇子殿下的目前状况、有没有受伤。” 唐晟听到了七皇子的出现之后,也当即是吓了一跳,他至始至终都不知道朱和坚主动沦为人质的事情,若是提前知道悍匪们挟持着七皇子,打死他也不敢鼓动贱籍们伏击那些悍匪。 于是,唐晟连忙把头伸出窗户,大声问道:“七皇子?你说七皇子也在?他……他目前是何般情况?有没有受到误伤?” 孟皓轩摇头答道:“没有!只是从马上跌落、擦破了几处皮肤,但有人自称是霍大学士的身边护卫,他舍命救下了七皇子,所以七皇子并无大碍!反而是霍大学士的那位护卫,被悍匪头目砍断了左臂!” 听到孟皓轩的回答之后,霍正源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不仅是把朱和坚截留于南京城内,而且还没有让朱和坚在乱战期间受到伤害,这般结果已经算是霍正源计划之中的最好情况了。 既然朱和坚没有受伤,那霍正源就是营救皇子的大功臣,也不必再是隐藏行迹,可以正大光明的登场现身了。 霍正源皱眉自语道:“七皇子被悍匪们绑架为人质了?这般重要情报,我为何全然不知?幸好这位殿下受到上苍庇护,并没有在乱战期间受到伤害,否则咱们这些人就要酿成大错了!” 说完,霍正源已是转身下楼,想要与七皇子朱和坚尽快相见。 而唐晟则是稍稍呆立片刻,突然间想明白了什么,不由是浑身发寒、头皮发麻。 但下一刻,唐晟就好似毫无察觉一般,迅速追上了霍正源的脚步,依然是态度卑微、百般讨好。 霍正源所在的聚英阁,原本就与西城门相距不远,所以他仅用了一盏茶的时间,就已经赶到了现场,看到了七皇子朱和坚。 以及……昏死于朱和坚脚下,正在接受贱籍们急救的胡枭。 看到这般情况后,霍正源目光深处再次闪过了一缕精芒,瞬间就已经猜想到了许多事情。 但表面上,霍正源则是诚惶诚恐,迅速奔到朱和坚面前,大声道:“殿下、殿下您没事吧?唉!我、我完全不知道您竟然被悍匪们绑架的事情,只是看到悍匪们意欲从西门方向逃脱,想着若是任由这些悍匪逃离南京城,必然会严重损害朝廷威望,就匆匆带人赶来截击,没想到……唉,幸好是殿下无碍,否则下官就要酿成大错了!” 随后,霍正源好似才发现了朱和坚脚下的胡枭一般,讶然道:“胡有义?此人乃是下官的心腹护卫,他为何也在这里?听说他在关键时刻救下了七皇子?倒也没有辜负我的多年教诲!快!把他抬到干净的地方,请来章神医诊治!还有被活捉的那些悍匪,尽数严加看管,没有我的吩咐,不能把他们交给任何人……” 说话间,霍正源就要派人把胡枭抬走,显然是要抢人。 朱和坚自然是不会眼睁睁看着霍正源算计得逞,当即就要说些什么。 然而,还不等朱和坚开口,就再次看到一名贱籍匆匆奔来,大声喊道:“官兵、锦衣卫……好多人!官府来了!而且听说还是首辅大人亲自率兵!”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81章.宋家大劫. …… …… 在听到禀报之前,朱和坚与霍正源二人就已经听到了大量动静。 转头一看,锦衣卫、南京守军、官府衙役……在街道尽头方向,密密麻麻冲过来了一大批人。 很显然,南京城内各方势力终于收到了“嘲风”死士在出城之前受到贱籍伏击的消息,于是就急匆匆赶了过来。 也不能怪官府势力反应慢,主要是蒋枭此前特意要求南京官府清空了南京善堂通往各处城门主道路附近的全部官方力量,所以官府势力的反应自然就要慢了一拍。 事实上,官府势力赶来这里的时间,已经比霍正源预计之中快了许多。 要知道,从贱籍们开始伏击“嘲风”死士,再到蒋枭与极少数“嘲风”死士侥幸突围而逃,虽然期间发生了许多意想不到的变数与转折,但实际上从开始到结束也就是不足一刻钟时间。 事情刚刚告一段落,各方官府势力就可以匆匆赶至,就已经算是反应神速了。 看到各方官府势力纷纷出现之后,霍正源顿时是表情严肃,一时间也顾不上再与朱和坚交涉,而是立刻转身向郭敏、唐晟、钱伯道等人命令道:“那些被咱们活捉的匪徒,由你们几人亲自接手看管!除非是有我点头,否则别管是锦衣卫还是南京守军,又或者是南京官府向你们要人,你们皆是要坚决拒绝!若是他们坚持要人,就让他们亲自与我来谈!……顺便,趁着各方官府势力还没有抢人,你们抓紧时间审问一下那些匪徒,尽量收集一下情报!” 霍正源很清楚,各方官府势力出于各种想法,接下来一定会抢夺这些被己方活捉的死士。 霍正源本人并没有实际控制任何一处南京衙门,也没有审问之权,自然是难以留下这些关键人证,但最终究竟要把他们交给哪个衙门,又可以趁机换取怎样的好处与机会,就大有讲究了。 所以,霍正源绝对不会轻易放人。 另一边,郭敏、唐晟、钱伯道等人看到霍正源如此郑重,自然是不敢怠慢,纷纷点头领命之后就转身离开了。 再然后,霍正源依然是雷厉风行,想要再次派人把昏死的胡枭抬走。 霍正源并不清楚胡枭为何与朱和坚在一起,但他却非常清楚——绝不能任由朱和坚与胡枭这两个危险人物一直接触下去。 尤其是胡枭还掌握着赵俊臣暗中勾结海外势力的情报。 但这一次,霍正源的行动受到了朱和坚的阻挠。 “这位义士不仅是霍大学士的近身护卫,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刚才若是没有他的舍身相救,我恐怕就要被那个悍匪头目一刀劈死了!所以,这位义士应该由我亲自寻医来治!待他在我这里养好了身体、我也报答了他的恩情之后,再把他送还于霍大学士,如何?” 听到朱和坚的阻止之后,霍正源双眼一眯,越发认为朱和坚与胡枭二人之间必有秘密。 于是,霍正源态度毫不退让,暗暗威胁道:“哦?果真是胡有义舍身救下了殿下?但为何……下官所观察的情况却是完全不同?在此之前,下官一直躲在不远处观察局势,看到那些悍匪一直在极力保护殿下,对殿下毕恭毕敬、唯命是从!嘿,下官当时并没有认出殿下,还一度误以为殿下才是那些悍匪的领头人呢……” 实际上,霍正源在观战之际,因为局面混乱的缘故,他至始至终都没有寻到朱和坚的身影,这個时候就是在诈唬朱和坚。 朱和坚同样是态度强硬、争锋相对,缓缓道:“我不仅是悍匪们挟持之下的人质,也依然是一位皇子,他们当然不敢让我受伤,全力保护于我、对我态度恭敬又有何奇怪?只是眼看难以脱困之后,悍匪头目终于撕下伪装,狗急跳墙的想要拉我陪葬,当时若是没有这位义士的舍身相救,霍大学士的擅自行动就一定会酿成大错!从这方面而言,不仅是我欠下了这位义士的恩情,霍大学士也应该感激他才是!” 说到这里,朱和坚话锋一转,反问道:“提到霍大学士这一次的擅自行事,我同样是心中疑惑……霍大学士为何在短时间内就可以召集这般多数量的贱籍、还提前埋伏于此?难道说……霍大学士很早之前就已经秘密串联了南京城内各类贱籍不成?但意欲何为?总归不是想要煽动民乱吧?” 霍正源同样是理直气壮,道:“有些事情,目前还是机密,但既然是殿下询问,那下官就稍稍透漏一二,还望殿下一定要严格守密!其实,下官受陛下旨意,被任命为东南巡阅使,主要任务就是组建一支远洋船队、前往南洋寻访仙迹! 但南洋各地遍布蛮族、恶病丛生,远洋舰队组建之后,相关船员一定是死伤大半,下官不忍心征调良民,所以就想到了各类贱籍,他们就算是死伤惨重也没人在乎,所以下官近段时间一直都在接触他们、了解情况! 而今晚,下官召见各类贱籍的领头之人谈话,恰好收到了悍匪们意欲逃离南京城的消息,下官既是想要维护朝廷威严,也是想要趁机考察这些贱籍的能力,所以才有了贱籍们的伏击之事……这般解释,殿下是否满意?” 朱和坚乃是当朝皇子,霍正源则是东南巡阅使,两人皆是身份贵重、权力范围极大,所以他们无论是做任何事情,皆是可以轻易寻到理由为自己开脱。 在此之前,朱和坚与霍正源二人皆是发现了对方行动之际的可疑之处,却皆是没有选择直接揭穿质问对方,就是因为这般缘故。 一时间,两人相互威胁,却又皆是无懈可击。 朱和坚态度稍稍软化,道:“霍大学士言重了,晚辈只是心中疑惑而已,并没有任何质疑之意!只不过,晚辈乃是当朝皇子,绝不能做出欠下恩情却又对救命恩人不管不顾之事,所以还望霍大学士考虑到我天家声誉,把这位胡义士交由晚辈照顾!” 说话间,朱和坚的自称已经从“我”变成了“晚辈”。 霍正源当然不会同意,但就在他与朱和坚二人即将要展开下一轮交锋之际,各方官府势力终于是赶到了现场。 不仅是首辅周尚景、太子太师王保仁二人赶到了,就算是此前因为各种缘故而没有现身于南京善堂的那些大人物,譬如是南京镇守太监席成、南京守备徐盛英、宋家家主宋承仁等等,也皆是同行赶来。 当然,在这些大人物的身后,还跟着一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譬如是应天府尹谢庆,又譬如是江南第一才子吕德等等。 待这些人赶到现场之后,朱和坚与霍正源二人就顾不上继续争论胡枭的归属之事了。 毕竟,接下来还有一些更加重要的事情需要解决。 譬如,霍正源擅自率领贱籍们伏击悍匪,期间险些让朱和坚受伤丧命,但最终又成功营救了朱和坚的事情,究竟是功是过? 又譬如,许多“嘲风”死士落网被捕,应该把他们是交给哪个衙门审问处置? 再譬如,南京城内局势在今晚彻底失控,究竟应该由谁承担责任?又应该如何收拾残局? 朱和坚认为胡枭或许有办法帮助自己渡过眼前难关,霍正源则是把胡枭视为变数,皆是想要争抢胡枭的归属权,但相较于上面这些事情,胡枭的最终归属就显得无关紧要了。 却说,以周尚景为首的众位大人物匆匆奔至霍正源与朱和坚身前,在看到朱和坚虽然形象有些狼狈,但总体还算是安然无恙之后,所有人表面上皆是松了一口气,似乎皆是因为朱和坚顺利脱险的事情而欢欣鼓舞。 接下来,周尚景好似完全不知内情一般,向霍正源与朱和坚二人询问了具体情况。 而霍正源与朱和坚二人自然是分别挑选了对自己有利的角度、半真半假的向众人讲诉了具体过程。 按照朱和坚的说法,自己沦为人质之后,就受到悍匪们的以礼相待,悍匪头目也反复承诺,只要他们顺利离开南京城,就会尽快释放朱和坚,绝对不会伤害朱和坚一根毫毛,谁曾想半路上竟然遇到了贱籍们的伏击,自己也多次受到贱籍们的攻击险些误伤,反而是悍匪们一直都在全力保护自己……最终,悍匪头目看到己方损失惨重之后恼羞成怒,想要拉着朱和坚陪葬,结果则是同样沦为人质的“胡义士”舍身相救云云。 说到最后,朱和坚还在众人面前主动感谢了霍正源的营救,但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是霍正源无事生非、险些害死了自己。 至于霍正源的说法,也还是老一套——他被委任为东南巡阅使,就是为了执行德庆皇帝的一项秘密旨意,具体内容不方便透漏,但他出于自身职责,拥有充分理由与贱籍们进行接触,而他率领贱籍们伏击匪徒之事,也完全是为了维护朝廷之威严,却没想到这场埋伏不仅是剿灭了大部分匪徒,更还无意间救下了朱和坚。 讲诉之际,霍正源则是重点强调了悍匪们的胆大妄为与狡诈奸猾,暗示这些悍匪的来历神秘与不可信任,以及自己剿灭了大部分悍匪、成功营救朱和坚的功绩,甚至还把胡枭“救下”朱和坚的功劳也揽在了自己身上。 此时天色渐亮,虽然正值初夏时节,但清晨寒露同样不是这些养尊处优的大人物们所能承受的,更别说众人之中还有周尚景与朱和坚这一老一小两位病夫了。 所以,就在朱和坚与霍正源先后讲诉之际,众人也顺便移足于不远处的聚英阁暂时歇脚、躲避风寒。 在聚英阁内,众人分别落座,听完了朱和坚与霍正源的各自讲诉之后,就皆是陷入了沉默之中。 这一夜以来,南京城内发生了太多影响重大的事故,也出现了太多超乎意料的变数,虽然在场众人皆是机敏聪慧之辈,却也无法在短时间内理清头绪,迅速想明白这一系列事故与变数之下的种种利弊关节,所以他们皆是不敢随意表态。 一时间,聚英阁内落针可闻,所有人皆是表情变幻、闭口不言。 然而,这短暂的安静,很快就被打破了。 只见一名锦衣卫武官匆匆奔进了聚英阁,目光在霍正源身上稍稍停留之后,就立刻走到了南京镇守太监席成身边,附耳向席成轻声禀报了一些事情。 听到禀报之后,席成很快就面色大变,转头瞪向了霍正源,厉声质问道:“霍大学士,您擅自召集贱籍们伏击那些悍匪,险些酿成大错害死了七皇子殿下,此事究竟是对是错、是功是过,咱们暂且不提,但……咱家刚刚听到禀报,说是你的幕僚领着贱籍们拦下了锦衣卫,完全不让锦衣卫接管局势,也不愿意把那些落网被捕的悍匪交给锦衣卫,这是什么意思?你东南巡阅使虽然权责不明、又有陛下的秘密任务旨意,但也没权力押审匪患吧?” 霍正源表情不变,缓缓道:“我今晚指挥贱籍们埋伏悍匪之事,难道还有过错不成?殿下终究是由我所救,也剿灭了大部分悍匪,勉强保住了朝廷体面,这件事情就算是闹到朝廷中枢,我也是有功无过…… 说根到底,本官之所以擅自行动,还不是为了帮伱们弥补过错?若是任由那些悍匪挟持着殿下逃出南京城,不论是锦衣卫、南京守军、又或是南京官府,都将是颜面无存,朝廷将来也一定会追究各位责任!而席镇守这般情况下竟然还想要质疑本官的功过对错,着实是令人寒心啊!” 随后,霍正源转头看向坐在首位的周尚景与朱和坚二人,道:“周首辅,七皇子殿下,两位认为如何?” 周尚景这个时候自然要配合霍正源,当即点头道:“霍大学士并不知晓七皇子主动沦为人质的事情,虽然让殿下遭遇了一些危险,但也是无意为之,并不能算错!从结果而言,霍大学士指挥贱籍们剿灭了大部分匪徒,也成功营救了七皇子,自然是大功一件!” 另一边,朱和坚明面上确实是由霍正源所救,他可以暗示霍正源险些害死自己,也可以让别人出面质疑霍正源的功过是非,但他自己却不能直接否认霍正源营救自己的恩情,否则就会招致大量非议,被认为是忘恩负义。 于是,朱和坚也点头道:“晚辈因为霍大学士而提前脱离了匪徒们的挟持,自然是要感激霍大学士的营救之恩!接下来一定会向父皇为霍大学士请功!” 就这样,随着周尚景与朱和坚的表态,朝廷中枢那边也有赵俊臣的撑腰,所以霍正源的功劳就算是大体确定了下来。 撇清了自身非议之后,霍正源微微一笑,又说道:“至于那些落网被捕的匪徒,本官当然没有权限关押审问,也愿意把他们交给相关衙门,但本官在交人之前,却有一件事情必须要问清楚,那就是……南京城内衙门众多,本官究竟应该把这些落网被捕的匪徒具体交给哪个衙门?是应天府衙?是锦衣卫?是南京守军?还是南京刑部?又或者南京督察院?若是本官随意交人,最终却是交付错了衙门,又该怎么办?” 随着霍正源抛出这项问题,聚英阁内顿时是气氛一变。 正题来了! 局势发展到这一步,所有人皆是可以看出那些悍匪的来历不凡、背景敏感,把这些活口交给不同衙门,就可以由不同衙门主导审问过程,最终也就可以得出截然不同的审问结果。 而这些截然不同的审问结果,也必然是会极大影响庙堂局势的未来走向。 想到这里,各方势力自然是寸步不让。 周尚景直接说道:“不能交给南京刑部!那个衙门目前已经瘫痪了,恐怕是无力审问。” 其实,所有人皆是明白,朝廷中枢目前想要撤消南京六部,收回南京六部的权柄,这种时候自然是不能再让南京刑部发挥作用,所以周尚景的这般提议也算是老成谋国、题中应有之义。 而席成则是立刻接话道:“那就应该交给锦衣卫!这些悍匪不仅是背景神秘,更还犯下了挟持皇子的罪行!除了锦衣卫之外,任何衙门都没资格主导这般重案!” 下一刻,宋家家主宋承仁突然冷笑道:“锦衣卫?恐怕不行吧?今晚锦衣卫与各方势力冲突不断,造成了大量无辜死伤!接下来这几天必然会有许多人寻锦衣卫讨公道,所以锦衣卫自己也是一大堆官司需要处理,又如何还有余力审问那些被捕落网的匪徒?” 听到宋承仁的这般质疑,席成顿时是面色再变,恶狠狠的转头瞪着宋承仁。 这几天以来,以宋承仁为首的缙绅势力不断与席成麾下的锦衣卫作对,若是没有宋承仁的掣肘与牵制,席成早已经彻底控制了南京局势,压根不会出现如此之多的变数。 看到宋承仁现在又与自己为敌,席成简直是恨极了宋承仁,但他对于宋承仁的反对理由,一时间却也没法反驳,今天晚上锦衣卫确实是树敌太众,而且南京城内的锦衣卫终究是规模太小、数量太少,接下来也确实是有些自顾不暇。 而就在这个时候,王保仁突然间轻声咳嗽一声,吸引了席成的注意。 在席成目光扫来之际,王保仁的老脸上浮现了一丝神秘笑意,轻轻点头示意。 席成眼睛一亮,突然间想到了什么。 下一刻,席成霍然起身,伸手指向宋承仁大声传令道:“来人!锦衣卫听令!咱家已经掌握了确凿证据,可以证明宋承仁暗中插手南京兵权、意欲不轨!即刻抓捕宋承仁、押往京城、听候陛下御审发落!!”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82章.周党失利?. …… …… 随着席成一声令下,一小队锦衣卫就急忙冲了进来。 席成乃是南京镇守太监,辖制南京城内的全部厂卫与军队力量。 尤其是锦衣卫,更是受到席成的直接指挥,南京城内各大衙门皆是无权干涉。 但这些锦衣卫听清楚了席成的命令之后,却依然是陷入了迟疑,不敢立刻动手。 宋承仁是谁?那可是曾经的封疆大吏、江南缙绅之首、首辅周尚景的亲密盟友、吏部尚书宋启文的父亲! 这一系列头衔,皆是让锦衣卫们不敢随意冒犯。 看到锦衣卫们有些犹豫,席成大怒催促道:“你们在等什么?!没听到咱家命令吗?立刻抓捕宋承仁押往京城!” 而就在锦衣卫们在席成催促之下就要动手抓人之际,周尚景终于出声喝止道:“且慢!” 周尚景缓缓起身,亲自走到席成面前,居高临下的盯着席成,冷声质问道:“你刚才说……掌握了宋家主插手南京兵权、意欲不轨的确凿证据,但口说无凭,完全无法令人信服!宋家主是何等身份?影响力何其重要?又岂是凭你一面之词就可以定罪的?” 出声质问之际,周尚景终于是不再低调,执掌朝纲数十年的权臣威势也是彻底展现。 在周尚景的冰冷盯视之下,席成就感觉自己好似惊醒了一只看似垂垂老矣、但实际上依然可以噬人的苍老雄狮,而这只苍老雄狮已经被自己激怒,正在锯牙钩爪、仿若下一刻就要把自己撕成碎肉。 席成受到威慑,嚣张气焰全消,一时间竟然完全不敢答话。 但下一刻,在场众人就听到太子太师王保仁的声音。 “周首辅所言有理!宋家主身份尊贵,可不能随意处置!恰好,南京城内有资格说话的人都在这里……席镇守,你若是当真掌握了确凿证据,何不拿出来让大家评一评道理?如果你确实可以证明宋家主收买武官、插手兵权,犯下了臣子大忌,以周首辅的忠心体国,必然是不会偏帮宋家的!” 说话之际,王保仁老神在在、胸有成竹。 席成所掌握的证据,就是王保仁暗中提供的。 而且王保仁现在也很有信心,认为自己这一招必然会让周尚景与宋承仁阵脚大乱、自顾不暇。 就在席成扬言要抓捕宋承仁之际,王保仁一直在密切观察周尚景的表情变化。 在此之前,周尚景还是一副睡眼惺忪、困意浓浓的模样。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昨夜南京局势变化太多,周尚景身体状况原本就不佳,又是整整一夜未睡,自然是身心疲乏、倦意席卷。 而周尚景的这般表现,也意味着目前局势依然在他的掌控之下,诸多变数皆是在周尚景的预料之中,甚至这些变数从一开始就是源自于周尚景的幕后推动。 但就在席成公开表态要抓捕宋承仁、宣称宋承仁犯下了插手兵权的罪行之后,周尚景当即是表情一变,迅速恢复了精神,再也看不到一丝困倦之意,现在更是直接下场威胁席成、当众为宋承仁撑腰,看似是态度强势、威势滔滔,却也完全不似从前一般智珠在握、高深莫测。 所以很显然,王保仁的此次出招不仅是完全超出了周尚景的预计,也完全打中了周尚景的软肋。 一旦是宋承仁被席成抓捕之后押往京城,不仅是江南境内的全体缙绅人心惶惶、再也无法团结一致的对抗席成与朱和坚,周尚景在南京城内的力量也将会直接减少大半,即便是周尚景返回京城中枢之后还可以保下宋承仁,但南京这一局他也必定要输! 而席成听到王保仁的提醒之后,又注意到了七皇子朱和坚的目光鼓励,他终于摆脱了心中敬畏,寸步不让的厉声说道:“既然周首辅与王太师皆是想要查看证据,那咱家就把证据亮出来,让你们心服口服!” 随后,席成就从怀中掏出两封书信,直接递给了他面前的周尚景。 周尚景抬手接过这两封书信之后,当即是低头仔细览阅。 片刻之后,周尚景已经看完了这两封书信的具体内容,却并没有第一时间提出质疑,反而是愈发的表情凝重,只是面无表情的把这两份信纸递给了宋承仁。 而宋承仁看过了这两封信纸的具体内容之后,同样是不受控制的面色大变。 在南京境内,除了南京守备徐盛英所掌控的守军势力之外,其实还有另外一支举足轻重的军队势力。 那就是南京江防营。 南京江防营的主要职责是稽查走私、维持江面治安、缉捕河匪、抵御倭寇等等,一向是布防于南京城外的各处岸口与码头,平日里并不会随意进入南京城内,无法直接干涉南京城内的局势变化,所以经常受到各方势力的忽视。 而南京江防营的最高主官,则是被称作“操江武臣”或者“操江督御史”,虽然是由文臣担任此职,也没有指挥作战之权,却拥有督查军纪之权,所以就成为了南京江防营的最高主官。 现任的操江武臣名为刘怀远,此人一向是行事低调,与宋承仁也一向是关系不错。 而席成此时所拿出的这两封书信,就皆是与操江武臣刘怀远有关系。 其中,第一封书信出自于宋承仁本人亲笔所写,乃是宋承仁前天时候送给刘怀远的一封密信。 密信内容是——宋承仁预计南京城内局势即将发生剧变,要求刘怀远调遣江防营官兵秘密控制南京城周边,抓捕所有可疑人员等等。 至于另一封信件,则是操江武臣刘怀远的实名举报弹劾。 按照刘怀远的举报内容,自从他两年前被朝廷委任为操江武臣之后,就骇然发现南京江防营早就让宋家与粮帮彻底渗透控制了,而他身为操江武臣虽然名义上是江防营的最高指挥,但实际上完全不及宋家与粮帮势力说话管用。 与此同时,宋家与粮帮势力也在试图收买刘怀远,刘怀远当然是不愿意同流合污的,但他为了收集更多情报、掌握更多证据,于是就“忍辱负重”的假意接受收买,沦为了宋家与粮帮的帮凶,近两年时间以来协助宋承仁陆续做了不少事情。 最近这段时间,南京城内局势动荡不安,可谓是正值敏感时机,而宋承仁竟然在这个时候秘密要求刘怀远派兵控制南京城外周边地区,当即是让刘怀远心中升起警惕,担心宋承仁意欲不轨,也就不敢继续潜伏收集证据,而是毅然决定——向席成实名揭发了宋承仁的种种罪行。 看完了这两封信件的具体内容之后,宋承仁心中震惊之余,也是深感棘手,无法在短时间内寻到应对之策。 这是因为——刘怀远的检举揭发,完全没有任何问题,宋承仁确实是一直在暗中渗透南京江防营。 近些年来,宋承仁看似已经致仕赋闲,但他依然是“周党”的核心人物之一,不仅是因为他的资历与背景,也是因为宋承仁掌控着“周党”的钱袋子之一。 这个钱袋子,就是漕运、粮帮、以及走私。 利用江南地区向京城中枢运送漕粮之际,宋承仁与“周党”一直在秘密走私各类物资,攫取了大量钱财。 这般情况下,宋承仁就必须渗透收买南京江防营,因为这支军队拥有稽查走私之权,唯有控制了南京江防营,宋承仁驱使粮帮走私之际才可以再无后顾之忧。 出于这般考量,在刘怀远出任操江武臣之后,宋承仁就刻意结交、掷以巨利,也很轻易就收买了刘怀远,双方一直以来配合默契,让宋承仁已经把刘怀远视为心腹。 所以,宋承仁万万没有想到,刘怀远竟然会受到王保仁的秘密策反,而自己则是一直没有任何警觉。 更没有想到,刘怀远竟然会选择这般关键时刻,毫无预兆的背刺了自己。 而刘怀远的背叛行为,无疑将会深切影响南京城的后续局势走向! 刘怀远的检举揭发,显然是受到了王保仁的指点,手法极为高明,对于走私之事闭口不提,反而是重点强调了宋承仁插手兵权、收买武官、以及南京城内的近期局势动荡,暗示宋承仁值此敏感时机秘密调动南京江防营的兵力,乃是欲行不赦之事! 若是刘怀远直接挑明宋承仁渗透收买江防营就是为了走私赚钱,虽然同样是罪行严重,但只需是南京相关衙门就有权审理案情,宋承仁也可以留在南京城内稳住缙绅势力、继续支持周尚景,但刘怀远把这件事情与兵权之事相互联系之后,性质就极为严重了,必须把宋承仁押往京城交由德庆皇帝亲自审问发落,而宋承仁一旦是离开了南京城,对于周尚景而言就是釜底抽薪了。 与此同时,刘怀远的突然背叛,还破坏了宋承仁的另一处布置。 在此之前,宋承仁吩咐嫡孙宋继诚率领大批人手围捕蒋枭与“嘲风”死士,结果则是扑了空,大部分“嘲风”死士已经通过城墙下方的河道水闸潜逃出城,而蒋枭与小部分“嘲风”死士赶不及逃走,就索性直接突袭了霍正源的临时府邸,酿成了后续一系列变故。 而宋承仁得知大部分“嘲风”死士已经抢先一步潜逃出城之后,却是完全不急,就是因为他已经提前联系了江防营,认为自己可以利用江防营的兵力,把这些潜逃出城的“嘲风”死士一网打尽。 这也是宋承仁向刘怀远送去密信、秘密调动江防营兵力控制南京城外周边地区的真正原因。 如此一来,无论是南京城内局势如何发展,周尚景与宋承仁皆是可以活捉大量“嘲风”死士,也一定可以寻到朱和坚私下豢养死士的确凿证据,可谓是胜劵在握。 但现在,随着刘怀远毫无预兆的背叛,也就意味着——那些提前潜逃出城的大部分“嘲风”死士,极有可能并没有落网被捕,依然是逍遥法外。 而蒋枭目前也已经逃离了南京城,只要他与这些“嘲风”死士顺利汇合,“嘲风”组织就可以迅速恢复大部分元气! 至于周尚景与宋承仁这一方,若是还想要寻到朱和坚豢养死士的确凿证据,就只能指望霍正源所控制的那些落网死士了! 想明白了这些情况之后,周尚景与宋承仁相互对视一眼,目光中皆是闪过了一丝责备之色。 周尚景是在责备宋承仁做事太疏忽了。 目前的局势变化,看似是席成的主动挑头,但实际上无疑是出自于王保仁的手笔,就是王保仁把相关证据交给了席成,而自己则是躲在幕后推波助澜。 这些年来,周尚景交给宋承仁的主要任务之一,就是掣肘牵制王保仁,防止王保仁在南京官场的势力影响迅速扩张,结果宋承仁竟然会任由王保仁在他眼皮子底下收买了操江武臣刘怀远,至始至终没有任何警觉,依然在信任重用刘怀远,这种失误实在是太严重了,让周尚景也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陷入了被动之中。 此时此刻,宋承仁同样是心生责备,但他的责备目标则是……远在千里之外的赵俊臣!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一步,宋承仁大致已经猜到了刘怀远的背叛原因。 就是因为赵俊臣所创办的“联合船行”! 在赵俊臣创办“联合船行”之前,粮帮、南京江防营、以及“周党”势力在宋承仁的操作之下配合默契、合作愉快,所有人皆是赚的钵满盆满。 别看刘怀远在揭发检举宋承仁之际,宣称自己接受收买只是为了收集证据云云,但在“联合船行”出现之前,刘怀远绝对没有任何背叛宋承仁的动机,只是一门心思跟着宋承仁中饱私囊。 但在“联合船行”出现之后,迅速取代了长江与京杭运河的走私盛况,让粮帮、南京江防营、以及“周党”势力的走私生意收益大减,而刘怀远与宋承仁的利益结合也就迅速松动了。 据说刘怀远当初花费了十万两银子才走通了兵部门路,终于得到了操江武臣的肥差,原本正指望着在这個肥差位置上大捞特捞补上亏空,结果还不等刘怀远多赚几天银子,“联合船行”就已是横空出世,最终不仅是没有赚到银子,反而是欠下了大量债务。 十有八九,就是这般情况,让王保仁寻到了可趁之机、秘密策反了刘怀远。 只不过,现在就算是想明白了具体缘由,也没有任何用处了。 对于周尚景与宋承仁而言,目前的当务之急就是要想办法迅速扭转劣势。 否则,一旦是等到锦衣卫抓捕宋承仁押往京城之后,那就要大势去矣! “赵俊臣啊赵俊臣!虽然伱我二人将来必定是政敌关系,但老夫今天还真要感谢你!若是没有你创办的‘联合船行’,老夫也没机会威逼利诱刘怀远,让他成为老夫手中对付周尚景的关键棋子!” 看着周尚景与宋承仁二人皆是表情凝重,却迟迟无法反击反驳,王保仁心中得意,还暗暗感激了赵俊臣一番。 随后,王保仁撇头看了朱和坚一眼,轻轻点头示意朱和坚应该下场了。 这个时候,席成所拿出的两封书信已经传遍了众位大人物,朱和坚也第一时间看过了其中内容,同样是惊喜过望。 在此之前,王保仁宣称自己拥有底牌可以对付周尚景的时候,朱和坚心中还有些不以为然,认为王保仁就是周尚景手下的常败之将,恐怕是早就让周尚景看穿了根底,即便是自以为寻到了几张王牌,也会让周尚景随手破解。 但现在,朱和坚才发现自己低估了王保仁。 若是王保仁完全无法造成威胁,周尚景多年以来也不会这般重视于他。 此时此刻,随着王保仁蓄势已久的出招,果然是迅速扭转了局势,让周尚景瞬间陷入了被动。 有些事情,不上秤就是轻如鸿毛,上了秤就是重若万钧,所有人皆是心知肚明、也皆是参与其中,但绝对不能放在台面上曝光, 譬如宋承仁渗透收买江防营的事情,就是如此! 于是,朱和坚当即起身,表情凝重的问道:“这两封信的内容……席内臣是否确认无误?有没有任何作假与夸大?” 席成坦然点头,道:“殿下若是不信,完全可以召来操江武官刘怀远、亲自向他询问!” 朱和坚叹息一声,似乎是并不情愿让宋承仁难堪,表情满是挣扎。 但最终,朱和坚还是挥手道:“宋家主乃是江南缙绅之首、周首辅的至交密友、曾经的朝廷封疆大吏、还是宋尚书的父亲,这一系列身份皆是极为敏感,又涉及到插手兵权、收买武官之事……这般情况已经不是咱们这些人有资格决定的了! 罢了罢了,锦衣卫听令,把宋家主即刻押往京城、听候父皇御审发落,但他毕竟是德高望重的朝廷前辈,在事情盖棺定论之前,一路上千万不能亏待,依然要鞍前马后、认真伺候……” 随着朱和坚的话声落下,再看到众位大人物皆是没有反对,锦衣卫们终于动手,就要把宋承仁请离现场、即刻押往京城。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83章.匪落谁家?. …… ……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 周尚景当然是毫无疑问的当世智者。 至于王保仁……虽然也是一位聪明人,但相较于周尚景而言,却是明显逊色一筹,就只能算是一个愚者了。 然而,王保仁这些年来一直处心积虑、未雨绸缪,绝大多数时候都在认真思索自己将来应该如何对付周 《摄政大明》第1483章.匪落谁家? 《摄政大明》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84章.立场皆变. …… …… 朱和坚摇头反对,缓缓道:“南京局势尚未稳定,各方势力皆有暴动之忧,这般情况下还是让南京守军专注于维稳局势比较好,恐怕同样没有余力耐心审问那些落网匪徒。” 周尚景微微一笑,转头看了徐盛英一眼。 在周尚景的目光注视之下,徐盛英稍稍犹豫片刻,竟然是直接反驳了朱和坚的说法 《摄政大明》第1484章.立场皆变 《摄政大明》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85章.小小余波. …… …… 事实上,周尚景的担心绝不是毫无缘由的。 朱和坚听到霍正源的表态之后,当即是眼睛一亮,当即就与霍正源结成了临时同盟,点头支持道:“霍大学士所言有理,南京守军与徐守备并不适合全面掌管后续审问调查之事。” 下一刻,王保仁、席成也是纷纷表达了相同态度,同样站出来反对了徐盛 《摄政大明》第1485章.小小余波 《摄政大明》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86章.小人物们. …… …… 听到朱和坚的解释,贾伦自然是再无异议,立刻就命人取来一根百年老参熬制汤药。 但吕德终究是良心尚存,于心不忍道:“这个胡枭……难道不是殿下的救命恩人吗?您……想要杀他?” 朱和坚当即是面现不悦,冷哼道:“我的救命恩人?他也配?不过是寻理由把这个胡枭从霍正源那边抢过来 《摄政大明》第1486章.小人物们 《摄政大明》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87章.人心难控. …… …… 在霍正源与众人大人物交涉完毕、离开了聚英阁之后,唐晟就一直死皮赖脸的追在霍正源身边。 唐晟一直纠缠霍正源,原因也很简单――贱籍们付出了这般惨重伤亡,帮助朝廷剿灭了大量悍匪,还顺利营救了七皇子朱和坚,可谓是居功至伟,所以唐晟急切想要知道,霍正源打算何时向朝廷为贱籍们请功?朝廷又会何时颁布嘉奖旨意?贱籍们有多大机会脱离另册、恢复良民身份? 然而,霍正源利用完了贱籍们之后,当即就尽显了政客本色。 “本官当然会向朝廷为你们请功,但这件事情急不得,本官需要首先与各方势力达成默契……若是可以争取到周首辅与七皇子等人的支持,与他们联合为你们请功,自然是机会大增……” “不过……本官现在还有许多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近期并无闲暇处理你们的请功嘉奖之事……你们先别急!” “至于朝廷嘉奖何时颁布,以及你们脱离贱籍的机会又有多大……本官也说不准!南京城内贱籍规模太大,若是想让大批贱籍同时恢复良民身份,就必须通过百官朝议,本官只能尽量争取……” 面对唐晟的追问与纠缠,霍正源不仅是态度敷衍、答复也是模棱两可。 到了最后,看到唐晟依然纠缠不休想要尽快得到一个肯定答复,霍正源更是不耐烦的直接训斥道:“难道你还担心本官食言不成?本官是何等身份?岂会因为?们这点事情就自毁信誉?本官说了,现在还有许多重要事情需要优先处理,皆是关乎于朝廷大局,不能因为你们那点鸡零狗碎的事情分散精力,明白了吗?” 其实,霍正源并未说谎。 作为三方联审的其中一方,他现在需要专注于审问调查之事,竭尽所能的查明真相、顺藤摸瓜的寻到朱和坚暗中豢养死士的罪证,也需要耗费大量心思与徐盛英、席成等人打交道,自然是顾不上为贱籍们请功的事情。 但霍正源也的确不打算食言,待南京局势尘埃落定之后,他终究还是会向朝廷为贱籍们请功,也一定会建议朝廷施以恩赦、让贱籍们脱离另册、恢复良民身份。 然而,霍正源并不愿意为了贱籍们而耗费自身太多精力、也不愿意为了贱籍们而影响自身利益,若是京城中枢的衮衮诸公经过商议之后,嘉赏之际过于吝啬,只允许极少数贱籍恢复良民身份,霍正源也绝对不会据理力争、让自己陷入争议之中。 毕竟,贱籍们现在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不再值得霍正源付出更多。 另一边,唐晟也知道自己的死缠烂打一定会激怒霍正源,但他也没办法。 根据事后统计,贱籍们为了协助朝廷剿灭匪患,可谓是伤亡惨重,死了一百二十余人、伤了近三百人。 这些死伤贱籍皆是壮年男子,乃是各自家庭的顶梁柱,甚至还是各类贱籍的领头人。 与此同时,南京守军与锦衣卫在接管局势之际,也完全没有把贱籍们视为功臣,依然是态度恶劣轻蔑,屡屡驱赶贱籍们离开现场,似乎是贱籍们污染了空气一般,甚至还不断指责贱籍们忘记本份、擅自行动、与官府抢功! 这般情况下,贱籍们自然是群情激荡,若是朝廷赏赐迟迟没有消息,他们就会怀疑霍正源与唐晟欺骗利用了他们。 霍正源身份贵重,贱籍们自然是不敢冒犯,但唐晟……贱籍们就是因为他的说服与串联,所以才舍生忘死的伏击“嘲风”死士,可谓是罪魁祸首,一定会直接承受各类贱籍的怒火,被贱籍们撕成粉碎。 所以,唐晟一直缠着霍正源,就是想从霍正源这里得到一个准确答复,然后他才有办法抚慰贱籍们的激荡情绪。 此时,看到霍正源不耐烦的训斥自己之后,唐晟不敢继续纠缠,但他眼珠子一转之后,就小心翼翼的禀报道:“小人还想要坦白交代……小人瞒着霍大学士与官府,擅自做了一件事情……” 这个时候,霍正源已经把聚英阁外面的各项事宜皆是处理完毕,想要尽快赶往应天府衙门,与徐盛英、席成二人商议三方联审的具体安排,正在快步走向自己的坐轿。 而听到唐晟的说法之后,霍正源当即是面现警惕,停下脚步转头问道:“什么事情?你竟然瞒着本官?” 唐晟这?人胆子很大,他曾经官宦子弟的身份让他颇有见识,他沦为贱籍饱受欺辱的经历则是让他行为偏激,他急切想要改变自身命运的强烈欲望更是让他拥有极强行动力,所以霍正源对于唐晟的擅自行动,自然是不敢怠慢。 唐晟依然是小心翼翼,轻声解释道:“小人也不是故意隐瞒霍大学士,而是霍大学士您当时正在与各位大人物商议事情,小人根本没有机会禀报……事情是这样的,您此前与七皇子交涉之际,曾经叮嘱小人看紧那些被活捉的悍匪,绝对不能把他们随意交出去! 当时南京守军与锦衣卫还没有赶到现场,也还没有接管局面,而小人在巡视各处之际,无意间在角落处发现了一个重伤垂死、陷入昏迷的悍匪,所有人皆是误以为这名悍匪已经死了,但小人却发现这个悍匪还有呼吸、依然有救活机会。 与此同时,小人私下揣测,霍大学士您应该并不情愿把那些被活捉的悍匪交给锦衣卫与南京守军,只是碍于自己在南京城内并无实权,就只好是拱手相让!所以,小人就秘密寻来一具贱籍尸体,与这名重伤昏迷的悍匪交换了所有服饰,把贱籍尸体伪装成了悍匪尸体,又把这名身负重伤的悍匪伪装成了身负重伤的贱籍…… 霍大学士您也知道,官府完全不在乎我们这些贱籍的死活,所以小人交换了他们的身份之后,无论锦衣卫还是南京守军皆是没有仔细查证,只是派人收走了所有悍匪的尸体、不断驱赶贱籍们离开现场,让小人得以顺利隐藏了这名悍匪!” 说到这里,唐晟稍稍一顿,抬眼偷偷观察霍正源的表情变化,却发现霍正源并没有责备之意后,就继续说道:“当时有一位神医赶来现场,他是大善人,一视同仁的救治所有伤患,小人则是抓住机会,把重伤垂死的悍匪交给这位神医救治,这位神医当真是妙手回春,很快就稳住了他的伤势,虽然还没有清醒,但极有机会活命! 现如今,随着各类贱籍皆是撤离,小人已经吩咐几位心腹,把他秘密转移于小人家中,待他恢复清醒之后,小人就可以把他押送到霍大学士面前、霍大学士也就可以随意审问他了。” 听完了唐晟的解释之后,霍正源终于是面现喜意,点头赞许道:“你做的不错,不仅猜准了本官心意,做事之际也没有留下明显纰漏!说不定还可以再立奇功、帮本官解决一个大麻烦!” 在霍正源看来,由锦衣卫、南京守军以及自己三方联合审问那些落网被捕的“嘲风”死士,虽然让自己有机会插手后续局势,但具体做事之际也一定会受到各种掣肘,席成在审问调查之际必然是极力阻挠真相曝光,徐盛英也有可能再次改变立场、 霍正源原本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认为这场调查一定是耗时耗力,但现在唐晟竟然私自藏下了一名“嘲风”死士,让霍正源可以不受掣肘的审问真相,无疑是事半功倍。 最重要的是,一旦是出现了意外情况,譬如是让朱和坚寻到机会、把那些落网被捕的“嘲风”死士皆是灭口毁证,唐晟私自藏下的这个“嘲风”死士就可以留作后手,让朱和坚猝不及防的受到致命一击。 想到这里,霍正源对待唐晟的态度当即是温和亲近了许多,面带笑意的吩咐道:“本官被各方势力紧紧盯着,许多事情不方便亲自去做,那名悍匪就交由你看管,绝对不要让任何势力发现他的存在!” 唐晟则是表情迟疑,道:“小人当然愿意为霍大学士效犬马之劳,但……贱籍们今晨死伤太重,正值人心不稳、群情激荡之际,许多人还有怨气,认为朝廷无视了他们的功绩,所以小人不似从前一般可以轻易驱使他们!这般情况下,小人也不敢保证贱籍们一定会配合霍大学士的计划……” 霍正源瞥了唐晟一眼,自然是看穿了唐晟的小算盘。 但霍正源并没有直接拆穿唐晟,反而是态度愈发温和亲近,再次笑道:“为你们请功之事,本官最迟今天晚上就可以安排!与此同时,本官再给你一张手令,你亮出这张手令之后,就可以前往‘联合船行’索要任何物资,总价值不超过五千两银子即可!取得大量物资之后,就尽数分给各类贱籍,让他们知道本官与朝廷并没有忘记他们!” 听到霍正源的承诺之后,唐晟自然是千恩万谢、不断歌颂霍正源的慷慨与恩德。 而霍正源深深打量了唐晟一眼之后,则是抬手轻拍唐晟的肩头,意味深长的说道:“你是一个聪明人,本官喜欢你这样的聪明人!别的事情本官也不会承诺太多,但你……只要忠心耿耿的继续追随本官,就一定是前程光明!” 说完,霍正源就转身进入坐轿之中,匆匆赶往应天府衙门了。 至于唐晟,则是依旧态度谦卑,弯身行礼恭送。 再等到霍正源的坐轿渐渐远去之后,唐晟终于直起腰身,静静看着霍正源的离开方向,表情变幻不定。 片刻之后,另一名贱籍匆匆走到唐晟身旁, 此人名为孟皓轩,与唐晟的背景境遇皆是相似,同样是沦为贱籍的曾经官宦子弟。 唐晟当初为了取得蒋枭的信任、亲手掐死了好友丁文博之后,就与孟皓轩最为亲近、视他为左膀右臂。 孟皓轩赶到唐晟身边之后,就急声问道:“霍大学士怎么说?有没有给咱们一个准信?贱籍们那边抱怨不断,认为官府完全忽视了他们的功绩,咱们这几个组织者也受到了敌视,就快要控制不住局面了。” 唐晟沉吟片刻后,就把霍正源的各项决定皆是告知于孟皓轩。 闻言之后,孟皓轩大喜道:“太好了!霍大学士果然没有舍弃咱们!有了霍大学士的承诺,再加上霍大学士慷慨赠予的这批物资,足够咱们稳住局面了!” 唐晟则是轻轻摇头:“霍大学士应该不会食言,但他也没有多么重视咱们,只是把咱们视作工具罢了!有用就多用、没用就放置一旁不再理会!所以,咱们若是还想要彻底扭转命运,就必须想办法展现更多价值、让霍大学士反过来离不开咱们才行!” 孟皓轩微微一愣,问道:“那……咱们该怎么做?” 唐晟扭头吩咐道:“你秘密寻来几包迷药交给我!” 孟皓轩又是一愣,再次问道:“你要迷药干什么?” 唐晟冷笑道:“咱们不是私自藏下了一名重伤昏迷的悍匪吗?霍大学士极为重视这名悍匪,吩咐咱们尽量治好他,但我却不希望这名悍匪太快的恢复清醒!所以……我想喂他迷药,让他即便是伤势痊愈,也只能是长期昏迷下去! 只要这名悍匪迟迟无法恢复清醒,霍大学士就必须借助咱们、继续隐匿这名悍匪的存在,而咱们则是可以伺机展现价值、想办法让霍大学士再也离不开咱们!如果运气好的话……咱们说不定还可以利用这名悍匪,前往京城晋见一下霍大学士的朝廷靠山――赵俊臣!” 唐晟乃是官宦子弟出身,并不是见识短浅之辈,所以他大致可以猜到,自己所控制的这名悍匪足以是影响整个庙堂局势,否则霍正源、朱和坚、周尚景等等这些大人物也不会这般重视。 所以,唐晟的这项决定,说不定将会影响朝局走向,也极有可能破坏霍正源的后续计划。 但唐晟根本不在乎朝廷局势与霍正源的后续计划,天塌地陷也与他毫无关系。 这大半年时间以来,沦为贱籍的种种经历,让唐晟现在只想要掌控自身命运、不择手段的往上攀爬! 南京局势发展至今,周尚景、朱和坚、霍正源、王保仁等等大人物,皆是制订了各种全盘计划,也皆是准备了各种底牌。 然而,在各位大人物的极力操纵之下,南京局势屡次失控,总是出现各种意想不到的变数。 很大程度上,这些变数的反复出现,并不是因为各位大人物的彼此掣肘、相互算计,而是因为某些小人物的挣扎与不甘心。 蒋枭想要雪恨,所以他选择冒险行动、破釜沉舟! 胡枭想要自保,所以他选择见风使舵、出卖一切! 吕德想要复仇,所以他选择身赴虎穴、火中取栗! 唐晟想要改命,所以他选择舍弃所有、不择手段! 相较于周尚景、朱和坚、霍正源、王保仁这些大人物,蒋枭、胡枭、吕德、唐晟等人无疑就是一群小人物。 相较于周尚景、朱和坚、霍正源、王保仁等人的全盘考量与深谋远虑,蒋枭、胡枭、吕德、唐晟等人则是私心更多,又皆是受限于实力不足,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按理说,这些小人物只能沦为棋子、受到各位大人物的随意驱使,但他们终究是心存不甘,皆是为了各自私心而拼尽全力、不择手段、甚至是垂死挣扎! 于是,大人物们纷纷失算,就连周尚景也没有例外,再也无法操纵局势。 但大人物们却依然不明真相,依然自以为有能力操纵一切,也依然无视着那些小人物,认为这些小人物只是棋子罢了,于大局无关紧要。 至于南京局势的最终结果,也将在这些小人物的影响之下,彻底超出各位大人物的想象!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88章.民乱将近. …… …… 从某方面而言,各位大人物的计划屡屡被小人物们打乱破坏,很重要一个原因是他们身处于南京。 相较于京城中枢,他们可以投射于南京的势力太少了,许多事情只能倚重于本土地头蛇,也就让小人物们拥有了更大的发挥空间。 对于霍正源而言,这种缺陷尤为明显。 霍正源并不知道唐晟 《摄政大明》第1488章.民乱将近 《摄政大明》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849章.大人物们. …… …… 作为一个聪明人,霍正源非常厌恶自己的想法行动被人提前看穿。 但既然对方是周尚景,那霍正源也就无话可说,只是问道:“周首辅交代了哪两件事情?” 周全答道:“第一件事是南京百姓的群情激愤,周首辅认为咱们终究要以大局为重,若是寻常城镇,为了更高的利益考量,乱也就乱了,但南京则是截然不同,这里的百姓规模高达百万,乃是我朝仅次于京城的关键之处,一旦乱起来就不容易收场了,所以……必须安抚南京百姓的民心。” 霍正源点头认同,他就是出于这般考量才赶来东园拜访周尚景寻求意见的。 周全继续说道:“出于这般考量,周首辅认为南京官府应该立即撤消戒严令,而且城内的部分粮行药铺也应该立即恢复营业!” “只是部分?不是全部?”霍正源眉头一皱。 周全微笑解释道:“对!只是部分、不是全部!我家老爷说了,南京城内的粮行药铺,一部分掌握在缙绅势力手中、一部分掌握在‘联合船行’手中,而‘联合船行’所掌握的那些粮行、药铺,皆是可以率先恢复营业,但缙绅们所掌握的那些粮行药铺,短时间内依然会闭门歇业!毕竟,锦衣卫软禁了宋家主,缙绅们现在同样是群情激愤,皆是誓与锦衣卫抗争到底,周首辅也劝不动他们。” 霍正源沉吟片刻后,大致已经猜到了周尚景的算计。 让“联合船行”所掌握的粮行药铺率先恢复营业之后,百姓们寻到了购买粮食药材的渠道,就一定是纷纷冲向粮行药铺抢购粮食药材,这般做法不仅是可以暂时稳定民心,也可以让绝大部分南京百姓转移注意力,除了那些因为火灾与锦衣卫镇压而蒙受损失的少数百姓之外,其余百姓皆是不会继续与官府为难,南京局势就可以暂时得以控制。 然而,因为这段时间的全城戒严,有大量南京百姓耗尽了家中存粮存药,当他们一窝蜂的抢购粮食药材之际,自然是需求量大涨。 这般情况下,仅仅是让一部分粮行药店恢复营业,就必然是供不应求,也必然是物价高涨,更是必然会有大量百姓无法顺利购到粮食药材。 所以,南京百姓依然会心存不满,民乱与骚动的可能性也依然存在! 如此一来,就相当于是让“联合船行”与缙绅势力控制了南京民意。 “联合船行”随时可以宣称存货耗尽、再次关闭粮行药铺,南京百姓大起大落之后必然会愈发暴怒,进而是让南京局势愈发失控。 缙绅势力也随时可以恢复粮行药店的营业,也彻底恢复南京城内的供需平衡,让南京百姓们可以顺利买到一切生活必要物资,进而是彻底稳定民心。 总而言之,对于“周党”与“赵党”而言,目前局势下只让一部分粮行药铺恢复营业,效果要远强于全部粮行药铺皆是恢复营业,既可以让他们暂时稳住南京局势,也可以让他们随意操纵改变后续局势,而朱和坚也就让他们捏住了弱点,许多事情就只能让步妥协了。 想明白了周尚景的算计之后,霍正源不由是心中暗暗赞叹一句“姜还是老的辣”。 但与此同时,霍正源心中也有一些疑惑――周尚景为何把率先恢复营业的好处交给“联合船行”? 要知道,因为南京百姓的争相抢购,率先恢复营业的那些粮行药铺,即便是没有趁机哄抬物价,也一定可以趁机大赚一笔,而后续恢复营业的那些粮行药铺,所赚利润就必然是低了许多。 “联合船行”虽然是一个大杂烩,各方势力皆有参与其中,“周党”也分了一杯羹,但终究是受“赵党”影响更大,而缙绅势力则是周尚景的基本盘,所以周尚景为何把更多利益送给“联合船行”、而不是缙绅势力? 就在霍正源心中疑惑之际,周全也迅速进行了解释:“至于为何要率先让‘联合船行’的各类店铺恢复营业,一方面是因为缙绅们正值群情激愤之际,即便是我家老爷,也难以说服他们妥协退让,更何况我家老爷现在急需休息,也没有精力劝说他们; 另一方面是因为……今天上午各方势力在聚英阁那边磋商后续事宜之际,霍大学士与七皇子两位一度是相互配合、达成默契,所以七皇子对于霍大学士的防范更低一些,也更容易与霍大学士达成交易!” “达成交易?什么意思?”霍正源愈发不解。 周全耐心解释道:“我家老爷认为,咱们虽然可以恢复一部分商铺营业、也应该尽量稳定民心,但还是可以趁机兼顾一下别的事情! 所以,我家老爷建议,在‘联合船行’恢复营业之前,霍大学士最好是先行前往瞻园拜访一下七皇子,以自己愿意说服‘联合船行’恢复营业作为条件,与七皇子殿下进行谈判,趁机捞些好处,也趁机试探七皇子的底线,看他是否还掌握着更多底牌!” 听到这般解释之后,霍正源恍然大悟,心中疑惑也终于消散。 于是,霍正源再次点头道:“明白了!你转告周首辅,我一定尽力办妥他老人家的这项交代!与七皇子进行谈判之后,也一定把谈判过程与最终结果皆是详细禀报于周首辅!” 顿了顿后,霍正源又追问道:“你刚才说周首辅有两件事情交代于我,那……第二项交代呢?” 周全继续说道:“至于第二项吩咐,则是与那些落网被捕的悍匪有关!在此之前,经过各方商议之后,已经决定把那些落网被捕的悍匪皆是关押于应天府衙大牢…… 但现在,应天府衙被南京百姓层层围堵讨要说法,就算‘联合船行’恢复了粮行与药店的营业,也只能劝走那些缺粮少药的南京百姓,但还有许多百姓因为昨晚火灾以及锦衣卫的强行镇压而蒙受了大量损失,他们恐怕不会善罢甘休、轻易退散,应天府衙门也依然是首当其冲…… 如此一来,落网被捕的那些悍匪,就不适合继续关押于应天府大牢了,否则就一定会严重阻碍后续的审问调查!” 霍正源表情凝重道:“这件事情,也是我赶来东园拜访周首辅的原因之一,却不知周首辅有何建议?” 周全神秘一笑,道:“我家老爷建议,把那些落网被捕的悍匪……皆是转移关押于七皇子所暂住的瞻园之中!” “什么!?”霍正源大为震惊:“我好不容易才活捉了这些悍匪,现在却要把他们转移到瞻园关押?瞻园有没有关押能力暂且不提,但考虑到七皇子与那些悍匪的关系,这种事情与送羊入虎口有何区别?难道周首辅不想要顺藤摸瓜的查明真相了?” 周全再次耐心解释道:“霍大学士您可知道,七皇子殿下此次奔赴南京之际,麾下拥有多少护卫?” 不待霍正源回答,周全就自问自答道:“拢共有一百二十名护卫!而这一百二十名护卫之中,大约有二十名护卫已经追随七皇子殿下多年时间,无疑皆是七皇子殿下的心腹,但另外那一百名护卫,则是陛下以保护七皇子的名义、临时指派到七皇子身边的!” 霍正源眼睛一亮,若有所思道:“难道说,周首辅认为……陛下临时指派给七皇子的那一百名护卫之中,暗藏着陛下的眼线?” 周全点头道:“我家老爷认为,以陛下的帝王心术,此乃必然之事!陛下让七皇子殿下赶来南京主持朝廷中枢收权南京六部之事,就是为了具体考察一下七皇子殿下的品性能力,又岂能不在七皇子身边安插眼线收集详细情况? 虽然陛下也安排了我家老爷、太子太子王保仁、南京守备徐盛英、以及席成太监等人为七皇子殿下保驾护航,但陛下从来没有真正信任过我家老爷与王保仁二人,又一向不放心席成这种内廷宦官的办事能力,至于徐盛英……他固然是忠心于陛下,但他更重视家族利益,陛下也不会偏信于他!所以,在七皇子身边,陛下一定会安插眼线、收集情报。” 顿了顿后,周全补充道:“七皇子殿下应该也猜到了此事,所以他暂住于瞻园之后,就把陛下临时指派给他的那一百名护卫皆是安排于瞻园外围,从来不敢让这一百名护卫参与任何机密之事,遇到麻烦之后也是宁愿倚仗锦衣卫势力,就是因为他知道……陛下暗中盯着自己呢! 这般情况下,把那些落网被捕的悍匪送往瞻园关押,反而会让七皇子殿下愈发的束手束脚、不敢随意的灭口毁证!若是这位殿下坚持要灭口毁证,他的种种可疑之处,就一定会被陛下看在眼里!到了那个时候,我家老爷、霍大学士、以及徐盛英等人再把南京局势变化的详细经过以及各种疑点详细禀报于陛下,陛下结合各方情报之后,就一定会怀疑七皇子的真实秉性!” 说到这里,周全忍不住面现冷笑:“陛下的性子,霍大学士也很清楚……储君之位原本就不容易坐稳,现在的太子殿下就是明证,即便是陛下从未怀疑过他的秉性,他的储君之位也依然是摇摇欲坠! 若是陛下开始怀疑七皇子殿下的秉性,再加上南京局势屡次失控也会让陛下怀疑他的办事能力,这般情况下就算咱们没有寻到他暗中豢养死士的确凿证据,这位殿下的最终结局也已经可以注定了!” 联系到德庆皇帝的多疑性子,一旦对某人产生疑心之后就再也无法根除,再联想到德庆皇帝对人心生忌惮之后的种种手段,绝对是不断打压、屡次试探、各种防范,霍正源也不得不承认周尚景的这般想法很有道理。 霍正源从来都不敢小觑德庆皇帝的手段心机。 若是朱和坚洁白无暇、问心无愧,也就罢了,但朱和坚绝不是洁白无瑕、问心无愧之辈。 所以一旦是让德庆皇帝忍不住对朱和坚犯起疑心,就意味着……距离朱和坚被押往宗人府受审的日子,已经开始进入倒计时了。 周尚景的这项提议,对于“赵党”而言也有好处。 当德庆皇帝开始怀疑朱和坚之后,就算还没有查明真相,也一定会拖延储君废立的时机,而现任的储君太子朱和?,也就拥有更多机会扭转局势、稳固地位。 朱和?已经与赵俊臣化敌为友了,所以“赵党”对于这般局面也是乐见其成。 想到这里,霍正源认真点头道:“请你转告周首辅,我会认真考虑他的这项提议。” 见霍正源并没有直接答应,周全也没有强求,只是问道:“却不知,霍大学士您是否还有别的事情需要小人帮忙?” 霍正源点头道:“我这一次赶来东园,确实还有一件事情,想要带走一?人!” 大约一炷香时间之后,霍正源再次乘轿离开了东园。 与此同时,东园之中还驶出了一辆马车,紧紧跟在霍正源的坐轿后面。 周全依然站在东园正门之外,目送霍正源的坐轿与那辆马车渐渐远去,脸上则是再次浮现出一丝冷笑。 周全乃是周尚景的心腹长随,所以他在今天上午时候,就一直站在周尚景身后,亲眼旁观了各位大人物的谈判过程。 所以,周全也亲眼见证了许多事情,譬如是霍正源毫无预兆的背叛了自己与周尚景之间的默契、打乱了周尚景后续计划的事情;又譬如是霍正源故意拖延时间、挑拨各位大人物激烈争论、不断耗损了周尚景的身心元气,让周尚景耗尽精力、无以为继之后,只能妥协让步的事情。 如此一来,周全对于霍正源自然是并无好感。 但就在刚才,与霍正源交谈之际,周全已经完成了周尚景的交代――给霍正源挖了一个坑,让霍正源跳了进去。 既然霍正源在众目睽睽之下公开背叛了周尚景,甚至还趁着周尚景精力不济的机会逼着周尚景让步妥协,那周尚景就必须报复霍正源、让霍正源狠狠栽跟头。 并不是周尚景心胸狭隘,而是因为周尚景身为当朝首辅、“周党”领袖、缙绅阶层的代言人,他吃亏之后就必须报复回去,否则就会损害自身威望。 “看样子,霍正源已经被我转移了注意力,并没有发现老爷算计他的事情……既然如此,‘联合船行’在南京境内的势力与经营,就由我家老爷笑纳了!” 冷笑着喃喃自语之后,周全再次转身,迎向了那些正在等候他进一步吩咐的缙绅们。 霍正源并不清楚周全的心中想法。 他当然知道,自己当众背叛刁难了周尚景之后,一定会受到周尚景的报复。 然而,周尚景一贯以来的大局为重,以及周尚景离开聚英阁之际对他的良言苦劝,皆是误导了霍正源的判断,让霍正源误以为周尚景即便是报复自己,也不会选择这种关键时机动手。 再加上周尚景交代于他的那两项任务皆是信息量极大,也就转移了霍正源的注意力,让霍正源完全没有发现某些关键之处! 离开了东园之后,霍正源专注于思索着周尚景的两项交代,也很快就有了决定,吩咐轿夫前往瞻园。 瞻园与东园皆是位于权贵云集的城东范围,距离不算太远,所以霍正源很快就赶到了瞻园、表明了求见之意。 就正如霍正源的猜测一般,朱和坚目前正处于焦头额烂的状态。 返回瞻园之后,朱和坚刚开始还是一门心思的考虑着灭口毁证、掩盖罪行之事。 但还不等朱和坚与吕德、贾伦等几位心腹商议几句,各种坏消息就接踵而来。 随着越来越多的南京百姓无视戒严令走出家门,南京局势已经迅速走向失控,百姓们聚在一起相互交流之后愈发是群情激愤,各大衙门皆是让百姓们层层围堵讨要说法,应天府衙门的情况尤其紧张,还有大批百姓堵在各大粮行商铺外面,鼓噪着强烈要求这些店铺恢复营业。 甚至还有一部分南京百姓想到了民间声誉极佳的七皇子朱和坚,也纷纷奔来瞻园请命,希望朱和坚站出来拨乱反正、主持公道,幸好是南京守军与锦衣卫挤出了一部分兵力拦下了这些百姓,否则瞻园一旦被百姓们层层围堵,朱和坚就再也?想控制局势了。 与此同时,缙绅们也因为宋承仁被捕的事情而大受刺激、群情激愤,不仅是推波助澜、让百姓们愈发情绪不稳,还趁机对朱和坚提出威胁,要求朱和坚立即释放宋承仁、证明宋承仁的清白,否则他们就绝对不会恢复各大粮行药铺的营业。 这样一来,朱和坚自然是进退维谷、焦头烂额,一时间甚至就连灭口毁证的事情也顾不上考虑了,一旦是南京城内发生暴动,同样会彻底断送他的上位机会。 如果说,吕德、胡枭、蒋枭等人在朱和坚眼里只能算是小人物,那南京百姓们在朱和坚眼中就连小人物都算不上,只是一组看似重要的统计数字罢了。 但就是这些南京百姓超乎想象的群情激愤,让朱和坚的处境愈发恶劣被动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朱和坚意外听到禀报,说是霍正源赶来瞻园求见自己。 朱和坚也是聪明人,迅速猜到了某些情况,顿时是眼睛一亮,立刻就召见了霍正源。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90章.相互胁迫. …… …… 当霍正源迈步进入瞻园正堂之后,就听到了吕德的声音。 “……启禀殿下,应天府衙门那边已经宣布解除戒严与封城,百姓们的不满情绪也因此而大为缓解,不似此前一般敌视朝廷…… ……与此同时,应天府衙门与南京守军也已经同意,拿出一部分官仓存粮与军库军粮,用以赈济百姓…… ……值此局势敏感之际,我吕家也愿意出一份力,学生已经说服家父,立即恢复吕家名下各家商铺的营业……” 很显然,吕德这个时候看似是向朱和坚禀报南京局势的最新进展,而且还皆是好消息,似乎很轻易就可以化解南京百姓的群情激愤。 但实际上,这些话就是故意讲给霍正源听的。 朱和坚很聪明,他猜到霍正源这个时候求见自己,必然是因为南京局势迅速失控之事,想要利用“联合船行”所掌握的庞大物资,与自己达成某些秘密交易,胁迫自己在某些事情上妥协让步。 譬如说,霍正源一定想要在三方联审期间拥有更大话语权,减少镇守太监席成的掣肘与阻力。 所以,朱和坚故意安排了这场戏,就是想暗示霍正源――即便是没有霍正源与“联合船行”的帮助,自己也有办法控制局势、稳定民心。 简而言之,就是为了压价。 而霍正源听到吕德的话语之后,则是毫不掩饰的面现嗤笑之意,一眼就看穿了朱和坚的虚张声势。 随着“嘲风”死士们的落网与逃亡,南京城内已经没有匪患之忧,再加上百姓们的群情激愤,应天府衙门选择此时撤消戒严令,乃是必然之事,压根就不能算是一项好消息。 南京百姓的群情激愤,主要是因为城内各类店铺迟迟没有恢复营业,让他们无法购买物资、陷入了断粮断药的绝境之中,所以就算是应天府衙解除了戒严令,但只要城内各家店铺依然歇业,百姓们的不满情绪就依然不会消减。 至于南京官府同时还解除了封城令,就更不能算是一项好消息了。 因为前段时间的那场洪灾,南京城外聚集着大批难民,所以当南京官府宣布解除封城令之后,这些难民就会纷纷涌进南京城内,反而会进一步恶化南京城内的物资紧张,可谓是有弊无利。 吕德又说,应天府衙门与南京守军皆是同意开仓放粮、救济百姓,这种说法同样只能糊弄外行人,却根本骗不了霍正源。 南京城的官仓粮库,本质上就是一个中转站,绝大部分库存粮食皆是漕粮,漕粮乃是朝廷根基,任谁也不敢随意挪用。 更何况,江南地区早就不产粮了,而是专注于种植各种收益更高的经济作物,为了应付朝廷中枢的漕粮任务,每年还需要从湖广地区大量购买粮食,所以南京城内的官仓粮库就是一?空壳子罢了,纸面上存粮无数,但实际上根本就拿不出来。 还有南京守军的军库存粮,也压根没有多少,只能满足万余将士数月时间的人吃马嚼,即便是把全部存粮皆是献出来救济百姓,对于南京城百万人口而言也是杯水车薪。 而且军库存粮同样是极为敏感,即便是徐盛英愿意在这件事情上协助朱和坚,也绝无可能献出全部军粮,愿意挪用十分之一的军库存粮就已经算他慷慨仗义、大局为重了。 毕竟,百姓们没有粮食饿肚子引发了一场骚乱之后,至少还有南京守军可以控制局势,但若是南京守军没有粮食饿肚子引发了一场兵变,那就是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故事了。 吕德还说什么值此局势敏感之际、吕家也愿意出一份力、立即恢复吕家名下所有店铺的营业,这种说法就更是贻笑大方了。 姑且不说吕家乃是一个家学渊源的书香世家,向来不是以财力丰厚而著称,吕家名下的那些店铺无论规模还是数量皆是聊胜于无,即便是吕家的财力物力已经达到了宋家的地步,也绝无可能凭借一家之力满足南京城内百万人口的庞大需求。 所以,吕德所说的这些好消息,皆是无足轻重,也皆是无法影响大局,朱和坚若是想要尽快稳定民心、顺利解决南京城内的供需失衡,就依然只能寄希望于缙绅势力或者“联合船行”。 看穿了朱和坚的虚张声势之后,霍正源不仅是毫不遮掩的面现嗤笑,而且还极为刻薄恶损的落井下石。 只见霍正源快步走到朱和坚身前,躬身行礼之后大声称赞道:“下官看到南京百姓的群情激愤之后,原本还心中担忧不已,所以就赶来瞻园与殿下商议对策,却没想到殿下已经成竹在胸、寻到了各种办法稳定局势,不愧是誉满朝野的贤皇子……相较而言,反而是显得下官大惊小怪、虚惊一场了!” 随后,霍正源笑吟吟道:“不过,下官这里同样有一个好消息禀报殿下!殿下昨晚亲身赴险、用自己交换了南京善堂众多人质的英勇事迹,已经在极短时间之内传遍了南京城,南京百姓皆是交口称赞殿下的仁德,也皆是把殿下视为恤民济世的青天大老爷,在南京百姓的心中,殿下之声望已是如日中天了!” 说完,霍正源还冲着朱和坚竖起了大拇指。 听到霍正源的这一番夸赞之后,朱和坚的脸上笑意则是极为勉强。 朱和坚当然是希望自己的朝野声望越高越好,他昨晚主动沦为人质的决定,很大程度上也就是为了邀名养望、增涨声誉。 但在庙堂之中,对于政客们而言,做事时机远要比做事效果更为重要。 譬如现在,朱和坚固然是声望大涨,看似是一件好事,但因为时机不对,反而是让朱和坚的处境愈发被动。 南京百姓皆是把朱和坚视为青天大老爷,群情激愤之际就一定会首先想到朱和坚,指望着朱和坚站出来为他们主持公道。 随着越来越多的南京百姓产生了这般想法,就会有越来越多的南京百姓纷纷奔来瞻园请命喊冤,南京守军与锦衣卫也就愈发难以阻拦,而百姓们一旦是冲破了南京守军与锦衣卫的拦阻,瞻园就会让请命喊冤的百姓们层层围堵。 到了那个时候,瞻园局势绝对不会比应天府衙门轻松多少,朱和坚也一定是愈发焦头烂额,再也没有余力顾及别的事情。 更何况,这个世界上,“好人”的处境总是格外艰难,“坏人”放下屠刀就可以立地成佛,稍有善举就被认为良心未泯、尚有可取之处,但“好人”则是需要随时保持自身形象,也总是需要面面俱到、尽善尽美,否则一旦是被人抓住话柄,就会遭受大量质疑,甚至被视为伪君子。 而朱和坚因为昨晚主动沦为人质之事声望高涨之后,就已经被南京百姓视为一个大好人,也被百姓们给予了更高期望。 这般情况下,一旦是百姓们纷纷涌来瞻园,朱和坚就是避无可避,必须直接面对南京百姓的请命喊冤,也必须妥善解决百姓们的各项诉求,否则百姓们就会大失所望,他好不容易积攒的民间美誉也将会在短时间内大打折扣、甚至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想到这里,朱和坚的脸上笑容愈发勉强,但终究是没有乱了方寸,还是态度客气的把霍正源请到身边入座。 派人给霍正源奉上香茗之后,朱和坚试探道:“霍大学士对于南京局势的担忧,并不是毫无道理,百姓们这段时间因为各种变故蒙受了大量损失,可谓是民意滔滔、人心思变,所以咱们必须尽快安抚维稳!虽然我已经敦促南京官府撤消了戒严令与封城令,也从官仓、军库、以及吕家等等方面寻到了大量物资,但若是‘联合船行’也愿意尽快恢复营业的话,就无疑是如虎添翼,南京局势也可以更加迅速的恢复稳定,却不知霍大学士意下如何?” 霍正源面现犹豫,摇头道:“殿下您也知道,‘联合船行’至始至终皆是坚决反对戒严封城之事,所以前几天时间一直组织人手聚众抗议,但这种抗议行为无疑是违反了官府禁令,大量人员受到官府拘捕定罪……这般情况下,‘联合船行’名下的各大商铺就算是愿意开门营业,也是人手不足啊!” 朱和坚立刻承诺道:“我现在就派人向各大衙门传话,让他们立即释放那些因为聚众抗议而受到拘捕的‘联合船行’相关人等,对于‘联合船行’前些天聚众抗议的行为,也绝对不再追究,如何?” 霍正源再次摇头:“这段时间以来,‘联合船行’可谓是损失惨重,不仅是因为应天府衙的戒严与封城,更是因为那群来历不明的悍匪!这些悍匪在南京城内屡次犯下重案,搞得人心惶惶,‘联合船行’的许多店铺也被趁火打劫,大量贵重货物丢失不见…… 当然,乘火打劫、盗窃货物之人,未必就是那伙悍匪,但终究是因为那伙悍匪所引发的连锁反应,所以‘联合船行’自然是恨极了那些悍匪! ‘联合船行’的南京大掌柜钱莱得知下官活捉了许多悍匪、还参与了后续的三方联审之后,就强烈建议下官,一定要严惩那些悍匪、趁机折磨报复,让他可以好好出一口恶气……却不知殿下是否同意?” 霍正源的这般说法,显然是想要在三方联审之际发挥更大作用,趁机向朱和坚索要更多话语权。 所谓“严惩悍匪”、“折磨报复”,其实就是严刑拷打的意思。 对于霍正源的这项要求,朱和坚自然是绝无可能答应。 但朱和坚又必须尽快逼迫霍正源退让妥协,因为南京局势随时有可能进一步恶化。 无奈之下,朱和坚只好亮出了自己的底牌。 这张底牌,源自于胡枭的供词,朱和坚也是刚刚掌握不久。 简而言之,就是“赵党”暗中勾结境外势力的事情。 当然,朱和坚并不会把这张底牌彻底亮出来,他只会向霍正源稍稍透漏一点消息,让霍正源心生忌惮、向自己妥协让步之余,也不会引起霍正源过于强烈的防范戒备、提前消除全部罪行痕迹。 于是,朱和坚突然间话锋一转,道:“对了,霍大学士把胡义士交给晚辈救治之后,晚辈还没有向霍大学士通报近况……还请霍大学士放心,那位胡义士虽然身负重伤,也依然是昏迷不醒,但伤势已经趋于稳定!只不过,胡义士在昏迷之际,含糊不清的说了许多梦话呓语,却是引起了晚辈的好奇!” …… PS:虫子最近感冒,迟迟未愈,脑子也晕乎乎的,上一章是1489章,结果写成了1849章,非常抱歉。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91章.胜券在握. …… …… 霍正源眉头一皱、心中警惕,问道:“哦?胡有义说了哪些梦话呓语?竟然引起了殿下的好奇?” 朱和坚盯着霍正源,缓缓道:“他好似认为自己并非是霍大学士的心腹护卫,真实身份乃是一个南洋海盗,还说什么自己要与霍大学士达成交易……说起来,晚辈还在京城的时候,也偶尔与霍大学士碰面,却从未见过这位胡义士啊。” 霍正源直接摇头,道:“梦话呓语,自然是不能当真!人之梦境总是荒诞离奇,庄子梦蝶就是例子!至于殿下在京城的时候一直没有见过胡有义,乃是因为京城中枢、天子脚下,市面治安令人安心,所以下官也从来不会带着大量护卫招摇过市。” 朱和坚好似相信了霍正源的解释,点头道:“原来如此!听霍大学士这样讲,晚辈对于胡义士的梦境反而是愈发好奇了!待胡义士被救醒之后,晚辈一定会追问胡义士的梦境内容,说不定可以听到一个有趣故事。” 按照朱和坚的想法,霍正源这个时候一定会担心胡枭泄露真相,也一定会向自己再次索要胡枭的控制权。 这样一来,朱和坚就可以与霍正源讨价还价了。 然而,霍正源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直接点头道:“若是胡有义的梦境故事确实有趣,还望殿下把这?故事也讲给下官一听,下官很喜欢那些荒诞不经的故事,这种荒诞故事虽然不会有任何人信以为真,但也算是一项谈资。” 霍正源的这般说法,言下之意就是没有任何人会相信胡枭的说词。 事实上,郭敏在赵俊臣的指使之下、秘密勾结荷兰国南洋总督期间,至始至终都没有让霍正源插手此事,就是为了尽量撇清霍正源的关系。 霍正源大致可以猜到郭敏的任务内容,也一度担心自己受到牵连,尤其是与胡枭接触之后,这种担心更是达到顶峰,于是霍正源也曾经试探着询问了郭敏――若是胡枭的身份背景被人发现,他们应该如何应对? 当时,郭敏的表现极为奇怪,满脸都是苦涩无奈,答道――赵俊臣与霍正源二人也皆是不会受到太多影响,只是包括自己在内的郭家族人,皆是会被株连九族,还望霍正源到时候念在旧情,想办法保下一二位郭家遗孤,不要让郭家血脉断绝就好。 霍正源乃是绝顶聪明之人,听到郭敏的这般答复之后,再联想到郭敏的身份经历,尤其是郭敏之兄郭汤乃是赵俊臣的曾经政敌,就已经大致猜出了赵俊臣的预防手段。 对于赵俊臣的手段,霍正源自然是深信不疑的,所以他相信自己绝对不会因为胡枭而受到牵连,这个时候也就不会受到朱和坚的威胁。 或者说,霍正源受到朱和坚威胁之后,一旦是表现出任何妥协让步之意,就反而是坐实了自己参与了勾结境外势力之事,也就会留下更大的隐患与把柄。 所以,无论从任何方面考虑,霍正源这个时候皆是要展现出自己的问心无愧,绝对不可以有任何的妥协让步。 若是朱和坚威胁失败之后恼羞成怒,决定向朝廷揭发“赵党”与境外势力暗中勾结之事,那霍正源就会迅速抛弃郭敏,配合赵俊臣把所有责任皆是推给郭家。 当然,霍正源事后也会感念郭敏的挡灾之恩,前几年祭奠郭敏之际也一定多烧些纸钱。 朱和坚却不清楚霍正源的真实想法与赵俊臣的预防手段,当他看到霍正源完全没有在意自己的威胁之后,不由是心中一愣,没想到自己的这张底牌竟然毫无用处! 霍正源为何是这般坦然?又为何是这般毫不在意? 难道说,霍正源就完全不担心“赵党”秘密勾结境外势力的罪行曝光? 不应该啊! 还是说……胡枭的种种证词,皆是虚构编造的谎言? 但胡枭的那些证词皆是有鼻子有眼,也不像是撒谎啊! 更何况,胡枭又有何理由编造这种故事欺骗自己? 各种矛盾信息,让朱和坚有些摸不着头绪,但想到胡枭有可能撒谎欺骗自己之后,依然是心中大恼,也暗暗下定决心,待胡枭再次恢复清醒之后,自己一定要对胡枭严刑拷问,反复确认他的各项证词究竟是真是假,若是发现胡枭的各种说法皆是编造虚构,那朱和坚就一定会把胡枭折磨至死! 可以想象――胡枭接下来要有大麻烦了。 不过,胡枭究竟有没有说谎,并不是朱和坚现在应该考虑的事情,当务之急还是说服霍正源、让“联合船行”的各家店铺尽快恢复营业。 而就在朱和坚大脑急转、迅速思索自己应该如何说服霍正源之际,旁边的吕德突然出声道:“殿下、霍大学士,胡有义的梦话呓语终究只是小事,咱们还是言归正传吧!霍大学士刚才提到,‘联合船行’最近有大批物资丢失,让学生突然间想到了一件事情!” 朱和坚又是一愣,问道:“你想到了什么事情?” 吕德冷笑道:“任谁都知道,‘联合船行’乃是日进斗金、富甲天下,掌握着大量钱粮物资!与此同时,‘联合船行’因为聚众抗议之事被官府抓捕了大量人员,霍大学士又宣称‘联合船行’近期丢失了大批贵重物资,这些情况皆是证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联合船行’虽然掌握着天量物资,但严重缺乏人手守护这些物资啊! 而现在,百姓们无法买到各类生活物资,正值怨声载道之际,若是有一位众望所归之人站出来,向百姓们振臂高呼,公开表示‘联合船行’坐拥天量物资却不愿意贩售百姓,当众控诉‘联合船行’囤积居奇、牟取暴利,甚至还向百姓们挑明了‘联合船行’严重缺乏人手、守护力量不足的情况,那……局势将会如何发展?” 听到吕德此言,朱和坚眼睛一亮,笑吟吟的看向霍正源,问道:“对啊,若是这种情况出现之后,局势该当如何呢?” 很显然,吕德所说的“众望所归之人”,就是在指七皇子朱和坚本人! 而吕德的这一番话,同样是在威胁霍正源,意思是如果“联合船行”不愿意迅速恢复营业,那朱和坚就会主动挑头、带领群情激愤的百姓们抢大户,让“联合船行”血本无归! 这样一来,南京百姓的民怨就可以得到发泄,南京城内供需不平衡的矛盾就可以迅速改善,虽然也会造成一场骚乱,但民怨已经得以发泄之后,这场骚乱也很容易就可以平息! 与此同时,因为是朱和坚亲自带领百姓们抢夺“联合船行”的物资,所以朱和坚本人的民间声望必然是再次高涨,又因为朱和坚的皇子身份,朝廷威望也不会受到影响,百姓们只会认为天家皇室站在了老百姓这一边,愈发的感恩戴德,而且还因为百姓们主要针对“联合船行”,所以朝廷财产也不会受到多少损失。 这样一来,唯有“联合船行”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即便是“联合船行”事后向朝廷中枢控诉朱和坚,朱和坚也最多就是被德庆皇帝训斥几句罢了,可谓是无关大雅,但“联合船行”却依然无法挽回损失。 再然后,“联合船行”就一定会心生怨怼,认为“赵党”无法庇护他们,反而是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灾祸与严重损失,所以“赵党”对于“联合船行”的影响力也会大幅衰减。 想明白了各种利弊关系之后,朱和坚就不愿意再与霍正源谈判交涉了,认为吕德的这般想法得以落实之后,对于自己而言更为有利。 另一边,霍正源则是表情一变,也迅速想明白了各种利弊。 于是,霍正源直接改变了立场,点头承诺道:“吕公子的顾虑很有道理!还望七皇子殿下放心,下官离开瞻园之后,就立即敦促‘联合船行’,让‘联合船行’的各家店铺恢复营业,协助殿下平息南京百姓的民怨。” 朱和坚自认为拿捏住了霍正源,也就不再心急了,微笑摇头道:“不急不急!‘联合船行’有自己的难处,若是不愿意开张营业,那我也不会强求!” 说完,朱和坚已经站起身来,又说道:“对了,霍大学士刚才说,我在南京城内声望大涨,百姓们皆是把我视为青天大老爷,其实我也收到消息,说是大批百姓纷纷奔来瞻园、想要向我请命,只是被锦衣卫与南京守军远远挡了下来……我仔细想来,一味阻挡百姓请命、对百姓们避而不见,终究不是一件好事,所以我已经决定,现在就亲自去见百姓们!霍大学士是否与我同行?” 看到朱和坚这般态度,霍正源有些慌了,连忙起身再次向朱和坚承诺,表示“联合船行”名下的各大店铺皆是会在一个时辰内恢复营业。 随后,见朱和坚依然是不愿意善罢甘休,霍正源眼珠子一转,又说道:“对了,下官赶来瞻园求见殿下,还有另一件事情想要询问殿下的意见。” 对于霍正源的转移话题,朱和坚自然是不屑一顾,愈发是得寸进尺,说道:“我还要亲自去见那些喊冤请命的百姓,若是霍大学士还有别的事情想要商议,咱们在路上边走边谈就好……” 然而,朱和坚尚未说完,就发现吕德冲着自己打了一个眼色。 因为吕德的临场发挥,让朱和坚迅速挽回了劣势,与霍正源交涉之际完全占据了上风,所以朱和坚这个时候也就稍稍恢复了自己对于吕德的信任。 看到吕德的眼色示意之后,朱和坚稍稍沉吟片刻后,又改变了主意,再次返回位置坐下,道:“罢了,路上谈话终究不方便,霍大学士有事情就现在讲吧。” 霍正源转头深深打量了吕德一眼之后,向朱和坚说道:“殿下,您也知道,目前正有大量百姓围堵应天府衙门,他们的诉求也不仅是想让城内各家店铺尽快恢复营业,还有许多百姓因为昨晚火灾以及锦衣卫的镇压而蒙受了巨大损失,想要找官府讨要公道,这一部分百姓绝不会轻易散去,所以就算是‘联合船行’恢复营业,应天府衙门也依然会受到大量百姓围堵…… 但这样一来,依然把那些落网被捕的悍匪关押于应天府衙门大牢,提审拷问之际就必然是各种不方便,三方联审的进度也就会大幅拖延。” 朱和坚追问道:“霍大学士的意思是?” “下官思前想后,认为这些落网被捕的悍匪无论是关押于南京守军大牢、还是关押于锦衣卫大牢,又或是南京刑部、南京大理寺、南京督察院的大牢,皆是不合适,所以……下官斗胆提议,把这些落网被捕的悍匪关押于瞻园、交由殿下您亲自看守,如何?听说瞻园的地窖很大,足以是关押这些悍匪,而且殿下麾下拥有大量禁军护卫,也足以是看守他们不出疏忽。” 闻言之后,朱和坚只觉得不可思议,万万没想到霍正源会提出这般建议! 但朱和坚不仅没有高兴,反而是心中泛起了强烈警惕,怀疑这项建议就是霍正源的陷阱,而且他也非常清楚,自己麾下的一百余名禁军护卫之中,暗藏着德庆皇帝的眼线,把那些落网被捕的“嘲风”死士关押于瞻园之后,反而是让朱和坚束手束脚,有些事情也就不方便动手了。 不过,由自己亲自看守这些落网被捕的“嘲风”死士,同样是一次极佳机会,有些事情虽然不方便动手,但下定决心行动之际,却是成功机会大增。 就在朱和坚左右为难、难以抉择之际,他再次看到了吕德的眼色示意。 最终,朱和坚缓缓道:“这件事情……容我仔细考虑一下,也会尽快回复霍大学士。” 霍正源则是微笑反问道:“那……殿下您是否还要亲自去见那些请命喊冤的南京百姓?” 朱和坚犹豫片刻后,摇头道:“这件事情……也不急。” 就这样,霍正源与朱和坚的这场交涉,很快就匆匆结束了。 霍正源告辞离开之后,朱和坚立即就转头向吕德问道:“吕公子,你刚才究竟是何意?咱们明明已经寻到了办法,不仅可以重创‘联合船行’与‘赵党’,还可以再次提升我的民间声望,也可以迅速平息南京百姓的民怨,你为何要阻止于我?” 吕德摇头道:“殿下,南京局势发展至今,屡次出现各种变故,让咱们总是猝不及防,您难道还看不明白吗?有些计划即便是看似绝妙,执行之际也总是脱离掌控,参与这项计划的人数越多,就越是容易失控! 鼓动南京百姓们抢大户,这种事情只能是作为威胁,若是当真实行此策,百姓们兴头上来了之后,就一定会抢红眼失去理智,到时候不仅是‘联合船行’血本无归,缙绅们的各项产业也一定会损失惨重,说不定就连南京城内的官仓与军库也要受到波及…… ‘联合船行’看似影响力巨大,却终究只是一群商贾的联合体,并不会动摇朝廷根基,但若是让缙绅们也蒙受了巨大损失,乃至于官仓军库也被百姓们抢走了大量物资,那您就一定是树下死敌无数,再也无法抽身事外了!” 听到吕德的这般解释,朱和坚并不是完全赞同,但还是点头表示认可,又问道:“那……霍正源提议把那些被活捉的‘嘲风’死士皆是送来瞻园关押,你为何又要打眼色?你应该知道,我麾下的那批禁军护卫,必然是被父皇安插了眼线,把这些‘嘲风’送来瞻园关押,咱们做事之际反而是不方便了。” 吕德目光深处闪过了一丝莫名神采,但表面上则是一副全心全意为朱和坚考虑的模样,缓缓道:“但……只要咱们可以绕开陛下的眼线,有些事情在行动之际反而是成功机会大增,不是吗?” 就在朱和坚与吕德二人密谈之际,霍正源也已经迈步离开了瞻园,转头看了瞻园一眼之后,面庞间也闪过了一丝冷笑,完全不像是谈判落于下风、被迫妥协让步的模样。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92章.三方联审. …… …… 与朱和坚交涉之际,霍正源看似是落于下风、处处退让,不仅没有索得任何好处,还受迫答应了朱和坚的条件,同意了“联合船行”尽快恢复营业之事、 为了阻止朱和坚的乘胜追击、率领百姓们抢大户,霍正源甚至还主动提议,把那些落网被捕的“嘲风”死士皆是移于瞻园,交由朱和坚亲自看守。 简直是一败涂地! 但实际上,即便是没有朱和坚的威胁,霍正源为了防止南京城内暴发民乱,也一定会敦促“联合船行”尽快恢复营业,所以这件事情并不算是真正的妥协让步,霍正源也没有实际吃亏。 与此同时,霍正源还趁着双方交涉谈判的机会,完全摸清了朱和坚的根底。 根据霍正源的判断,朱和坚现在已经完全黔驴技穷了,既无法抛出足够丰厚的利益收买自己,也无法搬出足够强大的威胁要挟自己,以至于就连胡枭尚未辨明真假的证词,也被朱和坚视作底牌。 胡枭大概率已经向朱和坚提供了部分情报,但他毕竟只是南洋海盗集团的中层头目,而南洋海盗集团也只是荷兰国南洋总督的附庸势力,所以胡枭所提供的那些情报,必然是内容有限、细节模糊,甚至无法成为有效证词。 正常情况下,朱和坚理应是首先想办法确认这些情报的真实性,然后则是不动声色的秘密布局、暗中掌握确凿证据,最后再选择一个关键时机曝光真相,尽数抛出自己所掌握的情报与证据。 唯有如此,朱和坚才有机会重创“赵党”、扳倒赵俊臣。 然而,朱和坚如今尚未确认情报真实性,就急不可耐的抛出此事威胁霍正源,妄想以此来胁迫霍正源妥协退让,足以是说明朱和坚的黔驴技穷。 而霍正源摸清了朱和坚的根底之后,接下来行动之际就可以减少顾虑、愈发大胆了。 与此同时,霍正源主动提议把那些落网被捕的“嘲风”死士移于瞻园关押、交由朱和坚亲自看守,这件事情乃是出自于周尚景的提议。 对于这项提议,霍正源一直是心中迟疑,总感觉不是特别靠谱。 但朱和坚以胡枭的梦话呓语暗示威胁之后,霍正源还是下定了决心、采纳了这项提议。 表面上,霍正源提出这项建议,乃是一种妥协让步,只是为了阻止朱和坚唆使南京百姓抢大户、洗劫“联合船行”的想法。 但霍正源的真实目的,却是想要从朱和坚的手中夺回胡枭的控制权。 否则,一旦是朱和坚公开了胡枭的真实身份,又利用胡枭的供词揭发了“赵党”与南洋势力暗中勾结之事,虽然在赵俊臣的预防手段之下,绝大部分罪行皆是可以推给郭敏、郭汤兄弟,但唯有一件事情让霍正源难以解释清楚,那就是他一直都在宣称胡枭是自己的心腹护卫。 到时候,朝野各方一定会纷纷提出质疑,像是胡枭这种南洋海盗,为何会成为霍正源的心腹护卫?你霍正源当真没有暗中勾结境外势力吗? 所以,为了彻底撇清自身干系,也尽可能的掩盖“赵党”与南洋海盗之间的联系,霍正源必须想办法夺回胡枭。 出于这般考量,霍正源就决定采纳周尚景的提议,把那些落网被捕的“嘲风”死士皆是移往瞻园关押、交由朱和坚亲自看守,就是想要引诱朱和坚杀人灭口。 一旦是朱和坚杀人灭口,霍正源就可以趁乱带人冲进瞻园,以瞻园不够安全、以及朱和坚已经无暇分心照顾胡枭为理由,强行带走胡枭。 总而言之,霍正源刚才与朱和坚谈判交涉之际,看似是落于下风、屡次妥协让步,但实际上他并没有付出任何代价,也完全实现了自身企图。 唯一可惜的事情,是霍正源没有趁机争取到三方联审期间的更大话语权,接下来审问那些“嘲风”死士之际,依然会受到镇守太监席成的掣肘与阻挠。 但霍正源也不担心,因为他已经寻到了一张王牌。 拥有了这张王牌之后,即便是没有朱和坚的承诺与妥协,霍正源依然可以在三方联审之际迅速掌握主动! 而这张王牌,就是霍正源此前从东园带走的那个人。 江正! 前些日子,因为秦淮河岸的一场践踏事故,江正身受重伤、昏迷不醒,被霍正源紧急送往东园、交给章德承救治。 而经过章德承的尽心治疗之后,江正现在已经脱离了危险,也已经恢复了清醒。 霍正源从来没有忘记江正的身份来历,这个年轻人不仅是赵俊臣的新收幕僚,更是现任大理寺卿、律学大家杨洵的亲传弟子、得意门生! 多年以来,江正一直追随大儒杨洵奔走于云贵各地,不断向云贵境内的土司与少数民族宣扬传播儒家法理,屡次借用律学理念平息了不同土司之间、土司与官府之间、少数民族与汉人之间的各种矛盾,对于云贵境内的局势稳定贡献了极大力量。 可以说,江正虽然年纪轻轻,却绝对是传承渊源、经验丰富。 尤其是对于朝廷法令的熟悉掌握,满朝百官看似人才济济,但强于江正之人绝对不超过一掌之数! 而接下来的三方联审之际,霍正源、席成、徐盛英三人基于立场不同,必然是相互掣肘、争论不断,谁也说服不了谁,谁也不能为所欲为,具体审问之际就只能严格遵循明朝法令了。 这种时候,江正必然是可以发挥出关键作用,既可以迅速搬出不利于席成与徐盛英立场的各种法令条文,让席、徐二人皆是哑口无言,也可以迅速寻到有利于霍正源立场的各种法令条文,让霍正源在三方联审之际逐渐占据主动! 想到这里,霍正源离开瞻园之后,并没有立刻进入自己的坐轿,而是快步走到了自己坐轿后面的那辆马车旁边,关切问道:“我刚才已经与七皇子达成了共识,明日辰时就要与席成、徐盛英二人联合审问那些悍匪,但你的身体情况……是否还能坚持?” 在那场践踏事故之中,江正受伤极重,不仅是多处骨折,内脏也有出血症状,即便是因为章德承的妙手回春而捡回了一条命,但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彻底康复,至今还是虚弱至极。 所以,接下来的三方联审之事,对于江正而言也是一种折磨,耗心耗力之下说不定还会让他的身体状况再次恶化。 若非是关系重大,霍正源也不愿意提前惊扰江正、委以重任。 听到霍正源的关切询问之后,马车车厢内传来了江正依然有些虚弱的声音:“霍大学士不必担心,晚辈这些天一直躺在床上修养,早就养足了精神,接下来又是晚辈展现一生所学的关键时期,自然是全力以赴。” 说话之际,江正抬手掀开了车厢窗帘,露出了他依然苍白病态的面庞。 但江正的双目依然炯炯有神,态度也依然坚定。 掀开了车厢窗帘之后,在霍正源仔细打量江正面色的同时,江正也在认真观察霍正源。 双方相互打量片刻后,江正率先摇头道:“相较于我,霍大学士还是更多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体吧!这两三天时间以来,你到处奔波、劳心劳力,一直没有机会休息,同样是疲态尽显,考虑到明天还有三方联审之事,依然需要劳心劳力,霍大学士应该尽快休息、养足精神才对!” 见江正反而在敦促自己休息,霍正源摇头苦笑道:“南京城内各种变故不断,相关人等又有谁不是到处奔波、劳心劳力、完全没有休息机会?我已经算是相对轻松了……此时此刻,无论是南京镇守太监席成,还是南京守备徐盛英,他们的忙乱与疲乏皆是远胜于我!我至少还有机会休息,但那二人恐怕就连休息的机会都没有!” 说完,霍正源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幸灾乐祸之意。 …… PS:感冒迟迟未愈,虫子有些扛不住了,所以今天只有一?小章节。 另,最近流感盛行,身边人都中招了,大家注意防护。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93章.尽在掌握. …… …… 就正如霍正源的猜测一般。 随着南京城内局势的不断变化,各位大人物皆是忙碌至极、应接不暇,尤其是徐盛英与席成二人,更是焦头烂额、任务繁重。 因为南京百姓的怨声载道、民意滔滔,所以徐盛英与席成二人需要随时关注百姓们的动向,竭尽全力的维稳局势; 因为锦衣卫抓捕了宋家家主宋承仁的事情,所以南京城内那些有头有脸的缙绅们纷纷冲往南京镇守太监府、向席成讨要说法,让席成烦不胜烦; 因为蒋枭与“嘲风”死士的逃脱之事,徐盛英也需要抽调麾下人马、联络各地驻军,在南京城外方圆百里范围内不断搜寻追捕; 与此同时,因为那些落网被捕的“嘲风”死士已经交由锦衣卫与南京守军联合看守,所以徐盛英与席成二人皆是担心对方趁机暗中搞鬼,徐盛英担心席成私下串供、灭口毁证,而席成则是担心徐盛英提前拷问、威胁利诱,所以就是相互监视、严防死守,不敢有丝毫松懈。 相对而言,霍正源就要轻松许多。 离开瞻园之后,霍正源只需要赶往“联合船行”、与“联合船行”的南京大掌柜钱莱商议几句、敦促钱莱尽快恢复“联合船行”的营业,然后就没有额外事情需要操劳,可以尽量休息了。 但徐盛英与席成则是完全不同,他们二人不仅是昨晚完全没有休息机会,这一天晚上同样是没有任何休息机会。 很大程度上,这种差别也将是霍正源在三方联审期间的优势之一。 第二天,清晨卯时一刻,霍正源的临时府邸之内。 足足睡了近六个时辰,霍正源终于悠悠醒来,完全补足了前天晚上未能休息的疲乏。 醒来洗漱更衣之后,霍正源就立刻召来了几位幕僚,与他们同桌进食早餐之余,也趁机询问了自己休息期间的南京局势变化。 霍正源的这几位幕僚,此前皆是赵俊臣的手下幕僚,分别是江正、郭敏、钱伯道、以及欧阳博。 其中,欧阳博的能力最强,即便在赵俊臣的府中,地位也是排名靠前,最受霍正源的重视,但他目前并没有留在南京,而是奔往苏州作为霍正源与黄有容之间的联系人;钱伯道则是专精于记账统算,对于政局变化、党派倾轧、人心算计之事并不擅长;江正更是大病未愈,最近这段时间也一直留在东园养伤,并不清楚局势变化的具体细节。 所以,当霍正源询问南京局势变化之后,主要是由郭敏负责回答。 “霍大学士,在您休息期间,南京局势依然是屡次变化,但因为这些局势变化皆是题中应有之义,并没有超乎意料,所以我收到消息之后,也就没有打扰您休息。 首先是‘联合船行’的各家店铺恢复营业之后,南京百姓的民怨很快就受到控制,绝大多数百姓也不再只顾着喊冤请命、围堵官府,而是纷纷奔往‘联合船行’的各家店铺抢购各类生活物资,唯有那些因为火灾与锦衣卫镇压而蒙受损失的百姓们依然纠缠不休,但这部分百姓终究是少数,所以南京局势也就逐渐稳定了下来,但……” 听到郭敏的声音迟疑,霍正源放下了手中筷子,抬头问道:“但什么?” 郭敏犹豫道:“但……‘联合船行’恢复营业之后,眼看着百姓们争先抢购,又没有本地缙绅势力的抢生意,所以就趁机哄抬物价,让南京城内的粮价、药价皆是高涨了三成有余,所以百姓们的怨气又有抬头迹象。” 霍正源眉头一皱:“商贾之流,果然皆是见利忘义之辈,我昨天与钱莱碰面之际,明明已是千叮咛万嘱咐,让他恢复营业之后一定要以维稳民心为主,切不可涨价太高、囤积居奇,没想到他还是把我的劝告抛在脑后了……你立刻派人拿着我的名帖再次去见钱莱,敦促他一定要控制物价,绝不能再次激发民怨!” 郭敏答应了一声,但心中则是不以为然。 毕竟,郭敏也是商贾出身,最是了解商贾们的逐利本性,所以他完全不认为“联合船行”的商贾们会因为霍正源的几次劝说就主动放弃攫取巨利的机会。 更何况,“联合船行”内部加盟商贾无数,可谓是鱼龙混杂、人心各异,钱莱虽然是“联合船行”的南京大掌柜,但他也没有能力完全控制内部那些加盟商贾的决定。 而就在郭敏犹豫着自己是否应该向霍正源挑明这般状况之际,霍正源则是追问道:“关于三方联审之事,有没有新的变化?尤其是七皇子、周首辅、徐盛英、席成这几人,有没有值得留意的新动向?” 郭敏再次答道:“周首辅返回东园之后,就一直专注于休息,也一直是闭门谢客,并没有任何值得留意的新动向;至于席成席太监,因为锦衣卫软禁了宋家主,南京缙绅们可谓是群情激愤,纷纷向他讨要说法,让他疲于应付,也没有任何值得留意的新动向; 七皇子则是派人传信,说他已经同意把那些落网被捕的悍匪皆是移往瞻园关押,由他与南京守军、以及锦衣卫联合派人看守;徐守备自然是提出了异议,但因为您、七皇子、以及太监席成三人均是这般主张,周首辅那边也没有任何表态,所以他独木难支,最终只好是勉强答应了此事。 如此一来,那些落网被捕的悍匪,已经于昨晚酉时左右,皆是移往瞻园关押,而徐守备则是派出一队南京守军、强行驻扎于瞻园之内,紧紧守着那些悍匪,可谓是寸步不离,显然是担心犯人们在瞻园期间发生意外! 对了,因为相关犯人皆是关押于瞻园之内,所以您与徐守备、席太监三人,就只能前往瞻园提审犯人了,七皇子那边已经腾出了好几间屋子,作为三方联审的办案之地;至于三方联审的具体时间,依然是定在今天上午辰时。” 霍正源轻轻点头,一边是慢饮清粥、一边是若有所思。 与此同时,郭敏把相关情报皆是禀报完毕之后,却依然没有吃早餐的心思,只是满脸忧虑的偷偷观察霍正源,目光深处还带着一丝怨气。 霍正源很快就发现了郭敏的异状,也立即就猜到了郭敏的心思,问道:“怎么?你还在担忧胡枭的事情?” 郭敏苦笑点头,道:“把胡枭交给七皇子,对咱们而言威胁太大了……胡枭掌握了许多机密,一旦是公之于众,霍大学士您或许还有办法撇清自身干系,但我与郭家全体族人就必定是死无葬身之地啊!” 说话间,郭敏身上的怨气愈发明显。 在郭敏看来,霍正源昨天把胡枭交给朱和坚,就是为了与朱和坚达成一场秘密交易,让“赵党”势力可以插手后续审问之事,但这种做法无疑是出卖了自己,因为霍正源很清楚,一旦是“赵党”与境外势力秘密勾结的事情败露之后,郭敏与郭家全族就一定会沦为替罪羊! 霍正源摇头解释道:“昨天事情太多,你我二人皆是奔波不断,见面交流的机会也少,有些事情来不及向你解释……事实上,我昨天之所以把胡枭交给七皇子,可不只是为了与七皇子达成交易、趁机插手审问之事! 要知道,一旦是胡枭的真实身份曝光,我自己必定也是麻烦缠身,我就算因为‘赵党’利益而出卖于你,又岂会自找麻烦、让自己饱受争议?其实,我任由七皇子带走胡枭,就是为了尽可能掩盖胡枭的身份来历,也尽可能保护你我二人!” 闻言之后,郭敏不由一愣,完全跟不上霍正源的思路。 任由七皇子朱和坚带走胡枭,这种做法竟然是为了掩盖真相、保护自己? 怎么可能! 霍正源轻叹一声,继续解释道:“?仔细想想,昨天聚英阁内,当七皇子向我索要胡枭之际,具体是怎样的情况?嘿!周首辅、席成、徐盛英这几人,可皆是在场旁观啊! 所以,我当时直接把胡枭交给七皇子,仅仅是有可能让七皇子一个人察觉到咱们的机密,但若是我当时毫不退让、耗费大量精力与七皇子争夺胡枭的控制权,周首辅、席成、徐盛英他们几人就皆是会留意到胡枭的重要性,也皆是会全力调查胡枭的身份来历! 到了那个时候,就意味着除了七皇子之外,就连周首辅的‘周党’势力与徐盛英所代表的‘帝党’势力,也皆有可能发现胡枭的真实身份!这般情况下,我只能是两害相权取其轻了!” 联想到霍正源所描述的可能性,郭敏心中悚然,终于是不再怨怼霍正源的选择,但依然是忧心仲仲,道:“但七皇子那边……” 霍正源冷笑道:“七皇子那边已经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就算让他暂时掌握了一些机密情报,他也没有时间与闲暇利用这些机密情报对付咱们了! 更何况,我提议把那些落网被捕的死士皆是移于瞻园关押审问,就是为了引诱七皇子趁机灭口毁证,一旦是那些犯人发生了意外,咱们就立刻带人冲进瞻园,以瞻园不够安全、七皇子没有余力照顾胡枭为理由,把胡枭强行带走! 到了那?时候,七皇子看管犯人不力,嫌疑与非议也是愈来越大,自然是没有能力与理由阻拦咱们!而咱们趁机夺回胡枭之后,这场危机自然是迎刃而解!” 随着霍正源的详细解释,郭敏心中稍安。 另一边,江正完全听不懂霍正源与郭敏之间的交流内容,他一直没有见过胡枭,也不清楚胡枭的重要性,对于郭敏的秘密任务更是毫不知情。 但江正也知道,自己尚未取得“赵党”与赵俊臣的完全信任,所以江正虽然是没有听懂霍正源与郭敏的交流内容,但也知趣的没有追问。 不过,稍稍犹豫片刻之后,江正还是提出了另一项心中疑惑:“霍大学士,您好不容易才活捉了那些死士,原本是顺藤摸瓜揭发七皇子罪行的大好机会,但现在把他们移往瞻园关押,故意引诱七皇子灭口毁证,岂不是让咱们此前的种种努力皆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霍正源稍稍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把自己所掌握的各项机密消息坦诚相告,譬如是德庆皇帝在七皇子的麾下护卫之中安排了许多眼线,又譬如是唐晟私自藏匿了一名重伤昏迷的“嘲风”死士。 最后,霍正源微笑道:“把那些落网被捕的死士移往瞻园关押审问,乃是出自于周首辅的提议…… 说实话,我并不清楚周首辅是否另有图谋,但这件事情对于咱们而言绝对是有利无弊!不仅是可以趁机夺回胡枭,还可以利用陛下安插在七皇子身边的眼线、让陛下察觉到七皇子的各种可疑之处! 最重要的是……即便那些落网被捕的死士们皆是被七皇子灭口毁证,但咱们手里还秘密留着一个活口,依然可以顺藤摸瓜的寻到七皇子的确凿罪证,可谓是有赢无输、胜?在握!” 说话间,霍正源自信满满、成竹在胸。 就在此时,一名长随快步赶来禀报,说现在已是卯时二刻,即将是三方联审之时,提醒霍正源应该尽快动身赶往瞻园。 听到禀报提醒之后,霍正源放下了碗筷,转头看向了江正,微笑道:“接下来,就要看江公子的表现了!” …… PS:这几天头脑昏沉,有些事情没有交代清楚,引起了大家的不解,比如霍正源为何要任由朱和坚带走胡枭,又比如霍正源为何会同意周尚景的提议,把落网的“嘲风”死士交由朱和坚看守,完全不担心朱和坚监守自盗,所以虫子就利用这一章补充一下霍正源的具体想法。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94章.一网打尽(一). …… …… 一刻钟时间后,霍正源与江正、郭敏两位幕僚共乘一辆马车,赶到了瞻园之外。 在瞻园正门处,七皇子朱和坚亲自相迎,吕德陪在一侧。 霍正源下了马车之后,抬头看向朱和坚,不由一愣。 只见朱和坚身穿冕服正装、头戴翼善金冠,身后两侧护卫也皆是举着绛引幡与金?旗。 对于皇室成员而言,唯有极为隆重的场合,才会使用这种装束与仪仗。 心中好奇之下,霍正源快步走到朱和坚面前,相互行礼问安之后问道:“殿下,看您这身装扮,难道是出门有事要办?不留在瞻园之内旁观我与徐守备、席镇守他们审问犯人了?” 朱和坚苦笑摇头,道:“霍大学士您总算赶到了,把您迎进瞻园之后,我就要立即赶往夫子庙了,恐怕是没有机会留在瞻园之内旁听审案了。” “夫子庙?”霍正源愈发疑惑不解:“殿下为何要选在这个时候前往夫子庙?” 朱和坚苦笑更浓:“霍大学士您可还记得,我前几天在瞻园之内宴请各方势力的事情?” 霍正源又是一愣:“您是说……缙绅们与管庄太监的那场公开辩论?” 在蒋枭与“嘲风”死士的行迹败露之前,南京局势的主要矛盾,就是缙绅势力与皇庄势力的利益冲突。 自从朱和坚正式走到台前、全面接管南京政务大权之后,周尚景就躲在暗处推波助澜,让缙绅势力与皇庄势力的矛盾愈演愈烈、彻底爆发,缙绅们指责管庄太监们侵占民田,皇庄太监们反击缙绅们藐视皇权,缙绅们控诉皇庄太监们强夺佃户,皇庄太监们就揭发缙绅们霸占水源…… 到了最后,缙绅势力更是图穷匕见,公开要求削减裁撤南直隶境内的皇庄数量。 这般情况下,朱和坚自然是左右为难、进退维谷。 于是,就在五天之前,朱和坚于瞻园之内设宴招待了各方势力,还在宴客期间直接宣布,自己将于五天时间之后,遍邀南京各界贤达齐聚夫子庙旁观,让缙绅势力与皇庄太监们在朝野各方的见证之下当众表诉各自观点、进行一场公开辩论! 而双方矛盾究竟谁占道理,朝野各方旁听了这场论辩之后就一定是自有评断! 但就在朱和坚宴请各方势力、宣布这项决定的同时,南京城内出现了一个超乎所有人意料的巨大变数,彻底搅乱了南京局势、也彻底打乱了各方计划。 在蒋枭的命令之下,一队“嘲风”死士秘密追踪胡枭及其海盗同伙进入南京城内,双方在闹市之中厮杀激斗,还造成了大量宋家仆从的伤亡,这场大案很快就震动了整个南京城。 再然后,就是应天府衙门颁布了戒严令、蒋枭率领“嘲风”死士秘密潜回南京城内寻找胡枭复仇、宋家势力组织人手围捕蒋枭与“嘲风”死士、蒋枭与“嘲风”死士突袭了霍正源的临时府邸全力追杀胡枭、锦衣卫势力下场强行镇压乱象展开了无差别攻击、朱和坚主动沦为人质掩护蒋枭与“嘲风”死士突围、霍正源指挥贱籍们伏击了蒋枭与“嘲风”死士…… 等等等等,各种变故可谓是层出不穷。 就这样,在各方势力的共同作用之下,南京局势天翻地覆、乱成一团,不仅是百姓们怨声载道,高层权贵们同样是应接不暇。 与此同时,各方势力也因为这一系列变故而彻底转移了关注焦点,皆是把朱和坚所宣布的公开辩论之事抛于脑后了。 朱和坚、席成、王保仁等人想要掩盖真相,周尚景、霍正源、徐盛英等人想要揭发事实,围绕着那些落网被捕的“嘲风”死士,各方势力展开了一系列全新的勾心斗角。 这般情况下,即便是一向心思缜密的霍正源,也完全忽略了这场公开辩论,还以为目前局势之下各方势力已经完全顾不上这场辩论了。 毕竟,相较于储君废立之事,缙绅势力与皇庄势力的利益矛盾并不算是当务之急。 现如今,听到朱和坚的解释之后,霍正源才惊讶获知,缙绅势力与皇庄势力的这场公开辩论,竟然还要如期举办! 而朱和坚为了主持这场公开辩论,竟然就连同时进行的三方联审也顾不上旁听干涉了! 惊讶之余,霍正源连忙追问细节:“这……南京局势才逐渐有了稳定迹象,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各方势力处理善后,所有人皆是忙碌不堪、应接不暇,为何还要如期举办这场公开辩论?难道就不能延后几天时间吗?” 朱和坚苦笑解释道:“我原本也是想要延期举办这场公开辩论,但……因为锦衣卫软禁了宋家主,南京缙绅们群情激愤,纷纷奔向南京镇守太监府、围堵席内臣讨要说法,任凭席内臣如何解释也无法驱走他们! 他们从昨天下午未时、一直纠缠到今天凌晨寅时,让席内臣疲于应付、耗尽心力,再也无暇履行自身权责……这般情况若是持续下去,席内臣就没有办法离开镇守太监府,也无法抽身与霍大学士、徐守备两位联合审问那些落网被捕的悍匪! 而就在这?时候,周首辅突然派人传信,重提了缙绅势力与皇庄太监们的公开辩论之事,总算是稍稍转移了缙绅们的注意力,让他们不再纠缠席内臣,转而是专注于准备辩论之事,似乎想要利用这次机会打击皇庄太监们,逼迫席内臣尽快释放宋家主! 但如此一来,这场公开辩论就无法延期了,而且这件事情毕竟是源于我的提议,所以我必须同时赶往夫子庙,亲自主持辩论过程!” 听到朱和坚的解释之后,霍正源终于恍然! 朱和坚的想法并不难猜,他绝对不能坐视缙绅们一直纠缠席成,若是席成因为缙绅们的纠缠不休而缺席了三方联审,让三方联审变成了两方联审,就只能任由霍正源与徐盛英二人主导审问走向、在提审犯人之际随意发挥。 所以,缙绅势力与皇庄势力的公开辩论就必须如期举办,让席成可以趁机脱离缙绅们的纠缠、抽身参加三方联审、掣肘阻挠霍正源与徐盛英二人。 与此同时,朱和坚本人也必须亲自前往夫子庙主持辩论之事,再也无法旁观与干涉三方联审期间的具体过程了。 虽然猜到了朱和坚的想法,但霍正源却无法看透周尚景的想法。 周尚景为何选择这种时候再次提及缙绅势力与皇庄势力的公开辩论之事、让这场公开辩论与三方联审同时举行? 从昨天下午开始,缙绅们就一直纠缠席成讨要说法,态度坚定不移,显然是出于周尚景的授意。 但任由缙绅们对席成纠缠不休,使席成无法抽身、缺席三方联审,岂不是效果更佳? 还有,在周尚景的操纵局势之下,朱和坚同样是失去了旁观与插手三方联审的机会,必须亲自前往夫子庙、主持缙绅势力与皇庄势力的公开辩论之事,难道就只是为了调虎离山? 再联想到那些落网被捕的死士们,之所以被转移于瞻园之内关押审问,最初也是源自于周尚景的提议…… 霍正源暗自揣测,周尚景这一系列做法,必然是隐藏着更深一层考量。 隐隐之间,霍正源已经嗅到了某种熟悉味道――那是周尚景最擅长的连环计的味道。 “看样子,周首辅应该是想要正式下场鼎定局势了!而且他已经布置好了先手,就等着收网了……就是不知道,在周首辅的这场棋局之中,我处于什么位置?在周首辅的心中,我究竟算是棋子还是棋手?” 想到这里,霍正源心中泛起了警惕。 但表面上,霍正源则是不动声色,笑道:“原来如此,南京局势纷纷扰扰、变故不断,七皇子殿下实在是幸苦了!既然如此,下官不敢耽误殿下时间,现在就进入瞻园之内与席镇守、徐守备二人共同主持审问之事,有我们三人的齐心协力,这场审问必然是一帆风顺,殿下您也不必分心,专注于主持缙绅们与皇庄太监们的公开辩论就好!” 朱和坚再次摇头苦笑之后,就把霍正源迎进了瞻园前庭。 几人鱼贯进入瞻园前庭之际,朱和坚也发现了霍正源身后的江正,他很清楚江正的来历背景与能耐作用,目光在江正身上稍稍停留之际,眼底闪过了一丝戒备。 但最终,朱和坚并没有更多表示,把霍正源等人引进瞻园前庭之后也没有继续带路,只是冲着江正轻轻点头示意之后,就带着吕德转身离开了瞻园,匆匆奔往了夫子庙方向。 朱和坚离开之后,霍正源就立刻挥手召来了幕僚郭敏,低声吩咐道:“这边的三方联审之事,有我与江公子二人就足够了,而你则是立即赶往夫子庙,替我观察缙绅们与皇庄太监们的辩论情况,若是局势有变,就第一时间派人通知于我……” 郭敏轻轻点头,当即就转身离开了瞻园。 霍正源则是驻足原地沉思片刻,却依然无法理清头绪,也依然无法猜到周尚景的具体计划。 于是,霍正源索性不再多想,而是在一名禁军护卫的引路之下,进入了瞻园的一间侧厅。 朱和坚已经派人把这间侧厅收拾了一番,腾出了大量空间,作为三方联审的办案之地。 在侧厅之内,徐盛英与席成二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95章.一网打尽(二). …… …… 就正如霍正源的预料一般。 连续三天时间的操劳奔波、连续两夜的无法休息,让徐盛英与席成二人身心俱疲、困顿至极。 当霍正源迈步进入瞻园侧厅之后,就看到席成正在不断打哈欠,徐盛英则是大口大口的饮下浓茶提神,两人脸上皆是可以看到极为明显的黑眼圈。 与此同时,朱和坚的随侍太监贾伦则是态度恭敬的陪在一旁。 很显然,朱和坚把贾伦留在瞻园,名义上是为了招待伺候霍正源、徐盛英、以及席成三人,但真实意图却一定是为了监视三方联审的进展情况。 最重要的是,在三方联审期间,贾伦还可以代表朱和坚当场恐吓那些被活捉的“嘲风”死士。 贾伦乃是朱和坚身边最受信任的心腹,所以在朱和坚暗中豢养死士期间,这个贾伦也一定发挥了关键作用,说不定就是朱和坚与死士组织的联系人之一。 这般情况下,那些落网被捕的“嘲风”死士,必然皆是知晓贾伦的身份来历,也非常清楚贾伦代表着朱和坚亲至。 若是任由贾伦留在审问现场一直旁观的话,那些落网被捕的“嘲风”死士就一定皆是会因为贾伦的存在而受到恐吓,进而是缩手缩脚、顾忌重重,完全不敢招供真相。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霍正源当即眉头一皱,就想要寻理由支走贾伦。 但霍正源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听到了席成的抱怨。 “霍大学士,您还真是姗姗来迟啊!让咱家与徐守备等了你足足近半个时辰!你昨夜必然是睡足了,但咱家与徐守备二人为了稳定南京局势,已经连续好几天疲于应付了,也完全没有休息机会……这般情况下,您也好意思让我们二人等你!” 霍正源微笑反击道:“既然席镇守与徐守备二人皆是疲惫不堪,而我则是一身轻松,那就闲者多劳、劳者多歇,把审问之事全权交由我来负责,如何?两位也可以抓紧机会休息一下。” 席成表情一滞,冷哼道:“既然说好了是三方联审,那咱家又岂能躲清闲?咱家的意思是,霍大学士理应提前一点时间赶来瞻园,与咱家和徐守备二人共同商议三方联审之际的诸般细节,而不应该卡在开审之前最后一刻现身,让咱们三人连磋商共识的时间也没有…… 霍大学士在京城中枢的时候就一向是身份清贵、长期在翰林院任职,不似咱家与徐守备一般身担重任、权责繁重,看样子还真是清闲自在惯了,对于具体做事之际的各种流程也是毫无了解!既然如此,咱家就更不能把审问之事全权交由你来负责了!” 席成的这一系列表态,主要意图有二,其一是想要利用霍正源姗姗来迟之事尽量激发徐盛英的同仇敌忾,也尽量拉拢徐盛英、孤立霍正源;其二是想要表明霍正源的办事经验不够丰富,就是一个清贵翰林罢了,想要利用这般借口减少霍正源在审问期间的话语权。 霍正源依然是寸步不让,也依然是微笑从容,再次反击道:“哦?原来咱们三人还有机会达成某些共识?那……席镇守与徐守备两位皆是提前抵达,说是已经在这里苦等了我近半?时辰,那两位可有趁着这段时间达成任何共识?” 闻言之后,席成表情不由是再次一滞。 随着徐盛英改变立场,想要全力调查那些落网悍匪的幕后主使,不似席成一般想要遮掩真相,这两人之间自然是不可能达成任何共识。 看到席成无法回答,霍正源摊手笑道:“我擢升大学士之后,固然是身份清贵,不似徐守备与席镇守一般权责明确,但也算是有些先见之明,早就猜到咱们三人在审问期间不可能存在任何共识,而我之所以姗姗来迟,也是考虑徐守备与席镇守的身心疲乏,认为咱们没必要浪费时间做无用功,还是留给两位更多时间休息一下比较好……我原本以为,这般简单的道理,席镇守必然是可以想明白的,却没想到席镇守依然误会了我的善意!” 霍正源的言下之意,就是自己虽然身份清贵、相关经验不足,但自己的智力水平却要碾压你席成,所以自己在三方联审期间的话语权不仅不应该减少,反而应该比你席成更大! 席成听明白了霍正源的暗示,当即是怒不可遏、对霍正源怒目而视。 但霍正源并没有理会席成的愤怒反应,只是漫步走到了席成与徐盛英的身前不远处。 这间侧厅已经被朱和坚派人重新布置过了,初步有了公堂模样,不仅是腾空了所有家具装饰,还把一张大型公案摆放于侧厅尽头的上首位置,公案上面摆设着笔墨纸砚、惊堂木、朱签等物,审案用具一应俱全,公案下面则是临时铺垫了一层青石板,让霍正源、徐盛英、席成三人坐在公案后面审问犯人之际可以居高临下。 而此时,徐盛英与席成二人已经提前并肩坐在了公案后方。 其中,席成坐在左侧,徐盛英坐在右侧。 古时以左为尊,徐盛英屈居右位,是因为他作为南京守备,名义上会受到南京镇守太监的辖制。 霍正源走到公案之前,则是立即提到了一个关键问题:“徐守备、席镇守……咱们三人谁坐中间?” 从古至今,座位排序总是一个极为敏感的事情。 具体到这场三方联审,坐在中间之人就相当于主审、话语权更大,而坐在两侧之人就相当于陪审了,话语权在无形之中就会减弱许多。 席成这个时候自然是想要争夺主审位置,但还不等席成表态,一直沉默不语的徐盛英就已经主动往右边挪了挪位置,把中间位置腾了出来,缓缓道:“既然咱们没有收到陛下的诏狱旨意,像是席镇守这样的内廷之人就不适合坐在中间位置,而我则是武将,同样不适合居中而坐,所以这个位置还是由霍大学士这样的外朝文臣来坐比较合适!” 席成表情微变,没想到徐盛英这般轻易就把主审位置让给了霍正源。 其实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徐盛英与霍正源虽然也不是一路人,但至少在这场三方联审期间,他们二人的利益目标更为相近,而徐盛英知道自己不仅是一个武官,名义上还会受到席成的辖制,必然是没机会争夺主审之位,所以就直接把这个位置让给了霍正源。 霍正源则是当仁不让,也不等席成表态反对,就直接走到了公案后方的中间位置坐下,还用身体把席成挤到了更边缘的位置。 席成是一个老太监,而霍正源虽然只是一个文人,却是正值壮年,所以就算是席成心不甘情不愿,但在徐盛英有意偏袒的情况下,他面对霍正源的强行争抢也是无可奈何。 与此同时,江正则是默默走到侧位,与徐盛英、席成二人的众多麾下心腹站在一起。 最终,被挤到更左侧的位置之后,席成冷哼道:“这一场审问,就暂且由霍大学士坐在中间吧!但审问之事不可能只有一场,下一场必须换位置。” 徐盛英依然是面无表情,霍正源依然是面带笑意,两人皆是没有回应。 眼看着席成屡次受憋、即将要忍不住爆发怒气,一直站在旁边的贾伦终于是迈步上前,态度恭敬的请示道:“三位大人对于这间公堂的布置是否满意?若是没有任何不满意的地方,那现在已是辰时,三位大人应该提审犯人了。” 霍正源终于寻到机会与贾伦说话,问道:“公堂内的各种布置还算合适,就不知道……各类刑具是否也已经准备妥当?” 贾伦抬头看了徐盛英一眼,道:“原本是没有准备,毕竟瞻园之内实在是寻不到刑具,但徐守备抵达瞻园之际,把守军大牢的各类刑具皆是带来了。” 霍正源满意点头,道:“既然如此……本官记得?是七皇子殿下的随侍太监,名叫贾伦,对吧?你现在就可以离开这里了!你毕竟只是皇子长随,即便在内廷之中也没有任何职务,不适合参与公事。” 这一次,席成终于是寻到机会,抢先说道:“他不能离开!” “为何?”霍正源皱眉问道。 席成冷哼一声,道:“贾伦乃是代表七皇子殿下,有资格旁观咱们三人提审犯人!” “殿下让一个随侍太监代表自己?不合适吧?” “没什么不合适的,难道霍大学士就这般轻视我们内廷不成?更何况,贾伦不仅是殿下的代表,也不是一个普通宦官,他在内廷之中一向是以精通刑律而闻名,若不是他对七皇子殿下忠心耿耿,一直不愿意离开七皇子殿下,早就在东厂闯出名堂了!所以让他留在这里旁听咱们三人审问犯人,不仅是殿下的意思,也是咱家的主动提议!毕竟,无论是霍大学士还是徐守备、又或者咱家,对于大明刑律皆不擅长,总要寻一个懂行之人为咱们提供意见才行!” 听到席成的这般说法,霍正源微微一愣,不由是认真打量了贾伦一眼,又扭头扫视了一眼静立于侧位的江正。 霍正源完全没有想到,贾伦只是七皇子身边的一名随侍太监罢了,而且年纪也不大,竟然精通大明刑律! 很显然,就与霍正源一样,七皇子朱和坚也提前料到,认为霍正源、徐盛英、席成三人在联审期间因为立场各异、目标不同的缘故,必然是相互掣肘、彼此牵制,谁也说服不了谁,这种情况下就只能严格遵守大明律法做事了。 所以,霍正源就把江正带来了瞻园,而朱和坚则是把贾伦留在了瞻园。 朱和坚与霍正源的想法相似,贾伦与江正的任务定位也完全相同,就是利用他们二人精通大明律法的优势,在三方联审期间不断寻到有利于己方的相关法文提供支持、又或是搬出不利于对方的相关法文进行反驳,进而是逐渐掌控局势。 与此同时,朱和坚必然是非常信任贾伦的本领,所以他才敢在三方联审期间离开瞻园、前往夫子庙主持缙绅势力与皇庄势力的公开辩论,即便是在霍正源身边看到了江正的存在,也认出了江正的身份背景,却没有表现出特别明显的担忧之意。 想到这里之后,霍正源愈发忌惮贾伦了,缓缓道:“一个精通刑律的宦官内臣……倒是让我想到了二世而亡的秦朝!那时候也有一个精通刑律的宦官――指鹿为马的赵高!” 把贾伦比作赵高,对于内廷宦官而言无疑是一项极为严重的指控。 事实上,作为一名内廷宦官,贾伦的偶像之一就是赵高。 根据朱和坚与贾伦二人的默契,待将来朱和坚登上皇位之后,贾伦就是内廷之首、统领内廷各大衙门,无论司礼监还是御马监、无论东厂还是西厂,皆是由贾伦掌控。 朱和坚一向勤勉自律,贾伦自然也是同一类人,为了自己将来执掌内廷之际更加得心应手,他这些年来一直是暗下苦功,大明刑律更是贾伦努力钻研的重点内容,虽然没有机会接受杨洵这种律法大家的指导,但贾伦在钻研大明刑律之际所付出的努力,却绝对不少于江正。 从这方面而言,贾伦无疑也是一个极为励志的人物。 此时,听到霍正源的指控暗示之后,贾伦依然是态度低调谦卑,但又给人一种不卑不亢、绵里藏针的感觉,垂头道:“启禀霍大学士,我们内廷的规矩是,所有年幼宦官皆是要接受考核,挑选聪明伶俐之人送进内书堂读书识字,若是学习成效不错,还会进一步传授四书五经、朝廷法令等等知识,唯有如此才可以筛选出优秀宦官,进入司礼监、御马监等衙门辅佐陛下处理朝务! 所以,小人稍懂一些朝廷法令,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能因此就把小人类比赵高,否则就是完全否定了内书堂的规矩!内书堂的设立乃是源于成祖的授意,若是霍大学士不满意这项规矩,也不应该刁难小人,而是应该直接向陛下提议、撤消这项祖训才对! 更何况,在内廷之中,有学问的宦官并不是只有小人一个,如果小人稍懂一些刑律就要让您类比赵高,那内廷二十四衙门的众位大太监皆是深谙书文,又应该把他们比作哪些前朝宦官?” 闻言之后,一向机敏的霍正源竟是哑口无言了。 贾伦直接搬出了内廷二十四衙门众位大太监的存在,还搬出了明成祖朱棣的祖训,若是霍正源顺着这个话题继续争辩下去,就无疑是与全体内廷为敌、甚至是公开质疑了明成祖朱棣的英明神武。 别说是霍正源了,即便是赵俊臣在这般情况下也需要仔细掂量后果。 于是,霍正源讪笑一声后,终于是不再刁难贾伦,也默认了贾伦的旁观审问,只是再次扫视了侧方静立的江正一眼。 经过这次试探之后,霍正源虽然还不清楚贾伦对于明朝律法的精通程度究竟有多高,但也看明白了贾伦绝不是一个易与之辈,无论反应速度、还是城府心机、又或是辨术口才,皆是上上之选。 霍正源心中隐隐有预感,在接下来的三方联审期间,自己、席成、徐盛英三人相互掣肘之下,恐怕都无法成为主角,胜负关键反而是江正与贾伦的交锋。 随后,霍正源扭头向徐盛英询问道:“既然如此,时间也不早了,咱们就开始提审犯人吧!” 见霍正源转移了话题,席成当即是嗤笑一声,认为贾伦为自己出了一口恶气,徐盛英则是面现无奈。 其实,徐盛英也早就想到了贾伦的存在必然会严重阻碍自己提审犯人、查明真相,在霍正源赶到瞻园之前,他曾经也想要寻理由支走贾伦,但同样在贾伦有理有据的反驳之下无功而返,只能任由贾伦留在审案现场旁观。 所以,徐盛英并没有因为霍正源转移话题而面现鄙夷,反而是极为配合的点头道:“确实,是应该办理正事了!” 随后,徐盛英抄起一张公文看了一眼,然后就从公案上抽出一根朱签掷下,大声传令道:“来人,提审悍匪张四三!” 霍正源此前总计活捉了十一名“嘲风”死士,但因为朱和坚的当众恐吓,很快就有八名“嘲风”死士选择自杀,幸好是看守犯人的南京守军及时发现,但最终也仅仅是救下了其中三人,依然有五人自尽而亡。 这样一来,落网被捕的“嘲风”死士就只剩下了六名活口。 而徐盛英率先提审的这个“张四三”,就是六名残存的“嘲风”死士之一,同时也是那三名自杀失败的“嘲风”死士之一。 随着徐盛英的一声令下,一名南京守军与一名锦衣卫同时转身奔出侧厅,很快就把一名形象狼狈的年轻男子押进了瞻园侧厅之中。 而霍正源看到犯人之后,就绕过了所有流程,可谓是直奔主题,询问了一个让所有人皆是侧目的问题。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97章.一网打尽(三). …… …… 李四三被押进公堂之后,霍正源就仔细观察此人气色与神态。 这个李四三年纪不大,也就是十八九岁的年纪,但大概是出身贫苦的缘故,神态间并没有丝毫稚气,而且他明显是训练有素,皮肤黝黑、身形精悍,破败衣服下隐约可以看到浑身的腱子肉,进入公堂之后也一直是神态冷漠,好似完全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命运。 只可惜,他此时的形象却是狼狈不堪,首先是昨天在贱籍们的围攻伏击之下受了伤,被捕之后又以头撞墙尝试自杀,虽然很快就被看守他的南京守军抢救了回来,但依然是头破血流、伤上加伤,现在不仅是手脚受缚、浑身血迹,脑袋与身体各处也皆是缠着厚厚绷带。 与此同时,李四三看似是神态冷漠、面无表情,但霍正源依然敏锐发现,李四三自从被押进公堂之后一直在偷偷观察贾伦,与贾伦短暂对视之后,他的神态间更是闪过了一丝惊慌惧意。 看到这般情况,霍正源突然间心中一动。 随后,霍正源就直接持起惊堂木、在公案上面用力一拍,厉声质问道:“堂下犯人,你与七皇子殿下是什么关系?” 随着霍正源的话声落下,侧厅内所有人皆是不受控制的身体巨震、面色大变! 虽然南京城内的绝大多数高层权贵皆已经隐隐猜到了真相,认为朱和坚与这些悍匪死士之间必有关联,但……这种事情可以直接挑明吗? 另一边,听到霍正源这般直截了当的厉声质问之后,李四三更是猝不及防,再也无法维持冷漠神态,当即是身体一颤、脸色煞白,手足无措的急急摇头道:“七皇子?我、我与七皇子没、没有任何关系!” 看到李四三的仓惶表现,霍正源不由是面现满意,认为这个李四三虽然看似是完全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命运,但实际上极有可能是自己查明真相的突破口。 在锦衣卫与南京守军押来李四三受审之前,霍正源已经迅速浏览了李四三的相关资料。 此人落网被捕之后,很快就寻到机会以头撞墙、试图自尽。 这种过激表现,其实有两种解释,一是李四三忠心耿耿、立场坚定,宁死也不愿意出卖七皇子朱和坚,二是李四三心理素质较差、承压能力不足,被捕之后又是畏于七皇子的积威与恐吓、又是惧于官府的严刑拷问,所以就在绝望之下选择自尽。 霍正源推测,李四三大概率是后一种情况。 因为李四三试图自杀之际,选择了以头撞墙的方式,但最终却是自杀失败了,虽然头破血流、但也没有生命之忧。 这就意味着,李四三以头撞墙之际并没有使劲浑身力气,心底深处依然残留着一丝惜命之意。 否则,以这些死士千锤百炼的身体素质,若是不留余力的撞墙自尽,结局就不可能是头破血流这般简单了,绝对是脑浆崩裂、一命呜呼。 最重要的是,在残存的六个“嘲风”死士活口之中,其余五人被捕之后皆是表现顽抗、不愿意提供任何有效情报,就连自己的姓名、年纪、籍贯等等基本信息也是守口如瓶,却唯有这?李四三在自杀失败之后主动交代了自己的姓名。 很显然,自杀失败之后,李四三的心态已经发生了明显变化,愈发的惜命胆弱了。 而此时,经过初步试探之后,看到李四三的惊慌反应,霍正源已经完全确认了自己的心中猜想,认为此人绝对是一个值得尝试的突破口。 徐盛英选择率先提审此人,想必也是相同考量。 然而,霍正源的这种试探手段,自然是在公堂之内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席成直接中断了审问进程,也完全顾不上体面,霍然起身手指霍正源大声训斥道:“霍正源,你是什么意思?你想要暗示什么?这个悍匪又能与七皇子殿下有何关系?你难道想要诱供犯人、栽赃七皇子殿下不成?” 下一刻,贾伦也迈步上前,表情严肃的质问道:“霍大学士,请您解释一下,为何要突然间提及我家殿下?还把我家殿下与这个悍匪联系在一起?否则,小人事后无法向我家殿下交代!” 徐盛英同样是皱眉看着霍正源,认为霍正源就这样直接提及悍匪死士们与七皇子朱和坚之间的联系,实在是操之过急了。 在所有人的注目与质问之下,霍正源则是表情无辜,疑惑反问道:“各位为何这般激动?我为何不能提及七皇子殿下?这些犯人虽然犯下重罪无数,但他们所犯下的各项罪行之中,最为恶劣的一项罪行就是绑架七皇子,所以本官认为咱们应该优先审问此罪,于是就询问了犯人与七皇子的关系,想要知晓他们为什么刻意选择七皇子进行挟持……有什么问题吗?” 听到霍正源的疑惑反问之后,席成与贾伦皆是无言以对、也皆是有些尴尬。 刚才的过激表现,反而是显得他们二人做贼心虚、杯弓蛇影了。 于是,贾伦告罪一声后,就默默退回原位。 席成则是冷哼一声,再次威胁道:“霍大学士,你在审问犯人之际应该把话说明白,若是造成了任何误会,你恐怕是承担不起责任!” 说完,席成就怒冲冲的重重坐下。 霍正源并没有理会席成,而是转头看了一眼徐盛英,眼神意味深长,含义也很明确,就是在提醒徐盛英――席成与贾伦的表现极为可疑! 徐盛英虽然已经改变了立场,想要调查真相,但总体而言依然是态度中立,所以霍正源就想要趁机影响徐盛英的判断,若是让徐盛英坚定认为朱和坚狼子野心,进而向德庆皇帝呈交密疏、详细列举朱和坚的种种疑点,那朱和坚即便是在南京城内顺利掩盖了自身罪行,返回京城中枢之后的日子也绝不好过。 徐盛英同样没有搭理霍正源的暗示,而是认真审视了李四三一眼之后,就夺走了霍正源手里的惊堂木,似乎是想要趁机主导审问之事。 然而,不待徐盛英发挥,江正却是一改此前低调态度,迈步上前道:“霍大学士、徐守备、席镇守,学生江正,乃是大理寺卿杨洵之弟子,也算是熟悉朝廷法令,所以就受霍大学士之命、协助审问之事!” 表明身份之后,江正缓缓问道:“三方联审虽然刚刚开始,但学生有一事不明,还请三位大人赐教!” 听到江正自称是大儒杨洵的弟子之后,徐盛英表情微动,缓缓放下手中惊堂木后,点头道:“既然?是杨大儒的弟子,那我也就不怪你插话了!说吧,你有何疑问?” 江正躬身谢过徐盛英之后,再次问道:“徐守备认为学生在插话,但学生的疑问也与插话有关系,那就是公堂秩序!学生想要知道,三位大人在审问案情之前,是否应该首先制定几项规矩?就以插话为例,因为是三方联审的关系,三位大人皆是主审,那在霍大学士向犯人问话之际,徐守备与席镇守两位大人是否有权打断插话?若是有权插话,这种权力是否应该稍稍限制?否则,三位大人在审问犯人之际总是相互打断插话,恐怕是要严重拖延审案进程了!” 随后,江正转头看向太监贾伦,与贾伦稍稍对视片刻之后,又说道:“三位大人皆是主审,相互打断与插话也就罢了,但……像是学生这种奉命协审之人,又或者像是贾宦官这样的奉命旁观之人,是否也有资格打断插话?” 霍正源乃是翰林出身的清贵大学士,徐盛英则是勋贵出身的军中武将,这两人从前皆是极少有机会插手各类案件的审判,而席成掌控着南京锦衣卫,倒是经常有机会插手各类案件,但他从前审案之际总是一言堂的情况,全凭一己喜好临时定规矩,却也没有与他人联合审问案情的经验。 所以,听到江正的提醒之后,三人皆是微微一愣,才终于想到了公堂秩序的重要性。 与此同时,贾伦更是目光一闪,看向江正的眼神充满了戒备。 只凭这一番话,就足以让贾伦把江正视为劲敌! 这些年来,贾伦苦心钻研明朝法令,最大领悟就是――历朝历代的所有法令条文,本质就是制定秩序,所有人皆是会受到这些秩序的保护、所有人也皆是会受到这些秩序的限制! 就以大明《户律》为例,《户律》分为《户役》《田宅》《婚姻》《仓库》《课程》《钱债》《市廛》七卷,这一系列的法令条文一方面确立了朝廷、权贵与缙绅三大阶层的利益分配,保证了朝廷、权贵与缙绅们长期剥削普通百姓的权力,但同时也限制了朝廷、权贵与缙绅在剥削百姓之际的权力,防止这些食利阶层剥削百姓太甚、竭泽而渔、最终就是官逼民反。 总而言之,所有人皆是受益于秩序,也皆是受制于秩序。 对于同一阶层而言,这种秩序是公平的,所有人皆是站在同一起跑线; 但对于不同阶层而言,这种秩序又是不公平的,有些阶层如鱼得水、有些阶层寸步难行。 从这方面而言,如何制定规则并不重要,重点是阶层的划定。 而此时,江正提议制定公堂秩序,更是把相关人等直接划定为两个阶层,一个阶层是霍正源、席成、徐盛英这三位主审官,另一个阶层则是除了三位主审官之外的其余相关人等。 这种阶层的划分手段极为狡猾,等于是把江正与贾伦二人绑定在一起。 接下来,若是霍正源、徐盛英、席成三人商议之后,认为除了主审官之外所有人在审案之际皆是不可以随意打断插话,那江正与贾伦二人就同时受到限制;若是除了主审官之外,像是江正这种协审之人、或者像是贾伦这种观审之人也皆是可以随意打断插话,那他们二人的话语权又同时得到增强。 这种绑定看似公平,但实际上,在江正提及此事之前,他在审案期间的话语权原本是远远不及贾伦的,贾伦乃是朱和坚的代表,谁也不敢把他直接驱离公堂,而江正只是众多协审人员之一,并没有资格屡次打断插话,否则很容易就会受到席成针对、被直接赶出公堂――这样一来,江正接下来与贾伦争锋之际,自然就要束手束脚、落于下风。 不过,贾伦虽然看穿了江正的意图,却也没有任何办法破解。 因为这种简单粗暴的二分法,总是最难反驳,贾伦这个时候若是把自己与江正进行区分、试图争取更多特权,就是得寸进尺、有干涉案情之嫌,非常容易落人话柄,而且还会受到众多协审人员的孤立。 就在贾伦想明白了利弊之后沉默无言之际,霍正源、徐盛英、席成三人经过低声商议之后,也终于是勉强达成了共识。 因为霍正源深信江正的本领,席成也深信贾伦的能耐,所以他们二人就皆是支持主审官以外的相关人员应该拥有更多话语权,而徐盛英虽然有着不同态度,但他独木难支、只能稍稍妥协。 最终,霍正源抬头宣布道:“我与徐守备、席镇守两位商议了一下,在我们三人接下来审问犯人之际,任何人都不可以插话,就连另外两位主审也不可以,只能第一时间进行补充与反驳!至于其余协审人员,就需要征得三位主审同意之后才可以表态说话,但三位主审不可以无故阻挠协审人员表明意见……贾伦你代表七皇子殿下旁观审案,也等同于协审人员。” 随后,徐盛英补充道:“若是三位主审屡次违反了公堂规矩,让审案之事变成了三位主审之间的争吵不休,那就意味着我们三人没有能力审明真相,就把相关犯人押往京城、交由中枢衙门问审;若是其余人等违反了公堂规矩,则是立即驱出公堂,不得参与后续审问!” 听到霍正源与徐盛英的说法之后,江正点头表示支持。 这般公堂秩序,同样也限制了霍正源、徐盛英与席成三人,若是把落网被捕的死士们押往京城受审,局势就脱离了他们的控制,各种变数必然是层出不穷,对于三位主审官而言也不是一件好事。 与此同时,江正与贾伦二人皆是拥有了更大话语权,只需是提前请示一句,就可以直接下场干涉案情了。 下一刻,江正与贾伦二人异口同声道:“三位大人,学生还有一项建议需要禀报!”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97章.一网打尽(四). …… …… 听到江正与贾伦的异口同声之后,霍正源不由失笑。 他的猜想没错,这一场三方联审的主角果然是变成了江正与贾伦二人。 霍正源私下里还藏匿着一个“嘲风”死士活口,所以他对于这场三方联审并不是志在必得。 与此同时,霍正源还记得赵俊臣把江正派来南京的真正原因,就是想让自己趁机考验一下江正的能耐与忠心——这也是霍正源把江正带来瞻园参加三方联审的另一层考量,就是想要利用这件事情让江正与“赵党”势力彻底绑定在一起。 所以,霍正源并不在乎江正抢风头,当即点头道:“你们二人又有何建议?说吧。” 另一边,徐盛英却有些不耐烦了,催促道:“虽然给予了你们表态提议的权利,但你们也应该知晓分寸,不可以耽误案件的正常审理,有话快说!” 江正与贾伦相互对视一眼之后,贾伦率先说道:“小人认为,这些悍匪在南京城内所犯下的各项重罪,虽然皆是性质恶劣、罪不容诛,但细究起来还是应该分为不同情况,譬如是闹事械斗杀人、挟持武官洗劫军库、刺杀当朝大学士、绑架善堂遗孤等等罪行,南京官府自然是有权审问详细,但他们挟持七皇子的罪行,情况则是截然不同,涉及了天家皇室,相关审问还是交由陛下圣裁比较好!” 很显然,贾伦不愿意让朱和坚与“嘲风”死士之间扯上任何联系,这项提议也明显是为了拖延时间。 贾伦话声刚落,江正就直接表明了截然相反的意见,扬声道:“三位大人,学生反而是认为,这些犯人的各项罪行皆已经罪证确凿,没必要再把他们的各项罪行进行分类,相关细节也皆是不值得浪费精力仔细查问,重点是应该调查他们的来历背景、犯案动机!” 但下一刻,江正又支持了贾伦的某些说法,继续说道:“与此同时,这些犯人的各项罪行皆是性质极为恶劣,南京官府虽然有权调查真相,却也无权量刑定罪,这种事情还是交由朝廷中枢决定即可,三位大人在审问期间,也不应该提及任何定罪之事。 甚至于……为了防止犯人们自认为死罪无疑,所以就破罐子破摔、顽固反抗审问,三位大人还应该留他们一线机会,把犯人们受审之际的表现也尽数记录下来、如实汇报于朝廷中枢,而且建议朝廷对于坦白从宽、表现良好的犯人减罪一等,至少不要牵连他们的族人。” 贾伦闻言之后,不由是眉头一皱。 江正的这般建议,无疑是极大增加了“嘲风”死士背叛七皇子朱和坚的可能性,也让朱和坚与“嘲风”死士的关系愈发容易败露。 于是,贾伦寸步不让,再次说道:“相关案情的性质恶劣,恐怕南京官府不仅无权量刑定罪,也同样无权建议减刑,更何况这些犯人的罪行太多太重,别说是减罪一等了,即便是减罪三等,也逃不了斩首弃市、诛连族人的命运!所以江公子的这项提议,除了让三位主审徒惹争议之外,恐怕是毫无意义。” 江正也是针锋相对,皱眉道:“即便减罪三等也要诛连族人?我朝何时有过这种规定?依大明刑律之《盗律》……” “江公子此言大谬,这些犯人之各项罪行,理应是以谋大逆而论,并不适用《盗律》……” “即便是谋大逆,也是十六岁以下尽斩罢了,何来诛连?在嘉庆年间,就曾经……” “江公子既然提到嘉庆年间,又为何对成祖时期避而不谈?更别说是太祖亲办的三大案了……” “我朝刑律以《名例律》为总纲,具体实行则是以《律令直解》为准绳,贾宦官难道不知‘为例’与‘不为例’的区别……” “太祖有规定,《大明律》不可更改……” “虽然《大明律》不可更改,但贾宦官还是忽略了成祖以来历代圣皇陆续颁布的《问刑条例》……” 就这样,只是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小细节,就让江正与贾伦两人滔滔不绝的激辩了起来。 而霍正源、徐盛英、席成这三位名义上的主审官,却只能在两人的滔滔辩论之下目瞪口呆,完全无法插话。 《大明律》乃是一门极为繁深的学问,从制定之初就总结了历朝历代的法令条理,可谓是封建王朝时期法律的集大成者。 明太祖朱元璋颁布了《大明律》之后,一方面是得意于《大明律》的完善严谨,一方面又担心后代皇帝“变乱成法”,所以还屡次颁布祖训,表示《大明律》永世不得更改。 但再完善的法令条文,也总有一天会与时代脱节,所以明朝后代君臣为了适应实际情况、矫正《大明律》不可更改的弊端,就陆续颁布了许多“临时条例”,嘉庆时期把这些“临时条例”整理修订,编为《问刑条例》二百七十九条,万历皇帝又把《问刑条例》扩充为三百八十二条,再等到德庆皇帝时期,《问刑条例》已经扩充为近五百条之多! 与此同时,明朝还实行“律令并行”的规则,就是官府审案之际应该同时遵循《大明律》、《问刑条例》、以及前朝相似案件的判例,让明朝官府审案之际的具体情况愈发复杂。 最重要的是,皇帝的意志被视为金口玉言,他们亲自圣裁的判例与成案,往往是视作与法律具有同等效率的条文,而历代明朝皇帝也皆是任性之辈,不仅是经常亲自插手各类案件,也经常凭着自己一时喜恶随意裁定断罪量刑之事,所以在明代皇帝的诸多圣旨之中,就充斥着大量的“为例”、“不为例”、“无例”这类限定词。 所谓“为例”,就是指这道圣旨属于常法,往后遇到相类似情况皆要遵此办理;“不为例”就表示这道圣旨只具备一次性效应,后世不得引以为例;至于“无例”就更荒唐了,表示明朝皇帝尚未决定自己的这道圣旨究竟应该属于常法还是“特恩”——而仅仅是明宪宗一朝,“无例”圣旨就有十六道之多! 如此一来,明朝法令的复杂深奥,就已经不是正常人可以搞明白的了。 而此时此刻,霍正源、徐盛英与席成三人虽然皆是自诩聪明,但他们不谙此道,听到江正与贾伦二人的辩论之后,就依然是云里雾里、头昏脑胀,有时候甚至无法理解江正、贾伦二人的辩论内容,也无法看出他们二人在争辩之际究竟是哪一边占上风。 但江正与贾伦正在争辩的事情,又关系着审案之际的基本原则,却也不能随意打断。 最终,当江正与贾伦激辩了足足一炷香时间、却依然是谁也无法驳倒对方之后,徐盛英终于是不耐烦了,用力击拍惊堂木后,大声怒斥道:“我不知道你们究竟在争辩什么!也不想关心你们的争辩内容!无论在争论什么事情,皆是容后再议,现在你们二人皆是退下,本官要继续审问犯人了!” 随着徐盛英的这声怒斥,所有人才迟迟反应了过来,发现他们自从把李四三押来公堂之后,就一直只顾着争论不休,反而是把审问犯人的正事抛在脑后了,至始至终就唯有霍正源问了一句李四三与七皇子朱和坚之间的关系,倒也算是直中要害。 在徐盛英的怒喝之下,江正与贾伦二人终于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停止了激辩,分别退在两旁。 而徐盛英则是趁机主导了审问,完全没有征询霍正源与席成二人的意见,就开始审问李四三的身份背景、籍贯经历。 但李四三旁观了审案公堂的混乱情况之后,也稍稍控制了心中惶惶,再加上贾伦站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监视,让他完全不敢坦白交代,所以在面对徐盛英的厉声审问之际总是闭口不言,受审之前还愿意如实交代自己的姓名,但现在就连自己的名字也不愿意交代了。 这般情况下,徐盛英自然是大为光火,当即就派人施刑拷问。 在徐盛英的命令之下,李四三被压倒于地、受到杖刑,足足挨了三十杖。 但这三十下杖刑乃是由锦衣卫与南京守军分别派出一人持杖行刑,而负责施刑的那名锦衣卫明显是一位老手,他所击下的那十五杖看似是啪啪作响,比南京守军施刑之际动静更大,但就连李四三的一根毫毛也没有打弯,所以李四三实际上只挨了十五杖。 “嘲风”死士皆是训练有素的精锐,即便是承压能力较弱的李四三,也完全有能力扛下这十五下杖刑。 所以,挨了杖刑之后,李四三依然是闭口不言、顽抗审问。 徐盛英愈发光火,就想要再次施以重刑。 但就在这个时候,贾伦则是再次站了出来,表达了不同意见,认为李四三原本就是身负重伤,若是屡次施刑拷问,犯人极有可能伤重而亡,U看书ne即便是李四三在严刑拷打之下招供,也不能保证供词为真,所以这种时候应该优先提审另外五位死士悍匪。 而下一刻,江正也站了出来,自然是表达了相反意见。 再然后,三方联审就又一次变成了江正与贾伦二人的辩论现场,两人依然是有理有据、逻辑严谨,江正搬出《问刑条例》,贾伦就抬出《律令直解》,江正举出嘉庆年间前例,贾伦就翻出成祖时期旧案,依然是谁也无法辩倒对方。 但三方联审的进展,则是再次遭到打断。 看到这般情况之后,徐盛英愈发烦躁,席成微笑不语,霍正源则是皱起了眉头,暗暗想道:“没想到这個贾伦的能耐这般了得,即便是江正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占据上风,但江正又必须站出来与他争辩,否则就只能任由贾伦引导局势走向了…… 如此一来,三方联审因为他们二人的激辩而屡屡中断,严重拖延了进展,恐怕也是七皇子的拖延时间之策,所有人皆是让贾伦牵着鼻子走了……” 暗思之际,霍正源脑海中闪过了各种对策,却皆是无法顺利解决这般困境,不由是眉头愈发紧蹙,认为这个贾伦从某方面而言比七皇子朱和坚更为难缠。 而就在霍正源束手无策之际,瞻园之内的审案情况也已经传到了周尚景的耳中。 周尚景显然是早有预料,依然是态度从容、智珠在握,缓缓道:“哦?看样子,七皇子果然是想要拖延时间!但老夫却已经等不及了……南京局势,必须赶在今天晌午之前尘埃落定!吩咐下去,可以推行下一步计划了!”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98章.一网打尽(五). …… …… 与七皇子朱和坚一样,周尚景这个时候也赶到了夫子庙,名义上是为了亲自旁观见证缙绅势力与皇庄势力的公开辩论,顺便帮七皇子朱和坚稳定双方辩论期间的秩序。 但周尚景的真实意图究竟如何,就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至少,朱和坚就完全不相信周尚景的这般理由。 只是旁观见证?周 《摄政大明》第1498章.一网打尽(五) 《摄政大明》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499章.一网打尽(六). …… …… 自古以来,无论古今中外,在权谋家眼中,青年学子从来都是一件非常称手好用的工具。 首先,青年学子们博览群书、自视甚高,浑身精力与满脑子想法无处发挥,不愿意错过任何一次展现存在感的机会,但他们的思想尚未定型,又严重缺乏见识与经验,所以就可以轻易操纵他们的想法、向他们灌输某些 《摄政大明》第1499章.一网打尽(六) 《摄政大明》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500章.一网打尽(七). …… …… 近年来,随着年纪愈发老迈,周尚景的行事风格也愈发的低调隐忍,好似已经磨平了棱角、失去了锋芒,他的野心与他的精力已经一同消退了,任何事情都是不争不抢,面对德庆皇帝的咄咄逼人、以及赵俊臣的迅速崛起,也经常是不为所动、毫无反应, 但实际上,周尚景固然是年纪老迈了、精力不济了, 《摄政大明》第1500章.一网打尽(七) 《摄政大明》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501章.一网打尽(七). …… …… 所谓“江南大儒”,究竟是怎样的成色,周尚景自然是心知肚明。 正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武人的手段强弱,可以凭借真刀实枪的较量一决高下,谁强谁弱一眼即知,只要你足够能打,那你就可以成为天下第一;但文人无法直接较量,一篇文章是好是坏、一首诗词是雅是俗,任何人都可以存在不同 《摄政大明》第1501章.一网打尽(七) 《摄政大明》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502章.一网打尽(九). …… …… 杨有梁,南京境内的一位普通佃户,大约是知天命的年纪,身材佝偻枯瘦、面容苍老风霜、皮肤黝黑粗糙,就是寻常老农的模样形象。 不过,皇庄势力选择杨有梁作为己方出场辩论代表之一,也是有原因的。 杨有梁并不是南京本地人士,而是出生于京津地区,自幼就让一名说书先生收为儿徒,学 《摄政大明》第1502章.一网打尽(九) 《摄政大明》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1503章.一网打尽(十). …… …… 自从朱和坚提议要举办这场公开辩论之后,缙绅势力就自认为胜劵在握、滋生了轻敌怠慢之心,又很快就被南京局势的屡屡变故转移了注意力,所以他们至始至终都没有认真准备,就连出场辩论的五人名单,也是昨晚临时确定的。 毕竟,缙绅势力认为己方坐拥当代大儒高达十余人,与南京各界的关系也更 《摄政大明》第1503章.一网打尽(十) 《摄政大明》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