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与子》 第一章 风雨黎明 第1节 龙原,辽东山区有名的古县城,依山傍水,风景秀丽。(w-w-6zhongwen.c-o-m)然而,在兵荒马乱的年代,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却苦不堪言。却说靠近城边的东关胡同里有一家铁匠铺,主人姓郑,夫妻俩靠着上辈人留下的铺子和手艺,每天叮叮当当的混日子。后来,有了女儿秀兰,给他们的生活平添了不少乐趣。女儿四岁那年,日本人占领了县城,这帮强盗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城里那些有血性的男人们都跑到山里参加了邓铁梅的抗日自卫军。郑铁匠没有去,他选择了留在城里,一边打铁,一边秘密地为自卫军收集情报 这一天早晨,铺子里和往常一样,两口子吃过早饭,铁匠挥锤,妻子拉着风箱六岁的秀兰依偎在母亲的后背,看着父母干活,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这孩子,多大的动静都能睡着觉。” “习惯了呗。”郑铁匠用毛巾擦了擦汗,说道。 “秀兰快过生日了,我想扯块花布给她做件衣裳,可手头钱不够,怎么办?” “等等吧,等攒够了钱,再买呗。” “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啊,什么事一拖就没影了。”秀兰妈轻轻把孩子抱到前胸,站了起来,说;“你也歇着吧,累死累活也是白忙活。”说着。抱孩子进了里屋。 铁匠憨憨的笑了笑,瞅着妻子,找了把凳子坐了下来,装了袋烟,点着火以后,深深吸了一口,回想起了前天夜里的情景:他刚把五只打好的铁枪头藏进屋角的地洞里,并把工具箱压在了洞口上,就听见轻轻的敲门声铁匠定了定神,问道:“谁啊?”“我,李英华,开门吧。” 拉开门栓,从外头走进来两个人,其中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说道:“郑哥,你送的情报很准确,我们在二道梁子伏击了一辆小日本的军车,干掉了七个鬼子。” “缴获了一挺机关枪,六支步枪,还有不少大米和白面呢。”另一个青年接口道。 铁匠兴奋的说道:“好哇,太好了,英华老弟,我一直想和你们一起杀他狗日的,这事你和邓司令提了没有?” “提是提了,邓司令说暂时还不行,你现在的工作更重要,就像这次打伏击,没有你的情报我们根本不可能打这么漂亮的仗。司令还让我转告你,以后一定要加小心。小日本已经发疯了,他们集中了一千多人和两个警察大队奔袭我们黑石岭老营,可我们现在钻到他们的老窝来了,等着瞧吧,这下城里马上就要热闹起来了。”李英华说着,禁不住笑了起来。 秀兰妈从里屋出来,笑着说道:“我以为是谁呢,英华来了,你们快进里屋。饿了吧?锅里正好还有几个菜饼子,我再给你们烧点热水”。 “嫂子,你就别忙活了,我们还有事,马上就得走,”英华一边说,一边掏出一个小布袋,“嫂子,邓司令让我捎给你二十块大洋,让你买点布,给孩子做件新衣服”。 “做衣服也用不了这么多钱呀”,铁匠接口道:“这咱不能要,邓司令的心意我们领了,你们整天呆在山林野地里,用钱的地方多去了,我们好歹还能过得下去”。 英华说道:“这是司令的命令,你要是不收,我们可没法交差。”说着把布袋塞到秀兰妈的手里,又说道:“嫂子,也真为难你了,既要带孩子,又要过日子。怎么样,跟着郑哥担惊受怕了吧?” “开始确实有点怕,现在不了,小日本祸害咱们中国人,什么缺德事都干,再怕那就剩挨刀的份了。” 李英华笑道:“还是咱们嫂子明事理。你说的对,小日本就是一群畜生,你不揍它,它也一样会咬人。”正在这时,从城里传来了枪声和爆炸声。英华马上道:“郑哥,嫂子,我们该走了,去凑凑热闹,你们多保重啊。” “等一下,”铁匠走到屋角,搬开工具箱,从暗洞里掏出来枪头和两把崭新的大刀,,走过去递给英华,“最近查得紧,就做了这么多。” “郑哥,这可是好东西啊,我们又增加了三十多人,缺的就是这个。” 秀兰妈把包好的菜饼塞给了英华,“你们在路上吃吧,平时多加点小心,有空儿就来吧。” …… 想到这,郑铁匠正要出去上厕所,这时房门‘哐当’一下被踹开,冲进来几个警察,围住了他,后面进来的日本军官,盯着铁匠,用生硬的中国话说道:“你的,邓铁梅情报员的干活?” 铁匠没有理他。一个脸上有刀疤的年轻警察走过来,狠狠打了铁匠一个耳光,吼道:“快说,你到底是不是给马胡子送过情报?” “呸、”铁匠一口血痰吐在了刀疤脸上,“去你妈的。” 日本军官在旁冷笑一声,朝外挥挥手,警察们绑了铁匠,走出房门。秀兰妈听动静不对,马上追了出来,拉着铁匠喊道:“你们凭什么抓人?他犯了什么罪?” 刀疤脸拉开秀兰妈,又将她推倒在地上,恶狠狠的说道:“臭娘们,告诉你,他犯的是反满抗日的死罪,你就等着收尸吧。” 警察押着铁匠扬长而去,秀兰妈爬起来,愤怒地望着他们的背影,咬着嘴唇一言不发。小秀兰哭着跑出来,拉着母亲的衣襟嚷道:“妈,他们为什么把爸爸抓走啦?” 秀兰妈抱起女儿,给她擦去泪水,说;“你还小,等长大了就知道了。” “那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啊?” “很快就会回来的,爸爸是好人,一定会回来的。” 从这天起,东关胡同里再没有打铁的声音了,让这里的人们忽然间觉得少了什么似的。这一天,秀兰妈正在屋子里修补衣服,听见开门声,急忙站起来,看见邻居杨志刚的母亲领着儿子进了屋。忙道:“杨嫂啊,你怎么有空来啦?这几天根本没人敢进我家的门,你不怕沾上反满抗日的罪名吗?快上炕上坐吧。” “什么罪名我不知道,自打你家出事,胡同里就没断过生人,这两天消停了,我才过来看看,秀兰她爸有消息吗?” 秀兰妈摇摇头,道:“托德祥去打听了一下,听说押到省城去了。”秀兰妈看了一眼正在和志刚玩耍的小秀兰,叹了口气,小声说道:“唉,怕是回不来了……” “这些男人哪……”志刚妈也叹了口气,说道:“我那口子也是一去没影儿了,死活在哪儿都不知道,现在咱俩一样了。不管咋样,看着孩子也得挺下去啊,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我能有什么打算?脑袋里就像浆糊一样,什么都乱糟糟的,真不知道以后怎么办了。” 志刚妈想了想,道:“要是实在没有别的法子,咱俩搭伙帮人洗衣服,看家带孩子什么的,好歹把孩子拉扯大就好办了。” 秀兰妈眼睛一亮,看着志刚妈说道:“你这可是给我找了条活路啊,真是太谢谢你了。”“什么谢不谢的,邻居住着,换了谁,也不能干瞅着”。 两个人说到这时,炕上两个孩子为了好看的线板争闹了起来,志刚妈把儿子扯起来,说:“志刚,你比她大,就得有个哥哥样,和妹妹抢东西,像话吗?” 秀兰妈道:“算了算了,都是小孩子,让他们自己玩去吧。” “我得回去了”,志刚妈站了起来,说:“咱们刚才说的事就定了,我去划拉衣服,你在家洗洗晒晒的,先对付着过吧。我走了”。”“忙什么?再坐一会吧。这几天可把我闷坏了,你这一来,我心里亮堂不少。” 志刚妈走到门口,似乎想起来什么,回头说道:“对了,你不是有个妹子嘛,就是韩大夫家里的,怎么老不见她来串门啊?” 秀兰妈哼了一声,说:“人家过的是什么日子?不缺吃不缺穿的,怎么能沾咱的边儿?别说秀兰她爸现在出了这档子事,就是以前也没来过。再说了,又不是什么亲妹子,是我娘在世的时候认的干女儿。那是她家穷,天天住在我娘家吃喝,找了个大夫,日子好了,早就把以前的事忘了。” 志刚妈苦笑道:“说的也是啊,以前看你们俩好得像一个人似的,我还以为是亲姐妹呢。行了,以后咱们再唠,我得回去整点什么了,对付一顿再说吧。” 当天夜里,秀兰妈正搂着秀兰睡觉,突然被敲打后窗的声音惊醒了,她惊疑的问道:“谁啊?” “嫂子,我是李英华。” “哦,你等一会,我去开后门。”秀兰妈急忙披上衣服,下地到外屋开了后门,见到李英华,又说道:“快进屋里说话吧。” “不用了,嫂子,说几句就走,还有人等着我呢。” “英华,你郑哥出事了,知道吗?” “我们都知道了,郑哥是好样的,小日本什么损招都用了,他就是不说。我们想了很多办法营救,但都没成功,戒备太严了。嫂子,咱们得挺起腰杆子,绝不能向日本鬼子低头啊”说着掏出来一个小包交给秀兰妈,“这十块大洋是邓司令给的,只是一点心意。” 秀兰妈含着泪说道:“邓司令还挂着俺……” 突然,外面传来两声枪响,李英华从腰里拔出手枪,“嫂子,我们要转移了,一时半会儿恐怕不能回来,你自己多保重,我走了。”说完之后,立刻出了后门,从后院翻过了土墙。 秀兰妈拿着小包,望着后院,直到听不见动静才回到里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章 风云黎明 第2节 俗话说:八月暖,九月温,十月小阳春。无弹窗www/86zhongwen/COM可现在已经入了冬了,天气仍然是那样的暖和。秀兰妈在门口搓洗着一大盆的衣服,秀兰指着盆里一件粉色的上衣问:“这么好看的衣服是谁的啊?” “听你杨大妈说,是你韩家姨妈的。” “姨妈?我怎么从没见过呀?” “她家有钱,过的好,和咱家不一样,她不来咱家,所以你没见过。” “那咱们上她家去玩不行吗?” “咱们不干那没骨气的事儿,让人笑话。” “不能去她家……”秀兰寻思了一阵子,又说道:“妈,我想和志刚哥,铁蛋他们一块去捡破烂换钱,行吗?” “扯淡,你一个丫头片子,能捡什么破烂?在家老实呆着。” “不嘛,我就要去。” 秀兰妈抬起头看着女儿说道:“怎么,现在妈的话都不听啦?” 秀兰低下头,小声的说:“那人家都和他们说好了,有志刚哥,李全,还有铁蛋… “那也不行,你去了只能给他们添麻烦。” 娘俩正说到这儿,志刚他们几个走了进来,志刚看了秀兰一眼,说道:“郑婶,我想带秀兰和我们一起捡破烂,行吗?” 秀兰妈整理了一下头发,说:“她一个小丫头能捡到什么破烂?只能给你们添麻烦。” “没什么麻烦,她在家也是闲着,让她跟我们去吧,我们几个会照顾好她的。” “是啊,郑婶,”其他几个伙伴也随声附和着,“没什么麻烦。” 秀兰扯着母亲的胳膊说:“让我去嘛,让我去嘛。” “你松手,还让不让妈干活啦?” “我就要去嘛。” 秀兰妈看见女儿死缠着不放手,无可奈何的答道:“好吧,好吧,我管不了你了,去吧,不过得早点回来啊。” 志刚拉过秀兰,高兴的说道:“你妈同意了,咱们走吧。” 秀兰笑呵呵的回了屋子里,拿上准备好的小篮子,和志刚他们一道走出东关胡同…… 从这天起,他们走街串巷,凡是有垃圾堆的地方就有他们的足迹。志刚是头头,他对什么地方有工厂,在哪儿能捡到东西都了如指掌,并且每天要到什么地方怎么做都提前做了小计划。 这一天的天气格外冷,他们按着计划来到北山工厂,在一个日本人办的工厂外垃圾堆上翻找着有价值的东西。秀兰抬头看了看天,对志刚说:“志刚哥,过晌午了,咱们回家吧。” 志刚盯着厂门口,说道:“不急,做饭的德祥叔还没出来呢,咱们再等一会儿。” “他能来吗?” “能,这是说好的,你看你看,这不来了吗?” 秀兰看见一个中年男人系着围裙,挑着垃圾担子,出现在厂子门口,他朝门卫点点头,然后朝垃圾堆走了过来。秀兰认识他,他家也在东关胡同。 德祥叔倒了垃圾,大声说道:“你们这些小东西,又跑到这儿来乱扒拉,把这儿弄成什么样子了啦?赶紧走吧。”说完之后,挑着担子转身走回厂门里。 志刚在倒出的垃圾翻出两个纸包,迅速装进筐里,又捡些葱头菜叶盖上,然后领着伙伴们离开了垃圾堆。 在回来的路上,虎头虎脑的铁蛋凑到志刚跟前,笑嘻嘻地说道:“杨哥,今天德祥叔又给咱们什么好东西啦?” 志刚回头看了看,道:“别急,看前头拐了弯有个小阳坡,咱们到那先歇一会儿。” 他们很快来到了土坡下,志刚翻出纸包打开,是两个雪白的馒头。铁蛋禁不住咽了下口水,说道:“哇,大叔对咱们可真好啊。” “那还用说嘛。”志刚递给铁蛋一个,接着说:“你和李全一人一半。”他把另一个馒头掰开,把多半的递给了秀兰,说道:“你吃这个吧。” 秀兰接过馒头,看着别人狼吞虎咽的吃着,却捡起包馒头的纸,重新把馒头包了起来。志刚奇怪的问道:“你怎么不吃啦?” “我要给妈妈吃。” 另外的三个男孩顿时愣住了。志刚把吃剩下的那一小块馒头递给秀兰,“那你把这点吃了吧。” 铁蛋的馒头都在嘴里了,李全也把自己吃剩的递给秀兰,“我这点儿你也吃了吧。” 秀兰慌忙说道:“不要不要,我不要。” “那你怎么也得吃点儿呀。”志刚关切地说道。 秀兰急了,推开同伴,拎起篮子就跑。慌乱中突然摔倒了,右小腿划个口子流了血,她坐在地上哭了起来。志刚跑了过来,看了看伤口,从自己上衣撕下一块布,一边包扎一边说道:“别哭了,我带你去诊所,让大夫上点药。”回头又对李全铁蛋他们说:“你们把俺俩的东西捎回家去,我带秀兰去找大夫。” 李全说道:“这几个筐铁蛋自己就行,我和你一起去。” “那也行,铁蛋,那你自己带上这些筐回家吧。” 铁蛋挠了挠头,说:“好吧,那你们早点回来啊,晚上我去找你们。” 志刚和李全扶着秀兰来到了西街诊所,正在看书的大夫见了,忙问:“你们这是怎么弄的?” 志刚把秀兰扶到床边坐下,说道:“她摔跟头把腿划破了,你给看看吧。” “天这么冷,你们怎么也不加点小心?”大夫边说边让秀兰躺下,卷起她的裤腿,解开布条看了看,又道:“不要紧,这点小伤上点药,过两三天就没事儿了。”他转身从桌子上拿来了药水瓶,绷带,给秀兰上了药包扎好,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家是哪儿?” “我叫郑秀兰,家就在东关胡同里头。” “姓郑?在东关胡同?”大夫思索了一下接着说道:“在早那儿有个郑铁匠,你知道吗?” “那是我爸爸,你怎么会知道我爸爸?” “你爸名声大了,城里人没有不知道的。” “那你姓什么?”秀兰问道。 大夫皱了下眉头,说:“我姓韩,叫我韩大夫就行了。” 秀兰猛然想起母亲讲述的姨妈,对志刚说:“志刚哥,回去吧,咱们不该来这儿。” 韩大夫听了不高兴地说道:“你这是什么话?是我请你来的吗?” 秀兰下地,“志刚哥,咱们快点走哇。” 志刚闹不清楚怎么回事,见秀兰态度坚决,忙说:“大夫,俺来得急,忘带钱了,回家拿来再给你送过来行吗?” “不用,我不要了,你们走吧。” 此时,里屋的屋门开了,走出一位肤白清秀的女人,大夫转过头对这个女人说:“这个小姑娘是你姐姐的闺女,到底是找上门来了,有什么话你和她说吧。” 女人瞪大了眼睛,走近秀兰,问道:“你就是秀兰?” 秀兰点了点头。 “论起来,你应该叫我姨妈才对。这么多年了,我也一直没去看看你们,真是不应该呀,你妈妈还好吗?” 秀兰没有回答。这时,里间又走出来一个与志刚年龄相仿个头稍高的男孩,指着秀兰问道:“妈,她就是你说的郑家妹妹?” 韩大夫喝道:“她是谁关你什么事?回去看书去。” “看书也不能一天到晚都看书吧?整天闷在小屋里,闷出病来怎么办?”女人生气的说道:“世清,去把早晨烙的饼分给他们吃。” “好咧。”男孩闪眼又看了一下秀兰,进去拿来一盘烙饼分给志刚,李全和秀兰。 大夫觉得没趣,进里屋生闷气去了。女人捧起秀兰的脸仔细端详着说:“多俊的姑娘呀,我要是有你这么个女儿该有多好。唉,这么小就受罪,真可怜啊……你姨夫胆子小,掉个树叶都怕砸脑袋,他说什么你也别往心里去。这么多年,又是住在一个城里都不敢去串门,这都怪姨妈没主见。你回去跟妈说,是我对不起她,一想起来心里就不是滋味……你别急着走,在我这儿住两天,等伤好了,我送你回家。” 秀兰道:“我要回家,从早晨出来就没回去,妈该着急了。” “实在要走,我就给你拿几件衣服。”女人又进了里屋。时间不长,捧出一个包袱交给秀兰,“这些衣服拿回去给你妈,有的改一改你也可以穿。” “我不要,妈妈说过,不能随便要别人的东西。” “我不是别人,是你姨妈呀,你拿着吧。” 志刚走上前接过包袱,说道:“她有伤,我带回去送给郑婶,你放心好了。秀兰,咱们也该回家了。” “那我就不留你们了。秀兰,回去告诉你妈,说我过些天去串门,你也知道姨家大门了,有空就来玩吧,听见了没?” 秀兰点点头,和志刚、李全走出了房门。 姨妈送秀兰出门回来,大夫的脸色已经发青了,“怎么的,你还要上她家串门?不要命啦?” “干什么不要命?她家门上挂杀人刀啦?” “差不多,日本人—” “日本人怎么啦?秀兰她爸的事儿都过去好几年了,还能总扯着不放吗?” “日本人要是那么想就好了,不要说过去几年,就是再过去十年,二十年,她家的事也不能算完。” “瞅你说话那样儿哪像个男人?你以为小日本能在咱这儿呆一辈子啊?做梦去吧。” 大夫惶恐的朝外面看了看,说道:“我不和你说了。你小心点儿,别瞎嘞嘞,咱们有家有孩子,过上现在这样的日子容易吗?”说完之后他出了里屋,走到外屋接着生闷气去了。 志刚扶着秀兰,李全拿着包袱走在街上。志刚对秀兰说道:“我看你姨妈挺好的,你怎么不爱搭理她?” “她家有钱,和俺家不一样。听我妈说,她们并不是亲姐妹,我这是头一回看见她。” “别管有钱没钱,对咱穷人好就行。她给吃的,还给衣服,我看是好人。你那姨夫可不咋样,对儿子呲牙瞪眼的,那是撵咱们走哇。” 李全接着说道:“不管咋说,他给治伤不要钱,可以算个半拉好人。” 志刚反驳道:“什么半拉好人?你呀,不会看人。” 秀兰停下脚步,皱着眉头说:“我腿疼,走不动了,想做一会儿。” 志刚道:“那我背你走吧。” “不用,我就想坐一会儿。” 李全道:“杨哥,天还早着呢,咱们做一会儿再走吧。” “那也行,咱们就少坐一会儿。”志刚把秀兰扶到一堆石头上,“说好了,就坐一会儿,铁蛋现在还不知道急成什么样儿了呢,保不准还能找到这儿来。” 李全:“是啊,他可吃大亏了,连个烙饼妹妹捞着,还得挨家送筐。” 志刚:“我给他留一个烙饼了,要不的话,他就不干了。” 天色渐渐阴暗下来,扬扬洒洒地飘起了雪花,不远处凸字形的大白楼上飘动着的日本太阳旗也渐渐模糊起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章 风雨黎明 第3节 不管人世间发生什么事,时光老人从来不会停下脚步,转眼间,秀兰已经长成十八岁的大姑娘。无弹窗WWW.86ZHONG这天,她和母亲正在吃晚饭,志刚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大声说道:“好事/天大的好事/小日本投降啦/” 秀兰妈睁大眼睛问:“志刚,你说什么?” “小日本投降啦/” “你听谁说的?你没听错吧?” “千真万确,全城的人都知道了,你听听外面喊什么吧。” “小日本投降啦/小日本完蛋啦/”外面由远而近传来了众人的呐喊声,伴随着敲盆打桶的声音…… 秀兰妈愣住了,筷子也掉在了炕上,泪水不自禁地流了出来…… 志刚拉一把秀兰,小声说道:“别吃了,咱们出去吧,今天晚上肯定有热闹瞧的。” 秀兰回头看了看母亲,母亲这时才回过神来,擦了擦眼泪,“去吧去吧,别走太远了,早点回来睡觉。” 志刚和秀兰走出房门,站在门口看着热闹。只见人们源源不断涌上街头,互相庆贺,敲锣的,打鼓的……人越聚人越多。“秀兰,我爸爸应该回来了。”志刚说道。 “咿,你爸不是在关里做小买卖吗?” “要是做买卖早就回来了,他是到关里参加了八路军,怕有麻烦,我妈一直不让说出去,说去做小买卖是唬人的。” “那我爸爸也应该回来了,他是被日本人抓走的,日本人都投降了,还不应该放人吗?”志刚点了点头,说道:“是啊,都该回来了,现在回来多好啊。” 夜色渐浓,但人们的兴致更浓,在街道中间燃起了一堆堆篝火,唱着跳着。李全、铁蛋等几个青年也来了,铁蛋笑嘻嘻的对志刚说:“杨哥,小日本投降可是大喜事啊,你们要是现在能成亲,那真就是喜上加喜了。”说着还做了个鬼脸。 秀兰嗔怒道:“呸,铁蛋,不许你胡说。” 李全则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铁蛋,你瞎说什么?咱们嫂子还没过门呢”。转身面向秀兰说道:“是不是,杨嫂?” “你也不是好饼。”秀兰红了脸。 志刚说道:“你们别闹了,现在咱们去看看那几家小日本店怎么样?他们要是还那么横,咱们就揍他们。” 李全接口道:“拉倒吧,德祥叔说他们早跑了。” “房子不是还在吗?那咱们去拿他们的东西也行啊。” “还能有东西?房子可能都扒倒了。” 秀兰转回身说道:“这么晚了,我看还是别去了。” “不,怎么也得去看看,秀兰你别去,就呆在家里,我们去就行了。” 秀兰不再说什么,因为她知道,志刚拿定的主意是不会改变的,再劝也是白搭,只好看着他们走出胡同…… 过了两天,秀兰母女戴着头巾打扫屋子,志刚妈提着一个小面袋进了屋,“你们这是干什么?不年不节的,打扫屋子做什么?” 秀兰妈说道:“小日本倒台了,得把满洲国留下的灰尘都扫出去。秀兰,赶快搬个凳子给杨妈坐呀。” “不用了,我马上就走。这不嘛,志刚他表叔从乡下过来串门,带了点苞米面,我给你们分点,让你们也贴两个饼子吃。” “你们家也没有多少粮食,志刚也成了大小伙子,正是吃饭长身体的时候,别饿着他就行了,俺们好对付,你还是拿回去吧。” “看你这话说的,眼瞅着就是一家子人了,还分什么你我呀?现在就等志刚他爸回来给他俩办喜事了。唉,可就是不知道他爸啥时候回来。” “怎么,志刚他爸有消息了吗?” “现在还没有呢。我估摸着,应该快回来了。” “不管咋说,你还有个盼头,我那口子是抓走的,这么多年也没个动静,可能是让小日本给害了。”秀兰妈说着,瞅了瞅里屋,又说道:“这丫头,眨眼功夫就没了影儿,又不知道跑哪去了。” 志刚妈笑道:“还能去哪?肯定是去找志刚了。” “可别让他们到处乱跑,别看小日本倒台了,可这世道还是不太平啊。没听说吗?昨晚胡子进了西街,抢了几家店铺,还打死了一个看门的老头。又听说共产党八路军要来,国民党中央军也要来,谁知道怎么回事啊?这乱糟糟的日子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不管怎么说,小日本是完蛋了,剩下咱们中国人自己的事,好办。这是国家大事,咱们管不着哇。你这儿还有多少活?让志刚来干吧,反正他闲着也是闲着。” 秀兰妈连连摇头,“不用不用,收拾收拾就完事了,别让他沾灰。” “那我就不耽误你了,志刚他表叔今天要走,我也得早点回去看看。” “你去忙你的吧,不用志刚来了,我这也完事了。” 土匪进城抢店铺的事情给人们的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到了晚上,大人们都不敢走出房门,小孩子也不敢哭闹了。曾经当过伪满维持会副会长的杜熙臣收罗了几个人成立了自治会,要人们出钱买枪,说是要组建自卫队,但人们根本不相信他,他要求办的事结果是一拖再拖,拖过了十月。 八路军来了,他们排着整齐的队伍进了城,许多人大着胆子跑出家门好奇的观望着这支土里土气的部队。志刚和秀兰挤在人群里,仔细观察着每一个走过眼前的军人,总盼着能看到自己的亲人。 秀兰用胳膊肘捅了一下志刚,“你见到你爸能认出来吗?” 志刚头也不回的回答道:“当然能了,他的样子我一直记着呢。” “可我记不住了……哎,军队快走完了,没有吧?” “你别急啊,不是还没走完吗?” 秀兰不再说话,等到队伍全部都走过去了,才说道:“不是还有中央军吗?兴许在那个军队里呢。” “不可能,你不知道喜欢中央军的都是什么人。前一阵子,有一帮人找杜熙臣,自称是中央军先遣支队的,要和姓杜的联合起来对付八路军,这帮人都是伪满警察、汉奸,还有土匪和地痞。他们知道八路军要来了,一下子都躲到了山里。你想想,咱们的父亲能参加这种人喜欢的队伍吗?” 秀兰无话可说,又听见志刚接着说道:“你先回家,我去看看八路军进城想干什么。” 秀兰急忙说道:“你别去了,他们可都有枪呢。” “有枪怎么啦?我不招惹他们,就能打我?我还想打听打听爸爸的下落呢。你回去吧,我没事的。” “那你自己多加小心啊,千万别惹他们。” “我知道,我去看看就回来,放心吧。” 秀兰回到家里,坐立不安,担心志刚会碰上什么麻烦。到了晚上,她出来倒泔水时,看见志刚和一位中年军人从杨家出来,心里才托了底。志刚对她说道:“快去告诉你妈,当年的李英华叔叔回来了。” 秀兰愣着没动,中年军人笑道:“你叫郑秀兰?当年还是哭鼻子的小姑娘呢,如今长大了。你妈在家吧?” “在家……李叔叔进屋坐吧。” 李英华一手拉着志刚,一手拉着秀兰,说:“走,咱们进屋吧。” 秀兰妈听见声音,来到外屋,惊异的看着中年军人说道:“英华兄弟,这不是做梦吧?你怎么来啦?快上里屋。” “嫂子,身子骨还硬实吧?” “硬实什么?老了。秀兰,快给李叔倒碗热水。” 英华眼观四壁,伤感地说道:“还是老样子,这么多年,苦了嫂子。” 秀兰妈等英华进屋坐下,接过秀兰的水碗递给英华,又吩咐秀兰点火做饭,英华连连摆手,“不用不用,嫂子不用张罗了,部队有规定,不许动老百姓一针一线,吃饭就更不行了,我坐一会就回去。” 秀兰妈惊诧的问:“有这样的部队吗?” “有,就是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这是老百姓的军队,不仅要关心爱护老百姓,更不许别的什么人欺负老百姓。” “军队都像你说的那样就好了。你知不知道秀兰她爸的消息?最后是怎么个情况?” “我知道,郑哥被押到了省城,两个月后被害了。” 秀兰妈沉默着,秀兰在一旁抽泣。英华说:“嫂子,郑哥是好样的,是英雄,咱们为他感到光荣。咱们中国,正是因为有了千千万万像郑哥这样的英雄,才打垮了日本强盗。” “我知道,他这么多年没信儿,准是出事了……这十多年,你是怎么过来的?怎么不见你回来?” “我嘛,那年我们离开龙原,路上就被小日本打散了,我用半年时间跑到关里,参加了八路军。” “你说的是八路军,我听说还有个国民党中央军,这是怎么回事?” “咱们中国确实有个国民党,他们的军队自称是中央军。国民党依靠的是美国人,给地主恶霸有钱人撑腰,欺负老百姓。咱们共产党依靠的是老百姓让天下穷人有饭吃,当家做主人,不受欺负。所以嘛,国民党很不高兴,我们两个党,两支军队之间摩擦从来就没断过,今天小打,明天大打,他们绞尽脑汁要消灭我们,你说怎么办?” 志刚抢先说道:“那就打呗,谁怕谁啊?” 秀兰妈皱了下眉头说:“那还得打仗了,老百姓什么时候能过上安生日子啊?” 英华笑道:“嫂子,我们不想打,可国民党不答应,非打不可。咱们总不能等他来砍脖子呀。” “咱们不说这个了,说多了也不懂,你成家没有?” 英华笑道:“还没有,等老百姓都过上太平日子再说吧。”他站起来又道:“我该回去了,我们才到这,需要了解情况,清除汉奸特务,救济困难户,有很多事要做,你们可要多帮忙呀。” 秀兰妈说道:“见到你真不容易,可你到了我家连顿饭也没给你做,真是说不过去。你一时半会儿不能走吧?我借了米,让志刚去找你。” “不用借,我会给你送粮食,可我能不能来吃是两回事了,我走了。” 秀兰母女送李英华出门。 志刚没有回家,跟着李英华出了胡同,他说道:“李叔,我想当兵,行吗?” “那好哇,希望能有更多的人参军,你可以找一些朋友,动员他们到部队来看看,了解情况,自愿参军。” “真的?”志刚兴奋的说道:“我有很多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只要我说一声,他们就都能参军。” “要好好说,不能让他们凭一时冲动就想参军。就说你吧,你要参军,你母亲会怎么想?还有秀兰,你要把这些都想到,都要做好安排。还有件事,”李英华小声说道:“你知道城里哪些人当过警察,汉奸特务,其中最坏的,有血债的是谁?他们呆在什么地方,查清楚后告诉我。有一条要注意,不能对别人讲。” “最坏的……城里有刘兆飞,王满贵,住在西街,他俩杀过抗联的人。还有王平礼,张尧,他们都跑到山里去了,就藏在黑石岭。” 李英华笑道:“当年那是我们自卫军的营地,现在成了匪窝。等我们查清楚他们的人数和装备,就消灭他们。” “对了,还有个叫小岛一郎的日本特务,听说跑到青龙山的三圣庙,装成哑巴老道,这可是听说的。” “我们派人查一下就知道了。你让妈一个人在家行吗?是不是应该回去看看?” “不用,我和妈说好了,今晚和你住在一起,我还有许多话没讲呢。”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章 风雨黎明 第4节 清水河把县城分为东西两半,一座大石桥又把两半连接起来。(w-w-6zhongwen.c-o-m)志刚和秀兰倚在桥栏上,望着波光粼粼的河水,悄悄说话。“志刚哥,参军的口号属你喊的最响,现在李全他们都穿上军装了,你呢,整天东跑西颠的,也算参军吗?” “我当然算参军了,李叔说城里有很多事需要我去做,暂时不用在部队。” “要是有一天,你们都随部队走了,家里怎么办?” “有县政府照顾军属,你担心什么?我妈呀,就靠你照顾了。” 秀兰推了志刚一把,说:“我才不管呢,我要去当兵,当女兵,干什么都行。” “不行,李叔说不收女兵,要和国民党打大仗,打恶仗,很艰苦,女孩子受不了。等打垮了国民党军队,百姓坐了江山,我保证不和你分开。” “我看明白了,现在你和李叔一样了。” “什么一样?” “李叔说等百姓都过上太平日子再成家,你说等百姓坐了江山和我不分开,这不一样吗?” 志刚笑道:“不一样,李叔现在还没有对象呢。” “说的就是一样,你们男人说这种不着边的话我就是不爱听。一个人结婚成家和老百姓过日子能有多大关系?听你们说这种话让人有两个想法,一个是把自己看得了不起,好像离了他百姓就得过苦日子,再一个就是小看女人,好像结婚成了家有了女人什么也干不了,女人耽误了他大事。” “你怎么能有这么奇怪的想法?” “怎么能没有?你说等打垮了国民党军队,那要是打三十年,五十年,咱们等到七八十岁再结婚哪?” “那应该怎么说?” “该结婚结婚,该打仗打仗,咱们就是结婚了,你去打仗不行吗?” “你说的好像也在理,我还真没细想过这些事。” “你不用细想了,我是对李叔有意见才这么说的。” “你对李叔有什么意见?” “他没让我当兵就有意见,我除了力气小,什么比你差?小看人。” “这你可说错了,有一回,我听他和一个团长讲过,这么多年,他的许多战友都牺牲了,他们冲锋陷阵的时候哪个想过成亲?他说自己是他们当中的一个,区别是自己还活着,他说想到那些战友,只能拼命的工作,心里才能好受一点,至于个人的事,根本不敢多想。后来才知道,那个团长曾经是他部下,是专门来给李叔说媒的。” “李叔没答应吗?” “没有,那个团长当天就回去了。” 秀兰沉默了一阵,问:“你说国民党真的那么坏吗?” “你还没看明白呀?李叔的话还有假吗?三个月前,咱们队伍在黑石岭打垮了国民党军先遣支队,活捉队长潘富栋。伪满时期,他的外号叫快刀警长,专门用日本刀杀人。这一仗还抓到了从关里来的国民党特派员,他也当过日本特务。咱们不能对国民党抱幻想,只有打垮了他们天下才能太平。对了,咱俩得抽空去一趟你姨妈家,你的世清哥要参军,他的父母就是不同意,咱们去看看怎么回事,想办法让世清哥参军。” “不好办,我姨妈不同意他参军,说的挺干脆。” “那咱们也得去一趟,这是李叔给咱们的任务。你哥他有文化,还懂点医道,部队需要这样的人。” “我才不管呢,告诉李叔,让我参军,我就保证世清哥参军。” “你呀,这就是你不对了,上级的命令只能照办,不能打折扣,更不能谈条件。” “可我不是部队的人。” “你现在没参军,正是锻炼自己的机会,部队的规矩很多,以后慢慢对你讲。”突然,志刚扯秀兰蹲下,指着河坝下边说:“你看那有人,一个,两个,三个……一共十五个人,看他们的样儿不像好人。” 秀兰也看见了河坝下的人影,明亮的月光下,可以数出他们的人数。这些人正弯着腰无声的朝北走去。又听见志刚悄声说道:“你去找李叔,我跟着他们,看看他们想干什么。” “这么晚了,我上哪儿去找李叔?我还是跟着你去吧。” “不行,你回家。”志刚说完之后,迅速去追那些人。秀兰见他扔下自己不管,很生气,也忘了害怕,一边走一边想着明天怎样和志刚算账。回到家里,一头倒在炕上,想着刚才发生的事。 秀兰妈看见她这个样子,以为是和志刚吵了架,问:“怎么啦?志刚对你说了什么?” 秀兰把刚才看到的事情说了一遍。 “那会是什么人?他们要是坏人,志刚就危险了。”秀兰妈不无担心的说。 母亲的话不仅使她消了气,立刻感到了害怕,为志刚担心起来。这时候,从北边传来枪声,又让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上。她马上坐起来,问:“妈,志刚真的能出事吗?” “那小子精明,不会出事的,你睡吧。” 秀兰没有睡意,听着枪声稀落下来,要下地。母亲问:“你要干什么?” “我想去找他。” “黑灯瞎火的,街上又乱,你上哪儿找他?睡吧,到了明天,什么都知道了,快睡吧。” 秀兰犹豫着,最终还是躺下了。天一亮,她马上爬起来,想到志刚家看看。打开房门,却是漫天的白雾,几乎看不见杨家的房门。志刚像是从天上掉下来一样,突然出现在眼前,把秀兰吓了一跳,她说:“你可回来了,昨晚一宿没敢睡,吓死我了。” “怕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你什么时候到的家?这么早就起来啦?” “我刚从李叔那回来,还没到家呢。” “你呀,昨晚打枪放炮的,你妈能不担心吗?快回去看看再来。” 志刚把一个包递给秀兰,“你把里面的衣服洗了,晾干给我。” “什么衣服?”秀兰抖开包袱,看见是昨天他穿的蓝上衣,又见到左袖上染了一片血迹,吃惊的问道:“你受伤啦?” 志刚笑了笑,说:“没什么,胳膊叫蚊子叮了一口。” “瞎扯,什么蚊子能叮出这么多血?”秀兰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让我看看。”没想一把抓到他的伤口,痛得他直跳脚,秀兰连忙问道:“伤得厉害吗?到底怎么回事呀?” “昨晚咱俩看见的那些人都是土匪和国民党特务,想烧北山粮食供应站,他们靠近仓库的时候,我大喊大叫,朝他们扔石头,他们朝我开了枪,枪声惊动了粮站警卫,李叔也带人来了,我们前后夹攻,把他们全收拾了。咱们这边有两个受伤的,我擦破点皮儿,不算数,当时我还没觉得痛呢。” “多悬/以后别虎了吧唧地朝前拱,出了事怎么办?” “我这不算什么,土匪要是烧了粮食,咱们就没饭吃了。我受伤的事千万别告诉你妈我妈。我回家看看,过一会我来找你。对了,还有件事,李叔说运来不少棉花和布,想让妇女们做棉衣和军鞋,以后不能白吃政府的粮食,谁做的多就多分粮。” “你快回家看看吧,你妈不知急成什么样了呢。” 早饭后,志刚来找秀兰,告诉她自己受伤的事没有瞒住母亲,挨了一顿训,差点不让出门了,又说道:“咱们去趟你姨家诊所,办你哥参军的事。” “我姨夫胆小脾气犟,姨妈也不同意,凭咱们俩办不了这件事。” “怎么也得去一趟,我这伤也得上点儿药哇,走吧。” 两人来到韩大夫家,没等开口,韩大夫冷冰冰说道:“你们要是来动员我儿子参军,那就赶快回去吧,别耽误事。” 志刚:“韩大夫,你说哪儿去啦?我是来看伤的。”说着,脱下了上衣,露出受伤的胳膊,“让树枝划了道口子,你给上点儿药吧。” 韩大夫检查伤口之后,说:“你没说实话,这可不是树枝划的,是枪伤。别看都是伤,用药是不一样的。” 志刚笑道:“你说对了,这是昨晚土匪开枪打的。” “我听说昨晚土匪去烧粮站,打起来了,你在场啊?”韩大夫一边料理伤口一边说。 “我在那。这帮坏蛋一个也没跑掉,都收拾了,咱们的军队真了不起,为了咱们老百姓的粮食个个都拼命,你是长辈,见得多,你以前遇到过这样的军队吗?” “我说志刚,你有话就直说,别绕弯子。是不是想动员世清参军?” 志刚又笑了笑:“是有那个意思,你说当兵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当兵就得打仗,打仗是要死人的,就说你的伤吧,要是偏一边,你现在能站在这儿吗?” “都不去打仗,老百姓什么时候才能过上好日子?昨天晚上土匪要是烧了粮站,咱们都得饿肚子。” 大夫皱了下眉头,显得有些不耐烦,“能不能过上好日子那是当官的事,我只管看病,凭本事吃饭,过自己的日子。” “世清不是医生,政府号召青年参军,他应该去呀。” “他在学医,像我一样治病救命,有什么不好?” 志刚穿上衣服,说:“你说的也有道理,可这世道不太平,你救不了百姓大众的命,国民党军队来了,都别想过安稳日子。” “他们不是还没来吗?再说了,有你说的那么拼命的军队,他们也来不了哇。” 他话音刚落,一个中年男人闯了进来,急急说道:“大夫,求你去看看我老婆,她早晨起来说肚子疼,现在躺炕上打滚了。” “好好,马上去。”大夫收拾好药箱子,背在肩上,临出门对志刚说道:“你的伤再换两次药就行了,别沾水抻着。” 志刚掏出一张东北币递给大夫,“你把钱收着。” “我就不收你的钱了,你是为大伙受的伤,我要收钱,大伙会以为我没良心。”大夫转过头对中年男人说:“咱们快走吧。” 两人前脚出门,韩世清就从里屋跑出来,说道:“你们可来了,快给我拿主意,怎么才能参军?” 志刚道:“参军是大事,不能和大人闹崩了。要不的话,就算参了军,家里不高兴,你也不安心。要多说好话,慢慢商量。” “好话说了一大堆,就是不管用。学医学医,我闻药味就头疼,我非参军不可。” 秀兰问:“我姨妈呢?” “她去开会了,说是做衣服鞋子什么的,她和我爸一样就是不让我参军。” 志刚:“能让父母中一个答应就行。李叔说了,国民党正在进攻解放区,他们在占领的地方,天天抓人当兵,不去就打就杀,估计他们也能打到咱们这里。你要是当了国民党兵,咱们就是仇人了,城里参军的人都得和你拼命,那时候,你家怎么办?李叔还说,你识文断字,和我不一样,是部队最缺少的人才,不会让你拿枪打仗。你把这些话说给父母听,看看他们是什么意思。” 秀兰:“姨妈该回来了,咱们走吧。” 志刚又道:“你好好和父母说,我等你的信儿。” 两人离开了诊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章 风雨黎明 第5节 深秋,冷风夹着细雨吹在人们身上,让人感到阵阵寒意。(八路中文网)部队要转移了,集结在城南的一片庄稼地里,和送行的乡亲们话别。志刚穿着军装,背着枪跑到母亲和秀兰母女面前敬了礼说:“妈,这回我像军人了吧?” 杨妈说道:“你要好好干,多听李叔的话,在部队可不比在家里,什么事不能由着性子来。还要处处加小心,有空儿给家里报个平安信儿,别忘了,还有许多人挂着你。” “妈,你就放心吧。”志刚走到秀兰跟前说:“这回可真的走了,你受点累,好好照顾两个妈。” “累点儿没啥,你一走,,我心里没有底……”秀兰低下头,泪珠落了下来。 “只要打垮了国民党反动派,我马上回来,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秀兰小声说:“你别挂着我,多加小心,平安回来我就心满意足了。看,李叔来了。” 李英华来到他们跟前,说道:“两位嫂子都来了。我们要走了,你们可得保重身体呀。国民党军队就要来了,你们准备得怎么样?” 杨妈说道:“没什么可准备的,我想和秀兰她们娘俩一块到乡下他表叔家呆一阵子,可她们不干,你说怎么办?” “郑嫂,你应该和秀兰到乡下去,过一阵子看情况可以再回来嘛。” 秀兰妈:“国民党要是真的那么邪乎,躲到乡下也没有用。再说了,这里好歹有个家,到乡下怎么办?我不想走。” 秀兰:“妈,那我和李叔一起走。” 母亲瞪了女儿一眼道:“部队里都是男人,怎么照顾你?你去了又能干什么?” “我打听了,部队里有女兵,不差我一个。” 李英华:“是啊,部队里是有女兵,都在野战医院里当护士,他们多少懂点儿医道。秀兰,等时局好转,部队发展了,就需要更多的女兵,那时候送你去学习参军,李叔答应的事保证做到,你就放心好了。两位嫂子,我们要出发了,再见吧。”李英华和志刚走了几步,他又回头说道:“嫂子,你们放心,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部队在细雨中无声的行进,送行的乡亲们摆手致意,都没有回家的意思。韩世清从人群后头钻出来,问秀兰:“志刚在哪儿?他走了吗?” 秀兰:“他在部队的前头,和李叔在一起,过去有时候了。” 韩世清不再说什么,飞快地朝队伍前头赶去…… 三天后,国民党的军队进了县城,士兵们在大街上乱串,打骂声,哭喊声响成一片。一个刀疤脸和矮胖子来到东关胡同里,边走边说:“老子十多年前在这个县城干过警察,因为干得好,参加了警署培训班,后来分配到关里赵县当了警尉,再后来嘛,就投奔了国军。他妈的,五年了,还是大头兵。” “你行,有胆量,敢干,以后升官没问题。” “屁,我说了几句团长不爱听的话,不知哪个王八蛋给捅到团长耳朵里去了。几次机会都让他给挡了,要不的话,现在最小也是个连长。算了,现在不寻思当官了,多弄点金银票子是真格的,有了钱什么都好办。对了,”他指着秀兰家,“当年这家是铁匠铺,打铁的暗通胡子,是我亲手抓的,是铺子就比住家肥,咱们进去看,要是有运气,弄个金条元宝什么的。” 矮胖子挠挠头皮,说:“长官说不许打人抢劫,有人再告你的状怎么办?” “什么不让?咱们每到一个地方都要搜查共党分子,这是例行公事,上边还说宁可错抓不可错放呢。什么公事?哪个家伙不是借这个机会捞一把。走,咱们进去。”他踹开秀兰家门,提着打枪进了里屋,看见只有秀兰妈一个人坐在炕上,问:“老太太,你们家里人哪去啦?” 秀兰妈一动不动,也不说话。矮胖子跟进来,说:“别闹了,我看她像个哑巴。你看这屋黑乎乎的,不能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咱们走吧。” 刀疤脸冷笑道:“哼,越是这样的地方,越有好东西,来吧,搜一搜就知道了。” 两个家伙翻箱倒柜,砸盆摔罐,搞得满身灰却一无所得。刀疤脸溜了一眼后门,对矮胖子说:“你看住老太太,我到后院看看。” 刀疤脸钻到后院,东翻西找,无意中看见墙角有一口倒扣的泥缸,顺手砸了一枪托,躲在里头的秀兰一声尖叫,倒把他吓了一跳。当他看清是一位漂亮的姑娘,马上动了邪念,伸手把秀兰拖出来。秀兰一边喊叫,一边同他厮打起来。后院的响声惊动了屋里的人,矮胖子提着枪也跑到后院,秀兰妈急忙下地,顾不得穿鞋,到外屋捡起顶门杠子追到后院,见两个家伙把女儿按在地上,心头火起,举起木杠狠狠砸在矮胖子头上,矮胖子立刻扑倒在地。刀疤脸见状不妙,抄起大枪,对着秀兰妈开了一枪,秀兰妈举着木杠,身子一挺,望着女儿倒在地上。 “妈/”秀兰大叫一声,扑向母亲,刀疤脸一把扯住她,秀兰又撕又咬,不顾一切同他厮打,恼羞成怒的刀疤脸挥起拳头把秀兰打昏了过去。这个时候,他的身后响起了枪声,子弹飞过他的头顶,在土墙上钻了一排窟窿。刀疤脸回头一看,立刻傻了眼:一名军官带着四个卫兵站在他的身后,其中一名卫兵手里的美式冲锋枪还在冒着蓝烟。他急忙站起来敬礼,大声说:“报告团长,我抓了一名女共党。” 军官上前给了他一记重重的耳光,差点把他打倒。军官又走到秀兰身旁仔细看了看,吩咐卫兵把秀兰送到团部,接着叫来那个开枪的卫兵:“你去找肖副官,叫他找个诊所,把受伤的老太太送过去。” ……当秀兰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小屋里的床上,有几件花衣服放在床边,靠墙的桌上放着水果和罐头,却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她揉了揉阵阵疼痛的头,慢慢下地去推门,发现门是在外面上了锁,便有气无力地喊了几声开门,又倚着门坐在地上。“你醒啦?我去报告团长。”外头有人说。 时间不长,军官和一个系着围裙端着盘子的老兵进了屋,军官把秀兰扶到床边,老兵把盘里的饭菜放在桌上,看了一眼秀兰便走了出去。 军官在屋地转了两圈,站到秀兰面前,说道:“我没猜错的话,那个受伤的老太太是你母亲,我派车把她送到师部医院去了,刚才来电话——”说到这儿,他注意看着秀兰。秀兰抬头看了他一眼,马上低下头。“老人伤势很重,估计需要治疗很长一段时间,”军官拿出烟盒,抽出一支叼在嘴上,点着吸了一口,又道:“那个开枪的混蛋让我关了起来,等上峰下了命令就枪毙他,给老人报仇。你放心,我马汉光是堂堂国军上校团长,说话算数。只要你听话,好好跟着我,我保证你们母女平安,让你们有吃有穿,没人敢欺负你们。你一定饿了,吃点儿饭吧。你有什么要求,就朝门口喊一声,让他们马上去办,可你不能走出这间屋子,因为外头太乱,我不放心。你吃了饭,安心睡觉吧,好好养身体。你要是没什么说的,我就走了,明天我要和你好好谈一谈。” 马汉光走出了门,卫兵立刻关门上锁。秀兰坐在床上想着他说的那些话,觉得他对自己不怀好意,表面上关心母亲,其实在威胁她。想到母亲受伤倒下的情景和自己眼前的处境,忍不住泪水直流……想着哭着,感到一阵昏眩,一头倒在床上……当她在想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早晨,她觉得脑子清醒了许多,也不那么痛了。她把昨天的事回忆了一遍,觉得老天无情,国民党又是那样的凶狠,让她掉进了万丈深渊。她弄不清马汉光说母亲的那些话是真是假,但一想到他说让自己好好跟他,想到他看自己的眼神,明白他要做什么。想到这儿,她的心仿佛又掉到冰窟,又觉得好象有一座大山就要压到自己身上,身子阵阵发凉,“志刚哥,你在哪呀?”她的泪水又一次涌了出来。“我怎么办啊?”她哭着想着,最后拿定了主意,下了床,说道:“志刚哥,你要为我报仇啊!”随即一头撞在墙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章 风雨黎明 第6节 韩大夫坐在家里看见一个国民党军官和一群士兵抬着一个姑娘朝自己家走来,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又要出什么事情。(w-w--o-m)因为在昨天,一群士兵抬来秀兰母亲,在这儿没说上几句话就咽了气。为此,他挨了一顿暴打,眼看着他们到了门口,慌忙去开门。士兵们把秀兰放在床上,随后进来的军官对他说:“看样子你就是医生了,昨天送来的老太太是怎么死的?说!” 韩大夫脸色苍白,两腿发软,战战兢兢的说:“我……我……不是我,那个老太太送来的时候已经不行了……” “哼,这笔账先记着。现在,把这个姑娘交给你了,你听好了,第一,你必须治好她的伤。第二,昨天那个老太太的事不准向她透露一个字,不然的话,我先毙了你,再杀你全家。马上给她看伤,好好看看,别以为我抬来个死人坑你,我的军医说了,她死不了。” 韩大夫用发抖的手解开秀兰头上的绷带,仔细看了伤,又重新上药,包扎好,说:“她伤得不轻,怕是脑震荡,治好了也有后遗症。” “什么后遗症?” “就是痴呆,常说的傻子。” “胡说!军医可没这么讲。” 韩大夫壮着胆子说道:“那军医肯定比我高明,应该让他——”他的话还没说完,军官瞪起眼珠骂道:“你他妈的要找死!我问你,到底治不治?”说着,伸手去掏枪。 “治治,我给治。”韩大夫的腿又开始抖了起来。 “你听仔细了,不管多长时间,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把她的伤治好。从今天开始,不准给别人看病,也不准外人到你家来。缺什么东西我负责。我还是那句话,她要是有什么闪失,第一个死的是你!”他又对士兵们说道:“咱们走!” 军官和士兵刚走,秀兰的姨妈从里间出来,看看秀兰,吃惊的说道:“这不是秀兰吗?怎么弄成这样?天哪,这是什么世道?昨天她妈妈死了,今天她又……” “行了,行了,你吵吵什么?”韩大夫打断她的话,“那个当官的话你没听明白吗?她妈的事不能让她知道,要不,咱们都得死。你去熬点稀粥,放点儿红糖,等她醒了给她喝。” “那个当官的不是说缺什么东西他管吗?你去跟他要大米白面,水果青菜,看他说话算不算数。” “他那是顺嘴胡嘞嘞,看他那凶样,真和他要东西,他不要你命才怪呢。” “瞅你那胆子也不过就针鼻那么大吧,哪像个老爷们?你在家待着,我去要,看他给不给。” “快去熬粥吧,去不去明天再说。” 第二天上午,韩大夫来到凸字形大白楼前,望着岗哨犹豫着。哨兵提着枪走过来叫道:“喂,你要干什么?” 韩大夫哆嗦一下,说:“我……找一位长官。” “哪一位长官?叫什么?什么职务?” “我不知道啊。” “他娘的,什么都不知道,找什么长官?你到底是干什么的?快说!” “我真不知道啊……我是大夫,昨天那个军官把一个受伤的姑娘送我那去了,我想要点东西。” “我怎么不知道这回事?你胡说!” “你不知道就算了,我也不要东西了。”韩大夫转身要走,哨兵‘哗啦’一声,推子弹上膛,喊道:“站住!不准动!”他走过来搜了大夫的身,搜出一块银元装进自己的衣袋,又说:“你说实话,到底是干什么的?” “我真的是大夫呀。”韩大夫已经吓得六神无主了,忽然看见走过来一个军官,仿佛抓到救命稻草,“不信你问问他,他前天去过我家。” 军官走过来问道:“怎么回事?” 哨兵回答:“肖副官,这个人说自己是大夫,来找一位不认识的长官,很可疑。” 肖副官笑道:“他真的是大夫,咱们玩枪杆子的最得罪不起的人就是大夫。”他转身对韩大夫说道:“前天,我走以后,我手下打了你,我现在向你赔礼了,希望你要谅解他们。你要找的长官是不是昨天去了你家?他们昨天送去一个受伤的姑娘,对吧?” “对,对,我就是要找那位长官,大高个儿,大眼睛,四十来岁,他在不在这个楼里?” “他是我们团长,叫马汉光,现在开会,要组建龙原县清剿总队,正忙呢。你有什么事我可以给你办。对了,昨天送的姑娘怎么样啦?” “姑娘醒了,身子很弱,我想要奶粉和营养品。” “这好办,你在这儿等一下。”肖副官说完进了大楼。哨兵靠近韩大夫,面带笑容说:“刚才全是误会,你老人家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和我这种小人一般见识。”他把那块银元塞到大夫衣袋里,“这个事千万别告诉肖副官,他一句话就能要了我的小命。” “我不会说的。” “肖副官是团长跟前的大红人,你找对人了。看,他来了。” 肖副官把一个纸箱交给韩大夫,“这是上好的美国奶粉,你拿回去,至于其他的东西,你一下子也拿不走,我派人给你送过去。你给列个单子。”他掏出笔和本子递给还大夫。韩大夫写了几行字,交给肖副官。肖副官看了看,装进口袋,说:“那个姑娘可是团长的心肝宝贝,这么多年,我没见过他这么喜欢一个女人,你要是治好了她的伤,可是大功一件啊。你小心照顾她,想要什么尽管找我,千万别出差错。” 韩大夫抱着纸箱,说:“你们有军医,条件也好,把那姑娘接回来得了。” “那可不行,军营里不能收容女人。你好好给她治吧,要不然,你可要吃苦头了,明白我的意思吧?” “我明白,我明白。”韩大夫连连点头,转身往回走。回到家,韩大夫把纸箱交给妻子,让她赶紧冲一碗奶粉,然后去看秀兰。 秀兰躺在里屋的炕上,呆呆地望着屋顶。她姨妈端着碗进来,对韩大夫说,“你先去忙你的吧,我喂她。”又对秀兰说:“秀兰哪,这是你姨夫费了好大劲弄来的奶粉,趁热喝吧,暖暖身子。” 秀兰喃喃说道:“我不想喝。” “那怎么行呢?身子要紧哪,要不然以后怎么见志刚?”她忽然觉得这句话不该说,看看秀兰,见她没什么发应,马上说道:“还是喝点吧,要不就凉了。” “姨妈,你就别费心了。马汉光没安好心,不会放过我的。要是我出了什么事,以后怎么有脸见志刚哥?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秀兰哪,咱们是小小的老百姓,就像路边的野草,人踩马踏都得忍着,事情过去就算了,别想那么多。你放心,不管出了什么事,志刚那头我兜着,保证他和以前一样喜欢你,听我的,你再不能寻短见了。” 一直待在旁边的韩大夫说道:“人命就一条,好死不如赖活着,活一天就算一天。马汉光说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就先杀了俺两口子。” “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我不是让你出去吗?俺娘俩说话你插什么嘴?赶快上外屋去。” “难不难听也是真话,早说比晚说好。”韩大夫悻悻地出了里屋门。 八路军虽说撤出了县城,但留下来的精干人员组成了县大队、区中队等地方武装,深入山区农村,依靠民众,同国民党反动势力展开了殊死搏斗。他们炸毁军车,破坏交通线,镇压顽固的反动分子,搞的马汉光之流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乱转。虽说调动兵力做了疯狂的反扑,但局势的发展,对他们来说是越来越糟,即使待在城里也感到了恐惧,那些兵痞们再也不敢随便走出军营,去抢掠民财,糟蹋妇女了。因为几个不服气的家伙半夜出去,第二天发现全都横尸街头。 秀兰伤好以后,为了防备马汉光找麻烦,装疯卖傻,瞒过了很多人。肖副官来看过秀兰,什么也没说。令人不解的是,他们照样往诊所送生活用品。不过,在这半年多的时间里,马汉光却一次也没来,好像忘记了秀兰。这样的日子维持到了六月初,肖副官突然带着士兵来到诊所,对韩大夫说:“韩大夫,实在抱歉,团长有命令,请你带上所有的药品和那个姑娘跟我们走。” 韩大夫惊慌的问道:“这是……上哪去啊?” “告诉你吧,共产党就要打回来了,我们奉命上青龙山执行军务。你从现在开始就是我们的军医了,因为我们的医生在从师部回来的路上,遭到共军的伏击,已经殉国了。” 秀兰的姨妈从里间出来,对肖副官说:“肖副官,我的丈夫是医生,可以去给你们治伤看病,可是这疯丫头去干什么?” 肖副官冷笑道:“咱们都是明白人,她疯不疯,我和你们心里都有数。上山是团长的命令,我也没办法。” “那我求求你,去跟团长说说,让丫头留下来给我做伴。你看,我丈夫也走了,这家里就没人了,再说一个丫头和你们这些老总在一起,也不方便。” 肖副官摇了摇头,又朝一个士兵使了个眼色,这个五大三粗,长的黑乎乎的士兵立刻瞪起眼睛,恶狠狠地吼道:“啰嗦什么?再说废话,我们可要动手了,快点。” 韩大夫对妻子说:“算了,求他们也没用。你去收拾一下,带秀兰出来。” 在里屋的秀兰把外屋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见姨妈进来,说道:“我去,大不了就是死,我不怕。” “什么死呀死的,一定要活着回来。我还有很多话没和你说呢。”姨妈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人活一辈子,怎么也得有个三灾六难的,你这点事儿算个什么?咱们是女人,女人就是这个命。不管出了什么事,你一定要回来见我,听到没? 秀兰没说话,跟着姨妈来到外屋。姨妈把包袱递给丈夫,说:“这是几件衣服,你要照顾好秀兰,要是没什么事就和长官说一声,和秀兰早点回来。” 韩大夫接过包袱说:“我知道,兴许三五天就回来了,你用不着担心。”他背起药箱和秀兰一起出了门。 姨妈站在门口,望着丈夫和秀兰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一章 风雨黎明 第7节 青龙山层峦叠嶂,古树参天。无弹窗WWW.86ZHONG马汉光把三圣庙作为指挥部,让秀兰住在不远处的修仙洞里。 肖副官带人把洞里洞外收拾了一遍,又在洞口挂上军毯,对秀兰说,:“小姐,委屈你暂时住在这里。你不用怕,洞外有人站岗。有什么需要就吩咐岗哨,让他们找我就行了。你进去歇一会儿,等饭菜做好了给你送来。” “我不想在这住,我要和姨夫在一起。” “谁是你姨夫?噢,是韩大夫吧?” “我现在就去找他。” “他在另一条山沟里,路不好走,那里都是大兵,正在搭帐篷,乱糟糟的不如这里清静。你还是住在这儿吧。小豆子,送小姐进去。” 秀兰见走过来的士兵像个小孩儿,好奇地看了两眼,然后,跟着小豆子进了山洞。洞内的地面经过平整,铺了沙子。靠里头洞壁放了张床和桌子,桌上有水果,还放着一盏马灯。因为是夏季,洞里显得很潮湿,右侧洞壁上还滴着水。秀兰对这里并不觉得陌生,因为她和志刚有很多次来山里采野菜、捡蘑菇,修仙洞是他们休息的地方。她在洞里待了一会儿就觉得闷得慌,起身走出山洞,见到那个叫小豆子的士兵,问:“你没跟他们走吗?” “我在这站第一班岗。” “站什么岗?” “长官说,不让你出洞,也不许别人进洞。” “我就要走,他们能怎么的?” 小豆子带着哭音说,“大姐姐,求你别走,他们会打死我的。” “好,我不走。你几岁了?” “我今年十五了。” “这么大点儿就当兵。当什么兵不好,偏偏当国民党兵,真是的。”秀兰转身回来,躺在床上,望着洞顶,想着心事。也许走得乏了,眼皮发沉,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不知睡了多长时间,听见有人叫她,“姑娘,姑娘,你醒醒。”她睁眼一看,洞里已经点了马灯,一个老兵把饭菜摆在桌子上,说:“你该吃饭了。” 秀兰坐起来,揉揉眼睛,看清桌上的饭菜,说:“这是给我吃的?” “是啊,快吃吧,要是打起来,能不能吃着下一顿还两说着呢。姑娘,我这是第二次给你送饭了,那一回,你没吃就出事了,多玄哪。唉,人哪,就是那么一回事,走一步算一步,千万别寻短见。” 秀兰听了他的话,想起了马汉光,问:“马汉光哪儿去啦?” “他到二营检查工事,他们那儿杀了猪,估计他今晚不能回来了。” “我看你不像坏人,求你一件事行不行?” “什么事?我是一个做饭的,能帮你什么忙?” “我就是要求做饭的帮忙,把你的切菜刀借给我,我要杀了马汉光。” 老兵听了吓一跳,忙说:“这可使不得,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想杀人呢?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不行不行,我得走了。”他匆忙离开了山洞。 秀兰见他吓成这样,还不如自己一个姑娘,心里倒是有了一点快意。她拿起饭碗,抄起筷子大口大口吃了起来。吃饱喝足了,把饭碗一推,然后躺在床上,想着如何对付马汉光。 韩大夫掀起毯子进了山洞。秀兰急忙坐起来,说:“姨夫来了,我想去找你呢,有什么事吗?” “不知道谁说的,肖副官听说我是你姨夫,让我来劝劝你。” “劝我什么?” “劝你和马汉光成亲。” “做梦去吧,我就是死也不会嫁给他。” “肖副官说马汉光确实喜欢你,他准备了很多钱,打完这一仗,就回老家过日子。我看哪,你还真不能硬来,先忍一忍、要是打起来就不知道怎么回事了,到时候看情况再说。” “怎么忍?他马上要成亲怎么办?” “咱们可以往后推呀,就说结婚是大事,的好好准备一下,这些话我可以对肖副官说。等回到城里,咱们再另想法子。” “哼,他要逼我马上成亲,我就和他拼命,反正我也活够了。” “别老说死,你先含糊答应他。还要告诉他,成亲前不准碰你。现在,咱们是在人家的屋檐下,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拖了。” 秀兰斩钉截铁的说道:“我决不答应!含糊也不行。我都死过一回了,还怕什么?” “唉,你还是忍着点儿吧,人家有枪有炮的,咱们是小胳膊拧不过大腿,死了也是白死,何必呢?”韩大夫停了停,又道:“你好好想一想,是不是这么回事。我得回去了。” 这一夜,秀兰没有脱衣服,直到下半夜,困得实在挺不住了,才迷糊过去。等她醒来,天已经大亮,她爬起来下地走到洞外。 太阳虽然高高挂在天空,山里的大雾还没有散尽,秀兰看见洞外站岗的不是小豆子,而是一个三十的人,便没有理他,朝杂林子里走去。这个人脸上堆着笑,露着黑黑的牙拦住秀兰问:“团长夫人,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小的愿意效劳。” 秀兰双眉紧锁,生气的说:“什么夫人?你少胡扯!” 士兵马上说道:“是是,是小的胡扯。您上哪儿去?” “怎么,上哪都得告诉你吗?” “你不能离开山洞,这是团长的命令。” “放屁!我要去解手,去拉屎撒尿,不行吗?” “这……这……”士兵一时语塞,愣住了。 “滚一边去!”秀兰推开他,走进林子。她猛然回头,看见那个家伙跟在后面,顿时怒火冲天:“你真不要脸,你想干什么?” “我……我得保护你啊。” “好,你保护吧。”秀兰装作解裤带的样子,“团长告诉你这么保护吗?” 士兵连忙退后,站到一颗大树后面。秀兰走进密林里。 马汉光来到修仙洞口,见里外无人,命令随从找人。“给我搜,我看他们能跑哪儿去!” 随从们刚散开,秀兰和那个士兵一前一后从杂木林里走了出来。马汉光两眼瞪着士兵问:“你上哪去啦?” 士兵害怕,结结巴巴地说道:“我去看,看夫人解手。” “混蛋!”马汉光打了他一个耳光,“你给我滚回去!叫小豆子来,快滚!”接着,他又换副面孔,对秀兰说:“昨晚睡得好吗?”见秀兰不理他,又说:“本来不想叫你上山受罪,可这一仗打下来,不知道能不能回到城里,所以就委屈你了。” 秀兰不想听他废话,问:“我妈怎么样啦?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回来?” “你妈……咳。”马汉光叹口气,“我怕你受不了,一直没敢告诉你。” “你说呀!” “这……”马汉光像在犹豫,而后又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说道:“好吧,我说了你也别太难过。其实,她老人家的伤早就好了,就是没机会回来。一直到上个月,师部给我们送给养。我让他们顺便把老人家送回来。做梦也没想到,汽车开到高阳镇黄土坎子,让共产党县大队打了伏击,老人家……哎!” “妈!”秀兰叫一声,蹲在地上捂着脸哭了起来。马汉光手搭在秀兰肩头,说:“人死不能复生,你别太难过了,老人家在天之灵知道你这样,也不会安心的。” 秀兰一抖肩站起来,大声说道:“一个老太太能搭军车吗?你说谎!” “这都怪我了。我想和老人家一块去看你,给你一个惊喜,这个结果是我的责任,不该让老人家回来。当时,车上还有我的军医,他要是不死,你姨夫就不用上山了。你放心,我一定向共产党讨还这笔血债,为她老人家报仇!” “你装什么好人?你们不来,我妈妈就不会出事!” “这怎么能怪我们?共匪搞叛乱反对政府,不消灭他们天下就大乱了。我们是奉蒋委员长的命令来清剿他们的。” “哼!人家共产党连老百姓的一棵草都不要,还给老百姓分粮食,你凭什么说他们是共匪?你们干了什么?专门欺负老百姓!什么政府?狗屁!你们才是土匪!” 秀兰一阵痛骂,让马汉光的脸色青一阵紫一阵,他冷笑着说:“你这是让共产党的人灌了迷魂汤,我可以不计较,换了别人就没命了。” “你以为我怕死吗?告诉你,我早就不想活了,有能耐你现在就杀了我,哼!” “好了好了,你也累了,进去歇着吧。现在我说什么你也听不进去,找个机会咱们好好谈谈。看,小豆子给你送饭来了。我听说你挺喜欢他,那就让他跟着你吧。要是在洞里闷得慌,就出来走走,可别走远了,这深山里老林里可不安全。你吃饭吧。”马汉光看见秀兰和小豆子进了山洞,才带着随从回到大庙。 小豆子把饭菜放到桌上,说:“大姐姐,你这是早饭还是午饭哪?老贾头说早晨送饭来,看你还没起来呢。” 秀兰把一个馒头递给小豆子,“你也吃一个吧。” 小豆子看了看洞口,接过这馒头吃着。两人吃完饭走出山洞,又走进松林。秀兰问道:“你这么小就出来当兵,家里放心吗?” “我是被抓来的。前年秋天,我爸病死了,我妈为了还债,到地主冯世奎家里干活,干了半年,不知怎么就死在他家里。我去找妈妈,被冯世奎打了一顿,绑着送到军队来了,就这么稀里糊涂当了兵。现在家里就剩爷爷自己了。”小豆子说着,把一个松球踢飞到远处。 “你没给爷爷写信吗?” “我不认字,就是托人写了也捎不去。” 秀兰沉默了一阵,又问:“你怎么没带枪来?” “肖副官说这里四周都是国军,不用带枪。” “你带来就好了,我可以跟你学打枪,学会了就杀人。” “你说的太吓人了,我到现在没放过枪呢。有一回打仗,我扔了一把子弹就交差了。你想杀谁?” “我想杀马汉光,他老想害我。” 小豆子四下看了看,说:“大姐姐,这话可别对别人说呀,马汉光可狠了,我见他就害怕。我问你个事儿,青龙山就一条路吗?” “听说还有一条爬砬子的毛毛道,我没走过。你问这干啥?” “我想跑,去找爷爷。要是知道那条道就好了。”小豆子看见一只兔子从前边跑去,又说:“你在这等我,我去把那只兔子抓来。”说完,他飞快地追去。 “你追不上它,回来吧。”秀兰喊了一句,见小豆子跑没影了,只好坐在地上等他。忽然,她听到小豆子的尖叫声,急忙站起来,喊着小豆子,顺着他跑的方向找去。走不远,迎面跑来一个人,秀兰首先看清了这个人脸上的刀疤,“是你?你还没死?” 刀疤脸四下看了一下,说:“你认得我就行了,我也一直想着你。别的不说了,共军主力包围了青龙山,马汉光这点人马都不够给他们塞牙缝的,咱们不能在这里等死。我知道一条小道,你跟我走吧,我保证让你以后过好日子。” “你想跑?”秀兰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接着大喊起来:“来人哪,快来人哪!” 刀疤脸见势不妙,抡起拳头打倒了秀兰,然后钻进密林。肖副官带着士兵跑到这儿把秀兰抬回了山洞,又找来韩大夫忙了一阵,总算把秀兰折腾醒了。 “你可醒了,还痛吗?”马汉光问道。 秀兰没理他。马汉光让其他人出去,又说道:“我不让你随便出去,你就是不听,肖副官晚去一会儿,你就完了。算了,你想不想吃点东西?” 秀兰睁开眼睛问:“小豆子呢?” “他让刘志涛这个王八蛋给打死了。他妈的,上次便宜了他,这回他别想跑。我命令严密封锁路口,见到他就开枪,不用抓活的。咱们不说他,我看你还是吃点东西吧,米饭、面条,还有馒头,你想吃什么?” 秀兰闭上了眼睛。 “你要是不想吃,那就等一会儿让他们送来。咱们说说话。就说你吧,你叫郑秀兰,爸爸是铁匠,当过抗日义勇军的情报员,对吧?你爸爸很了不起,是英雄,难怪你不怕死,因为是英雄的后代。我也打过日本人,就说响水湾伏击战,那时侯我是排长,和日本人拼刺刀,我一口气捅死了三个,刺刀断了抡枪把子。他妈的,没防备侧面上来个矮个日本兵给了我一刀,这一刀让我住了一个多月的医院。可是我最恨的还是共产党。这要说起来话就长了,父亲是武昌国民政府警卫团的一个连长,参加过共产党的秋收起义,上了井冈山。可他暗地里一直为政府工作。后来暴露了身份,让共产党给杀了。我妈知道后受不了,投江自杀了。那年我十七岁,为了报仇从学校跑出来当了兵。从那年开始,除了打日本,就是和共产党打,什么红军、新四军、八路军,现在又叫什么民主联军,我都打过。现在,他们又害了你母亲,这笔帐我要和他们一块算。” “你胡说!我妈是你们打死的,我亲眼看见你的人开的枪,这有假吗?你说枪毙他,可他今天还活着,你一直在撒谎!你把我弄到这来干什么?我欠你什么啦?这些帐怎么算?你说呀!” “秀兰,你头上有伤,有话慢慢说好不好?你可以说国军都是混蛋,可我一直关心爱护你呀。我和你姨夫谈过了,一切按你们的意思办,行吧?以后,咱们别再提什么国民党共产党,没意思。你要是不想吃东西,就睡覚。我呢,就睡在地上。”马汉光打了地铺,熄灭马灯后躺下了。 洞内漆黑一片,只有滴水声…… 这一夜,秀兰又没睡好觉。当洞口有了亮色时,外面想起了激烈的枪声和爆炸声。马汉光爬起来抓起手枪,听着外面的动静。肖副官慌慌张张跑进来说:“不好了,共军摸上来了,怎么办?” “你慌什么?”马汉光又对秀兰道:“你躺着别动,千万别出去。肖副官,咱们回庙里。” 两人没等走到洞口,毯子一下子被人扯下来,随着一阵冲锋枪声,他们倒在地上。接着,冲进来四个身穿国民党军服的人,其中一个跑到床前,用大枪挑开秀兰的被,大声说:“排长,这有个女的。” 正在查看马汉光和肖副官的人走了过来,秀兰一眼认出他就是日夜想念的志刚哥! 志刚也认出秀兰,惊喜地说:“我可找到你啦!” “我……”秀兰坐起来,看了一眼志刚,失声痛哭起来。 志刚回头对战士们说:“你们赶快搜林子,要加小心。”他又对秀兰说:“别哭了,我在城里见过韩姨,她什么都告诉我了。她让我把你和韩大夫带下山交给她,可现在韩大夫中流弹死了,我怎么和她说呀?对了,躺在地上的大个子是不是马汉光?” 秀兰擦去了泪水抬头,却看见马汉光一只胳膊支起满是污血的上半身,另一只手举着手枪瞄着志刚的后背,“志刚哥!”她大叫一声,伸手想推开志刚,但为时已晚,“砰”的一声枪响,志刚的身躯晃了一下,扑倒在秀兰上。 “志刚哥!志刚哥呀……”秀兰抱着志刚,撕心裂肺般哭喊着…… 洞外,金色的太阳升起来了,山间的白雾渐渐消散……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章 春水微波 第1节 秀兰回到了姨妈家。(八路中文网) “秀兰哪,你以后就住在这里吧,别回去了,咱娘俩是个伴,说话方便。我这个人爱唠叨,你姨夫在的时候最烦这个。”姨妈说到这儿,心里一酸,不由得落泪。秀兰见了更是难受,泪水像断线珠子噼啪直掉。 “好了好了,人的命都是老天注定,咱们再难受他们也回不来了,只会坏了咱们身子骨。现在共产党回来了,好日子有了盼头,咱们得好好活下去。你坐着,我去做饭,填饱肚子再说。” 秀兰要下地,姨妈不让,正说到这儿,志刚妈推门进来,没等姨妈说话,秀兰喊了一声“大妈”,便扑到她身上痛哭流涕。志刚妈搂着秀兰,流着泪说了一句:“我的好孩子……” 姨妈说道:“杨大姐,你来的正好,秀兰整天这么糟蹋自己,我说什么也听不进去,怎么办好呢?” 志刚妈抚摸着秀兰的头发说道:“秀兰,咱们都一样,失去了亲人谁都不好受。可你还年轻,前头的路还长着,得往宽处想,怎么也得过日子,你说对不对?” 姨妈道:“你们先聊,我去做饭。大姐从来没在我家端过饭碗,这回来了,怎么也得吃口饭。” “不用不用,我和秀兰就几句话,说完就走。” “不行,你要走就是见外了,好赖也得吃点。咱们说好了,不能走。”姨妈说完,走出了屋子。 志刚妈拉着秀兰坐到炕沿边,说道:“秀兰,我看你姨妈挺实在的,你住在这里我就放心了。我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我要搬到黑龙江,那里有我两个弟弟和妹妹。”她从内衣袋掏出一对银镯,“这对镯子是我婆婆给我的,我现在送给你吧。” 秀兰忙道:“大妈,我怎么能收你这么金贵的东西?” “再怎么金贵也没有咱们娘俩的感情金贵。这是念物,你啥也别说,收着吧。”她把银镯塞给秀兰,“以后咱娘俩见面的机会不多了,你看见这镯子,就会想到老远的地方有个大妈挂着你……我的好秀兰,大妈没有福哇……” 志刚妈的最后一句话,又拉开了秀兰泪水的闸门,“大妈,我对不起志刚,要是我不在山上,要是我早一点死了,志刚就不会出事……是我害了他呀,大妈……” “傻孩子,你说那去了,这都是命啊。咱们是女人,女人本来命苦,遇到打仗的年头命就更苦,只要打仗,男人就有理由去打仗,去拼命,男人都把命拼丢了,不就剩下咱们女人吗?咱们女人还得活着,还得过日子,还得哭男人,你说苦不苦?可咱们过日子,总得有个男人。听大妈一句话,以后遇到老实能干、体贴你的男人就嫁给他,跟着他好好过日子。” “我不会……真的不会……嫁人了……” “又说傻话了,你要是这么说,我就白来了。我寻思好几回,想领你上黑龙江,可我又觉得不行,你熟悉这个地方,还有你姨妈照顾你,到一个新地方你会不习惯,就打消了念头。你心里有我这个大妈,就听我的,把以前的事都搁一边去,最好都忘掉,好好过日子。对了,还有件事,咱们东关胡同成立了居民组,德祥那个老头当了组长,他到处打听你,说是支援前线,咱们两家都是空房,要做鞋厂。他要找你商量房子的事儿,还要你在那个厂子干活挣工钱,我看挺好的,你就按他说的办吧。” 秀兰来到鞋厂,学习一段时间后,可以独立地使用缝纫机了。 这边缝纫机在转,长江边的大炮在响,蒋家王朝的末日来临了。 秀兰下班回来洗了脸,和姨妈正在吃饭,韩世清进了房门,他在外屋大喊:“妈,我回来了!” 姨妈放下饭碗,急忙出里屋,还没开口说话,世清抱住母亲,在脸上亲了一下,“妈,可想死我了。” 姨妈推开儿子说:“你这么大小子,也不知道害臊,没看见秀兰妹子站在门口吗?” “妹子怎么的,能管着我和妈亲热吗?”他看着秀兰又说:“哎呀,秀兰,几天没见就变成仙女了,谁要娶了你,可就上天了。” “你胡说什么?快去洗脸吃饭,”姨妈说,“出去几年没学好,学会没正经了。” 秀兰盛碗饭放桌上,又添了菜。世清上桌拿过饭碗,大口大口吃得很香,姨妈说:“你慢点吃,锅里有的是,你急什么?你比在早黑了,怎么不给家里写信?家里的事你知道吗?” “我听说了。没写信是因为我在军工厂,保密。” “那你这次回来,是复员还是探亲?” “可以算是复员吧。上级让我在龙原办农具厂。” “办厂?就你那两下子还想办厂?” 世清笑道:“不用两下子,一下子就得办起来,这是省里决定的。县政府负责招工,厂房就是北山那边日本人留下的工厂。我的战友吴振山管技术,那家伙手巧,十岁当童工学艺,干了十三年,什么都会。我的老上级李英华还给我调来十二台机床,马上就要运来了。” 秀兰问:“李英华?是不是在咱这呆过的那个李叔?” “对呀,他是老革命了。他的老家在河北省,十八岁砍死了恶霸地主,躲到咱这儿当了抗日义勇军,后来又参加了八路军,现在是省军区后勤部长。我参军时,他看我有点文化,就让到军械所学技术,我的技术是跟吴振山学的,现在和他比,还是差那么一点点。” “办厂子可不是小事,搞砸了你怎么交代?你要是学医,哪用操这个心?” “妈,我不是学医的料,也没那个耐性,摆弄机器可不一样,挺有意思。” 秀兰说:“哥,你吃饱没?我再给你盛点饭哪?” “我吃饱了,还是家里的饭好吃呀!麻烦妹子收拾一下吧。” 秀兰捡收拾好桌子,把碗筷拿到外屋。 世清说:“她也挺苦啊,好好的志刚,一下子就没了,她怎么受得了?” “在她面前千万别提志刚,她的情绪是上班以后才好起来的。她不但上班,这家里家外的活都是抢着干,不容易呀。以后你在家也得干点活,咱们家也得修修了,厨房那头的小库得倒出来,打个小炕,让秀兰住。你呢,先睡外屋吧。” “这没问题。你没给她张罗对象吗?她现在越来越漂亮了。” “别胡嘞嘞,好好办你的厂子去吧,这事不用你操心。” “妈,明天我想上趟青龙山,去看看爸爸。” “你找不着坟,我和你一起去。今晚多拿点被褥,睡外屋的床,早点睡吧。” 第二天早晨,韩世清来到县工业生产组办公室。屋里看图表的人见了他马上过来和他握手,热情地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听说你要回来办农具厂,可把我乐坏了。我是谁不用介绍了吧?” 世清笑道:“李全,我能不认识你吗?你什么时候复员转业的?” “我转什么业?比不了你们正规军。我参加的是县大队,一直在本地转悠。咱们那些人,你我算是在家了,铁蛋南下,听说当了营长,最可惜的是杨志刚,他在咱们这些人里能耐最大。他要是活着,职务肯定比铁蛋高。坐,坐着说吧。”他倒了杯水递给世清,“县委让我抓工业,我这点能耐怎么行?你回来正好,我打报告,调你上这办公,老规矩,正规军领导县大队。” 世清笑道:“你可别扯了,现在你是上级,我归你领导。咱们还是说正题吧,北山那边还有厂房吗?” “有是有,都得收拾一下。我已经给你划拉了七十人,有十三个过去打过铁,懂点技术,岁数最大的四十八岁,其余都是小伙子。” “咱们得先成立一个建厂筹划小组,排出建厂时间表,每天干什么都得有个计划。明天找几个在附近住的小伙子,还有木工瓦匠,先把房子修一修再说。” “不用那么急,你刚回来,歇两天再张罗。” “不行啊,很多人瞅着呢,咱们得抓紧。明天就开始吧。我上趟青龙山,看看父亲和杨志刚,回来就去北山。” “今天晚上到我家来,我给你接风洗尘。” “到你家?你成家啦?” 李全笑了笑,又点点头。 “看看,这就是在地方的优势,俺们就不行了。” “这么说,你还没结婚?这没问题,回头我就让俺那口子给你物色一个,包你满意,怎么样?” “那事儿先放一放,咱们先把厂子办起来再说,下午我和吴振山一块去找你,你在哪安的家?” “在火车站附近,你就直接上这儿来,我等你。你说的吴振山是谁?” “他是我的战友,我参军就和他在一起。他懂技术,别看他比我大两岁,还是我的师傅呢!” “那你一定带他来,我也认识认识。咱们最缺的就是技术人才。这样,你下山回来找我,咱们一块去看厂地。”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章 春水微波 第2节 早晨,世清起来穿好衣服准备刷牙洗脸,秀兰对他说:“你把该洗的衣服都拿出来,把身上的衣服都换了,今天我休班,在家洗衣服。(w-w-6zhongwen.c-o-m)” “不用,我会洗,在部队都是自己洗的。” “得了吧,回来半年了,洗过几次衣服?身上衣服都有味儿了,也不知道换一换。” “我不是忙吗?收废铁,建高炉,现在能出产品了,还要增加产量和品种,整天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了,哪有功夫洗衣服?” “那你早就该拿出来,藏着掖着,让我好找。” “噢,原来都是你洗的,我还以为是老太太洗的呢。你真好,我要是能娶个像你一样的媳妇就好了。” “净说废话,快点拿衣服吧。” 世清来到工厂,听着机器的轰鸣,看着厂房,心里感到自豪。进了厂长室,坐下来点了一支烟,见库房管理员老周进来,问:“老周,你有事吗?” “双河区供销社李吉安来了,他非要多拿五十把锄头,他说是你答应的。” “这小子说谎脸都不红。给他拿吧,这么老远来一趟不容易。” “还有件事,大伙说咱们厂造播种机不行,白费功夫。” “这件事还有什么说法?” “大伙的意思,说那播种机是苏联老大哥的产品,和拖拉机配套在平地上好使,咱们这里都是坡地,有点儿平地也没有拖拉机,就算造出来也用不上。” “咱们不是改造吗?用牲口拉行吧?你去把吴振山叫来,我问问他怎么回事。” 吴振山来了,此人中等个儿,一副平和的面孔,给人稳重的感觉。“厂长,你找我?”他说。 “吴哥,造播种机真的那么难吗?听说大伙有不少意见?” “确实有问题,牲口和机器不好协调,咱们用的材料也不行,关键零部件的弹性和耐磨损都不达标,就是造出来也是废品。” “可不可以造个样机试一试?” 吴振山笑道:“那咱们的面子可丢大了。” “怕丢面子可不行,得大胆干,弄出产品好向国庆献礼呀。” “胆子再大也得看实际情况,蛮干的结果更可怕。” 世清皱皱眉头,扔掉烟头,说:“召集技术部的人再仔细研究一下,要是能搞出来更好,不行就拿出理由,写个报告,我好上县里交差。” 振山刚要走,世清又把他叫回来,“今晚有空吗?到我家喝一盅怎么样?” “今晚我加班赶任务。你家的酒没少喝,都不好意思去了,等完成这批任务,我请你好好喝一顿。” “用不着你请,你怎么老加班?现在不是建厂那个时候,别太累了。咱们白手起家,办起了全县第一大厂,对谁都问心无愧。” 振山笑了笑,说道:“我说厂长,过去你可不是这样,那时候我看你有使不完的劲。” 世清笑了,说:“那时候我把劲使光了,现在喘口气可以吧?我看你也别太累了,以后,你专管技术部,别兼车间主任了。” “不行啊,只有在车间才能掌握产品质量,知道生产过程出现的问题,还有利于产品的换代改造。” “我真的应该好好请你喝酒,没有你,我这个厂长也是空架子。” “你这是取笑我吧?” “我说的是真话。” 晚上,世清回家,没见到母亲,问秀兰:“我妈呢?” “刚才还在家,上哪儿也没说。” “你今天没上班?” “厂子搞装修,工人放假。” “街道小厂搞装修,能修到哪儿去,我看你不如到我的厂子,我给你安排工作,保证累不着。” “不用,我在那个厂子挺好的。” “秀兰……我有句话,想说不敢说,一直憋着,现在说行不行?” 秀兰想到这一段时间他对自己的态度,知道他想说什么,忙道:“要是家里和厂子的事,随便说。” “我要和你说的——我非常喜欢你,要是咱们——” “别说了,”秀兰马上打断他的话,“你去洗脸吃饭吧。” “你不愿意也不要紧,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哥,咱们是兄妹呀,怎么能……别说了。” “什么兄妹,你妈和我妈是干姐妹,咱们没有血缘关系,这不是理由,我就想听你一句心里话。” “我绝不嫁人,你别再提这事,也别和姨妈说。” “怎么能不嫁人?就算你不想嫁,我妈也不会同意的。” “那我就走,到黑龙江找杨大妈。” 世清笑了笑,说:“那杨大妈也叫你嫁怎么办?” “那我就去当尼姑。别说了,姨妈回来了。”秀兰急忙下地,去了厨房。 夜里,世清睡不着了,他认为自己虽然对秀兰说出了心里话,但似乎说早了一点,更没想到会遭到秀兰如此坚决的反对。他轻轻推开房门,听到了母亲的鼾声,而秀兰房间里传来的却是极小的抽泣声。“这是怎么回事?我就说了几句话值得她这样吗?真是让人莫名其妙。”他一边想一边听,直到听不见才悄悄关上门。 早晨,他被母亲的敲门声惊醒了,“还睡呀,今天不上班吗?” “上班,几点啦?” “七点半了。上班还睡懒觉。工人知道你这副德行,还能听你话吗?赶快吃饭上班。”世清下地洗把脸,问:“你们吃过啦?” “吃过了,秀兰上班早就走了。我看你呀,越来越懒了,才回来那时候的精神头儿没了。” “人要总是那么干,就不用活了。” 世清没吃饭就去上班,在办公室里拿着车间生产报告单对照一下墙上的月指标图表,无意间桌上的一份报纸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展开报纸一看,大幅标题写的是“美国出兵朝鲜,中国政府密切关注事态发展”,他把内容仔细看了一遍,觉得美国人为朝鲜内战大打出手,肯定另有企图,这又肯定和中国有关,“麻烦事儿来了”,他有这样的预感。 吴振山进来,没等世清开口就说:“厂长,技术部在昨晚鼓捣一宿播种机,凭咱们的技术和条件还是不行啊。”他把一份报告放在桌上,“你和李全说实话,推掉算了。” “这是咱们县的国庆献礼,就这么推掉,恐怕不妥。” “咱们不能骗人,更不能糟践人工材料。上头脑袋发热,咱们不能跟着发烧。你把责任推我身上,说我技术不行,担不起重任,误了大事,给什么处分我认了。” 世清笑道:“事情没那么严重,我把你的报告交上去就行了。” “能那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别提这事了,闹心。” “还有闹心事呢,咱们那台钻床实在不能用了,得换一台。你和李部长近乎,跟他要一台,他有的是办法,就看他想不想办了。顺便再要一台电焊机。” “你这家伙真是贪得无厌,我怎么和他张嘴?” “咳,张嘴三分利,不给也够本。不给再想别的办法。” “我算服你了。哎,今晚还加班吗?” “怎么还想喝酒哇?那好,我请你。” “不用你花钱。晚上下班,在东升饭店。” 下班后,两人来到饭店,女服务员热情的说道:“韩厂长来啦?几个人?” “就俺俩。焖一条鲤鱼,炒肝尖,溜肥肚,再来一个凉拌,一瓶高粱白干,两盘水饺就行了。” “还在四号间,行吗?” “行,你们快点,我饿了。” 两人进了四号间,时间不大,服务员陆续把酒菜端上桌子。世清对服务员说:“一瓶不够,再拿一瓶来。” 振山道:“厂长,喝一瓶就行,别弄那么多。” “喝就得喝透。”世清又对服务员说:“那就待一会儿,到时候再叫你,去忙吧。” 振山打开瓶盖,倒了两杯,递给世清一杯,说:“我说厂长,弄这么多菜,咱们也吃不了哇。” “时间有的是,慢慢吃。咱们都是光棍,怕什么。吴哥,我怎么没看见你喝醉过?你是怎么练的?” “我练什么练?喝多了也不行,再说了,我也没有瘾。” “来吧,咱们先干一杯再说。”世清把一杯酒倒进肚子里,夹了一口菜,说道:“吴哥,我要是心里不痛快了,有什么想不开了,就想和你喝酒,你说怪不怪?” “这有什么怪的,投缘呗,”振山一边倒酒一边说:“咱们从部队到这里一直在一起,有感情。你是不是为播种机的事闹心?” “那不算什么,我在县里说试试,没说能造出来,不行就算了。吴哥,咱们参加革命为了什么?” “这用问吗?为了过上好日子呗。怎么,厂长考我呀?” “那你说现在咱们累不累?” “累?比起伪满时候,咱们现在算累吗?你没受过那些苦,没有我的感受。现在是给自己干活,累死也愿意。” “你说的在理。可咱们拼死拼活干到现在,天下太平了,你我还是光棍,这算是好日子吗?” “光棍和干工作是两码事,娶老婆得看缘分,缘分没到着急也没用。我寻思,到了共产主义还会有光棍。”振山笑了笑,又道:“厂长,你想娶媳妇啦?这我可帮不了忙。” “你别老厂长厂长的,厂长也是光棍厂长。来,喝酒。”喝了这一杯,世清见酒瓶空了,喊道:“服务员,再拿一瓶。” “厂长,咱们是不是喝急啦?菜还没怎么吃呢,来来,这鱼做的不错,挺有味儿,你吃两口。” 世清夹了鱼肉块儿送到口中,把服务员送来的酒瓶打开,给振山倒了一杯,把自己杯子倒满后一口喝干,说:“这酒像水似的,怎么一点儿劲儿都没有?是不是低度酒?” “不是低度酒,是喝多了感觉差。这么喝容易喝醉,伤身子。” “伤什么身子?我怎么没见你喝醉伤身子?咱们再干一个。”世清见自己杯子是空的,看了看振山的杯,又说:“我这酒哪儿去啦?” 振山道:“你刚才喝了,这回你慢点,多吃点儿菜,”他把杯中酒喝干,把瓶子拿过来,自己倒满,给世清倒了半杯,“你就这些,别喝多了。” “你真会小看人,”世清抢过酒瓶,倒满杯端起来,“我看你有多厉害?来,咱们干!” “不行不行,你不能干。你把杯放下,要不然我就走了。” “好好,听吴哥的……”世清放下杯子,“吴哥,咱们投缘哪。” “你多吃菜,还有这饺子。咱们感情不在酒上,喝醉了,等于大病一场。你要是醉了,那我就不是人了。” “就算我喝醉了,和你也没关系。再说了,我能喝醉吗?不信,咱们……咱们再来一杯。”世清伸手拿杯,却把杯子碰倒了。 韩世清如何回到家,自己也不清楚,当他醒来,看见秀兰把拧干的湿毛巾放在他的额头上,问:“这是什么地方,你怎么在这里?” “这是家呀,哥,你喝醉了。” “我怎么回来的?” “吴振山送回来的,哥,你是厂长,怎么能在外头喝醉酒?让人看见多不好。我给你冲了碗蜂蜜水,”秀兰把碗递给他,“喝了吧。” 世清接过碗,眼睛直直的看着秀兰。 “哥,你怎么啦?” “噢,没什么。”世清喝了水,把碗递给秀兰,问:“我妈呢?” “上省城了,上午接到你二叔的信,中午坐车走的。” “什么事这么急?” “好事,给你介绍对象。对了,信在抽屉里,你自己看吧。”秀兰说完,回到自己的小屋。 世清从抽屉里拿出信展开,看见字迹模糊一片,分不清个数,“真是邪门了。”他闭上眼睛,使劲揉了揉,再看信,字迹稍微清楚了一些。他大概看了一遍,就把信扔到一边,心想:省城的姑娘能愿意到这来?有毛病吧?这不扯淡吗?他起身走到秀兰小屋前,敲了敲门,说:“秀兰,我有话说。” “哥,你醉了,好好睡一觉,有什么话明天说行吗?” “我没醉,妈说什么时候回来?” “没说,给你看对象不是小事,得好好了解一下情况,可能得几天吧。” “什么对象?大城市的能愿意到咱们这小地方来?她来不来我不管,我就喜欢你一个,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你能不能说点儿真的?” “哥,你就别说了,……去睡吧,明天还得上班呢。” “我还没说完呢,开门,我要进去说。” “我躺下了,你回屋吧。” “我非说不可!”世清用力拉开房门。秀兰慌忙披件衣服,惶恐着看着他。 世清说道:“咱们不是亲兄妹,一点儿血缘关系也没有,怎么不能成亲?你到底在想什么?是不是看不起我?” “我不是,不是……怎么能小看你呀?……”秀兰低下头说:“是我不想嫁人,……” “你怕什么?只要你不小看我就行。我一定要娶你,别的事我来办,这还不行吗?”秀兰抬起头,说:“姨妈是为了你的婚事才去省城的,那封信你也看了,等姨妈回来, 看看那边的事怎么样了,咱们,咱们再……” “不用等,咱们自己的事自己做主,不用管省城的事,那和咱么没关系。” “不不,必须等姨妈回来。” “再等我就要发疯了。”世清扑上去抱住秀兰。 “哥,松手呀,快松手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章 春水微波 第3节 姨妈带着包裹来到家门口,秀兰从屋里出来,接过包裹,说:“姨妈,我去车站好几趟了,就今天没去,你就回来了。(八路中文网www/86ZhongWEN.com)” “我早就想回来了,世清他二叔就是不让走,这一耽误就是十来天。” “快进屋,好好歇一会儿。”等姨妈进了屋,秀兰端来一碗热水,又说:“我烧点热水,你洗洗脸。” “不用急。”姨妈坐在炕沿,说道:“这次没白跑,他二叔给咱们办了件大事。”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秀兰,“这就是给你哥介绍的对象,叫王慧敏。你看看,给你当嫂子行吧?” 秀兰接过照片看着,照片里的姑娘很美,两条短辫搭在胸前,水灵灵的大眼睛带着微笑,好像也在看着秀兰,显得那样纯真和甜美。秀兰看着看着,头觉得晕,她定了定神,把照片还给姨妈,说:“真好看,我哥有福气。” “不只是好看,还有文化呢。她中学毕业,进了纺织厂,在财务科上班。她的爸爸是那个厂的技术员,她妈是学校老师,都是有文化的人。他们看了你哥的照片,二话没说就同意了,还是有文化的人明事理呀。” 世清下班回来,在外屋就大声说道:“秀兰,我买条鲤子,今晚咱们改善生活。”说着进了里屋,看见母亲,先是一愣,说:“妈,你回来啦?正好,咱们一块吃鱼。” “你也不问问事情办的怎么样,就说起吃鱼了。” “噢,二叔他们都好吗?怎么没留你多住几天?” “都好,我在那儿有些日子了,二叔带我去了东陵北陵,还有几处公园,蛮周到的。他可是给你办了件大事,”老太太说着又把照片递给儿子,“你好好看看吧,这个姑娘怎么样。” 世清接过照片,先看了眼秀兰,秀兰提着鱼转身进了厨房。世清又把照片还给母亲,说:“你就是为这事去的二叔家?” “那还用说吗?我在早给他捎信,求他帮忙,没想到他真当事办了。你说说照片的姑娘怎么样,我再说她家的事。对了,她的父母让你去一趟,互相见见面,再把日子定下来,等着你呢。” “我看不用去了,人家条件肯定比咱强,咱这小地方的人去了,只能落下个寒碜。” “你别瞎说,人家根本就不小看人,你去就知道了。” “二叔的信我看了,人家有文化、有见识,她们厂的工人差不多是咱们县城的人数。咱们就笨想,人家条件那么好,能瞧得起咱这小地方的人?就算二叔有面子,成亲之后,人家高人一等,咱们受得了那个气吗?我不想高攀,能找个老实本分、勤快能干、孝敬你的人就行了。” “你说的是理,我开始也担心这个,所以呀,我特地在姑娘家住了两天,就想看看姑娘怎么待我,人家知道咱的心思,请假陪我上公园逛商场,炒菜做饭,好像过了门似的。你想想,一个姑娘家做到这份儿上,能是像你说的那样人吗?姑娘她爸来过咱们县城,知道有你这么个厂长,他让咱们放心,聘礼什么的都不要,只要你们俩和睦过日子就行了。人家真心待咱们,可你净往歪处想。你总想着,世上还是好人多,咱们是遇上好人家了。” “是不是好人家不能凭几句话就下定论。我不同意和她见面,更不要说成亲了。我要按我的意思找对象,这对我对咱家都有好处。” 母亲疑惑地看着儿子,说:“听你的意思好像看上谁了,是厂子里的吗?” “这个慢慢说,你写信告诉二叔,说咱家条件不行,配不上人家。要是说不出口,那我给二叔写信。” “那我得知道你看中了什么样的人,再和二叔他们商量。” “我说了,你可别生气。” “我生什么气?知道你自己能找对象,我何必东跑西颠费这么大心思,你说吧。” “我看最合适的人就是秀兰,她人品好、勤快能干,对你孝顺、熟悉咱家,天底下没有比她更好的人了。” 母亲气得脸色发白,身在发抖,低声喝道:“你疯啦?那是你妹妹呀,怎么说得出口?” “她不是你亲生的,说明白一点,连亲戚都挂不上,我和她成亲最合适不过了。” 母亲已怒不可遏,颤抖的手指着儿子大吼:‘你才不是我亲生的!你滚!滚出去! “妈,这时我自己的事呀,为什么不让我自己做主?” “出去!我没你这个儿子!” 秀兰匆忙进来说道:“姨妈,你这是怎么啦?”又对世清说道:“你也真是的,有什么话好好说不行吗?姨妈刚回来就惹她生气,你出去待会儿,等姨妈消了气再回来。”她把世清推出门,回身给姨妈捶着背又说:“你身子要紧,生那么大气干什么?不管我哥说了什么,我先替他认个错,好姨妈,行不行?” 姨妈叹口气,说道:“我怎么能不生气?这混小子当了几天破厂长,就不知道天高地厚,我的话也听不进去了,天底哪有母亲坑儿子的?” “我哥是一时想不开,他能不听你的话吗?你就不用管他了,咱们吃饭。我把鱼做好了,你尝尝。” “我不想吃,也吃不下去,你去打盆水来,我洗洗脸。” 秀兰端来一盆水,看着姨妈洗脸,又把毛巾递给她,说:“我把饭菜端来,你尝尝我做的鱼行不行?” “我确实吃不下去。秀兰,我出去这几天,你哥对你说过什么话?” “他没说什么呀?” “傻丫头,你真的不知道?他是看上你了,想和你成亲呢。” 秀兰的脸色顿时一阵红一阵白,急忙说:“他那是赌气话。” “不是赌气……咳,他要是像你这么懂事就好了……你也不小了,等你哥成了亲,我就张罗你的婚事。我得给你找一个老实能干、待你好的人才行。” “我不嫁人,就想和你在一起,伺候你一辈子。” “那我就坑了你了。人一辈子哪能不跌个跟头?不能噎一回嗓子眼就不吃饭吧?咱不能让一件伤心事毁了一辈子。听我的话,我让你满意就是了。这顿饭你自己吃吧,我想躺一会儿。” 秀兰上炕铺好被褥,说:“那我把饭菜放锅里热着,你什么时候想吃喊我一声。” “行,你去吃饭吧。” 秀兰早晨起来,没有听见姨妈的声音,下地来到她的身边,轻声叫道:“姨妈,姨妈。” 姨妈睁开眼睛,说“我头痛,身上难受,可能累着了,就想躺一会儿。” “那咱们上医院看看吧。” “不用不用,过一会儿就好了。” 秀兰摸了摸姨妈的额头,觉得烫手,吃惊地说:“你烧的厉害,得赶快上医院。”她不顾姨妈的反对,到邻居家借来手推车,又找人给世清捎了口信,然后送姨妈去医院。 医生看过之后,挂了吊瓶,把秀兰叫到门外说:“老太太血压高,有心脏病,这次是劳累上火病的,以后要小心。她是上年纪的人,不能过度劳累和生气,要多休息。不用住院,我给你开点药,这瓶挂完就可以回去。吃药期间忌食辛辣和过咸的食物,多喝开水,最要紧的是不能生气。” “谢谢你,医生。” “那你跟我来一趟,我开药给你。” 在医院呆了三个多小时,挂完吊瓶,秀兰又把姨妈推回家,给她喝了一碗稀粥,安顿在炕上。世清回来,秀兰示意他不要说话,看了看睡觉的姨妈,拉着世清悄悄地来到外屋。世清急切地问:“我妈怎么样啦?” “小声点,她刚刚睡着。你怎么能和姨妈提咱俩得事?她生气上火能不病吗?”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能不说吗?我不是三岁小孩子,自己的事我自己做主。我也不能丧良心,更不能坑了你。别说是省城的,就是天上的仙女我也不同意。” “你别乱来,姨妈有心脏病,这是医生说的。” “你不用担心,等她病好了,我好好劝劝她。这样还不行,我就找人伺候他。我用出差的办法带你出去呆一两个月回来,那时候她就没话说了。” “不行不行,咱们不能骗她。我的命是她救的,要不是她,我早就死了。” “这不是骗她,是让她省心省力,也不要干涉我的自由,有什么不好?省城二叔那边我已经写信了,我把不同意的原因都说了,就是没说你。” 这时,听到屋里咳嗽一声,听见老人说道:“世清回来啦?你们两个都进来,我有话说。” 两人对望一眼,一起进了里屋,世清说道:“妈,好点儿了吗?都怪我没把话说明白,让你生气得了病。” “你别说了,我心里明白。秀兰哪,当初我是不是认你做闺女?”见秀兰低头不语,又道:“这话我不是凭空说的。那年,国民党兵把你送到我家的头一天,他们把你妈送来了,她伤得很厉害,临咽气让我收你做女儿,让我给你和志刚操办婚事。当时,德祥、老张头都在场,他们可以作证,也是他们安葬了你母亲。那时候,谁也不敢提这件事,因为那个军官说了,谁告诉你他就杀谁。那段时间,我整天提心吊胆,就怕出事,对不起你妈。你到了我家,我看你又懂事又勤快,让我高兴得不得了。有了你,我就女儿双全了,将来就有儿媳妇有女婿,家里热闹,那是什么场面?我这是不是想错啦?” “姨妈……”秀兰已泣不成声。 “你也别伤心了,这些年,屋里屋外忙着,还要上班,也难为你了。现在,我只想听你一句实话,我给你做主。你哥要和你成亲,你愿意吗?” “我不会……我不能那么做……”秀兰哭着说着,忽然觉得恶心,马上跑了出去。 世清在旁如坠云雾,听见母亲又道:“秀兰的话你都听见了,你有什么说的?” “你说了一大堆让她伤心地事,把她弄糊涂了,说的话不算数。妈,我求求你,让我自己做一回主,找个自己喜欢的人过日子,行不行?” “你们不合适。撇开兄妹不说,秀兰应该找个老实巴交的丈夫才能过上安稳的日子。” “我不,我就要和她在一起。现在婚姻自由,父母不能包办,除了这件事,剩下的全听你的,怎样都行。” “你呀……我怎么说你才能明白?想气死我是不是?你记住了,我活着,你就别想胡来!” “那我什么也不说了,你好好休息,等身体恢复了,我再好好说。我接到通知,省里要来人,我得回厂子看看。”说完后立刻走出屋子。 世清回到厂,办公室已经有人在等他。“你是韩厂长吧?”那个人说。 “是啊,找我有什么事吗?” 那个人关好门,小声说:“李英华部长让我来找你,让你去见他。对别人只能说参观和开会,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什么时候走?” “我已经买了下午四点半的火车票,你把这里的事安排好咱就走。” “那你在这儿等我。”世清去找孟书记交代好工作回来,在门口遇到吴振山,振山道:“你让我好找,我跑到你家,秀兰说你回厂了,咱俩可能走岔了。” “那你还得去一趟我家,告诉我妈和秀兰,我要出差,得点时间才能回来。这段时间你多去几趟,我的家就交给你了。” 当天夜里,世清到了省城,在军区招待所门口见到了李英华。世清敬了礼,喊道:“首长好!” 李部长同他握手,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没变,还是老样子,不过嘛,脸黑了点儿。听说你把农具厂办得有声有色,不简单哪。结婚了吗?” “没有,首长,有什么任务?” “别着急,咱们到屋里说话。”进了屋,部长给他倒了一杯水,又说道:“这次找你来,确实有个重要任务。你也知道,美国人在朝鲜搞了个仁川登陆,对他们来讲,朝鲜是跳板,是借口,目的是对付咱们,牵制苏联。上级让我们做好准备,不得已就得和他们比划两下子。可咱们手里的家什是大杂烩,啥牌子都有。美国人又不给时间造新的,只能把现有的装备修一修用了。你是机关枪专家,找你来就是干老本行,给你一个修配厂,你还是当厂长,修理轻重机关枪,怎么样?” “没问题!农具厂还有不少技术能手,像吴振山,你是知道的,能不能把他们调来?” “这次抽调人员是组织上仔细研究挑选的,严格保密。工作期间不能通信和探访,特殊情况由组织出面解决。这些事你懂,我就不多说了。咱们现在去吃饭,你再洗个澡,明天就开始忙了。” 世清起身说道:“首长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李部长笑道:“我相信你,要不然我就不会叫你来了。走,吃饭去。” 第二天早晨,韩世清坐军车来到戒备森严的修配厂,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之中,而且一干就是四个月。这期间,我国出兵朝鲜,拉开了抗美援朝的战争帷幕。随着形势的变化,志愿军换上了苏式装备,韩世清的工作也就结束了。回家前,到商店买了衣物,又找李部长要了一台钻床和电焊机,可以说是满载而归。 “家里怎么样啦?”这是他一直牵挂的事情。他觉得这么长时间,母亲应该消了气,转变了态度,家里应该风平浪静了。他这样想着,踏上归途,进了家门。 “妈,我回来了。”世清喊了一声。 “你还知道回来啊?干什么去啦?为什么不给家里写信?” “我回部队了,是紧急任务。为了保密不能写信。”世清打开背包,拿出衣物,“我给你买了套衣服,不知道是不是合身,这两块花布是给秀兰的,她上班了吗?” “她嫁人了。” “什么?”母亲平静的话语在他听来却如头上响了个炸雷。“她嫁人啦?” “是啊,还能让她守我一辈子吗?她的对象是吴振山,德祥老头做的煤,我看挺合适的,就把事情办了。本来想等你回来,可不知道你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能回来,又找不到你,我已寻思,趁早办了吧,省得夜长梦多。你要明白,我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我不明白!”世清大叫一声,摔门出来,去了工厂。 第二天上午,世清在家里拆除秀兰住过的小房间,秀兰进了屋,说道:“哥,听振山说你回来了,我来看看。” 世清放下手里的活,两眼直直地望着秀兰。 “哥,你上哪去啦?这么长时间也不来个信?” 世清大声叫道:“这点时间还算长吗?你为什么不等我回来?” “你听我说……” “你说个屁!”世清打断她的话,又打了她一耳光,“没良心的东西,以后你少上我家。” “你不赶我也会走……”秀兰哽咽着说“可我不能不来……没有姨妈,我没有今天……” “你少拿她压我,你这一套我看够了。” “哥,姨妈老了,还有病,你替她想一想……你走五天,二叔拿着你的信来了,那个王慧敏和她爸爸也来过……她人挺好的,你赶快结婚吧。让姨妈过上舒心的日子。” 秀兰走了,世清追出门外,望着她的背影,泪水涌上眼眶……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章 春水微波 第4节 秀兰的新家就是东关胡同的老房子。(w-w--o-m)她回来趴在炕上哭了一阵才下地做饭,饭好之后,又坐在炕上发呆。 振山回来很晚,见屋里漆黑,伸手开了灯,看见秀兰在屋,说:“我以为你不在家呢。” 秀兰放了桌,又去端上饭菜,把筷子递给振山,自己吃了几口,觉得饭菜没味,便放下筷子。 “你怎么吃这么少?你有身孕,得多吃多喝才是。” “我不饿,中午我吃得晚。” 振山看着秀兰,又说:“你的脸色不对呀,是不是病啦?” “我没病,你吃饭吧。” “不对,你的眼睛都红了,肯定是病了,我送你上医院。” “我真的没事,你别张罗了。” 振山吃完饭,不让秀兰下地,自己捡桌子洗碗。秀兰听着洗碗筷的声音,心里不是滋味,到外屋对振山说:“你看谁家老爷们刷锅洗碗啦?快进屋歇着吧。” “咳,各家过各家的日子,看别人干什么。行了,你别沾水了。” 秀兰又看了一会儿,回身上炕铺了被褥,脱衣躺下。 振山进屋一边擦手一边说:“我看你呀,还是不对劲,是不是受什么委屈啦?” “你别瞎猜,快睡吧。” “好好,我不猜。”振山上炕脱掉衣服钻进被子里,把秀兰揽在怀里,说:“你呀,在我心里就是一朵花,可我呢,就是一块屎疙瘩。小时候,我没爹没妈,要过饭,当过童工,差点让日本工头打死,躺了一天一夜,又被他们扔进死人坑。可我命大,活过来又去要饭,没想到又让他们抓回厂。共产党来了,我才像个人似的活着,做梦也没寻思还能娶上媳妇。就是现在,我还有点不敢相信你能嫁给我。说不定你哪一天不高兴了,就一脚把我踹出去。” “胡扯什么呀?你把我当成什么人啦?一个被窝里睡觉,还说这些没边的话,真是的。” “是啊,是在一个被窝里睡觉,可我越来越不像个男人了。我觉得自己有病,可能是小时候挨打受伤落下的病根。等支援朝鲜前线的任务完成了,我就去检查一下,看看到底是什么病。” “别想那么多,快睡吧。”秀兰关了灯,心想:“他能有什么病呢?” 寒冷的冬季来临了,这一年的冬天好像比往年冷。人们挂念着前线爬冰卧雪、浴血奋战的儿女们,纷纷捐款捐物,支援前线。秀兰听到消息,童年的好朋友,当团长的铁蛋在朝鲜战场上牺牲了,这使她又想起了志刚。她把珍藏的银镯子拿出来交给振山,“咱家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把这个捐了。” “这可是你的宝贝呀,行吗?” “这是杨大妈的,要是她在这儿,也会捐的。” 前线的将士们并没有让后方的乡亲父老失望,频频传来捷报鼓舞着人们更加努力地工作。农具厂接受的每一项支前任务都能够保质保量的提前超额完成,几次受到上级的表彰。吴振山等十多个工人还被评为劳动模范,吴振山的高兴事还不止一件,秀兰生了个儿子的消息更让他喜出望外。他跑到医院,握着秀兰的手,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 “那有凳子,你坐着吧。”秀兰说。 “我应该守在你身边,可今天有点急活,才……才……把你自己撂在医院,真是说不过去。” “你做的对。看看孩子,像不像你?” 振山弯腰看着熟睡的孩子,说:“这小模样真够俊的,我看像你。” “现在还小,看不出来像谁,你给他起个名字吧。” “我哪有那个能耐,还是让你哥起一个吧。” “不,不行,应该你给他起名。” “让我好好想一想,给我点儿时间,我保证起一个好听的名字。” “行。厂里忙,你回去吧。医院照顾得非常周到,你不用操心。” “不急,我陪你。对了,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哥要结婚了,老太太忙够呛,顾不得来看你了。” “他结婚,总算结婚了……” 秀兰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便回到家里。振山提着包裹兴冲冲的进了屋,说:“你哥的婚礼热闹极了,可把老太太乐坏了,她给你准备了许多好吃的,还有两件小孩衣服,她还说明天来看你。” 秀兰轻拍着孩子,没有说话。 “对了,孩子的名字起好了,吴俊杰,英俊杰出的意思。” “是韩世清起的吧?” “这你可猜错了,你哥忙的顾头不顾尾,我敢找他?是厂里孟书记起的。” “吴俊杰,俊杰……挺好。”秀兰把孩子抱在怀里,对孩子说道:“你有名字了,叫吴俊杰,将来要做一个英俊杰出的男子汉,听见没?” 日子一天天过去,小俊杰一天天的长大。秀兰扶着俊杰正在学走路,振山的徒弟小于急匆匆进了屋,说:“师母,吴师傅受伤住院了,你去看看吧。” 秀兰吃惊的问道:“伤哪啦?重不重?” “伤着腰了,是机器碰的,具体情况我说不清楚。” “我马上去。”秀兰把孩子送到邻居家,匆忙来到医院。 振山躺在病床上,正挂着吊瓶,见到秀兰,说道:“你怎么来啦?孩子呢?” “小杰在邻居家,你怎么样啦?” “没事的,挂两瓶就行了。” “你说行就行啦?医生怎么说的?” “我说你不信,正好,医生来了,你问他。” 秀兰认识医生,问道:“姜大夫,他怎么样?严重吗?” “他右边有一根肋骨有裂痕,养半个月就可以。”医生给振山伤处贴了膏药,又对秀兰说:“你先到办公室等我,我有几句话要问你。” 秀兰不知道医生要说什么,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办公室。姜医生问她:“你丈夫是不是常常发烧?半夜有口渴的现象?” “有时候他身子发热,睡觉出汗,半夜起来,咕嘟咕嘟就是半瓢水。” “吴师傅应该好好检查一下身体,县医院设备不全,有些项目做不了,你们最好去大医院看看。 “有病就得治呀,你看他有什么病?” “没经过详细检查不能乱下结论,我提个建议,等吴师傅的伤好了,你们到临海第二医院找张伟民大夫,我写封信捎给他,去了什么都听他的,来回有三天时间就够了。” “这可真得好好感谢你呀!我们一定去,振山什么时候能出院?” “最多半个月,刚才的话不要告诉吴师傅,免得有精神负担,影响他养伤。” 秀兰回到病房,振山问:“医生说什么?我的伤挺重吗?” “他说你的伤有半个月就好了,到那个时候还要复查一下。”秀兰又小声说:“他说县医院设备不行,复查的时候要到临海二院。” 振山笑道:“瞎扯,复查什么?好了哪也不用去。” “叫你复查就查呗,也没有坏处。” 小于道:“师傅,你放心去检查吧,厂里有我们,保证干好。师娘,你该回去看看孩子了,我是来专门护理师傅的,你放心好了。” “那就麻烦你了。我真的该回去看看小杰。” 振山出院后,秀兰说服他来到临海市第二医院,在张大夫的帮助下,一天内完成了各项检查,在市里住了一宿,第二天来到医院等待检查结果。 张大夫见到秀兰夫妇,说道:“你们稍等一下,我去把化验单拿来。” 秀兰道:那太麻烦你了,还是我去拿吧。“ “你进不了化验室,”张大夫笑道:“还是我去吧。” “那我跟你一块去,省了你来回跑。” 两人来到化验室门口,张大夫进去好长一段时间才出来,秀兰焦急地问:“检查怎么样?真有病吗?” “检查结果出来了,和你们医院姜医生说的差不多。我把材料归拢一下,你拿回去给他,让他给你丈夫治吧。” “我丈夫得了什么病?” “姜医生没跟你说吗?” “没有哇,他说没检查就不能下结论。” 张大夫想了想,说道:“那我就简单说吧,你丈夫没有生育能力,以后还会失去性功能,病因是小时候生殖系统受到严重创伤,当时没有得到及时治疗,现在到了复发期,已经有了炎症。回去找姜医生,让他研究一下药方,抓紧治吧。 秀兰一下子愣住了,因为很多疑虑在这一刻都有了结果,她不知道怎么跟振山说,说了之后又是怎么样的后果。她从张大夫手里结果接过体检材料,回来对振山说:“都完事了,咱们回家吧。” “大夫怎么说的?有什么病?” “没啥大病,回家还得吃药。” “没病吃什么药?我说不来偏要来,白耽误时间。” 回来的路上,秀兰看着振山和车厢里的乘客有说有笑的谈工作,谈朝鲜战争,心里很难过,她竭力控制着自己,不让泪水流出来。到了县城,振山下了火车直接去了工厂。 秀兰去了医院,找到姜大夫,把振山的体检材料交给他。姜大夫看着材料,眉头越皱越紧,他说道:“吴师傅的病还真得抓紧治,这种病很难根治,只能用中药,需要很长时间治疗。” “多长时间都行,能不能瞒着他用药?” “不行吧?不说明病情,能吃药吗?治病需要病人配合,有好的心态最重要。我给你开药方,先吃一个疗程看看。” 秀兰抓了药,路上顺便买了只砂锅送回家,又去姨妈家接回俊杰,做好了晚饭以后,坐在炕上一边看着孩子,一边盘算着如何对振山讲那些难以启齿的事情。 振山回来吃了饭,对秀兰说:“今晚我想去你哥家看看老太太,听说她病了,八成是老病犯了。” “你改日去,今晚我有话要和你说。” “有什么事吗?” “等一会儿我收拾了碗筷再说。” 振山莫名其妙,不知秀兰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等她进了屋,便问道:“你是不是又要讲检查的事?” “有点关系,你想想咱们结婚那天,韩世清不在家吧?他走了多少天?” “那时候,他去部队了,离咱们结婚……走了半个月,就是半个月,这有什么关系?” “我再说你检查病的事。临海二院的张大夫告诉我,你没有生育能力,说白了,吴俊杰不是你儿子。” “他胡说八道!”振山生气的叫道。 “这是真的,你听我说……”秀兰把自己和韩世清之间的感情纠葛来龙去脉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最后含泪说道:“我真的不想瞒着你、骗你,可我就是说不出口……那一阵子,糊里糊涂的,也没想到真的怀上孩子……这是我的不对,对不起你,咱们分手吧……我带孩子走。” 振山低着头一语不发。 “你可以再找一个,找一个干净的女人过日子。我会走的远远的,我带着俊杰去黑龙江找杨大妈……”说到这儿,秀兰已泣不成声。 “我有这种病,还能找女人吗?”振山凄楚的说道:“也许,我真的就是苦命人……你别哭,听我说两句,要是韩世清没结婚,你不用上黑龙江,你可以带着孩子去找他,让他负责任。可他现在结婚了,让他怎么办?孩子懂事了,要找父亲,你又怎么解释?” 这次,轮到秀兰低着头,一言不发了。 “你说走,可这儿的房子和东西都是你的,走的人应该是我。说心里话,我不知道被日本工头打成这个样子,还落了病根,知道这样,我真的不该结婚。” 秀兰抬起头说:“说一千道一万,都是我的不对,今晚我就带着孩子到姨妈家住,明天去黑龙江。房子什么的,都留给你。” “你还是听我把话说完。我寻思了,那时候韩世清对你是真心的,不能怪他,他不是玩弄感情欺骗女人的那种人。有一回,我和他一块喝酒,他哭着说对不起你和我,我还真没弄懂那句话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怪我啦?” “真的有点儿怪你,你要是长的丑,就没这些烦心事了。”振山说完,居然还笑了笑。 “你还有心思说风凉话,我忘记说了一件事,咱们还得办离婚手续,明天有空吗?” “你先别提办手续,听听我个人的想法吧。咱们全当没有这些事,照常过日子,韩世清不知道小杰是他儿子,那就永远不让他知道,因为这事传出去,对咱们、对孩子和他都没有好处,你说对不对?” 秀兰惊疑的说道:“你真的这么想?你不恨我?” “说哪儿去啦?我现在有了家,有你有孩子,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能恨你?可我说一句,跟我在一起,以后会觉得窝囊,会后悔的。” 秀兰扑上去抱住振山说:“我不后悔,到老也不后悔……你是好人……” 振山拍拍秀兰后背说道:“我有病,不能算好人。算了,咱们不扯这些闲皮好不好,该睡觉了。你看,咱们的小杰睡的多香!”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二章 春水微波 第5节 小贩的沿街叫卖声吵醒了秀兰,看着挂钟已经是七点半了,便慌忙起身到外屋,又见振山只是吃了冷饭上班,心里很不是滋味。(八路中文网)她急忙烙了几张油饼,炒鸡蛋装了饭盒,又煎了药汤装瓶子,安顿好俊杰带上东西匆匆来到工厂。振山正领着工人们往汽车上装木箱,见了秀兰说道:“你怎么来啦?有急事吗?” “大事没有,我给你送早饭。” “还早饭呢,快中午了,”振山笑道:“不就是一顿饭嘛,你何必跑这么远的路。” 小于走过来说道:“哎哟,师母来了。现在天热,别在这站着说话,你和师傅到休息室去吧。”他推了推振山,“快去吧,这里的活交给我们就行了。” 来到休息室,秀兰说道:“今早没起来,害得你吃了冷饭。你醒了怎么不叫我?” “我看你睡得香,又怕吵醒孩子,就没敢叫你。以后别再送了,沿街有的是小吃铺,怎么也饿不着肚子。” 秀兰打开包裹,把装药汤的瓶子递给振山,“你先喝了药,半小时以后再吃东西。不差这个,我就不来了。” 振山一口气喝了药,擦了擦嘴巴说:“你到这儿了,就该去看看你哥,他在厂长办公室。” “我不去,俊杰在邻居家,我得回去看他。” “咳,事情都过去了,就看开点。咱别拗着,还是去看看吧。” “我真的不去。”! “那你炒几个菜,我和你哥,还有小于晚上下班回去喝酒。”、 “那行。我得回去了,别在这耽误你干活。” 秀兰回来的路上,边走边盘算着晚上的菜谱。走到大石桥,看见迎面走来的人觉得面熟,仔细一看,这个人就是开枪杀害母亲的凶手,她永远不会忘记那块黑脸上的刀疤! “是你?你这个畜生/”秀兰顿时怒气冲天。 刀疤脸愣了一下,但他马上认出秀兰来,嘿嘿干笑两声说:“原来是你,真是难得,还能遇见你。你盼我死吗?可我还活着,活得好好的,要不你就遇见鬼了。你混的怎么样啊?” “你就是鬼,是杀人的魔鬼。走,咱们到派出所去说。”秀兰说着,伸手去拉他。他拨开秀兰的手说:“你不用动手,上哪我都陪你。先别着急,听我说两句再去也不晚。”他清了一下嗓子,指着云雾笼罩的青龙山说:“想当初,要不是我刘志涛跑下山报告了布防和口令,要不是我带着他们从小道摸上山,哼,就凭民主联军那几杆破枪,还能拿下青龙山?我告诉你,我什么都讲了,共产党就是相信我。打下青龙山,我就参了军,攻锦州打天津,一直打到海南岛,老子解放了半个中国!”他解开上衣,指着挂在胸前的奖章又说:“看清楚了,这是老子用血换来的,你懂吗?就凭这个,别说上这小小的派出所,就是上省城、上北京,我也不在乎。我倒是担心你呀,当年老子流血拼命,为共产党打天下的时候,你在干什么?和谁打的火热?我的团长太太!当初你要是跟我下山,现在会怎么样?” 秀兰让他说得如坠云雾,一时语塞。刘志涛又朝她跟前凑了凑,笑嘻嘻地说:“这么多年了,可你还是那么漂亮。别看你有历史问题,我可不在乎,也只有我能保护你,因为我是战斗英雄,革命的功臣。你要是有兴趣……哪怕有一点点的兴趣,咱们找个地方好好唠唠,愿意吗?” “啪”!刘志涛的黑脸挨了秀兰一记重重的耳光。秀兰愤怒的骂道:“你是畜生!是杀人犯!” “打得好,你有种。”刘志涛搓了一把腮帮,恶狠狠地说道:“小娘们,当初是你拦着我不让下山吧?是你喊马汉光来抓我吧?你跟着马汉光吃香喝辣的,祸害了多少老百姓?杀了多少共产党?告诉你,你要是不听我的,我非叫你吃枪子儿!” “你吓唬谁呀?滚一边去!”秀兰推开刘志涛,心慌意乱地过了桥。 刘志涛在她背后吼道:“咱们走着瞧!” 当年,刘志涛看到民主联军包围了青龙山,知道马汉光的末日来临了,跟着他只能是死路一条,同时打定了逃跑的主意,只是没有想到逃下山却当了俘虏。他是个见过世面的老兵油子,看到国民党大势已去,共产党即将坐天下,主动报名参了军。解放后,转业到临海市工业局当了财务科长,娶了老婆。然而,他恶习未改,摆着“英雄和功臣”的架子,经常打骂他人,并且贪污公款乱搞女人,“三反”运动中,他被撤职判了刑,刑满后送到高阳镇社办的翻砂厂当了工人,老婆也离他而去。最近,他听说国家要安置和照顾有功的复员军人和残废军人,觉得又有了改变命运的机会,跑到临海市活动半个月,没有找到接收他的单位。无奈之下,只好来到县城,却意外地见到了秀兰,看见当初差点得手的美人,如今风韵犹存,马上勾起了邪念,以为手里攥着她的把柄,再拿大话吓唬一下,就可以任意摆布她。只是没有料到如意算盘打空了,又挨了一耳光,真让他又气又恼。他边想边走进了一家饭馆,要了一碗面正吃着,邻桌两人的对话引起了他的注意,其中一人说道:“李吉安,你在农具厂提货,回回都超标,门子挺硬啊,你用了什么办法,能不能教我两招?” “我哪有什么门子?就一招,软磨硬泡。” “不对,咱们跑供销的都会这一套,可不能回回奏效,你认识韩厂长吧?有没有亲戚关系?” “什么关系都没有,可我知道这个人。别看他名气大,说话办事可实在,不牛气,有什么难办的事找他就好使。” 刘志涛记住了他最后说的话。 “那你说说他家有几口人,都干什么?” “加上老婆孩子就三口,老婆在县财政局上班,女儿不大点,老妈最近去世了,他还有个妹妹叫……叫郑秀兰,结婚了。韩厂长和妹夫都是复员军人,一块从部队回来的。” “他妹妹怎么姓郑?” “是两姨妹妹,身世挺苦的,没有父母,一直住在厂长家。老太太拿她当个宝,结婚成家都是老太太张罗的。” “你怎么知道这么详细?我看你和厂长的关系不那么简单。” “商场就是战场嘛!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哈哈……” 刘志涛又用了两天的时间对秀兰进行了暗中调查,证实了他们说的话。郑秀兰不仅是赫赫有名的大厂长韩世清的妹妹,她的丈夫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农具厂技术部的主任,又是龙源县唯一的国家级劳动模范。而且,厂长和他的妹夫又都是复原军人,又都是农具厂的创始人。“他妈的,都一样的复员军人,老子比他们功劳大,现在是这副德行,可他们都攀上高枝,成了凤凰,这个社会太不公平了。”他愤愤不平地想,但对秀兰再不敢有什么想法了,只能把那颗邪心放回原处。 想归想,事还得办,他不得不夹紧尾巴走进农具厂,找到韩世清说明来意,并把自己的复员军人证明、军功章和奖状以及个人资料放在韩世清的面前,“韩厂长,我能不能调到你们厂,就你一句话了。建国前我在这里呆过,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是有感情的,打青龙山我也出过力,我愿为这里的建设再出把力。看在咱们都是当过兵打过仗的份上,你就帮我一把。你放心,我不是忘恩负义的小人,只要有出头之日,肯定会报答你的恩情。你相信我好了。” 韩世清看着他的复原军人证说:“我不是不相信你,你现在的单位是社办企业,和我们厂体制不同,有点难办。” “可我原来不是翻砂厂的工人,我在临海工业局干过,下放到那里的,现在有政策,国家照顾咱们这样的复员军人,只要有接收单位,就可以办调转手续。我早就听说你的大名,不要说在这小小的县城,就是在省城也得给你面子。像我这种小事,对你来说只不过是举手之劳。我发誓,我要是能调到农具厂,就是你最忠实的部下,像在战场上一样,你指到哪,我打到哪。” “你别扯远了,你看,这么办好不好?你先回翻砂厂,我这边尽量给你办,要是办不成你也别有怨言。一个月内,你没有接到农具厂的通知,那你就另想办法。”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知道你说话好使,一口吐沫都能砸出坑。不管成不成我都感谢你,那我就回去等信了。”刘志涛见韩世清站起来,以为要送他,又连忙说道:“不用送,不用送,你留步。以后,我就是你的人,还要靠你的提拔和栽培,你是我的大救星啊。” 刘志涛出来,和振山打了个照面。振山进了屋,对世清说道:“刚出去的是什么人?” “他叫刘志涛,是高阳镇翻砂厂的工人,想调到咱们厂。” “有没有什么技术?” “这我可不知道。他带来的材料我看了,是复原军人,战场上立过功,还在市工业局干过。因为生活作风问题下放了,我看他现在过日子都成问题了。” “可我看他不像个善茬,你还是好好了解一下他的底细,再做决定。” 世清笑了笑,说道:“是善茬能在战场上立功吗?生活作风算什么问题?一个有战功的复员军人落到这种地步,这是对他的不公平。” “你先别那么说,咱们招工还是谨慎点好。咱们国家打的仗多,十个男人最少有一半当过兵,不少人居功自傲,把党纪国法都不放在眼里,什么坏事都敢干,这样的人能不受处分吗?组织上能给他这么严厉的处分,我看绝不会那么简单。再说了,咱们缺的是技术工人,招工也得招技术工,招力工只能招年轻人,年轻人有机会学,将来可以转为技术工。 世清想了想说道:“对,你说的有道理。这么办,我到县里开个介绍信,你带着去趟临海市工业局了解一下,看看他的原始档案和处分材料,回来再做决定。“ “这事你应该和孟书记商量一下,别越权了。” “他不是去省里开会了吗?我让你去还有一个目的,想让你顺便检查一下身体。吴哥,你回来交给我的第一份材料必须是你的体检报告。今晚有没有事?到我家喝酒怎么样?” “得了,你省省吧,喝了酒怎么检查身体。” “对对,这我没想到。那就改日吧。你还有别的事吗?” 振山笑道:“差点把正事忘了,我得和你合计一下铡草机的事。” “这回能不能像播种机那么麻烦?” “不能了,农村生产队养牲口干活天天用铡刀铡草料,铡草机省工省力,他们巴不得有这种机器。现在造好了两台,我想送给附近生产队试用一下,咱们得派人指导,你看谁合适?” “这还用问我?你心里早有谱了吧?” “我的意思是让小于去,他掌握铡草机的制造过程,熟悉所有的零部件,用起来容易看出毛病。” “那就让他去吧,多呆几天,听听社员有什么意见,回来告诉我。” 振山回到家里,对秀兰说道:“明天我去一趟临海,得穿新衣服了。” “去临海干什么?” “公事不能乱说,私事嘛,有一点,你哥让我去做体检。” “我哥想的挺周到。你喝了这么多天的药,应该去看看有没有效了。我有个事跟你说,有个叫刘志涛的,跟德祥叔打听我的事,你知道这个人吗?” “这个名字我还是刚听说过,他怎么认识你的?” “这个人在伪满时期在这里当过警察,还当过国民党兵。”秀兰想起当年在后院发生的事,觉得不好意思细说,“反正他不是什么好人,对我没安好心。” “你还知道他什么事?” “那年在青龙山,他把我打倒后跑了,不知怎么的,现在又跑这儿来了。” “他是个怎么样的人,慢慢就知道了,咱们不用管他。” 振山在临海呆了三天回来,把材料交给世清,说:“刘志涛这个人的历史很复杂,除了材料上写的那些事,他还被叛过刑,三年刑满释放后去了翻砂厂。” “那咱们不能要他,不能让一条鱼腥了一锅汤。你的体检材料呢?” “那是私事,不敢麻烦你这个大厂长。大夫告诉我,身体比在早强了,还得继续吃药。” “吴哥,你是我妹夫,我能不关心你妈?你身体好,我的妹子才能过上好日子,你以为我只关心你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章 狂涛恶浪 第1节 公元一九六六年的夏秋季节,是个不寻常的季节,铺天盖地的造反声,使得龙原城失却了往日的平静,开始不安的骚动起来。(w-w--o-m)学校停课,工厂停产…… 秀兰见振山上班不像以前那么积极,每天都是闷闷不乐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终于有一天憋不住问他:“你怎么啦?有什么心事就说呗,整天吊着脸好受吗?” 振山喝了碗里的稀粥,放下筷子说道:“这和家里没关系,和你说也没有用。” “那就是厂里的事了,是不是我哥惹你啦?” 振山摇头,长叹一声:“工厂完了……” “啊?”秀兰吃惊地问:“工厂怎么完啦?” “你还记得那个刘志涛吗?那家伙现在抖起来了,说自己是临海市红色工人联合造反兵团派来的,组织一帮人在厂子成立了什么司令部,把工厂弄得乌烟瘴气,已经停产二十多天了。” “那我哥呢?” “他惨了,关在小屋里写检查呢。” 秀兰想到刘志涛凶恶的样子,不仅担心世清,又担心振山,“刘志涛是畜生,你加点小心。你是技术部的主任,大小也是官,没让你写检查吗?” “找过我了,说我出身好,和他一样当过兵打过仗,为国家流血出汗,现在应该继续发扬战争年代的革命精神,和不拿枪的敌人战斗到底。这个家伙说话一套一套的,净是花花词。他还让我参加他们的造反派,我说没文化,干点活就行,他马上拉下脸,说我低头拉车不看路,立场有问题。真是胡说八道!我还跟他说,你们把厂领导都撵下台了,那你们得把生产搞上去,没想到这个混蛋骂了我一句,让我靠边稍息,真不是个东西。” “哼!不就是个主任吗?靠边就靠边,省了你起早贪黑受大累,工厂又不是咱们家开的,怕什么。” 振山瞪了秀兰一眼,生气的说:“你这是什么话?工厂是咱们工人的命根子,是饭碗,砸了饭碗,拿什么吃饭?” “刘志涛是杀人犯!他就在咱家后院开枪打死了我妈,咱们应该找他算账!” “这话你怎么不早说?“ “我怎么说?当初我见到他,他说自己把什么都交代了,共产党相信他,他又说自己是战斗英雄,革命功臣,说我有历史问题。把我气糊涂了,又怕连累你和哥哥,就没敢说出来,一直拖到现在。” 振山叹口气,说:“这事以前没整明白,现在就更没法提了。公安局、法院都让造反派弄垮了,没人能管得了这些陈年老账。现在刘志涛是风口浪尖上的人物,红得发紫,没人信咱们的话,以前忍了,现在更忍了,以后再说吧。哎,这么晚了,俊杰怎么还不回来?” “又上舅舅家去了。中学停课,整天搞大批判,揪斗老师和校长,他说没意思。我哥家里书多,他整天除了看书,就是辅导妹妹玉珠学习。这时候没回来,肯定是又在那吃饭了。现在城里乱哄哄的,你去把他找回来得了。” “这小子十五岁了,还不懂事,怎么能不回家吃饭?快半夜了,也不知道回家。” 早晨,吴俊杰正在睡觉,秀兰进来推醒他说:“你看看现在几点啦?快点起来吧,以后晚上早点回来,别让你爸天天去找。” 俊杰起来揉了揉眼睛问:“我爸呢?” “又去了工厂,还是起大早去的呢。饭菜都在锅里,你自己拿吃吧,吃完看家。我去买点咸盐。” “妈,吃完饭我去买,你在家吧。” “你不是从舅舅家拿来两本书吗?看你的书吧,家里的事不用你操心。”秀兰说完,提着盐口袋出了门,来到胡同口食杂店。 店里的柜台几乎都是空的,只有一个女营业员坐在门口,一边晒太阳,一边打毛衣。见到秀兰,说:“吴嫂,你想买什么?” “我家的盐用光了,想称五斤。” “店里早就没盐了,你要是着急,就去总店看看,听说盐库的底子都拉到总店了,你上那去看看。” “总店?在什么地方?” 营业员笑道:“这你不知道啦?过大石桥,那两层楼呗。总共拉去三吨,现在有没有说不上了,这年头,什么都缺。” “嗨!什么总店,就是供销楼呗,我知道了。” 秀兰急急忙忙来到总店,见楼前窗口排着长队,问一位妇女:“大姐,这卖什么东西?” “卖火柴呀,没听说呀?临海火柴厂造反派武斗,工厂着了火,现在不买,就不用做饭了。” 秀兰觉得自己也应该买两包,便站到队尾,过了半个多小时,才挤到窗口,递进去四角钱,说:“我买两包。” 窗口里的男营业员眼睛一瞪,没好气地说:“眼睛不好使啊?没看见墙上贴的告示吗?就一包!”他收了两角钱,扔出一包火柴,又喊了一声:“下一个!” 秀兰气得两眼发直,恨不得把火柴包扔到那个人的脸上。回头看看排着长队的人们和他们焦急的目光,也就无话可说了。她拿着火柴进了店,来到盐柜前,看柜里没有盐,问坐在里面看小人书的小青年:“小同志,进的盐都卖完了吗?” 小青年头也没抬,说道:“废话,没看见柜里是空的吗?” 秀兰在外头已经有了底火,听了小青年的话顿时火冒三丈:“你和谁这么说话?没大没小,爹妈是怎么教的?” 小青年扔了小人书,“腾”地站起来,手指秀兰叫道:“臭老娘们,你敢骂我!再说一句试试。” “骂你怎么啦?没教养的东西,跑这儿给爹妈丢什么脸?” 小青年想跳出柜台,却被凳子绊倒。两人的吵闹声引来许多人,一个中年女营业员对小青年喝道:“李波!你干什么?昨天我是怎么跟你说的?今天不用你了,赶快走!”她转身又对秀兰说:“大嫂,他只是个学生,什么也不懂,你就多担待点吧。” “学生?学生就这德行吗?跑这来卖什么货?” “他呀,早就逃学了。他爸腿脚不好,在街上摆摊修鞋,母亲是我们店里的人,常年闹病。店里想照顾他们家的生活,让他替母亲干几天试试,可就是不争气,你就别和他一般见识了。大嫂,你有什么事吗?” “我就想买点盐,没想到惹了一肚子气。” “我向你道歉,你就消消气吧。你没看见街里横冲直撞、口号喊得最响的不就是这样的小青年吗?不像话,可又拿他们没办法。对了,我昨天称了十斤盐,没拿走,给你吧。” “这怎么行?我不能拿你的东西。” “不用客气,我在商店工作,买什么东西比你方便,你拿着。”秀兰还是不肯,女营业员想了个折中的办法,一人分了一半。 秀兰出了店门,觉得自己做的有点过分了,不该生李波这样小孩子的气。认为李波的父母够可怜的了,家里困难,儿子又是这个样子……她边走边想,不知不觉走上了大石桥,对面开来的吉普车突然停在面前。刘志涛从车上下来,对她说道:“真是山不转水转,咱们又在桥上见面了,我说郑秀兰,别以为找了个复原军人就没事了,是不是应该算一算你的老账?” 秀兰叫道:“放屁!你害死了我妈,我还要和你算账呢。” “你现在还敢骂我?胆子不小哇。”刘志涛见人们聚拢过来,越聚越多,便大声说道:“你们认识这个女人吗?她就是当年在这里杀人放火的马汉光小老婆!咱们这里的老人都知道,马汉光是国民党团长,又是清剿队总指挥,青龙山下烈士陵园有十七位革命烈士就是他杀害的。咱们县城解放时,马汉光拉队伍上了青龙山,妄想依仗天险建立反共基地,是我带领民主联军上山消灭了他们。当初,我侦察到他们的情况,准备下山报告时,就是这个女人发现了我的秘密,横拦竖挡不让我下山,又叫来马汉光抓我,差一点就成了革命烈士。你们说,对这种女人应该怎么办?” 围观的人们喊道:“把她抓起来!” “让她彻底坦白!” “为死难的烈士报仇!” “好!大家说的好!”刘志涛挥了挥手,又说道:“革命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能挖出隐藏多年的反革命分子,就是文化大革命的伟大胜利!现在,我以本县革命群众联合造反司令部的名义宣布:将这个反动女人关押起来,让她彻底交代问题。我们还要召开批判大会,让这样的国民党残渣余孽统统在光天化日之下接受人民的正义审判!把她带走!”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章 狂涛恶浪 第2节 秀兰被抓的事对于振山父子犹如晴天霹雳,使他们陷于极度恐慌之中,振山跑了许多地方,找了很多人,但都没有把秀兰救出来。无弹窗WWW.86ZHONG是夜,振山躺在炕上,一直无法入睡,脑子想的都是有关秀兰的事情,“……已经十天了,她怎么样了呢?刘志涛这个畜生,没有一点儿人性……。” 他看了看熟睡的俊杰,见他脸上还留着泪痕,心里阵阵作痛,他知道,这件事对孩子的打击更大,自己不知如何安慰他,俊杰很要强,学习成绩很好。每学期都受到表扬,奖状可以订成厚厚的册子,就要初中毕业了,没想到出了这件痛心的事……振山一夜没睡好,一大早熬了粥,喝了两碗,进屋看看俊杰,给他盖好被子,轻轻叹了口气,披上棉袄去了工厂。 寒冷的冬天,将昨夜的小雨冻结在路面上,薄薄的冰层像镜子一般,不仅能映出人的影子,还可以让人摔起跟头像鸡啄米。振山好不容易来到工厂,眼前的情景同样让他心寒。昨天,造反派们起了内讧,一场打斗把工厂内外搞得面目全非。一些视厂如家的工人们陆续的来到工厂,他们的心情和振山一样,却又无可话说,默默地收拾着垃圾。干了两个小时,振山觉得差不多了,扶着砖垛对世清说:“厂长,我头痛的厉害,想回家。” “你怎么不早说?”世清上前扶着他说:“我送你上医院。” “不用,还没到那个地步。”振山推开世清,朝大门外走去。世清看了一会儿觉得不对劲儿,追上去说:“你走路都打晃了,别硬撑着,我还是陪你上医院吧。” “头痛算什么,我心里更痛……你有没有办法救秀兰?俊杰天天哭,家里也不成样子了……秀兰骂过刘志涛,还打过他一巴掌,和他有仇,绝不会服软的。那个刘志涛因为秀兰知道他的底细,也不会放过她……你再找一找老领导、老战友,求求他们帮忙,救救秀兰。” “我找过县委和市委的老领导,可他们的处境很糟,帮不了咱们。我还给李英华部长写了信,把咱们的情况都讲了,已经过去六天,还没接到回信。” “那秀兰不就完了吗?”振山似乎绝望了,流下两行热泪。 “你也别太难过,现在终究是共产党的天下,这帮王八蛋不敢做得太绝。哼,我倒要看看他们能猖狂多久,早晚和他们算这笔账。” “别说那么远,眼下救人要紧哪……算了,和你说也是白说,你回去吧。”振山晃晃悠悠地上了马路。世清在他背后又说道:“你别上火,这事得慢慢来,你回去好好休息,等通知你再来上班。” 吴振山头也不回地走了,世清又观察一阵,认为他真的没事了,回头走进厂继续干活。但他没想到,他这一回头却成了永远的悔恨。 常言道祸不单行,振山想着心事沿着冰路小心翼翼的走到大石桥,却被一辆吉普车撞到,重重摔在桥栏上。有个十来岁的男孩跑到农具厂告知此事,韩世清和工人们发疯一般跑到桥上,把昏迷不醒的振山背到了医院。 姜医生检查了振山的伤势,包扎好外伤,对世清说道:“他的内伤很严重,要做手术。现在咱们的医院是什么情况你也知道,你们赶快把吴师傅送到市二院去,只有那里还能接收重症病人。” 世清知道中午有一趟开往临海的列车,马上和工人把振山送到车站。在候车室里,他对大家说:“我和小于送他去临海,你们回去休息吧,平时不要到厂里来,复工时会通知你们的。” 有个老工人说:“厂长,你带的钱够吗?我有二十元,你拿着。” “对了,我把钱的事忘了,你们把身上的钱交给我,小于,你记一下。” 老工人说:“记什么记,这是救人哪,都把钱拿出来。”他把二十元钱交给了世清。 世清又道:“我先替振山谢谢你们了,你们回去吧。” 工人们走后,世清吩咐小于去买车票,自己守护着振山。这时,振山苏醒过来,“振山,振山,你怎么样呀?”世清急切地说道,“你一定要挺住,等一会儿火车来了,送你去市二院。” 振山用微弱的声音说道:“你要救、救秀兰……” “这我知道,你就放心养伤,别的事你不用操心。” “我不行了……秀兰和俊杰交给你……你要照顾他们……秀兰结婚时就……就怀了你的孩子……” “什么?!”世清大吃一惊,“你说什么?” “俊杰是你的……孩子……我还给你……你要小心刘志涛,是他撞……撞……”振山没有说完,瞪大眼睛抽搐一阵后,停止了呼吸。 “振山!振山!”世清百感交集,抱着振山失声痛哭起来。 振山的死讯传开,许多人来到他家。世清找到德祥,说道:“大叔,我对办丧事不明白,你见得多,怎么办得靠你指点了。” “我说世清,能不能让秀兰回来?怎么也得让她见最后一面吧?要不,我和你一块去找刘志涛,咱们多说点小话,好好求他,他真的能一点人情味也没有吗?” “小于去了一趟,说什么也不行。我再去一趟看看。眼下怎么办,你说说,农具厂的人都听你的。” 德祥装了一袋烟,点着吸了一口,说:“按老规矩呢,应该停灵三天,扎纸马挂幡,家祭外祭点香上酒顶大件,现在破四旧搞运动,我看还是简单点,一来省钱,二来也省了有人说三道四找麻烦。要是秀兰真的回不来,就不用停三天,天寒地冻的,明天就出殡吧。这是我自己的想法,你们再合计一下。还有,得做一锅热粥,弄点咸菜,让大伙喝点暖暖身子。这里的事都好办,俺们这些老邻居都能帮忙,你还是去找刘志涛,秀兰能回来就最好不过了。” “那好,我去一趟。这里的事情就交给大叔了。” “赶快去吧,见到刘志涛一定要说好话,找回秀兰是目的。” 世清骑辆自行车,出了东关胡同,来到大白楼,和门卫说了几句话,上二楼,推开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 刘志涛坐在沙发上抱着一个年轻女人,手还伸到女人的怀里。见世清进来,推开女人说:“你懂不懂规矩?以为这里是你的农具厂吗?跑这来干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敲门。”世清带着笑容说道:“我来是求你放秀兰回去,明天她丈夫火化,想让她见上最后一面。大伙都是这个意思,你就高抬贵手给个人情,我求你了。” “人情?当初你怎么不高抬贵手给我个人情?你现在算什么东西?叫你好好反省,你他妈的给鼻子蹬脸,跑这来跟我讲人情!我问你,你说的大伙都是什么人?他们知道郑秀兰的历史吗?吴振山丧失了革命立场上了她的当,你们俩给她当了保护伞!” “不管怎么样,吴振山是复员军人,又是农具厂的老工人,他和秀兰是合法夫妻,你就给她一次机会,让她回去看看。” “放屁!”刘志涛拍了一下桌子大声说:“她回去吴振山能活吗?放她回去只能给复员军人抹黑!废话少说,滚回去反思你自己的问题,滚!” 世清木然站着,看着刘志涛。 “你他妈聋啦?你忘了当初我是怎么求你的吗?滚出去!” 世清知道再说也没用了,只好下楼回到东关胡同,对德祥叔讲了见到刘志涛的经过。德祥老人听完叹口气说:“不让回来就算了。你去喝碗热粥,暖暖身子。天黑了,留几个岁数大的在这儿,你叫其余的人都会去吧,明早出殡,叫他们早点来。” 世清出来,按老人的意思安排好人手,又到外屋盛了碗粥吃着。小于来到他跟前,说:“厂长,这大白天撞人,真的没人看见是谁干的吗?” 世清愣了一下,想到振山临终说的话,觉得还是不说好。“也许没有人看见吧,要不的话,早就哄扬开了。”他说。 “我就忘问那个报信的小孩了,他兴许能看见那辆撞人的车。” “是啊,当时咱们都忘了,没问他叫什么住哪儿,忘了谢他,咱们以后慢慢打听吧。” 世清喝完粥出了房门。 门口搭起了简单的灵棚,用两条长凳放上木板,盖着白布的振山就躺在上面。俊杰头上扎着白布条,在棚前守灵。“小杰,你进屋待一会儿,暖暖身子。”世清说。 “不,我要陪爸爸。” “那你去找件大衣披着,晚上冷了。” 两人正说着话,没想到刘志涛带着四个人走了过来。他指着世清说:“这都是你搞的吧?马上把灵棚拆了,统统滚回家去。” 俊杰“呼”得站起来,大声说道:“你管不着!你爹妈不死吗?跑这来耍什么威风?你滚回家去!” 刘志涛瞪起眼睛,伸手打了俊杰一耳光,骂道:“小狗崽子,你敢骂人?” 俊杰捡起板凳,砸向刘志涛,一个黑大个拨落板凳飞脚踢倒俊杰,世清大叫一声扑向黑大个,却被另外两个家伙打倒在地。几个家伙又踢又踹,痛得世清在地上打滚。屋里的人出来了,邻居们也都跑来,人越聚越多,群情激愤,逼向刘志涛,刘志涛见状不妙,连退几步,大声说道:“同志们!这里有人利用丧事搞“四旧”,妄图用封建手段对抗文化大革命!我们要擦亮眼睛,决不能上他的当!我奉劝那些极少数受蒙蔽的人,不要给他打小旗抬轿子,捧他的臭脚,跟着他绝没有好下场!都回家吧,都回去。”说完之后,带着打手们赶快逃离东关胡同。 吴俊杰进屋拿把菜刀去追他们,小于撵上去生生把他抱回来。德祥问他:“小杰呀,你要干什么?” “我找刀疤脸拼了!” “傻孩子,你也不想想,他身边的人能让你靠前吗?和这种没人性的畜生拼命值不值?听我的话,好好呆着,给你爸爸料理后事是大事。” 俊杰低下头哭了起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章 狂涛恶浪 第3节 《》的最新章节《》内容由网友收集上传维护,转载到35中文网只为宣传《》让更多书友知晓。 免责声明:本站所收录作品、社区话题、书库评论及本站所做之广告均属其个人行为,与本站立场无关。 2013-201835中文网AllRightsReserved.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章 狂涛恶浪 第4节 《》的最新章节《》内容由网友收集上传维护,转载到35中文网只为宣传《》让更多书友知晓。 免责声明:本站所收录作品、社区话题、书库评论及本站所做之广告均属其个人行为,与本站立场无关。 2013-201835中文网AllRightsReserved.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章 狂涛恶浪 第5节 俊杰尽管想着报仇,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在舅舅家呆了一阵子,每天除了看书,还辅导玉珠的功课。无弹窗www/86zhongwen/COM这天,玉珠从同学那借了许多画册送给俊杰,说:“你不是说闷吗?我借了画册。你看这一本可有意思了,”她翻出《越南小英雄的故事》,“说的是一个小孩用自己做的手枪和捡来的子弹打死了一名军官,为父母报了仇。” “这小孩不简单,你要向他学习。他能造手枪,说明他肯用脑——什么?小孩造手枪?我看看。”俊杰拿过画册,认真看了一遍,心想:这小孩比我强,我要是有枪,对付刘志涛就好办了。他把文章又看了一遍,想到自己曾在青龙山下看民兵打靶时捡的弹壳,还有在山坡抠出来的子弹头,放在家里什么地方,当初是出于好奇,还想着把弹头里的铅化出来做钓鱼的线坠,后来忘了,一直保存下来。至于怎么做枪,想了好几天也有了眉目,有了这样的打算,心情好了许多。韩世清夫妇见他有了这样的转变,也渐渐放下心来。转眼间到了年底,他对舅舅说想回家看看,舅舅也就同意了。 得到舅舅的允许,俊杰非常高兴,说明这一段时间没有白费心思。他回到家东翻西找,终于在柜子后边找到了纸盒,用布包着的七个弹壳和九个子弹头,还在里面放着,这让他兴奋不已。他点着炉子,用火燎的方法,抠去弹壳的引火帽,又在房前屋后找到了废铁,装入口袋拿到废品站换了几根铁管,拿着剩余的钱到商店买了钢锯条和一些鞭炮;回来后把这东西藏起来,又找了几块木板细楞子,一切准备就绪后,回到舅家。 晚上,他对舅舅说:“我看见同学王晓海了,他说父母去了省城,让我给他做伴。” “他家在哪?父亲叫什么?” “家在北山街,他爸叫王金龙。” “去吧,来回走路要小心。” 第二天,他跑到家里,拆开双响炮仗,倒出底药装进弹壳,再把子弹头安上去,用钢锯截好铁管,又将木楞钉了手柄做枪身,把做好的子弹前半部分插进铁管,用铁丝把铁管和子弹的后半部分紧紧地箍在木楞上,把小鞭炮的细捻子插到弹壳的小孔中,这样,俊杰做好了一把“枪”。 他把这支枪拿到后院放在地上,找块石头压在上边,把木墩子放在枪口两米远的地方,看看院外没人,掏出火柴点了鞭炮捻子。“嘭”的一声,木墩打了个滚,这表明子弹射向了预定的目标。俊杰掀开石头,看见枪身完好无损,心里有了几分把握,又找了根细棍探木墩上的弹孔,估计有两寸深时,十分高兴,“看来,我的手艺不次于那个越南小孩,不过嘛,他应该算我的启蒙师傅。”回到屋,把那支枪重新装好子弹,然后又做了一把枪。 从这一天开始,他到处打听刘志涛的行踪。很快了解刘志涛有个姘头住在向阳小街,知道了他有两个贴身保镖,以及平时喜欢在哪个饭店吃喝等事情,同时想出在不同地点的相应对策及脱身的办法。 世清看见他这几天来去匆匆,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问道:“你这几天在干什么?” “我和王晓海、李波在一起,不是下棋,就是打扑克。” “我听说李波好打架惹事,可别和他搅近了。” “我知道。” 世清见他皱眉头有点不耐烦的样子,加重了语气又问:“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没有哇。” “没有就好。现在,我把你看成自己的孩子了,玉珠他妈也是这个意思,你应该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明白吗?” 俊杰说:“我知道你们对我好,可我的心老是静不下来,一想到刘志涛就来气。” “他不过就是一个小人,有什么了不得的?为什么要去想他?疯狗咬了人,人不能为了出气,再去咬疯狗吧?我在书上看过一句话,说是大海广阔,天空广阔,人的胸怀比大海和天空更广阔。一个人,一个真正的人,要学会拿得起来放得下,这道理你也明白呀。我不是说饶了刘志涛,政府肯定不会放过他,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咱们何必为这事伤脑筋?现在就算收拾了刘志涛,又能怎么样?中国这么大,人口这么多,你敢保证不会再遇到第二个、第三个刘志涛这样的人?我的意思,咱们得过好咱们自己的日子,不能因为一件事、某一个人把咱们搞得昏头涨脑,被人牵着鼻子走。” 俊杰爱舅舅,也喜欢这个家,但在此时,报仇的决心已经大于一切了。他甚至准备不顾自己生死为此一搏,任何人的劝说都不会产生作用了。他现在想的是不仅需要瞒着舅舅,而且不能让他产生怀疑,他说道:“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再去找刘志涛,和他拼命不值得,还会给你带来麻烦。” “你这么说,我多少还放点心,我也相信你不会干蠢事。” 几天后,俊杰得到消息,刘志涛带着人去临海参加武斗,当天晚上回来。这个消息让他既兴奋又紧张。到了下午,他趁舅妈不注意,悄悄溜出来跑回家,穿上旧棉袄,戴顶棉帽,把那两支枪塞进怀里,带上准备好的香烟火柴,来到大白楼前。他在楼前来回走了一趟,然后进了对面的饭店,买了一碗汤和火烧,慢慢吃着,眼睛却盯着楼门口。 刘志涛他们回来了,前面是一辆吉普,后边跟着一辆大卡车,一直开到大白楼前停下来。刘志涛从吉普车下来后站在卡车旁边和车上的人说话。俊杰的手伸进怀里,紧紧握着枪柄。他看到陆续从卡车上跳下来人和刘志涛混在一起,如果现在上去掏枪瞄准点火,那些人绝不会等着枪响。“不行,应该找个更合适的机会再动手。” 他走出饭店,站在门口看着那些人。他们打开卡车厢板,抬下来三个人,有人说:“刘总,老黑没气了。” 刘志涛走过去,看着地上的三个人说:“你们把老黑送火葬场,这两个抬进楼里,再去个人,把医院姜大夫找来。”说完就进了楼。 大白楼前车走人散,恢复了平静。俊杰等得心烦,决定上楼找到刘志涛,他低着头刚迈上台阶,从里面走出来一个膀大腰圆的家伙,他横眉竖眼没好气的问:“你想干什么?” “我要找个人,他叫胡楚生,是我家邻居。他妈病了,叫他回家看看。” “胡楚生?没这个人,滚!” “你怎么不讲理啊呀?你妈要是病了,不着急吗?” “小狗崽子,你妈才有病呢。”这家伙伸手要打,俊杰见势不妙,又跑了回来。 大街上亮起了灯,俊杰进不了大楼,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刘志涛要是在楼里住下了怎么办?我还能等到明天吗?要不明天再来?”他正在犹豫着,忽然听见楼门响,刘志涛带着刚才见到的那个家伙走了出来。 “好哇,你总算出来了。”俊杰马上来了精神,不远不近的跟着他们,来到向阳小街。在岔路口,刘志涛对那个家伙说了几句话,那个家伙立刻离开了他。俊杰见时机已到,转回身划火点着香烟,急行几步走到刘志涛身后,低声喝道:“刘志涛,你站住!”随即点燃药捻子。 刘志涛是个见过阵仗的人,回头看见火亮情知不妙,一闪身撒腿就跑,就在这时,“嘭”的一声枪响,刘志涛歪了歪身子却没有倒下,反而加快了脚步。俊杰震的手臂发麻,枪掉在地上,他顾不得这些,马上掏出另一支枪追赶刘志涛,一直追到胡同尽头也没追上,刘志涛窜到灯火通明的大街上大叫起来:“救命啊!抢劫杀人啦!” 俊杰知道这次行动失败了,只好回头找到那支掉在地上的枪,一边走一边想:“咳,何必喊那一嗓子,直接点火不就完事儿了嘛,笨!真是笨到家了,以后再……以后还能有机会吗?” 来到家门口,见里面亮着灯觉得奇怪:“谁这么大胆,还敢点着灯偷东西?好,算你倒霉了。”俊杰拿出那支没用过的枪,点了香烟,推门进了屋,没想到坐在灯下的竟是舅舅! 韩世清打落俊杰手上的烟头,夺下他手里的枪。他是枪械专家,看一眼就明白这是什么东西。他沉下脸生气地说:“简直是胡闹!是不是又去找刘志涛啦?” “我……”俊杰低下了头。 “你还想用什么话来骗我?”世清一把将他扯过来,无意间碰到他腰间有硬邦邦的东西,扯开棉袄看见还有一把枪,这一下他的火气更大了,厉声说道:“你到底想干什么?说呀!” “我要打死刘志涛,为妈报仇!” “你!你不要命啦?人是可以随便杀的吗?”世清气得发抖,“我说过多少遍?为什么要干傻事?” 俊杰见舅舅生了这么大的气,心里难受起来,又想到没有打死刘志涛,母仇未报,更加悲伤,禁不住哭着说道:“我不是不听你的话……可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他说不下去了。 “可你这么做不值呀。”世清缓了口气,拿出手帕给俊杰擦泪水,“你读过书看过电影,那日本人和国民党为什么都垮啦?因为他们欺压老百姓。咱们共产党有一条永远不变的规矩,就是不让老百姓受苦受罪,更不会让刘志涛这种人胡来。”他见俊杰平静下来,便拉他坐在炕沿,找了一根长钉挑开箍枪的铁丝,拔下子弹头倒掉药粉,说道:“你也不简单哪,有点小聪明都用在这了。一共做了多少个?还有什么都拿出来。” “就做了两把。”俊杰将剩下的弹壳弹头等东西找出来放在炕上。世清把鞭炮装进俊杰的衣袋,其他的东西拿到外屋拔了锅扔进炕洞深处,然后和俊杰回了家。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三章 狂涛恶浪 第6节 吴俊杰尽管朝刘志涛开了一枪,但不知道结果。(八路中文网)过了两天,世清悄悄问他:“你真的开枪打了刘志涛?” 俊杰点点头,说:“只打了一枪,再要打的时候就来不及了,他跑的比兔子还快,不一会儿就跑到大街上去了。” “你那一枪可能打中了,我听人说他受了伤,还有人说他死了。” “真的?”俊杰站在门槛上,高兴的跳了起来,没注意脑袋撞上门楣,让他痛的直咧嘴,他揉着头问:“他真的死啦?” “小声点,现在死活还不一定,这事肯定不算完,他们现在是乱了套,没腾出功夫就是了。当时有没有人认出你?” “当时……当时胡同里很黑,也没有旁人,我是在他背后开的枪,他不可能认出我。看他跑得那么快,我以为没打着他呢。对了,那个老黑死了,他是去临海参加武斗回来死的。” “哪个老黑?是不是那个打人最狠的黑大个?他死了,刘志涛可就少了一员大将。咱们先不说这些,你得加点小心了,这几天千万别上街,看情况怎么样,要是牵扯到你就得出去躲一阵子再说。” “我不怕,刘志涛真的死了,那我就够本了。” “胡说什么?这件事对谁都不能讲。” 刘志涛被人打黑枪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县城。韩世清担心俊杰被查出来,把他送到偏僻的乡下。即使这样,他还是放心不下,每天注意事态的发展和有关刘志涛的事情。有一天,他参加了农具厂工人小林的婚礼,化肥厂工人老项悄悄对他说:“你听说了吧?刘志涛让人整死了,还被开膛破肚,挖了心,听说那颗心是黑的,不知道是哪个英雄为咱们全城的人除了这口恶气。” 世清笑道:“扯淡,谁能那么干?没听说是谁干的吗?” “那可不知道。向阳小街有个叫‘野百合’的骚娘们听说过吧?刘志涛就死在她家门口,造反派的人说是争风吃醋惹出的乱子,把‘野百合’好顿揍,没弄出个头尾来。‘野百合’有一堆相好的,谁知道是哪个动了杀心?” 小于走到世清跟前,给他使了个眼色。两个人悄悄走到门外,找了个无人的地方,小于说道:“吴师傅的老伴可能没死,听说是让当兵的带走了。” 韩世清大吃一惊,急忙问:“你听谁说的?” “瘦大个说的。他是玻璃厂的工人,叫郝宗德,以前老婆和他们的厂长不正经,他恨得要命又没办法,这次运动一来,他把厂长打个半死。刘志涛看他出手狠就用他当了打手。其实,这个人不太坏,他看不惯刘志涛他们的做法,跟着他们干了一段时间后,就说犯了腰腿痛病跑回来不干了。他听说刘志涛和老黑死了很高兴,悄悄找我说了这件事。” “他是亲眼看见当兵的带走了郑秀兰?” “这还能有假?他说有四个军人开车来的,有个军官模样的人还和刘志涛单独说了一会儿话,几个当兵的把秀兰抬上车,连夜走的。” “抬上车?秀兰怎么啦?” “老郝说是让老黑打的,好像精神不正常了,抬上车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当时,刘志涛放了狠话,谁把这件事说出去就杀谁,所以咱们一直打听不到我师母的下落。你最好找老郝问一问,把事情弄明白。” “不用。你悄悄告诉他,刘志涛死活现在不清楚,不能听信传言,有些话也不能乱讲,别惹麻烦。你还和谁说过这件事?” “我只告诉了你一个人,因为这件事和别人没有太大关系。” “你做得对,千万别和别人讲这件事。关于刘志涛,有什么新情况?” “他去了市二院,现在不知道怎么样。医院姜大夫告诉我,一颗子弹打折了他的肋骨,流了好多血,估计得在医院呆上个把月才行。厂长,要是没别的事,我先进去了。” “去吧,别忘了去找姓郝的。” 小于走后,世清想了好一阵子。他觉得能够调动军人救走郑秀兰,只有李英华部长能够做到这一点。他没有来信告诉这件事,说明他有难处,而这个难处也意味着不能去找他打听这件事。也不能告诉俊杰,如果他得知这个消息,他会不顾一切地去找母亲,到了那个时候又不知他会闹出什么乱子。然而,让他没有想到,只过了半个月,从战友的通信中得知李英华部长突患脑溢血去世,让他失去了慈父般关心爱护他的老上级,同时给郑秀兰的事情抹上了神秘的色彩。 刘志涛这次吃亏不小,吴俊杰的那一枪不仅在他身上穿了个洞,打断了肋骨,还让他流了很多血,差一点儿要了他的小命。他当时如果没有及时闪身,或者没有那些善良的人们把他及时送到医院,那他就会化做黑烟上了青天。他在治伤期间反复思考这件事,觉得看成是一般报复事件,不仅会使他威名扫地,也不会引起人们的注意。最好的办法是把这次事件说成反革命地下组织准备暴动夺取政权的信号,采取擒贼先擒王的策略对他下了毒手。好在自己意志坚强,战胜了死亡,使得阶级敌人的阴谋破产。只有这样,可以在龙原再掀起一个“深挖”的高潮。有了这种打算,便急着回龙原大干一场。他在医院显得急躁不安,不等痊愈就跑了回来,坐镇指挥部大白楼,调动人手大肆追查凶手。 “他妈的,老子从枪林弹雨里爬出来,没想到在阴沟里翻了船。”刘志涛对召集来的打手们说道:“你们是怎么干的?抓到凶手了吗?” 栾耀宗道:“凡是和‘野百合’有关系的人都抓来审问过了,可他们都不承认自己干的,也都有不在现场的证明。” “这件事看来和‘野百合’没关系。我和你们说过,是一个十多岁的小崽子干的,你们怎么不信呢?好好想一想,有没有这么大的崽子被咱们打过骂过,特别注意被咱们收拾过的人当中,他们家里有没有这么大的崽子,我受点儿伤没什么,但这件事的性质很严重,这是阶级报复,反攻倒算,当然还有其他目的,我们必须粉碎他们的进攻。必须抓住这个崽子。你们现在想不起来就回去想,想起来就去抓他,抓回来交给我,马上去办。” 刘志涛回来五天,伤口又开始找他麻烦了,痛得他站不起来,只好让他手下抬到医院挂着吊瓶住了两天。第三天早晨,他觉得伤口不痛了,又回到办公室等待手下报告抓人的消息,等了一个小时,才看见栾耀宗进来,问道:“怎么样?查出来了吗?” “我们仔细查过了,也抓了几个,可都不是。我怀疑是郑秀兰的儿子干的。” “郑秀兰的儿子?那小子细皮嫩肉的,可能吗?”刘志涛盯着耀宗想着俊杰的模样,又说道:“不管是不是他先抓来再说。” “我们去了,可他家的门是锁着的,邻居都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 “那就去查他亲属,凡是挂边儿的都去看看。对了,郑秀兰和韩世清有点儿关系,你们找个理由去看看。可有一条,绝不能惊动他本人。妈的,上边不让动他,可到了现在,怎么不抓他?” “找个理由……”耀宗想了想,说道:“就说工厂要恢复生产,让他当代理厂长,行不行?” “行个屁!恢复什么生产?扯淡!你带人悄悄地去,瞅他不在家的时候随便找个理由,就说喝水啦,查电表啦,什么理由不行?进去好好看看,只要那小子在那里,马上抓来!” 栾耀宗出去很快就回来了,他的汇报让刘志涛气得两眼冒火,耀宗说:“郑秀兰的儿子不在韩家,听说他爸死后就没影儿了,那小子也没什么亲戚,不知道去哪儿了。” “放屁!他爸死后我还领他到这儿来过,我出事那天在楼门口转悠的就是他!你们连这么个小崽子也逮不着,还能干什么?饭桶!都是饭桶!哎呦,哎呦……”刘志涛歪向一边,昏迷过去。 “快送医院!”栾耀宗说:“还是送临海二院吧,这儿的医院太耽误事了。” 刘志涛被送走了,这一走,再没回来。关于他的各种离奇传言在县城传说一阵之后,就没有人愿意再提到他。没有了刘志涛,也没有人能够代替他的角色,树倒猢狲散,风云一时的“革命群众联合造反指挥部”寿终正寝,成为了历史名词。 后来,“三结合”领导机构进驻大白楼。再后来,“龙原县革命委员会”的牌子挂在楼门旁。 龙原城像大海中的小岛,经历了狂涛恶浪,需要阳光,需要时间……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章 清流浊水 第1节 动员知识青年下乡的宣传已有时日,吴俊杰听得心烦,因为有一只大喇叭挂在舅舅家门口不远的大杨树上,每天不停地播放着相关的文章和口号。(八路中文网)虽说心烦,却也给了他一点启示,他知道舅舅家的生活条件远不如以前,添上他这样能吃能喝的大小伙子如同雪上加霜,觉得下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混口饭吃不会有问题。他对舅舅说:“舅舅,现在喇叭喊的,墙上贴的都是动员下乡的口号,这些口号指的是不是我这样的人?” “可以这么说。一九六六年到一九六八年的初中和高中毕业生都要下乡,按照时间算,你是去年毕业,也在这个范围内。” “那我就下乡得了,整天这么闲着也不是个事儿。” “你能受得了农村的苦吗?” “农村社员也是人,他们受得了我也受得了。” “说话容易,做起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你先别急,我听说有文件,按你的条件可以不下乡,接班进厂当工人。厂里刚刚恢复生产,再等一段时间,生产上了轨道,我给你办手续。” “舅,你是厂长,要是那么办,别人会说你有私心。又该整你了。” “你符合文件规定的条件,和我是不是厂长没关系。不过,厂里有不少工人的子女也符合条件,我想等他们办差不多了,再给你办。” 俊杰知道舅舅的好意,能在城里工作,可以得到他的照顾,总比到陌生的乡下强得多。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下乡工作已进入实施阶段,知青下乡工作办公室的人来找过他,并且和舅舅谈了很长时间,具体谈了些什么,他无从得晓,但从舅舅的脸色上看,他们的谈话不是愉快的, “什么时候能进厂?厂里现在是什么情况?我去看看再说。”俊杰来到农具厂,没有进车间,只是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工厂给他的印象是破烂不堪,舅舅说的恢复生产,只是一间大屋子里传出来的叮当声响。他感到失望,又觉得无聊,在街上闲逛。走到大白楼前,看见有一个窗口上边挂着“知识青年下乡报名处”的横幅,还有几个人站在窗前闲聊,他想知道有关下乡的具体事项,还想了解一下有关文件有什么样的规定,便走上前去。有一个女工作人员问他:“你是来报名的吗?” “我想看看,了解下乡是怎么回事。” “好哇,你跟我进屋吧。”女工作人员把他领到楼里的办公室,对屋里的人说:“咱们今天没白等,总算盼来了一个,栾耀宗,你给他拿张表。” “我还没想好,过两天来行吗?”俊杰说。 女工作人员说道:“这有什么好想的,只要你是城里户口,前年到现在,三年以内的初中、高中毕业生都得下乡,这是上边的硬性规定,一个也跑不了。” “不是说有文件,符合条件的人可以不下乡,我想看看都是什么样的条件。” “什么文件?连我都没听说,你怎么能知道?别听那些小道消息,还是报名吧。争取主动,免得到时候还得去找你。” 栾耀宗把一张表格递给俊杰,说:“你把能填的都写上,不明白的地方问我。”他又递给俊杰一只笔。俊杰接过笔填完表,又把表递给栾耀宗。栾耀宗拿着表看了一遍,说:“字写得不错呀,有内秀。”忽然,耀宗的眼睛睁得挺大,还把眼镜摘下来擦了擦,重新戴上,又仔细看着表。说:“你叫吴俊杰?” “是啊。” “你母亲叫郑秀兰?” “怎么?这和下乡有关系吗?不行就把表给我,我还不报名了呢。” “不不不,这和下乡没关系。我想和你单独谈谈,咱们换个房间说话,你来吧。”他把俊杰带到另一间屋,说道:“你家的情况我知道,很不容易呀,我从心里同情你,你一直在家吗?” 俊杰在脑海里仔细搜索着耀宗的印象,却是空白,然后说:“我出门了。” “前年冬天,也就是你爸出事以后,你也不在家?” “是啊,办完了爸爸的丧事,过了半个月我就去了黑龙江杨奶奶家,你问这些干什么?” “噢,我是关心你,没别的意思。你要是真的去了黑龙江就没事了。” “这能有假吗?是我舅舅送我的,不信你可以问他。” 耀宗笑了笑,说道:“说起来是个误会,那年冬天,刘志涛让人打了黑枪,所有的人都怀疑是你干的,到处找你找不着,原来你是去了黑龙江。当时你要是没走,那就麻烦了。咱们不说这些,你现在住哪?” “住在舅舅家。” “他同意你下乡吗?” “我没问他。这是我自己的事,也不用问他。” “说的对,你是怎么想到下乡的?” “我现在不能上学,又没有活干,干闲着白吃饭,不下乡怎么办?没路可走哇。” “你做这个决定很不容易,得需要很大勇气。我跟你说实话,你是第一个报名下乡的知识青年,带了个好头,要好好宣传一下,在全县造成影响,便于更好地开展这项工作。你要知道,上山下乡是一场破旧立新的政治运动,得有榜样,明白了吧?” “你可别拿我当什么榜样,我就想找口饭吃,其余什么的,我连想都不想。” “可你做到了,现在不是你愿意不愿意当榜样的问题,因为你第一个报了名,不想当也不行了。你就说说怎么学习领袖的红宝书,写了多少心得笔记,怎样下决心冲破旧的家庭观念,坚决报名下乡的过程吧。我要写一篇广播稿,这是政治任务,你得帮我一下。” “你可别扯了,我嫌闹心。” “就算你不愿意,我也得写。这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怎么能不干呢?” “你写什么我管不着,反正我不当榜样。得了,我得回去了,回去晚了,舅舅他们又该急了。”俊杰说完这些话,扭头出了房门。 第二天中午,俊杰和舅舅一家人吃饭时,忽然听见杨树上那只大喇叭提到自己的名字,心里一惊,马上明白是栾耀宗干的好事。原来打算临走的时候告诉舅舅,没想到那个家伙真的写了稿子播了出来,他恨得直咬牙,甚至想摘下喇叭踹个扁。想归想,现在只能硬着头皮听下去,“……吴俊杰,在学校读书的时候,就是一个能够把‘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最高指示融化在血液中、落实在行动上的好学生,初中毕业后,更加刻苦的学习红宝书,写下数十本心得体会,为了更好的改造世界观,早在三年前到黑龙江农村磨练自己,听到党中央毛主席号召知识青年下乡的指示,马上回到家,毅然报名下乡,主动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为我们全体知识青年做出了榜样。我们相信,全县的知识青年都会坚决响应上级号召,像吴俊杰那样,摆脱旧的家庭观念,到农村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在农村广阔的天地里,改造思想,施展才华,把青春献给伟大的社会主义农村建设事业,成为又红又专的共产主义事业接班人……” 韩世清吃不下去了,放下筷子看着俊杰,问:“你为什么不和我商量就去报名?我说的那些话你没听见吗?” “舅,现在城里乱糟糟的,安排工作不容易。农具厂我去看了,只有一间房里有动静,好多人都闲着,还招新工人干什么?下乡不是我自己,别人能干的,我不会比他们差,我去保证好好干,你放心好了。” “你会种地吗?你知道农村的规矩吗?你怎么能让我放心?” “我可以慢慢学,不懂就问,挣口饭不会有问题。舅舅,我也不愿意离开你们,到了农村以后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可我不能整天就这么呆着……”俊杰说到这里赶快低下头,竭力控制泪水流出眼眶。 世清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章 清流浊水 第2节 县革委会在中学大操场召开了隆重的知识青年下乡欢送大会,会场上彩旗飘飘,人山人海。(w-w--o-m)吴俊杰来的很晚,看到大会接近尾声,便没有进入会场,在校门口陪着舅舅他们一家人说话。“俊杰,到了生产队,要是吃不好、活累,就赶快回来住两天,平常要写信,有什么事要告诉我们,别让俺们老是挂念你。” “你放心,我到地方就写信。” 玉珠说道:“哥,你得先给我写信,把农村的事写详细点儿,让我看明白,你最好在那当上官,再过四年。我毕业下乡就到你那去。” “你先别提下乡下乡的,”俊杰说,“好好读书,要考上高中,考大学。我要是有一点点的读书机会,也不会下乡。书读的多才能聪明,能做大事。我这一辈子可能再没有机会读书了,也不会有什么大出息了。” 舅母说道:“你别想那么多,前头的路还长着呢。遇到什么事都得想开点儿,别转不过来弯儿,坑了自己。你想着,不管你走到什么地方,这里都是你的家,不要说逢年过节,平常有空儿就回来。” “舅妈,以前,我不懂事,凭着性子一个劲儿给你们添麻烦,让你和舅舅担惊受怕……以后,我不会再做傻事了,你们放心吧。”俊杰想到失去父母以后,舅舅和舅妈对自己关怀备至,犹如亲生父母,使自己又得到了家庭般的温暖,而自己却给他们惹下了一个又一个麻烦……如今,要离开他们去一个陌生的地方,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样的麻烦和困难……他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好好干,这也许是对他们最好的报答……。 栾耀宗匆匆来到俊杰面前说:“哎呀,吴俊杰,你让我好找啊。让你代表下乡青年讲话你不干,大会临时决定要你谈谈认识和感想,可我到处找不到你,能在大会上发言,对你来说是天大的荣誉,可你——” “行了,你不用说了,”俊杰打断他的话,“什么时候走?” “马上就走。你上四号汽车去双河公社,我带你们去。汽车马上开过来,你别走远了,我还得找别的青年。”耀宗和来时一样,又匆匆消失在人群里。 汽车一辆接一辆的开了过来,整齐的排在操场一侧,青年们开始陆续上车。韩世清扛上行李,玉珠提着牙具袋,一家人把俊杰送到汽车旁。 俊杰上了汽车,韩世清递给他行李时,说道:“你要照顾好自己,别太累了,有什么事,你到双河供销社找李吉安,他会帮你的。” “我知道了,你们回去吧。” 汽车一辆接着一辆又开出了操场,上了公路,俊杰看见舅舅他们一家人还站在那里看着…… 汽车上有二十多个青年,有个人拍了一下俊杰的肩头,他转身一看,认出是李波。两个人从小就是同学,上中学后,两人还在一个班。他在中学只呆了两个月,因为打架伤了人,被学校开除了,从那开始两人就很少见面。俊杰仔细打量他,发现和过去没有多大的变化,黑黑的圆脸,细小的眼睛,个头好像长了一点儿,显得精壮结实。“李波!是你呀,你什么时候上的车我都不知道,过的还好吗?” “好个屁!爹掌破鞋妈有病,哪辈子能轮到我有一个好!”李波又笑道:“我说吴俊杰,你行啊,在学校这个第一那个第一划拉不少,这回下乡又闹了个第一,真不简单呐。” 车上的人目光一下子都集中在俊杰一个人身上,小声议论起来,“他就是吴俊杰呀,看像个老实人,怎么也出风头?” “现在是什么年代?人都在变嘛。” “戴眼镜跳水,装大眼鱼呗。”一个留着小胡子的男青年说的话,立刻引起了一阵哄笑。 李波说道:“谁的裤裆破了,露出个尖嘴耗子,有能耐再说一遍我听听。” 小胡子也非善类:“说你了吗?秃子上电线杆,装什么灯泡?” “我瞅瞅,谁这么会说话。”李波朝前挤了挤,挥拳朝小胡子打去,小胡子身子一歪,李波的拳头打在一个小姑娘的头上,小姑娘‘哎呀’一声,蹲下去哭了起来。李波又是一拳,这一拳没走空,正好打在小胡子脸上,小胡子‘嗷’的一声,扑向李波,车上顿时大乱起来。俊杰赶快挤到两人中间,先对李波说:“你这是干什么?说几句笑话值得打架吗?”又对小胡子说道:“都怪我,我不在这车上就不会打起来了,我向你赔礼道歉行不行?你实在生气就打我,怎么打都行。” 汽车停了下来,栾耀宗从副驾驶的窗口伸出脑袋问:“怎么啦?谁在胡闹?” 李波说道:“是本少爷,你有什么屁就放来。” “李波!我告诉你,车上人多,要是出了事你负责。” “算个鸟。” 栾耀宗缩回脑袋,汽车又继续向前开去。车上发生了这件事以后,所有人都没了兴致,谁也不肯再说话。汽车到了高阳镇停在了岔路口,栾耀宗从车上下来对车上的人说道:“从这里往东三十里就是双河公社了,这段路是山路,不好走,大家在车上要注意安全,不许打闹。要是有上厕所的快点儿去吧,二十分钟后开车,谁也别耽误了。” 青年们跳下车,三三两两四散开去。俊杰没有下车,坐在自己行李上,掏出手绢擦了擦脸,然后观看高阳镇的景色。青年们很快回来上了车,栾耀宗站在踏板上查人数,发现少了一个人,仔细又数了一遍,问:“还有谁没回来?” 俊杰回答:“李波上商店去了。” 商店并不远,栾耀宗让司机鸣喇叭,一连鸣过三遍也不见李波出来,栾耀宗只好自己去找他。他走到商店门口,刚迈上台阶,李波慢悠悠地出来了,手里拿着一包饼干,拿出一块塞进嘴里,把装饼干的纸包递到耀宗面,说:“给你来一块儿尝尝怎么样?” “哎呀,大伙都等你一个,都快急死了,快点走吧。”栾耀宗皱着眉头焦急的说道。 李波却说:“怎么着急也不能从肚脐眼出来。” “这叫什么话?快点走哇。” 两人来到汽车旁,李波抢先一步钻进驾驶室,‘嘭’的一声关上车门,从车窗探出头来对耀宗说:“栾大人,对不起,本少爷吃东西怕风呛了嗓子,屈尊大驾,上车顶上凉快去吧。” 栾耀宗气得脸色发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无可奈何的抓着车护栏爬到上面。 汽车发动起来,俊杰这时才发现到双河公社去的还有一辆车。 两辆车一前一后沿着曲折的山路越过了郁郁葱葱的石盘岭,终于开进了双河公社大院。院子里有很多人在等着青年们的到来,有一个方脸大眼睛高个子的人走到栾耀宗面前,一边和他握手一边说道:“我叫田永昌,公社革委会决定让我负责下乡知青的工作,欢迎你们呀。”他又同每一个青年摆手寒暄,最后站到台阶上大声说道:“我代表公社革委会和全体贫下中农同志们,对你们的到来表示热烈欢迎!希望你们在双河这片土地上,发挥才干,大显身手,做出卓越的贡献!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有什么困难可以找我,我会尽力帮助你们的。现在,我公布一下每一名青年要去的生产队,大家注意听一下,”他掏出本子接着说道:“我先声明一点,你们到生产队暂时住在社员家里,用不了多久,各大队就会盖起青年点,你们再集中起来,由大队负责你们的生活,我现在公布名单,李秀玉……” 吴俊杰正聚精会神的听田永昌讲话,李波走过来拍了他一下,悄悄说道:“刚才我打听了,这家伙是公社革委会副主任,现在又多了一个头衔,当上了知青办公室主任,是咱们的正管哪,咱们得听他摆弄了。” “怎么也得有人摆弄咱们,你就听着吧,看看你能去什么地方,别记差了。” 田永昌喊道:“吴俊杰、李波、郭春娇、卢洁、白静,到龙湾村生产队……” 李波又捅了俊杰一下,说:“咱俩真是有缘分,又凑到一块儿去了。哎,听那三个名,好像是女的。” “管他男的女的,一会儿就知道了。” 田永昌又喊道:“各生产队的人到前面来,认识一下到你们队去的人,把他们的行李归拢一下,过一会儿,就可以带他们回去了。大家静一静,我再说最后一件事,所有下乡到我们这里来的青年,马上去洗脸,然后到公社食堂吃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章 清流浊水 第3节 龙湾村派来的是一挂牛车,赶车的是位姓王的老人,有六十多岁,看似清瘦,身板却很硬朗。无弹窗WWW.86ZHONG俊杰等人在饭前和他见过面,回来时老人已经把他们的行李装在车上,并且给他们留出了座位。等他们上车坐好以后,老人把牛车赶出了公社大院。 路上,老人说道:“你们是头一回坐牛车吧?老牛走得慢,不合你们年轻人的性子,可咱们生产队就这个条件,你们就得将就点了。” 俊杰说道:“我看牛车挺好的,又稳当又安全,比坐汽车有意思。王大爷,这牛车能拉多少斤?” “路要是好走,拉两千斤不碍事。” “大爷赶了多少年车啦?” “我算算……离离拉拉有十年了。” 李波见到牛车走的是山路,眼前的山一座比一座高,问道:“老头,到你们那个地方还有多远?” 老人回头看了李波一眼,说:“要是从公社算,到生产队是十二里地,看见前面的老榆树了吗?那正好是一半。” 李波伸了伸坐麻的腿,对俊杰说:“哎,那个姓田的把咱们发配到什么鬼地方?我怎么忘了名啦?” “鬼地方?”老人抡鞭抽打外套偷懒的小黄牛,接上话茬说道:“我告诉你吧,是清水河大队第三生产队,也可以叫龙湾村生产队,不是什么鬼地方。哼,别人吃阳间饭,俺们也没喝地狱汤。” 李波听得不耐烦了,说:“行了,别说什么饭呀汤的,你就说说那里都有什么土特产吧。” “土特产当然有了,鸡鸭鹅、猪牛羊,带毛喘气的多了去了,就是没学会说人话。” 李波拧紧眉头说:“那叫什么土特产?我是说山珍野味。” “过去这山里头有熊瞎子、狍子和狼,也挖过百多年的棒槌,现在不行了,拣点蘑菇还可以,能看见山鸡野兔就不错了。” 俊杰问:“什么叫棒槌?” 李波说:“棒槌就是人参,你连这都不懂,还说你学习好,真是怪事。” 老人说:“那能一样吗?你敢说俺说的土话你都明白吗?” 俊杰急忙说:“大爷,他是我从小在一起的同学,说话总是这个样,时间长了就知道了。大爷,你说的就是这棵老榆树吧?它活了多少年啦?” “这棵树哇,有人说活了一千年,有的说三千年,到底多少年,谁也说不准了。不少人把它当成神树。有个姓乔的人从树洞了掏了一把烂末子回去冲水喝,说是治百病,后来跑肚拉稀,住了半个多月医院。” 车上的三个姑娘笑得前拥后仰。 俊杰问:“龙湾村有多少户人家?” “大小算起来是四十八户。咱们队人多地少,大部分土地都是坡地,没产量,也没有副业,劳日值低,年年吃返销粮,算是穷队了。这里算是又苦又累又不挣钱,你们心里可有个数,好在你们年轻,受点磨练是好事。” 俊杰又问:“什么叫劳日值?” “劳日值就是干一天活得到的报酬,社员每天记工分,按十分算工钱,去年是三毛八分钱。一般的棒劳力一天挣十五分,妇女十二分,记工分还得看季节干什么活,一个月评一次。” 李波叫道:“啊?照你这么说,像我这样的棒小伙,一天也就挣五毛七呀?这不是扯淡吗?在城里捡破烂也不至于弄这两个小钱哪。” “这是农村,”老人又打了小黄牛一鞭子,“大伙都是这么干的,我没听说谁愿意进城去捡破烂。快到地方了,拐过这个弯,前面就是生产队。” 牛车进了村。正在牛圈旁边铡青棵沤肥的社员们停下手里的活围了上来,他们想看看城里来的新社员是什么样子。五十多岁的老队长张德才也来了,他个子不高,古铜色的脸庞有着一双慈祥的眼睛,一见面就给俊杰留下和蔼可亲的印象。张德才同俊杰、李波握了手,又看了看三个姑娘,说道:“大伙早就听说你们要来,今天总算把你们盼来了。以后,咱们就是一个队里的人,谁也不用客气。你们到这山沟里一时半会儿可能不习惯,有了难处就说出来,决不能让你们城里的父母担心就是了。”他回头又对大伙说道:“好了好了,他们是咱们队里的人,有的是时间唠嗑。别这么呆着,都去干活吧。”他对赶车的老人说:“你把两个小伙的行李留在这儿,把那三个姑娘的行李顺路送到张德才家,完事儿就卸车喂牲口。”他又招呼在远处说话的两个姑娘,“你们在那站着干什么?都过来。玉萍,你领三个姑娘跟车回家吧。” 两个姑娘中的一个走到牛车旁和卢洁他们说话,等俊杰和李波拿下行李,她们跟着牛车走了。俊杰同李波把行李扛上肩时,听队长说道:“艳霞,你带他们两个回家,告诉你妈,多烧点儿水,让他们好好洗洗。” 叫艳霞姑娘走到俊杰面前说道:“我爸说不用你们扛行李,他们下班后给送去。” “不用,我们带的东西不多。”俊杰说着,看了看艳霞,眼前的姑娘不胖不瘦,白白净净,弯眉下有着一双清如秋水的丹凤眼,红红的嘴唇让人想起熟透的苹果。艳霞见俊杰打量自己,立刻飞红了脸,她把辫子朝后一甩,轻轻说了一句:“跟我走吧。” 艳霞的家在村东头,门前隔着一片柳林,就是流向县城的清水河。坐北朝南的三间草房,用木柴做杖子围起来的院落,鸡鸭舍猪圈厕所分布两侧,给人以干净利落缺一不可的感觉。艳霞的母亲迎到门口,对俊杰两人热情地说:“你们总算来了,西下屋早就给你们准备好了,快进屋吧。”说着她把两人让进屋,又接着说道:“俺那口子你们也见过了,他排行老二,你们以后管我叫二婶就行了。这山沟不比城里舒服坦,你们出门在外也不容易,有什么不周不便的地方尽管说,二婶决不把你们当外人。艳霞,你在外屋干什么?给他俩端点儿水呀。” 俊杰说:“二婶,我们俩以后不会少给你们添麻烦了。”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们俩不外道就行了。热水给你们准备好了,快去洗脸吧,你们二叔回来咱们就吃饭。” 两人洗了脸,回到屋里喝水说着话,听见艳霞在外屋说道:“妈,我爸回来了。”俊杰赶快放下碗筷,迎了出去。 院里进来两个人,如果不看个头,根本分不出谁是队长。德才笑着对发愣的俊杰说:“你是不是差点认错人啦?他是我弟弟张德友,那三个姑娘就住在他的家里。走,进屋吧。” 俊杰又回到西屋,解开行李,拿出被褥放在炕上,又打开包裹,拿出衣物牙具,找地方放好,这时,二婶进来说:“你们别忙了,到东屋吃饭,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 俊杰说道:“俺俩马上过去。” “快点儿吧,饭菜都上桌了。” 两人到了东屋,看到炕上放好了桌子,德才老哥俩坐在桌边。桌子上有鸡肉炖蘑菇,腊肉炒青椒,炒韭菜,茄子炖土豆,还有炒鸡蛋和一盘煮熟后切成两半的咸鸭蛋,等俊杰和李波上了炕,德才说道:“这一桌子菜都是自家产的,随便吃吧。”他又从柜子里拿出一瓶二锅头白酒说:“要是会喝酒就喝点儿,走了一天的路够累了,喝点儿酒可以解乏。” “爷们,让我倒酒吧。”李波见了好酒好菜,乐得两眼眯成了一条缝,起身从德才手里接过酒瓶,给每个人的前面摆上酒盅,开了瓶盖,给德才老哥俩倒了酒,轮到给俊杰倒酒时,俊杰把酒盅拿到桌下,说道:“我不会喝酒,真的不会,从来没喝过一口酒。” 李波:“嗨!队长让咱们解乏,你客气什么?哪怕喝一口也是意思呀。” “我不喝,留着你们喝吧。” 德才以为俊杰在客气,劝道:“小李说的对,要是会喝就别客气了。” 李波说道:“我说俊杰,队长都发话了,俺们都看着你呢,你可别扫了大家的兴啊。” 俊杰见实在躲不过去了,只好说:“那我就少来点,就一点点。” 德才说:“行,能喝多少就喝多少,酒这东西喝多了对人没好处。咱们先吃点儿菜,别空肚子喝酒。” 李波等其他人吃了一阵,举起酒盅说:“爷们,咱们初次见面就给了这么大面子,太够意思了,我敬爷们们一杯。” 德才笑道:“你也不用客气,咱们一块来吧。” 李波说道:“那我就先干为敬了。”他拿起酒盅把酒倒入口中,又对俊杰说:“这回该你的了,给你倒的少,那么一点儿就算是毒药也毒不死你。” “不行不行,我得慢慢来。” “你总得给我点儿面子吧。”李波把酒盅递给俊杰,“来吧,爷们都在看着你呢,干了。” 俊杰看看德才,德才只是在笑,“那好,我就这些,再不喝了。”他把酒刚倒入肚子里,立刻难受起来,咳嗽、淌眼泪,肚子里像刀搅一般,二婶给他端来一碗汤,他喝了汤之后觉得舒服一些,“李波,你可把我害苦了。”他说。 其他人都笑了起来。二婶说:“你是真的不会喝酒,我给你拿饭吧。” 李波道:“我说爷们,你真有两下子,在这穷山沟还能弄到这么好的酒,现在城里不行了,别说是瓶酒看不见,就是从关里弄来的地瓜散白,在饭店买一两还得带五毛钱的菜!他娘的也不知道兑了多少水,连点儿酒味也没有,为这个我差点在饭店动刀子捅了人。” 俊杰见他说话没分寸,赶紧碰了他一下,说:“你少喝点儿,别瞎咧咧。” “没事儿,”李波拍了他肩膀说:“爷们没拿咱们当外人,咱们也不能卷爷们的面子。” 那边的德才倒是很有耐性,笑呵呵的听着,偶尔和德友说上两句,一点儿责怪的意思也没有。三个人一盅盅地把瓶中酒倒光了才了事。李波出去解手时,二婶对德才抱怨:“你也真够呛,让一个孩子喝这么多,伤了身子怎么办?你怎么向人家的父母交代?五十好几的人了,连点分寸都没有。” 德友在旁边也说道:“二嫂哇,你放心,那小子的酒量比我哥大,俺哥俩加一起也喝不过他。” 德才还是在笑。俊杰说:“二婶,你别生气了,我和他从小在一起念书,他总是大大咧咧的,什么事都不在乎。说话也没个分寸,你就多担待点吧。” “我生什么气?我是怕伤了他身子。你吃得太少了,喜欢吃什么,我再给你盛点,别不好意思。” “我吃不下去了,刚才那点酒喝得不好,嗓子里现在还火辣辣的。我去看看李波怎么回事,怎么到现在没回来。” 俊杰走到西屋一看,李波连衣服也没脱就躺在炕上呼呼大睡,推了他两把也不醒,只好扒了他的衣服,给他脑袋下垫了枕头,又给他盖了被子,这才出去刷牙洗脚,回来睡觉。 第二天,俊杰醒得特别早,昨晚的一盅二锅头,搞得他晕头转向,胃里难受,没有吃好饭,现在,不仅头有点痛,还有点饿,躺不下去了。他起身穿好衣服,悄悄地来到院子当中,深深吸了一口气,立刻感到神清气爽,浑身舒服。 东边的山头已经抹上了亮色,但月亮还挂在西山的上空,宝石般的星星也在眨着眼睛,此起彼伏的鸡鸣,却打破了山村的宁静。 俊杰心想:这里山好水好,真是好地方,应该给舅舅写信了,让他们放心。 二婶起来做早饭了。她点着灶火,又忙着搅和苞米面,俊杰要帮忙,二婶说:“不用不用,你回屋再躺会儿,时间还早呢。” “我睡不着。”俊杰还是坐下来,往灶里添柴。“你在家常干这活吗?家里几口人?” “就剩我自己了。” “噢?,父母呢?” “都死了。” 二婶看了眼俊杰的脸色,觉得不该问最后那句话,她叹了口气。锅里的水已经烧开了,二婶把苞米面团贴在锅里,盖上锅盖,说:“行了,你回屋吧。看看俺家的懒丫头,还在睡觉,真是把她惯坏了。” 俊杰让出灶门前的地方,却没有进屋,拿过一只小板凳,坐在二婶旁边,问道:“二婶,你们家是这里的老户吧?” “他们老张家呀,在这里是好几辈子了,辈辈挠地垄沟,没出息。” “其实,干什么都一样,都是为了挣口饭吃,我看这里挺好的。” “理是那么个理儿,可不能受气呀,就拿你二叔说吧,早年参加过区中队,打过清剿驴子,土改时入了党。别人像他这样的,高升的高升,进城的进城,可他呢?越干越回陷。以前是大队书记,当过省劳模,县市人大代表,这回运动一来,什么毛病都有了,什么左了右了,跟不上流了,查了一大气怎么样?屁也没得,可还是刷了马勺。叫他到小学当什么驻校代表,我说他认得几个字?跑到教书匠人堆里现什么眼?趁早回来种地吧。他一回来,又叫他当队长——哎呀,光顾说话了,锅里出糊味啦!” 二婶揭开锅盖,一股热气直扑屋顶。”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章 清流浊水 第4节 俊杰到生产队第一天的劳动是和男社员们往牛圈里垫土造肥,他本以为使用铁锹干活是件容易的事,但干了半天,不仅弄得双臂发麻,手掌上还磨出了两个血泡。(w-w-6zhongwen.c-o-m)德才对他说:“干活得稳当点儿,心不能急,手要握紧锹把一下下来。人的力气有限,像你那么一个劲地干,谁也受不了,最后没了力气,活还是干不好。下午割青稞子,你负责把别人割的青稞子归堆,装牛车拉回来。” “我还是割稞子吧,别让人以为小伙子还不如一个妇女。” 德才笑道:“你想的倒是挺周全的,可你手上有血泡,用镰刀不得使,会很痛的。你还是按我说的去干吧。明天……上午露水大,咱们铡青稞垫圈,你的活就是把铡出来的青棵抱进圈铺开。下午嘛,还是垫土,你戴手套干吧。” 这一天总算过去了,俊杰感觉到腰酸腿疼,手臂发麻,吃饭的时候,甚至拿不住筷子。但到了第二天,不用锹垫土时,好像比昨天强了一点,并不觉得太吃力了。李波却有自己的干法,别人扔圈里四锹土,他扔两锹,每次又都是半锹。干到三点多时,他看了看太阳,把铁锹插在土堆上要走,俊杰小声问他:“你干什么?” “我上厕所。”他这一走就没回来。 秋天在文人墨客的眼里是那样的浪漫和富有诗意,他们把大量的辞藻堆砌在这个季节里,表述的却仅仅是景色。而在田野里辛勤劳作的人们概括地说:“三春不如一秋忙。” 龙湾村开始割苞米了,社员们三人一组,一人三垅,在‘刷刷’的镰刀声中,一片片站立了五个月之久的苞米秸秆终于躺下来休息了。俊杰和队长德才,记工员小周编成一个组,割了半天后,他粗算了一下,自己应该割的三垅苞米,有一垅是倒在德才和小周的镰刀下。休息的时候,小周看着俊杰手上的三个血泡说:“你一上午得了三个紫豆,咱们得割八天,算一算,你打算在手上弄多少个紫豆?” 把血泡叫紫豆,俊杰头一回听说这种说法。德才心痛的说:“我忘记说了,让你戴副手套就好了。割的时候要握紧镰刀把,刀刃让开根部的结子,轻轻一削就行,不能砍,越砍越累。别着急撵趟,能割多少就割多少。下午,你去割那小块地,别着急,慢慢干。” 不管怎样,这一天总算过去了。 早晨,德才和艳霞上早班回来了,露水打湿了他们的鞋和裤子。“你打盆水,我磨磨镰刀。”德才吩咐女儿,“顺便把俊杰他俩用的镰刀拿来。” “他们的还用磨吗?今早也没打早班。” “用不用都得磨好放着备用。今天你不用带镰刀,所有的妇女带土篮扒苞米棒子。” 俊杰从屋里出来,对德才说:“二叔,今早没起来……你也不喊我一声。” 德才笑道:“我看你太累了,就没喊你。今天你跟老王头的牛车,从地里往回拉苞米棒子。” “你的鞋和衣服都湿透了,快去换一换,我磨刀。” 德才又笑道:“磨镰刀可是个技术活呀,你试试吧。李波呢?” “还没起来,他说头痛,今天不打算上工了。” “这小子……”德才只说了一句。 李波来到龙湾村,头一个月上了九天班,有的社员好心好意劝他两句,开始,他是小声嘟囔,后来便是骂人了。因为记工问题,小周说他像臭大爷还挨了他一巴掌。时间一久,人们懒得理他,他也落得逍遥自在,三五天见不到他是平常事,谁也不知道他跑到山外干什么。 傍晚时分,俊杰和王大爷正在卸车时,世清推着自行车来到生产队,俊杰高兴的迎上去说:“舅舅,你怎么来啦?” “来看你呀,三个多月也不回去一趟,你舅妈和玉珠都急坏了,非让我来看看不可,还让我捎来棉衣棉裤。怎么样,在这儿还习惯吗?” “挺好,队里的人可实惠了,平常谁家做了好吃的,都找我去吃饭,都愿意教我干活,特别是房东队长家,简直拿我当自己家人一样。你怎么来的?不至于骑自行车来的吧?” “我哪有那么大的力气?坐火车到高阳,再换汽车来到你们公社,这是跟供销社李吉安借的车子,这条道真不好走。” “队长来了。”俊杰看见德才进了院子,马上拉着舅舅迎上去说:“二叔,这就是我的舅舅。” “他是你舅?”德才握着世清的手说:“老韩,俊杰成天说的舅舅是你呀?真是巧了。” “老伙计,你还是老样子,没变哪。” “怎么没变?老了。今晚你是回不去了,到家里好好唠唠。你们爷俩先聊,我安排一下队里的事,咱们一块回去。” “行行,你先忙吧。” 德才离开后,俊杰问:“你们怎么认识的?” “说起来有点年头了,最早是在县里开党代会,后来又一起到省里参加劳模会,我们住在一起。你写信说房东叫张德才,我估计就是他。你的活儿干完了吗?” “算是干完了吧,卸车是王大爷的事,我靠不上边。他说牛身上埋汰有味儿,不让我伸手。”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看他有六十多了,怎么能让老人一个人干?不让干也得干哪。” “这我懂,其实,他是怕牛踢着我,再就是他把牛看得特贵重,不让人碰他的宝贝牛。舅,二叔回来了,咱们走吧。” 到了艳霞的家里,世清打开包裹,拿出酒瓶和罐头放在炕上,说道:“我知道你喜欢喝两盅,托人弄了四瓶龙原老窖,这时咱们县的名牌,费老劲了。” 德才道:“你要能弄来一车,我准保夸你两句。不过嘛,弄四瓶也行呀,够我喝一阵了。酒这东西别说我喜欢,我看晚辈人也喜欢,和俊杰一块来的那个李波,我看他喝一瓶也没事。”他见老伴端进来饭菜,问:“李波呢?我怎么没见着他?叫他过来吧,有酒了。” 二婶说:“他上午就蹽了,也没说去哪。”又对世清说道:“你来之前告诉俺一声就好了,这急着忙的,没啥准备,只能吃点便宜饭了。” “二嫂这么说就见外了,随便点好。俊杰,你把我带来的几个罐头打开,给你二叔下酒。” 德才说道:“算了吧,给他们年轻人留着。他们正是长身子骨的时候,得吃点好的才行。” 世清说道:“老的更需要营养,俊杰,打开罐头。” 德才说:“反正我讲不过你,你现在是不是也能喝点酒?” “不行,我跟你比差远了,和在早一样,没长进。” 德才说:“不管好吃歹吃,上桌吧,俊杰,你坐你舅舅旁边,给他倒盅酒。” “我陪老哥喝点。”世清又对俊杰说:“你没学喝酒吗?” 德才说:“他上哪学喝酒?你以为我开酒厂呀?他下乡来那天倒是喝了一盅,折腾两天没吃好饭。喝酒吧,咱们边吃边唠。” 俊杰一边和他们说话,一边吃饭,他忽然想到什么,下地出来,看见二婶和艳霞坐在锅台旁吃饭,说:“二婶,我舅不是外人,你们都进屋一块吃吧。” “我不得意酒味,在外屋凑合吃点儿得了。你进屋,快去陪舅舅,什么菜少了就叫我,快进屋吧。” 俊杰只好回到屋里。世清拿起酒盅说道:“老哥,这次俊杰下乡住在你家,我就放心了,你也帮了我大忙,这个恩情我不能忘。你要是用得着我的地方就吱声,起码我可以在城里给你跑跑腿呀。” “你不用客气,安排下乡青年生活是上头文件精神,你外甥在我这儿放不放心不知道,可我说一句,有我吃的,就不少他一双筷子。说到用得着你的地方,我还真有个事儿想求你,你现在还是不是农具厂的厂长?是不是和我一样刷马勺啦?” 世清笑道:“我和你不一样,你刷了书记的马勺,可你还是龙湾村的土皇帝呀,我只是个代理厂长。不过嘛,老哥有什么事,我还可以代理一下。” “我在平山屯看见过你们厂生产的铡草机,挺好使的,我想弄一台,你看行吗?” “这算不了什么事,别看厂子现在这个样,划拉点儿零件装一台还是没问题。” “那你也得掂量掂量,现在人整人都整出窍门了,别让人抓着把柄在背后下刀子。” 世清喝了一口酒说:“没那么严重,现在的口号是抓革命促生产大干社会主义,要说促生产嘛,还得像咱们这样的老家伙伸手才行。这么办,我把铡草机装好,让你们供销社李吉安进城拉货的时候捎回来,你再上他那取。” “有你这句话,这件事成不成我都高兴,来,我给你倒酒。” “我刚才喝了一口,要倒也得喝完一块来。” “你是偷着喝的,那不算。再说酒是你带来的,多喝点你就赚回去了。” “你说你讲不过我,可我现在绕不过你了。” “你不着急走吧?明天上午我让会计掂掂几个钱,你拿回去好张罗铡草机的事。” “怎么,你信不过我?你最好别提钱,搅了咱们的酒兴,来吧,咱们还是喝酒吧。” “那好,不提钱。干脆,咱们闷一盅。” 世清喝完放下酒盅说:“老哥,我明天上午必须赶回去,下午县里有会要参加。”他拿出一百元钱放在桌子上,“俊杰在这吃喝住睡的,你花费不少,这点钱不多,算他的花销吧。” “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提钱不是搅酒兴吗?这么一会儿你就要变卦啦?” “这是两码事,我来的时候什么也没带,怎么也得让我表示一下吧?” “拉倒吧,俊杰这孩子没有父母,你当舅舅的拿他当儿子一样,那我这当二叔的也该尽点心吧?你趁早把钱收起来,别闹出笑话。在这花钱得跑十二里地,你这是给我找麻烦。别的不说,喝酒。” “我再喝就超量了。”世清把钱给了俊杰,又说:“老哥,以后有空,还会来麻烦你,和你说话就是痛快。你们老两口要是进城,必须到我家住几天。” “那都好说。这一瓶酒,你再喝一盅,剩下的我包了。” “行,那我就再陪你喝一盅。” 世清和俊杰吃完饭,回到西下屋躺下了。俊杰知道舅舅走了一天的路,又喝了酒,已经疲惫不堪,也就没再说什么。 早晨,俊杰送舅舅来到村口,世清说道:“我看这一家人对你挺好的,你就好好干吧。过一阵子看厂子情况,我想办法把你弄回去进厂接班。” “我在这儿确实挺好,让舅妈和玉珠不要担心我,告诉玉珠要好好读书,一定要考上高中,别像我,书念个半半岔,干什么都使不上劲。对了,刘志涛有动静吗?” “前一阵子听说他进了市工业局,现在就不知道了。怎么,你还想着报仇的事?” “怎么不想?想起他就恨得牙根痒痒。他的命真大,挨了一枪还能活下来,当时我照他脑袋开枪就好了。” “以后别再想这件事了,现在风向变了,那些抢砸抢的造反派不吃香了,像刘志涛这种人日子很不好过,政府早晚要收拾他。你在这好好干,也别太累着。你有空回去一趟,省得她们娘俩唠叨起来没完。” “现在忙,回不去呀,等阳历年再说吧。去高阳的客车是七点四十发车,时间赶趟,路不好,你慢点骑呀。” 俊杰送走了舅舅回到生产队时,王大爷已经套上了车,他说:“今天你赶车吧。” “我赶车?大爷放心哪?” “今天要拉夹心地的苞米,道好,你赶车行。” “那好,我试试。”俊杰接过鞭子,把车赶出大院。到了下午,王大爷不再跟车,而是在地里等他了。俊杰自己赶车回来卸下苞米棒子,准备回到地里时,看见了李波。“哎呦,两天不见,混上车老板了,老王头呢?”李波说。 “他在地里。他让我赶几趟试试,不算正式老板。你跑哪去啦?现在正忙着秋收,一个人顶两个人用,你就是装也得装两天,怎么连个招呼也不打就没了影?” 李波笑嘻嘻的说道:“你呀,快赶上我老爸了,见面就训一通,真让人受不了。我说真格的,你可别不愿意听,在这拼死拼活的干,挣不上六毛钱,这不明摆着坑人吗?在城里随便摔个跟头,也不至于捡这么点钱。” “你可别瞎说了,我长这么大也没捡到一分钱。” “那是你不走运。哼,给这么点钱想叫我卖命,门儿都没有。” “那你想干什么?可不能走歪门邪道哇。” “歪门邪道怎么的?这年头不整点邪的,谁在乎你呀?你就别犯傻了,就玩邪的,叫他们大眼瞪小眼,小眼白瞪眼。他们实在没招了,兴许还得把咱们撵回城里呢。” “行了,你就在这眼瞪眼吧,我得赶紧上地里,王大爷在等着我呢。”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章 清流浊水 第5节 《》的最新章节《》内容由网友收集上传维护,转载到35中文网只为宣传《》让更多书友知晓。 免责声明:本站所收录作品、社区话题、书库评论及本站所做之广告均属其个人行为,与本站立场无关。 2013-201835中文网AllRightsReserved.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章 清流浊水 第6节 晚饭时,德才对俊杰说:“你舅说话算话,帮了咱们一个大忙。(w-w-6zhongwen.c-o-m)说实话,铡草机是按指标分配的,像咱们这样的小生产队,就这么几头耕牛,没有指标不说,就是有钱也买不着。可咱们现在,一分钱没花,铡草机到家了。我就担心一件事,你舅这么干,能不能担什么责任?” 俊杰道:“我看没什么责任,铡草机给了生产队,谁也没拿回家,怕什么。咱得感谢供销社李叔,他把铡草机从县城拉回来没要运费呢。还有件事,要和你商量。李叔说咱们这儿离供销社远,买东西不方便,要在龙湾设一个代购代销点,也就是小商店,让咱们出个人,找一间房子,他负责送货,卖完了结账,我看这对咱们有好处。” “当然有好处,咱们买东西就不用耽误工跑路,在家门口就把事办了。大院里腾出一间房子没问题,这人嘛……那李吉安是有条件吧?是不是让你干?” 俊杰笑道:“他是有那个意思,可我不能干,我寻思了,也不能让卢洁她们干。” “为什么?” “干这件事,得用本地人。”俊杰看了一眼艳霞,又说道:“我看艳霞最合适,她心眼好,有责任心,管这么个小店没问题。” 德才道:“她不会记账算账,弄的稀里糊涂的怎么向老李交代?” 二婶道:“丫头心粗毛楞,把钱弄丢了还不得赔呀?” 俊杰笑道:“二婶,咱们怕硌牙就不吃饭啦?李叔说是代购代销点,咱们不能小看了这个点,有句话叫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咱们房后有大山,门前有小河,春天可以采山菜,秋天采野果,多养鸡鸭鹅,这些都可以换钱。咱们是通过供销社合法渠道干的,不能算搞资本主义。住在龙湾的都是沾亲带故的乡亲,得找一个有热心的本地人他们才能放心。至于算账结账什么的,生产队有会计,有出纳,我也可以帮忙,这不算什么大事,认真点慢慢学就行了。”他又对艳霞说道:“你实在忙不开,就找玉萍帮忙,她准成。说实话,你挣的是供销社的钱,保证比在生产队干活挣的多,要是有机会,还可以转为供销社正式员工,得改户口了。你就拿出点信心,好好干,谁也不会看你笑话的。” 艳霞看着俊杰,心里油然产生好感,这种好感又在一瞬间转成另一种说不出的情感,让她脸红,心蹦蹦直跳。她不敢再看俊杰了,说道:“爸,我干,我保证干好。” “那你就试试吧。” 生产队腾出一间仓库,里外收拾一下,又做了几个柜台,俊杰觉得差不多了,便去找李吉安,讲了龙湾的准备情况。李吉安对这个结果不太满意,他的本意是让俊杰在小店干两年,再调入供销社,这样可以对韩世清这个老朋友有个交待。他到龙湾看了一下,见到艳霞,他好像明白了俊杰的用意,心想:“这一对可是天下的绝配呀。”然而,此时的吴俊杰,还真的没有考虑这个问题。 小店终于开张了,李吉安采纳了俊杰的建议,社员可以用鸡鸭鹅蛋以及山货野果干菜换商品,也可直接卖给小店,这给社员们带来一种希望,认为吴俊杰给他们办了一件大事。三天后,盘点小店的物品和账目,艳霞弄的分文不差,这使德才和俊杰放了心。晚上回来,德才却提到了另一件事,他对俊杰说:“你知道李波在哪吗?” 俊杰一愣:“我不知道哇。” “我听老王头说,那天去拉铡草机,你们在饭店打架,这是怎么回事?” “当时李波因为一个坐凳和人打起来了,我劝也不听,有个叫赵智勇的人帮他,把那五个人打够呛。” “你没动手?两个人能打过五个人吗?” “我真的没动手,王大爷可以作证。那个姓赵的会点武术,四个人是他打倒的。” 德才没说什么,二婶说道:“李波这小子真够呛,出去连个信儿也没有,要是捅出娄子,我看你这个队长怎么办?” 德才道:“就是捅出娄子我也没办法,说咱们队不要他了,行吗?下乡在咱们队五个,就一个不正经,我看挺不错了。” 艳霞说:“我听说咱们大队的民兵连长肖连荣让下乡青年打进医院了,他姨夫田永昌还是公社革命委员会主任,正管着下乡青年,他也没办法,只不过买点东西上医院看看肖连荣,也没说怎么处理这件事。” 俊杰忙问:“是哪个下乡青年打的?有没有李波?” “不知道。我还听说大队要盖青年点,把下乡青年集中在一起,爸,这是真的吗?” “有这话,别的地方已经开始做了,咱们大队缺钱,一直拖着。地方倒是选好了,在平山屯,大队部旁边。” 俊杰说道:“我回西屋了,想给舅舅写封信。” 德才:“你去吧,写信给我带句话,说铡草机很好使,我感谢他。” 二婶看着俊杰离开屋子,说:“这么说,俊杰他们呆不了几天啦?那还真有点舍不得了。” 德才:“早了,房子还没盖呢。” 艳霞说:“妈呀,你不是烦他们吗?说天天给他们做饭,有时候还得给他们洗衣服,说他们使用东西后乱扔,烦死了,现在怎么又舍不得啦?” “我那是说李波!那小子好吃懒做,净惹事,能跟俊杰比吗?别看他没爹没妈,就是懂事,早晚里外还知道帮我干点活,哪像你这个臭丫头,早晨就知道睡懒觉。” “你看他那么好,就认他当儿子得了。” “他愿意我就干,当儿子,儿……”二婶看看艳霞,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俊杰在西屋写完信,找了一本书看着,忽然听见院子里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好像有很多人进了院子。开门声之后,听见二婶说:“你们干什么?” 有人说道:“大婶,有个叫李波的下乡青年,住在这吧?” “对呀,你们找他干什么?” “麻烦你叫他出来,我们有点事要问他。” “他走好几天了,一直没回来。” “你们家西屋有人,就是他,叫他出来吧。” “我能骗你们吗?黑灯瞎火的算是怎么回事?赶快走!” “他不出来俺们不走!” “李波!你装什么狗熊?有种你滚出来!” “你在饭店说的话算放屁吗?” 俊杰知道这是小胡子带着人来寻仇了,不管怎样,李波是自己的同伴,而且那天打架也在场,应该出去向他们好好解释一下,如果能化解矛盾最好,不行也得把他们打发走。想到这里,他趿拉着鞋走出西屋,到房门口还没说上一句话,被人扯着衣服拽到院子里,不由分说就是一顿拳脚,打得他眼前金星直冒,后来不知道如何躺在地上。 二婶急了,大喊着救命扑到俊杰身上。德才已经躺下了,他以为李波不在,说几句他们这些人会离开,听声音觉得不对劲,他急忙钻出被窝,光着上身跑出来大喝一声:“住手!打死人不偿命吗?简直没有王法了。” 这些青年被德才的凛然气势所慑服,一时楞在那里。二婶趁这个机会抱起俊杰一看,见他双目紧闭,满脸是血,吓得她大叫起来:“打死人啦!出人命啦!快来人哪!” 四邻八舍的人纷纷赶来,见到这帮小青年竟敢跑到队长家行凶,把俊杰打成血人模样,顿时怒火冲天,随便抄起家什抡起来就打,打的小青年们四散奔逃。 几个人把俊杰抬进西屋,二婶用热水给他擦脸,艳霞找来红药水和消炎粉给他上药,忙了一阵子见他悠悠醒转过来。 俊杰觉得浑身疼痛,憋气窝火,面对这些人,又没法解释,只好闭着眼睛不说话。有人说道:“俊杰不惹事,今天是被李波拐带了。” “那还用说吗?那帮小子是来找李波的,没找着就拿俊杰出气了,真不知道李波干了什么事,这么多人找他算账。” “李波那小子贵贱不是物,你看他这半年上几天班” “可他有最大的优点就是不在本村闹事儿。没听说吗?有一些地方的青年偷鸡摸狗什么都干,照比说咱这就算太平了。” “小青年闹点事算什么,”俊杰听出这是会计老梁的声音,“文革开始那阵子,把他们捧上了天,什么串联哪造反哪,进北京走全国风光的不得了,现在一口气把他们吹到了农村,他们不知道农村的苦,以为下了地狱,不闹事才怪呢。” “那也是好的多,咱们队来五个,就李波一个人不着吊,其余的不是都挺好吗?” 老梁说:“当然是好的多了,起码有一半是女的,她们能闹什么事?还有的挂着回城,有的胆小,最主要的是把他们分散了,要不然准出大事。” “哎,我说老梁,他们早晚得回城,那就在城里呆着呗,何必跑农村走过场?” “这你就不懂了,你想想,文化大革命搞了几年,结果把城里搞瘫了,成千上万的人没活干,没活干就没饭吃,怎么办?下乡吧,除了农村,他们能上哪?” “是啊,除了农村就剩两个单位了,一个是监狱,一个是地狱,一般人去不了。”记工员小周引起一阵带着苦味的笑。又听见德才严肃地说:“老梁,我告诉你,你刚才说的话就够一个反革命,那些话在这说说就得了,包括你们,别出去瞎嘞嘞,给自己找麻烦。” 听了这些话,俊杰的心比身上的伤更难受。 二婶的怒气好像没有消尽。早晨,给俊杰端来一碗鸡蛋汤,一边擦手一边说:“你是怎么弄的?你没招惹人家,他们能平白无故的打你吗?“ “二婶,当时王大爷在场,我根本没惹他们……不管怎么说,我跟李波和这件事有关系,让你们担惊受怕,确实对不起你们。” “看看,说说就咧歪了,只要你不惹事就好,李波干什么你千万别往前靠。这几天你在家养身子,顺便给我看家喂猪。队里打场,簸箕活多,我也得出去干几天了。你在家好好呆着,哪也不能去,省了他们再揍你。”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四章 清流浊水 第7节 俊杰躺了两天,觉得身子恢复得差不多了,要去上班,二婶不许,说是男人的活不太多,让他再歇一天,他想了想,也就同意了。(八路中文网www/86ZhongWEN.com)可他这一天没有休息,用一上午的时间起了猪圈和厕所粪,从门口的柳林里挑来泥土盖好粪堆,又把张家里外打扫一遍,下午洗了衣服,觉得再没什么活可干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这时,他看见李波推着自行车进了院子。 “听说你因为我挨了一顿胖揍,是吗?真是对不起呀。”李波把车子停在院子当中,拿下车上的包裹,说道:“你放心,我非扒了他们的皮,给你出出气。” “拉倒吧,挨顿揍我认了,你再挨顿揍就赔大了。你从哪弄的自行车?” “朋友送的,半新不旧,凑合骑还行,我再出门就给你用了。我不能让你白挨揍,给你三十元钱,养养身子。” “我不要,你留着送给父母,让他们为你少操点心就行了。” “这话说的,我还能忘了父母吗?你不急用,先放我这儿存着,什么时候用告诉我一声。哎,二叔他们回来了。”李波把包裹递给俊杰,迎上去接过德才手里的木锨,说:“二叔,二婶,你们回来啦?” 德才问道:“你上哪儿呆了这么多天?” “我上朋友家呆了几天,后来……二叔,咱们进屋说吧。”他又从俊杰手里把包裹拿了过来,跟着二叔进了东屋,打开包裹,从里面拿出四瓶高粱白干,又拿出两个牛肉罐头,说:“二叔,我在这儿净给你找麻烦,让你们操了很多心,我也没什么表示的,这点东西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吧。” 德才说:“你这是干什么?哪来的钱?” “我和几个朋友从海边往省城倒腾了几次水产品挣的,最后一次掉了脚,人家说是投机倒把,我看不好就跑回来了。” “那他们不会来找你吗?” “不会了,我把东西送到管事儿的家里了,他正偷着乐呢。这次把我吓够呛,以后不再出去了,在队里好好干活。” “你真的能好好干活?话好说,事可难做呀。” “二叔,你放心,我别的能耐没有,说话算话可以做到,看我的行动吧。” 德才没有说话,然而李波确实践着自己的诺言,一连半个月,扎扎实实地在队里干活,他的举动又引起了人们的各种猜测,甚至以为他在外犯了什么事,跑回来躲灾,用不了几天就会有人来找他。可是,很长时间过去了,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让那些说闲话的人坠入云里雾中。 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整整下了一夜。李波醒得早,他又叫醒了俊杰,说:“哎,下大雪了,咱们有活干了。” “下大雪有什么活?” “扫雪呗,快起来。” 俊杰打了个哈欠,笑道:“这人呐,说出息也快,李波知道起早了。好吧,咱们扫雪去。” 两人穿好衣服悄悄出来,到仓房拿了扫把和大平锹打扫院子里的雪。等德才起来走出房门时,两人已经把院里的雪攒成了堆。“你们急什么?今天队里干不了活,吃完早饭慢慢扫呗。”德才说道。 李波说:“现在没有风,好扫。二叔,谁家有兔套?我想上山遛遛。” “那东西我就有,在仓房里放着,多少年没用了,你会下套吗?” “我会,山上只要有兔子,我保证你们吃上肉。” 俊杰说道:“你别吹了,兔子比你跑得快,能让你套着?” 德才道:“下套可有学问呐,懂得瞄踪,知道下什么地方合适,还得注意自身安全。” 李波道:“要是有猎枪就好了,可以打兔子,还可以打野鸡,要是遇见狍子就更过瘾了。” 德才道:“咱们队里倒是有几杆老洋炮,可就是没有砂子和枪药。” 俊杰道:“让供销社李叔弄点不行吗?” 德才道:“对呀,我怎么忘了这一出,老李那家伙干了二十年供销,手眼通天,弄这点东西不成问题。”他又笑道:“要是有了砂子和枪药,你们还是摸不着枪把,那几个有枪的就天天上山了,连班都不能上。” 艳霞出来对俊杰说:“杰哥,队里今天不上班,那俺求你点活。李叔捎来口信,叫咱们统计一下各家各户需要的年货,小店还要清账查货,我和玉萍干不过来,求你帮个忙,行吗?” “行啊,吃完饭咱们一块去。” 德才道:“阳历年还没过,怎么张罗起来年货啦?” 艳霞道:“李叔说了,得提前采购进货,张罗晚了就捞不着了。再说,阳历年也是年呐,剩不几天了。还有件事,咱们村像广田家、二宝家,有五户吧,钱就不用提了,家里没有山货野果不说,养的鸡鸭也少,换年货是个事儿。这几家现在还欠小店的账呢。” 俊杰问:“他们欠多少?” “五家共欠十三块七毛五。” “这钱我给他们还了,一会儿我给你拿钱。他们需要什么年货就让他们报,干一年了,怎么也得让人家过好年。吃完饭,咱们挨家挨户走一趟,看看都是什么情况,有什么问题,咱们再和李叔商量。” 德才说:“俊杰呀,你替他们还账也不是事儿呀,他们以后欠账怎么办?” “那我还有个建议,明年开春,队里的那点地男劳力包了,妇女全都上山采菜。李叔要是不要,我就去找舅舅,让他找个车拉回去分给工人,咱们跟厂子要钱。” “这么干可不行,上边绝对不能允许。” “二叔,上边对下乡青年有优惠政策,到时候往俺们身上推就没事了。” 李波说:“对,就说是俺们干的,没事儿。” “那也得慎重点,不能太过格,更不能把你们陷进去。” 俊杰道:“俺陷不了,上边哄着我们下乡,好话说了一大堆,鼓励我们创业。不是说‘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吗?我们就做为这么一件,根本不算什么。我还琢磨明年在河边盖几个简易棚子,买它万八千鹅鸭仔养着呢。我就不信,咱们这有山有水的地方,还能缺钱花?” 德才道:“让不让你们干,我不知道,本队的社员可不能掺和,上边说是资本主义尾巴,干了就是麻烦事。” 李波瞪着小眼睛大声说道:“别听地蝼蛄叫唤,有事儿就往我身上推,我自己兜着。我不管他是多大官,来找茬儿就给他戴眼罩。真他妈怪,他妈的瞅着老百姓没钱花饿肚子心里就舒服,这帮狗娘养的,挨个给他们放血就好了。” “你别胡说八道,出息两天半又变味了。”俊杰生气地说道:“咱们说的事和你讲的没关系。” 二婶出来说道:“你们爷几个可就怪了,屋里空着,都跑外面唠嗑,不冷吗?” 德才道:“俺说点儿正经事儿,你别瞎掺和。” “屁正经事儿,吃饭才是正经事儿,快进屋吃饭。” 李波坚持要上山,二婶怕他饿着,蒸了几个苞米面菜包子又拿到火盆上烤,烤好后用布包着系在李波棉袄里的后腰上。李波不负众望,溜了两天山便提回来三只又肥又大的灰兔,让大伙美美吃了一顿。晚上,俊杰和李波正在下棋,二婶进来说:“你们二叔有点事儿,叫你们过去一趟。” 两人急忙下地穿鞋,来到东屋,看见二叔坐着炕上,艳霞在桌子边摆弄着小店的账本。听见二叔说道:“你们坐着,”他咳了一声,又说道:“再过几天就是阳历年了,加上这场大雪,什么都不能干了。队里放假,你们下乡来的人也该回家看看了。队里给你们每个人预支二十元,也就是路费,明天就可以回家了。我给你们俩准备点儿东西,每人十斤黄米,半斤松蘑,拿回去送给大人。东西不多,也就是那么点儿意思吧。” 俊杰说:“二叔,我不能拿,拿回去舅舅肯定能骂我。” 李波道:“我更不能拿,我在队里没干几天活儿,还惹你生气,再拿你东西就没良心了。” 德才说道:“这点东西和良心没关系,是我的一点心思。你这一阵子干得不错,大伙都说你变了,听了这话我也挺高兴。以前,你一走就是几天,十几天,我从来没问你干什么,现在我要说几句,能不能听进去,在于你自己了。你以后做什么事儿,先掂量一下,不能眼瞅着是火坑还往里跳。你是明白人,可我不敢说你是什么都明白的人,知道我说的意思就行了。” 二婶说道:“我说你这个人怪不怪,他以前不正经干的时候一句也不说,现在人家变好了,你反倒教训起来了,这叫什么事儿?李波呀,听我的,以后你就象现在这么干,谁再敢说三道四的,我就不能饶过他。” 李波道:“二叔,你说的对。看的也挺准,以后我不会给你添麻烦。” 德才很严肃地说道:“你不是给我添麻烦,你没到这儿,我照样过我的日子,可你来了,不说队长不队长,凭我这年纪说你两句不行吗?你给我添什么麻烦?李波呀,你知道前边的路有多长?怎么也得对得起父母生养咱们一回吧?你做的那些事儿,我不是不知道,可我更知道你岁数小,有回头的机会,做点错事可以吸收点教训,改过来。你还是一个好小伙子,好青年。别看现在社会象乱糟糟的,这可是暂时的,可你要是走错一步,一辈子就完了,想回头都不赶趟。” 李波道:“我明白这个道理,二叔也说到我心坎上了,可我现在回头……二叔,你放心吧,我尽量做一个好人。” “你要是有麻烦就告诉我,我现在帮你还赶趟。” “我有麻烦会讲的,你的威望我知道,说句话好使。” 二婶说道:“你们说些什么话?把我都闹糊涂了,李波,听二婶的,照现在这么干,什么麻烦都没有,别听你二叔胡咧咧。” 李波道:“不,二叔说得不错,我真的应该好好想一想了。” 艳霞靠近父亲,笑眯眯说道:“爸呀,我想进城玩儿两天,行吗?” 德才道:“那得看你妈同不同意了,我说不好使。” 二婶道:“你一个丫头片子跑城里干什么?我看你闲出病了。” 俊杰道:“二婶,你就让她去吧。我想让她到舅舅家住两天呢。你放心,我保证不让她丢一根头发。” “谁让你保证啦?”艳霞白了俊杰一眼,又说道:“妈,卢洁他们说了,不让我和玉萍带东西,也不让俺俩花钱,连路费都不用拿,只要俺俩去就行。” 李波说道:“二婶,只要艳霞能去,所有的费用我包了,我说句大话,没人敢碰她一指头。” 二婶道:“好了好了,你们都给她打保票,我就不管了,臭丫头,净事儿。” 艳霞冲着父亲说道:“真气人,也不给说句好话,他俩不帮忙就白费了。” 德才笑道:“我不是告诉你了吗?这样的事儿得问你妈,我说了不算。卢洁说什么时候走?” “她说明天准备一下,后天走。” 德才说道:“俊杰,你们俩个回屋睡吧。李波,山上是不是还有几个兔套没拿回来?要是再逮着兔子什么的,你就拿回家吧。” 李波道:“逮着兔子也不拿了,家里的年货,我早就给备齐了。这么说吧,从我下生,我让家里过一个最好的年。” “最好的年?”德才沉思起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章 山花弄影 第1节 《》的最新章节《》内容由网友收集上传维护,转载到35中文网只为宣传《》让更多书友知晓。 免责声明:本站所收录作品、社区话题、书库评论及本站所做之广告均属其个人行为,与本站立场无关。 2013-201835中文网AllRightsReserved.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章 山花弄影 第2节 吃了晚饭,俊杰对舅舅一家人讲了龙湾的情况,说到生活困难劳动辛苦的地方,舅妈听了直落泪,她说:“瞅你瘦的样儿,怎么就不知道回来?我看见别的下乡青年来来去去都不当回事儿,我还以为你把舅家给忘了呢。(w-w-6zhongwen.c-o-m)” “我在那儿还算挺好的。才去的时候不行,干什么都撵不上趟,现在和社员比,差不了多少了。队里的人对我没说的,特别是房东二婶,简直拿我当自己孩子一样,你不用担心什么。” “那就好。你才走的几天晚上我都睡不着觉,闭上眼睛想到的都是你受苦受累的样子,好几回叫你舅把你找回来,他也不听。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我多少有点儿放心了。可你干活还是要加小心,别累着伤着,身子是一辈子的大事。” “我知道。什么活干长了都能找到窍门,拼力气是傻子。”俊杰指着带来的黄米和蘑菇把德才说的话学了一遍,“他还让我告诉你们,这是自家产的,可以放心地吃。” 世清笑道:“这老家伙钉是钉铆是铆,一点也不含糊。别看他平时话少,心里什么都有数。” 玉珠说道:“哥,你去的地方比咱这儿好吗?” “我去的地方叫龙湾村,是在大山里。村子前面有条河,是流过咱们县城那条河的上游,有山有水,是个好地方,就是太穷了。要是多栽果树,多养鸡鸭,生活就能好点,可上边不让干,真是怪事。你现在是六年级了,成绩怎么样?” “别的都行,就是作文写不好。” “那你就得多写多练,看到什么心里怎么想的,都写下来,多写多改,成不成句,顺不顺口,一直改到满意为止。还要多看别人的好文章,同样的事情看人家是怎么写的,这样时间长了,就能提高作文水平。” 世清问道:“车上人多吧?我都担心你回不来了。” “多。从公社到高阳,上午就一趟车,差点没赶上。火车上的人就更多了,一个挤一个。不管汽车还是火车都买不着票,这次多亏了李波,要不真的回不来了。” “我听到不少关于李波的事儿,是真是假不知道,有些事儿你可别和他搅在一起。” “我看见过他打架,挺狠的。可他在队里除了不干活,没别的事儿,对社员也挺实惠。回来的路上,汽车票和火车票都是他张罗的,这事儿搁在我身上根本办不到,可他没费事儿就弄来了,我真服了他。” “那也不能和他走得太近,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时间长了就知道了。你说他在队里不惹事儿?” “确实不惹事儿,可也没在队里呆几天,上哪儿干什么谁都不知道。每次回来都有钱。有一回,给我三十元,我没要,这次回城,硬塞给我二十块,正好是队里给的路费,他还说这是干净钱,我挺纳闷,钱怎么能分出干净埋汰?” “这说明他弄的钱有问题,队长没说他什么?” “一直没吱声,等这次回城的头两天晚上,把他训了一顿,说的和你差不多,我听了个稀里糊涂,好象说他走邪道了。” “你只能劝劝他,别掺和他的那些事。你这一天够累了,早点睡觉,明天去洗个澡,好好歇几天。” 三号的上午,卢洁、白静、郭春娇和张家姐妹来到韩家门口,卢洁大声喊道:“吴俊杰,你在屋里吗?” 俊杰急忙出来,笑道:“真准时呀,说今天就今天来,快进屋。” 卢洁道:“进屋麻烦,不进去了。你吃没吃早饭?要是吃过了,咱们一块逛街去。” “逛什么街?天阴得这么厉害,说不准要下雪,就别去了。” “别看天阴,可不冷。在街上溜达总比闷在屋里强,再说人家姊妹俩好容易来一趟,怎么也得走走看看。你要不愿去就算了,俺们走。” “我去,你们等一会儿,我换件衣服。”俊杰急忙回屋里。 卢洁对艳霞笑道:“怎么样?你还说他不能去?” “他去不去不该我事,别和我说。” 白静道:“先别吵吵,这样的话换地方说。他出来了,咱们走吧。” 俊杰出来说道:“咱们可说好了,上街回来在这儿吃饭。” 姑娘们说说笑笑走在大街上,艳霞姐妹东张西望,看也看不够,卢洁笑道:“就这么个小破县城,你们俩就花了眼,要是到了省城、京城又能怎么样?你们俩不得丢啦?” 艳霞说:“丢在城里也比呆在山沟强。” 卢洁道:“你知道有人怎么说老农民进城吗?”说‘土老两进城,前面麻袋,后背油瓶,先逛商场,后逛联营,看场电影,不知啥名……’她说着说着,大笑起来。 俊杰道:“得了吧,编那些瞎话的人没长眼睛,简直就是胡说八道。咱们下乡闹出的笑话还少吗?看见水田里稻苗,还以为是韭菜呢。” 卢洁对艳霞说:“怎么样?就他向着你说话。” 俊杰道:“这不是向着谁的事,咱们是什么?咱们就是农民,编那些话的人就是埋汰咱们。” 他们来到正街的时候,人渐渐多了起来。好多人不看路,眼睛盯着艳霞姊妹,有个小伙子看得走神,差点撞了俊杰,俊杰推开他,生气的说:“你怎么回事儿?” “对不起,对不起。”小伙子急忙闪开身,眼睛还在看着她们姐妹。 俊杰道:“真有意思,什么人都有。”他特地进商店买了手套和口罩,分给姑娘们,说:“你们戴着吧。” 卢洁道:“戴手套行,让我们戴口罩是什么意思?你是嫌我们吵不让说话呀?” “街上人多,天气又暖和,容易传染病。”又对艳霞说道:“这城里可不像龙湾那地方干净,空气好。你们俩头一回来,弄个头痛脑热的,我就没法交代了。” 艳霞道:“俺俩不像你们城里人那么娇贵,放心好了。” 卢洁:“哎呀,我才弄明白,你买东西就是为了给艳霞,俺几个只是借了她的光,这可有点儿不好意思了。现在我声明,你还想给她买什么就尽管买,不用给俺带份。” 俊杰道:“你扯哪去啦?怎么开这种玩笑?” 艳霞不仅脸红,而且有点生气,她说:“卢洁,你太过分了。想撵俺走,就直接说,用不着来这套。” 玉萍道:“姐,你真生气啦?” “你什么也别说,走,咱们回家。”艳霞说完拉着玉萍要走,白静和春娇急忙拉住她俩,春娇说:“你还生气呀?卢洁那是开玩笑。” 艳霞‘扑哧’一笑,说道:“我吓唬吓唬她,要不然她扯起来没完了。” 春娇道:“她才才不在乎呢,倒是把俺俩吓坏了。” 卢洁道:“我也真害怕呀,服了你行不行?”她上前拉着艳霞,又道:“走吧,前面不远就是大石桥,咱们去看看从龙湾流过来的水,到这儿会不会变颜色。” 俊杰道:“现在都是冰,看什么水?我看咱们还是回去吧。” “现在回去可不行,过了桥就是县城最大的商店,应该让她俩去看看。你放心,再有花钱的事儿我包了。” “你说话怎么老带刺儿?对我有什么意见吗?” 白静道:“她能有什么意见?行了行了,让人听见还以为咱们吵架了,走,上桥看看。” 说话之间,天上扬起了雪花,而且越下越大。春娇仰头看着天空说:“这场雪不小,弄不好,高阳到双河的三十里路又不能通车了。” 白静在桥栏上抓了一把雪,又捏成团扔到桥下,说:“这雪要是下它十天半个月就好了,那咱们就无忧无虑了。” 卢洁:“扯淡,下十天半个月的雪有二三米厚,别说是人,就是耗子也得冻死饿死。” “所以我才说无忧无虑了。” “得了,说那样的话没意思。你看,老天爷怕你无忧无虑,雪下小了。现在雪景美,空气干净,能照相就好了。” 春娇说:“照相好哇,留个纪念嘛。说不定过了十年,二十年,咱们天南地北的,看看照片就能想起今天,那才有意思呢。”她拍落艳霞肩上的雪又说:“你说对不对?” 艳霞道:“俺用不着想那么远,你们城里人可以远走高飞,天南地北,俺照样得守着山沟过日子。” 白静道:“你呀,就是不知足。你守着山沟还守着父母呢,俺几个倒好,出了校门就到了农村,懂什么呀?下乡头一天晚上,妈妈守着我哭,早晨起来一看,她还坐在那里,头发好象都白了,当时呀,我死的心都有了……”她说着说着泪水流下来。 卢洁道:“你今天怎么一说就是让人难受的话?别人不比你好,说点有意思的行不行?” 白静:“好在去了龙湾,又遇到好人,才像个人似的活着……” 春娇:“别说了,别说了,我的心也酸了。卢洁说的对,说点有意思的吧。” 卢洁:“是啊,咱们凑一块不容易,又是新年,应该整点有意思的。”她瞅了艳霞一眼。 艳霞道:“看我干什么?” 卢洁走近艳霞小声说道:“这回你放心,我不提你和俊杰的事儿行了吧?” 艳霞:“我和他有什么事儿?你不说明白,就别想回龙湾。” 卢洁大声说道:“你们听见我说什么啦?我说上照相馆和她多照几张,她不干,还不让我回龙湾,你们说我冤不冤?” 春娇说:“你刚才和她说的是这些话吗?不对吧?” “这能有假?不信你问她,叫她说实话。” 艳霞道:“你说什么我没听见,也不愿听。” “你不愿听也得听,”卢洁说着捧起艳霞的脸,“你这脸蛋是怎么长的?男人看了眼红,女人看了眼缘,你一个人就能造成社会动乱,真气死我了。” “去去!”艳霞拨开她的手,“气死你才好呢,省了拿我开心。” “死不了,我生下来又到龙湾,这是老天爷安排我专门逗你玩的,这是天意。走,咱们照相去,今天非和你多照几张不可。” “你爱和谁照就和谁照,我不去照相馆。” 玉萍道:“我姐不去正好,我也不去了。” 卢洁:“不行不行,请你们姐妹来,照相是一个大项目,要不就没意思了。” 俊杰:“照相的钱我拿,我不去照相馆,在这儿等你们。” 卢洁:“少了你更不行。咱可说好了,这些人少去一个,我就不去你舅家吃饭。咱们先去照相后逛商场,钱不钱的是小事儿。” 来到照相馆,卢洁又说:“咱们先合影,按住的地方分,队长家的坐在前面,其余的在后边站着。” 春娇说:“你就别逗了,她们姐俩在前面,剩下的在后边。” 合影之后,姑娘们三三两两分照了几张。白静说道:“吴俊杰,你怎么光看热闹?来照几张呀。” 俊杰:“那好,我和她们姐妹照一张。” 白静:“行啊,你就站在她俩中间照一个,咱们下乡的再合照一张,行吧?” 独家发布于凤鸣轩,首发网站后续章节更多、更全,欢迎访问本站手机阅读服务,请使用手机访问完全与网站同步更新,方便您随时阅读喜爱的小说。如你喜欢本站请将本站放入你的桌面以方便再次访问,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章 山花弄影 第3节 夜,世清和俊杰躺在炕上说话。(w-w-6zhongwen.c-o-m) 世清道:“我想给老张家送袋白面,你给捎去,好让他们过年包饺子。” “一袋白面是五十斤,蹭谁身上都是白,车上人多又挤,不好拿呀。” “那就拿二十斤,分两小袋,包上塑料布,这就行了。还有件事,我一直没敢告诉你,怕你冲动,再闹也麻烦,我现在还觉得不告诉你好。” “我现在什么都想开了,刘志涛我都不想了,还冲动什么?什么事让舅舅这么难受?” “就是你妈的事,在你没下乡的时候,我就听说她没死,是让军人给救走了。当时没法证实,后来打听,确实是那么回事。我想了,能让当兵的救人,只有李英华能做到。他是省军区后勤部长,是我的老上级,为你妈的事我给他写过信,可他一直没回信,这肯定有他的难处,所以我也不敢去找他。你下乡以后,我借着去玉珠她姥家,悄悄去部队打听,问了一些老战友,可他们都不知道这件事,最可惜的是李部长得了脑溢血去世了,你妈的事就成了一个谜。这么看,你妈还活着,就是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俊杰坐了起来,说道:“我妈要是活着,应该回来找我呀。” “当时她被整得很惨,精神失常了,估计什么都不知道了。” “那我去省城,只要她活着,我一定要找到她。” “你怎么找?省城那么大,又没有线索,找一个人赶上大海捞针了。我托了几个人,都在帮咱们找呢。现在,运动还不算结束,咱们还不能大张旗鼓地去找,我看你还是先沉住气,这件事还是我来办,一有消息我就告诉你。” “那个刘志涛应该清楚这件事,要是逮着他就好了。” “我估计他也不知道底细,如果那几个军人能告诉他,李部长就能告诉我。现在清查‘五一六’打砸抢分子,造反派彻底不行了,在这之前,刘志涛听着风,早就跑没影儿了。” 吴俊杰限于沉思之中……舅舅的话不能缓解他沉重的心情,想早一天见到母亲的愿望,也不会耐心地等待。他认为舅舅去的都是机关单位,忽略了母亲有病要去医院这样的地方,他决定自己去找母亲,但没有把自己的打算告诉舅舅。 和姑娘们约定回龙湾的那天,俊杰上了火车站,挤在车厢连接处的角落里,神情凝重,一言不发,只想着母亲这件事。姑娘们见他这般模样,不知怎么回事,也不敢打搅他。等到火车临近高阳镇时,他对艳霞说:“你回去告诉你的父母,说我去省城办点私事,估计一个星期后回来。” 艳霞脸上闪过不安的神色,问道:“什么私事?你也知道我妈的脾气,她会刨根问底的。” 俊杰皱紧眉头,说道:“确实是私事,一下子说不清楚,我回去跟他们解释。” 卢洁道:“放心吧,看他那样,肯定不是去相亲,俊杰,你带的面俺捎给队长,保证送到地方。你可得早点回来,千万别学李波,一去就是十天半个月。你要是那个德行,可就有人伤心了。” 艳霞生气地说道:“我就真的伤心你又能怎么的?” 卢洁笑道:“你真生气啦?这回我可不怕了,你不愿意回家都不行了。” 俊杰说道:“卢洁,你有没有二十块钱?先借给我,我回来就还你。” 卢洁又笑道:“有是有,在里面衬衣里,不好拿,你等一会儿,我进趟厕所。” “那就算了,要停车了,厕所门锁上了。” 艳霞掏出两张十元、三张五元的票子交给俊杰,说:“我就这些,你都拿着吧。早点回来,别让我妈担心。” 卢洁道:“你就是白给他,我回去也照数给你送过去,你攒两钱不容易。” 车停了,俊杰送姑娘们走出车厢,看见走在后面的艳霞不时地回头看看,好像有很多话要讲的样子,心里对她的感激突然变成一种莫名的情感迸发出来,让他心跳发烧。心道:她就是天底下最美丽、最善良的姑娘……忽然间,另一个声音在说:“人家美丽善良与你有什么关系?哼!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是想想自己的事情吧。”他立刻打了冷战,一下子清醒过来,默默地说道:“是啊,真是胡思乱想……” 火车一声长鸣之后,徐徐离开了高阳镇,俊杰到七号车厢补了票,并在那里找到了座位。坐在对面的是两个中年男子,他们正在闲聊。俊杰从他们谈话中知道了秃顶的姓林,戴帽子的姓任,他们都是省城副食商场的采购员。听老任说道:“我说这趟白跑嘛,你不信,让我说对了吧?咱们那些头头也真是的,咱们商场经营好油盐酱醋就不错了,非要搞什么海蛎子。” 老林说道:“那是我提的意见,不该头头们的事。以前在这个时候临海那边海蛎子成山成堆没人要,谁能想到现在成了紧俏货。咱们再早去半个月就好了。那咱们商场年还能热闹点。” “算了吧,省城有四大海鲜店。人家早就订了货,现在差不多开卖了,等你上香,佛都掉腚了。” “他们是凭票供应,死桃子。咱们要是整两车皮,敞开卖。赚上一笔好过年哪。” “你想得美,上边一翻脸,售货款没收,再罚一大笔,咱们就得喝凉水过年了,不信你试试。” 俊杰带着笑容问道:“两位是省城人吧?” 老任道:“是啊,是啊,你是哪的?到哪去?” “我叫吴俊杰,是在龙原下乡青年,准备到省城找人。” “找什么人?” “我有个婶婶精神不好,两年前到省城看病走失了,叔叔找到现在也没找到,前天病倒了。叔叔家里又没有别的人,我趁着现在生产队没有活,想帮叔叔找回婶娘。可我没去过省城,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想请教两位叔叔,有什么办法能找回婶娘。” 老林掏出烟盒,拿出一支递给老任,自己也点了一支,吸了一口,说:“你有婶娘的照片吗?” “有,”俊杰拿出母亲的照片,递给他,“名字叫郑秀兰,这是没得病的时候照的。” 老林接过照片,仔细看了看,又递给老任,说:“你好好看看,见没见过这个人。” 老任边看边说:“没见过。省城那么大,又丢了两年……现在也不一定在省城呀。你要是在省城找的话,就到各市区收客站看一看,那里收留了不少无家可归的人。” 老林说道:“省城还有一家精神病医院和一家精神康复中心,”他掏出纸和笔刷刷写好后把纸条交给俊杰,“这是两家医院的地址和班车路线,我那里有熟人,名字我也写上了,找到他们就说副食商场跑供销的林长志求他们帮忙,他们和我关系很好,办这点事没问题。” 俊杰接过纸条仔细看了一遍,然后放进衣袋里,说:“谢谢;两位叔叔,我去办点事,一会回来。”他到列车售货处买了两条烟回来,交给老林和老任,“两位叔叔,我就这点心意,请你们收下。” 老林拉下脸说:“你这是干什么?趁早拿回去退了。” 老任道:“算了吧,买就买了,退货还得跑一趟。这烟我们收了,也领你的情,他拿出二十元钱硬塞进俊杰衣袋里,我的钱你也得收下。” “不行不行,两条烟不到十块钱,你多给了。”俊杰要掏钱,老任按住他的手说:“给我留点面子吧。你为叔叔帮忙找婶娘,又因为我们几句话就去买烟,心地不错,现在像你这样的年轻人不多了。省城地方大,坐车吃饭住宿都得花钱,你可不能像刚才这么胡乱花。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也别着急,再慢慢打听,缺了钱和粮票什么的,还有什么难处,就到副食商场找我和老林,我们帮你。” 老林拿出十斤粮票塞给俊杰,说:“我先给你这些,用完了再来找我。” “这怎么行?怎么能要叔叔的东西?” 老任道:“你就拿着吧,出门在外不容易,何况你是头一次到省城,没有钱和粮票就寸步难行了。” “谢谢,谢谢两位叔叔……”俊杰已无法用语言来表达感激之情,心想:世上还是好人多…… 俊杰来到省城,按照老林和老任说的办法,用五天时间走遍了所有的收容所和医院,都没有找到母亲的线索。他来到要找的最后一家省城精神病康复中心门口,遇到一个年轻女护士,急忙问道:“同志,你们这里有没有叫郑秀兰的女病人?” 护士一怔:“郑秀兰?” “四十二岁,从龙原来的,如果在这儿应该有两年了。” “常住病人我都知道,确实没有叫郑秀兰的病人。” “精神科主任高振儒大夫在吗?” “他在这儿,你到二楼办公室去找吧。” 俊杰来到办公室前,敲门进去后看见一位五十多岁的人正在看病志,没等他开口,那个人问道:“小伙子,你找谁呀?我找高主任。” “我就是,来,坐着。” “我叫吴俊杰,是从龙原县来的,想找一位病人。” 高主任笑了笑,说道:“林长志打来电话了,让我帮你找。我把这里所有的病志都看了,也查了以前的档案,没有叫郑秀兰的病人。我还打电话问过市区所有能够收治精神病的医院,都说没有。你叔叔没说当时去了哪家医院?” “是一家妇产科医院,还没挂号,叔叔去厕所的功夫,婶娘就没影了。” “没办手续就不好查了,精神病人行踪不定,不好找了。医院方面你就不用查了,应该想想别的办法了。” “高主任,那我走了,谢谢你。” “不用谢。你如果找到婶娘,就送到我这来,费用方面我给你想办法。” “谢谢,太感谢你了。” 俊杰走出精神康复中心,心里一片茫然,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回去吧,回去等舅舅的消息……” 独家发布于凤鸣轩,首发网站后续章节更多、更全,欢迎访问本站手机阅读服务,请使用手机访问完全与网站同步更新,方便您随时阅读喜爱的小说。如你喜欢本站请将本站放入你的桌面以方便再次访问,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章 山花弄影 第4节 《》的最新章节《》内容由网友收集上传维护,转载到35中文网只为宣传《》让更多书友知晓。 免责声明:本站所收录作品、社区话题、书库评论及本站所做之广告均属其个人行为,与本站立场无关。 2013-201835中文网AllRightsReserved.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五章 山花弄影 第5节 《》的最新章节《》内容由网友收集上传维护,转载到35中文网只为宣传《》让更多书友知晓。 免责声明:本站所收录作品、社区话题、书库评论及本站所做之广告均属其个人行为,与本站立场无关。 2013-201835中文网AllRightsReserved.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章 露白霜寒 第1节 《》的最新章节《》内容由网友收集上传维护,转载到35中文网只为宣传《》让更多书友知晓。 免责声明:本站所收录作品、社区话题、书库评论及本站所做之广告均属其个人行为,与本站立场无关。 2013-201835中文网AllRightsReserved.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章 露白霜寒 第2节 《》的最新章节《》内容由网友收集上传维护,转载到35中文网只为宣传《》让更多书友知晓。 免责声明:本站所收录作品、社区话题、书库评论及本站所做之广告均属其个人行为,与本站立场无关。 2013-201835中文网AllRightsReserved.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章 露白霜寒 第3节 转过了年,社员们正忙着挑扁担往南大坡送粪肥,肖连荣带着文件材料来到龙湾,要召开青年民兵会议,青年们乐不得有这种事,因为不用挨冻受累照样拿工分。(八路中文网)他们挤在队部的大屋里,吵吵嚷嚷,等着开会。小周对旁边的人说:“长田,你猜肖连荣今天来讲什么?” 长田道:“这有什么难猜的,学业学大寨,大干社会主义,三十八干呗。” 有个叫二柱子的人问:“哎,什么三十八干?” 小周:“去年秋修梯田动员大会你去干什么啦?” 二柱子:“我上街溜达了。三十八是什么意思?” 小周:“是咱们大队主任老姜念错了讲话稿,肖连荣写的稿子字有点草了,他把苦干实干加巧干的‘巧’字念二十三,再有人特意说他把苦字念成‘十五’,加一块不就是三十八吗?现在老姜有个外号叫三八主任呢。” 二柱子:“这不是埋汰人吗?他可是我亲戚,你们不能这么叫。” 长田道:“怪不得你出工不出力,原来有靠山哪。” 二柱子:“谁不出力啦?你少扯。” 小周道:“别吵吵,肖连荣来了。” 肖连荣带着微笑同德才走到前面。俊杰仔细看了看这个给他制造麻烦的人,他有一米七的个头,不胖也不瘦,可以说英俊潇洒,“如果没有我,艳霞会嫁给他……”俊杰这样想。 德才大声说道:“大伙静一静,咱们现在开会了。今天公社和大队领导全部下队传达上级文件,到咱们队的肖连荣,大伙都认识,我就不多说了。咱们大伙都要认真听,好好领会文件精神。”他又对肖连荣说道:“你讲吧。” 肖连荣站起来,朝大家笑了笑,说道:“在学习文件之前,我说两句。咱们龙湾村在老队长德才同志的领导下,学习大寨艰苦奋斗的精神,去年实现了粮食自给,这是很了不起的成就。现在,县革委会提出了新的口号,‘站在龙原望北京,手捧宝书献忠心,誓夺站粮三亿五,备战备荒为人民,粮油菜草四自给,苦战一年大翻身’。我们要响应上级号召,服从老队长的领导,为建设一个更美好的龙湾而奋斗。”他把文件举起来,又说:“今天,传达两份文件,一份是《大办农业,坚决打好农业翻身仗》,还有一份是《备战备荒为人民,提高警惕,要准备打仗》。” 长田对小周说:“这小子挺能说呀。” 小周小声说:“没这两下子能爬上去吗?听说他托人说媒,事情怎么样啦?” 长田回头看了看,见艳霞、玉萍、卢洁、白静等站在后面,小声对小周说道:“别说了,就在后面哪。” 小周道:“这小子今天是来亮相来了,他兴许还有别的节目,咱们往下瞧吧。” 肖连荣读了文件之后,联系国内外形势,结合文件精神,就当前的青年思想特点和民兵工作要点做了一场有声有色的报告,滔滔不绝地讲了两个半小时,临近会议结束时,他又说道:“我再宣布一条好消息,下乡青年吴俊杰同志,吃苦耐劳,任劳任怨,在龙湾为全体下乡青年树立了榜样,经公社和大队革委会研究决定,吴俊杰被选为知识青年艰苦创业积极分子,代表全社参加县里的表彰大会,并在大会发言。这不仅是他的光荣,也是咱们龙湾的光荣。” 青年们把目光投向了角落里的吴俊杰。 肖连荣在龙湾的表现,一时间成了青年们议论和崇拜的话题,但时隔几天,议论走了调,说他是特地来看艳霞的,两人谈过话,并有了婚约。艳霞却毫不在乎这些流言蜚语,依然我行我素,好像与她毫无关系。 “她是好样的!”俊杰不仅深爱着她,而且又有了敬佩之意。只是没想到因为选上代表遇上了麻烦事。 吴俊杰来到公社知青办,把自己写的演讲材料交给了田永昌,田永昌看了一遍放在桌上说:“我听说你不想当代表,更不想在大会上发言是吗?” “我不行,跟别人比差远了,我真的不想当代表。” “你不用谦虚,你们大队报上来的材料写得很详细,说明你做得很好。你写的就不行,把大队写的材料拿回去作参考,好好写一份交给我。” “我真的不够格,你把我换了吧,换谁都行。” “这是组织上的决定,也是对你的信任,不是你想不想当的问题。能在大会上发言,就是典型,是你的荣誉,也是咱们公社的荣誉。我说句不该说的话,有了这个荣誉,将来入党提干、招工回城都是优先条件,别人争抢捞不着,你还往外推,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再说了,这是组织决定下来的事,你说不干就换人吗?” “那……那我试试。” 永昌把大队写的材料翻出来,连同俊杰交来的稿子一起交给俊杰,说:“别说试,回去好好写,写出感情,让人听了感动,写出水平来。” 俊杰见实在推不掉了,田永昌又有点生气的样子,只好应允下来。回来的路上,又有了新的想法,以前,因为母亲问题自己备受排挤,被人辱骂,从那时认为自己不会有什么发展前途,对有关政治的事情抱着不听、不问、不说的态度,害怕受到伤害。现在,能当上知青代表并在大会上发言,这也许是自己的转机和新的起点,会改变自己的命运。他抱着幻想奋笔疾书,连夜写出稿子,又经过反复修改后送给了田永昌。 田永昌看过之后,说:“总的来说还算可以,有些地方还得修改一下。你写的都是劳动的过程和结果,却没写出劳动的基础,我说的基础不是锹镐工具和土地,那是物质基础,我让你写思想基础和动力。应该理论联系实际,劳动中加强思想改造的内容,打个比方,写劳动回来,晚上读《老三篇》,写心得体会,劳动中遇到困难,又是如何按照文章中哪一条怎么做的,都可以展开写,就像顶雨拉河泥那一段,可以写‘在闪电雷鸣、大雨倾盆时,我想到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出万难去争取胜利的最高指示,使我顿时信心百倍,不顾一切地完成了党和人民交给我的光荣任务。’只有这么写,文章才有分量,才能打动人心。这样吧,你就在这写,中午在食堂吃饭,什么时候写好了什么时候交给我。” “行。”俊杰按他的意思重新修改了发言稿,傍晚回到龙湾。 等到参加表彰会还有两天的时候,小周跑来找他,说:“俊杰,我在供销社遇见肖连荣了,他让我通知你,不用参加知青表彰会了。” 俊杰问道:“他没说原因吗?” 小周吞吞吐吐说道:“他……他没说,他说,咳,不用就不用呗,你开始就不愿意干,这回正合你意,有什么不好。我走了。” 俊杰木然地站着,望着小周的背影…… 大会如期举行,俊杰收听了大会实况的有线广播,双河公社另一个大队的下乡青年竟然用他写的稿子做了报告。为此,他生了几天闷气,后来,觉得有人能用自己写的稿子,也算是自己的一点收获。“知足常乐,聊以自慰吧。” 艳霞在小店知道了俊杰被取消代表资格的原因。 那天,艳霞正在整理柜台,玉萍和卢洁走了进来。艳霞说:“今天下雪,你们得清闲了。白静和春娇怎么没来?” 卢洁道:“她俩在吵架呢,刚学会下象棋,谁也不让谁,吵起来没个完,烦死了。” 玉萍道:“姐,你知道吴俊杰为什么被取消下乡青年代表资格吗?” “我上哪知道那些事?” “听小周说,县里审查代表资格时,查出他家有历史问题,才把他代表资格拿掉的。” “什么历史问题?” “说他妈是国民党团长的小老婆,运动中非常顽固,畏罪自杀了。” 卢洁道:“咱们公社有些人真能瞎编,说他妈手使双枪,蹲着跑比男人快,比《林海雪原》书里的蝴蝶还厉害,还说吴俊杰就是马汉光的孩子,这不纯粹瞎扯淡吗?我在城里都没听说这些事,在这可就听见新鲜事了。咱们公社真有能人呀。可我知道马汉光不是好人,我念书的时候,清明节到青龙山烈士陵园扫墓,做报告的人说,陵园里有十多名烈士就是马汉光杀害的。” 玉萍道:“你不知道,我大爷张德志就是马汉光害死的。那年,我大爷他们县大队和区中队包围了大地主陈清鹤的宅院,也就是现在供销社的那个院子,把五十多个清剿队的人堵在里头,打了半天,炸开围墙,眼瞅着打下来了,马汉光领着国民党正规军五百多人,分三个地方冲过来,县大队人少,只好撤了,他们就是从咱这儿顺着南大坡钻进老林子里的。那天晚上,马汉光叫人把附近几个村所有的人都赶到陈家大院前边的大地里,点了几堆大火,他下令把五个受重伤的县大队员拖过来活活打死,砍下头挂在树上,又把身子扔进火堆。五个人中,有一个就是我大爷。二大爷为了报仇,那天晚上下半夜跑到老林子里参加了区中队。 卢洁道:“马汉光真够狠的,他也没得好下场,在青龙山被打死了。” 艳霞回到家里,俊杰不在,母亲在西屋用湿抹布擦炕席,艳霞换了一盆水端了进去。 二婶道:“赶快搬走,烦死了,原来以为俊杰是个挺不错的小子,没想到他还是马汉光的崽子,挺能装的,真不是个东西。” 艳霞生气地说:“怎么能说他是马汉光的崽子?俊杰出生时马汉光已经死四年了,你不能听他们胡说八道。” “你怎么知道差四年?他不会瞒岁数吗?没这事儿他就能当上代表了。” “是不是真事谁也说不明白。他还住在咱们家,你别跟他吵吵。” “你怎么老是向着他说话?” “我说的是事实!”艳霞摔门走了出去。 晚饭时,二婶盛了一碗粥,放在锅台,然后把粥盆端进屋子。俊杰从西屋出来,拿了只小凳坐下来,端起那碗粥正喝着,艳霞端着粥碗和一碟咸菜出来,说:“你不进屋,我陪你一块儿吃。” 俊杰说道:“不行,你快进屋去,快进去。” 二婶跟了出来,站在门口看着他们两人,脸色异常难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章 露白霜寒 第4节 《》的最新章节《》内容由网友收集上传维护,转载到35中文网只为宣传《》让更多书友知晓。 免责声明:本站所收录作品、社区话题、书库评论及本站所做之广告均属其个人行为,与本站立场无关。 2013-201835中文网AllRightsReserved.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章 露白霜寒 第5节 下乡青年们编八创业队,每天到采石场开山放炮砸石头,砸出来的石头大部分用于修河坝和梯田。(八路中文网www/86ZhongWEN.com)女青年则用小锤把不规则的烂毛石砸成小块,送给铁路部门做路基石。入冬以后,又一轮农田基本建设大会战拉开序幕,公社决定召开青年突击队动员大会。开会的那天,俊杰就想找一个龙湾的人打听一下艳霞的情况,可他转了一圈,走遍会场也没找到龙湾来的人。大会开始后,他听了一阵,觉得无聊,决定到街里转转,找一找龙湾的人。 他悄悄溜出会场,经过公社医院门口时,意外地看见玉萍从里面出来倒水,高兴地说道:“玉萍,是你呀,好长时间没见到你们了,都好吗?” “好什么呀?”玉萍苦笑道:“艳霞姐住院了。” “什么?”俊杰大惊失色,急忙问道:“她怎么啦?” 玉萍告诉他,三天前,自己的母亲和那个叫玉香的女人带着肖家的礼物,又一次来到艳霞家提亲,二婶当着艳霞的面答应了婚事,艳霞坚决不同意,同母亲吵了起来,二婶一怒之下,打了艳霞一巴掌,艳霞跑出房门时,被门槛绊倒,头碰到了石阶,当时就昏了过去。玉萍接着说道:“医生说伤口问题不大,怕的是脑震荡,需要观察几天才能确诊。我姐现在迷迷糊糊的,有时候还说胡话。” 俊杰听了如雷击顶,发疯一般跑进医院。 艳霞头上缠着绷带,脸色苍白,紧闭着双眼静静地躺在床上,仿佛对生活中的一切失去了兴趣。“艳霞,艳霞,是我呀……”俊杰噙着热泪呼唤着朝思暮想的心上人,“我来看你来了……艳霞……” 艳霞浮肿的眼皮费力地眨了眨,神情呆板的看了看眼前的人,嘴角动了动,但没有说出话。俊杰见她如此模样,心如刀绞,哭诉道:“艳霞,是我害了你呀……我真该死!” 玉萍进来拉一把俊杰,说道:“你不用太难过了,医生说比昨天强了。”她又对艳霞说道:“姐,姐呀,你好好看看,谁来啦?是吴俊杰呀。” “吴……俊杰,……吴俊杰……”艳霞的目光闪了一下,喃喃自语:“吴俊杰……不要丢下我……” 俊杰听得五内俱焚,玉萍也是泪流满面,一时无语。医生进来看过艳霞后,对他们两人说道:“她需要静养,不能再受刺激了,你们最好回避一下。” 俊杰和玉萍只好退出病房,来到院子里。玉萍说姐姐弄成这样,自己的父母有责任,为这件事,艳霞的父亲狠狠地训斥了他们一顿,她的父亲很后悔,说不该管闲事,惹了麻烦,还说要找俊杰谈一谈。 “用不着了,”俊杰把怒气压在心里,冷冷说道:“现在要紧的是治好你姐的病,说别的都没有用。这小医院不行,应该到县医院去,我舅认识县医院的姜医生,他医术高,治你姐的伤没问题。我现在有二百八十多块钱,到了县城,我可以找舅舅再想办法,不管什么情况,一定要治好她的伤。你回去和大人说一说,让我带她去县医院。至于那个肖连荣,”他眼含冷光,咬牙切齿地说道:“要是艳霞有个三长两短,我第一个先把他杀了,不报此仇,我誓不为人!我要他们都搭上小命去陪葬!” 玉萍听了心惊肉跳,但她还是沉住气,冷静地说道:“吴俊杰,我知道你要杀的第二个人、第三个人是谁了,我想说两句,我绝不是偏袒自己的父母,不知道你能不能听进去。”她见俊杰只是用奇怪的目光盯着自己,没有说话,便继续说道:“我现在看出来了,你们的感情很深,可我那姐姐一句也没跟我说,俺俩从小到大,可以说无话不说,她把我也蒙在鼓里,我妈说她承认了你们相处的事,我都没信。现在我就纳闷,你们这是光明正大的事,为什么要连自己的亲人都瞒着呢?到底怕什么呀?你们明明白白地讲出来,谁能把你们怎么样?谁又敢来提亲?” 俊杰吃惊地看着玉萍,没想到平时少言寡语的姑娘竟然有如此见地,他急忙解释道:“我们岁数小,说出来怕人笑话。你也听说过我妈的事,我们害怕受影响,也不敢说出来。只想着等挣了钱,岁数差不多了,再让舅舅来提亲,谁能想到能出现这么多的麻烦?不管怎么说,肖连荣必须为艳霞受伤这件事付出代价,我不会饶了他。” 玉萍道:“你这话就不在理了,肖连荣知道你们谈恋爱吗?不知道的情况下来提亲有什么错?我的父母和我二大娘都是我姐最亲近的人,又都是普通人,都想着给姐姐找个好人家,不再吃苦受累,能过上好日子,这又有什么不对吗?反过来讲,我姐今天到这种地步,你有没有责任?我姐一向是敢想敢说的人,和你相处怎么变了样?为什么连自己的亲爹妈都要瞒着?俺农村人不讲虚伪,讲实在,看得见的,我说句你最不爱听的话,你什么条件比肖连荣好?你又有什么条件能让我姐过上好日子?你要报复肖连荣,可你没想一想,他屈不屈?我一直认为你聪明,是个明白事理的人,可你刚才说的一些话,我不赞成。” 吴俊杰愕然,一时无言以对。 玉萍又说道:“你再为我们想想,我们老张家没钱没势,又不能像你们下乡青年一样,打打闹闹不当回事,不顺心抬脚走人。我们得一辈子土里刨食呆在这里过日子,怎么敢随随便便得罪像肖连荣这样的大户人家?” “这个玉萍真不简单,还有点头脑。”俊杰为她的道理所折服,淡化了心中的怨恨,又见玉萍叹口气,说道:“现在我姐伤成这样,肖家是不会来找麻烦了,谁能看得上痴呆破了相的傻姑娘?” 俊杰马上说道:“不管你姐怎么样,我是不会放手的。托你的事别忘了,回去好好和大人们说说,争取说服他们,一定要让我带她走,算我求你了。”他掏出身上仅有的二十块钱交给玉萍,“我今天出门钱带少了,你先给她买点好吃的吧。” 玉萍问:“现在我姐这个样了,要是治不好怎么办?” 俊杰斩钉截铁地回答:“我一辈子伺候她。” 玉萍轻舒一口气,说:“你这么说,我挺感动,但愿我姐早点好起来。以后,你们再遇到麻烦,或者有什么不方便,你就写信给我,我再转给她。” 俊杰道:“那我另谢你了,我明天早晨七点前到这里来找你。” “你最好后天来,今晚我不回去。” “那也好,你在这好好照顾她吧,我得回去张罗钱了。” 俊杰在第三天早晨来到医院时,见到的却是德才。 “二叔,你怎么来啦?玉萍呢?”他问道。 “她家里有事,不能来了。”德才咳了咳嗓子,又说道:“玉萍把你的意思都告诉我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在我家的这几年虽说没呆好,可我觉得没拿你当别人,我一直认为你聪明真诚,为人直率善良,你有这个基础,将来会有出息的。你和艳霞的事,她妈说的多,不中听的话你也别介意,现在艳霞她这个样子……” “二叔,”俊杰打断他的话,“你要是同意,就让我带她走吧,汽车票都买好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得发车。” “你听我把话说完,”德才皱起了眉头,“现在告诉你,我不同意你和艳霞搞对象。她现在做下了病,能不能治好两句话说,不能拖累你,你们的事到此结束了,你也别来找她。” “这是为什么?”俊杰浑身一震,仿佛听错了话。 “因为不合适,现在了结这件事,对你有好处。回去好好想一想就知道了,去忙你自己的事吧。”德才说完转身要走,俊杰上前扯着他的胳膊说道:“二叔,她是因为我才弄成这个样子的,我求求你,还是让我带她走吧,我保证治好她的伤再送回来。” “不行!”德才脸色铁青,甩开俊杰的手说:“这是我的家事,不用你操心。我问你,要打要杀的混账话是你说的吧?这种话亏你说的出口!我真是错看了你。我告诉你,人就是人,不是谁想打想杀的苍蝇蚊子。现在还是共产党的天下,你连说那种混账话的权利都没有!我再说一遍,从今天开始,你和艳霞没有任何关系,不许你来找她,更不许管我的家事。你走吧,好好想想该怎么做,怎么走好自己的路,去忙你自己的事吧。”德才说完这些话,转身进了医院。 俊杰像根立桩立在那里,好一阵子没有缓过神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六章 露白霜寒 第6节 俊杰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从医院回到青年点的,早、中、晚三顿饭都没吃,一直躺在炕上,延续着内心的痛苦和悲伤……医院里的艳霞让他心碎,德才的话语,让他心寒,在龙湾的最后日子,让他蒙受了羞辱……他觉得,眼前不仅看不见路,而且是漆黑一片。(w-w-6zhongwen.c-o-m)就在这片黑暗中,曾经有过一颗耀眼的星星,星光隐约地映出他前行的路,有一条无形的红线把他和这颗星紧紧地联系在一起。二叔一直维护着这条红线,不管二婶和德友夫妇如何闹腾,想剪断这条线,却不会达到目的,因为他们不是最终拍板定案的决策人。如今,二叔不仅扯断了红线,还把星星遮盖起来…… 他认为玉萍的话有些道理,特别是对肖家提亲问题的解释很实在,让人信服,就是不知道她回去怎么对大人们讲的,现在竟然是这样的结果……他带着诸多的疑问和烦恼,在鸡打鸣的时候才昏昏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早晨醒来,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射在他的脸上,晃得他睁不开眼睛,青年点里的人都走了,就连做饭的郭春娇也不知去向。由于昨天没吃饭,晚上又没睡好觉,昏昏沉沉的浑身乏力,躺着也难受。他起身走到外面,坐在窗前的石台上。 太阳懒洋洋地挂在空中,正以嘲笑的目光看待人间的悲凉。俊杰眯着眼睛望了望,心想:太阳是什么做的?真够亮呀,可到了冬天,怎么没有夏天那么热呢?课本上说是地球运行角度什么的,要是和太阳的距离比起来算什么?没有冬天该有多好。他正在胡思乱想,李波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走到俊杰跟前说道:“我说你小子也不讲究,换了窝也不写信告诉我一声,害得我起大早跑了一趟龙湾。可你小子也不赖,还知道给我收拾家底。说不准哪一天,我让人家枪毙了,你还得收尸坟前烧纸,那我可得你祭了,哈哈……”李波大笑起来。 “胡诌八扯!我往哪儿给你写信?怎么样?你的事都利索了吗?”俊杰问他。他又算了算,李波这次进公安局半年多了。 李波“嘿嘿”笑了两声,说道:“有什么利索不利索的,说不定哪天高兴了还得去串门。” “你呀,什么时候能改改毛病?继续这么下去你这一辈子就毁了。” “算个球!不管是监狱,还是拘留所,有吃有穿,每个礼拜天还改善伙食,还有警察二十四小时保护,那待遇相当不错,赶上县团级了,总比呆在这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强。” “你的父母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他们的岁数越来越大,知道你这么干,他们会怎么想?你没寻思他们的感受吗?” “看看,又训上了。告诉你,正因为我这么干,他们的生活强了好几倍,要不然呐,他们连粥都喝不上。你先别训了,帮我拿东西吧。”李波把手里的提包交给了俊杰,又将肩上的挎兜拿下来自己提着,说道:“进屋说吧,我给你改善伙食。” 进了大屋以后,他又对俊杰说道:“你去把碗筷拿来。” 俊杰到外屋准备碗筷,看见锅里冒热气,掀开锅盖看了一眼,见里面蒸帘上放着菜饼和一小钵汤,问李波:“锅里还有热乎的,拿不拿?” “有好吃的你就拿来,再拿几个盘子。” 俊杰用大方盘将碗盘筷子、菜饼和汤一并端进屋放在桌子上。李波拿起菜饼咬了一口,马上皱眉吐了出来,放下菜饼说道:“这他妈哪是人吃的?简直不如猪狗食,赶快拿出去,别让我瞅着恶心,” 俊杰把菜饼拿到外屋,又放进了锅里。他回来一看,见李波打开了自带的包裹,拿出来的东西摆了一炕,酒瓶、罐头、饼干、油炸熟果子,还有纸包的熟猪蹄、猪耳和半只熟鸡,好像进了一趟皇宫得到了赏赐。李波从腰间抽出短刀撬开罐头,又把猪耳割成条状放进盘子里,说道:“我要是不挂着你,早就把这些东西变粪了。咱们好长时间没在一起了,应该好好喝一盅,庆祝一下咱们的重逢。” 俊杰道:“什么重逢?这还不都怪你呀?” “是啊,我明明知道你小子不会想我,可我偏偏在外头挂着你,你说奇怪不奇怪?”李波打开了酒瓶盖子,拿过两只碗,一边倒酒一边说道:“你现在喝酒怎么样?还是那德行吗?我给你少来点可以吧?” “不行不行,除了下乡那天晚上喝过那一点儿,再也没沾过。” 李波笑道:“我看你是想喝也喝不着吧。跟你说,男子汉大丈夫行走天下不会喝酒可不行,缺了酒就没了豪气,没有酒,水浒梁山那帮老祖宗就干不出惊天动地的大事了。”他把小半碗放在俊杰面前,“我自己喝没意思,你陪我少来点儿。为了咱们重逢,也为换了新窝,咱们喝一口。” 俊杰心想:喝就喝!这几年,酸甜苦辣什么味儿没尝过?还能怕喝这点酒?他端起酒碗,问道:“我说李波,这酒真的能解千愁吗?” 李波道:“那得看怎么喝了,迷迷糊糊喝醉了,什么千愁还是百乐,都他妈不知道了。”他的碗里酒倒得大满,端不起来,只好弯下腰嘴贴着碗边喝了一口。 俊杰喝了一小口,觉得还是那么辣,但比起内心的痛苦就不算什么了。他喝了一口罐头汁,又喝了点汤,感觉好了一些,拿起猪蹄吃了起来。又听李波说道:“俊杰,我说句心里话,别看你老训我,这说明你心里有我,敢说真话,是为了我好,别人都他妈看笑话。我这一辈子就佩服你一个人,为人正派,不坑人,不占别人的便宜,心眼好使又不傻,绝对是我的好兄弟。我那帮江湖朋友,平常在一起吃喝那可是铁哥们,到了节骨眼动真格儿的时候,他娘的跑起来比兔子快,能把你卖了换钱花,净玩虚的。” 俊杰道:“能把你卖了就不是铁哥们,你得小心那种人。可你也用不着抬举我,我还佩服你呢。一天到晚无忧无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算什么东西?有屁不敢放,有仇不能报,你佩服我什么?来!我敬你酒。”他主动举起了酒碗。 “你行啊,够意思,可你别喝急了,慢慢来,多吃东西。”李波端起碗喝了一大口,又说道:“听你的意思,好像遇到什么麻烦事了。可你和我不一样,不能走我的路,你还没趟头水,千万别湿鞋。我呢,现在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了。要是有人敢对你怎么样,你就直接告诉我,我对兄弟们咳嗽一声、保证解决问题。对付警察和台面人物不太容易,要是收拾土包子蛤蟆蛋,那可是手拿把掐。你说吧,是龙湾那边的,还是这里的什么人,不管他是干什么的,我绝不会袖手旁观。” 俊杰想到了肖连荣,但又马上想起了玉萍的话,如果他真的不知道艳霞和自己相处去提亲是没有责任的,让他受到伤害,不仅于理不通,也于心不忍。如果发生了直接冲突,到了非动手不可的地步,那还不如亲自动手出出恶气。他正想到这儿,听李波说道:“你有什么事,谁是仇人尽管讲出来,只要不是摘星星掰月亮,我李波绝不含糊。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别婆婆妈妈扯东挂西的,最后一事不成。” 俊杰又喝了一口酒,眼睛开始发红了,他说道:“说到仇人就是刘志涛,那个狗杂种害得我家破人亡,我真想宰了他。” “你说的就是那个造反派头子刀疤脸吧?那家伙当初真是了不起呀,跺跺脚龙原乱颤,人混到那份儿也算风光了一把。长江后浪推前浪,现在他就不行了,我和兄弟们先踩他的盘子,到时候把他弄来,让他在你面前喘最后一口气。这点小事不算什么,现在大城市里,说不上什么人稀里糊涂就躺在下水道里了,谁也查不出来是怎么回事儿。来来,多吃菜,没想到你还真能喝酒了。” 俊杰第四口酒下肚,就不觉得辣了,心道:“喝酒也不过如此,原以为能喝的家伙都是铁胃铜肠呢。” 李波喝下一口酒,说道:“现在这年头,到处乱糟糟的说不上谁说了算了,《沙家浜》里的胡传魁说的对,乱世英雄起四方,咱们也不能当缩头乌龟,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咱们用不着顾虑。你除了刘志涛,这里就没有对头吗?山沟老冒最怕见血,给他玩点带色的,看他怕不怕?什么有屁不敢放,就是没屁也得给他弄个响听听,让他尿裤裆。奶奶的,他们老婆孩崽儿破房子烂地一大堆,咱们是老爷庙旗杆,独挑儿一个,还能怕他们?可你不给他们点颜色,他们就能骑到你头上拉屎。你在龙湾拼命地干,又做了那么多好事儿,结果怎么样?你得到什么好啦?他们拿你当人看吗?这就是贫下中农给咱们的再教育,妈的,就不能惯他们。” 俊杰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言。 李波道:“三国曹操说什么啦?好像是宁可我欺负天下人,决不许天下人欺负我,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古代还有个老娘们,叫什么名字没记住,他说的更绝,生当做人杰,死了是鬼雄。你看看,一个古代老娘们都这么豪横,咱们这些带把儿的还能赶不上她?” 俊杰笑了笑,说道:“你真行,知道这么多故事,我还真小看你了。你慢点喝,我把这酒干了。”他受了李波那些话的感染,来了点豪气,拿起酒碗一扬脖儿全倒进肚子里。没想到最后这点儿酒进了肚子里,和先到的同伙们联合起来,形成了一股势不可挡的激流逆行而上,并且冲破了诸多关卡。俊杰觉得不妙,顾不上穿鞋跑到屋外,无可奈何地让它们冲出了最后的防线。 李波在屋里气得直拍桌子,“妈的,可惜我那些好东西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章 峰回路转 第1节 夜,青年点大屋里,炕上躺着十一个男青年,他们有的看书,有的闲聊,都没有入睡。(w-w--o-m)顾云飞对俊杰说道:“李波又跑没影了,两个月干七天活,这么干下去将来怎么办?” 俊杰道:“将来怎么样谁知道?他从下乡就没正经干过活,谁也没把他怎么样。” “你听说没有?凌阳河上游要建大型水电站,咱们大队摊了十四个民工指标,一去三年,能不能叫咱们去?” “建水电站的事听说过,能不能叫咱们去可不知道,你想去呀?” 顾云飞小声说道:“我才不去呢。青石峪提水工程垮塌事故听说过吧?砸死六个人,全是民工,其中一个就是咱们大队的人。再说了,一去三年,三年以里招工怎么办?拿轿子抬我也不去。” 俊杰想了想,问:“这次出民工的待遇是怎么定的?和过去一样吗?是不是还挣生产队的工分?” “这回有点不一样,都挣大队的分。过去上边,每天给民工补助两毛八,还得交生产队下账,现在提高到三毛四了,还全都归个人,那也没人愿意去。” “你怎么知道这么详细?” 顾云飞笑道:“近水楼台先得月嘛,和我一起打眼放炮的人是大队主任的亲戚,他告诉我的。” 俊杰思索一阵,捅了一下将要入睡的顾云飞,说:“我想出民工,你看怎么样?” 顾云飞小声说道:“扯淡,要是招回城怎么办?” “招工也招不到我头上,我也不寻思回城了。我明天就去报名,就看大队能不能让我去吧。” “大队那边巴不得有人报名呢。你可想好了,以前去的都是些调皮捣乱的刺儿头,好吃懒做的二流子光棍汉,这去的也强不了多少,和这样的人在一起有什么意思?我看你呀,去了就得后悔。” “我这种人和谁在一起都无所谓了,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我去看看,不好就跑回来,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看你还是别去了,咱就在这里慢慢熬呗,跑两百多里地路,那遭什么罪?咱们犯不上。” “我就想离开这里,上哪都行。” 第二天,俊杰来到大队部,报名出民工,肖连荣说:“你可以去,这次可是三年期限,你是下乡青年,三年内招工可就没你的份了,你想好了,再填民工登记表。” “招工的好事我想都不敢想,我还是出民工吧。” “那好。”肖连荣给了他一张登记表。 过了十天,俊杰收拾行李,同青年点的人一一告别,卢洁、白静和郭春娇还一直送他到公社。俊杰看了看,在这集中的民工和顾云飞说的差不多,只有他一个是下乡青年,而且又是最年轻的人。他们坐上汽车,足足走了五个小时来到工地。 凌阳河水电站工地上彩旗飘扬,沙石材料堆积如山,运输车辆穿梭往来,推土机、搅拌机在轰鸣,人们都在紧张地忙碌着。吴俊杰被分配到临海市建筑工程公司第五工程队,给一位五十多岁、中等身材,面如重枣的工匠魏宏川师傅当小工。他们奋战在拦河大坝上,每天的工作就是垒石砌坝墙。吴俊杰除了干好份内的活,还细心地观察老魏砌石块的动作,看了一个月,觉得差不多了,便对老魏说:“师傅,灰浆、石料都备齐了,我砌两块行吗?” 老魏道:“好啊,我正好想抽袋烟。你砌吧,我瞅着。” 俊杰拿起石块砌上去,左看右看心里没有底,老魏说道:“注意看线,右下角再打点灰,行了,再砌一块试试。” 从这天开始,俊杰早早备足了料,便和老魏调换了角色。坚持一个月后,他砌墙的速度和质量已经不亚于老魏了。俊杰正干得起劲时,有个叫范佳明的青年跑来,对老魏说道:“魏师傅,上边的头头说了,第五队全部调出来,去建机房。” 老魏道:“建机房?为什么要调五队?你别弄错了。” 小范笑道:“错不了,头头说了,你是公司一号工匠,五队实力又最硬,不调你们调谁呀?你们的任务交给三队,看,他们来了。” 远处,第三工程队的百十号人朝这里走来。 老魏大声喊道:“喂!五队的人都停下来,上头叫咱们去建机房,把自己的工具都收拾好了,咱们走!” 五队的工匠们领着小工来到大坝的一侧,开始动手做基础,接下来砌砖墙。他们干到了秋天,一排十米高的机房屹立在大坝上,成了工地上最亮眼的风景线。期间,吴俊杰跟着老魏不仅学会了砌墙,还学会了抹灰墙。 深秋的早晨,脚手架和踏板有了一层白霜。俊杰和老魏爬上高处,准备干活时,老魏一脚踏空,在身体坠落的瞬间一只手抓住了防护网的细绳,千钧一发时刻,俊杰伸手抓住老魏的胳膊,一下子将他提了上来。老魏长舒一口气,说道:“咱们不干了,下去把小范找来,咱们一块去喝酒压压惊。” 三个人来到附近的小饭馆,俊杰点了肉末粉条,鸡蛋炒青椒和两个拼盘,并付了账,他又买了一瓶酒,当他坐下来的时候,老魏给他二十块钱,俊杰一边倒酒一边说道:“我给师傅压惊是应该的,怎么能让师傅拿钱?” 范佳明说道:“魏师傅,你就别计较了,过两天,我也要给你压惊,就算给俺俩的面子吧。我回去跟领导汇报一下这件事,让你歇两天。” “用不着歇了,这一辈子什么样的玄事没遇着过?不死就是命大,看样子,阎王爷暂时还没有收留我的意思,让我再干几年活呀。来吧,咱们喝酒。” 此时的吴俊杰,跟着老魏不仅学了点瓦工技术,一来二去的,也学会了喝酒,只是不能喝得太多。老魏喝了酒,放下杯子说道:“这次遇险,多亏了俊杰,感激就不说了。我倒要问你一件事,你是下乡青年,回城是早晚的事,怎么对又脏又累的瓦匠活有那么大的兴趣?看你学得那么认真,是真想当一个瓦匠吗?” 俊杰道:“我回城很不容易,我舅是龙原县农具厂的厂长,我父亲曾在那个厂里当技术部主任,想安排我进厂接班都不行,回城是不可能的事了。我看瓦工活倒是挺好,也很适合我。不管人在什么地方,都是要住房子,学了瓦工就可以盖房子,做很多事情。我是真心想学,就是有点笨,希望师傅教我。” 范佳明说道:“你这是冤枉师傅了,你跟师傅也就一年吧,现在能砌墙抹灰了,还让师傅怎么教你?我跟师傅有两个年头,什么也没学到,家里砌个锅台还找人呢。” 老魏笑道:“你和他不一样,俊杰是从心里想学,你呢,根本就没打这个谱。不是有句话吗?叫蛇走蛇道,鸟走鸟道,各走各的道。你现在管库记账,再就是跑跑腿,不是挺好吗?有几个能赶上你?我当师傅又怎么样?哪有你自由自在?俊杰还是民工身份呢,就更没法和你比了。这个民工身份嘛,早晚得改一改。” 俊杰道:“没有民工身份我就遇不到师傅了,只要能跟着师傅,不要说是民工,就是叫花子也愿意。” 小范道:“这回你是埋汰师傅了,你当师傅是什么人?全公司上下哪个不敬重他三分,怎么能有个要饭的徒弟?你说得太离谱了。” 老魏说道:“小范,是你说离谱了,他说的是自己的决心,想要好好学技术,我遇到的年轻人没几个有这样的上进心。我现在岁数大了,本来不想再收徒,看你这么年轻好学,又有文化,心里发痒,我就破一次例,收你做个关门弟子吧。” 俊杰激动地站起来,说:“师傅,这——怎么也得办拜师礼呀。” 老魏道:“不用走那个过场,这桌酒菜是你花的钱,范佳明是见证人,你的礼数就够了,快坐下。”等俊杰坐下来,又说:“你给我和小范倒杯酒,这个拜师礼就算结束了。” 俊杰倒了一杯酒,恭恭敬敬地送给老魏,又倒了一杯酒递给范佳明,看着他们喝完又倒了一杯。老魏说道:“你想学点技术,就得下苦功、得拿出全部精力去研究这个行当的窍门,努力提高速度和质量,心里总要想着一件事,我要比别人强。不仅是跟师傅,还要把师傅当成对手,想着要超过师傅。不这么想的徒弟就不是好徒弟,我也不喜欢这样的人做徒弟。你现在学的只是皮毛,砌砖砌墙还得下功夫。在农村,砌的都是石墙,石块不规整,可你应该按每块石头的形状知道放在什么地方合适,而不是敲敲打打去浪费时间。抹墙板子上去就知道墙面平不平,速度要快到两个小工递灰不撵趟才行。再就是要看建筑方面的书,懂得看图纸,学会搞设计、搞一项工程能计算出用工用料,各项费用是多少,不清楚这些,就挣不到钱。建筑方面的书我有,等放假回去给你带来。” 俊杰道:“师傅,你说我是关门徒弟,那我一定有师哥了。” 范佳明抢着说道:“这我可知道,大徒弟叫林广厚,二徒弟叫崔宝林,三徒弟叫周金旺,四徒弟叫李方远,他们个个都是高手。” 老魏说道:“什么高手,干活还可以,工程设计方面都不行,就是书念少了。他们和我一样,家都在靖东县,现在都在外地干活呢。过一段时间,找个机会,让你们见见面。”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章 峰回路转 第2节 《》的最新章节《》内容由网友收集上传维护,转载到35中文网只为宣传《》让更多书友知晓。 免责声明:本站所收录作品、社区话题、书库评论及本站所做之广告均属其个人行为,与本站立场无关。 2013-201835中文网AllRightsReserved.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章 峰回路转 第3节 临近新年时,留在凌阳河水电站工地的二个工程队完成了收尾工作,调到了清川江大桥工地。(八路中文网)由于临海市建筑工程公司承揽的凌阳河水电站工程建设中没有发生事故,并且保质保量的完成了工程任务,受到省里的特别嘉奖。为此,公司召开了表彰大会。俊杰不仅受到大会的表扬,得到了奖状,更让他兴奋的是得到了瓦工六级证书。同时,公司还给每一位员工发了奖金。公司的这一做法让工人们既高兴又感到意外,因为这是“文革”开始后破天荒的事情。后来弄明白了,原来世风变了,抓生产成了工作主线。 到了新年,正常情况下,公司放假三天,而在今年,由于受到嘉奖的原因,放了七天假。人们匆忙的收拾行装,准备用多得的钱回家好好过个新年。老魏对俊杰说道:“前两年,我总想带你去靖东,和你的几个师兄见面,可总是有原因没有办成这件事。今年放假时间长,有空了,咱啥原因也别讲了,你在三号早晨坐火车到临海市,换乘客车到靖东,我在客运站等你。 “师傅放心,我一定去。” 俊杰回到龙原舅舅家,用两天时间准备了礼物,在三号的下午四点钟到达靖东。在客运站门口,见到了师傅和四位师兄。寒暄过后,老魏问道:“你怎么带这么多东西?广厚,你们几个伸伸手,帮他拿呀。” 俊杰抱几个包裹递给了师兄们,说道:“我这是第一次来,这里还有四位师兄,准备点见面的薄礼。” 老魏说道:“我要是知道你这么干,就不该让你回龙原,直接把你领回来就好了。有什么话咱们回去说,别在这冻着,走吧。” 老魏的家里已经摆上了丰盛的酒席,俊杰见过师母后上了炕。师徒五人围坐在桌子旁边吃边谈。崔宝林觉得这个细皮嫩肉的小白脸跟了师傅四年,竟能一举拿下全市头一名而感到不可思议,打着哈哈说道:“俊杰,你是后来居上了,凭你的手段,俺四个老粗真不敢叫你老五了,我看等明年开春,咱们五个就找个地方比划两下子,凭本事定名次怎么样?” 老魏说道:“比划什么?才喝两杯酒说胡话,你就是输了,俊杰也不也得叫你二哥吗?” 俊杰急忙说道:“二哥,我和你们差远了。你们还得多帮我,免得我给你们丢脸。那次比赛,我只是按着师傅的交待和套路演练一番,结果也是师傅的经验和心得,对我来说纯属侥幸,没什么值得骄傲的。” 宝林笑道:“你们瞧瞧,看来老五不光是手上的功夫了得,嘴茬子也厉害,咱们哪个行?真的不敢小瞧他。” 俊杰道:“二哥过奖了,我真的不行。我能遇到最好的师傅,又有四位成名的师哥,是我的福气。我真心希望你们帮我,让我成为你们名副其实的师弟。” 老大广厚说道:“俺四个跟师傅的时间早,可都没像你那样能拿全市第一给师傅争气。说起来对不起师傅,也不如你。咱们还是互相学习,好好干,都不给师傅丢脸就行了。” 老魏听了这些话觉得挺受用,说道:“你们不用兜圈子捧我了,说句实话,俊杰要是不用心学,我就不能收他当老五。原本有了你们四个就想关门了,可见了俊杰那个勤奋劲儿,有文化人品好,心里又痒痒了。现在看来,结果不错,我算是做了一件好事。俊杰,你好好干吧,我信着你了。” 老四李方远说道:“师傅,外面的人说我们四个是你手下的四大金刚,这回添了文武双全的老五,是不是应该叫‘五虎上将’啦。” 老魏道:“想立牌子得靠自己去打拼,闯出名堂别人就给立了,不能坐在家里自封。喝酒吧,今天一定要尽兴。” 俊杰给师傅斟酒,又给四个师兄倒满了杯之后,说:“四位哥哥,我的酒量不行,再喝就遭罪了,请你们原谅。” 宝林道:“这可不行。今天师傅为了你才弄了一桌海陆空大全,俺四个只不过是借了你的光,才吃上这丰盛的大餐,你要是不喝酒,俺几个还能不能坐在这儿啦?来吧,我给你倒一杯。”他说着,抢了酒瓶。 俊杰看着师傅,老魏马上说道:“宝林,什么借光不借光,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今天把你们找来,就是想让你们见面认识一下,二来呢,就像你们说的,俊杰弄了个第一,确实让我高兴,咱们好好庆祝一下。俊杰,你再来一杯还行,让他倒吧,咱们一块干。” 大家喝下这杯酒,俊杰要拿酒瓶倒酒时,老魏又道:“俊杰,酒的事你就不用管了,宝林不是抢酒瓶吗?就让他倒。” 宝林对广厚说道:“老大,这可是师傅吩咐的,你别挑我的理,我先倒了。” 广厚笑道:“师傅这儿有的是酒,你别怕,随便倒。” 师母进了屋,俊杰马上站起来说道:“师母,我来一趟不要紧,让你受累了,你上来坐,我给你倒杯酒。” 师母道:“我从来没喝过酒,你就不用倒了。你头一回来,可不能客气,随便点好。多吃菜,少喝点酒,别和他们比,他们个个都是酒篓子,和他们喝酒可要加小心,要不就得受罪了。” 宝林道:“师母啊,老五是海量,应该加小心的是俺们才对。老五,有句话说得好,能落一屯,不落一人,刚才我倒酒把你落下了,这说不过去呀,来,给你补一杯好不好?” 俊杰道:“我实在不能喝了,你可以问问师傅。” 宝林道:“我这一杯有个说法,你文武全才,将来肯定有大前程,到时候你再把我落下了,我屈不屈?为了这个,我怎么也得给你补上这一杯。” 老魏道:“宝林,我听明白了,你今天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就是对老五不服气,对不对?我可告诉你,老五那个第一可不是大风刮来的,那是下了狠功夫换来的。说起来也不容易呀,起五更爬半夜,捡砖头抹墙板,手腕肿得像馒头也不吭声,我没见过这么拼命的。你们别以为他像个粉面丫蛋似的,论力气头你们不见准是他对手,那一回我差一点从架杆掉进地狱,他抓住我胳膊一提,没费多大劲儿救了我的命,我不说别人,等吃完饭,宝林你和他扳腕子,你要是赢了他,我自罚三杯,怎么样?” 宝林笑道:“那我就不敢赢他了,怎么敢罚师傅?那不犯上了吗?” 不太爱说话的老三金旺说道:“俊杰,你在关键的时候救了师傅,我们佩服你,也感谢你,不愧是我们的好师弟。我们四个都不在师傅身边,就得拜托你关照师傅了。为了这个,咱们喝一杯。” 老魏笑道:“我看你们不把俊杰灌倒就不打算罢手了。你们算了吧,都把心思用在正经地方。别以为有了点技术和名气就了不得,技术这东西永远是人上有人,只有努力提高自己的水平才能站住脚,才能多挣钱过上好日子。那几年,把有文化懂技术的人都赶到一边去了,叫唤什么‘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结果怎么样?国家乱糟糟,百姓饿肚子,还吵吵形势一片大好,真他妈放狗屁,以为自己是吃草的畜牲呢。现在邓小平上台了,跟你们说,这个人了不起,他心里有老百姓,有本事让老百姓吃上饭。中国这么大,人口十个亿,谁能让这么多人吃饱饭我就佩服谁,说别的全是扯王八蛋!咱们中国不会老是这个样子,肯定有好的时候,可惜我老了,以后就得看你们了。来吧,除了俊杰,咱们喝一杯。” 师母对老魏说道:“你都说自己老了,就别和年轻人一样喝了,你和俊杰吃饭。” 老魏说道:“你们师母发话了,那我就和你们再喝一杯。”他们四个人喝下去之后,老魏又说道:“你们四个两瓶酒,一定要喝好。我们聚一块真不容易呀,都要尽兴。” 老魏和俊杰端起来饭碗,广厚他们四个又喝下一瓶之后,也端起饭碗吃了起来。到了十点钟,都吃得饱了,俊杰首先下地收拾桌子。广厚对师母说道:“师母,今晚他们都在这儿,是不是太挤了?要不,叫老五上我家怎么样?” 师母道:“不用,我儿子他们都出门了,屋子是空的,他们四个住那不挤。” 广厚又对老魏说道:“我爸听说老五来了,也想见一见,家里准备了酒菜,叫我问一问,明天能不能过去?” 老魏道:“好哇,要是准备了还客气什么,明天都过去。你怎么不早说?快回去看看吧。” 林广厚走了以后,俊杰帮着师母收拾好碗筷桌子,又把炕擦了一遍,这才和宝林、金旺、李方远进了老魏儿子的房间躺下来,三人闲聊一阵,很快睡着了。 俊杰知道师傅的儿女都在外地工作,只能到了春节才回来,早晨听到声响就起来了,帮着师母料理早饭,回屋叫醒了宝林他们三人:“你们都起来吧,要放桌子吃饭了。” 宝林做起来揉揉眼睛,说道;“这么早就喊上了,知道你这样,昨晚把你灌迷糊就好了,要不把你撵老大他们家,省了你成精。” 师母进了屋子,对他们三人说道:“你们这三个懒虫,就知道睡大觉。在家什么都靠媳妇伺候是不是?下回你们把媳妇都带来,我听听她们怎么说的,说好的还行,要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们?快去洗脸,吃完饭你们在这儿玩,我和你们师傅先去老林家看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章 峰回路转 第4节 老魏和他老伴吃完早饭去了林广厚家,俊杰和宝林、金旺、李方远四人闲着没事干,唠了一气嗑,宝林显得不耐烦了,说:“这早饭也不给点酒喝,你说闹不闹心?咱们别这么干坐着,咱们摔把扑克,弹脑瓜崩贴纸条怎么样?” 李方远说道:“你以为自己是小孩子呀?弹什么脑瓜崩,谁输谁喝酒。(八路中文网)” 金旺道:“哪有酒?师傅家的酒能随便喝吗?除非自己从家里带来,要不上街去买。” 李方远说道:“你傻呀?中午老大家摆酒席,喝多少不行?咱们先记账,到他那喝呗。” 宝林在师傅家里翻出一副扑克牌,放在桌子上,说道:“对,就按老四说的办。老三和老五,我和老四,咱们单双对阵,五百分一单,输家两人各罚一杯酒。来吧,抓牌。” 抓完牌后,宝林又说道:“我说老五哇,你这一大早干点活不要紧,师母把俺们三个好顿撸,还拐带了老婆。以后,你有点集体主义观念,别再搞个人英雄主义好不好?” 俊杰道:“这我没想到。只寻思师傅的儿女不在家,为我们请了厨师办了酒席,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加上喝酒就睡不着觉,起了个早和师母唠唠嗑,可没想到连累了三个哥哥,我只能向你们说对不起了。” 宝林道:“小声点,这时候师母回来听见了,肯定对俺又是一顿火炮,那俺也受不了。” 李方远趁他们说话,拿起底牌看一眼,放下后说:“你们光说话,玩不玩啦?” 金旺道:“谁叫你看底牌?你叫牌吗?你赖了,这把不算,你和宝林中午罚一杯酒。” 宝林说道:“他赖该我什么事?凭什么拐带我?罚他自己就行了。咱们重新抓牌。” 李方远道:“我认罚行不行?这底牌我要了,叫八十!” 金旺道:“拉倒吧,这底牌肯定有货,我叫八十五。” 宝林道:“你跟他一样赖,也得罚一杯酒。” 金旺道:“我看底牌了吗?我九十行不行?” 宝林道:“老大不在这儿,我说了算,这把牌谁也不叫了,重来。”他把底牌翻开,俊杰看见有一张大王和三张尖子。 重新抓牌时,金旺对俊杰说道:“老五,听说你下乡在双河公社龙湾村住过,是真的吗?” “我是在那住过,差不多有三年了。” “我的大姨夫张德才也住在那个村,他当过大队书记。俺俩家多少年没来往了,现在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俊杰抬头看着他问道:“是你亲姨夫吗?” “是啊,你也认识他吧。” “何止是认识,我下在龙湾的时候,一直就住在他家里。我听说70年开始他就不当书记了,当了一年多驻校代表,我在那里的时候他是生产队长,这几年我没回去,什么情况就不知道了。你去过龙湾吗?” “六零年以前我就住在龙湾,因为大人之间闹别扭,才搬到这的。我记得搬来之后还通过两封信,慢慢就断了消息,不来往了。那时候他家的日子就紧巴巴的,现在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俊杰道:“他家的日子现在也不能富裕,我在那的时候,劳日值低,家家喝稀粥。” “真够呛。以前总想去看看,顺便化解一下大人的矛盾,可一直没腾出时间。这会快了,我那两姨妹子艳霞是大姑娘了,等她出嫁肯定能来信儿,就等那时候去吧。” 俊杰听了他的话,脸色立刻发白,拿牌的手也在发抖,宝林见了忙问:“老五,你这是怎么啦?该你出牌了。” 俊杰定了定神,说:“噢……没什么,”他看了看别人打出的牌,抽出一张红桃六打出去,说:“我在队长家那两年,他家给洗衣服做饭,用他家的工具上班,用坏了也不管,借了好几回钱也没还,欠他们太多了……三哥,我想求你一件事,以你的名义给他们寄三百元钱,还一还债,行吗?我要是直接寄给他们肯定不行,只能求你了。你帮了我这个忙,我会感激你一辈子。” 宝林打出一张牌之后,说道:“咳,不就是寄点钱嘛,用不着动感情。老三哪,老五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你就得帮忙了。” 金旺道:“那钱是老五的,我的脸还要不要啦?” 宝林道:“老五是实在没办法才求你的,你可以随便编个理由嘛,就说是搞基建挖出地主家的金元宝了,亲戚家都分点钱,要不就说当瓦匠挣了大钱,想到姨家困难,送几个钱帮帮忙不就行了吗?” 金旺道:“你净瞎扯,挖出金元宝咱们谁敢卖?地主家怎么的,能让你随便挖走吗?鬼才相信那种谎话呢。要说找个理由……这好办了,就说妹子艳霞大了,我寄点嫁妆钱还行。老五,你就拿二百,我添三百,凑个整儿寄过去。” 俊杰道:“这不行,我都说三百了,说话得算数。我说的数是按我欠的钱和物计算的,不能少了。” 宝林道:“老三,你就按他说的办吧,人家不提,你可能还没寻思这档子事呢。你这是一箭三雕,先是赚了老五的人情,又帮了姨夫家一把,还能化解老人间的恩怨,只有傻子才不干呢。行了,要寄钱就快点,再磨蹭一会儿,老大那边该来找了,咱们现在上邮局。”宝林把俊杰手里的牌抢过去,和自己的混在一起扔在桌上。 李方远道:“哎,你干什么?我这把牌两个王,三张二呢,你干什么和牌。” 宝林道:“你可算了吧,没看见有事吗?” 李方远把牌放在桌上,说:“这叫什么事?一把牌没玩完,罚了我一杯酒。” 俊杰、宝林等四个人走在街上,经过一家商店门口时,宝林对俊杰说道:“这是靖东县城里最大的百货商场,你来一趟不容易,不打算进去看看吗?” “先上邮局寄完钱再说,我还得买点礼物去大哥家,头一回来,怎么也不能空手进屋呀。” 宝林道:“那俺三个又得让你晒一把。” “你们和我不一样。你们都是这儿的人,三天两头见面,是老关系了。我是头一次去,老大又和父亲母亲在一起过,我就这么空手去,能行吗?” 金旺道:“老五,你用不着和他掰扯,他怕丢脸就让他怕去,我保证老大不能说他傻就是了。邮局到了,咱们进去把钱寄了再说。”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七章 峰回路转 第5节 俊杰和金旺到邮局寄了钱出来,找到宝林和李方远,到百货商场转了一圈,俊杰买了礼物,他们四人这才来到林广厚家。无弹窗www/86zhongwen/COM 广厚家是带院套的三间瓦房,当他们四人来到门口时,广厚迎出来,俊杰说:“大哥,我头一次来,提前也没准备,刚才在商场随便买了点东西,也就表示一下心意了。” 广厚道:“你这是干什么?到我家还用客气吗?” 宝林道:“哎哎,这不是给你买的,也不该你事,快往屋里请呀,堵在门口不让进怎么的?” 这时,老魏陪着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家出来,广厚指着俊杰对老人说道:“爸,这就是师傅新收的徒弟吴俊杰。” 俊杰上前向老人鞠躬行礼之后,又将带来的礼物递到老人面前,说道:“林大爷,我来给你添麻烦了,这点礼物不成敬意,大爷千万不要见笑。” 林大爷说:“你这孩子!你来我就很高兴了,还买什么东西?”老人接过礼包递给广厚,又对老魏说道:“老魏呀,你也真够狠的,让这么俊俏的后生跟你学那又脏又累的瓦匠活,简直是罪过。” 老魏哈哈一笑,说道:“他愿意学,我愿意教,两厢情愿,周瑜打黄盖呀。” 老人又对俊杰说道:“你是下乡青年,是要回城安排工作的,何必跟老魏受这大累,再说,你学瓦匠有用吗?” 俊杰道:“瓦工手艺在什么地方都有用,我看挺好的。我在工地给师傅当小工的时候,一下子被师傅的技术迷住了,我下决心学,师傅愿意教,就这样,我就成了师傅的徒弟。” 老人道:“好,好哇。老话说,是艺就养人,就怕艺不成,你跟着魏师傅好好学吧,他有点玩意。走,进屋,都进屋吧。” 屋内,炕上和地上都放了桌子,已经摆上了酒菜。广厚的父母和老魏夫妇坐到炕桌上,俊杰等师兄弟则坐在地桌上。广厚端来两盘红烧牛肉分放在两桌后,说:“爸,还有盘清蒸鲤鱼,还得等一会儿才能做好,先吃吧。” 老人道:“你叫俊杰上炕,他和你们在一块不行,我听说昨天叫你们四个人给灌迷糊了,真不像话。” 广厚转身对俊杰道:“老五,我爸叫你上炕,和师傅做一块儿。” 俊杰站起来说道:“大爷,我还是和师哥他们一起吃吧。” 老人道:“你还得上来,一会儿广厚两口子和他妹子在地桌,人多就挤了。” 宝林说道:“老五哇,你不上炕师傅可就保护不了你了,那俺哥几个也就不能客气,你觉得行,你就呆在这。” 这时,广厚的妹妹端来两碗米饭,分别送给母亲和老魏的老伴,转身要走时,广厚叫住她,指着俊杰说道:“林婕,这就是师傅的新徒弟吴俊杰,他比你大,应该叫哥。” 林婕的脸上腾起了红云,但马上大大方方的伸出手,说道:“吴哥你好,我叫林婕,在靖东县仪表厂当质检员,欢迎你到我家做客。” 俊杰轻轻握一下她的手,说道:“你好,我以前是龙原下乡青年,现在是临海建筑公司的工人,正跟着魏师傅学艺。很高兴认识你,请你多多关照。” 宝林说道:“你们听听人家说**,味儿多正呀,读过书的人和咱们这些大老粗就是不一样。我说老五,你和俺几个混哥们,是不是有点掉价?” 俊杰道:“二哥,这话可不能乱说。我还是那句话,师傅能教我,我又能做你们的师弟,就是我的福气,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能说是掉价?” 老魏道:“俊杰,用不着和他罗嗦,听大爷的话,赶快上炕。” 俊杰看着宝林等师哥说道:“我只好失陪了,等一会儿我来给你们倒酒。”他上炕后,拿过酒瓶打开盖子,对老人说道:“大爷,我代表在这的晚辈敬您一杯酒,祝您老人家健康长寿,多多指教我们这些晚辈。” 老人道:“这可不行,你师傅在这儿,头一杯也轮不到我呀。” 老魏道:“算了吧老哥,宾不压主嘛,头一杯就是你的。俊杰给大爷倒酒。” 俊杰给老人倒了满杯之后,见大娘面前没有酒杯,便把自己的酒杯倒满,然后递到大娘面前。听见师傅说道:“你不用给大娘了,她和你师母一样,都不会喝酒。” 大娘说道:“我是不沾酒,可你收了这么好的徒弟,我也高兴呀,怎么也得沾点了。”她接过杯子喝了一口,立刻呛得咳嗽起来。俊杰马上把一盘凉菜放到她面前,大娘夹了一口,又擦了眼泪,说道:“看见你有这么好的教养,让酒呛了嗓子也值呀。你就不用管我了,给你师傅倒酒吧。” 俊杰给师傅斟酒时,广厚给他拿来一只杯子。老人看见俊杰给自己只倒了半杯,说道:“你的酒少了,刚才你说跟师傅学艺,他愿意教你,他肯定把自己愿意喝酒的臭毛病也教给你了。快把杯子倒满了,别等我伸手。” 俊杰笑道:“我喝酒不行。”但他还是倒满了杯子。 老人道:“这就对了,跟着海量的师傅能不会喝酒?看也看会了。广厚,你把那桌的人陪好,让他们吃饱喝足了。” 宝林道:“大爷放心吧,你要是天天摆酒席,我就不走了。” 老人道:“净想好事,你以为我是大财主呀?不过嘛,今天我是把酒备足了,管够你喝的。” 老魏道:“你就不用管他们了,咱喝咱的。老哥,这头一杯是俊杰倒的,咱们是不是应该碰个响呀?” 老人道:“那当然了。” 两人碰杯之后,一饮而尽。俊杰喝了一小口,又拿起酒瓶要给两位长辈斟酒,老人说道:“你就不用管我们了,随便点,得意什么就来什么,可别太拘束了。” 宝林说道:“大爷,你为什么对老五特别好?不光是因为他念的书多吧?” “因为他比你小,明白啦?所以呀,你要欺负他,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我哪敢呀,师傅宠着他,现在你又护着他,我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呀。” 老人道:“行了,喝你的酒吧。不准管这桌的事,不听话就把你撵到外屋吃去。” 宝林道:“不敢了,不敢了。“他做了个鬼脸动作,引发一阵笑声。 老人喝了一口酒后,问俊杰:“家里有几口人?” “父母都不在了,剩我自己,下乡前住在舅家。” “哦?也难为你了。你舅是干什么的?” “他叫韩世清,是龙原县农具厂的厂长。” 老人夹块鸡肉放在俊杰的酱盘里,说道:“你舅不简单,平时他对你挺严厉吧?” “不,平时就是给我讲道理,怎么生气也不打不骂,可我以前老是给他惹麻烦,细想起来,我对不起他。现在我有了师傅,他就放心了。” 老人道:“是啊,你确实遇上了好师傅,给他敬杯酒吧。” 老魏道:“我说老哥,你这是绕圈子坑我吧?” “我陪你就是了。老魏,你真是好眼力,收了这么好的孩子做关门徒弟,也不辱你的名声。来,咱哥俩干一杯。” 林婕端来最后一道菜清蒸鲤鱼,放在两张桌上。广厚抱怨一句:“怎么上这么晚?再晚一会儿就得撂筷子了。” 林婕笑道:“不是菜上晚了,是你们喝得太快了,急什么呀?好容易聚一回,慢慢吃呗。” 广厚道:“你去给新来的客人倒杯酒吧。” 宝林马上说道:“哎哎,我说妹子,你可整明白了,是新来的客人,俺可不算数。” 林婕又笑道:“你放心好了,我不会给你倒酒就是了。”她到炕上的桌子边,给父亲和老魏斟过酒,对俊杰说道:“我哥让我给你倒一杯,不知你肯不肯赏他一个面子。” 宝林说道:“不用提你哥,你的面子就足够了,给他倒,看他喝不喝。” 俊杰道:“我喝酒不行,师傅可以作证,请原谅。” 老魏道:“咳,你头一回来,她头一回倒酒,不该面子和原谅的事,你倒吧,他喝不了我兜着。” 俊杰只好端起杯子,让林婕倒酒,他说:“我来给你们添了麻烦,让你和大嫂一直忙到现在,实在是过意不去。” “你不用客气,一定要吃好。”林婕笑了笑,又道:“不然你就辜负了我们一家人的好意。我得出去看看,差不多了,让嫂子进屋。” 俊杰这时才看清了林婕的容貌,她和艳霞有着同样的美丽,气质上却和玉萍相近,只是多了几分才女的风韵。他对老人说道:“林大爷,我该给师哥敬杯酒了,你和师傅慢慢喝吧。” “去吧,上那桌你得加小心,别跟他们一起喝,他们都是酒桶子,喝多少都没事儿。” “我会加小心的。”俊杰下地,来到广厚跟前说道:“大哥,为了我,让你和你的家人受累了,我没法表达谢意,只好敬你一杯了。” “兄弟之间用不着这么客气,我喝就是了。给他们都倒上,俺几个一块碰一杯。” 宝林说道:“那可不行,老五是特地敬你的,你必须先干一杯。老五,看你的了。” 俊杰给广厚倒了酒,看他喝下去之后,宝林说:“二哥,你今天管的事多,挺辛苦的,我敬你一杯吧。” “好你个老五,你想寒碜我是不是?行,你倒上,我就喝这寒碜酒。我喝了这杯酒不在乎寒碜了,到时候你可别怪我。” 俊杰一边笑一边给他倒了个满杯。 宝林端起杯子喝干之后,说:“老五,还有他们两个,也得干一杯,一个也不能落下,要不然你自己喝两杯。” 李方远笑道:“还是二哥关心咱们呐,就怕我和三个喝少了。老五,你倒吧,咱得领二哥的情呀。” 在俊杰给金旺和李方远斟酒时,宝林小声对广厚说道:“老大,咱那小妹还是名花无主吧?老五可是文武全才,也是国家工人,吃皇粮的,你看他俩是不是挺……”他一句话没说完,俊杰在桌子底下踢了他的小腿。宝林“哎哟”叫了一声,说:“老五,你桌面上敬酒,桌子底下踢脚,这是哪门子待客之道?再说我是为了谁呀?你连好赖话也听不出来吗?” 广厚笑道:“活该,谁让你嘴贱了。” “对,对,我嘴贱了。这话你说才对。”宝林又用娃娃腔喊:“大爷呀,老五踢我了,你管管他呀……”又假哭起来。宝林装腔弄态,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炕桌上,老魏小声对老人说道:“老哥,我上午说的不差吧?你说怎么样?” 老人点点头,眯着眼睛只是在笑。 老魏继续小声说道:“那我心里就有数了,这小子还得调教一下,我觉得他还有些话没说出来,好像卡在嗓子眼上,我就等他自己讲。只要他放得开,将来准有大出息,你瞧好吧。” 老人道:“那就看你的了,别给我弄丢了就行。” 老魏笑道:“现在怎么能丢人呢?咱们慢慢来吧。” 夜里十点多钟,酒宴结束了。林家人送老魏、俊杰、宝林他们到了外面,林大娘拉着俊杰的手说:“孩子,有空就来玩,大娘给你做好的等着你。干活得注意身子,别累着,听见没?” 俊杰道:“大娘放心吧,师傅和四位哥哥的家都在这里,我能不来吗?您也要保重身体,天气冷,回屋吧。我们回去了。” 林家人依依不舍地看着他们走进街道。 老魏走进路边的厕所,俊杰等在外头。宝林、金旺和李方远三人说说笑笑没有停下步子,走远了。老魏出来问俊杰:“他们三个走啦?” 俊杰道:“走了。我看天冷,他们喝的酒多,让他们先走了。” “你在林家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他们全家人都挺实在。” “那个林婕给你什么印象?” “她大方,人也漂亮,说话有水平。师傅,天太冷了,喝了酒在外头时间长了容易感冒,咱们快点走吧。” “好小子,关心起师傅来了。咱们边走边说。你别着急回龙原,等我儿子他们回来,咱们把林家人都请来吃顿饭。今天我看了,林婕和她嫂子厨艺不错,就让她们下厨房,咱们好好再吃一顿。” “师傅,我得回去。范佳明说这两天要到龙原找我,我不能让他白跑一趟,我舅也让我早点回去。” 老魏道:“这小子,偏偏这时找你……那就以后再说。”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章 风舂雨硙 第1节 春暖花开之时,临海市建筑公司承揽的清川江大桥工程三十二个桥墩全部打好了基础,其中有四个已经完工。(八路中文网www/86ZhongWEN.com)现在,却因为没有水泥不得不停下来,工人们只好呆在工棚里打扑克下棋,玩得倒是不亦乐乎。俊杰问刚走进工棚的范佳明:“运输队干什么去啦?什么时候能把水泥运来?” 佳明道:“现在不该运输队的事了,是没有水泥,打了几次电话,都说没有货。” “咱这是省级工程,上边批的水泥指标,怎么能缺货呢?” “省级工程又怎么样?只不过是一座桥吧?好赖旁边还有一条行车走人的便道。现在全面恢复生产,你知道全国有多少更紧迫的大工程吗?不说别的,咱们省就十八项工程排在咱们前边,一座桥算个啥?你就等着吧。” “看来,最紧迫的是生产水泥了,多建几个水泥厂就好了。” 佳明哼了一声,又道:“最紧迫的不只是水泥,没有钢筋,水泥有什么用?咱们公司领导算是有先见之明了,冬天就把钢材用料备齐了,要不然呐,现在肯定抓瞎。” 老魏走进工棚,对俊杰说道:“今天算是白费了。我看见公司领导沈文军,问他水泥的事,你猜他怎么说的?他说给咱们供货的水泥厂每天有二百多辆汽车堵在门口等着提货,咱们公司有五辆车在那等了三天也没挨上号。他还说省里给那个水泥厂下达了五万吨水泥的紧急调拨任务,就这一项,他们昼夜加班也得干半个月。我看咱们从那个厂子拿到水泥,就得等到猴年马月了。” 俊杰道:“那咱们也不能这么干等呀,能不能向领导提个建议,再找别的水泥厂想办法?” “放心吧,你能想到的领导早就想到了,他们都出去了,估计三两天就能弄来水泥,咱们攒足劲儿到时候把耽误的时间抢回来就行了。今天没什么事儿,小范又在这儿,咱们三个找地方喝点就得了。” 佳明急忙说道:“你说看见沈文军,那我就去不了,怎么也得给他安排食宿呀。” 老魏拍拍脑门说道:“这我忘了,你是后勤管处的处长,当然不能去了。俊杰,咱们走。” 师徒两人离开工棚,来到三里外的柳家镇一家小饭馆,俊杰买了一瓶酒四样菜,见靠窗口的那张桌只有一个人,便把菜端过去放在桌上,问那个人:“师傅,这桌还有人吗?” 那个人面前只有一盘花生米,一小瓶酒,他嚼着花生说道:“除了你就是我了,坐吧。” 俊杰又把师傅喊过来,等他坐好后说:“这里没什么好吃的,就得凑合了。还有两碗面,等喝差不多了再端来。” “你以为这是城里呀?能买着这炖河鱼和木须肉丝就不错了,我可告诉你了,这一顿饭钱你掏就掏了,下一顿不管吃什么都得我拿钱。” 俊杰笑了笑,一边给师傅斟酒一边说道:“这次停工停的真不是时候,要是有水泥,用不上三天,咱们就能把第一面红旗抢到手。” “这可没办法,邓小平上来就抓经济建设恢复生产,谁都急着抢水泥,一下子把咱们挤外面去了。” “那咱们得到什么时候?赶上江面涨水,桥墩完不了工怎么办?” 老魏道:“领导肯定有办法,就不用咱们操心了。咱们是磨道上的驴,听人吆喝,叫干就干,不干就喝酒。” 两人边吃边说着,听见同桌的那个人问道:“你们两位师傅是大桥工地来的吧?” 俊杰道:“是啊,你怎么知道?” 那个人笑道:“我是从你们说话中听出来的。我姓唐,叫唐成宽,在这柳家镇石米厂管点事儿。” “我叫吴俊杰,这位是我的师傅,姓魏,魏宏川师傅。俺师徒两人都是临海市建筑公司的工人。你们石米厂生产的石米就是用于水磨石和水刷石的小石子吧?你们有几种颜色的石米?” “有粉、绿、白三种色的石米。现在原料紧张,供不应求了,和你们一样停工待料。两位师傅都是搞建筑的行家,我想打听一下,盖农村两间房子那么大的仓库应该给瓦工多少钱?” 老魏说道:“那得看盖什么样的仓库,在靖东县地区,砌砖墙一般是一平方二元二,砌石头墙是一元八,抹墙完工算是四毛钱一平,里外一个价,知道房子的长宽高,一算就出来了。” 老唐拿出纸和笔,一边计算一边嘟囔:“长十二米,宽七米……”又问道:“魏师傅,那门窗口怎么算?” “那就难讲了,因为门窗口棱角多,不好砌,在俺那边也就通算了。” 老唐又算了一阵子,说道:“砌的石墙工钱是八百二十九,抹灰三百九十七,总共一千二百二十六元,对不对?” 老魏道:“我没算,这可是拉墙框,要是住家就得砌间壁打炕盘锅台,还有灰棚,这都得另算。” “房子是用来做仓库的,里面没有啰嗦事。哼,赵家屯那帮瓦匠,张口要三千,我说二千六没好使,一直拖到现在也没干,心太黑了。” “一个地方一个价,也可能是你们这边行价高吧。老唐,俺买的菜多,还有酒,你随便吃,不用客气。” “我为这事上老火了,什么好吃的都咽不下去。我假设出一千五请你们帮忙,可以吗?” “钱是小事,恐怕时间不行。你的石米厂是国营还是社办企业?” “公社办的小厂子。要是你们干,需要多长时间?” “要是像你说的农村两间房子那么大的仓库,我用十个人。只要天气好一点,材料足,干起来也就是三天砌墙两天抹灰,中间得让出时间晒晒墙,不超过十天能交工。” 老唐吃惊地说道:“这么快?我还真想请你干了。你们是高手,质量肯定没问题,我还可以省钱省时间。我出两千,你们能不能给个面子?” 老魏笑道:“要是我干,质量出了问题,我包赔你一切损失。可咱们不能说死,我得看时间行不行。还有一些事不好办,比如说你的厂子需要发票,我没办法解决,这都得合计。” “发票我可以解决,找个生产队开个条子就妥了。半个月交工,两千元,咱们定下来吧。” “不用那么多,我干就是一千五,这还包括你没算的两个山墙尖。还有一条,你得为我保密,这事传出去也是乱子,就说咱们是亲戚,求我帮忙干的。我还得问一下,准备工作怎么样?地基打了没?砂石灰都有吗?” “地基是去年秋天灌的,砂石灰都是现成的,门窗框都做好了,就等着动工盖房子,全让赵家屯那帮人耽误了。你们拿一千五可就太少了,这说不过去。这样吧,你们稍坐一会儿,我给你拿五百元定金。” “老唐,你真把我看扁了。不用什么定金,要是我说话不算数,你可以上工地告我,我再赔你盖房钱。得了,咱们也吃差不多了,去看看房场怎么样?” “那太好了,你们的饭钱算我的,我这里有账。” 俊杰道:“不用不用,我已经给了。” 三个人来到老唐说的石米厂,这里只不过是一个大院里的三间房子,一间安装了粉碎机,一间用于筛选石米,剩下的一间是集办公室、守卫和休息室为一体的屋子。准备盖的仓库在粉碎机房的右侧,沙堆和灰堆在前边,房基四周堆满了石头,房架和门窗框整齐地摞在墙根,上边盖着毡布。 老魏围着房基走了一圈,对老唐说:“你的准备工作做得不错,这些材料够用了。” “你看看还需要什么,我需要做什么,尽管说。” “你得准备架杆、铁丝、跳板和灰槽,准备几把锹,今天还得扒开灰堆放水泡一遍,我能想到的事也就是这些了。” 老唐道:“你们不用带饭盒,中午吃饭在刚才咱们见面的那个小饭馆,一饭一菜一汤我管你们吃饱。” “那就更好了,我正琢磨在饭馆订餐呢。就这样了,我得回去安排人干,准备工具,咱们明天见吧。” 回来的路上,俊杰不无担心的问道:“咱们这事要是领导知道怎么办?” “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用担心,有了事我兜着。你带的两个小工怎么样?他们能听你的吗?” “他们两个都有点瓦工底子,砌石墙没问题。他们现在管我一口一个师傅,我有点不好意思呢。我说什么他们都听,干活不藏奸,挺实在的。” “那就叫他们两个补里子,我有两个,还得找两个人。” 俊杰想了想说:“不就缺两个人吗?睡在我旁边的是王师傅的两个小工,和我关系好,活干的也不错。王师傅伤了脚在家养伤,他俩没啥事闲着呢,叫他们来行不行?” “行,和他们好好说说,告诉他们这是帮亲戚,可不白帮,能让他们挣几个钱。你还得找范佳明借工具,晚上听听天气预报,明天要是下雨咱就不能干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章 风舂雨硙 第2节 老魏和俊杰回到工地,听到一个消息,由于水泥迟迟不能到货,公司决定放五天假,其中三天顶以后的休息日。无弹窗WWW.86ZHONG这个消息从时间上对他们要做的事做了保证。俊杰马上去找范佳明,从仓库里借来手锤、灰铲、卷尺和线坠等一应工具,又找到自己的小工邵泽清和马凯,只是王师傅的两个小工没有找到,因为他们得到放假的消息后,在老魏和俊杰回来之前已经乘车离开工地。俊杰对两个小工说盖仓库的事,并向他们提出要求和注意事项,然后找老魏说情况。老魏听完他的话,沉思一会儿说道:“时间够用就不差两人了,咱们多受点累吧。明天不下雨,早晨三点半就去干活,你准备火烧馒头和汽水,拿到房场当早饭,赶快去准备吧。” 第二天清早,老魏领着俊杰等五个人来到石米厂的房场,开始了他们私活的预演。老魏和俊杰放线立门框做角石,四个小工搅拌灰搬石头,一个小时后开始砌墙,到中午的时候,完成了窗台以下的墙框。这让唐成宽感到不可思议,他对老魏说道:“你们六个人半天时间干了这么多,真是神了。换了别人,二十个人一天能干这些活就不错了。” 老魏道:“你准备的石料好,有棱有角,砌起来顺手。下午立杆打跳了,你把铁丝和钳子拿来。” “那是现成的。中午别去小饭馆了,我准备了便饭。” “你怎么变卦啦?咱们不是说好在小饭馆吗?” “我原来以为你能领来不少人,家里地方小,人多了不行,六个人就好办了。饭菜很简单,四菜一汤,吃米饭、馒头都行。我家还有酒,谁想喝就来点。” 老魏道:“那好,恭敬不如从命了。老唐,我看见粉碎机房里有十二包水泥,你打算干什么用?” “那是去年医院搞装修,用了我的石米,知道我要盖仓库,把剩的水泥顶账给的。去年秋没盖上,是因为叫赵家屯那帮瓦匠给耽误了,水泥没用上,一直在那放着,现在可能是过性了,还能用吗?” “砌墙没问题,把里边的硬块砸碎了用细筛子筛一筛,砌墙和新水泥一样。这是高标号水泥,二十四小时凝固,那后天就可以上房架了。” “那么快?墙框没问题吗?” “保证没问题,我还是那句话,出了事我负责。” “好,就这么办!”老唐高兴地拍了一下掌。 到了下午,老魏和俊杰立窗框,两个小工立架子打跳,两个筛水泥拌灰,准备工作就绪后,开始砌窗台上的墙框,干到下午七点钟时,除了两边的山墙头,完成了上平口。老唐前后转了一圈,看完后十分满意,说道:“老魏呀,六个人一天就拉上墙框,真了不起。这么一大堆石头,别说砌墙,就是数数,不也得数半天哪。再看看你们砌的墙,里外见线,不服不行啊,正规军就是正规军,地方民兵就是比不了。你看看前边那几家赵家屯那帮人盖的房子,说是齐不齐一把泥,灰都抹上了墙面还是坑包。还到处吹嘘自己干得好,真是不知道害臊。你打算什么时候抹墙?是不是得准备点麻线?” “用不着那东西,第三遍上净灰就完事了。” “那能行吗?不掺麻线容易裂缝呀。” 老魏笑道:“墙干以后,要是有裂缝,我退还工钱。” “就是有点裂缝也不要紧,不过就是仓库嘛。既然你们干了就干到底吧,我想打上水泥地,一伙成得了。” “那你还得准备三包水泥,你那十二包就剩下勾墙缝和做窗台的水泥了。” “三包水泥没问题,前天我家旁边的李政浩拉来一车准备盖房子,我找他借就可以了。” “他从哪弄来的水泥?”老魏疑惑地问:“他有这个门路吗?” “他拉来的是龙原县水泥厂出的货,标号三百十二五,盖民房还可以,要是给你们建大桥就不行了。” 第二天他们起了个绝早,砌上两个山墙头,抹了头遍灰,并且勾了外墙窗台以下的墙缝。 第三天他们配合本地的木工立了房架,并且上了瓦。 第四天他们抹了二遍灰同时完成了净面,打好水泥地做好窗台。这样,最让老唐揪心上火的仓库除了门窗没做以外,四天内完成了。老唐这天一直没离开房场,到了下午六点多钟,看着老魏干完活,拉着他的手说:“今晚你们别急着回去了,我准备了酒席,到我家喝酒吧。” “这怎么好意思?盖仓库是公家的活,在你家吃贴饷就勉强了,让你破费办酒席就说不过去了,我看算了吧。” “别说算了,好赖我是厂长,吃顿饭算不了什么。你不知道我为这个仓库急成什么样,换了赵家屯那帮人,不要说多花钱,包吃住,干也得一个月。你们呢,吹气似的四天功夫就把房子盖起来了,真应该好好感谢你们才是。我也没准备什么特别的,也就是简单的几个菜,你们也别担心扣工钱,今晚都得去。” 老魏道:“你要是这么说,我可就没说的了。” “那就好,让他们收拾工具,到我家洗手洗脸,去吧。” 唐成宽的家里屋地放了一张大桌,桌上虽然没有大鱼大肉,倒也算得上精致丰盛的酒席。老唐等瓦工们坐好后,说道:“盖这仓库把你们累够呛,我也没正经招待你们,就是这桌酒席也是薄酒素菜,不能说好,可我希望你们吃饱。在咱们喝酒之前,先把账算了。”他打开放在身边的皮包,拿出十元票面的二十扎钱放在老魏面前,“这是两千元,你点一下。” 老魏:“我说过一千五,你得给我留点面子。” “我知道你面子大,说话算数,可我大小也是厂长,你也给我留点面子。别人知道我只拿一千五就盖了这么像样的仓库,他们会怎样想?会拿我当什么人?谁还敢找我办事?” “那是你的事,我绝不多要你一分钱。你要是把我惹火了,钱不要了,酒也不喝了,走人。”老魏说着站起来。 老唐把他按在椅子上,“你不用和我较真儿,我知道你们挣工资,不差这几个钱,可我不能占你们便宜。打水泥地,砌山墙头,立房架上瓦,我能让你们帮工吗?我知道你心里有数,可我也不是傻子,会算这笔账。我这么做还有目的,因为我还有不少事要找你们的麻烦。再说了,我这是公家钱,你挣一个是一个。要是请了赵家屯的人,我至少得花双倍的钱。” 老唐说得老魏口服心服,他说道:“兄弟,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以后用得着我的地方就捎个信儿,咱没别的能耐,砌墙抹灰还通点路子。俊杰,你把钱收起来。” 老唐笑道:“老哥是爽快人,我也认定你这个老哥了。咱们开席吧。” 席间,七个人连吃带喝,说说笑笑,十分融洽。忽然,闯进来一个找唐成宽的,让老魏他们慌了神,以为仓库塌了墙。那个人说:“唐哥,你的仓库我去看了,我有点事找你,你出来一下。” “你看了我的仓库?没把新抹的屋地踩上脚印吧?” “我没进屋,打更的老张一直跟着我,不信你去问他。” 老唐看了一眼老魏,不情愿地站起来说:“你们慢慢吃,我一会儿就回来。” 俊杰看着两人出去,小声对师傅说道:“是不是仓库出事啦?” “不可能,要是那样,那小子进屋就喊了。” 时间不大,老唐和那个人又进了屋子,笑着对老魏说道:“老哥,你的麻烦事来了。”他指着那个人说:“他是我的邻居李政浩,我就是跟他借的水泥,刚才咱们喝酒的时候他去了看了仓库,说什么也要我替他说句话,求你们给他盖房子。”他又拿过凳子放在自己旁边,对那个人说:“你坐着,一块喝点酒吧。他们都在这儿,你直接和他们说。” 老魏道:“这位兄弟这么看得起我们,那得先谢谢你了。你要盖房子,可我们时间不行,没法干。老唐这点活儿是赶上我们放假,又是亲戚,只好伸手帮一把了。” 老唐又笑道:“李政浩是我的姑表弟,我有什么亲戚他都知道。当真人我就不说假话了,我也有心替他求你帮忙,可你刚刚帮了我一个大忙,有点说不出口就是了。咱们要是处的时间长了,凭咱们的性格和脾气,我敢替你答应这件事。” 他的话让老魏犯了嘀咕,如果老唐不求情,完全可以拒绝李政浩的要求,但是,刚才和老唐说了大话,说有什么事可以给自己捎信儿,现在是面对面直接提出了要求,如何拒绝得了?他只好模棱两可地说道:“我不是不想干,确实是时间有问题,要是干了半截调到别处,和你就没法交待了。” 李政浩说道:“魏师傅,借我哥的光,我也是你的老弟了。我这房子不急用,你哪怕三年盖上也行。只要你答应我,现在我就付给你全部工钱。我看了你们盖的仓库,那墙砌得有棱有角,四面见线,像快刀切的豆腐一样光溜,我敢说,天底下再找不出第二帮能赶上你们的瓦匠队了。我现在是厚着脸皮求你们帮忙了。” 老魏笑着看看俊杰,俊杰不敢有任何表示。因为他担心公司一旦得知他们盖仓库的事,不知道是什么结果。自己遭受的磨难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只要出了事,就会翻出他母亲的旧账说话,最终他是受害最重的人。过去是自己承担一切,而现在弄不好会连累师傅,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所以,他从心眼里不愿意师傅答应给李政浩盖房子。但是,他还抱定一个信念,只要师傅点了头,无论做什么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去做,即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不回头,因为他知道,他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师傅给的,他有权利收回去。又听师傅说道:“李老弟把话说到这份上,我不答应也不行了。我有句话说在前头,你那是住宅,盖起来不会像仓库那么快,你心里得有点数。” “谢天谢地,老哥答应我就是天大的面子。”李政浩兴奋得不得了,抓起酒瓶给老魏倒了一杯之后,咕嘟咕嘟把瓶里剩的酒倒进自己的肚子里,抹了一下嘴说:“我先干为敬了,你们坐着,我去拿钱。” 他刚站起来,老唐一把扯住他说:“你拿什么钱?” “我怎么也得表示点呀。” “趁早坐着,现在别提钱。你要是这么整老哥肯定不干了,你自己砸锅我可就再没法替你说话。你把心放肚子里,老哥说话就是板上钉钉,不用那些乌七杂八的乱头事,坐着吃点菜,酒不能喝那么冲。” “酒我也不喝了,我得回去告诉老婆这个天大的好事,让她也高兴高兴。你们坐着,我走了。”李政浩说完,抬脚出了房门。 老唐对老魏说道:“老哥,你可别见怪,政浩就是这么个粗劣人。他也为盖房子的事伤透了脑筋。你不知道,在俺们这一带,只有赵家屯这么一帮瓦匠,活干得怎么样不说,拿的架子能吓死人。政浩找了他们五趟都没答应,不知道他们想把工钱抬到多高才能满意,你这么一答应,他能不激动吗?” 老魏笑道:“这家伙真当回事了。” 老唐又道:“老哥,你的手下无弱兵呀,特别是这个吴俊杰,砌石头墙都不用锤子了,拿一块撂一块,比装车还快。” 邵泽清说:“我师傅没说的,兜里揣着六级证,全市瓦工比赛拿过第一呢。” 吴俊杰瞪了他一眼,忙道:“别乱说,这里有大师傅呢。”他又对老魏说道:“师傅,时间不早了,唐叔这几天忙前跑后的累够呛,也该休息一下了。” 老唐道:“不忙不忙,你们盖了仓库,我心里没了负担,轻快多了。政浩把瓶里的酒喝光了,我再拿一瓶。” 老魏道:“不用拿了,我得回去躺一会儿,岁数不饶人呐,干点活就腰酸背痛,大不如前了。老唐,就这样吧,我得走了。” “那你就在这歇着,咱哥俩好好唠唠。” “不用,改日再唠吧。俊杰,咱们走。”老魏说着站起来,走出了房门。 老唐送他们出来,指着旁边一栋破房子说道:“那就是李政浩的家,老房子不行了,后边用大木头顶着呢。” 老魏道:“明天让俊杰和他合计盖房子的事,争取早点给他盖上得了。你回屋吧。”他领着俊杰等人离开了唐家。 月光泻地,夜如白昼。师徒六人走了一段路,老魏回头对俊杰说道:“你把钱分了,每人三百,剩的二百给邵泽清,让他寄回去给他妈治病。回去以后,谁也不准提这件事。” 邵泽清听了老魏的话心里一阵激动,他说:“大师傅还挂着我娘的病,俺不知道说什么好……大师傅,俺不能拿钱,跟着你们学艺,没交学费就不错了,都留着给师傅吧,算俺的一点孝心行吗?” “绝对不行!”老魏有点生气了,“我的话你们不听吗?这些你们不能乱花,一个一个都得攒着,年纪轻轻的,以后花钱的地方多去了。”他说完之后,迈着大步走了。 四个小工围上了俊杰,邵泽清说:“吴师傅,俺要拿钱就丧良心了,你快去跟大师傅说说,俺就靠你了。”其他小工也随声附和。 俊杰道:“一点不要可说不过去,我看咱们每人少拿一百就行,我能说上话,泽清,那二百块钱你得拿着,别瞎了大师傅的心意。”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章 风舂雨硙 第3节 由于原材料不足,大桥施工时断时续,临海市承揽的这项工程成了烫手山芋。无弹窗www/86zhongwen/COM好在雨季之前把所有的桥墩提高到五米以上,这使得泛滥的洪水没有给工程带来影响。 老魏和俊杰等人利用了这个机会,每逢停工便是他们最辛苦的日子。除了李政浩的房子,他们还盖了三家住宅,至于其他的小活,如打炕、盘锅台、垒猪圈、砌厕所、盖仓房、建院落,只要求到他们,不计报酬多少,都会让用户得到满意结果,一时间,工地周围数百里内传扬着他们的好名声。 有一天,俊杰正在吃饭,佳明走到他旁边悄声说道:“我说俊杰,你们可干大发了,公司领导没有不知道的。” 俊杰一惊,忙问:“他们没说怎么处理吗?” 佳明四下一看,还有许多人在吃饭,小声说道:“你先吃饭,待一会儿再跟你说。” 俊杰道:“我哪有心思吃饭啦?走,咱们找个没人的地方说话。”他拉着佳明走出食堂,找了个僻静的地方,说道:“都急死我了,你快点说呀。” 佳明笑道:“急也没有用,领导要是想处理你们,早就处理了,还能搁到现在?昨天,领导们在小食堂吃饭,他们叨咕你们了。沈文军说早就知道你们干什么,他说你们有技术,闲着也就太可惜了,还不如让你们到附近农村做点好事。一来可以搞好工农关系,可以为施工对当地带来的不便做点补偿,二来还能增加你们的收入,改善一点生活条件。他说有一条要把握好,不许让你们耽误正常工作。董志伟说你和老魏虽然干点私活,可你们俩带的小组工作最出色,质量最好,从来没出现过误工的问题,你猜沈文军说什么?他说只要不误工谁也别管你们,还说文革后工人生活苦,能挣点钱是好事,用不着大惊小怪的。怎么样?现在心里有底了吧?” 俊杰的心里是有底了,但他的心没有落到底,他想这样下去迟早会有麻烦,如果所有的人都像他们那样做,公司就会大乱,领导们不会视而不见不问不管的。他最担心的是出了麻烦会连累到师傅。有了这样的担心,他便主动地去揽活结账,尽可能不让师傅出面。老魏却认为他这么做可以锻炼办事能力,没有想到他这么做的深意。转眼间到了年底,即使是邵泽清这样的小工也挣了四千多元,这可以说是一笔巨款,工地周围农村的棒劳力十年也挣不下这么多钱。 新年放假,俊杰买了很多礼物,还特地给舅舅买了一件羊绒皮衣。韩世清见他不仅有了好师傅,又解决了工作问题,心里十分高兴,说道:“你总算混出人样了,下一步就是找对象安家。你在外头呆了这么多年,有没有遇到喜欢的姑娘?没有的话,我和你舅妈给你物色一个,保证让你满意,你看怎么样?” 俊杰立刻想到了艳霞,她的话犹在耳边:“杰哥,只要你不嫌弃我,生生死死我也要和你在一起……不管是北大荒还是别的什么地方,我都跟着你……我愿意和你一起去死……不要丢下我……” 舅舅一家人都见过她,如果说出来估计不会反对,只是两人关系的发展不尽人意,告诉他们可能空添愁绪,还有可能节外生枝。现在,已经过去五年了,如果她信守诺言忠贞不渝,就一定会等着他,如果不是这样,也不能怪她了,更不知道她那次受伤,是否留下了可怕的后果。不管如何,这是自己的初恋,留下了美好的印象,对自己来说,这已经足够了。如今,自己有了一定的储蓄,时机已经成熟,应该去见见她,看情况如何,以便做出决定,应该寻找一个机会,还要准备一下。他对舅舅说道:“我现在的技术还不如师傅,又不能一辈子跟着师傅,我还想利用这难得的机会再跟师傅学一段时间,还可以多攒点钱,这些都差不多了,找对象不难。” 舅舅说道:“什么不难?你以为有钱有技术姑娘就会嫁给你吗?两人得相处一段时间,相互了解,增加感情,觉得差不多了人家才能嫁给你。你说的差不多是什么时候?年龄相仿的姑娘能在等你?什么事情都一样,包括人的岁数,好时候就一阵,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和你一块下乡的卢洁和郭春娇招工回城后都结婚了,只有白静还没对象。” “李波呢,他怎么样?” “他也回来了,安排在玻璃厂。你们双河知青办的田永昌不地道,我听说可能是谣传,李波是送了大礼才回城的。卢洁和白静跟那个姓田的有说不清的事,只有郭春娇没问题,她叔叔在知青办,她早早就回城了。我去双河你们那个大队给你结账,听来这么个顺口溜:‘田永昌是笑面狼,酒色财气样样强,知青回城先别忙,男的送礼女上床。’这种话可不是说着玩的,多少有点肮脏事儿才能编出来。你是最便宜的了,工作呀,技术呀,什么都有了,还没费什么事儿,没有你的那位魏师傅,这些好事想都别想。” 俊杰的脑海中出现了卢洁、白静、郭春娇的身影,为她们的遭遇感到愤愤不平。他想找这些姑娘打听一下双河那边的情况,对舅舅说道:“卢洁她们回城后都安排在什么单位?我想见见她们,打听一下那边的情况。” “卢洁在食品站,郭春娇和白静安排在供销商店。她们回来都两年多了,知道的情况不会比你我多就是了。再说,有了田永昌这码事,有些话就不好说了。你想打听什么事,我可以告诉你了。” “我离开双河后,你去过龙湾队长家吗?” “我没去过。我听说老张的姑娘受过伤,可能是好了,具体情况我就不清楚了。那边还有什么事吗?” 俊杰摇摇头,没言语,又听见舅舅说道:“春节前还打算回工地吗?天这么冷,也不能干活呀。” “过了阳历年就得回去。前一阵子也没干什么活,老是开会学习,我也没注意听。” “人家说什么你就听什么,别乱说话。现在风向又有点变了,邓小平又被批评,估计还得闹一阵子。这和你没太大关系,赶快找个对象吧,这是我最着急的事了。” “我知道,不出两年,我要解决自己的婚姻问题。” 过了新年,老天又下了一场大雪,俊杰认为工地不会开工,在舅舅家又呆了三天,才登上了去工地的列车。 他在车厢里打盹,朦胧中听到广播通知:“各位旅客请注意,各位旅客请注意,稍后有重要广播,请注意收听……”俊杰感到奇怪,不知道有什么重要广播,需要一连播三遍,他朝周围看了看,又闭上眼睛,正在此时,广播又响了:“下面播送中共中央、中央军委、国务院讣告: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中国共产党和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卓越领导人,国务院总理周恩来同志,因病医治无效,于一九七六年一月八日九时五十七分在北京逝世……” 一瞬间,车厢内所有的军人好像听到了口令,同时起来脱帽致哀,一位五十开外的老军人大叫一声:“总理呀!”一下子扑到在地昏了过去。 列车拉响了汽笛,车厢里一片哭声…… 列车在凛冽的寒风中穿行,她的悲恸震荡着清冷的田野和萧瑟的山谷,山川报以同样的回声……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八章 风舂雨硙 第4节 《》的最新章节《》内容由网友收集上传维护,转载到35中文网只为宣传《》让更多书友知晓。 免责声明:本站所收录作品、社区话题、书库评论及本站所做之广告均属其个人行为,与本站立场无关。 2013-201835中文网AllRightsReserved.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章 冰消雪融 第1节 傍晚。(八路中文网www/86ZhongWEN.com)吴俊杰回到离开五年的平山屯青年点。 如果没有看见烟囱里冒出的白烟,吴俊杰会以为这里是遗弃的空房子。两边以前是仓库的屋子没有了门窗,里边堆上了柴草,其余六间房屋的窗户上只有五块玻璃反光,剩下的窗口全都钉上了塑料布。门前仅剩的一个篮球架斜卧在地,遍地都是碎砖烂瓦,让人觉得没有落脚之处。俊杰看了好一阵子才进了房门。作为厨房的外屋更让他寒心,墙壁熏得漆黑,碗架柜少了一扇门,大盆里放着一堆没洗的碗盘,小盆里的稀粥结了冰碴。这一切让他作呕,不敢想象现在的屋主人是怎样过日子的。正在烧火做饭的姑娘看见来了人,站起来忙问:“你找谁呀?” 俊杰道:“我不找人,我以前就是这个青年点的人,叫吴俊杰,现在算是出民工回来了。” “那你进屋吧,我去找点长。”姑娘把灶门烧着的柴棍推到里边,然后走出房门。 俊杰进了里屋,里面的六个男青年站了起来,大眼瞪小眼看着他都没有说话。俊杰放下行李,打开背包抓了一把糖块撒在炕上,又拿出两付扑克递给旁边的小青年,说道:“我叫吴俊杰,出民工刚回来,你们都坐着吧。” 这时,一个细高个脸上略有几个雀斑的姑娘进了屋,大方地把手伸向吴俊杰,说:“我叫李妍,暂时是点长,你回来我们就有了主心骨,希望你多帮助我们。” 俊杰笑道:“我能帮你们什么呀?自己的事儿弄成了一锅粥,怎么能帮别人?帮也是帮倒忙,给你们添乱。” “大哥不用客气,以后青年点里的事全靠你做主,我们这些人都听你的。” “这可不行。我才回来什么都不清楚,怎么敢乱做主?你们以前怎么做还照常,我保证听你们的,叫我大哥可以,我只能尽一个大哥的责任,这没问题。” “那就叫大哥了。”李妍又对男青年们说:“你们把自己的被卷往后串一串,把炕头留给大哥。高鹏,你去打盆热水来,让大哥洗脸,快去呀。” “好咧。”一个胖胖的露着两颗小虎牙的小个青年应声拿起脸盆跑了出去。李妍又拿来一条毛巾给了俊杰,然后放桌子准备吃晚饭。 俊杰洗完脸,看见盛粥的还是那带冰碴的盆子,只是盛了热粥而已,立时没有了食欲。告诉李妍说自己在路上已经吃过了晚饭,然后倚着自己的被卷找了本小说看了起来。 青年们吃完饭,收拾好桌子便用俊杰给的扑克玩起来。高鹏凑到俊杰跟前,露着两颗小虎牙笑嘻嘻地说道:“吴哥,你家在县城东关胡同里头吧?对了,现在东关街道了。” “是啊,”俊杰放下书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家是四年前搬到东关街道的。你家的房子现在是街道服装加工点。我还知道你爸叫吴振山,那年出车祸,是我跑到农具厂报的信。” “什么?”俊杰大惊失色,呼的做起来,握住高鹏的手说:“当时你在出事的地方吗?怎么个情况快告诉我。” “那时候我家在桥头。我出来上厕所亲眼看见吉普车撞人,急忙跑过去一看是你爸爸。他每天都路过我家门口,还特别喜欢小孩子,逗我玩,给我买过冰棍和糖葫芦,我从小就认识他。” “你认不认识那个开吉普车的人?” “那车是造反派的,开车的是造反派总头子,脸上有刀疤的人,叫……我想起来了,他叫刘志涛。当时他还下车看了你爸,又开车跑了。” “刘志涛!”吴俊杰的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又是刘志涛!” 高鹏看他这个样子,以为是自己说的事引起了他的悲愤和伤感,忙说道:“吴哥,你早就知道这些事,我不该提起来让你伤心。” “不,我以前真的不知道这些事,现在总算弄明白了一件事,我应该好好感谢你呀。” “吴哥,不用谢我,咱们家都在一个胡同里,这是应该做的事。你在外头呆了这么多年,一定遇到不少有意思的事,你挑几件说一说,让俺也长长见识。” “没什么特别的事,我去过两个工地,跟一位师傅学了点手艺。后来建筑公司招工,我还当了两天工人。因为没干好,让人刷了马勺打回原形了。” “他们凭什么刷马勺?没干好算什么?这不是理由呀。” “这话说起来就长了,我以后慢慢告诉你。现在青年点归谁管?咱们每天都干什么活?” “青年点归大队管,说了算的是大队副主任兼民兵连长肖连荣。咱们每天干的活是爬山放炮搬石头,累死人了,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熬出头。” “这小子还升了官,他家还在老地方吗?” “他家在大队部旁边,五间大瓦房,可有派了。你说的老地方是哪儿我就不知道了。”高鹏朝俊杰靠了靠,小声说道:“他家出大事了,前天半夜,不知道是谁用炸药崩了他家房子,西山墙都塌了,把俺都震醒了。多亏肖连荣带着老婆孩子去了老丈人家,要不呀,就出人命了。” 吴俊杰又吃了一惊,急忙问道:“肖连荣有老婆孩子?他跟谁结的婚?” “他老婆是龙湾的,我就知道姓张,是个大美人,还有什么花呀凤呀的外号,生的小孩有一岁多了。” “肖连荣,你这个狗杂种!”吴俊杰怒火中烧,恨不得立刻抓住他剁成肉泥,他“腾”地跳下炕要去找他算账,高鹏不知就里,忙问:“吴哥,你要上哪儿?有什么事儿你就吩咐一声,我去给你办。” “我出去一趟。”俊杰皱一下眉头。 高鹏拉着他又说:“你不用去,想做什么告诉我。” 俊杰一下子把他推到在炕上,不耐烦地说道:“你怎么回事儿?你能干什么?” 屋里的人都愣了,都在看着他们两人,一致以为高鹏的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了。俊杰马上意识到自己失态,伸手把高鹏扶起来说:“对不起,我不该这样。今天我的心情特别不好,有很多事想不开,你别生气,我保证以后好好待你。” 高鹏道:“吴哥,不该多嘴,是我的错。” “不不,你说的这些对我都很重要,改日我一定好好谢你。你去和他们玩吧,我闷得慌,想出去走走,一会儿就回来。”俊杰又对其他人笑了笑,然后出了屋门。 俊杰来到外屋,从菜板上拿起菜刀揣在怀里出了房门。夜风带着凉气吹来,似乎让他清醒了一些。他仰望着高空,满天的寒星好像眨着眼睛在嘲笑他,仿佛又在同情他。他想:“也许这是最后一次看星星了,可惜舅舅和师傅的一片苦心……”想到这里,泪水簌簌落下。又一阵风吹来,让他打了个冷战,他又想到:“我这么做他们会怎么想?还有那些师哥,还有……”林婕的身影闪现在脑海中,她带着轻蔑的口吻说道:“吴俊杰,我以为你是知书达理的聪明人,原来是我高看你了……我只想劝你两句话,天涯何处无芳草,退一步就是海阔天空……” 俊杰晃晃头,自言自语好像在对林婕说话:“你对我的感情,我心领了,可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少苦水……我要是对你有半点意思,都是对你的侮辱……杀父夺妻不共戴天,不报此仇我有何面目活在世上?我知道自己就一条命,可我身背了这么多仇恨,活下去又有什么意思?不杀肖连荣,我还会去找刘志涛,我没有退路了,这是把我逼到了这个地步……”接着,他又恨恨地说道:“张艳霞,当初你是怎么说的?现在是你负我,别怪我无情了。”他下了狠心,急匆匆直奔肖连荣家。 肖家的房前,拉铁丝晒衣物的木杆上挂着大灯泡,照的一片通明,房子的西山墙连带前拐角正如高鹏所说,全塌了下来,两排房架也耷拉着。肖连荣站在塌墙前和两位上了年纪的老人说话。俊杰冒着腰悄悄走到离他们较近的柴垛阴影里听他们说话,并把菜刀拿出来,想着只要两个老人离开就动手。 一位老人说道:“连荣,这墙得砌呀,这么敞开搁着,鸡鸭鹅都能上炕了。再说,这风直往里灌,人也受不了啊。” 连荣道:“天太冷不好砌墙,就是砌上了也不能干,我寻思开春再说吧。” 另一位老人说道:“哪能等到开春?没看见城里盖楼吗?水泥掺盐卤冬天照样砌墙,大不了多花几个钱。要是这么搁着,房架和墙框都受不了,我看还是砌上吧。” 这时,俊杰看见玉萍从房子里出来,听她对肖连荣说:“连荣,你怎么让两位大叔站在外面受风?赶快让他们进屋吧。” 连荣道:“小孩睡没睡?要是睡了,你热两个菜,我陪两位大叔喝一盅。” 一位老人道:“别热了,撂下筷子那么一会儿,喝不了酒。你们两口子也累了,早点歇着吧,俺俩也该回去了。” 俊杰听到这里恍然大悟,高鹏没说清楚的话差点让他闯下滔天大祸。他又猫着腰要悄悄退出阴影,一边往回走一边想:“我怎么就忘了,龙湾有两支花呀。要是摸黑进去砍了肖连荣,看着玉萍抱着孩子哭,怎么办?”他后悔得真想用菜刀砍了自己。 回到青年点,躺在炕上还在想这件事,懊悔一阵后想到:“以后做什么事可得冷静点儿,决不能乱来了……玉萍结婚了,怎么能嫁给肖连荣?真是没想到……艳霞现在怎么样啦?应该找玉萍打听一下,看情况到龙湾去一趟和艳霞见见面……”他盘算着见面后说些什么,怎样解释这五年在外的情况,如果她也出嫁了,那也没办法,因为这五年自己不闻不问,出点差头实属正常,不应当责怪她。这样一想心里就坦然了,他想着想着,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俊杰早晨起来晚了,大家都在等着他开饭。当他出去解手回来,有人给他准备好了洗脸水、香皂盒毛巾,端进来的菜汤里有了几根粉条,苞米粥里多放了几粒大米。他看出来,这些小青年对自己是三分敬重,七分是害怕,他觉得这样并不好,这样的关系会影响到他们的生活质量,应该改变这种局面。 吃完饭,俊杰对高鹏说道:“你今天干什么?我想让你办点事儿。” “吴哥,你的小事就是我的大事,只要信得着我尽管吩咐好了,我听你的,不管什么事我保证让你满意。”对于现在的高鹏来说,吴俊杰的到来等于有了靠山。青年当中数他个头小,心情懦弱受点委屈是平常事儿,如今大不相同了,两人的家都在东关胡同,自认为关系比别人近一层,他可以扬眉吐气了。 俊杰拿出五十元钱交给高鹏,说道:“我要请全点的人吃顿饭,你上街看看有什么好吃的就可这钱买,最好能买几只鸡来。“ 青年点里的其他人“嗷”的一声叫,把俊杰下了一跳。五十元不是小数目,因为四元钱就可以买到一只大公鸡,两角钱加上四两粮票能在饭店吃顿饱饭。俊杰又对李妍说道:“你留下几个女的帮我做饭,最好能把屋子收拾一下。” 李妍道:“听大哥的,今天所有的人不去上班了,先打扫卫生,然后做饭,保证让你满意。” “那就拜托你了。我觉得咱们在这里住一天就应该像样过一天,打起精神对付眼前的困难,不能过灰溜的日子。你看看我说的对不对?今天我还有别的事儿,不能在这点里帮忙了,你多辛苦点儿。”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章 冰消雪融 第2节 俊杰来到大队革委会姜主任家门口,喊了一声,又敲了敲门,姜主任的老伴出来问:“你是谁呀?” 俊杰道:“我是吴俊杰,你忘啦?姜主任在家吗?” “我想起来了,你是下乡青年。无弹窗www/86zhongwen/COM老姜他刚出去,我去找他,你进屋吧。” 俊杰进了屋,把带来的两瓶酒和一条烟放在柜上,看着墙上相框里的照片。四十多岁的姜主任进来同俊杰握手后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行啊,还知道回来看看。体格不错呀,比走的时候壮实多了。这次回来打算住几天?” “不是住几天,我在那边没干好,给撵回来了。我没地方去,只能回到青年点。” “坐,坐着。”老姜看见了柜上的烟酒,说道:“你这是和我外道了,买烟酒干什么?” 俊杰笑道:“这就是一点意思。我听舅说,我以前的工分账都是你给办的,应该感谢你呀。” “你舅对咱们大队很够意思,帮了不少忙,我给结个帐也是应该的。”老姜掏出烟拿出一支给俊杰,俊杰说不会抽,自己点着吸了一口,又说道:“我听说你学了瓦工手艺,在市里比赛拿了第一,还弄了个六级瓦工证书,这都是真的吗?” “都是师傅教的。” “好哇,这个证书和你的第一就是金字招牌,可以派上大用场。咱们大队有三四十个瓦匠,你挑个头,组织一个瓦匠队拉出去挣钱,我负责给你们找活,到时候我保证亏不了你。” “我干活可以,让我挑头可不行,我不能管人。组建瓦匠队是好事,我在工地就遇见过一帮赵家屯的瓦匠队,他们挣了好多钱。我有个建议,瓦匠队的小工用下乡青年行不行?” 老姜没急着表态,想了一阵说:“你说让下乡青年当小工,他们行吗?平时干活出工不出力,谁说也不听,肖连荣拿他们都没办法,别让他们把瓦匠队拖垮了。” “他们跟我干就没问题,我能管住他们。用他们有个好处,上边支持知青创业,怎么干都没有麻烦,还可能得到点儿资金扶持。要是组建瓦匠队,打出去的旗号就说是知青创业工程队,咱们再想办法通过知青办公室弄点设备。” 老姜笑道:“看样子你是有备而来了,你还有什么想法都说出来,咱们好好商量,看看怎么办好。” “那我当着姜主任面就不敢说假话了,我来就是想找你商量这件事。我从工地回来的路上做了个打算,想把青年点的人组织起来,打着我刚才说的旗号拉出去干活,挣的钱给大队一部分,再留一部分上设备,剩下的我要给青年们开工资。” “打算是不错,可你的人手不够用,特别缺的是大工,没有大工就不能揽大活,挣不着大钱,只能小打小闹。具体怎么干咱们得好好合计,现在先定下来一件事儿,咱们是非干不可,你说能管得了那些下乡青年,那好,小工就全用他们。明天开始他们就不用上工了,都撤下来好好歇着,攒足劲儿,开春你领他们干吧。对了,你那几年的工分账还在我这儿,拿给你看看。” 俊杰见他要开柜子,忙说道:“不用了,我舅把账都结了,还看什么账?我能不相信主任吗?我是来向你报到的,说说组建瓦匠队的事儿,等你安排工作。还有件事儿,我的户口和粮食关系都没办回来,这边没事吧?” “那些东西没有用,你别把六级证书弄丢了就行。把那个瓦工队也好,还是什么知青创业工程队给我拉起来,剩下的事儿你都不用管。工分账不看就算了,可你还有点账得和你说说。”他打开柜子,拿出钱和单据交给俊杰,“你在龙湾共剩了二百六十七块二毛钱,大队清理三角债时给你算回来了,我正想给你舅捎信呢。” 俊杰把二百元揣进衣袋里,其余的递到老姜面前说:“这点零头给你买烟酒吧。” 老姜拉下脸说:“这可不行,你拿烟酒我不得不收就是了,钱绝对不行。你还没找对象吧?那你就得多攒钱了。” 俊杰笑道:“找对象也不能差这两个钱。”他把钱揣起来又道:“姜主任要是没什么事儿,我就走了。” “瓦匠队的事儿咱们说定了,你不能变卦,你就琢磨怎么干吧。” “你放心,用得着我出力的地方绝不会含糊的,保证干好就好了。” 姜主任的老伴进了屋说道:“俊杰,你别走了,晌午了,吃点饭吧。” “我想找肖连荣副主任,他是青年点正管,怎么也得见见他,以后时间有的是,我保证来给你们添麻烦。” 老姜道:“我听说他要去买水泥什么的,现在走没走可不知道,你去看看吧。” 俊杰出了姜家,来到肖家。 肖连荣确实不在家。正给小孩喂药的玉萍见到俊杰愣了一下,说道:“是你呀,我差点没认出来。上这儿干什么?” “来看看你呀,”俊杰坐到椅子上又说道:“恭喜当上母亲了,肖副主任上哪儿去啦?” “他去买水泥准备砌墙了,你找他干什么?” “他管青年点,我得向他报到。说到砌墙,我多少通点路子,要是人手不够可以算我一个。” 玉萍给小孩喂完了药,把水碗放在桌上,然后抱起哭闹的孩子一边拍一边说:“对了,我想起来了,你是国家工,又是大瓦匠。你回到这穷山沟干什么?媳妇没领来吗?” “我哪来的媳妇?”俊杰脸红脖子粗地争辩道:“招工当瓦工不假,可我没结婚。现在被撵回来了。” “别蒙人了,你能没有媳妇?你还能被人撵吗?”玉萍亲一下孩子的脸蛋又说:“可怜我那姐姐呀,当初怎么看上了一个没心没肺的臭小子,还那么傻乎乎地等啊,等啊……” “玉萍!”俊杰呼地站起来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问我什么意思,我还想问你到俺家是什么意思。听说俺家房子让人炸了,想来看笑话是不是?告诉你,我不在乎!这个家出点事儿很正常!我问你,当初你和我姐是怎么说的?山盟海誓豪言壮语全是一堆狗屎!你走吧,不用你砌墙,这里没你什么事儿,办公事到大队部谈去,别在这儿假惺惺说好听的。你除了钱还知道什么?去吧去吧,赶快去挣你的大钱吧。” “你误会了,你听我说……” “我没心思听!”玉萍打断俊杰的话,“你有能耐去找我姐说去。” “你当我不敢吗?别看错了,我不是以前那个扁了圆了都得讲究的吴俊杰!你听好了,不管谁敢再搅合我和艳霞的事,我立马让他吐血!我现在就去龙湾,倒要看看你们还有什么本事。” 俊杰摔门出来,听到玉萍在屋里说道:“五年也不写封信,哪有这么办事的,什么东西。” 俊杰边走边想和玉萍的谈话,忽然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她没有说出艳霞出嫁的字句,这说明艳霞还在等着自己,这个结论不仅使他消了气,还让他心花怒放! 青年点的人都没有去上班,他们彻底打扫了屋里屋外的卫生,现在正忙着杀鸡做饭。俊杰找到李妍说:“你们辛苦了,我要去一趟龙湾,今天晚上能不能回来还不一定,饭菜弄好了你就领他们吃吧,不用等我。” “那怎么行呢?大哥做东我哪敢越权呀?你什么时候回来都行,俺这些人必须等你。” “用不着等,活学活用嘛。”俊杰又对高鹏说:“钱够不够?” 高鹏露着虎牙笑道:“没花了哇。我买了四只大公鸡,猪肉粉条蘑菇,还有青巴鱼和两瓶酒。我还买了两千响的鞭炮呢。这么花还剩了八块七毛六,”他把钱掏出来递到俊杰面前,“凡是我想到和看到的都买了,剩钱给你吧。” 俊杰道:“不用给我,你拿着,算你跑腿钱。你去帮他们干活吧。” 李妍道:“咱们可讲好了,你一定要回来,要不的话,这顿饭俺们没法吃了。” “我尽力而为吧。”俊杰离开了青年点。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章 冰消雪融 第3节 俊杰到供销社找到李吉安说:“李叔,听说你当了主任,就不用跑外了吧?” “照常跑,有些事我不去不行啊。(八路中文网www/86ZhongWEN.com)上月末我见到你舅了,他说你在工地干得挺好,招工当了工人,还学到了瓦工手艺,说是你遇到了一位好师傅,都是他给你办的,你这个师傅很了不起啊。” “我是遇到了一个好师傅,可我把活儿干砸了,把工作弄丢了,这事儿都没敢告诉舅舅。” 李吉安听了他的话吃了一惊:“怎么弄成这样?” “我在那里利用空闲干了点私活,给人盖房子盖仓库,这一下子惹出乱子,市里来了工作组,二话没说就把我开除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现在回到青年点了,我寻思还干瓦工活。” “怎么干?你自己干哪?” “我和大队主任说了,主任同意搞一个瓦工队,他说让我挑头,他给找活儿,出去挣钱。” 李吉安沉思一阵,说道:“有机会我得见见你舅,看看怎么解决你的工作问题。” “见到我舅给我解释一下,别让他为我担心。我还有点事儿,想借辆自行车,去龙湾办点事。” “行,门外那辆是我的,你骑吧。” 俊杰买了礼物,骑上李吉安的车子直奔龙湾。 俊杰来到艳霞家,德才老两口都不在,艳霞坐在锅台边削土豆皮。俊杰把礼物放在锅台边,说:“艳霞,我回来了。“ 艳霞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不紧不慢地削着土豆皮说道:“你来啦?就你一个人来的?把对象留在哪啦?” “你说的怎么和玉萍一样?这是没有的事儿,我可以发誓。你们都是听谁说我有对象啦?” “你还要发誓呀?以前说的少吗?我这耳朵里都灌满了。当初我真傻,傻透腔了。”艳霞说着说着站起来,眼里含着怒火,额头的疤痕也微微发红,“你好好看看,我这个样儿能配得上你吗?你走吧,把你那些好听的话说给城里的那个姑娘听吧。” “艳霞,你怎么啦?你听我解释呀。” “你不知道我怎么啦?我傻呀。五年了,连个信儿也没有,谁知道你干了些什么事儿。告诉你吴俊杰,山里的姑娘也是人,不是给谁耍着玩的。我不会再听你那些漂亮话了,你走,快点走!” “你真的变心啦?” “谁变心谁知道。靖东县城里的林婕长得漂亮,又有工作,不是挺好吗?赶快去找她吧,去吧。” “谁说的?这是没有的事儿!”俊杰急的嗓子要冒烟了。 艳霞的嘴角掠过一丝冷笑,“哼,我知道你不会认账。行了,我只问你走不走,不走我就喊人了。” “好,我走,我走!”俊杰又气又急,身上直打哆嗦,他知道一下子说不清楚这些事,只能回去想办法了。他转身出来,推车出了院子。又听见艳霞喊道:“你站住!把东西拿走!” 俊杰看见艳霞提着他买的东西出了房门,立刻飞身上车离开了她家。他边走边想:“她怎么知道林婕?这些事儿是怎么传过来的……对了,一定是周金旺!三哥呀三哥,你可把我害苦了……得了,还是厚着脸皮求玉萍吧,现在只有她能帮上这个忙。真不愧是姐妹俩,说话腔调都一样……”他琢磨着艳霞的话,觉得她并没有绝情,如“五年了,两个信儿也没有,谁变心谁知道。”这些话已经透露出自己的内心想法,如果能澄清同林婕的关系,事情完全可以扭转过来,说一千道一万关键还是同玉萍谈话后得出的结论,艳霞没有出嫁!想起昨天夜里听了高鹏说不清楚的话就怀疑艳霞,真是又羞有愧。他在那棵大榆树前停下来站了好一会儿,想返回去找艳霞。想了好一阵子又觉得不妥,“还是去找玉萍吧,先回青年点再说。” 青年点的人做好了饭菜都在等他,高鹏看见他的身影大喊一句:“吴哥回来啦!”青年们纷纷跑出来迎接他。 俊杰对李妍说道:“房子前边收拾得这么干净,屋里就更不能差了,这一天真辛苦你们了。” “都是大哥吩咐做的,说不上辛苦。你洗洗脸,咱们准备开饭。” “开饭啰!”高鹏又喊了一嗓子,并且点燃了鞭炮。 青年们端来饭菜摆了满满两桌,俊杰看过之后笑道:“你们真能鼓捣,弄出花样了,不简单。都上炕,咱们吃饭。” 李妍道:“东西是好,就怕俺没做好,你多担待点吧。”等青年们上了炕,她又对大家说道:“咱们动筷子之前,听大哥说几句怎么样?” 青年们鼓掌。俊杰道:“讲两句可以,大家饿着肚子听就没意思了,咱们先吃后讲行不行?” 青年们的掌声更响。 俊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鸡肉,说:“咱们吃吧。青年点的日子我知道,没多少油水,冷丁吃好的吃急了等于白吃,人还得受罪,都别着急,慢慢吃。” 青年们看着俊杰吃下第一口,立刻动起筷子,而且吃起来完全忘记了大哥的教诲。十五分钟后,高鹏说道:“吴哥,我忘了,酒瓶还在被子底下捂着呢。” 俊杰笑道:“那就留着以后喝,你吃饭。” “别人喝不喝我不管,我怎么也得敬吴哥一杯酒。”高鹏拿出一瓶酒,找来杯子倒满递给俊杰,“吴哥,我敬你。” 俊杰接过杯喝了一小口,看着青年们狼吐虎咽的样子心里阵阵发痛。 李妍对他说道:“大哥,这回没话说了吧?” “你说讲点什么好?” “就将你下乡八年的感受吧。” “那我就说两句。”俊杰问大家,“你们说咱们下乡苦不苦?” 高鹏道:“那还用说吗?离开家和父母,跑这山沟里打石头能不苦嘛,可咱们不干也不行呀。” 俊杰道:“是苦,这我也有体验。我下乡的时候还没有青年点,住在私人家里,不懂人家的规矩,不会干农活,总看着别人的脸色,生怕人家瞧不起。可咱们总想着苦就不对了,那样会使咱们的意志消沉,生活失去了情趣。看看那些社员怎么过的日子,他们一生一世,一代又一代起早贪黑土里刨食,什么时候听过他们说过一个苦字?他们的理想和前途又是什么?他们手把手地教咱们干活,真心实意地帮咱们解决生活上的困难,咱们应该怎么样评价他们?我敢说,他们是世界上最勤劳朴实的人,最善良的人,也是最应该受到尊敬的人。咱们在遇到困难和伤心的时候想想他们,换位思考一下,设身处地地想一想,那就会冷静下来,心平气和地应对现实。我们还团结起来,互相帮助,我们离开了家,离开了父母,在这样的地方闹别扭,就等于雪上加霜,受到更大的伤害,我们能够聚在一起就是一种缘分,而这种缘分也是一种财富,同样的财富还有现在你们认为的磨难,这些磨难会使我们坚强起来!我说完了。” 青年们没有鼓掌,都在认真得听,思考着。李妍道:“大哥说的好,我提个建议,请大哥当点长,领我们干吧。” 俊杰道:“这可不行,我保证遵守点里规矩,不搞造反夺权。我还有件事要和大家商量,大队主任叫我挑头儿组织瓦工队,你们要是愿意跟我干,明天开始就不用上山打石头了,好好休息,开春跟我出去挣钱,我保证你们挣的钱比打石头挣的多。” 青年们“嗷”地一声,鼓起掌来,把俊杰吓了一跳,他笑道:“你们这是什么毛病?一惊一乍真让人受不了。以后咱们到公共场合人多的地方,可不能这样。” 李妍问道:“俺七个女的也能去吗?” “可以呀,你们可以倒灰递砖,同样可以砌砖抹灰,我在工地就看见几个女瓦工,他们干的不比男的差,我觉得她们干活更细致,质量好。咱们要是离开本地,你们就去做饭管卫生,能干的活很多。我有个建议,不管咱们在哪干,你们最好留一个人看家,养点鸡鸭,改善咱们的生活。” 李妍对大家说:“咱们明天不上山了,今晚好好玩一玩,把菜拿出去热一下再吃吧,我提议让大哥唱首歌好不好?” 俊杰道:“你怎么老是给我出难题?我不会唱歌,唱一句就能把你们吓跑了,那可是麻烦事。” 高鹏道:“吴哥,你就唱一句,把她们吓跑了,咱们还能吃一顿。” 一个女青年说道:“小高鹏你别臭美,你跑我也不跑。” 另一个叫王丽的女青年说道:“你别太狂了,大哥不是你自己的大哥,别以为什么事儿都向着你。对了,大哥不唱就叫高鹏唱,他嗓子可好了,大家鼓掌。” 她的号召得到了青年们的响应,大呼叫好,并且鼓掌。 俊杰笑着对高鹏说道:“你这是引火烧身,我也保护不了你了,你唱吧。” 高鹏挠挠头说道:“我就会点样板戏,杨子荣唱的那个……” 王丽道:“那个打虎上山吧?” “不是不是,在卧虎山个。” 李妍道:“什么卧虎山,是威虎山!同饮庆功酒的那段吧?” “对对,这回对了。你们这是逼鸭子上架,我要唱了。” 王丽道:“哎呀,你就唱吧,这么费劲儿,你快点儿!” 高鹏道:“唱就唱。 今日同饮庆功酒, 壮志未酬誓不休。 来日方长显身手, 甘洒热血写春秋。 俊杰小声对李妍说道:“你领他们好好玩,我出去一趟。” 他下地出了房门,站在门口正在想着理由准备去找玉萍,没注意有人来到他身旁说道:“吴俊杰,你怎么站在外头?” 俊杰看见是肖连荣,马上说道:“是你呀,肖副主任,你怎么来啦?有什么指示到屋里讲吧。” “什么指示?我找你有点私事。屋里那么热闹,我就不过去了,免得搅了他们的兴。我听说你学了瓦工手艺,想请你帮忙砌墙,可这儿天太冷了,有点说不出口,也不知道你有没有空儿?” 因为俊杰有求于玉萍,肖连荣正好送来的机会,所以对他有了点热情,说道:“行,你的房子我看过了,不算什么大事儿。什么时候干?” “明天。水泥盐卤都准备好了,你看差什么?” “我只是大概看了一下,具体的还是明天到现场再说吧,给我借把手锤和灰铲,你找了几个瓦匠?” “我找了王胡子、李瑞生和林安泰,这三个人你以前都认识,加上你四个大工够不够?” “四个人差不多,找没找小工?要是没找,这屋里可有一帮。” “小工我还没找,可这屋里的青年……”肖连荣犹豫起来。 “你放心,我领他们干没问题。姜主任没告诉你吗?咱们大队要成立瓦工队,这屋里的人都是小工,在你那里就算是演习了。你要是没小工,就从这里面挑几个。” “那好,你说了算。你看能用几个明天你就领几个,告诉他们戴帽子和手套。我还得去借灰铲和跳板,咱们明天唠。” 俊杰送走肖连荣回到屋里。青年们余兴未尽,还在尽情地喝着闹着,俊杰心里为他们祝福,祝愿他们好好度过严冬,祝愿他们的父母少点牵挂,祝愿一切快点好起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章 冰消雪融 第4节 第二天早晨青年们起来晚了,俊杰带着六个男青年到肖家的时候已经是八点半。无弹窗WWW.86ZHONG他对肖连荣说道:“你求我干点活儿,这一早晨就误事,真不好意思。” 连荣道:“不算晚,早晨天气太凉了,干活不得劲儿,就是现在也不行,再等一会儿吧。” 络腮胡子老王走到俊杰跟前说道:“吴老弟,你还能不能认识我啦?” “王师傅,我怎么能不认识你?那几年大会战,修梯田砌河坝我都和你在一起,还给你当过小工,对不对?” “现在你就别叫我王师傅了,我可担当不起。听说你参加市里比赛拿了第一,还弄了个六级证,这些俺连想都不敢想的事儿,可你做到了,管你叫师傅还差不多。” “那是你没去,让我捡了个便宜。你不能叫我师傅,还和以前一样,叫小杰吧。” “不管怎么说,你上过大场面,今天就听你的,你说怎么干吧。” 俊杰笑道:“你们三位师傅盖的房子比我见的还要多,我怎么敢班门弄斧?我和这些青年都是晚辈,听你们安排,叫干什么就干什么。” “拉倒吧,俺三个都是土老两,哪个正经拜师学艺考过票?今天就看你学得怎么样,不看你笑话。” 连荣道:“俊杰,不就是一面墙嘛,你张罗吧,好赖没个挑。” 俊杰笑道:“那我就丑话说在前边,把事情搞砸了责任在你们身上,我可要胡来了。你们三位师傅先进屋歇着抽袋烟,我领他们收拾一下墙根儿,砌墙的时候招呼你们。都进屋吧,别在这儿挨冻了。” 王胡子等进屋后,俊杰指派四人搅拌灰,其余的人揭了塌房架上的瓦,用撬杠的办法支起房架,随后清理出墙基。一切准备工作完成后,让连荣把王胡子他们找来,开始砌墙。他对走过的王胡子说:“我砌石头不太行,补里子吧。” “那可不行,”王胡子笑道:“你砌外墙还得把大角,我给你补里子,老李和老林两人一帮,干吧。” 四个人扯上线干了起来。由于石头是原来的墙石,有棱有面,砌起来非常顺手,中午的时候砌了一半高。小工开始搭架子上踏板,王胡子等大工休息时,连荣招呼吃午饭,王胡子说:“不用了,吃什么午饭?趁中午暖和多干一会儿,下午早点收工喝酒,你把晚饭准备好就行了。” “那你们垫点贴晌吧,饿肚子干这力气活人受不了,还是少吃点吧。” 王胡子道:“我要是喝酒下午就不用干了,你打算再找人哪?下午你也别打漂了,往架子上搬石头。” 小工们搭好了架子,王胡子等人上去接着砌墙。干到三点半,墙高已经接近上平口,俊杰里外墙面看了一下,小声对王胡子说:“叫停吧,不能再砌了。” 王胡子看了看墙面说:“用水泥砌墙不会有事吧?干脆干完算了,省了连荣再张罗。” “这是县办厂子的水泥,凝结度不够,快叫停,要不咱就白干了。” 王胡子犹豫了一下,大声说道:“行了,今天就干到这吧,什么时候再干大伙听信儿。” 林安泰道:“就剩几块石头撂上得了,省了再伸手。” “还得码墙尖呢,让墙干一干再砌吧,再说了,咱们还能吃顿肖连荣的酒席。” 连荣道:“到我这吃没问题,都下来洗手吧,中午饭还没吃呢。” 瓦工们跳下架子,俊杰到墙里仔细察看,发现墙面有点异常,立刻招呼连荣找来木板顶在墙面,再用圆木顶住木板,圆木着地的一端压上大石块。王胡子说:“这是我砌的毛病,可能是没压好茬儿,离骨了。” 俊杰说:“不是,你砌的没毛病。主要是天气凉,别看墙灰里掺了卤盐,可那石头是冻的,接触水分就会形成冰面,打滑压不住,加上墙高压力大,承受不了。再有一个可能就是卤盐搅拌不匀,有那么几锹灰没有防冻成分,也会造成这个问题,要是砌砖就没有这些事了。” “我可没想这么多,多亏你喊了那么一句,停的也是时候,要不然呐,咱们真就白干了。老弟,你这几年在外头没白混,跟你那位高人确实学了点正经东西。” “可惜我没学到家呀。” “行了吧,行家看门道,力巴看热闹,你比划两下子我就看明白了,是真功夫。” “什么真功夫?我在外面砌砖的时候多,砌石头不行,应该和你好好学一学才是。” “你别瞎扯,说不上谁跟谁学了,走吧,上那屋喝酒去。” 肖家的东屋里摆了两桌酒席,俊杰进屋后挤在小工的桌上,坐在另一桌的王胡子说道:“吴老弟,你干什么?瞧不起俺们这些土老两是不是?” “你说哪去啦?我是晚辈,俺几个在一起吃得了。” “那桌人多,赶快过来,要不我去拽你了。” 俊杰只好来到王胡子旁边坐下,说道:“我上这桌就担心一件事,不会喝酒影响你们的酒兴。” 王胡子说:“你不会喝酒?” “真的不会。我也奇怪,怎么学也不行,喝上两盅就迷糊头痛。我真佩服那些能喝酒的人,喝酒像喝凉水似的,怎么喝也不醉。” “你要是不会喝也没办法。”王胡子说还要拿酒瓶,连荣说:“我来吧。”他把酒瓶拿过去给王胡子和老李、老林倒了酒,对俊杰说:“你说喝两盅就迷糊,现在喝这一杯还行吧?我给你少来点。”给俊杰的杯子倒上酒又说:“这么冷天请你们来干活真是不好意思。来吧,别管饭菜做得好吃不好吃都要吃饱,咱们开始吧。” 王胡子喝了酒,吃着菜说:“吴老弟,你说这水泥不行,那咱们隔几天砌墙?” 俊杰笑道:“质量怎么差也是水泥呀,搁一天就行。你是想考我还是逗闷子?” “我绝对没那个意思。我现在服了,人要是出去闯荡几年就赶上我们在家里一辈子。可惜你是个下乡青年,不是长把葫芦,要不然,咱们跟大队说说,搞一个瓦工队拉出去大干一场,天天有酒喝有钱花了。” 俊杰道:“对于我来说是不是下乡青年已经没关系了,学了这门手艺就不可能进工厂摆弄机器,也不可能再去学别的技术,只能干一辈子瓦工,我也做好了这个准备。” 连荣道:“老王,不用你找大队,老姜说了,俊杰在市里拿过第一,有六级证书,会看图纸,让你和他挑头儿组织一个瓦工队,天暖和了就出去干,这回满意了吧?” 王胡子兴奋起来,把一杯酒倒进肚子里说道:“这是真的吗?那我就跟吴老弟出去大干一场,挣几个铜板花花。” “别说跟我,你们年纪大见的多,经验丰富,我跟你们学才对,希望你们别客气,好好教我。” “岁数大不等于技术高,俺和你比不了。你有文化有头脑,能琢磨。我呢,小学念了半年,放猪放牛,后来学瓦工,学了个半槽烂架自以为可以了,听你这么一说我这是白混了。我说老弟呀,趁你没回城,咱们组织人手干它一场,把你师傅的高招儿也传给俺们这些土老两,行吗?” “干是非干不可的,这没有什么可讲。说到师傅的高招儿就一条,那就是勤学苦练,想一切办法提高自己砌墙的速度和质量。师傅对我又凶又狠,一点儿都不放松,生生把我逼到了这个地步。他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不管干什么,不干拉倒,干就得比别人强,干出样子来。其实你砌石头的技术已经到家了,拿块石头就知道应该放在什么地方,从角度到压缝掌握得很有分寸,我应该好好向你学一学。” “看看,给我戴上高帽子了。我砌墙砌出个包儿就是你这顶高帽给压的。老弟,你砌砖怎么样?那东西瞅着四棱八角,用起来可就不是那么回事儿。有一年我上省城亲戚家串门,对面盖高楼,那家伙,大工砌砖刷刷的,像耍魔术似的把我看迷了。” 俊杰道:“我砌过几回砖,考证也有砌砖墙一项。砌砖的要领看似简单,但要达到你说的那种地步,确实要下一番苦功夫。” 连荣道:“来来,咱们边吃边说,要不菜都凉了。我再给你们倒杯酒。” 大家又喝了一杯。俊杰给他们倒酒时,听王胡子说道:“老弟你行,有文化,还不小看人,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人,和你在一起说话都对撇子。你不是吵吵愿意跟俺学吗?我有一样比你强,那就是喝酒。来吧,咱们举杯干了老弟敬的酒。”说罢,一饮而尽。 大家又吃喝一阵,王胡子说:“今天的酒喝得痛快,我就不吃饭了。后天咱们还到这里会齐,砌完墙还是喝酒。”说完之后,下地穿了鞋。 连荣道:“我说老王你急什么?怎么也得吃点饭压压酒哇。” “不用压了,酒是粮食精,越喝越年轻,我有酒就够了。你们慢慢吃,我回去。后天,你还得给我准备酒。” 其他人也纷纷下地出门。俊杰在门口被玉萍拦住了,她说:“你着什么急?也没有老婆孩子扯着拽着,回去也是干闲着,再坐一会儿。” 俊杰道:“你们忙一天了,客走主人安,你也该歇歇了。” “我不急,你坐一会儿,我有话对你说。” “那好,你收拾桌子吧,我去看看砌的墙。” 连荣道:“我陪你去。” 两人出房门来到西墙下,俊杰里外仔细看了一遍,说:“没什么问题。要想干得快一点儿,晚上在里边生个炉子烘一烘,每天烘一个小时就行。这墙砌上可以,但不能抹灰,冬天砌的墙不干透年年返潮,湿漉漉的,沾上灰尘就发黑。最好是一个春夏,过伏上秋抹上就没事了。” “也就得那么办了。咳,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谁这么大胆敢炸私人住宅,找到人了吗?” “是黄彦生干的,他已经投案自首了。其实,是我对不起他,他这一炮把我崩醒了。” “噢?这是怎么说的?” “黄彦生家在林泉沟里头,是独家独户。他和父母开了不少荒地,房前屋后还有不少果树。他一年到头也不上几个班,偷着卖水果大黄米小豆。大队找他谈了好几回也不听,这不是割资本主义尾巴吗?他一下子成了典型,我领民兵到他家砍了果树,没收三百斤大豆,大黄米一百七十斤和二百斤小豆,还有一麻袋栗子和三麻袋山楂。黄彦生的父亲是个七十四岁的老人,当时急了抡起扁担打人,被我推到在地后来一病不起,捱了两个月死了。黄彦生交代就是为这事儿炸我房子,可他还是不想让我死,知道西头不住人,我和老婆孩子又不在家才动的手。细想起来我真不是人……” 俊杰叹口气说:“你的父母不在家吗?” “他们老两口早就搬到我姐家去了,一个弟弟当兵,一个在外地工作,家里就剩俺三口人。我爸是我给气走的,我当连长的时候,他就劝我,现在当干部就不能全听上边的,得看看什么事儿,对社员有没有好处,没有好处就拉个架子走过场,千万别去祸害老百姓。等我当上副主任他又开始说了,你知道民以食为天是什么意思吗?什么割资本主义尾巴?老百姓吃不上穿不上,要你们这些狗屁干部有什么用?这些话上纲上线就是反革命,为这个我和他吵,吵到最后把他气走了。我对不起父母,更对不起老黄家,我算什么干部?应该给老黄头偿命才对。” “你也别太自责了,责任不都在你身上。等房子修好了,去把老人接回来。” 玉萍出来对他说:“你们在外头唠什么劲儿?进屋吧。”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章 冰消雪融 第5节 进了屋里,玉萍拿盒烟抽出一支递给俊杰,俊杰说自己不会抽,玉萍道:“你说假话吧?在外面混了好几年,能不会抽烟?” “我真不会。(八路中文网www/86ZhongWEN.com)我活也干了,酒也喝了,还会在乎抽支烟?” “不善,”玉萍把烟扔给连荣,“连荣可不行,一天两盒都不够抽,都不叫事儿了,浑身都是烟味,闻着就让人恶心。哎,你昨天是不是因为刮大风没下雨,没敢去龙湾?” 俊杰道:“我去了一趟。” “这就对了。古书上说劝将不如激将,用在你身上还挺灵。” “什么劝将激将,你不说我也是要去的。” “我姐怎么说的?” “她把我好顿损,我说什么也听不进去,生生把我撵出来了。” 玉萍笑道:“你呀,这叫报应。当初我是怎么跟你说的?不方便的时候我可以给你们传信,可你不听。这事儿怎么能五年没个信儿?告诉你,除了我姐姐,这里再没有第二个人相信你了,可她就是不改主意。她摔伤了后,她爸不同意你们相处,不是对你有意见,他也不在乎你妈什么事儿,他是看我姐姐摔成那样儿,一旦有了后遗症会连累你。你又是下乡青年,又有户口呀回城呀这些烂头事儿不好办,干脆让你死心得了,你没看出来吗?” 连荣道:“玉萍,人家头一回到咱家,唠点什么不好,扯这些闲皮干什么?” “你上一边凉快去,这里没有你插嘴的份儿。小样儿,当初要不是我保了你,俊杰早就收拾你了。” “我知道知道。”连荣连连点头,又对俊杰说:“玉萍当姑娘的时候不是这个样吧?都说女大十八变,她变来变去变成母老虎了。” “屁话!嫁给你这种人就是哑巴都得开口说话。” 俊杰笑道:“玉萍,你确实变了,昨天你讲那些话,要是在以前你根本不会说。” “我也是没办法才说的。俊杰,咱说咱的,别让连荣掺和。其实我看明白了,我姐她心里只有你一个,你得想想这五年她是怎么熬的,哪怕能看见你一个字也好哇。亏你没结婚,要不她真疯了。” “我昨天去龙湾就想好好说这些事儿,可她不让我说话,不给我解释的机会,我真没有办法。” “那你说我姐变没变?这不是逼的吗?死心塌地等着你,可你一点动静也不给,听到的都是你的花花事儿,你在靖东处对象的事儿怎么解释?” “昨天从龙湾回来的路上我才想起来,这肯定是我三师哥周金旺干的好事儿,他是不是给艳霞写了信?” “写什么信?他来了一趟。他说你们是一个师傅的徒弟,你们大师兄有个妹妹叫林婕,不但人长得好,还有工作,文化水平高,她和她的全家都对你好,特地请你吃过饭,有那个意思。你的师傅又在中间牵线搭桥,可以说是水到渠成了,这能假吗?你是不是同意啦?” “这个三哥真是胡闹,我根本没同意什么。我对艳霞发过重誓,这一辈子不辜负她,我这么个大活人说话能不算数吗?林婕是个好姑娘,各方面条件都优秀,这不假,可这些和我没关系,天底下比你姐比林婕更优秀的姑娘多的是,我认识了她们就是毛病吗?你姐死咬这个歪理,什么也听不进去,我有什么办法?” “这有办法。我先问你一句,你现在是不是还和过去一样真心对待我姐?要是犹豫,可行不可行的话就一刀两断,各走各的路,现在时候最好,不用将就。” 俊杰“呼”地站起来说:“我要是对艳霞三心二意,开春第一个雷劈了我。” 玉萍笑道:“行了,别把话说得那么吓人。我看了,还得按古书说的‘解铃还须系铃人’去办,你给金旺哥写封信,让他写信给我姐解释就行了。我姐也不容易呀,媒人上门她就装疯卖傻,连她妈都没办法。” 俊杰眼圈发红不说话了。 玉萍看着俊杰又说道:“你不用想太多了,我估计一回来,我姐姐昨晚也不能睡好觉。明天我去龙湾拉大柴回去烘房子,和她好好说一说,行的话就把她领回来,你们好好唠一唠,要是金旺哥这时候来信就好了。” 俊杰道:“我和你一块去。” “你不能去,我姐那脾气你也知道,她在火头上说什么也不好使,你去了肯定炸炉。你实在要去,就在半道儿接她,她要是不来也别怨我,那咱们就得等金旺哥的信了。” 连荣说道:“俊杰,这里有个事儿你得想好,你是下乡青年,要在农村找对象回城就难了。我看你还是等等,有了工作再把事儿定下来,你考虑考虑。” “没什么可考虑的,我被招过工,当过两天工人,也就是那么回事了。干什么都是为了吃饭,我估计自己现在养家糊口没问题。对了,我还有青年点一帮人,田永昌还管不管知青的事儿?” “他是我姨夫,虽然现在还管知青,可他管不了几天了。” “这是怎么说的?” “他干的那些违法乱纪的事儿连小孩子都知道,现在不过是有人护着就是了。要不然进监狱都是他的最底线。” 玉萍道:“你不用说别人,看看自己得了。老黄太太是怎么安排的?大队要是没招儿,你去把她接来,我伺候她。” “她现在去了女儿家。大队研究了,把没收的东西还给她,在黄彦生回来之前每月给她三十斤粮和五块钱,享受五保户待遇。” 玉萍对俊杰说道:“你瞅瞅,当官的拉屎,让大伙给揩屁股,这叫什么事儿?老百姓能服吗?” 俊杰道:“刚才他在外头跟我说了,心里也是不好受,你就别说了,我看这事儿也不能全怪他。” 玉萍道:“现在当官的招数就是多,什么都敢干,出了毛病往上一推就没事儿了。我就纳闷,他们连好坏都分不清怎么就当上官了?老黄家在山沟里住的好好的,招惹他们谁啦?你们给弄得家破人亡,这叫办的什么事儿?谁让你们去砍树抢粮啦?你们不是能耐大吗?赶快去把黄彦生保出来,让他们娘俩在一起好生过日子。” 俊杰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估计大队说了也不算了。”他站起来又说道:“好了,我就不耽误你们休息了,回青年点去。” 连荣道:“现在快半夜了,你回什么青年点?玉萍,你去弄点菜我和未来的姐夫喝一杯。” 俊杰道:“不喝了,青年点就几步远,我还是回去吧。” 玉萍道:“你可不能走,我姐知道你半夜从我这里走了,她会怎么想?她能让劲吗?连荣,孩子他爷那屋今天烧了不少火,挺热乎的,你去收拾一下,铺上被褥,让俊杰在那屋睡一宿。” 连荣对俊杰说道:“你少坐一会儿,我去收拾一下。” 连荣出去后,俊杰问玉萍:“艳霞来过这儿吗?” “她能来吗?我结婚那天娘家送亲她本该来,可她就是不干。谁劝都不好使,我看了,她和连荣的疙瘩算是结下了。这么办,明天我力争把她领过来交给你,解开你们之间的疙瘩,你再把她骗到我家,咱们一块解开她和连荣之间的疙瘩。你可别以为帮我的忙,这都是为你好,俺可不欠你的人情。” 俊杰笑道:“我明白,你是在帮我,我谢谢你。” “想谢我是现成的,你把这破房子修好了,咱们就扯平了。” 俊杰在连荣家住了一夜,早晨吃了饭回到青年点,又梳洗一番,换上新衣服来到供销社找李吉安,老李打量了他一番说:“看你打扮得溜光水滑,是不是想搞对象?你说吧,是你相中了哪个姑娘想让我穿针引线,还是想叫我给你介绍对象?” “我确实处了一个对象,就是龙湾村的张艳霞,我想给她买块表,最好是上海产的女式手表。” 李吉安笑道:“当初我安排你经营小店,你都让她干,我估计你开始下注了,还真让我猜对了。女表刚到货,还没上柜台,我给你拿一块没问题。” 俊杰道:“我现在就要这块表。” “行。价格没下来,你就不用掏钱了,你也不用掏钱,算我送给你们的礼物吧。” “我可不敢收李叔这么大礼,这就是我给艳霞的第一份礼物,也不能让你掏钱。我留下一百块钱,不够以后再添。我还想买一辆自行车,也是女式的。” “这可没有货,我能给你弄一辆。也是上海产的,女士轻便车行吧?十天以内交给你。咱们说好了,这辆车算我给你们送的礼物。” “李叔,我怎么能让你破费?让我什么时候还你人情?” “你这就扯远了,说到人情,我欠你舅的更多,供销社需要的货物不管多紧张,你舅都能给联系到,那年我盖房,钉子和玻璃都搞不到,又是你舅出面解决了,到现在我也没给钱,你说这些人情怎么还吧?这回逮着你了我能放过吗?你还需要什么尽管说,我尽力给你办。” “那是你和我舅之间的感情和关系,不能朝我身上使劲儿。你要是这么办,那我就不敢找你办事了。” 老李笑道:“算你帮我忙行吧?车子的事就定了,你是不是也应该弄辆车?这你可得给钱,我给弄一辆名牌没问题,到时候别忘了请我喝喜酒就行了。” “那你就给我弄一辆。喝喜酒的时候,我让我舅陪你。” “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给你拿表。我那辆自行车还在老地方放着,你用吧。” “我今天不用车,麻烦你了。”俊杰又来到营业室,和营业员比划着艳霞的个头胖瘦,给她买了三套服装,同时又给她的父母和叔婶各买了一套,又买了一个大提包装起来存放在柜台里。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章 冰消雪融 第6节 天公作美,暖暖的阳光,没有一丝风,只有山雀在路边的林子里喧闹不停。(w-w--o-m)俊杰走在通往龙湾的路上,担心玉萍能不能劝得了艳霞,二叔二婶是什么态度,想着如果真能见到艳霞应该说些什么话。见到了大车影子,他的心狂跳起来,紧走几步,来到那棵大榆树下等着。大车上的人在他的视线里逐渐清晰起来,艳霞来了,她终于来了…… 拉大柴的车停在俊杰面前,他把艳霞扶下车时,玉萍在车上说道:“俊杰,我把姐姐交给你了,你有什么话和她好好说。”她又对赶车人说道:“咱们走吧。” 俊杰与艳霞四目相对,一时无语。还是俊杰首先说道:“艳霞,我把你害苦了,真对不起你呀。” 俊杰的话开启了艳霞的泪闸,心里的酸楚都随着泪水涌了出来……俊杰上前握着她的手又道:“这五年我是掰着手指头计算日子,白天晚上甚至做梦都想见到你,可我老是害怕给你添乱,再让你受到伤害,其实,我就是一个胆小鬼……以后,咱们再也不用过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我绝不会让你再受半点委屈……” 艳霞扑到了俊杰怀里,含泪道来:“我知道你不会变心,我知道……我天天想你盼你,有时候恨你……你还要走吗?” “我不走了。”俊杰抱紧了艳霞,“咱们总算是熬过来了,以后决不会再分开,就算天塌下来也不会让你离开半步。过去我是熊包软蛋,瞅着你受欺负也不敢说句话,就这个样子你也不小看我,不嫌弃我。我要给你补偿,给你安全,我要给你幸福,做不到,我宁愿去死!” “不要说死,我信着你了……我摔伤以后,一直装傻,爸爸心里明白,妈妈拿我就没办法。金旺哥来说了你的事,我就想去找你,后来想开了,你要是喜欢林婕我不会怪你,我知道千山那里有尼姑庵,我想好了,只要听到你结婚的消息,我就准备到那去……” “你别想那么多了,现在一切都过去了,你不用担心什么,我就是回城也要带你去,让我舅舅给你找份工作,如果不行,我就在这里安家,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你离开我了。你不在身边,我活着都没意思了。”俊杰拿出手表戴在艳霞手腕上,“这是上海产的名表,算我的第一份礼物了。走吧,到供销社去给你换换衣服。” “换什么衣服?我这身衣服是刚换的,不是挺好的吗?” 俊杰笑道:“我给你买了三套,还有你的父母和叔婶的衣服也都买了,存放在供销社,你说不要都不行了。” 艳霞皱了一下眉头,说:“你这么花钱可不行啊……你不记恨我的叔叔他们吗?” “你出事的前后我是真的恨他,是玉萍给我讲了一番道理让我消了气,玉萍也真能讲,还能讲出道理,不服都不行。” “过去她就是爱看大书,动不动给我讲书里的故事,可我不愿意看书,这不如她。” “看书能学点东西,可我想多看点书是没有机会了。供销社到了,你到休息室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旧衣服装进包里,等咱们回龙湾的时候带回去。” 两人进了供销社,拿来大提包,把艳霞送进休息室,自己又去买了米黄色女式呢大衣和皮鞋,送给了艳霞。艳霞说:“我用不上这些贵重的东西,你花钱太多了。” “这几个钱还多吗?这几年我没干别的,光顾挣钱了,你披上呢大衣,把鞋换了。” 俊杰提着她换下来的旧鞋走出供销社,甩手扔到对面的垃圾堆上,艳霞抱怨道:“你干什么呀?那双鞋好好的,还能穿呢。” 俊杰道:“让咱们所有的痛苦和磨难都随这双鞋永远离开你吧,从今天开始,咱们要走一条新路了。” “那也不能随便糟践东西。” 俊杰笑道:“大概我只有这一次主动的机会了,以后都是你说了算,我敢糟践什么东西?” “去你的。”艳霞红着脸说道。 “你知道咱们应该去哪吗?” “上玉萍家呀。她跟我讲了,你昨天帮她砌墙,晚上住在她家。你和我一样恨肖连荣,你能帮他忙,化解怨恨,那我也就消气了。现在我再没有什么愁呀恨的,只要和你在一起,你不用买东西我一样心满意足了。”她指着对面来人,又说道:“你看那是谁?是不是李波?” 俊杰定睛一看,确实是李波,他提着两个大旅行袋朝他们走来。 李波来到俊杰两人面前,放下两个袋子说:“吴俊杰,久违了。艳霞,也有好长时间没见到你了,你的父母都好吗?当初他们两位老人对我可是不薄。俊杰,你的艳福不浅呐,艳霞可是龙湾最美的一枝花,我恭喜你呀,哈哈……” “你说些什么呀。”艳霞素来对李波无好感,现在他的话又听得刺耳,但看在俊杰的面子上不得不应酬一下,“听说你招工回城了,挺好吧?” “好什么?玻璃厂的破活还不如在乡下自在,一个月不到三十块,也不够花,没大意思,先凑合干吧。” “俊杰,你和李波唠吧,我在前边等你。”艳霞说完朝前走去。 李波看着她的背影打了个响指,对俊杰说道:“你行啊,真能划拉,连龙湾的一枝花都搞到手了。可我听说你因为她吃了不少苦头,红颜是祸水,小心淹死你。” 俊杰道:“淹过了,刚爬上岸。你应该找个对象安家了,有恰当的吗?” “我嘛,天马行空独来独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我最烦老娘们哭哭啼啼婆婆妈妈的,净事儿。” “趁早安家吧,你最好有个媳妇管管你,你也许会稳当点儿。你这两大袋子里是什么东西?” “袋子里都是我以前存放在田永昌家里的宝贝。当初我要回城,他往死里勒我大脖子。我实在没招了,送了他两千元和这些东西,他才把我放了生。我现在是照单全收,少一件我就剁他手指头。到他家也没费什么事儿,拿出刀子插在桌上,他连屁都没敢放就把东西全交了出来。哼,他和别人玩这套还可以,和我就多余了。” “他敢收你这么多东西?” “他什么事不敢干?胆子比我大多了。你知道白静为什么自杀吗?” “什么?白静自杀啦?”俊杰吃了一惊。 “这事有几天了。他回城以后,田永昌还不放过她,在旅店查夜的逮个正着。这个王八蛋根硬,上边有人罩着他,把屎盆扣在白静头上,白静还有个活路吗?” 俊杰发狠道:“这个畜牲,犯我手里非揍他不可。” “算了吧,你还没回城呢,你就跟我学一学,闯过他这道鬼门关。要是缺钱我可以给你拿千八百的,这没问题。” “不用了,我谢谢你。这几年我也挺想你,更害怕什么人吃了你的亏报复你。现在你有了工作就收收心好好干吧。” 李波嘿嘿冷笑两声说道:“以后咱们见面别再这么唠嗑,没意思,换了别人我早翻脸了。行了,你忙吧,艳霞还在前边等你呢。”他提起两个袋子离开了俊杰。 俊杰望着他的背影摇摇头,然后去追赶艳霞。 两人来到肖家门口时,连荣和玉萍迎了出来。连荣虽有几分尴尬,但他还是带着笑容对艳霞说:“大姐,真不容易呀,你总算来了。” 玉萍:“什么总算来了,你应该向大姐赔个不是,求她原谅才对。” 艳霞:“玉萍,事情都过去了,就别再提了。” 玉萍:“好好,不提了,咱们进屋吧。” 俊杰和艳霞进了屋,玉萍夫妇随后进来,玉萍对连荣说:“你上西屋看炉子架点柴,别让火灭了。”回头对艳霞说:“你这身衣服是新买的吧?” “刚才买的,俊杰他乱花钱。” “俊杰他花几个钱不屈。对了,应该叫姐夫了。我说姐夫,也就是我姐傻乎乎等你吧,换了别人早就生两三个孩子了。” “你瞎说什么?”艳霞红着脸说。 俊杰笑道:“你们姐妹有意思,过去姐姐爱说爱笑爱热闹,妹妹少言寡语图清静,现在正好调换过来了。” 玉萍道:“那都是你们男人害得。我姐是遇到你事事不顺,我呢,不像姐姐有主意,也没遇到可心的人,过了门一看,这连荣可不得了,就这德行我不说能行吗?就是死人也别想清静了。不说了,你们坐着,我去拿饭菜。” 艳霞站起来说:“我也去吧。” “不用不用,饭菜都是现成的,端上来就妥了。再说了,你这身新衣服可不行啊,你就陪姐夫唠嗑吧。” 玉萍放了桌端饭菜,连荣也过来帮忙。忙过之后,四个人做到桌子边,连荣把一瓶白酒递给俊杰,又打开一瓶红葡萄酒倒了一杯递到艳霞面前说道:“大姐,过去几年,我对不起你,这杯酒算我赔礼道歉了,请大姐原谅。” 艳霞道:“你是妹夫,赔什么礼?你就别提那些事了,我不会喝酒。” “你这是不原谅我了,哪怕喝一口也是意思呀。” 艳霞娥眉倒竖,凤眼圆睁,伤疤微微发红。俊杰知道她生了气,轻轻碰了她一下,但没挡住她生发的心火,她说道:“你叫我原谅什么?是不是求婚那件事?我是一个姑娘,有人求婚是看得起我,是好事呀,我说不用提了,你怎么说起来没完?” 俊杰扯了她一下说:“艳霞,现在不是挺好吗?你别再说了。” 玉萍道:“让我姐说吧,憋了这么多年,说出来好受些。现在连荣也行了,黄彦生那一炮,把他崩的醒过腔了。” 连荣放下杯子说:“当初我知道大姐不同意,也没死心,又听说你和俊杰有感情,心里更嫉妒了,想办法败坏他的名声,让你们吃尽了苦头。说实话,我在你们面前是罪人,得不到你们原谅心里不好受哇。” 艳霞道:“你不好受?当干部整天就琢磨这种事吗?你想想,和一个不喜欢的人怎么在一起过日子?你看上什么东西就得归你吗?可我是一个人!我有感情,有我自己喜欢的人,这碍着你什么事儿?”你凭什么欺负我?俊杰愿意扔下我走吗?害了我不够,又去害他……”说到这里,她已泪水涟涟,“就你们当干部的嘴大,把人折腾够了,弄杯酒说道歉……” 连荣道:“大姐说的对,我都接受,那时候我真不像话。” 俊杰握住艳霞的手说:“好了,连荣诚心道歉了,又是咱们的妹夫,你就不用说了。” 玉萍道:“姐呀,边吃边说吧,菜都要凉了。” 俊杰倒了两杯酒,递给连荣一杯说:“连荣,咱俩喝一杯。” 玉萍道:“姐夫,过去你滴酒不沾,现在行了,昨天吃饭开始吵吵不会喝,后来你也没少喝呀。” “我没有酒瘾,喝不喝都行。在工地天冷的时候,师傅说酒能驱寒解乏,逼着我喝两口,就这么学着喝上酒了。但喝多了还是不行,头痛迷糊胃也难受。” 连荣道:“不会喝酒可不行,现在办事净在酒桌上,已经成惯例了,不喝上几杯办不了事。” 玉萍夹块肉放进艳霞的饭碗里,对连荣说:“你说中国的哪件大事是在酒桌上办成的?你这不是扯淡吗?也就是你这样的芝麻官儿,屁大的事拿到酒桌上吵吵,一天到晚吃吃吃,吃掉了社员的多少劳日值?今天评比,明天检查,后天开会,狗屁不顶转着圈净琢磨吃,你们一个个哪像好干部?老百姓能没有想法吗?” 俊杰笑着对连荣说:“我看玉萍说的有点道理呀,家有贤妻男儿不出横事,我看你以后办什么事真的应该听听她的意思了。” 连荣笑道:“你再不向着我说话,那我真成了孤家寡人了。” “我是以事论事,对谁也不抱成见。我看等房子修差不多了,你就把父母接回来,父子没有隔夜怨,说开就行了。现在两位老人不知怎样想孙子了,你们把孩子抱去往他们面前一放,什么事儿都解决了。” “你没成家经验倒是不少。”连荣又对艳霞说道:“大姐,这几样菜是我炒的,你尝尝味道怎么样吧。” 艳霞吃了两口没说话。 玉萍道:“姐,这可是真的,他炒菜比我强,还能炒出花样来。说一千道一万,这是喜欢喝酒人的通病,他愿意天天喝,可没人愿意天天伺候他,这也是逼出来的。姐呀,咱俩从小一块儿长大,从来没红过脸,现在我挑你个理儿行不?” 艳霞疑惑地看着玉萍。 “咱俩好,这谁都知道,可我结婚到现在,孩子都快两岁了,我又没嫁出去十万八千里,你现在才来看我,不管你和连荣有多大的恩怨,总不能拿我不当回事吧?结婚那天你知道我最大的伤心事是什么?就是你不在身边。我一边哭一边想,我这是给姐姐当了挡箭牌了,姐姐还不能领情,又夹在你们中间两头不好说话,你说我屈不屈?这些话我又能跟谁说去?现在,你和姐夫来了,话也说开了,我心里的石头总算着了地,你就饶了连荣吧。 艳霞脸上闪过一丝笑容,说道:“不怪俊杰说你变了,你变得能说会道了。”她又看一眼连荣,继续说道:“你要结婚的时候我是气糊涂了,你想想,我和他势不两立,可你要嫁给他,你让我怎么想?现在细想起来我做的也是不对,没考虑你的感受,你也饶过我一次好不好?咱们和以前一样,还是好姐妹。” 玉萍笑道:“这就对了。以前的事不管谁对谁错都一笔勾销,从现在开始,谁也不准再提了。菜都凉了,我拿去热一热。” 连荣道:“还是我来吧,这活儿我拿手,你陪大姐唠吧。” 艳霞道:“你把小毛毛送到哪去啦?” “在他爷那屋睡觉呢,我去看看他尿没尿。”玉萍下地把孩子抱了过来,说:“小毛毛,你大姨他们来了,不许哭呦。” “让我抱抱他。”艳霞从玉萍手里接过孩子,在他脸蛋上亲了一下,拿出五十元悄悄塞在包孩子的被子里,编着顺口溜逗孩子:“小毛毛,别睡觉,看看家里谁来了,因为你的牙不齐,没给你买大黄梨……” 玉萍小声对俊杰说道:“你看我姐多喜欢孩子,你们趁早结婚生一个吧。她家那头我都说好了,就看你怎么办了。” “我得和舅舅商量一下。明天把你的房子修完了,我和她去一趟龙湾,再和她去一趟县城。” “得了,我家的房子不用你操心,你和我姐明天就去龙湾,我等你们的信儿,有什么用得着我就吱声。”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九章 冰消雪融 第7节 俊杰和艳霞到供销社来找李吉安准备借两辆自行车,没想到李吉安办事效率高,昨天下午已经把答应俊杰买车的事情办好了。(八路中文网)两人都骑着新车带着大包小裹来到龙湾。见到艳霞的父母,俊杰说道:“二叔、二婶,我出去五年没回来看你们,太失礼了,请你们原谅。” 德才道:“这没什么,你又不是闲人。快进屋吧。” 二婶看着艳霞从车架上卸包裹,说:“这大包小包的,是小店进的货吗?” 艳霞道:“小店进货哪用我受这个累呀?这都是俊杰买的礼物。他什么都买,乱花钱,我也没办法。” 俊杰和艳霞把包裹拿进屋,又让二叔和二婶上炕坐好,俊杰把艳霞拉到身边,规规矩矩行了大礼,然后说道:“我要和艳霞结为夫妻,今生今世再也不分开,请两位大人成全。这件事本来应该让舅舅出面来办,可我一直没告诉他。我想和艳霞去一趟县城,把这些事情和舅舅说清楚,请舅舅来正式提亲。两位老人是不是同意我们这样做,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艳霞握住俊杰的手,紧靠着他身子说:“爸、妈,我愿意和他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二婶道:“艳霞呀,我和你爸合计了,都没意见。俊杰,过去我是糊涂了,对你说了不少的晌外话,不周不便的地方你也别往心里去。你们两个这么诚心,一直挺到这份儿上,以后就是喝清汤也是好日子。”二婶说到这里忽然有了伤感,一边用衣角擦着泪水一边说道:“我真是瞎了眼珠子,差点害死了自己的闺女……” “妈,是我的错呀……”艳霞心里酸酸的,没让泪水流下来。 “二婶,你没有错,我知道你那是为艳霞好。要是有错,就错在我一个人身上。当时我们有了感情就应该和二婶说清楚,是我不让艳霞讲的,结果造成了许多误会,不仅让二婶操心,更让二婶伤心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请二婶原谅。” 德才道:“你们别站着说话,都坐吧。俺老两口没说的了,你们俩去县城好好跟舅舅说,看看他是什么意思。你们要是想结婚,有好多事应该商量了。” 俊杰道:“我认为除了工作和房子,别的不算什么。一年内,要是能回城安排工作,城里有现成的房子,可以让舅舅给艳霞找份临时工作,不能招工,那我就在这里盖房子安家。不管在什么地方,你们两位老人都要和我们在一起,我和艳霞绝不能让你们自己过日子。” 德才笑道:“俺老两口都是土埋半截的人了,不用你们操心,过好你们自己的日子就行了。”他又对老伴说道:“你还坐着干什么?快去给他们弄饭哪。” 二婶道:“我这脑筋不管乎了,咱家没什么好吃的怎么办?” “他俩能挑理吗?炒个鸡蛋,弄点咸菜,把粥端上来就行了。” 艳霞说道:“妈,你不用张罗,玉萍怕咱们现弄菜,都给准备了,热一热就行了,我自己弄,你不用下地了。”她打开包裹,拿出衣服放在母亲面前,“这是他给爸和你买的衣服,老贵了,你们试试合不合身。” 二婶道:“这么贵的衣服俺怎么传?花那么多钱干什么?” “可不是嘛,他可能花钱了,说也不听。我戴的表,这身衣服,还有外边的自行车都是新买的。他还给三叔和三婶买了衣服。”艳霞又拿出自己的旧衣服一边换一边说:“杰哥,以前你挺愿意干外屋活,为这事我可没少挨骂,现在还能不能干啦?” “行啊,可我就会一样,烧火。” “那你就去烧火,把这两个包拿出去,剩下的我拿了。”艳霞递给俊杰两个纸包,自己抱上三个,两人出屋忙了起来。 吃了晚饭,俊杰和艳霞带着礼物到德友家坐了一会儿,然后两人又来到王大爷家。俊杰对躺在炕上的老人说道:“王大爷,能不能认识我啦?听说你病了,现在好点了吗?” 老人拉着俊杰的手说:“难为你还记得我这老棺材瓤子,咳,怕是赶不上和你们俩的喜酒了……” “大爷千万别这么想,你的病我知道,过了冬天,就没事了。”俊杰又问大娘,“云峰大哥没回来吗?” 大娘道:“他在阳历年前回来一趟,你大爷这次得感冒就没告诉他。” 俊杰对老人说道:“大爷,你可要保重身体,我和艳霞结婚那天,我非敬你一杯不可。” “要是真能挺到那个时候就好了。你去过德友家吗?” “我去了,我就是从他家来的。他说你得了感冒,我急忙来看看。” “去了就好。你们结婚日子定了没有?” “这件事还需要大人们商量一下。我自己的想法是在一年间解决工作和房子问题。过了这一年,行不行都得结婚,我不想再拖了。”俊杰拿出一百元钱放在老人手里,又说:“我来的时候什么也没买,这点钱你收着,买点好吃的。” “俊杰呀,你要结婚花钱的地方多,我怎么能要你的钱呢?我给你钱还差不多。” “我离开龙湾没干别的,光顾着挣钱去了,要不然早就看你来了。放心吧,结婚的钱我备足了。” “那也得仔细点,过日子不容易。” “是啊,我知道过日子不容易才喜欢上了艳霞,她在我身边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艳霞是个好闺女,你要好好待她。你们风风雨雨趟过来了,要珍惜以后的日子。你的钱我不能要,我争取活到你们成亲,你给我倒一杯酒就满足了。” “大爷,你要是不嫌少就收着,你不用担心我缺钱。我出民工遇到了好师傅,他教了我瓦工手艺,有句话说‘家有万贯,不如薄技在身’,我有了手艺,过日子不会有问题,大队姜主任让我搞一个瓦工队,开春以后出去挣钱,我准备按他说的去做了。” “这我就放心了,你好好干吧。我得活着,瞅着你多挣钱过好日子。” 俊杰笑道:“放心吧,我会做出样子给你看的。以后,你需要什么,需要我做什么,就给我捎信儿。我在龙湾三个年头,你像父亲一样关心爱护我,我不会忘记你的恩情。”他站起来说道:“大爷,好好休息吧,我改日再来看你。俺俩回去了。” 老人支起半截身子说道:“你这一来我好多了,看看我能不能送你。” “不用不用,你快躺下。你好好养病,等着喝我的喜酒,听我的故事吧。只要你身体好,我就没有挂心的事了。” 俊杰和艳霞走车房门,王大娘拿着那一百元钱追出来对艳霞说:“你大爷说了,你们正是用钱的时候,这一百块钱不能要,你收起来吧。” 俊杰皱了一下眉头说:“大娘,你这是见外了,如果我把这钱收回来,以后怎么来看大爷?艳霞,咱俩走吧。” 俊杰在第二天到邮局给舅舅打了电话,简单说了情况,第三天和艳霞来到县城。 舅舅和舅妈在出站口等着他们,见了面,舅妈拉着艳霞的手左看右看喜欢得不得了,口中埋怨俊杰:“这小子,找了个漂亮对象连个口风都不露,真不像话。” 俊杰道:“舅妈,在这以前,八字没有一撇,心里没有底就不敢乱说呀。现在她的父母都同意了,我把她带来,不是给你一个惊喜吗?” “你们处对象可以,要是办事情就得大人出面说话,你这么做,她那边的老人没挑理吗?” “没有。她父母都很满意,还说要听听舅舅的意见。” “俊杰,艳霞这么漂亮,能看得上你吗?你是不是骗了她?” 艳霞笑道:“他没有骗我,什么事都跟我说了,我是心甘情愿跟他来的。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只不过是农村山沟里不懂事的女孩子,他不嫌弃我就心满意足了。” “农村怎么啦?城里人吃的粮食是自己种的吗?你对他好算他烧高香了。”舅妈拉起艳霞手又说:“咱们走,回去说话。” 俊杰和舅舅落在后边。俊杰问道:“你一句话也不说,是不是生我气?” “我是有点生气,你和她相处也就是在龙湾的那段日子吧?以后你没去龙湾,又是怎么联系上的?如果是以前处的,这么长时间为什么不告诉我?” “舅,我和她的事几天几夜也说不完,她头上添的伤疤是俺俩经历苦难的见证,就是因为她的伤,我差点杀了人……我不想把痛苦告诉你,是怕你再为我担心,以前让你担心的事太多了,这次我宁愿自己兜着。现在这些事总算过去了,我只带来好的结果。舅,我这么说了,还生气吗?” 舅舅笑了笑,说:“你找对象是大喜事,找的又是漂亮的对象,我就不能生气了。我去她家的时候,只把她看成一个勤快懂事的小姑娘,没想到成了你的对象。农村女孩子仔细,会过日子,我对你们相处没意见。以后怎么办你想过没有?” “想是想了,没怎么想好。今年不能回城就准备在双河那边安家了,我不想拖下去。这次回来就想和你商量这件事。” “那结婚的日子就定不下来了……这两天我抽空去一趟龙湾,和她的父母把事情定下来再说。其余的慢慢商量吧。你只管和她好好处,不能让她有找了个城里人就低人一等的感觉,那就没意思,对她是个伤害。” “舅,我在工地惹了点麻烦把工作弄丢了,回来一直没敢告诉你,只好让供销社的李叔给你打个电话简单说了一下。” “你惹了什么麻烦?” “我和师傅利用工休时间到工地周围农村找活干,盖房子砌院墙挣了点钱,没想到临海市下来一个工作组,搞什么反击右倾翻案风,说我干的是黑包工,是搞资本主义,硬把我撵出工地。工作组里有个叫栾耀宗的人,以前在龙原是刘志涛手下的人,不知道怎么跑到临海成了工作组的人了。他专门调查了我干活挣钱的事,还把我妈扯出来整我,我也没客气,狠狠揍了他一顿。” “你怎么又打人?以前的教训不够吗?” “他要是不提我妈,就不能挨揍。我妈在县城的最后一天晚上就是他审问的,具体情况我从他嘴里都弄清楚了,我妈确实是解放军救走的。他要是知道我妈在什么地方就好了,我不但不揍他还会重重赏他。现在要是能找到我妈该有多好,我要让她好好享福,什么活也不让她干。” “没把你师傅牵扯到你挣钱的事里来吗?” “我把所有的事都揽过来了,我告诉那个姓栾的,只要他再敢扯到我师傅身上,挨揍是小事,我肯定让他不得好死。这小子吓坏了,把他调查我的材料都给了我,还说他会摆平这件事,保证不找师傅的麻烦,所以我才放了他。” “那你回公司的希望一点儿也没有吗?” “没有了,我干私活的事儿是一帮当地瓦匠检举的,我回去他们还会揪着不放,那还得连累师傅。现在我也不想回去了,大队姜主任让我组织瓦工队,开春就出去干活。我有技术挣钱不成问题,能养家就行了。” “那咱们把眼前的事儿办了再说。昨天接到你的电话,得到你们要来的消息,你舅妈高兴极了,明天带你对象去洗澡,去买衣服,早早准备了饭菜,唠叨半夜没睡觉。”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十章 大地惊雷 第1节 三月十日早晨,大队主任老姜把本大队所有的木工瓦匠集中到大队部开会,他把吴俊杰叫到前边,对大伙说道:“这小子是谁我就不用介绍了,他出去五年学了瓦匠,在市里参加比赛拿了第一,还弄了个六级瓦匠证书,他是人才,又是咱们的金字招牌。无弹窗WWW.86ZHONG他在肖连荣家修过房子,你们这里谁和他一起干的,说一说他干的怎么样吧。” 王胡子说道:“没说的,我说句不中听的话,一般人的瓦匠活我都不服气,可我服了他。” 林安泰道:“当时我也在那,我都不敢叫他名了。别看他岁数小,在咱们这个行当里他确实够个师傅。他眼神快,技术高,很不简单,我也服了他。” “你们两个这么说,我心里就有底了。”老姜让吴俊杰坐在自己身边,“我提个建议,你们大伙琢磨一下。这么多年搞运动,基建维修都停板了,攒的活堆成了山。我看咱们就钻这个空挡儿,好好挣它几个铜板。大队初步研究了一下,咱们这些人组织一个瓦匠队,总管是肖连荣,王胡子管人,小吴管技术,我负责找活儿。收入嘛,按毛收入的百分之十五给你们做补助,其余的交大队按个人能力计工分,我说明白了,你们挣大队工分,不是挣生产队的工分。大家伙议一议,看看有什么意见。” 王胡子道:“这么干上边能同意吗?前年我领五个人出去干活,挣的钱都交给生产队,只不过多记了两个工分,这家伙!让人好顿整。这回提百分之十五,有些人的眼睛里还不得冒火苗?” “这你就不用担心,我和公社新来的郭书记谈过了,他同意咱们这么干。”老姜说道。 “有公社书记给咱们撑腰还怕什么?那就干呗。吴老弟,你得挑大梁。老姜说让我管人,我除了瞎咋乎就是喝酒,动真格的就不行了。可我敢保证这里的老哥们听你的,你说怎么干吧?” 老姜笑着对俊杰说道:“对,你说说吧。” 俊杰站起来,朝大家笑一笑,说道:“我学瓦工的时间短,和你们比起来是晚辈,说错的地方希望你们多多指教。既然姜主任和王师傅这么信任我,让我说两句,那我就谈谈自己的看法,不当之处请领导和各位师傅批评指正。首先说一下组建瓦工队的问题,这里有些细节我曾经跟姜主任商量过,我现在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咱们瓦工队应该有个响亮的名号,我的意见叫知青创业工程队。大家都知道上级对知青的政策是鼓励、扶持和保护,个人挣多少钱都无所谓,什么人想说什么都要考虑一下,只有带上知青的字眼才是金字招牌。” 王胡子说:“要是挂上这样的牌子,俺这些老家伙算什么?怎么跟人说?总不能说是老下乡青年吧?” 俊杰笑道:“就说是知青工程创业队聘请的技术指导员,是知青一带一的师父。这个问题不大,外地有很多例子,我在柳泉那个地方见过一个叫知青创业服装加工厂的单位,在厂里干活的人百分之八十是当地社员,正因为挂了知情的字号,工厂的设备都是上边给的。王师傅放心,只要干出成绩,别人说什么都没有用。为了这个名称,小工要用知青,咱们大队的知青人数不够的话,就和公社打个招呼,从别的大队的挑选一些表现好、体格壮的知青调入咱们青年点,咱们再上县里挂号,扩大影响,咱们看看谁还敢说什么?” 老姜说:“那就按你说的办,咱们就叫知青创业工程队。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我说一下自己考虑的第二件事,就是姜主任提到的百分之十五的补助问题,我觉得不用这么麻烦。我个人意见,收入的百分之五交给大队做管理费,我们不再挣工分,实行工资制挣现钱。既然有了创业的字样就要准备大干一场,要从收入中提出部分资金准备购买设备,如搅拌机、推土机、挖掘机、升降机、吊车和运输车这样的大型设备,没有这样的设备就不能承揽大型工程,挣不到大钱。设备购置款是大家出的,我们中的某一个人因为工作关系或者年龄和身体原因要离开时,设备按使用折旧率返还他的那份钱。咱们还应该提留部分款项做人身保障金,我们做的是土木工程,要严防出现事故,但是,出现了事故就要保证伤残人员和他的家庭正常生活,而且必须负责到底。” 全场鸦雀无声,目光集中在俊杰身上,认为他说得新奇大胆,胆大到目无王法了。 老姜说道:“你说的有一定道理,可咱们得一步步来,百分之十五的补助是大队研究所上报公社批准的。我的看法是你们先这么干着,以后再根据收入情况做调整。关于设备的事儿,咱们大队有两台拖拉机、一台推土机,都交给你们。大队还给你们准备了架杆踏板,我还在粮库给你们借了升降机和一台搅拌机。我再说挣工分的事儿,”他笑了笑,又道:“我知道你们挣工分得的钱少,不如俊杰说的挣工资实惠。大队领导除妇女主任都在这儿,我决定你们执行特殊的工分制,怎么个特殊,大队再研究一下,保证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至于俊杰说的其他问题,特别是伤残问题,全部由大队负责到底。”他对俊杰笑了笑,说道:“你这小子不简单吶,说话面面俱到,滴水不漏,是个人才。你说了两个问题,我猜你还有什么要说的,行,你都说出来。” 俊杰笑了笑,又道:“刚才姜主任说咱们这个工程队由肖连荣、王师傅和我负责,我还有个建议,今天来开会的人当中有五名党员师傅,我希望工程队有党的组织,工程队的决定应当得到党组织的同意才有效。我不是党员,但我保证绝对服从党组织的领导。” 王胡子道:“我也不是党员,我同意吴老弟的意见。” 俊杰继续说道:“我和王师傅根据报上来的初步拟定工程队分成三个瓦匠组、一个木工组,另设安全和质量检查组,我担任这个组的组长,不管谁担任什么职务都不能脱产。每个人、每项劳动都要执行责任制、直接和个人收入挂钩。我强调一下安全和质量问题,这是关系到我们生存和发展的根本问题,绝对不能马虎,具体事项也已经制定好了,开工后我们要召开一次专题会议,要把责任落实到组和每个人身上。我们还要搞好团结,劳动中互相帮助。我不敢说自己有多大能力,但我保证拿出全部能力搞好工程队的工作,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我们一定要多挣钱,一定要过上好日子,我说完了。” 全场的人都站起来为他鼓掌。 老姜摆摆手,说道:“好了好了,大家都坐下。大家伙要是没有别的意见,我宣布第一个大活儿,供销社要在门前建一个大澡堂,他们提供图纸,投资十二万。明天,我和俊杰去供销社商谈用工投料的事儿,老王领大伙清理场地,推土机,拖拉机全开过去。咱们一定要干好这头一场活儿,让全社的人知道咱们的实力。俊杰、肖连荣和老王留下,咱们开个会,其余的散会,回去准备明天干活的工具吧。”. 俊杰从这一天开始了自己的工程建设生涯,成了知青创业工程队的核心人物。他对每项的工程质量要求极为严格,搅拌灰浆不得掺杂一丁点儿的泥土,砌墙打灰必须饱和到位,劳动时一分钟也不能马虎……他和他的工程队不分昼夜奋战,五个月,完成了供销社的浴池,邮局营业厅、畜牧兽医站和一所小学的新建和改造工程,并且盖了七家民宅。到了八月中旬,他们承揽的粮库四大仓库和公社医院全面改造工程同时破土动工。俊杰的名声和工程质量的美誉犹如晨风中的炊烟四面八方传扬开去,钞票却源源不断地流入清水河大队的账户。 这一天,老姜来到公社部书记的办公室,看着郭书记说道:“郭书记,吴俊杰和他的工程队总算干起来了,他说粮库和医院的活儿上冻前也能完工,他们这么干下去会不会出问题?” “没有问题,让他们放心大胆地干,不要有任何思想包袱,出现问题由公社承担责任。我还有个想法,要扩大他的工程队,把各大队优秀的木瓦工都集中起来交给他,让他承揽更大更多的工程。咱们公社街道两旁的建筑已经不适应现在的需求,必须改造,这些工程也够他干两年的,我和俊杰谈过几次,也做了调查,这个小伙子有正义感,责任心强,工作有魄力,技术高超,是个难得的人才,也是个好苗子,你们支部要着力培养他。” “就是他提出来要在工程队建党小组,他对党的认识蛮高的,可他到现在没写入党申请书。工程队已经用了二十七个外大队的木瓦匠,三十一个知青,这件事我还没向你汇报呢。” 郭书记笑了笑,说道:“他提这个建议的动机有两方面,一个是可以为他和工程队提供保护,这是他的出发点,这也看出他有成熟的一面。另一个就是象你说的对党有了一定认识,这是主流。至于他没写申请书,表明他有顾虑,这个顾虑就是他母亲的问题。我到县里看过他母亲的档案材料,我可以说他母亲是清白的,现在的结论是造反派搞的,我断定是冤案。但是现在,组织上没有做出结论之前,咱们不能这样告诉他。你们大队党支部要培养他。保护他,因为咱们的国家建设太需要象他这样的人才了。” 郭书记听到有人敲门,立刻站起来去开门,进来的人握着他的手笑着说道:“老郭,你好哇!我后边的人你也认识,进来吧。” 郭书记和后来的人握着手说:“你不是县知青办公室主任老宋吗?到我这里客气啥?来来来,里边坐。” 老姜站起来,对郭书记说:“郭书记,你们谈吧,我走了。” “别忙,既然在这了,你们也认识一下。”郭书记指着先进来的人说:“这位是县里城乡建设局的陈国祥主任,这位是县知青办主任宋春林。”又对两人说道:“他是我们清水河大队主任兼党支部书记姜成化同志。” 陈国祥拉着老姜的手说:“姜主任,我今天陪老宋来就是要到清水河大队,没想到在这儿能见到你,省了不少麻烦。” 郭书记说:“你们来找他那就和我没关系了,要是谈工作我就得回避一下。” 陈国祥笑道:“你不用怕,也不用逃跑,我们这次不找你麻烦。你要是真有事就去办,我借你办公室用一下。” “你别说借办公室,到这来想用什么我敢说‘不’字吗?我一会儿过来,你们先聊吧。” 郭书记出门后,陈国祥对老姜说道:“你们大队下乡吴俊杰和他的知青创业工程队在全县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准备发一份简报全面推广他的经验,麻烦你们介绍一下他的情况。” “这小子下乡有九个年头了,前三年在龙湾村当社员,勤劳肯干,在那办了知青创业养殖厂,社员反映挺好。大队有了青年点,他回来呆了一年左右就报名出了民工,这一下可了不得,他在工地拜了师傅学了瓦匠,市里比赛拿了第一,还弄了个六级瓦匠证。今年开春,他把青年点的人调动起来,找了几个当地的木瓦匠当技术指导员,又从别的大队抽来三十一个下乡青年组成知青创业工程队。现在已经住了干完了供销社大澡堂、邮局、兽医站和小学的活儿,还有七家房子。正在干的是粮库和医院的工程。高阳那边要求建冷库,还有教学楼,我都没答应,等这边本地活儿干差不多再说。” 宋春林问道:“工程队的内部机构是怎么设置的?” “内部机构?什么内部机构?” 陈国祥解释道:“就是设了什么领导职务,分没分班组。” “噢,这我就明白了。吴俊杰任队长,还兼安全质量检查组的组长,现在有五个瓦匠组,两个木匠组,还有临时党小组。大队负责知青工作的副主任肖连荣管他们后勤工作。所有管事的人都编在组里,没有吃闲饭的。” 宋春林问道:“他们的收入是怎么分配的?” “收入归大队呀,给他们记工分,再给点补助。” “这么做不妥吧?收入应当由他们自行分配。” “他们是大队的人,用大队的拖拉机、推土机。用的其他零碎都是大队的,收入由大队分配有什么不妥?” 宋春林脸上掠过一丝冷笑,“你能说抽来的三十一个知青是你们大队的人吗?用你们的设备是不是搞了成本核算?简单点儿说,你的那些拖拉机、推土机是不是白干吧?他们挣的钱变成了工分,这里有多大的差距?” 陈国祥笑道:“好了好了。姜主任,吴俊杰和他的工程队干了这么长时间,当地的群众有什么反映?” “能有什么反映?光剩叫好了,速度快、质量高,找他们干活都排不上号。” 陈国祥又道:“这么说工程队已经上了轨道,假如没有吴俊杰,工程队是否可以继续干下去?” 老姜警觉起来,站起来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国祥笑道:“没别的意思,我只是随便问问。我们想麻烦你领我们去看看新建的浴池,就是你说的大澡堂子,他们在这附近搞的建筑都想看一看,拍几张照片带回去,不知道姜主任有没有时间?” “行啊,走,现在我就领你们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 第十章 大地惊雷 第2节 老姜和县里来的人分手后,越想越不是滋味。(w-w-6zhongwen.c-o-m)到了晚上八点,来到肖连荣家。看见他们两口子正在吃饭,老姜问:“你们怎么才吃饭?” 连荣道:“吴俊杰他们要打夜班,我给张罗夜餐,回来晚了,你也上来吃点吧。” “我吃过了,”老姜坐到炕沿,“我来和你商量一下吴俊杰的事儿。” 玉萍急问:“他怎么啦?出什么事了吗?” “出大事了,整不好,咱们留不住他了。” 连荣道:“这算什么大事,他原来就是下乡青年嘛。” “可他是咱们大队的摇钱树哇,他要是走了,王胡子能挺住吗?你看看这半年,各小队打石头筛沙子都卖给他,这些东西又挣了多少运费、人工费?我算了算,今年各小队的收入最少提高两成。” “那你遇到什么事急成这样?” “上午,县知青办和什么建设局的人找我,说是了解吴俊杰的情况,要推广他的创业经验,临期末晚问了一句‘没有吴俊杰,工程队能不能干下去’,这话问得我画魂儿,怎么寻思都不对劲儿。那个建设局的人是干什么的?不就是搞建筑的嘛?这小子就是想挖走咱们的吴俊杰。咱们得合计一下,怎么能留住他。我琢磨了,钱对他不算什么事儿了,只有一个办法,关键看你了。” “我有什么办法?” “你和他是连襟哪,咱们俩去动员他的老丈人,国庆节那天,给他和艳霞办喜事。只要他结婚,在咱们这里安家,那他回城就难了,这是现成的办法。” 连荣笑道:“你这办法有点损,也说不出去。依我看,现在的吴俊杰真的要走,别说是结婚,就是有小孩儿也挡不住他,我不是夸他,是咱们大队的清水河太浅了。” “你的意思是放他走?让那个什么建设局的人捡便宜?” “我跟你说吧,俊杰早就想到这一步了,也做了安排。他特地选了四个本地的年轻人天天跟着他干活,连吃住都在一起,目的就是培养他们成为咱们的工匠。这四个小伙子挺上进,已经拜他为师了,俊杰还安排他们轮流到自己的师傅那里学习技术。他和我说过,他的命运没掌握在自己手里,以后怎么样是个未知数。趁他还在这里的时候,一定要打造出一支响当当的清水河工程队。” “这小子想的挺远。你费点心,把他带的四个小子看住了,鼓励他们好好学,让他们成为咱们自己的吴俊杰。我看今年年底,专门给工程队开个表奖会,要重奖他们。咱们有了工程队,老百姓都跟着借光。吴俊杰这小子准备走了,咱也没别的招儿,能留他一天就算一天,他的名字太响了……” 粮库的四大仓工程进展很快,吴俊杰停下别处的工程集中力量昼夜不停地施工,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仓了。中午时,他正在粮库食堂吃饭,连荣来到他跟前说:“我找你有点事儿,等你吃完再说吧,我在外头墙拐角等你。” 俊杰匆忙吃完饭,来到外面的墙拐角,看见连荣正在抽烟,说:“别抽了,粮库院内禁止吸烟,人家的规矩咱们得遵守。你找我有什么事?” 连荣急忙灭了烟火,又扔地上踩了踩说:“咱们大队收到一张招工登记表,说是给你的,让你马上到城乡建设局报到。我见了大姐,还跟她说了这件事。” “你在哪见的艳霞?她回去了吗?” “回去了。她到供销社结什么帐,我让她住一宿,和你见个面再走,她说龙湾那边忙,急着走了。” “你还是说招工的事儿吧。”“县里的意思是让你马上去报到。” “我现在走不了哇,粮库这边剩一个仓,医院那边是我签的合同,我走了各方面都交待不了。特别是粮库,他们给咱们供应细粮,吃菜免费,图的是工程质量。我要是走了他们心里没有底。你也看见了,我在这儿,他们看都不看,我一走,老主任马上就过来了。再说咱们借人家的搅拌机,升降机,这些东西算是顶工程款卖给咱们了,可以前是借的,这个情也得还哪。” “那招工的事儿我给你拖几天得了。” “你就把招工表給李妍。她爸有肺病,弟弟念书,家里靠她母亲在毛纺厂那点工资维持,太难了。别告诉她是我让的,让她安心回城。” “要是这么办,和上边怎么说?” “这有什么难的,就说是群众评议、大队决定的,你找公社部书记,说我同意这么做,他就有办法了。” “这倒行了,大姐那边呢?” “那是我自己的事,你就不用管了。李妍在青年点,你叫她填好表送去。” “那就这么办了,你可别后悔了,我走了。” 傍晚,吴俊杰回到青年点时、李妍堵在门口说:“大哥,我想和你说几句话。” 两人走到房侧,俊杰问:“你想说什么?” 李妍拿出登记表,说:“大哥,你的心意我领了,可我不能占用你的招工登记表。” 俊杰皱着眉头、拉下脸问:“你听谁说这个表是我的?是不是肖连荣?” “全公社可能就你自己不知道,这次就一个名额,是特招,指名道姓要你回城,就差在表上写你名了。” “那就写上你的名送去,准备回家吧。赶快回家帮你的母亲,她太不容易了。” 李妍拿表的手在发抖,她说:“大哥……我要是用了这张表,你怎么办?” 俊杰笑了笑道:“我好办,已经混出来了,你就这么想,我回城当工人不如现在这么干挣钱多。你不用替我操心,回去好好干吧。我想给舅舅写封信你带回去交给他,让他想办法叫你和母亲在一个厂子上班,互相有个照应,你要是不愿意,我就不写了。” “我愿意,谢谢大哥。” “不用谢,把表填好了明天送公社盖个章就妥了。回去看看你爸,病情要是严重,缺钱的话给我捎信。去忙吧。” 第二天下午俊杰正在高架上砌砖,看见高鹏走过来,问:“你晃荡什么?不干活儿啦?” 高鹏道:“李师傅的胳膊让钉子扎了一下,我回青年点拿了点药。吴哥,我看见田永昌了,他在点里和李妍说话,我在旁边听了几句,好像是招工表出了问题。” 俊杰吃了一惊,立刻想到以前听到的顺口溜儿,不免为李妍捏了一把汗。他对旁人说:“这点儿墙今天要砌完,你们先干着,我有点儿事,一会儿回来。”说完跳下高架,匆匆赶回青年点。 点里只有王丽在扫外屋地,俊杰问:“李妍上哪儿去啦?” “田副主任把他领走了,好像去了后山,说是秘密谈话。” 俊杰的心火“腾”地窜了上来,而更多的是对李妍的担心。他出了房门转过房角进了黑松林,一边走一边听,终于听到在一条沟里传来李妍的声音,便悄悄地走过去,隐在沟上沿的一棵大松树后边听他们说话。他知道对付田永昌这种人绝不能鲁莽,一旦反咬将是后患无穷。听李妍说道:“你是公社副主任,又是下乡青年的父母官,就替我想想办法吧,我爸有病,弟弟上学,我实在是拿不出两千块钱哪。” 田永昌说道:“你看看,说来说去又绕回来了。小李呀,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就不明白,你填的表是吴俊杰的,县里指名道姓叫他回城,可你没通过我就填了表,你让我怎么办?” “吴俊杰说他在这儿能挣到钱,也不在乎回城,是他让我填的表。田主任,你帮帮我吧。” “怎么帮你?他让你填就行吗?把他特招的表转给你,我和县里怎么交待?就算可以,我是不是还得去安排一下?没有三千五千的能办事吗?你实在没办法就算了,全当咱们什么也没说。” “田主任,求你帮我这一回,我不回去就完了……”李妍哭了起来。 “我来告诉你这件事就是帮你。我再透露点消息,以后招工更难了,最低也得下乡十年,县级以上积极分子。吴俊杰那小子搞建筑忙昏了头,稀里糊涂把表让给你,对你来说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千万别错过,赶快想办法才行。” “田主任哪,我真的没办法呀……求求你,只要你帮了我这个忙,我给你当牛做马都行。” “千万别这么说,别人听见还以为咱俩有什么事儿呢。” “我不在乎,只要能回家,就是有什么事儿也不在乎,我求求你……” “这可是你说的,将来有事儿你得负责任。” “我负责任,我发誓。” “不用发誓,”田永昌把李妍拉到跟前,“是真是假我试试就知道了,你可别后悔呀。” “我绝不后悔。” “那好吧。”田永昌伸手解李妍的衣服扣子。 “住手!”俊杰大叫一声,两三步跳到沟底。田永昌吃了一惊,但他很快冷静下来,问:“你来干什么?” “你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她比你的孩子还小,怎么下得了手?” “她愿意,你管得了吗?” 俊杰一把抓住田永昌的头发,一拳砸在他腮帮子上,让他立刻吐了血,俊杰又一脚将他踢翻在地。 李妍道:“大哥,别打了,不怪他呀。” 俊杰瞪了她一眼,训斥道:“你给我闭嘴!老实在一边呆着。”他抓着田永昌的头发把他提起来又抽了两个耳光,问道:“李妍的招工表出了什么事儿?说!” 田永昌翻翻眼皮没说话。 “你挺硬实,行。那我就替那些被你坑害的知青报仇了。看见那边的石崖了吧?我把你从上边扔下来摔成肉饼,先为白静出口气。我说你畏罪自杀,自己跳的崖,你信不信?” 田永昌还是不说话。 “你不说就是想死了,那就别怪我手狠。谁都知道你干的那些丑事儿,没人可怜你,那些被你收买的大官更是巴不得你早点死,省了把柄捏在你手里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你死也是白死。”俊杰又把他踢倒,抓着他的脚脖子拖向山崖。田永昌的衣服被扯开了,树茬染上了他的血。 背上的疼痛似乎让田永昌清醒了一些,他知道吴俊杰现在是赫赫有名的大工匠,又是公社书记兼革委会主任老郭面前响当当的大红人,没人怀疑他会杀人。现在又看出这小子绝非善类,说到可能真的做到,况且自己有一堆的龌龊事儿,死了也不会有人同情他。白死不如赖活着,好汉不吃眼前亏,过了这一关,以后再收拾他。田永昌想到这里马上求饶了,“吴俊杰,我服你了。想怎么样你说吧。我都答应你。” 俊杰松开手说:“还是招工表的事儿,你说清楚。” “那张表没问题。我已经盖了章,就放在李妍前边的皮夹里。我今天是来送表的,顺便捞点儿便宜。” 那边的李妍听了,蹲下去呜呜哭了起来…… “便宜?把害人当成便宜你还是人吗?让你这种人当官真是瞎了眼睛。告诉你,今天的事儿我和李妍是绝不会对人说的,我嫌恶心,你自己愿意怎么说就说去。”俊杰转回身捡起地上的皮夹打开,拿出那张招工表仔细看了一遍,然后递给李妍,他又把皮夹扔给田永昌,然后拉起李妍说道:“咱们走。” 为了防备节外生枝,俊杰在第二天早晨留下高鹏、王丽等人一起送李妍上了汽车。李妍站在车门口,眼含热泪说道:“大哥,我永远不会忘了你……” 俊杰道:“你别想太多,我只是尽大哥的责任罢了。你把大哥忘得越快越好,那就说明你的新生活开始了。这边的工分账你别操心,用不了几天我就给你结了捎回去。有时间给青年点写信,我们等你的好消息。” “大哥,你们回去吧,谢谢你们送我……”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dsrmyy.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zdsrmyy.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