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 贞》 第五十六章 “小妹结婚了。我到底还是失去了她!”高原神情落寞地开了口,“小妹跟我住在同一个军区大院里。小的时候,因为双方家长走得比较近,她几乎是我的尾巴。因为上哪儿都带着她,小伙伴都以为小妹是我的亲妹妹。我也把她当作自己的妹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之间多了点男女情愫。好像是我去插队的那段时间,小妹一下子长成了漂亮的大姑娘。她丝毫不掩饰地爱我,甚至放下了年轻女孩应有的矜持。 对小妹的爱,我本能地选择抗拒。一想到跟小妹像普通男女那样做爱,我就有犯罪感,觉得这是在亵渎我们过去那么纯真的感情。后来交了几个女朋友,渐渐对男女生理上的接触不再有心理障碍。正好我也从工厂考进了大学,前途一片光明。我打算接受小妹的爱。这时候,小妹已经在军区医院当护士了。我们相约了暑假一起去黄山旅游,让青松岩石见证我们的爱情。可是,就在放假前的最后一堂体育课上,我不小心受了伤。作为一个男人,我或许永远都不可能让小妹幸福了。我给小妹写了最后一封信。在信里,我说我刚刚认识一个女孩子,我打算跟她结婚。我让她永远忘掉我。” “可是,昨天晚上……”东方涓不解地打断他的话。 “是啊,昨天晚上,我突然发现我还可以……但是,晚了,小妹已经嫁人了……我永远失去了她!” 听到这里,东方涓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一个男人,在她这里找回了自信,第一个反应却是找过去的女朋友重修旧好。她该为他高兴还是为自己悲哀? “我该走了。”东方涓坐起身,开始把昨天散落在被子上,枕头边的内衣内裤往身上穿。 “怎么,生气啦?”高原也坐起来,从后面抱住东方涓。 “没有,只是有点想家。”东方涓木然回答,身体一动不动,似在抗拒高原的亲近。 “想乔力波了?”高原吻着东方涓的脖颈,对着她的耳朵轻声问道。 “对,非常想他!”东方涓有点赌气地回答。 “所以人啊,不应该说实话,对谁都一样。”高原叹了口气,松开手,说,&;“东方,我知道刚才的实话伤着你了。可这不是你想知道的吗?” “那我在你心目中是什么?妓女吗?”东方涓大叫。 “东方,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你一直在帮乔力波办出国吧?那我在你心目中是什么?情人,还是男妓?” 东方涓沉默了。是啊,既然她把高原当替补,凭什么要求他对自己认真?高原似乎也被自己刚才的话惊呆了,眼看着东方涓穿好衣服,走出了房门。 “经过这件事,我们都感觉到了一种解脱。我们终于明白,过去大家都不得不小心翼翼的,全是因为心里对彼此的关系有期待。一旦把这个期望拿掉,就简单了。以至后来原在国内征婚,我对他的每个候选人都耳熟能详。而乔申请来加读书进行到了哪一步,原也全都清清楚楚。 直到那一天,1988年的暑假,原决定回国相亲,我才发现,其实我一直在等着他改变主意。直到他坐上飞机的前几秒钟我还在幻想他退掉机票向我跑来的画面。但是,原没有,他走了,毫无牵挂地走了。也许我应该怀有一丝希望,他空手而归,于是我们像所有的童话故事的结尾那样,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但是,我没有,我有一种直觉,就是我和原的缘分尽了。他和我终日厮守,都抵抗不了漂亮姑娘的诱惑,今后漫长的一生中,我凭什么去拴住他那颗骄傲的心? 1988年那个伤感的夏天,我同时失去了两个曾经深深爱恋过的男人。他们像拂过我身边的一阵温暖的风,留下的是更加彻骨的寒冷。也许是上天不忍看我太落魄吧,就在这时,夏阳出现了。至今我都毫不怀疑夏阳是上天遣来救我的天使。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冻僵了的我重又苏缓过来。夏阳让我懂得,一个失恋的女孩依然可以活得美丽而自信。就这样,骄傲而又脆弱的乔终于在我的生活中彻底消失了……” 写到这里,东方涓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书桌上的那张飞机票。明天的这个时候,她已经坐在飞往中国的飞机上了。她想象着二十年的岁月会把乔力波打磨成怎样的男人。她终于没有勇气拨通乔力波的电话。回到北京再说吧。 窗外,阳光正好。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五十五章 刚放下哥哥的电话,电话铃又十万火急地响了起来,东方涓有点不耐烦地操起听筒,听到夏阳的声音:东方,我现在过去可以吗?他的呼吸有点急促,然后,东方涓听到他咬牙切齿的声音:“看我怎么收拾你这个小妖精!”知道他在说“书房”里的事,东方涓的脸一下子红了。刚才在书房的地毯上,夏阳把一身夏装的她紧紧压在身下,一阵头晕目眩的狂吻之后东方涓发现牛仔裤的拉练已被夏阳解开了,他的手正在松她的皮带。她吓出一身冷汗说夏阳你是不是疯了这是什么地方,万一图书馆员闯进来就糟了,这才让春心荡漾的夏阳松开手。现在,听到电话里夏阳粗重的呼吸声,东方涓的浑身的热血再次沸腾起来,她咬了咬嘴唇,轻声说,来吧,我会为你开门。 夏阳气喘吁吁地跨进门,看到刚刚沐浴完了的东方涓穿着胸部开得低低的睡衣,斜躺在床上,双腿微微分开,眼神飘忽,浑身散发着洗浴液的清香。他的欲火腾地燃烧起来,舔了舔干渴的嘴唇,同样会意地笑了一下,扑了上去。褪去东方涓的睡衣,发现这丫头里面竟什么都没穿。“这个小妖精!我看你今天你是不想活了!”夏阳心里咕噜了一句,急急地动作起来。 当夏阳不可阻挡地长驱直入的时候,东方涓忍不住大声呻吟起来,吓得夏阳不得不腾出一只手来捂她的嘴。可是到后来,他自己也忍不住喘着粗气加入了东方涓的快乐吟唱。东方涓感觉自己像站在刺眼的阳光下,眼前的一切都成了强烈光照下朦胧的白色,她的身体随着夏阳的每一次撞击,时而深深地沉下去,时而轻轻地飘起来,时而绷得紧紧地想挣脱,时而浑身松弛地想接纳,完全摆脱了她的控制。 正在这时,她听到夏阳似乎是来自天外的问话:“怎么突然行了?”东方涓仰头深深地看着夏阳,耳语般地说道:傻样儿!就是想让你进去了呗。夏阳,你可是第一个完全进入我身体的男人呢。 那天晚上,夏阳走后,东方涓失眠了。就像被抛到了快乐的顶峰后,一下子掉到了谷底,刚才还是歇斯底里、疯狂痴迷的东方涓体会到一种不可言述的失落。今天,她彻底失贞了。从此以后,她连自欺欺人的借口都没有了。 东方涓大睁着眼睛,想到下午高原对她说的话:答应我,离开夏阳。他不会带给你幸福的。她咧了咧嘴苦笑一下,心里说,他不能,你就能吗?跟高原在一起的一年多里,她的心一直被嫉妒咬得发疼。她知道,即使在他们俩最相爱的那段时间,高原的心也从来没有完全属于过她。 记得有一次,全加中国学生学者联谊会要G城的学生会派两个人去多伦多中国领馆开会。当时任联谊会主席的高原跟宣传理事苏繁熙一起去的。开了两天的会回来,东方涓就听到一些有关他们俩的闲言。据说是别的学校去的代表半夜出来看到高原衣衫不整地从苏繁熙的房间出来。东方涓因此跟高原大吵了一通。对她声嘶力竭的哭闹,高原既不为自己辩解也不哄劝,只说了一句话:成人之间的游戏而已。东方,我不希望你是个小心眼的女孩,你知道吗,女人在嫉妒的时候是最丑的。 印象最深的是她第一次和高原上床。那次高原请东方涓吃饭,做了他最拿手的鱼香茄子,晚饭的时候,两人多喝了一点红葡萄酒。吃完饭,他们上楼进了高原的卧室。高原有点冲动地吻住她,说,东方你别走了,我今天感觉特别不好。然后半推半拥地和东方涓一起倒到床上。那天高原很投入,跟东方涓缠绵了好久。半夜东方涓起来上厕所,听到高原正在楼下打电话。他拨了一个又一个号码,似乎在找一个叫小妹的女孩。最后一个电话,好像总算跟小妹对上话了。高原的声音压得很低,东方涓只听到断断续续的几句:……我的病好了……我们结婚吧……什么?今天?小妹……你确定你真的爱他吗?......没什么,我只是希望你幸福…… 后来,在她一再追问下,高原才开口说了他和那个叫做小妹的女孩的故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五十四章 东方涓头发蓬乱,两颊绯红地跨出门,故意疾走几步跟正在锁门的夏阳拉开一段距离。他们这样要是被熟人看见了,傻瓜都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谁知却一头撞到一个人的身上。 “对不起。。。。”抬起头,东方涓惊呆了,高原正一脸愕然地站在她的面前! “你回来啦?什么时候回来的?”东方涓迅速调整情绪。前段时间跟夏阳卿卿我我,早把高原忘得干干净净。 “回来一个星期了。”高原看了一眼东方涓背上的书包,问道,“你现在。。。有空吗?我想跟你谈谈。” “我。。。。。。我们之间还有谈的必要吗?”东方涓冷冷地说。 “东方别这样好不好?我真的需要好好跟你谈谈。”高原的声音有点发哑。 “好吧。老地方见。” 看着高原走远了,东方涓回头,正碰上夏阳的目光。刚才他一直在旁边的书架那里装模作样地挑书。 “这就是高原吧?”夏阳走过来,伸手揽住东方涓的腰,并且不老实地往下滑到她翘翘的臀部。快到晚饭时间了,图书馆里人很少,所以他这么放肆。 东方涓把夏阳的手拿掉,抱歉地笑笑说:“只好改日再欣赏你的厨艺了。” 学生活动中心二楼酒吧,灯光昏暗,人不是很多,有点冷清。东方涓径直走向最靠里的一个座位。高原已经等在那里了。 “夏阳结过婚,太太正在办探亲。”东方还没坐定,高原就开口了。 “知道。他并没瞒我。怎么,不请我喝杯酒吗?”东方涓神情轻松,跟高原如临大敌的样子形成鲜明对比。 高原有点惊奇地看了她一眼,站起身,片刻之后,端来两杯啤酒。 “你不能跟他在一起。他在玩弄你的感情知道吗?”高原接着刚才的话题。 “那你说我应该跟谁在一起?你吗?”东方涓直视着高原的眼睛。 高原躲开东方涓的目光,默默地低下了头。过了好一会儿,他抬起头,说道:“东方,我知道你是在报复我。可你怎么报复都行,就是不要用这种方式。这样我会更难受的。其实,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自己的决定对不对。” “你可千万别这么想!这对国内的那个女孩不公平。人家一个女孩子,通了几封信就以身相许,肯定是把你当通往天堂的那个梯子了。你要三心二意的,那女孩岂不很可怜?至于我嘛,我真的很开心。你不必多虑了。”东方涓依然一付不在乎的样子。 “你这样我更不放心了。东方,你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女孩子,今后一定会有值得你爱的男人来爱你。不要自暴自弃,好吗?答应我,离开夏阳。他不会带给你幸福的。” “幸福?哈哈,我真的不知道什么叫幸福。我也不知道那个值得我爱的男人在哪里。还是说说什么时候吃你的喜糖吧。”看到高原一付受了伤的神情,东方涓收敛起玩世不恭的笑容,说道:“高原。说老实话,我发现人跟人真的是有缘分的。就像你跟国内的这个女孩,通了几封信,打过几个电话,见了一面,就决定结婚。咱们俩在一起一年多,却从来没动过这个念头,这只能说咱们的缘分太浅。你也不必自责,你并不欠我什么。在一起的时候,互相温暖,付出的都是真情。今后不管命运怎样安排,我都会记得和你一起走过的岁月的。”东方涓不说了。她发现,高原正痴痴地看着她。 高原伸出手,紧紧握住东方涓:“你的手总是这么凉。真想多做点好吃的好好给你补补。”高原眼睛里泪光闪了一下,他掩饰地深吸了一口气,说:“以后煮汤的时候多放点姜,照顾好自己。”然后,紧盯着东方涓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东方,对不起!” “看你,说好不说对不起的。”东方涓移开目光,抽出手,站起身,说:“再见了。祝你和小女友幸福!” 晚上,东方涓接到在北京工作的哥哥打来的电话。哥哥说高原在北京的时候见他了,跟他谈了两个小时。高原告诉他,之所以选择上海女孩王丽娜是因为东方的硕士学位还有半年就拿到了,他自己博士也即将毕业,如果他和东方结婚马上就面临回国的处境,因为加拿大政府规定,外国学生如果在毕业的半年内找不到与所学专业有关的工作必须离开加拿大。但王丽娜要来了以后才开始读书,这样他们还会有两年的时间寻找长期留下来的办法。哥哥说,没想到你们在国外活得这么艰难,为了立足,连个人感情都搭进去了。不过小涓,爸爸妈妈让我转告你,不行就回来,不要太委屈自己。 东方涓不记得什么时候给过高原她哥哥的电话了,只是没想到高原会跟哥哥联系。跟高原从相识到分手,她从来没跟家里提起过。自从18岁离开家,她的很多事都是自己作主,写信回家多是报喜不报忧,尽量不让家里操心。事实证明,他们操心也没用。现在倒好,瞒了瞒不住了。 东方涓心里升起一股本能的反感,高原这么做是为了显示他是个负责任的男人吗?她在电话里冲着哥哥大叫:哥你别听高原瞎讲,我跟他本来就没什么,他这么做纯纯粹是多此一举!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五十三章 试了三次都没成功,东方涓不得不认真看待这个问题了。她想一定是自己的处女膜太厚了。她决定,哪怕挨一刀,也要做一个真正的女人,为了夏阳,也为她自己。 下午没课,东方涓骑上自行车直奔位于校园东南角的校医院。听完她语无伦次的叙述,女护士只是有点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就把她带到检查室,给她一件肥大的罩衣,交待她脱下内裤,然后轻轻关上门出去了。谢天谢地,她没有像国内的护士那样多的好奇心。东方涓在窄床上躺下,听天由命地闭上眼睛,像一个囚徒在静静地等待宣判。 几分钟以后,一名女医生和另一名女护士进来,要她叉开腿,然后把戴着橡胶手套的中指伸向她的阴道。 “进不去。”还是这句话,不同的是用英文。 “切开。切开行吗?”她指的是那层扫兴的处女膜。 “你要放松。我怎么可能切开你的肌肉呢?” “放松,放松就可以吗?”东方涓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啊。你太紧张啦。” 东方涓试着放松下来。进去了,女医生的手指进去了!有点涩,但丝毫没有小说上描写的那种撕裂的痛感。 原来不是因为膜!东方涓突然觉得丢了一件珍贵的东西。 这个她一直小心地为未来的丈夫留着的处女膜是什么时候破的呢? G大图书馆是一栋两层楼的建筑,在校园的中心部位。一楼主要是一些杂志期刊,和小说,以及人文学科的图书,二楼陈列的是理工、生物类的专业书。小型会议室、计算机,和学生阅览格子间也都在一楼。 图书馆里到处散落着沙发、长凳、椅子方便学生随时可以坐下来读书。事实上,东方涓经常发现,很多洋人同学连凳子都不需要,随便往地毯上一躺,就能津津有味地看上半天。看书对他们来讲就像吃饭一样是很平常,也很随意的。 从校医院回来后,东方涓信步来到了图书馆,这里是发呆的好地方。坐在阅读区里,面前翻着《数值预报》课的参考书,一段课文读了无数次,还是不知所云。她想起看过的一篇小说,说有个人被打成右派,受了很多苦。后来右派###的时候,他去找有关部门,要求摘掉他的右派帽子。那人查了一下他的档案,告诉他,他根本就不是右派。这个人愤怒了,到处找当年判他右派的人,可那个人已经死了,查无对证。接下来的很多年,这个人活着的目的就是寻找那顶压了他这么多年,却不翼而飞的帽子。 东方涓觉得,自己很有点像这个人,守着一个并不存在的东西,很悲哀。她觉得她至少应该“怅然若失”,一个女孩,连谁拿走了她的“初夜”都不知道,是糊涂还是愚蠢?可是,不可饶恕的是,刚才护士的手指完全进去的时候,她居然有。。。快感! 有人在她肩上拍了一下。东方涓回头一看,差点叫出声来:夏阳!这家伙真的跟我有心灵感应啊。 “怎么还在用功?看看几点了?”夏阳笑咪咪地说,怀里抱着一大摞参考书。 “哎呀,都五点啦。不过没关系啦,今天有人请吃饭。”东方涓合上书,放进书包。 “谁?” “你呀!怎么,不愿意?” “哪里!刚想发出邀请。等我把这些书放书房去,咱们一起走。”夏阳看上去心情不错。 夏阳说的“书房”是图书馆里专为文科类学生准备的小房间。文科学生读到硕士学位的都可以申请一个这样的房间,作为写论文的地方。小虽小,却是完全私人化的,除了主人手上的那把钥匙,谁也进不去。关于文科学生的这个特权,东方涓过去听说过,从来没机会见识一下。 夏阳用钥匙打开让她先进,自己跟在后面,随手关上门。一个书桌,一张椅子,小得只容转身。完全密封,连窗户都没有,顶上一个空气交换风扇发出蚊子般的嗡嗡声。同时进来两个人,似乎听得见彼此的心跳声,甚至可以感觉到对方呼吸的热浪。东方涓想起几个小时之前在校医院,女医生戴着橡胶手套的伸进她身体里的手指,不由脸上发烫,心里发慌。她一边心不在焉地翻看桌子上的书,一边言不由衷地说:还是你们文科学生牛啊,什么时候我要能有这么一间。一阵粗重的喘息声,同时一股热气袭来,夏阳从后面抱住了她。两人一起滚倒在地毯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五十二章 “先生,太太,这是你们点的油浸桂花鱼和炒鲜笋,和两份米饭。慢用。”一个操着蹩脚国语的小个子广东女人端来他们点的菜,打断了王丽娜的叙述。陆放鸣有点生气地看了她一眼: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关键时候来!看到对面的王丽娜眼神涣散,眼圈发红,火气又消掉不少,当事人这么难过,让她平静一点再说也好,毕竟自己的好奇心不会比人家的情绪更重要嘛。 果然,王丽娜不再言语,似乎一下子失去了交谈的兴趣,只是低头默默地吃饭。 “王丽娜,这么多年,你自己带着孩子生活,一定很不容易。”陆放鸣小心翼翼地变换了话题。 “是啊。尤其是我这人,依赖性特别强。过去跟高原在一起,连做饭都是他的事。高原做菜很好吃的。他走了之后,我什么都要从头学起。有一段时间,我真想回国算了,妈妈也要我回去。当初来加拿大是因为高原在这里,现在他不在了,我也没有理由留在这里了。高原出事后的第二年,王坚去了谷硅的那段时间,我休了三个星期的年假,带露露回了一趟上海。一回去,妈妈就张罗着给我介绍对象。见了不下十几个,可一个都没成。不是我看不上别人,就是人家看不上我。我总是无意中拿他们跟高原和王坚比。后来我发现,可能这两个男人实在是太优秀了,我根本就不可能再看上别的男人。看不上我的基本是因为我结过婚,还带着个孩子。我妈妈告诉我,在国内三十岁的女人已经算老了,何况还带个孩子。有一次,好不容易碰上一个三十几岁,自己也是离过婚的男人,条件还不错,我想,就这点上,应该比较容易惺惺相惜吧。可见过面之后,他提出的条件是,如果不带孩子,还可以考虑,否则免谈。我挺受刺激的,感觉自己像一个商品,被人掂量来掂量去,露露的存在更是让我身价大跌。我决定,结束这种屈辱的相亲,回加拿大去。那里才更适合我。因为高原去世之后,露露几乎成了我的精神支柱。我不能想像没有露露的生活会是什么样的。但国内的男士,能有胸怀容下露露的太少了。我想起高原去世前几天的那个晚上,他说的那番话。他说他希望给露露一个北美教育的背景。也许单为这一点,我也应该坚持下去。 三个星期以后,我回到了加拿大。在这里,虽然每天忙得团团转,但自己有份稳定的工作,加上加拿大人很少过问别人的私事,从没有人对我单身母亲的身份说三道四,保全了自尊。。。。。。 “王坚最后一次来看你们是什么时候?”陆放鸣打断王丽娜的叙述。 “好像就是他出事前那个圣诞节的前两个月。我记得他走后不久就是圣诞节了。我当时还想,他要是晚两个月,圣诞节来多好。” “那就对了。”陆放鸣说。 “什么对了?”王丽娜莫明其妙。 “那时他刚刚被layoff。难怪那么落魄。说出来你也许不信。王坚出事那天,我刚好在硅谷。”陆放鸣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王丽娜更加惊奇地看着陆放鸣,眼睛里多了一点戒备:“你说什么?我怎么好像不认识你了?” “我是东方涓的丈夫,刚见面时就告诉你了。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那天我们一家碰巧去硅谷看望东方涓的一位朋友,所以亲眼目睹了惨案发生后人们的各种反应。”陆放鸣的脸上一付胜券在握的样子,“对了,2003年1月14号你在哪里?” “我当然在G城啊。你什么意思?”王丽娜有点恼怒。 “1月13号晚上,王坚是不是还给你打过一个电话?”陆放鸣的语调升高了些。 “为什么?我怎么会每个电话都记得清清楚楚?你到底想说什么?”王丽娜显然有点生气了。 “你怎么看王坚夫妇自杀这件事?” “我怎么知道?你这个人真莫名其妙。我真是瞎了眼,居然把你当王坚!”王丽娜鄙夷地看了陆放鸣一眼,站起身。 “怎么,后悔认识我了?可惜你已经讲得太多了。”陆放鸣阴险地微笑着,“你今天太累了,我送你回去吧。” “看你得意的样子,还以为自己是福尔摩斯呢。告诉你吧,这个案子已经结了,我还为王坚叫屈呢。他们居然把王坚说成杀人凶手。太可笑了。王坚连刀都不敢拿。我倒希望你能成功,找出那个叫刘小艺的女人杀人的证据。” “你不认为这中间可能有第三只手吗?”陆放鸣步步紧逼。 “哈哈,真可笑。你总不至于怀疑我杀了他们俩吧?请问作案动机?”王丽娜夸张地笑了几声,不等陆放鸣回答,就昂着头,率先走出餐馆,陆放鸣赶紧几步,跟了出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五十一章 “王坚接下来说的话让我目瞪口呆。”王丽娜故弄玄虚地停顿了一下。现在他们正坐在一家叫作“湘粤小馆”的中国餐馆里。这是G城唯一的一家中餐馆,王丽娜说这里的中餐不似国内的那么地道,聊解乡愁而已。“不是我夸张,最有想象力的小说家也编不出这样的情节。” “哈哈,悬念还挺多。关于东方涓还是关于你?”陆放鸣接过侍者送来的例汤,一边给王丽娜往碗里盛,一边笑着说。 “关于高原。他对我说,小王,我和高原之间有一个秘密,我们曾经发誓,不让任何人知道,除非我们之间的一个离开人世。我想,现在该让你知道真相了。王坚有点阴郁地看着我。我感到非常恐惧,自从跟高原结婚,我就一步一步走进他设好的圈套里。先是要接受他的前女友,后要接受他性无能的现实,接着是性虐待,最后干脆彻底失去了他。短短的几年时间,经历了这么多变故,我真的不知道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地方,我还能支撑多久。我紧紧抱住王坚,说,不要再说了!我快受不了了。现在,这个绥德男人是我唯一的依靠了。 王坚抚摸着我的后背,说:还记得那年春节晚会吗?我默默地点点头。当然记得,那是我和王坚的第一次,那个让我还原成女人的夜晚,我永远不会忘记。王坚迟疑了一下,然后,低沉的声音像一声闷雷在我的耳边炸开:那天晚上的一切都是高原安排的。 我惊呆了,睁大一双白痴一样的眼睛:你说什么? 那天晚上高原让我跟你做爱,晚上回家后他又跟你发生关系,造成错觉,似乎你怀上的是他的孩子。我们合作得很成功。王坚的嘴角挂着一丝苦涩的微笑。 这句话像一把尖刀插上我的心口,我整个精神一下子垮掉了。王坚接着说,小王你知道吗?高原非常非常爱你,可以说,在永远地失去初恋女友和东方涓之后,他把对女人的所有美好感情都放在你身上了。也许是因为你们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正好是他心理上最脆弱的时期吧,他对你有很强的心理依赖。只是他这人太要强了,从来没有向你吐露过他的这份心思。他曾经跟我说过,加拿大不适合他,他为此付出太多,却注定得不到应有的回报。他说他非常不喜欢那种被人挑挑拣拣的感觉,也不习惯出卖自己的自尊去推销自己。但是,生活就是这样,它不会因为你的好恶作任何改变。在这种心态下,你和露露事实上成了他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王坚求求你别说了。我哀求道,心像刀割一样难受。我想着当高原试图用这样的方式留住我,该是多么痛苦! 那天晚上,我和王坚相拥而眠,却再没有做爱。我已经得到高原如此深重的爱,这份爱足以让我回味余生。第二天,王坚走了,走的时候,王坚说,我会实现自己对高原的许诺,照顾你和露露。我也会用自己的行为证明我爱你出于真心,跟高原无关。我对他说,如果说过去你我之间发生的一切是出于高原的安排,那么,让我们重新开始吧。 从那以后,每过一段时间,王坚就会借开会或培训的机会来G城看望我和露露。那几天,我们会像夫妻一样度过,我仍然非常迷恋他的男性十足的身体,他也像过去一样充满激情。每次看到他和露露亲密地玩耍,我都会想,也许和王坚在一起会很幸福,何况还有露露这个纽带。可幸福总是像露水一样短暂,王坚的计算机硕士读完后,他和刘小艺同时在硅谷找到高薪的工作,他来的次数就不如过去频繁了,心也似乎离我越来越远。这时候,我才意识到,王坚有他自己的生活,他的事业,他的家庭,还有他年青时的偶像,现在的妻子刘小艺。我突然发现,虽然王坚多次向我表白他爱我,可他从来没有提过结婚的事。也许在他那里,我就是一个比较适合的情人而已。我可能永远也得不到他完整的爱。 想到这些,我觉得很可怕,就好像把自己的幸福系在一个陌生人身上的那种感觉。可是一旦看到他,我的这种感觉就消失了,他是那么真实,他给予我的快乐又是那么具体。我们这种若即若离的关系维持了很多年。后来我发现他来看我的次数完全取决于他和刘小艺的关系。 去了硅谷,他们很快就买了一栋很大的房子,他们俩的薪水都很高,王坚还持有很多不断上涨的股票。那段时间,王坚很少来看我,连电话都很少。我想他刚刚开始工作,一定有很多需要适应的事情,当然顾不上我们娘儿俩了。后来从别人那里知道,其实是刘小艺对王坚的态度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王坚打算好好经营他们的婚姻了。就在我已经绝望,打算放弃的时候,王坚突然又出现在我面前。 他又黑又瘦,我和露露差点认不出他来。 他像一个远行归来的父亲那样紧紧地抱住露露亲个不停。这时候,露露已经是高中生了,已经不习惯接受异性过于亲密的行为。她挣脱了王坚,躲到我的身后。我对露露说,快叫爸爸,他是你爸爸。说完眼泪就不争气地淌了出来。 那天晚上,他疯狂地要我,好像要弥补我独守空房的缺憾,却对消失了这么长时间的事闭口不谈。我很想问他,他和刘小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看到他瘦得颧骨突出的脸就开不了口。我想,他现在最需要的应该是女人的温柔吧。如果我逼他跟我结婚,可能只能是把他往外推。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还在乎再熬两年吗?我总觉得像王坚这么有主见的人,不需要提醒。他完全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而且我有一个预感,就是他一定会对我们的感情有个交待。不光是因为我知道王坚是个负责任的男人,还因为他是露露的父亲。 而且,这次王坚来,我感觉到他做爱的时候有一种很悲壮的情绪。我的直觉告诉我,王坚一直在实施一个计划,一个能让我们永远生活在一起的计划,现在大概接近尾声了。终于到了这一天。那年圣诞节,我接到王坚的电话,说要来跟我一起过春节,还说要告诉我一个非常重要的决定。我从来没像那段时间那样盼着中国春节,因为我猜想经过这么漫长的冬天,我的春天就要来了。没想到,元旦刚过,就传来他和刘小艺双双自杀的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五十章 东方涓深深地注视着这个成都男人,想告诉他,她的那个梦,和梦中的男孩。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诉说。她往夏阳的怀里靠了靠,闭上眼睛,梦呓般地说道:夏阳,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生活在现实中的人,一种是你我这样生活在梦里的人。后者的悲剧在于,无论多么美好的梦都有醒过来的时候,他们追求的东西注定要被现实击得粉碎。谁让他们有一颗‘老灵魂’呢。 “老灵魂,老灵魂,老。。。”好像受到传染似的,夏阳念叨着,也变得似睡非醒了。忽的,他拍了一下东方涓的手,说,对,就是老灵魂。你读过吗? “没有。我是无神论者。” “上大学的时候,是我们西方文学史的必读书。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创世纪里上帝造人的故事。上帝先造了第一个男人亚当,然后说你独处不好,取下他的一根肋骨造了女人。说女人是男人骨中骨,肉中肉真的一点不为过。你看,上帝造女人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让她陪伴男人,不让他孤单。所以,男人外出挣钱,女人在家相夫教子,是最符合常理的安排。只是,很多女人是越来越不安于这种安排了。也许,我真的有一颗老灵魂。像你说的。”夏阳用一种沉思的目光审视着东方涓。这个女孩有一种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一双大大的充满忧伤的眼睛,酷似琼瑶小说中的人物。可能是下巴太尖的缘故,她看上去更像个中学生。 “夏阳你知道吗?我一直很憧憬你说的那种生活。那种在家里随意地看书、写作的生活,不必早九晚五地去那个叫作办公室的地方上班。在国内的时候,我最讨厌的地方就是办公室。这么多人挤在那么小的空间里,空气污浊,环境恶劣,除了制造垃圾,还制造流言、是非。这个地方尤其不适合女人,那么多没水准的男同事,那么多猥琐的目光,可以扼杀所有的优雅和自尊。下午你说女人应该呆在家里的时候,我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你就是我的初恋男友。他曾经承诺过我,他会给我那样的生活。可是,可是我把他弄丢了。。。。。。”说到这里,东方涓轻轻地抽泣起来。 夏阳从面巾盒里抽出一张面巾纸,递给东方涓,说,东方,你完全不用这么自责。你的事,李羚跟我说过一些。也许事情并不是你想像的那样的。在你们分开的这段时间里,国内你的男朋友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并不了解。 “他一定是听说了我和高原的事情,才决定分手的。他家就住在北京文理学院里,跟我们系的老师都很熟的。都怪我,连自己的身体都管不住。其实我应该知道,他这人这方面特别在意的。” “东方,你太天真了。你知道吗?没有一个男人会因为赌气从大街上随便拉个人就来结婚的。你们分开多久了?” “一年半。” “分开这么长时间他怎么可能不被别的女孩子吸引?如果像你说的,你们已经有过那种。。。很亲密的关系的话。” “我们其实。。。也没有那么亲密。。。”东方涓的脸一下子红了,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和乔力波的关系。 “你是说。。。。。。?”夏阳意味深长地看着东方涓。在他的目光注视下,东方涓更加慌乱,像一个谎言被人戳穿的孩子。 夏阳感觉到心里最柔软的地方颤动了一下,说话的口气更加柔和:东方,我希望女人留在家里,是从一个男人的角度。事实上,一个聪明的女人,不应该把自己一生的幸福完全系在男人身上。因为,男人是非常善变的。”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男人不值得信赖。他们非常容易堕落。你看,烟鬼,酒鬼,色鬼,赌徒,百分之九十都是男人。放纵自己的欲望,美其名曰渴望自由。以后嫁人,千万别指望你的宽宏大量能换来老公的循规蹈矩。男人都是下半身控制上半身的动物。”夏阳目光炯炯,似乎有火苗在闪耀。 “你也是吗?”东方涓直视着夏阳的眼睛。 “那当然。尤其是遇见了你,我早就不是人了。” “是什么?”东方涓微笑着问。 “是饿狼。”夏阳的呼吸有点急促。 “真的像只饿狼!夏阳你来G城多久啦?”东方涓有点老资格地问道。 “半年多了。” “给你太太办探亲了吗?” “还没有。我们单位不肯开证明,怕我不回去。哈哈,我太太现在就是人质。真可笑,原来在系里给人打下手的小讲师一出国就成人才了。”夏阳苦笑着说。 “那你们打算怎么办,就这么分着?” “听天由命吧。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何计可施?” “夏阳,我这人不问政治,可这公民出国,也算是基本###吧。” “嘘,莫谈国事!”夏阳把右手食指放在东方涓的嘴上,整个身体压了过来。他的手指白皙修长,东方涓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她含住夏阳的手指,沉醉地闭上了眼睛……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四十九章 一碗饺子,而且是青椒馅的,还加了东方涓最讨厌的大蒜。只要是李羚调的馅,她就会制造出这么一盆超难吃的东西来。谁让她有一个东北的老爸和北京的老妈呢。东方涓常常说她,哪怕你整出一锅猪肉炖粉条来,我都陪你吃,这玩意儿实在太难吃了。 就是这么一碗不那么可口的饺子,让东方涓吃得泪眼涟涟。 其实,夏阳把冒着热气的饺子端进来的时候,东方涓就想哭。那热气让她想起和高原在一起的最后一个晚上,高原喂她喝的排骨汤,和在北方文理学院时,乔力波用保温瓶从家里拿来的老母鸡汤。所以,当夏阳把那个摆着一碗饺子,一碟醋,一双筷子的托盘放到东方涓面前时,她盯着碗里白白胖胖的饺子看了足有五分钟,才夹起一个送进嘴里。吃了两个,不知道是自己没胃口,还是李羚积习难改,总之是难以下咽。东方涓索性把碗一推:不吃了,真难吃! 夏阳说了句,待会儿再吃也好,就撤下放到书桌上,然后在床沿坐下,温和地看着她。好像在说,你尽管任性好了,我有足够的耐心。他这付好脾气的样子,让东方涓更加伤感。脸一捂,竟嘤嘤地哭起来,眼泪叭啦叭啦往下掉。 被夏阳抱住的时候,东方涓的意识还是清醒的。是不是太快了?东方涓问自己,一个星期以前,我们还是陌生人。但她不想拒绝。何况,五分钟之前,她就从夏阳的眼光中知道要发生什么了,她已经决定做一个坏女人。做了这么多年的好女人,她得到了什么? 她也不想为未来的丈夫保持什么贞操了,没有男人值得她这么做。今天她要完完全地做一个快乐的女人! 可是,夏阳进不去。 东方涓沮丧极了,做坏女人也这么难吗? 夏阳像一个还没冲锋陷阵就鸣锣收兵的士兵,脸上讪讪地笑着:东方涓,对不起,我没想到。。。。。。 “没想到我是处女对吧?”东方涓恼羞成怒,冷冷地说:我当然不是。之前我有两个男朋友呢。 “那为什么。。。。。。” “因为我等的那个人还没来!”东方涓没好气地说,不知道是生自己的气,还是生夏阳的气。她有点恨夏阳这付小心翼翼的样儿,他为什么不能粗鲁一点?在床上,真正的男人难道不应该像饿虎一样的吗? 夏阳叹了一口气,说:东方,我知道我没资格爱你。可我真的很喜欢你。上次打完球就一直念念不忘的,梦里都见过好几回了。我以为咱们今天的相遇是天意。看来是我领会错了。请你原谅我的轻狂。他穿上衣服,吻了一下东方涓的额头,然后起身向门口走去。 “夏阳!”刚走到门口,夏阳听到身后一声断喝。他吃惊地回头。见东方涓把自己整个裹毛巾被里,只露出瘦瘦的缺少血色的脸,一双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无助,好像在问:“我该怎么办?” “东方,别想太多了。没关系的,可能是太长时间没做了,身体不适应。”夏阳重又在床头坐下,搂了搂东方瘦弱的肩,柔声说道。几分钟以前的亲密接触让他对这个萍水相逢的女孩产生了无法言说的责任。 “跟我说说你太太吧。”东方涓轻声却不容置疑地说。 “东方,你今天不舒服,早点休息吧。”夏阳吻了一下东方涓的眼睛,又起身欲走。 “我没事。就想听你说说你的太太。”东方涓固执地重复道。 “真的想听?”夏阳的脸上露出他这个年龄的男人特有的得体笑容,有一点欲擒故纵的狡猾。东方涓肯定地点点头,仰起脸看着他。 “我太太是成都市三医院的一名护士。说起来我们认识还是挺有戏剧性的。我从北大毕业后回到家乡,在川大中文系当助教。有一次,我和圈里的一帮朋友去酒吧喝酒,不知道怎么就喝醉了,和‘眼镜’打了起来。‘眼镜’是一个自我感觉特别好的诗油子,常常在三流杂志上发表一些不知所云的现代诗,骗取文学女青年的芳心。这一次,他把我最喜欢的一个女孩子弄怀孕了,然后又把她像一个垃圾一样丢掉。那个女孩为此割腕自杀了。我是聚会的时候才得知这个消息的,马上就失去了理智,再加上喝了不少酒,揪住那家伙就揍。谁知那家伙看着像个书生,却练过跆拳道,三下五除二就把我撂倒了。鼻青脸肿的我被人弄到医院,正碰上我太太当班。她帮我整理伤口,涂碘酒,包扎,她的动作那么轻,生怕弄痛我似的。我一下子就爱上她了,然后就开始追求她。我觉得这样的女孩应该是最适合做妻子的,她对一个陌生人都能这么细心地照料,有朝一日成了我的妻子,那我岂不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就这样,我们结婚了。后来我才知道,我犯了一个大错误。”说到这里,夏阳停了下来,看了一眼身边的东方涓。东方涓正询问地看着他。 夏阳的脸上显出一丝沧桑,完全没有了谈论孔子时的神采,“这也是很多娶护士做妻子的男人的思维误区。他们忽视了一个事实,这个以护士为职业的女人,上了一天班,侍候了这么多病人,到家时耐性已经用得差不多了。” “知道了,这就是你那套女性应该待在家里的理论的现实依据。”东方涓恍然大悟。 “也不完全是。我觉得女人生来就是让男人去爱的。她们本来就该柔软、温顺、乖巧,养尊处优。就像你这样。”夏阳伸手揽过东方涓的肩膀,又一次紧紧吻住了她那湿润的唇。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四十八章 楼下的公用厨房里,坐着几个挤眉弄眼的男同学。李羚一一介绍过去,小刘,法律系的,学生会组织委员,小赵,经济系的,学生会生活委员。介绍到夏阳的时候,李羚说:“他就不用介绍了吧,你们已经认识了。”东方涓脸一红,说:“还真不知道夏先生是那个系的?” “他呀,当然是公共关系系,女色专业的。”小刘在一边打趣道。 这个人说话怎么这么冲!东方涓有点不安地朝夏阳看过去。 只见夏阳眉心稍稍皱了一下,随即不动声色地微微一笑,“鄙人面壁社会学系。女色专业不敢当。不过,如果G大真的设有女色专业,我第一个申请。古人云,男子是土做的,浑浊不堪,女儿是水做的,清纯可人。不信请看,在座的李羚、东方涓两位女士在你们这一群浊物里多么像出污泥而不染的莲荷。” 东方涓不由看了一眼李羚。瘦瘦的李羚今天穿了一件米色T恤衫,咖啡色长裙,轮廓分明的脸上春风满面,确实清新可人。而她自己,为了庆祝死后重生,特意穿了一件淡粉的全棉短袖衫,下着石磨蓝牛仔裤,也是勃勃生机的样子。 “喂,我说夏大才子,你要讨女士们的好,也不必把我等七尺男儿打入地狱嘛。没有天哪有地,没有浊哪有清,两类实体并行于现有体制,必然各有其市场。”小赵三句话不离本行。 “在现存体制中,女性无疑属于弱势群体。所以才应该得到更多的尊重和爱护。我这么说可不是为了讨两位女士的好。统观所有的社会习俗,从古代的妻妾成群到现代的婚外恋和露水夫妻,哪一样不是把女性放在被人玩弄的地位上?大陆叫了这么多年的妇女解放,妇女的地位到底提高了多少?依我看,非但没有改善,反更恶劣。昔日的小妾是有法律保护的,现在的第三者却连法律保护都没有。再说妇女走出家庭。让我们看看妇女走出家庭后得到了什么。白天,她们在职业场上跟男人一样拼命,晚上回到家里,相夫教子,家务琐事一样不少。长期的超负荷运转,她们像缺少照料的花儿迅速枯萎。现在到大街上转转,还能看到几个高贵精致的妇人?所以我说,妇女走出上社会,失去的是宁静安详的心境,得到的是本应由男人去独自面对的人心凶险和恶性竞争。” “可是如果妇女不走出家庭,经济上不独立,吃喝都依赖丈夫,在家里也就是一家庭煮妇,能有什么地位?”李羚把事先和好的一团面端过来,一边指挥小赵去拿甙面杖,一边接口说。 “只有不了解自身价值的女性才会这么想。事实上,男人们一直在用‘是我养活了你们’的谬论把女性引入思维误区。按照社会学理论,家庭是一种对体关系,家庭的主要功能,比如繁衍后代,情感支持等都是双方共同完成的,不存在一方养活另一方的问题。如果只是因为男方挣钱支付家庭开支,就说他养活了女人,那么女方完全可以跟他算一下雇一个清洁工、保姆、奶娘、妓女、家庭教师、司机的开支。这其中还不包括情感的付出。”夏阳谈锋甚健。 东方涓心里一动:这样为女性说话的男人真少见! “如果天底下的男人都像夏阳这么reasonable,大概就不会有离婚案了。”法律系高才生小刘担心起自己的饭碗来。 “你担心什么?夏阳也就是这么一说。他的这套理论连女权主义者都不会接受,在男性世界里更没有市场。他光看到大街上少了高贵精致的妇人,就没注意多了青春倩丽的小资。那才是现代社会的一道亮丽风景。”小赵把夏阳切好的面团按扁飞快地甙着饺子皮。 东方涓的思路已经被夏阳牵引滑入她沉迷已久的梦境里。她好像看到跟乔立波结婚了的自己,睡在有着大大的落地窗的卧室里,被早晨的阳光唤醒,慵懒地起床,站在窗前,窗外的槐树上有两只鸟儿在叽叽喳喳地寒喧。她想起了乔力波,那个曾经答应给她这个梦的男孩,想起了望儿山上他们关于梦的那段对话: “在我的梦里,我不必在闹钟声中急急忙忙地起床上班,每天早上睡到自然醒,洗漱完毕后,吃一点简单的早餐,就在阳光里看书,写作。看自己想看的书,写自己喜欢的文字,现在,你还能说我的梦卑微吗?” “不卑微,不卑微,很高贵。你向往的是十七世纪欧洲贵族的生活。如果没有一大笔遗产,你这个梦很难实现啊。除非。。。。。。”乔力波停顿了一下。 “除非什么?”东方涓迫不及待地问。 “除非你嫁给我!”乔力波的脸红了。 “他大概已经跟别的女孩结婚了。”东方涓的心一阵疼痛,泪水渐渐充溢了她的眼睛。 “对不起,我有点不舒服。你们继续聊。”东方涓在大家诧异的目光中逃似地跑回楼上的房间,扑到床上,无声地哭泣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轻唤惊醒了她。东方涓睁开眼睛,外面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夏阳正坐在床前,关切地注视着她:“你没事吧?” “没事,突然有点头疼。你们完了?”东方涓挣扎着想坐起身。 “他们走了。李羚让我照顾你吃饭。她搭别人的车不方便。饿了吧?饺子在冰箱里,我去煮,马上就好。”他伸手按了下东方涓的肩,说:“你再躺会儿,我做好端上来。” 看着夏阳又高又瘦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东方涓仰面躺下,无神地盯着天花板。天花板上有几块黄色的水迹,还有一个蜘蛛正在织网,看到它一点一点地往下坠,全部重量都系在一根细细的丝上,很让人担心。但那只蜘蛛似乎一点也不害怕,专心地忙碌着。东方涓突然觉得自己其实还不如那只蜘蛛。它活得那么明白,那么单纯,每分钟都在做着它该做的事。而她呢,就像一块抹布,早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颜色了。 夏阳端着热气腾腾的饺子进来的时候,还不知道东方涓已经在这五分钟的时间里作出了一个决定。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四十七章 高原从中国相亲回来,东方涓已经不再关心他此行是空手而归还是收获颇丰。因为她已经有了夏阳。 跟夏阳认识非常偶然,当然这还要归功于李羚。到G城的第二年,G大的学生学者联谊会改选,很有点组织才能的李羚当选了。东方涓是个不关心政治的人,但李羚的忙她还是要帮的。高原走后,东方涓在医院又住了一个星期,腿伤痊愈出院了。回来不久,李羚说几个联谊会的理事想搞一个聚会,她住在老蔡家里,不想太打扰,那几个男生的住处又太脏,问能不能借她的地方用用,也顺便给落落寡合的东方涓打打岔。东方涓住的co-op学生宿舍,就在G大附近,因为全是女生,拾掇得挺干净的。东方涓说,我这里油盐酱醋样样齐全,你们来吧。 那天是个周末,下午三点钟,李羚还没到,夏阳先来了。他直接来到东方涓的房间,恰好东方涓去洗手间,他就坐在椅子上等,一眼看到了墙上一幅钢笔字抄写的东西。走近一看,是朱自清的散文。“燕子去了,有再来的时候,桃花榭了,有再开的时候,为什么我们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呢?。。。。。。 钢笔字绢秀飘逸,很好地演绎了这篇散文优美沉静,略带伤感的意境。当他看到“洗手的时候,日子从水盆里流过”时,东方涓从洗手间回来了。看到站在门口不知所措的东方涓,夏阳一怔:这不是上次打乒乓球时把不少男生都给淘汰了的女孩吗?当时他就想,这个女子不一般,得找机会结识一下。没想到,机会这么快就来了。夏阳站起身,一边伸出手,一边自我介绍说:我叫夏阳,很高兴再见到你。 东方看着夏阳,显然也记起了两个星期以前在学生活动中心乒乓球室的那次鏖战。那是她从医院回来后第一次在众人面前现身。看到天没塌,地球也还运转正常,她心情出奇地好,球技也超水平发挥。跟她交锋的一大帮男生最后就只剩下了一个,就是眼前这个又瘦又高的男人。她一边礼貌地伸出手去,一边不解地问:你怎么找到这里的?不是来向我挑战的吧?你还是找别人吧,我不是你的对手。 天,她的手可真凉!夏阳心里嘀咕了一句,岔开话题:你的钢笔字可是很见功夫呢。 “谢谢。”东方涓淡淡地说了一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特别是这一笔,处理得尤其好,柔中见刚。”夏阳指着“复”字的一捺说。 “你对书法很有研究嘛。”东方涓微笑着说。 “只是比较感兴趣。你练过字吧?” “小的时候练过柳体,不过是毛笔字。” 夏阳专注地看了东方涓一眼,说,“你知道孔子有一句话,和朱自清的这篇散文有异曲同工之妙。” “哪句话?”东方涓顿时来了兴致。她喜欢和人谈文学。可惜留学生中这样的人不多。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这句话的意思是,孔子在河边,说,流逝的就像这样啊!日夜不停地流去。有学者说,水之流,时间之流,生命之流,都在瞬间流走,都在不舍昼夜地流走。孔子的这句话说出了千古哲理,感动了一代又一代人。你看,孔子这种对生命之流一去不复返的感叹跟朱自清的多么相似!”夏阳侃侃而谈,似乎已经忘掉了眼前的东方涓,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才想起她似的问道,“只是你这么年轻,怎么会有这样的情绪呢?” 东方涓不直接回答他的问话,微微一笑,说:“你对孔子也挺有研究嘛。不过我不是很喜欢他。他居然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这不是歧视妇女嘛。” 夏阳说,很多女性都因为这句话对孔子有成见。真的冤枉了他。孔子其实是很真实,也很可爱的。你大概不知道“子见南子”的故事吧?南子是卫灵公的妻子,美丽、高贵、聪敏、机灵,只是名声不太好,据说她曾经跟宋国的贵族公子朝相爱,宋公子朝是个美男子,但是当时同姓不婚,不能成就婚姻,后来她嫁给卫国国君灵公,还要求卫灵公把自己过去的情人宋公子朝招来。据说她还跟卫灵公的宠臣弥子瑕关系暧昧。就是这么一个开放的女性,孔子居然还去见她。见她的时候,孔子面北跪拜行礼,南子在帷帐中两次回拜答礼,她佩戴的环佩玉器首饰撞击出清脆的叮当声。你想象一下,一个是以推崇周礼为使命的圣人,一个是放荡不羁的美丽妇人,中间是一个若隐若现,让人想入非非的帷幕,当时的场面是不是很色情?难怪孔子的学生子路不高兴。孔子为自己辩解说:‘我本来不愿见她,既然见了,就要按礼节行事。‘还发誓说:‘假如我做得不对,上天一定厌弃我!上天一定厌弃我!’你看他是不是率直得像个孩子。 “咦,你怎么懂这么多啊?”东方涓不解地问。 “他当然懂这么多啊,我们的夏大才子是北大中文系的高才生呢。” 李羚笑盈盈地跨进门,接口说。东方涓惊奇地看着夏阳,没想到身边就有这么一个行家!她瞪了一眼李羚:李羚你有点过分啊,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你知道我是文学爱好者嘛。 李羚走过来,搂住她的肩膀,说:别生气啊,本人也是两分钟前刚知道的。走,咱们下去,他们都在楼下等着呢。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四十六章 第二天,王坚夫妇从滑铁卢赶来了。作为高原的好朋友,他处理了高原的后事,主持了高原的追悼会。我像木偶一样,听凭别人的摆布,耳朵边只是一次又一次地回放着高原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露露是王坚的。。。我都知道。。。 王坚做得很好。该冷静的时候冷静,该伤感的时候伤感,作为死者的生前好友,他的分寸把握得非常好。他对我和露露发自心底的关怀和体贴,让所有人为之动容。就连刘小艺都似乎忘掉了嫉妒,跟着一起忙前忙后,陪着我掉眼泪,和照顾露露。 晚上,来帮忙的同学都散了,忙了一天的刘小艺也去一位同学家休息了,王坚对她说晚点过去,留下来多陪我和露露一会儿。 他们一走,我就扑到王坚怀里,哭着说,高原全知道,高原他全知道。 王坚紧紧抱住我,疼爱地擦去我脸上的眼泪,哄小孩子一样说:“小王,你别太难过了,高原看你这样怎么能放心。你说高原知道什么?” “高原他知道露露是你的孩子。王坚,我对不起高原!我是个坏女人!”我用力扯着自己的头发,恨不得现在就去死。 “这有什么奇怪的,高原当然知道!”王坚的脸上又出现上次跟我在一起时的奇怪表情。 “你说什么?”我忘了悲伤,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高原没告诉你吗?他大学时运动受过伤,不能生育。甚至不能有正常的性生活。” 我只觉得“轰”的一声,原来他们什么都知道,只有我像傻瓜一样,我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白痴!我想起王坚看我时的目光,那里面有太多的怜悯!过去我不知道,还以为他真的爱我。 我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盯了王坚一眼,然后轻轻推开他,站起身,缓缓走到窗前。外面漆黑一团,像极了我当时的心境,看不到一丝亮色。 王坚从后面抱住我,动情地吻我的脖颈。我挣扎了一下,他的双手把我箍得更紧了。我放弃挣扎,平静地说:王坚,你是不是从来没爱过我。你是不是觉得一直以来,我都不过像一个乞丐一样在乞求你的温柔。我很奇怪自己有一天能用这样没有一点热度的声音跟王坚说话。王坚离开G城后很长的一段时间,每当想起他我都会心跳加速,好多次还幻想他会突然来看我,然后我们俩在旅馆做爱。直到一年前,我才死了这条心。但我还是安慰自己,王坚心里是爱我的,他只是不够浪漫而已。 王坚似乎并不在意我的态度,他依然很深地吻着我,口中喃喃地说:小傻瓜,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最爱你。再给我点时间,我会证明给你看的。他不由分说地把手从我的领口伸进去,解开了我的胸罩。分开快两年了,他还记得我的胸罩的褡袢在前面!一挨上他的手,我浑身开始发热,头也晕得厉害。我失去理性前最后一个念头是,我这人真的没救了! 那天晚上,王坚没有走。他打电话给刘小艺,慌称露露发烧了,要去看急诊。然后我们就在我和高原的床上做爱。如果说我是干材,他就是那把火,燃起了我身上熄灭了很久的热情。王坚告诉我许多有关高原的事,这些事情让我感到跟高原这样城府很深的男人结婚,真的好恐怖。 王坚说,高原上大学时有一次鞍马测验,动作没做好,摔了下来,正好伤到私处,输精管断裂。从那以后他就失去了生育能力。当时他甚至不能挺举。本来已经跟初恋女友谈婚论嫁的他,毅然向女孩提出分手。搞得那女孩非常痛苦。 “可高原跟我说是因为那个女孩太年轻,不能理解他,才分手的。”我叫了起来。 “你指望他亲口告诉你他性无能吗?那还不如杀了他!”王坚冷笑一声,接着说:“但事实上,以后很多年,他都没有真正忘掉那个女孩。他一直默默地关注那个女孩的生活,并为她保持独身。在他的心目中,那个美丽、聪明,爱他胜过生命的女孩就是他全部的感情世界。” “可是,明知不能结合,他岂不是在空耗年华?” “不结婚,并不代表没有爱情。事实上,像他这样长相清秀、又活络的男人是很容易获得女孩子的爱情的。高原跟他的师姐苏繁熙一度来往密切。苏繁熙带着一个儿子在G城读博士,她的丈夫在温哥华自己经营一家贸易公司,两人聚少离多。苏繁熙对高原有一种很复杂的情愫,理智上,她待他像对自己的弟弟,但感情上,她不能控制地越来越离不开高原。他们最终发展成了姐弟恋是在苏繁熙离婚之后。有一次苏繁熙去温哥华开会,头一天晚上大会没有安排,她就直接去了她丈夫的住处,却发现他和另一个女人躺在床上。苏繁熙这种心高气傲的女人怎能受得了这个侮辱,他们于是协议离婚。儿子判给苏繁熙。那以后,苏繁熙就和高原公开同居了。” “后来,高原在乒乓球桌上结识了气象系女生东方涓,便转而追求东方涓。东方涓是个非常质朴又善解人意的姑娘,当时在国内还有男朋友,所以他们就是那种临时的情人关系。这在当时留学生中很普遍。因为国内工作单位的人为限制,加上签证的不易,谁也不知道妻子/丈夫什么时候能来。很多配偶没来的留学生碰上情投意合的便组成这种露水夫妻。既解决了生理需要,又节省了生活费用,还能互相有个照应。 高原和东方涓虽然开始没有结婚的打算,但一起生活时间长了,双方都动了真情。加上两人都是单身,大家都以为他们会踏上红地毯。谁知高原回了一趟国回来就宣称已经跟你结婚了。与此同时,东方涓也已另觅新欢。。。。。。”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四十五章 “我始终觉得那次车祸是天意。”王丽娜从洗手间回来,还没坐定,就接着刚才的话题说下去。“高原博士毕业以后,一直没找到相关的工作。他的课题属于基础理论研究,不是很实用,不要说工作机会,就连研究经费都不是很容易申请到。近一年的时间,他一直在他导师手下做博士后,拿着很低的一点助研奖学金,这对自恃很高的高原,是很残酷的体验。他们这批人当时在国内进大学时就是百里挑一录取,学费生活费全部由国家承担,毕业时又包分配,可以说是国家一手带大的宠儿,他们自己也认可了精英的身价。到了北美,一下子被投入市场,命运全由职业市场决定,这个弯转得太大了。有些心理适应能力比较强的,王坚之类的人,见机而行,适时转身,成为职场上的强者。而像高原这样,早就在象牙塔里纯净、安宁的氛围中失去竞争能力的学者,只能随着市场潮流的起伏苦苦挣扎。我硕士毕业后,因为专业好,很快在一家银行找到一份经济分析员的工作。高原的心理更加不平衡。曾经活泼开朗的他变得沉默寡言起来。随着一批批求职信的发出,一次次从希望到失望的折磨,他的自尊也在一点点崩溃。我常常发现他呆呆地看着我和露露,眼神涣散,不知道在想什么。看到他那么落魄,我甚至后悔自己当初那么积极地找工作,如果我在餐馆或者缝纫厂打工,高原可能不会这么难受。对他这样内心骄傲的男人来说,混得不如老婆是很丢面子的事。何况我们又是以那样一种方式认识的,他理应比我强才对。 正在这时,又一个打击落到高原头上。他的师姐苏繁熙,一个三十八岁的女强人,得癌症去世了。高原跟苏繁熙的关系非常密切。他跟我说过,刚来G城的时候,他老板手下只有一个中国人,就是苏繁熙。高原来的时候,去机场接他的就是苏繁熙,她还帮他找好了离学校很近又便宜的住处。她带他去逛YardSale,只花二十块钱就把所有的生活用品置齐了。她手把手地教他开车,为他物色了第一辆二手车。她还把自己的朋友介绍给高原,帮他找了一份校外的兼职工作。高原不能理解,这个永远充满活力与朝气的女人何以会得癌症,而且在短短的两个月的时间里就离开了人世。 那段时间,高原的情绪非常低落。我想他一定还生出了轻生的念头,只是放不下我和露露,才勉强活在世上。露露三岁了,正是最可爱的时候。每天从学校回来,只有跟露露一起玩耍的时候,高原的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有一次,他们在客厅玩,我在厨房洗碗。突然想起来露露的围嘴还没解下来,我擦干了手去客厅,发现高原正把露露紧紧抱在怀里,眼中亮亮的,他哭了!我两眼发酸,叫了声:高原,就哽咽起来。高原吃惊地抬起头,然后伸手揽过我,苦笑着说,怎么啦,看你!我说,高原,要不咱们回去吧。国内现在发展那么快,肯定需要你这样的专业人才的。对了,上次中国科学院招聘团来G城招人,列出的专业里面,好像就有你这个专业。我还有一张他们的名片呢。说完我就要起身去找。 高原把我按住,凄然一笑说,你太天真了,哪能就这样回去。国内需要的是事业有成,能带项目,带研究资金回去的人,我算什么,一个超龄的滞销品而已。我这样回去跟国内同行争教授名额,不被人骂在外面混不下去回来的才怪。吐沫星子都能把咱们淹死。在这里坚持几年,好歹把露露拉扯大,给她一个加拿大国籍,一口地道的英语,一个美式教育的背景,能像加拿大人一样无忧无虑地生活,也算对得起这一番折腾。但愿老天能保佑我平平安安地活到那一天。 他的眼神忽地亮了起来又突然黯淡了,幽幽地说了一句,千万别像苏姐。高原似乎意识到自己将不久于人世,对露露愈加疼爱。每天只要有时间,他就跟露露在一起,让露露骑着在地上爬来爬去,把露露逗得格格笑个不停。终于有一天,我想一定是上帝不忍看到他这样痛苦地活在世上,就把他收回去了。 那天,他像平时一样,开着我们那辆破旧的尼桑车去学校。刚开出住宅区,上了石头大道没多久,就与一辆右侧横插过来的卡车相撞。那个路口有一个非常显眼的停牌,从来没有出过事。偏偏这天高原经过的时候,那个大卡车连速度都没减,直直地就冲过来。我接到电话赶来的时候,高原已经被救护车运去医院了。当我在特护病房里见到他,他只是对着我的耳朵轻轻说了一句:露露是王坚的。。。我都知道。。。告诉他,照顾好你们。然后永远合上了他那双美丽的眼睛。长长的眼睫毛像每次睡熟的时候一样覆盖在下眼皮上,女孩子一般妩媚。高挺的鼻梁还是那么的帅气。我扑在他的身上,哭得死去活来。“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高原,我对不起你!”我在心里一遍遍地忏悔。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四十四章 东方涓从书桌右面最上边的抽屉里拿出一本影集。是那种早就过时的样式,封面上一幅黑白色调的木刻山石小溪图已经有点褪色。辗转了这么多地方,这本乔立波送她的影集始终是她行囊里的珍宝。跟陆放鸣结婚的时候,她把影集装进一个大大的牛皮信封,用胶水把口严严实实地封上,告诫自己,现在我是陆放鸣的妻子,过去所有的回忆都将封存在这个信封里,现实中不再有它的位置。这么多年来,这个信封一直静静地躺在她的一个很少开启的文件箱里,似乎早被遗忘。却没想到,这次离开家的时候,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号码锁,取出影集,小心翼翼地放进行李箱里。在温莎的新居里,第一次有点颤抖地打开信封的时候,她惊奇地发现,在那样密封的地方,回忆之鸟居然没有窒息。影集里,她和乔力波的笑容还是那样新鲜,恋爱中的女孩特有的妩媚,和恋爱中的男孩特有的自信把长相一般的她和乔力波变成了美女和帅哥。对着镜头外的恋人,他们的眼睛里充盈着浓浓的爱意,浑然不知他们的爱情已经潜伏着危机。 有一种说法,上帝不会把所有的幸福给一个人。他们当时可能就是太快乐了,所以上帝决定教训一下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青人。这个深谙男女之事的家伙当然知道,对于恋人来讲最大的惩罚就是把他们分开。于是,东方涓接到了那份决定她和乔力波命运的出国通知书。 果然如乔力波预料的那样,他们这批去广州培训的青年教师很大一部分成为北京文理学院第一批派往北美的研究生。大气科学系的两个名额由加拿大的CIDA项目资助,去加拿大安大略省的G城大学攻读硕士,刚刚培训回来的李羚和东方涓成为理所当然的人选。 领到一大笔置装费的东方涓出入各大商场,置购四季服装,每天逛到两腿发酸。晚上就到乔力波家蹭饭。这是乔力波的父母再三嘱咐的。他们的热情让东方涓受宠若惊,过去乔妈妈所有的冷言冷语都烟消云散了,这个礼貌周全,热度不足的地方第一次让她有了家的感觉。只是乔力波突然变得沉默了,每次吃完饭回到他的房间,就心思重重地看着东方涓。激情飞扬,对前途充满憧憬的东方涓当然不会注意到乔力波复杂的心绪。终于,临行前一天,爆发了“名片事件”。 事情是这样的:那天下午,东方涓过去的学生在她宿舍组织了一个送别会。毕竟相处了三年多,当时大家都有点“西出阳关无故人”般的伤感。快结束的时候,东方涓心血来潮,给每个在坐的学生发了一张名片。这是学校为他们这批即将出国的教师特制的,淡黄色的名片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儿,东方涓特别喜欢。晚会完了之后,她和乔力波就悄悄避开众人回到乔力波家。她的父母从家乡赶来送她,此时正在乔家的厨房里跟乔母一起准备晚餐。他们两人钻进乔力波的小房间。刚关上房门,乔力波就责问道:你给他们名片干嘛,有那个必要吗?东方涓懒洋洋地答道:一张小小的的名片而已。她舒舒服服地躺到乔力波松软的大床上。 “名片小,你的胃口可不小哦!”乔力波站在床边,俯视着东方涓,嘴角挂着他惯有的嘲讽笑容。 “你这话什么意思?”东方涓霍地坐起来。 “注意到瑞芸看你的目光了吗?你的名片他一定会妥善收藏的。没准还当作信物随身带呢。别跟我说你不是有意的。”乔力波不甘示弱地盯着东方涓的眼睛。 “乔力波你怎么可以这样侮辱我!你太龌龊了!”东方涓被迎面泼来的一盆脏水激怒了。 “啪”的一声,东方涓的嘴巴上挨了重重的一个耳光。还没醒过神,乔力波一下子扑了上来,一边用力撕扯着她的衣服,一边咬牙切齿地说:我让你犯践,我让你犯贱,你这个小贱货,我这么爱你,你还不满足,要多少男人才能填满你的淫窟啊。 东方涓被他压在下面动弹不得,只能两条腿乱蹬。乔力波根本不理会她的反抗,铁钳一样的手把她一只胳膊反扭了压在床头,另一只手拉掉她的裤头,强行把阳具插入东方涓的两腿之间,同时粗暴地揉捏着她的乳房,似乎这是万恶之源。东方涓拼命夹住下体,极力忍住胸部剧烈的疼痛,任凭羞辱的泪水在脸上泛滥。透过模糊的双眼,只看到扭曲的脸部轮廓,充血的眼睛,疯狂的乔力波像一个攻击猎物的野兽。直到一股又热又粘的液体喷射而出,东方涓厌恶地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乔力波没去机场送行。东方涓的父母从东方涓红肿的眼睛上大概也看出了什么,什么也没问。只是在海关入口处,母亲低声嘱咐了一句:出门在外,自己处处要小心。东方涓的眼泪终于决了堤。哭够了,拎起随身携带的双肩包,一步三回头地往候机大厅方向走。就在她最后一次回头的时候,她发现父母身边多了一个人-是乔力波! 乔力波注视着她,脸上的肌肉痛苦地绷紧。东方涓深深地望了一眼雕像一般站在那里的乔力波,然后脚步坚定地转身离去。等待她的,是那架即将飞向蓝天的波音747客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四十三章 “怪不得我总觉得露露长得不像你和高原。特别是她那对浓眉。高原居然没发现这个疑点吗?”听到这里,陆放鸣插嘴道。 “我也曾经很担心。当时我想最安全的办法是不要这个孩子。我说我刚刚注册读书,不想这么快要孩子。但高原却坚持要我把孩子生下来,没有任何商量余地。他的理由是依他的年龄,现在要孩子已经太晚了。我只能暗暗祈求上天,让我怀的是高原的孩子。 孩子生出来之后,看到她小小的的脸上那两道黑黑的眉毛,我差点崩溃了。每次高原来医院看我,我都提心吊胆地注意他的脸色。谁知高原却似乎一点也没生疑,像所有初为人父的人一样,整天乐呵呵的。生完孩子的第二天,王坚和刘小艺来医院看了我一次。虽然极力掩饰,我还是能看出王坚见到露露时脸上掩饰不住的慈爱。那时候,我已经从别的同学那里得知刘小艺不能生育,对信奉“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农村来的王坚来说,这是一个不小的打击。尽管从理智上,他不得不认可了这个现实,但从感情上,我知道,王坚永远不会原谅刘小艺。 我把对王坚的爱全部倾注到露露身上,而活泼可爱的露露也成了我们两家人共同的宝贝。所有的节日,露露都可以得到她的爸爸妈妈和干爸干妈的双份礼物。但我一直不明白,高原怎么可以视而不见露露脸上那两道像极了王坚的浓眉!直到露露过一周岁生日那天,有个同学突口说出了一句话:高原,你女儿的眉毛可是你们俩谁的都不像!我一下子呆在那里,眼光不知觉地朝高原看去。好一个高原!只见他微微一笑,转身进卧室拿出一本发黄的笔记本,当着众人的面打开,首页上一个圆滚滚、粉嘟嘟的男孩子,漂亮的大眼睛的上方,黑黑的眉毛像画出来的一样修长而整齐! 高原解释说,这是他母亲的育儿笔记,上次回国母亲交给他的。母亲告诉他,他小的时候有着黑黑的浓眉,两岁的时候,一场重病,大部分的眉毛脱落了,而且再也没长出来。“这就是生物学上的基因的力量,生命多么奇妙啊!”高原无限感慨地叹息道。其实,我注意到,高原的眉毛虽黑,眉形却是非常秀气的,而露露的眉毛不光黑且浓,带有几分野性,是随了王坚的。只是因为王坚肤色偏黑,没人注意他的眉毛。现在大家看到高原本人都认可了,也就没人再提这件事。 露露的出生,让我和高原危机四伏的关系得到了缓解,因为,高原突然没有了做爱的兴趣,好像他这个生物学博士对做爱的要求还停留在最原始的动物本能阶段:传宗接代! “于是,你决定跟高原过下去。王坚最终还是从你的生活中消失了,对吗?”看到王丽娜似乎没有接着往下讲的意思,陆放鸣说道。 “事实上,这不是我的选择。因为不久王坚的博士就毕业了。在加拿大,生物学博士除了大学和研究所,很难在社会上找到合适的工作。当时计算机正在慢慢热起来,王坚和他太太商量了一下,决定去滑铁卢大学改学计算机。我们就像两条铁轨并行了一段之后又各自沿着自己的方向行驶,直到高原出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四十二章 体育大厅的二搂是生物系的教室和实验室,往日灯火通明的生物系实验室,此刻一片漆黑。那些周末在系里加班加点的中国留学生,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也都给自己放了假。我们在黑暗的楼道里手拉着手,像两个幽灵闪进了走廊另一端的王坚的办公室。进了门,王坚从里面把门反锁上,然后我们就迫不及待地吻在一起。那天晚上,在我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场面终于成为现实。 王坚倚靠在墙上,把正双手环绕着他的脖子接吻的我一下子抱了起来,我就势两条腿分开环住了他。跟梦中的境况不一样的是,王坚就用这个姿势直接从裙子的下摆进入了我。这个姿势对我是第一次,感觉非常刺激。我不可控制地大声呻吟着。这一定也加大了王坚的快感,他的胸脯剧烈地起伏。我们就这样忘我地沉溺在欲望的海洋里。黑暗,像一个巨大的幕布,屏蔽了我们已娶妻嫁人的现实,把我们还原成生物意义上的男女。一次又一次的欲醉欲仙中,我不可救药地爱上了这个强壮的绥德男人。 回到体育馆的时候,演出已经结束了,舞会刚刚开始。大厅里放着“何日君再来”的曲子,中间的空地上,只有两、三对夫妇跟着音乐迈着慢三步,其他大多数人只是在旁边拿着杯饮料聊天。高原正跟另一个大胡子的印度人说着什么,看到我回来,介绍说,这位是生物统计课的老师,然后用中文低声责怪说,你去哪儿了?找了你半天!我赶紧陪着笑解释说,遇到一个上海来的老乡,多聊了会儿。那以后的时间,我一直跟高原在一起,眼光却有意无意地总在人群里搜寻王坚高高的身影。奇怪的是,一直到晚会结束,再也没见到他。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晚上,王坚的老板因为去美国开会没能来,而他太太刘小艺也推说身体不舒服,没来参加。王坚是专为我来的。我们在体育馆二楼分手后,他不放心刘小艺自己呆在家里,径直就回去了。待到我和高原晚会结束后回到家里,只有客厅的落地灯还亮着,对门王坚夫妇的那间卧室黑着灯,静悄悄的。 可能是晚会上跟导师和专业课老师的公关比较成功的缘故,高原的兴致挺高。一回到房间,就把我放倒在床上,掀起裙子下摆要求欢,我因为刚刚经历了和王坚痛快淋漓的做爱,对这种手淫式的性交兴味索然,没有像往常那样回应他。谁知因为我比较被动,高原反而愈加昂奋,破例第一次主动进入了我的身体,而且坚持了挺长时间。 这次成功,无论对高原脆弱的自尊还是对我们摇摇欲坠的婚姻都是一针强心剂。对我而言,却是恶梦的开始。因为,高原认定了只有强奸式的做爱他才能重振雄风,便常常故意回避我的示爱,而在我拒绝的情况下强行做爱。这个夫妻之间最温存的事情在我们的家庭生活中完全变味了。 我对这段草率的婚姻心灰意冷,于是王坚那里便成了我的避风港。同一屋檐下,如果有这份心,见面的机会太多了。有一次,高原跟老板一起去美国开北美生物学年会,恰好刘小艺的舅舅随团从中国来多伦多访问,她去多伦多取她父母托她舅舅带来的东西。家里只剩下我和王坚。那天晚上,我们终于睡到同一张床上。当我把高原的变态性欲告诉王坚,王坚脸上的神情非常奇怪,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看我的时候,他的眼睛里除了欲望又多了几分痛惜和怜爱。在高原那里受尽折磨的我几乎被这个目光融化了。上床以后,王坚没有像以往那样急风暴雨地进攻,而是一边温柔地吻我,一边轻轻地抚弄。我全身放松地享受那种慵懒的氛围里暗流汹涌的感觉。 那天晚上,王坚告诉我,刘小艺这方面非常冷淡,每次做爱都是他自己唱独角戏,搞得他很有挫败感。有一段时间,他甚至借了一些成人影碟来看,想学点做爱技巧,让刘小艺尝到鱼水之欢的乐趣。偏偏那些碟片又被刘小艺看到了,大骂他猥琐,更加没有性欲。他说可能是家庭出身,成长背景方面的差异带来的心理错位吧,在他面前,父亲为大学教授的刘小艺总是有莫名的优越感。她像一个美丽的女神,王坚在她面前只有顶朝膜拜的份儿。王坚说,也许再怎么努力,我这个农村孩子都走不进她那颗骄傲的心,无论走到哪里,那片黄土地在我身上烙下的印记是抹不掉了。王坚还说,过去真幼稚,还以为爱可以改变一切。现在才知道爱在改变不了什么的时候只有自己先死去。王坚一边深深地吻我,一边动情地说,小王,从见到你的第一面起,我就有一个直觉,我们在一起会很快乐,你和刘小艺太不一样了。我歪着头笑道:怎么个不一样? 王坚沉思片刻,神情认真地说:你让人感觉轻松,刘小艺让人有压力。这是你们俩最大的不同!高原之所以选择你,我想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这个。经历过沧桑的男人需要一份简单的爱来稀释他过于沉重的往事。 我说:可是高原老说我太单纯了,不能理解他。 王坚冷笑一声,说:理解?每个人的生命轨迹都不一样,凭什么要求别人理解你?王坚说,人活在世上其实是很孤独的,黑暗中如果能有人和你并行就已经该感谢上苍了。 王坚说的话不是那么容易懂,但我听得很入迷。他给我一种被提升了的感觉。 那晚之后,我们似乎有了一种默契,即便是平时,我们也总能找到机会在一起。有时候,我们不约而同地提前回家,哪怕只有几分钟的独处,我们都会特别快乐。有时候,我们会相约同时去图书馆自修。人言可畏,我们不敢明目张胆地在一起,但只需远远地看上一眼,就已足够。那段时间,王坚的爱已经成了我活下去的精神支柱。 我的放纵终于结出了苦果:两个星期以后,我发现自己怀孕了。对孩子父亲的不确定让我陷入更深的恐惧之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四十一章 东方涓被乔力波重重地压在身下,耳边,乔力波的呼吸声越来越粗重。当她的短裤,这个她身上的最后一块遮羞布被乔力波脱去时,东方涓的理智突然惊醒了,她睁开眼睛,乔力波的脸一下子清晰地出现在她眼前。 “哦,不!”东方涓用力推开乔力波,双手护在胸前,两腿紧紧并拢。 “为什么?!”乔力波固执地压在她身上,粗声问道。他的身体还在剧烈起伏。 “不!”东方涓的话语里带着乞求的声调,“力波,我想把她留到咱俩结婚的那天。” “你不相信我!”乔力波的脸上有一丝受伤的表情。他恼怒地看着东方涓,极力控制自己的冲动。 “我知道这很残酷,可我不能。我想把贞操留给未来的丈夫。”东方涓躲开乔力波充满情欲的目光,轻声却坚定地说。 “你不认为我就是你未来的丈夫吗?”乔力波的身体正在渐渐冷下来。目光中多了一些陌生。 “也许是,但现在不是。”东方涓勇敢地直视着乔力波。 “什么也许是。除了我乔力波,没人配做你丈夫!”乔力波恶狠狠地说,两只手更加放肆地在东方涓身上乱摸,嘴又凑了过来,“小脑瓜里想什么哪,趁早死了这个心!” 乔力波浑身又像火炭一样燃烧起来,同时用一个吻堵住了东方涓下面的话。他再次紧紧贴住东方涓。 东方涓感觉身体里被她囚禁的野兽正在挣脱出来。她的面前是一片翻腾的火海,只需轻轻一跃,便可化为快乐的灰烬! 可是,就在她打算放弃抵抗与乔力波合而为一的时候,东方涓的下体下意识地绷紧和收缩。它自发设起了一道屏障! 乔力波已经开始冲锋陷阵了,此时,再没有人能够停止他的进攻,东方涓不能,他自己也不能,他像一只发射出去的箭,向着远若天际而又近在咫尺的极乐世界飞驰…… 想到这里,东方涓对乔力波生出一丝愧疚。她想起乔力波在他的绝交信上说的那句话:“值得庆幸的是,我把你的贞操给你留下了。”苦笑着自言自语道:“傻瓜!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贞操丢哪儿了,还庆幸呢!” 她的手指在键盘上轻轻划过,就像那天抚摸乔力波大汗淋离的身体,心里充满了柔情。 青涩的初恋 我和乔终于突破了最后一道防线。乔说,涓子你的感觉非常好呢,我才只是蜻蜓点水,你都这么好,要是哪一天你放行,我能进去饮喝那泉水,你不知道会欢乐成什么样子。 我羞得满脸通红,扑过来要撕他的那张大嘴。乔吓得赶紧扭住我的胳膊,把我整个箍在怀里。“哎哟,我的宝贝,我这可是大实话。说真的,涓子,你大概并不了解自己的身体。”乔收起笑容,挺认真地说。 我停止了挣扎。乔说得没错,对我的身体,我一直有着深深的忧虑。还在童年的时候,我就隐约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是一匹不易驯服的野马,而缰绳却不在我的手上。那时候,中国的大部分地方还是用那种敞开式的“蹲坑”厕所。人们的私处被公开到同性范围。每次看到那些经期妇女当着我的面操作,我都会有一股冲动。后来,我和小夥伴在一起还假扮大人地模仿那些动作,我甚至还要求她们把卫生纸塞进我的阴道,体会那种无法名状的快感。以至于多年后卫生栓风行的时候,我怀疑是某个跟我有相似经历的女性发明的。 在我模糊的记忆中,少女的我对性既向往又恐惧。印象最深的是小学4、5年级,每天早上大家在操场上做广播体操。当老师让我们前排侧平举,后排前平举的时候,站在我后面的男生总爱调皮地用手指戳我的后背,屡禁不止。我为此担惊受怕,每天晚上睡觉前都要偷偷查看自己的肚子是不是正在大起来。终于有一天,我实在忍不住了,问我那个妇产科护士长的小姨,要是被男孩子碰了我会不会怀孕?小姨说不会。我这才松了一口气。可小姨并没有告诉我怎么样才会怀孕。那个年代,这是一个禁忌,性,这个字眼是人们极力回避的,不健康的,课堂上更是避之不及。记得有一次,看电影,里面有一个镜头是一次家族聚会时,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溜进一个房间里,男人把女人抵在墙上,两人都情绪激动,迫不及待的样子。我看得满头露水,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我想起那个镜头,联系乔刚才的表现,不禁哑然失笑。乔还在傻傻地看着我,不知道他充当了一回生理课老师。我也同样认真地说道:“乔,我会永远记住你的。可我刚才是不是很失控?正派的女孩子是不是不应该这样?” “傻丫头,这叫风情万种懂不懂。女孩子在床上是最动人的。你刚才,那才叫面若桃花呢。涓,我一定会娶你的。”乔的脸上显出让人心动的柔情。然后,他裂开嘴,笑道:“就算你看上别的男人,我也不怕。因为你总归会回到我的身边的。就这做爱这一条,就没有人能满足你。除了我。” 我依偎在乔的怀里,别无所求。这个世界上,最让我留念的,除了母亲的子宫,就是乔的怀抱了。这个坏小子身上混杂着汗味、烟味、体味,竟然比任何男用香水都让人迷恋。 回到宿舍,我乐极生悲,突然涌出几许失落来。本来想把这一切留到结婚那天的。洞房花烛夜,跟生命中的那个“他”彼此交付纯洁的初夜,曾经是少女的我心中编织过无数次的梦。今天,我提前预支了这份快乐,会不会有什么不幸? 但事实上,我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停留太久。那段时间,我们太快乐了,没有功夫忧伤。我们一起去看电影,那时候,电影已经开始受到电视的冲击,电影院里没有几个观众,可我们不在乎,那种黑暗中依偎在一起,肌肤相亲的感觉已足以把我们带向天堂;我们一起去圆明园,荒凉的石碑旁,我作出各种姿势让乔拍照,脸上露出最迷人的笑容;发工资的那天,我们还去“梦淮扬”奢侈一番。两杯啤酒,就让我们醉得眼中只剩下彼此。我们像两个迷失了自我的小傻瓜,分开不久就强烈地思念,几天不见就为对方的生命安全担心,两个人独处的时间永远不够用,。。。。。。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四十章 “那么小的洗手间,高原怎么可能看不到王坚呢?”陆放鸣问道。 “他藏在雨帘后面了。哈哈,想不到吧?我也没想到。事实上,王坚的很多举动都让我感觉跟他在一起很鬼魅。非常独特的体验。不是吗?Anyway,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筹划已久的春节联欢晚会终于来了。”王丽娜端起面前的那杯已经没了热气的卡布西奴喝了一口,看了一眼陆放鸣,接着说下去: G大中国学生学者联谊会组织的春节聚餐会设在学校的体育馆。场面比我想像中要气派得多。近十张长条桌一字形铺开,每张桌上都放满了食物。肉类有烤鸡腿、烤鸡翅、烤排骨、叉烧肉、炖牛肉等,蔬菜有中式凉拌菜,广式蚝油芥兰、上海青,也有西式沙拉,还有四川同学做的麻婆豆腐,主食有饺子、馒头、包子、炒面、炒饭等,甜食有蛋糕、苹果派、水果沙拉等,应有尽有。 听老同学说,这届联谊会组织能力强,所以晚会的规模比较大,不像往年只是应景地搞个茶话会什么的敷衍了事。参加这次晚会的,不光是中国留学生及其家属,还有不少洋人。他们是中国学生邀请来的他们的导师和朋友。这些洋人平时只有去中餐馆才吃得到中餐,而且只敢点一些鸡球,春卷,炒饭之类的大路菜,现在一看光是ChineseDumpling就变出了好几种花样,那些绿色、蓝色、棕色的眼睛里统统闪着兴奋的光芒。 在取食的队伍里,每一位洋人旁边,无一例外地有一位中国学生在热情地指指点点。或高或矮,或胖或瘦,或男或女,戴眼镜或不戴眼镜,脸上都挂着谦卑的笑容。跟那些没站在洋人旁边的同胞明显不同。那些中国人,满脸节日的喜气,他乡遇故知地高声谈笑。倒是那些洋人,似乎深知自己的客人身份,英语在这里是外语,基本没什么交谈的欲望,即便说话也是小心翼翼,轻言细语,而且顾左右而言他,生怕妨碍了别人似的。 那天,我化了淡妆,穿了一件点缀着银色晶片的大红毛衣,黑色粗呢大摆裙,高跟长筒靴,和高原一起挺早就来到晚会的地方。高原说他老板是个很守时的人,你通知他七点来,他保准7点正跨进门。果然,七点刚到,高原的导师乔治就和他太太准时出现在我们的视野里。 乔治果然是一付英国绅士的派头,四十岁左右的年龄,戴一付金丝眼镜,瘦高身材,腰身挺得笔直。他的太太看上去跟他年龄相仿,是个高高的金发女郎。高原拉上我快步迎上去,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乔治跟高原打了招呼,然后把目光转向我,原本有几分冷峻的嘴角露出温和的微笑,他说了句Gladtomeetyou,Ms.Gao,然后真的在就我伸过去的手背上吻了一下。他太太有点夸张地叫了一声,原,你的太太长得好美,不由分说,一个熊抱,对我的两颊左右开弓地吻了三下。在中国从来没有受过这种礼遇的我不好意思地站在那里,脸上极力现出最灿烂的笑容。 排队拿了饭菜后,我们和导师夫妇相跟着在长条桌边坐下,大家一边吃一边聊天。乔治主要是跟高原说话,好像是谈课题的事。看得出,他们的关系很融洽。我和乔治的太太聊了会天气和中国的新年习俗,看到她跟旁边另一位洋人搭上了话,便东张西望起来。就在这时,我和王坚的目光相遇了。他就坐在我们的邻桌,我们的斜后方。我一扭头正好和他打照面。他老板好像没来,也没看到刘小艺!他紧紧盯着我,似乎要把我看穿!我赶紧低下头,偷看了一眼高原,见他正和乔治聊得正欢,一边说,一边在一张餐巾纸上画着什么。我拼命按住自己狂跳的心,待我抬起头,再次向王坚坐的地方看过去,发现他已经不在那里了!我的心一下子变得很空。盘子里还有一些炒饭和鸡腿,也没心思吃。只是想王坚会去哪里呢? 正在这时听到前面麦克风有人在用中英文让大家安静,好像是表演要开始了。坐在靠后的人不少都站起来到前面找地方。我对高原耳语了一句:我去前面看看。高原想都没想,就说,去吧。我从旁边的过道随着人流往前挤,到了主席台的侧面,却发现有个中年男子走上来,联谊会主席介绍说这是多伦多领馆的教育参赞特意赶来和大家一起过春节。接下来参赞就开始讲话。参赞谈兴很浓,我站在那里留也不是,走也不是。正三心二意,有一只温热的大手在下面握住了我。我这才发现王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站在我的身边!他用目光示意我跟着他。然后我们一前一后出了体育大厅。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三十九章 盯着手边的Postit上记着的数字,东方涓既兴奋又紧张。对她而言,这个普通的北京8位数的电话号码,是打开一扇门的钥匙,这扇门关闭太久太久了,里面发生的事情和事件中的人物对她都是如此陌生,那个深情而又冷酷的男孩子是怎样在她缺席的岁月里走过二十年的人生,72000个日日夜夜里,他是否想起过他们那段刻骨铭心而又伤痕累累的爱情。 那次去广州学英语,是他们认识以来的第一次长达半年的分离。培训班结束时,正是荔枝上市的季节,她买了好多新鲜荔枝带回北京,想让乔力波尝尝这个南国第一水果的滋味。谁知,荔枝却是受不得高温的娇小姐。一路上,她不时指使同行的男老师把娇小姐从行李架上取下来降温。所以到学校后,当男老师帮她把行李拎到5号楼下时,她说了一句:上去坐坐吧。男老师是个颇为正派的老实人,听她邀请,便听话地拎着她的行李,上楼来到她的房间。坐了不到三分钟,就听到有人敲门。门开处,乔力波脸色铁青地站在那里,眼光绕过她,直逼男老师。 男老师老实到不灵活,大概觉得“坐坐”的时间还没到,自顾帮东方把面目全非的荔枝从网兜里往外拿,平铺在桌子上晾晒,一边自认为潇洒地讲述当年唐明皇为博杨贵妃一笑,派人千里策马运荔枝的故事,全不知荔枝的主人已近在眼前,正对他怒目而视。 看到乔力波,东方涓一愣,随即转身为他们作介绍:这是气候组的张老师,我们一起去广州学外语的。张老师,这是乔力波,83级大气物理专业的学生。男老师搓着手热情地招呼:乔力波,知道知道,是中文系乔教授的公子。乔力波似乎没听见他的话,只对东方冷冷地说了一句:你有客人,我晚上再来,就转身快步离去。 东方涓呆在那里。她没想到乔力波这么任性,心不在焉地跟男老师寒喧几句,就把他打发走了。看着桌子上荔枝,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一路上想像了好多遍的重逢场面因为男老师的介入而彻底摧毁。 晚上,乔力波来了,坐下来的第一句话就是:看来在广州过得不错,难怪要跟我分手。 东方涓做梦也想不到乔力波会把分手的事跟小张来她宿舍联扯在一起,气得说不出话来。半天才憋出一句:乔力波,你怎么这么小心眼!我跟小张什么事也没有。他帮我把行李拿上楼有什么不妥吗? 乔力波嘴边浮出一丝嘲讽的笑:“你是真看不出来呢还是装单纯,那家伙对你有意思!” “呵呵,你以为你的东方涓是个美人吗?”东方涓反唇相讥。 “难道不是吗?美目传情,顾盼生辉。你不常照镜子吧?”乔力波站起身,俯视着坐在那里气得满脸通红的东方涓,伸出手轻佻地摸摸她的脸,然后把她尖尖的下巴往上抬起。东方涓扭脸躲开他的手,霍地站起来,两人四目相对。 “看着男人围着你转,是不是特得意?半年的时间,足以培养一段感情了。在广州,他还为你做什么了?说呀!”乔力波的手又一次抓住了东方涓,这次落在她的肩膀上。东方扭了下身体,没能摆脱,便抬起头,直视着乔力波那双喷火的眼睛: “你说呢?你说他还做什么了?告诉你,他就是帮我了,帮了我很多忙!不行吗?”东方涓气哼哼地把乔力波的手往外扒拉。乔力波的手却像钳子一样紧紧抓住了她的胳膊。 “东方涓,我真没想到你也像别的女孩一样虚荣!”他用力一推,东方涓毫无防备,一下子跌倒在单人床上。乔力波扑过来,全部体重压在她的身上。他的脸离得这么近,一股混杂着清洗剂的香味和男性体味的气息直扑过来,近在咫尺的眼睛红得像要流出血来,东方涓有几分惊恐地闭上眼睛。乔力波的身体僵硬如铁,被他压在身下的东方涓突然有一种奇妙的感觉,整个身体变得很轻很轻,像棉花一样柔柔的,软软的,一丝力气都没有。她想,这个时候,如果乔力波杀了她,她也绝不反抗的。谁知乔力波只是鄙夷地盯了她一会儿,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你这个下贱的女人!就起身,理了理衣服,脊梁挺直地走了出去。 东方涓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耳边回放着乔力波扔下来的那句话:东方涓,我真没想到你也像别的女孩一样虚荣!她问自己:我虚荣吗?她当然不能接受乔力波的这个指控!可是,为什么看到小张被她指使着做这做那的时候,她会那么开心,满足?为什么明明不喜欢这个又瘦又小,毫无灵气的男人,却不跟他说清楚,让他死了这条心?可小张并没有向她求爱,也许只是出于同事关系帮帮忙,她凭什么拒绝别人的好意? 到底是乔力波太敏感了,还是自己不够检点?东方涓又一次陷入深深的惶惑和痛苦中。乔力波骨子里的那种放荡不羁、敏感多疑的个性让她既迷恋又害怕。如果有一天,她和乔力波结婚了,她能做到不再跟男同事来往吗? 乔力波并没有让她在这样的痛苦里沉溺太久。 第二天晚上,东方涓刚刚去食堂打了饭回来,就看到乔力波满脸阳光地坐在宿舍里等着她,一件淡蓝色的全棉T恤,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清新俊朗。一夜之间,他从魔鬼变回了天使。 “把这个猪食扔了,我妈让我带你回家。她今天做了你爱吃的红烧蹄膀。你的面子够大哎,专门为你洗尘的一餐饭!”乔力波笑眯眯地说。 “我不去。我这个又虚荣,又下贱的女人配不上那么高的荣誉!”东方涓昨天的不快一扫而光,却又放不下这个脸。 “小气鬼!还生气哪?你为我想想。兴冲冲地来跟分别了半年的女朋友见面,却发现她跟另一个男人有说有笑地在一起,那是什么心情?而且,你不知道我多想抱抱你这个小坏蛋!” 乔力波张开胳膊,把东方涓紧紧拥在怀里。他的脸在东方涓柔软的头发上磨蹭着,嘴里喃喃地说:“小坏蛋,想死我了,你都不知道我这半年是怎么过来的!每天晚上一个人跑到护城河边抽烟,一抽就是一晚上,想着把你抱在怀里的感觉。一会儿又担心在广州,你又不懂广东话,上街迷路了怎么办?” 东方涓心里一热,仰起脸,轻轻地说:“可你信里一句都没提,我还以为没有我烦你,你和那帮哥儿们过得很开心呢。” 乔力波苦笑着说:“哪能跟你说这个!我男子汉还做不做啦?!” 东方涓用力箍住乔力波的腰,把头靠在他的胸口上,幸福地想哭。 吃完晚饭,乔力波把东方涓带到他的房间里。 进了乔力波的房间,东方涓就明白为什么上次来,吃完饭,乔力波的妈妈就把她领到客厅坐着,似乎故意不给她和乔力波单独在一起的机会。乔力波的房间里,除了书桌和书架,就是一张大大的双人床! 这么大的床,对恋爱中的男女,是一个多么大的诱惑! 东方涓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她赶紧把目光投向那个大大的书架。 东方涓没想到乔力波有这么多藏书,简直就是个小小的的图书馆!她突然好希望自己也有个中文系教授的爸爸。小的时候,她特别喜欢看书。可那个时代哪里有多少书可读呢?中学教师的父亲带她去学校的图书馆,借一些,之类的书回来,她都一字不拉地从头读到尾,还把一些优美的词语摘录下来,记在笔记本上。那是个像海绵吸水一样吸取知识的年龄,她却没有好书可读,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卑微。 “力波,你真幸福!”东方涓一边翻看那些如雷贯耳的名著,一边由衷地说道。 “你是说有这些书吗?它们是我父亲的。”乔力波漫不经心地说。 “可它们在你房间里呀,你随时都可以读。” “可我现在最想读的一本书,这个书架上没有。”乔力波的眼睛里有一丝奇异的光芒。 “什么书?学院图书馆或许有。告诉我名字,我帮你去借。”东方涓从书上抬起头。 “你这本书!”乔力波走过去把音响的音量拧大,然后抱起东方涓,把她扔在床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三十八章 王德霖上班去了,李羚像往常一样打开电脑,检查她在雅虎的信箱。有一封叫 Spring的人送来的电邮让她心里一动。一个陌生人!她的鼠标在delete和open之间犹豫半天才下决心打开信,居然是东方来的! 哈哈,差点把我的信扔进垃圾桶吧。别高兴太早,本人现字不现身,不怕你向陆放鸣告密。 错!人家陆放鸣知道我跟你是死党,早就自谋出路去了。 什么意思? 陆放鸣正在G城寻访当年的老人,亲自调查取证。 调查什么? 调查你最可能跟谁私奔呗。 掌嘴!哎,陆放鸣真的去G城了?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不过别担心,我想他现在的注意力不在你身上。 这话什么意思?他去G城不是为了找我吗? 开始的目的一定是找你,但我想,在寻访相关人员的过程中,偶然被一起谋杀案牵引了思路,现在正在跟这宗疑案纠缠不清哩。陆放鸣是不是特别爱看悬念片? 那倒是。看了三遍,百读不厌。对了,你说的是什么谋杀案? 跟G城有关的谋杀案还能有什么?王坚和刘小艺的事你不会忘了吧? 他怎么会突然想起这件事? 我猜他到老纪那里打听你的情况,结果老纪把你和高原的那一段给招出来了。可高原一个去了天国的人也不可能带你私奔,这线索又断了。陆放鸣不甘心,就拿出了福尔摩斯探案的那一套,拿活的是问,这样就顺藤摸瓜找到了王丽娜。 可王丽娜跟王坚有什么关系? 这就是咱们离开G城之后发生的事情了。你当时是伤心人远离伤心地,黄鹤一去不复返。我倒是还偶尔跟他们通个电话什么的。知道一些后来的情况。据说高原和王丽娜并不幸福。后来王丽娜生了个女儿,两人关系才缓解。这期间,他们一直跟王坚夫妇住在一起。听人说,那段时间王坚和刘小艺经常吵架,就是因为王丽娜。 陆放鸣他不会认为王坚夫妇的死跟王丽娜有关系吧?太可怕了! 他还真的这么认为的。那天他一个电话打过来,说要来我们这儿调查点事。开了十几个小时的车啊,我还以为是为找你,挺感动的,谁知道问来问去都是关于王坚和高原两家的。那神情真的像个侦探呢。 他这人从来都是这样,见风就说雨。对了,王坚和小艺的死因后来调查清楚没有? 不了了之。就是这件事让我对美国的警察彻底失望,拿着我们纳税人的钱除了开罚单没别的。好像当时的情况是根据现场看是王坚开枪打死小艺后吞枪自杀。可是王坚那天还约了人搬家,应该是临时被小艺叫到那里去的,那支猎枪是那个房子的原房主的,就在那栋房子里,不可能先被王坚拿到手。说王坚承受不了失业的压力杀死小艺后自杀多少有点牵强。可又想不出更合理的解释。反正当事人都不在了,最后就这样草草定了案。我倒要看看你家陆放鸣能挖出什么新线索。不过,东方,你知道吗?我现在对陆放鸣还真有点括目相看了。他的脑子好使着呢,根本不像你说的那么简单。而且,他还真的爱你。那天跟我说你不会做饭,不认路,眼泪都快出来了。弄得我都有点嫉妒你了。我要离家出走,王德霖正好回国找个年轻的去,才不会特意休假到处去找呢。我看你呀,过过单身贵族的瘾就回家吧,到咱们这个年龄,也该为老了以后作打算了,别折腾了。 对方沉默。2分钟过去了,5分钟过去了。。。。。。 李羚失望地起身,忽然,电脑屏幕一闪,一封信跳出来: 李羚,自由是有代价的。我想我有这个心理准备。说实话,我现在真的有种解放了的感觉。。。。。。这可能是我这一生中作出的唯一正确的决定,千万别劝我放弃哦( 那你找我干什么?还以为你后悔了。。。。。。 我。。。你先答应帮我^_^ 咦,跟我还吞吞吐吐的哪!好,一定帮你! 你知道乔力波现在的联系方式吗? 你想干什么?李羚警觉起来。 需要跟他联系。为我的小说。放心,羚羊,不会有事的。 李羚心里一热,羚羊,只有东方叫她羚羊!身材瘦高的李羚有两条修长的美腿,代表气象系教工队参加北京市大学系统运动会还捧回个女子一百米亚军。从那以后,东方就给她起了个羚羊的外号,而且只是私下她们俩之间,她才会偶尔这么称呼一下她。每次她求李羚什么事,只要一叫羚羊,李羚就会心软,百试不爽。 李羚从心里不愿帮东方这个忙。自从在广州外院,东方给她看了乔力波的那封信,李羚就觉得自己对东方涓的幸福负有一份责任。虽然她太了解东方在这方面的固执。 “但愿他们不会发生什么故事吧?”李羚不无担忧地想。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三十七章 谁知命运之神并没有放过我,刚过了一个月,我接到了高原从加拿大寄来的第二封信,把我的心又搞乱了。他的言谈之间流露出的那种成熟男人的关怀体贴,非常打动我。他说小王,虽然咱俩没见过面,但从你的来信可以看出来你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说实话,这个征婚启事是我母亲瞒着我登的,但既然上天让我们通过这样的方式相识就一定有他的用意。我希望我们能够真诚沟通,珍惜这个缘分。而且,既然是朋友了,希望我们能够为了对方,多保重。他的信没有华丽的词语,却让人感到很温暖。我想像做他的妻子,一定非常幸福。于是我暗暗下了决心,使出浑身解数也要得到这个男人。 当时我的男朋友正忙着办去日本留学的事,根本顾不上我。直到他登上去日本的飞机,他都还不知道我的心早就不是他的了。看他踌躇满志地要为我们的小家挣得辉煌前程的样子,我心里想,这个头脑简单的男孩子怎么可以跟高原比! 如果当时我知道等待我的是这样的生活,我绝对不会放弃男友投向高原的怀抱的,因为我真的没法儿不在意做爱时的快感。可是现在。。。。。。我看着在人群中谈笑风生的高原,突然一股辛酸的泪水涌了上来,我赶紧上楼直奔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在门口意外看到了王坚。他神情落寞地倚墙而立,眉心紧锁。 “王坚?!对不起,你要用洗手间吧?”我客气地问。 “哦,不。小王,你不舒服吗?”他盯着我的脸。眼睛里露出一丝焦急。 “没有。”我矢口否认,眼泪却不争气地涌出眼眶。 “你的脸色很不好。要不要看医生?”他跨前一步,伸出手扶住我的双肩,直直地盯着我的眼睛。 “真的没什么。”对王坚的关心,我有点不习惯。来加拿大半年多了,和王坚几乎是朝夕相处,但这么面对面地近距离对话还是第一次。我发现王坚的眼神里有一种善良到了极至的伤感。面对这双眼睛,我真想把一切的委屈都倒出来,我已经快受不了了。可我该怎么说?和一个显然对你有好感的男人说自己的老公性无能?我难以启齿。我痛苦地垂下眼帘,轻轻摇了摇头,挣脱他的手,咚咚地跑下楼。 挤在热闹的人群里,我的心却孤独得发疼。王坚关切的眼神不时在眼前晃动。他今天的表现有点反常。过去,虽然有好几次他总是在我无所适从的时候帮我应付过去,但可能是顾及高原的情绪吧,王坚很少跟我说话。有时候,我感觉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我,但转过头去,却找不到它来自何处。即便看到王坚就在几步之遥的地方,也总是发现他不是在看报纸,就是在盯着电视屏幕,目光根本就没落在我身上。我只好心里笑话自己都快神经了。可是今天,是什么促使他如此露骨地“关心”我呢? 那天晚上,大家一直折腾到半夜,包了几千只饺子分摊到各家的冰箱里,只等第二天春节聚餐时煮。其他同学走后,我们两家人草草收拾了一下就各自回房间休息了。那天晚上,我又梦见了王坚。这次他的五官都很清晰,眉宇间有深深的忧郁。在梦里,他就像晚上在洗手间的门口那样,逼视着我,然后伸出手抬起我的下巴,动情地吻住了我,他的动作有点让人沉醉的霸气。我被他彻底迷住了。就在他开始解我上衣的钮扣时,我突然惊醒了。伸手一摸,高原不在身边! 我吃了一惊,披上睡衣,打开卧室的门,发现楼下客厅的灯亮着,就顺着楼梯下楼,发现高原坐在沙发上,眼神空洞地看着黑暗中的某一点,茶几上一本书翻在那里。莫非高原发现了什么?我腿发软,心发虚,强迫自己镇静下来,走过去,靠着他坐下,轻声问道:“怎么,睡不着吗?” 高原好像被惊醒过来一样,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笑笑,“大概晚上太兴奋了。对了,明天的晚会导师也要来,咱们想想怎么接待他。到时你跟我坐一桌,还是跟你们系的同学坐一起?”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暗暗松了口气。为了掩饰刚才的紧张心情,我故意有点撒娇地努着嘴说:“我当然愿意跟我们系的同学坐啦。我跟你老板能有什么共同语言?” 高原搂过我,有点低三下四地说,“可我老板听说我有个漂亮太太,一直闹着让我引见呢。我跟你说,老板那里可握着你老公的生杀大权呢。” “有那么严重?”我睁大了眼睛。 “就是这么严重。我的助研奖学金是老板的科研经费,他只要手上一紧,我这里就要断粮。而且,以后找工作,还指望他能在推荐信里美言几句呢。这些同行的教授之间都是自己人,他的一句称赞抵得上我自我吹嘘半天的。” 我没有想到自己的作用这么大,何况这对我并不是什么难事,就温柔地靠在高原的身上,笑眯眯地说:“那好。本小姐为了我老公的前途,出卖一次色相。” 听我这么说,高原的眉头打开了,眉飞色舞地说“没那么严重!这里的老板比起中国的老板来可正派多了。见识过绅士风度吗?我的英国老板就是标准的绅士风度。他最多要求吻你的手,到时你就只要像个淑女似的把手背给他,点头微笑就行了。记住了,你的笑容就是最好的公关武器。有人说,女人是天生的外交家。漂亮的女人岂不就是出色的外交家了?到时,我要让大家领略一下上海王丽娜小姐的迷人风采!”。 我彻底放松下来,打趣道,“哈哈,没想到你这样阅历的男人也这么虚荣!”。 高原愣了一下,然后故作神秘地对着我的耳朵说,“告诉你一个秘密,男人的阅历越丰富,受教育程度越高,就越容易被美色打动。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我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 “知识越多越反动嘛。”高原笑道。 “讨厌!走,睡觉去。”我挽起高原的胳膊,拥着他上楼往卧室走去。 就在我跟在高原背后关上卧室门的一刹那,我看到过道里有个黑影闪进了洗手间,是王坚!我对高原说:你先睡吧,我去趟洗手间,随手把门合上。我轻轻推开洗手间的门,里面黑黑的,悄无声息。我伸手去按电灯开关,一只大手按住了我的手,然后我的嘴被人吻住了,我甚至来不及叫一声就被对方高大的身躯用力抵在墙上。黑暗中,王坚呼吸急促,嘴唇滚烫,我被他压得身体紧贴着墙,丝毫动弹不得,只好听天由命地闭上了眼睛。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高原的叫声惊醒:丽娜,好了吗?我赶紧用力推开王坚,一边回答:来了来了,一边打开洗手间的门,冲了出去。看到高原穿着睡衣就站在洗手间门口,我顿时傻眼了,浑身的血一下子凝固起来。高原却像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咕哝一声:我也上一下厕所,就推开洗手间的门进去了。 王坚还在里面!眼看着高原进去,打开了灯,我彻底惊呆了,吓得呼吸都快停止了。我不敢看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慌忙逃回卧室钻进被窝,屏心息气地等着高原回屋,等着接下来的咆哮。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生!高原回屋后,掀开被子上床,像平时一样,搂过我亲了一下,说了句,晚安,亲爱的,就平静地睡去。到底是怎么回事?王坚明明在里面,高原怎么会没看见呢?或者刚才是我的幻觉?可我的脸发烫,唇上还留着他的气息。那天晚上,我惊魂未定,整晚失眠,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地睡了一小会儿。 明天可能要出事!似睡非睡中,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念叨,那个声音尖刻怪异,活像女巫的咒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三十六章 自从那晚之后,我和高原的关系起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很难说是更亲密了还是更疏远了,反正谁都绝口不提那天晚上的事。我是很爱高原的,过去我总觉得自己配不上他。他那种阅历的男人,像一座大山一样厚重,我再怎么努力,跟他相比也只是小溪那样肤浅的。知道了他的秘密之后,我多少有了点平等的感觉。而且,想到高原开朗活泼的外表下面竟深藏着这么深的苦难,我更加爱他。这是一种类似于母爱的情感。我希望用自己的爱换回高原男人的尊严。不知底细的外人,只发现我们俩更加形影不离,恩爱甜蜜。 不久,中国春节到了。G大的学生学者联谊会组织了一次会餐。像往年一样,联谊会从中国领馆教育处得到不少活动经费,他们用这笔钱买了很多鸡腿鸡翅膀,排骨,肉馅,大白菜,面粉等,把中国留学生按住处分成不同的小组,每个小组分摊一些活儿加工这些食物。我们这组负责包饺子,地点就设在我们和王坚的公寓楼。 剁菜的,切葱姜的,和面的,一阵忙乱之后,大家围坐在一起,开始包。包饺子这种活儿,是北方人的长项。高原这个内蒙高原上来的北方人,当仁不让地掌管起甙饺子皮的重任。他甙的饺子皮,边上薄,中间厚,每一个都圆圆的,好可爱。当时的情景真的让人印象深刻。一张张饺子皮从高原手下飞出来,经过另外几双手捏巴几下,就成了白白胖胖的饺子,一排排坐在面板上。大家一边干活,嘴也不闲着,家长里短,好不热闹,真有点过节的气氛。大家说,什么融入主流社会,光这过节一项就融不进去。圣诞节放两星期假,咱不知道该怎么打发,春节呢,连夜饭,包饺子,闹元宵,拜年,守岁,放鞭炮,就想好好热闹热闹,却又连一天的假都没有,边缘人哪,一逢年过节就觉得自个儿可怜。 这是我是第一次离开父母在外地过春节,本来挺伤感的,看到这么多人,大家像一家人一样聚在一起觉得很新鲜,加上高原又总是谈话的中心,我那种思乡的情绪被冲淡了不少。现在听他们说什么边缘人,我的心为之一动。我想到了我和高原的关系。如果高原的病得不到改善,我们可能永远都不能像别的夫妻那样亲密。不光进入不了对方的身体,我们的心会不会也越来越陌生呢?也许终此一生,我们都只是在对方的边缘徘徊!为了不伤害他,我必须小心翼翼,为了维护他的尊严,在外人面前我永远要戴上一个面具。我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 其实,在认识高原之前,我有过一个男朋友。是我的高中同学,一个上海的豆芽菜男孩儿。我们的关系很单纯,他很爱我,我也喜欢他。上大学之后,有几个男生追求我,都是相处不久就分手了。因为比来比去,还是我的上海男友最贴心。所以,大学一毕业,我就和他正式好上了,而且有了性关系。那段时间,我和他都已分配了留本市的工作,我在上海大学教英语,他在一所中学教地理,工作都不忙,所以我们几乎粘在一起,轧马路,逛店,看电影。我喜欢他亲我、摸我,跟他做爱时我很放松,就像小时候过家家感觉很自然。如果不是去北京出差,我们很可能就这样水到渠成地在各自有了一点积蓄之后就结婚了。 那次去北京是参加北京外语学院一名美国外教开设的一个有关外语教学的讲习班,为期三个月。有一次我在传达室等一个新认识的北京女孩一起去逛街,顺手拿起当天的翻看。不知道为什么眼光被一则小小的的征婚启事吸引了。简单的几行字:男,三十四岁,现在加拿大留学,欲觅三十岁以下,英语好,美丽、善良的中国女性为妻。我掂量一下自己,二十四岁,英语专业,长得虽说不上花容月貌,却也令不少男士心动,条条都符合。我突然有一个冲动,想看看自己是否有竞争力。在这之前,从小到大,我的生活都是平静舒适的,在大学任教的父母很宠我,男朋友又对我百依百顺,所以生活在我眼里就像一块挂在脖子上的饼,不需要太大努力就可获得我需要的东西,因为我要求的也不多。 可是就在我看到这则征婚启事的那一秒钟,我突然有了想折腾一番的念头,而且把自己过去的生活全盘否定了:那样的日子真无聊!世界这么大,为什么我必须像一只井底之蛙一样一辈子只看上海那片天?世上的好男人这么多,为什么我必须只守着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上海男人过一辈子? 当天晚上我就按启事上的地址给那个留学生去了一封信,并随信寄去了一张照片。回到上海后,依旧跟男朋友吃吃玩玩,对这件事也没抱太大希望。我想,对方条件那么好,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应聘呢,我也不是那么出色。谁知一个月之后就收到高原的信,同意通信联系,增进了解。这说明第一关通过了!我这才认真起来。一边借口工作忙刻意疏远男朋友,一边悄悄做出国的准备。第一件事就是要考托福。去加拿大读书,没有托福成绩是不行的。 后来,男朋友发现我在悄悄准备托福考试,就追问我是不是想出国。我只好说对现在这种平淡的生活厌烦了,想出去看看。男朋友说现在大家都在往出国的路上挤,最终过了独木桥跨入彼岸的只能是极少的一部分人,因为从申请到录取到拿到签证,这中间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我真不愿意看到你辛辛苦苦努力半天最后落得出不去又没法安心留下来的境地。他体贴地说,如果你想过一种更好的生活,不如我去日本打工,挣一大笔钱回来,然后咱们俩一起花。最后,他抱着我冲动地对我说,丽娜,我不愿意看到你在美国的餐馆里端盘子,而且你也受不了那个苦! 听了他的这番话,我很感动。我想要不就算了,因为我自己也不能确定那个三十四岁的加拿大留学生会比现在的男朋友更适合我。那天,我们又做了一次爱。因为挺长时间没做,两人都很有激情。我们又像过去那样常常在一起。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三十五章 跟王坚的关系突然有了转机是我来G城半年之后。那段时间我已在G大的经济系正式注册读书,对高原也由开始的神秘和崇拜慢慢转为比较普通的夫妻相处,努力调整适应对方的时期。有一天夜里,我起来上厕所,听到对面的卧室传来席梦思床激烈震动的声音和男人粗重的喘息声。虽然竭力压抑,那悠长的叹息声还是像狼吼一般在几乎静止的空气中掀起一道气浪,直袭我薄薄的睡衣下的身体,我脸红心跳,不能自己。我是一个结了婚的女人,当然知道这种声音意味着什么。 回到自己的房间,我再也难以入睡。那个声音撞击着我的神经,让我对憧憬已久的婚姻生活生出几分不满足。和高原做爱的时候,很少看到他这么投入,他手的动作很到位,技巧性和熟练性甚至可以说很专业,但我总感觉那缺乏激情,就像外科医生的手,准确妥贴却不带任何情感。而每次当我浑身燥热难当,渴望他进入我,撞击我,把我揉碎碾烂的时候,他又会像个陌生人一样,冷静地看着我,似乎在责备我太浪了。半年来,我已经习惯了享受他的“前戏”,安慰自己,高原只是需要时间忘掉过去的女人,全身心地接收我,我应该更加温柔。因为我知道男人的“那里”他们自己也没法控制。 那晚之后,我就常常会做一些很色情的梦。梦中的男人面目模糊不清,但无一例外地有宽宽的肩,强壮的胸肌。他们把我按在身下,粗暴地把我的双腿掰开,坚硬的阳具长驱直入,我却丝毫也不抵抗,反而像个坏女人一样,双手捧住自己的乳房,舌头舔着上嘴唇,身体随着男人的每一次撞击发出快乐的呻吟。每次做梦都在几近颠狂的时候突然惊醒过来,发现床单上湿湿的,好像真的发生了什么。看到身边的高原毫无知觉,睡得那么安静,我心里非常内疚,觉得自己干了对不起高原的事。 与王坚,也没法再坦然相处。每次看到他高大的身影,就想起那天晚上无意中听到的声响,就想起长得酷似王坚的男人和我在梦中那样毫无羞耻地交合。我甚至发现王坚看我时的目光也跟过去不一样了,里面多了一些意味深长的东西。我于是对高原更加亲昵,借此掩饰自己内心越来越深的恐惧。可这样的日子注定是长不了的。 有一次,可能是我的动作太大了,身边的高原被我弄醒了。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他打开了床头的台灯,正探究地看着我: “你怎么啦,脸这么红?” “没什么,做了一个恶梦。”我含糊其辞。 “可我怎么觉得你的动作有点像。。。。。。”他欲言又止。 “像什么?”我的心跳都快停止了。 “像做爱!”三个字从他好看的嘴里说出来,“轰”地一声在我耳边炸开。 我真的不知道梦境中的动作在真实世界里是什么样的。可现在,显然高原已经看到了真相,我也不想瞒他了,因为再这么下去我会疯的。我紧紧抱住他,拼命吻他的嘴,两只手在他身上乱摸。看到高原爱怜地拥住我,我泪流满面,口中只喃喃说:高原,要我吧,完完全全地把我拿去吧。我真的快受不了了。我像一只母狗一样舔遍了高原的全身,最后用嘴含住他的私处,神经质地舔着,允吸着。高原在我的抚弄下,那里慢慢硬了起来。这时候我的脑子里除了那点可怜的快感,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对着高原直起的阳具坐了上去。高原一下子进入了我身体,那一刻,我已经忍不住痉挛起来。可是,不到三秒钟,只听高原“啊”地一声,就瘫软了下来。我浑身难受极了,身体里好像有220伏的高压电放不出去。过了好长时间,才渐渐安静下来。我默默地从高原身上爬下来,躺到他身边,一动不动,泪水无声地流出来。我们就这样大睁着眼睛躺着,谁也不说话。最后,高原看着天花板,缓缓开了口:“对不起,丽娜。这份快乐,我给不了你。只怪我错看你了,我以为你不在乎,因为你是那样一个文静端庄、超凡脱俗的女孩子。你对精神的追求远远高过肉体的享乐。。。。。。” “不!”我叫道:“我什么都不是,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我扳过高原的头,让他面对我,然后直视着那双曾让我心荡神旌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高原,我怎么做才能让你忘掉她们?我真的让你那么没感觉吗?”我像妓女一样,一边淫荡地盯着他,一边贴过身去,用胀得鼓鼓的乳房摩挲高原的脸。高原的呼吸急促起来,他猛地叼住了我的乳头,疯狂地连吸带咬,颤抖的手伸进我的两腿之间。我又一次迷失了。 这次,高原没让我得逞。他没有进入我,而是引导我用手把他释放掉。安静下来之后,我逼问高原:“高原,回答我,我怎样做才能让你完完全全接受我?”高原闪亮的眼睛一下子黯然下来,他低声道:“跟你没关系,跟她们也没关系。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原因,只要一进入女人的身体,我就完了。其实早就该告诉你的,可我真的好怕失去你。我安慰自己,也许咱俩萍水相逢,我不会那么激动,就好了。结婚这么长时间,我一直不敢试。生怕这最后一线希望破灭。”高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现在好了,在你面前,我已经一无所有。睡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说完关掉了床前的台灯。 高原的声音淡漠冷静,似乎在谈论跟他无关的事情。此时已近午夜,四周安静得让人发慌。月光透过窗帘照射进来,房间里一片清冷的惨白。我浑身发冷,不知道前面等待我的是什么。。。。。。 “哎,你怎么那么爱脸红啊?”王丽娜忽然停下来。 “你自己像在讲色情故事,还怪别人脸红!”陆放鸣伸手摸摸发烫的脸颊,不好意思地笑道。 “真的哎,生活本身就是最生动的小说。如果我是作家,我一定会把我和王坚的故事写出来。王坚配得上任何故事的男主角。”王丽娜的神情像一个纯情的小女孩。 “得了,你的故事我都能想像得出来。一定是你在高原那里得不到满足,就把目光转向王坚。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引诱王坚上了你的床。。。。。。” “你这人真俗!事情完全不是你想像的那样。”王丽娜脸上竟现出少女的羞涩。 “呵呵,那好。我洗耳恭听你和王坚之间最伟大的爱情故事。”陆放鸣半开玩笑地说。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三十四章 回到王丽娜家那栋气派的两层楼房前,陆放鸣把车停到路边。刚熄了火,突然看到亨利气哼哼地从房子里冲出来,上了车,很响地关上车门,然后绝尘而去。两分钟以后,房门无声地打开了,王丽娜脸色苍白地站在门口。她注视着亨利的车消失的方向,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塑。一阵风吹过,额前一缕头发散落下来,一直以来在陆放鸣心目中的贵妇人王丽娜此刻完全是一付弃妇模样。 陆放鸣打开车门,缓缓站起身,正碰上王丽娜投过来的目光。四目相对,默默无语,短短的几个小时,似乎已是沧海桑田,一个草坪的距离,却像隔了万水千山。王丽娜目光笔直地朝陆放鸣走来,脚步迟缓,面无表情,像一个梦游者。陆放鸣想迎过去,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上车。”待到王丽娜走到跟前,陆放鸣简单说了一句,为她打开副驾驶一侧的车门。王丽娜看了他一眼,乖乖地坐进去。往前开了大概五分钟的样子,陆放鸣看到路边有家小小的ks咖啡店,就靠了进去。车一停稳,不待陆放鸣说话,王丽娜就自顾打开车门率先走了进去,似乎熟门熟路。陆放鸣心想,这种地方应该是王丽娜这样的女人偏爱的,便也释然了,从容地相跟着进了咖啡馆。 王丽娜为自己要了一杯Double&#late的卡布西奴,然后把询问的目光投向站在她身边的陆放鸣。陆放鸣慌忙说了一句tea,服务小姐叽哩咕噜一串问话,大概是问哪种tea,陆放鸣对洋人喝的英国茶非常陌生,在他看来,不管什么好茶一旦磨成粉就失去了茶叶特有的灵气。看他不知所云的样子,王丽娜对小姐用英文说了一句什么,这才讨到一杯深红色的液体,两人在小圆桌前坐下。 “他没怎么着你吧?”陆放鸣先开口。 “那还不至于。只是可惜了那只古瓷花瓶。那是我和高原结婚的时候买的,搬了这么多次家,一直跟着我。终于毁在亨利手上了。不过,现在也顾不上它了。”王丽娜表情漠然地说。 “他的脾气一直这么暴躁吗?” “没有,过去还是蛮绅士的。就是自从两个月前我发现了他跟前妻之间的秘密,突然就像变了一个人,只要我跟男人,尤其是中国男人来往,他就神经过敏。我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不忠,反而更加要求别人忠诚。” “怕你跟他学?可这玩意儿也没法学呀。他可能是恼羞成怒吧。哎,他是什么时候离婚的?” “大概是在五年前。但去年才跟我结的婚。这中间一直对我献殷勤。相处这么久,都没看透他。算了,不说他了。今天真对不起,把你吓坏了吧?”王丽娜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哪里,哥儿们是在骂声中长大的,被洋人骂两句,小菜一碟。”陆放鸣故作轻松地说。他想说不过这是他第一次领教洋教授的国骂,转念一想,毕竟这洋老头还是王丽娜的老公,就把下面的话省了。 “不过,陆放鸣,今天我也算是罪有应得。如果不是亨利及时赶回来,我可能真的会爱上你呢。”王丽娜苍白的脸上显出一抹温暖的笑意。 “啊?!对了,刚才你说我长得像谁,是不是因为我长的像你的情人啊?”陆放鸣感觉自己的呼吸有点急促。 “对,你长得像极了我一个非常好的朋友,他叫王坚。你知道吗?第一次看到你站在我家门口的时候,我真的不敢相信世界上还有长得这么像的人。我甚至有点迷信地想是王坚放心不下又活过来找我来了。”此时的王丽娜已经完全舒缓过来了,圆圆的脸上出现了红晕,浅笑盈盈地看着陆放鸣。 “真的这么像?怎么从来没听别人这么说过?”陆放鸣想起跟东方涓一起生活这么多年,从来没听她说过他长得像G城一个叫王坚的人。在李羚那里,他特意提到王坚,她也没说他们长得相像。他觉得有必要提醒她一下:“肯定是你太思念王坚了,产生了错觉。” “也许吧。”王丽娜轻描淡写地说,好像这并不重要,她看谁像谁就有义务充当这个角色。她只是按着自己的思路说下去:“王坚是陕西绥德人。你知道‘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这个说法吧,绥德的男人在全国都是首屈一指的。那个地方的男人大多宽肩细腰,身材匀称高挑,部队仪仗队的不少士兵都从那里来的。只是没想到你这个北京男人也有这么一付好身材哟。”王丽娜有点挑逗地看和陆放鸣。陆放鸣不自然地躲开她火辣辣的目光,低下头拿起杯子在手上把玩,耳朵却丝毫不走神地听着。 “不过跟你不同的是,王坚的皮肤是古铜色的。王坚不善言辞,这种肤色让他很多时候更像一尊雕塑。虽然这尊雕塑有时候也会波涛汹涌让人彻底淹没。” 王丽娜并没期望陆放鸣的回答,顾自说下去。 看到了陆放鸣眼中询问的目光,王丽娜却突然换了话题:“不知道东方有没有告诉过你,在G大,有专门为已婚学生准备的学生宿舍。每个单元的二楼有两间卧室,一个洗手间,一楼是客厅和厨房。条件非常好,完全是按照当地一对夫妻的生活标准设计的。王坚夫妇就拥有一套这样的宿舍。为了节省开支,他们把另一间卧室租给高原。当时不少中国学生都这么干,虽说房租并不太高,对这些生活费比加拿大人的社会救济还低的中国留学生来说,这样的房子还是太奢侈了。我来了以后,高原说同样房租在外面很难找到条件这么好的住房,暂时就不必动了。 就这样,我一踏上加国的土地,命运就把王坚推到了我的面前,而且是这样的近距离接触。遇见他是我的宿命,我无处逃循。后来王坚对我说,他在自己全无知觉的情况下一直在等着我的出现。1989年8月这一天,我终于出现了,他欣喜若狂。 两家人生活在同一个单元房里,共用厨房,客厅,甚至卫生间,见面的机会当然是非常多的。但我那时刚跟高原结婚,心思全在他身上。王坚也是一个非常理性的人,而且他似乎根本就没有表达自己的欲望。有时候晚上,两家人在客厅看电视,他除了跟高原聊几句系里的事,对我几乎是视而不见。他太太刘小艺是北京人,说话办事都很大方得体,所以他家的社会联系基本是靠刘小艺支撑着。但沉默寡言的王坚跟性格开朗活络的高原似乎有一种天然的默契,他们之间的友谊根本不需要语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三十三章 东方涓坐在桌子前生闷气,听到外面没动静了,估计乔力波已走,就站起身走到窗子前,正好看到乔力波嘻皮笑脸地朝着她的窗户挥手,见到她,很潇洒地飞了一个吻。她“哗”地一声把窗帘拉上,房间里一下子暗了下来。东方涓和衣在床上躺下,脑子里想着乔力波刚才说的话:“这样的可能性不是没有。我是一个正常的男人,正处在最容易发生爱情的年龄。不是吗?” 太可怕了!他竟然随时准备抽身!一秒钟以前,自己还在做着白头谐老的美梦呢。按说,乔力波说得也没什么不对,可问题是他就不该这么想。哪一个热恋中的男女会想到不再爱的时候呢。这么想的人要么是过于理性,要么就是爱得不够。那么乔力波是哪种情况呢? 东方涓不知道该怎样评价自己的这段感情了。去过乔力波家之后,一次给家里写信,她说了和乔力波的事。当然是很正面的,家境良好,知识渊博,有才华,但也没有隐瞒乔力波小她四岁的事实。家里马上回信了,是爸爸执笔,但她知道一定是妈妈的意思,妈妈说,爸爸妈妈相信你的眼光,你喜欢的男孩一定不错的,但是我们认为你们不合适。主要是年龄上差异太大。你自己是家里老小,向来任性又不会拿主意,再找一个小你这么多的,不懂得让着你,以后的家庭生活会有问题。而且,也是更重要的,年龄差异带来的心理和生理差异,会影响你们的感情的。东方涓明白妈妈的意思,但她从未打算放弃。可能因为离家太早的缘故,她其实并不像妈妈说的那么没主张。男朋友的事,当然应该她自己作主,而且,远在江淮的爸爸妈妈也确实鞭长莫及。 但现在,她有点怀疑自己的选择了。也许妈妈是对的,乔力波太年轻了,他的感情像他的年龄一样不成熟。今天他说出这样的话,谁知道日后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呢。他不是一个按常理出牌的人,自己能够适应他这种喜怒无常的个性吗? 接下来整整一个星期,东方都在忙着准备去广州培训的事。手头上的一些事要交待,还有辅导员的工作杂七杂八的班务也要跟班干部说清楚。广州气候炎热,夏装要多带几套,以前去过广州的老师还建议她带两双拖鞋,说那个地方人人穿着拖鞋晃来晃去的,可费了,到了那里,尽量别买东西,广州的生活费高,物价也高。等到诸事准备妥当,才发现乔力波自从那天被她扫地出门后就没再露面。 到了广州后,东方涓给乔力波写了一封信,要求分手。同时给家里写了一封信,谈了自己现在的处境和遭遇的苦闷,要爸爸妈妈给她拿主意。两封信同时寄出,然后全身心投入到崭新的学习生活中。发信时,她做了一个决定,如果父母的回信先到,说明她和乔力波分手是天意,从此乔力波从她的生活中消失。如果乔力波的回信先到,她会把决定权交给乔力波。 结果,命运跟东方涓开了一个玩笑。乔力波的信先到了。信中说,从东方的宿舍回来后,他就病了,发高烧,烧得人事不省。后来父母告诉他,迷糊中,只是反复强调不要去找东方,他要给这个丫头片子点颜色看看。他父母也只好由他去。病好后,去东方宿舍,发现已是人去楼空,他在楼道顶头的楼梯口,坐了整整一晚上,终于想明白了,他离不开东方,他已经不可能再爱上别人了。如果东方不能原谅他那天的胡说八道,他可以等,直到她不再生他的气的那一天。但他不会放弃努力,他愿意拿整个世界来换回东方的爱情。 这时候东方涓已经跟李羚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她把乔力波的信给李羚看,李羚说,呵呵,好大的口气,拿整个世界来换,那世界是他的吗?东方我就不明白,乔力波这小子也就多看过几本书的大男孩,怎么就把你哄得七晕八素的。他到底哪点让你这么痴迷。 东方涓不说话。她知道乔力波说的是一个男孩子的情感世界,这是一个纯真的,不容半点虚伪的世界。那里曾是从未耕耘过的处女地,男孩小心翼翼地把他的爱情种下,满怀欣喜地接纳那颗青涩的果子。它的口感不似想像中的那样甜美,可这是他的心血浇灌出来的呀。 东方涓能够理解乔力波对这份爱情的眷恋,其实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当她把那封要求分手的信投进信筒时,她的心突然空落落的,好像变成了一个没有灵魂的稻草人。但她不想跟李羚解释。爱的感觉是说不出来的,能说清楚的大概就不叫爱了。她当然不可能跟李羚说,她爱上了那个站在望儿山顶用纯正的普通话朗诵她的诗的人,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在图书馆的阅览室里深深注视她的人。这个人时而是她的兄长,时而是她的弟弟,更多时候,是带给她激情,带给他美好感觉的男人。他是她生命里第一个让她知道什么是爱的人,她希望他也是唯一的一个分享这种美好感觉的人。 可是现在,这个人在哪里?东方涓收回散乱的思绪,出神地看着对面已经空了的座位。那个白人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图书馆里多了几个讨论课题论文的中学生。东方涓看看表,已是下午四点多钟了。加拿大的学生放学早,放学时家长大都还没下班,家住附近的中学生常常就用这个时间一起做家庭作业。这里的老师喜欢布置课题论文,通常要求三、四个孩子一组完成,培养孩子查找、收集整理资料和独立思考问题的能力。 东方涓突然发现这两天她满脑子都是乔力波,这个早就被她远远地抛到了身后的男人。她迫切地想知道乔力波现在何处,他最终找了一个什么样的太太,他是否幸福。她的心咚咚乱跳,好像乔力波就微笑着站在她的面前。可是,和北京文理学院早就断了联系很多年了,到哪里去找乔力波呢?突然,一个名字跳了出来:李羚。 “李羚一定知道!”她的心又是一阵狂跳。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三十二章 东方涓和乔力波的第一次争执发生在她去广州外国语学院培训英语之前。 当时全国各大高校响应政府提出的“提高科技人员的英语水平”的号召,纷纷派青年教师去培训英语,作为回应改革开放政策的一大举措。东方涓和刚刚从电子工业部调来的李羚,以及系里的另一名男老师顺利通过了广州外院的入学考试,被批准去参加他们为期半年的英语培训班。 接到入学通知的那天,东方涓开心极了。她没有想到这辈子她还可以像外语系的学生那样全日学英语。读大学时,中文系的男生和外文系的女生是最时髦最浪漫的,像天之骄子,谈朋友的也最多。地质系的学生最土,被人唤作“土地老子”,她所在的大气科学系,沾了神话的光,稍微好点,叫“仙子,仙女”。叫虽这么叫,在那些俏丽的外文系女生面前,朴素的她们真的就像空气一样单调。 东方涓中学时的英语老师是一位嫁给江淮男人的马来西亚华侨,她的英语发音标准而又动听,东方涓也因此爱上了这门被很多民族看好的语言。 当东方涓把这个消息告诉乔力波时,乔力波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好事儿啊,咱东方涓要进军英美啦。早就知道文理学院是放不下你的。 “瞎说什么呀!就是提高英语水平,以后看英文资料方便点。你想啊,中国的大门打开了,将来能直接看到的英文学术原著一定不少,高等院校的教师当然应该具备阅读英文原著的能力才能更好地搞科研嘛。”东方涓刮了刮乔力波的鼻子,撒娇地说。 “就你单纯!我问我爸了。他说这次送去培训的教师,学完后很可能要派去美国进修。最近教委分配了一批出国名额给文理学院。咱们系的那个李羚,就是冲着这批名额才调来的。” “不可能!李羚说因为她父母在文理学院,来这里工作离家近点。” “你怎么那么天真呢!她在电子工业部工作得好好的。她那个位置有多少人眼红你知道吗?文理学院又不是什么名校,她犯得着为来这里工作改专业吗?听说她原来的单位高干子弟多,出国根本轮不上她,这才靠她父母的关系转到咱们系的。我真不明白,出国深造,多少人的梦啊,这么好的运气怎么会落到你这个傻丫头身上呢。”乔力波歪着脑袋,不解地看着她。 “嘿嘿,福人自有天助。要真像你说的那样,这个国我还真的非出不可了。你想啊,咱们系除了我和李羚,其他几个助教可都是硕士毕业的,以后升讲师肯定没我们的份儿。要是出去镀层金回来,那就不是在一个起点上啦。哈哈,太高兴了!”东方涓有点得意忘形,她跨到乔力波的腿上,跟他脸对脸地坐着,双手捧住他的脸,笑眯眯地说:“Areyouproudofme(你不为我骄傲吗)?” 乔力波不笑也不说话,只是盯着她,好一会儿才轻轻地说:“东方,你真的想出国?” 东方涓用手把乔力波的嘴角往上拉,“你怎么啦?这不是好事嘛。邓大人说了,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咱们就做那先富起来的人。到时先把你家的几大件置齐了,然后,再为咱们自己的小家。。。。。。”东方涓脸一红,住了口,温情脉脉地看着乔力波。 乔力波没有像往日那样吻她,而是轻轻把她推开,直视着她,眼睛里有种不可名状的忧虑,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傻丫头,你就这么想离开我?” “谁说我想离开你?我只是想出国!”东方涓一下子跳到地上,惊讶乔力波怎么会误解她的意思。 “出国不就离开我了?”乔力波好脾气地笑着。 “可我还会回来的!最多两年,力波,给我两年时间,我拿个洋硕士给你看!哎,乔力波,你不会是那种放不开的人吧?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可是你教育我的啊。”东方涓奚落道。 “我?开玩笑!哥儿们什么世面没见过,离开你还不活了?我是担心你会失去我!”乔力波的脸上的愁云突然一扫而光,他站起身,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走到东方涓面前,若有所思地说:“两年的时间会发生多少事情你知道吗?东方。不是我吓唬你。”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想暗示我,你可能会爱上别人?”东方涓退后一步,气得满脸通红。 乔力波的脸上现出一丝玩世不恭的笑容:“这样的可能性不是没有。我是一个正常的男人,正处在最容易发生爱情的年龄。不是吗?” “可你是大学生,大学生不应该谈恋爱!”东方涓怒不择词。 “那你在干什么?勾引未成年青少年?我的东方老师。”乔力波一脸坏笑,对东方涓步步逼近。 “你混蛋!乔力波,你这个的混蛋,你快给我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东方涓又羞又恼,一边叫,一边把乔力波往外推。 “哎,东方,你别发疯好不好!这件新买的T恤可是我最好的行头了!”乔力波一边用手护着被东方揪作一团的前胸,一边往门的方向退。刚刚跨出去,宿舍的门就被东方涓重重地关上了。 “东方,东方,你开门,我有话跟你说。”乔力波敲着门,尽量压低了声音叫道。尽管这样,楼道里还是有好几个宿舍有人探出头来。乔力波不想被一帮女的看西洋景,又敲了两下,见东方没有给他开门的意思,只好沮丧地走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三十一章 当午后一点,在洒满阳光的阅览室里看到清新俊朗的乔力波时,东方涓又惊又喜。因为直到一秒钟前,他们所有的约会都限制在晚上。他们像黑夜的精灵,把激情放飞在群星闪烁的夜空。太阳下面,他们是陌生人。 “说,找我有什么事?看你满脸的喜气。”东方涓推开粘在她身上的乔力波,一边整理头发,一边问道。 “呀,差点忘了。我爸我妈请你去我家吃晚饭。” “今天?”&;东方惊得眼珠都快瞪出来了。 “对呀,今天。你不知道吧,为了今天,本人把看家的本领都使出来啦。早点过去,给我妈打打下手。下面看你的了。好,晚上见。”乔力波亲了一下东方涓的额头,转身快步离去。 “哎,你怎么说走就走啊?!”看到乔力波瘦瘦的身影在边门拐角一闪,消失了,东方涓怔怔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干什么。 东方涓穿着上周刚买的三色条纹弹力衫脚步轻快地向乔力波家走去。 跟北大、清华相比,北京文理学院算不上一流学府,但它的家属区很气派。十二栋整齐划一的六层楼房,坐南朝北。每户有一个带遮荫凉蓬的开阔阳台。看得出学院有一个重视生活甚于学术水平的院长。 乔力波家住的那栋楼靠里,去他家几乎要横穿整个家属区。东方突然觉得心里有点发虚。如果在这里遇见系里的同事就太尴尬啦。她略低着头,目不斜视,只求尽快走完这段路。偏偏傍晚时,家属区里人特别多,孩子们到处乱跑不说,大人们也都三三两两,有的去食堂打饭,有的去小卖部买东西。刚走了不到三分之一,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东方,你去哪儿啊?东方涓抬头一看,吓得差点没叫出声来。迎面走来的是系里教天气实习的老方。老方乃一男士,但极爱传播小道新闻,比女人还女人,加上他说话声音尖细,大家常常会忽略他的性别,昵称他“事儿妈”。 此时,事儿妈目光如炬,直扫东方涓身上线条毕现的弹力衫:“哟,打扮这么漂亮,去见男朋友吧?” 东方涓满脸通红,说了句:“方老师,您好。”就低下头侧身准备绕过去。有几分发福的老方好像看出了她的心事,往右一步堵在东方面前。 “东方,你去谁家呀?要不要我给你带路?” “不用了,谢谢您,方老师。”东方涓有点生气了,她觉得老方正在侵犯她的###。她再次试图绕过去。 谁知老方丝毫没有让她过去的意思,反而跨前一步,凑近东方,对着她的耳朵说:“是去乔教授家吧?我听看门的老张说看见你和乔力波在一起了。是真的吗?” 东方涓忍无可忍,她不明白为什么总是有人对别人的隐私这么感兴趣。她有点不客气地对老方说了句:“对不起,方老师,我还有事。再见。”就疾步走开,把个老方晾在那里思忖,一向温和的东方涓今天这是怎么啦? 跨进了乔力波家,一股浓浓的家的气息迎面扑来。客厅的落地音响放着悠扬的古典音乐,厨房飘出红烧肉的香味儿,乔力波的父亲和乔力波正坐在沙发上不知在说些什么。乔力波的妈妈系着围裙来给她开门,让东方又是一个措手不及。她以为乔力波会来开门,然后她就跟着他只微笑,不说话就可以了。谁知门打开,站着乔力波的妈妈。东方涓只好毕恭毕敬地叫了声:阿姨好! 看她进来,乔力波这才跟没事人似的踱着方步过来,把她介绍给他妈和他爸。乔力波的爸爸只是注意地看了她一眼,轻轻点了下头,就算打过招呼了。倒是他妈,挺热情地让她坐,喝茶,吃水果。屁股还没坐热,乔力波发话了:妈你接着做饭,东方你去厨房帮帮我妈,我和老爸挨这儿探讨人生呢。你来瞎添乱。东方涓正拘谨地坐在阔大的沙发边缘上,不知道说什么好,一听这话就像听到了赦免令,赶紧像小媳妇似的跟在他妈后面去厨房。 听乔力波讲,他的父亲是中文系的教授,母亲是校医务室的医生,因为就只乔力波一个孩子,他们对他抱有很高的期望。偏偏乔力波不是那种按部就班的人,坏点子眨眼就得,拿起课本头就痛,他父母没办法,只有放任自流了。所以乔力波在家活得蛮滋润,只要不到处生事,功课还过得去,他父母基本不会找他麻烦。跟乔力波交朋友,东方涓本来挺担心的,自己是乔力波的老师,又比他大四岁,他家一定反对。她从没奢望乔力波的父母能接受她。真不知道乔力波使了什么招,居然把他父母说动了。想到这些,东方涓轻轻笑了一下。 从心里讲,东方涓是不想来的,她不是那种很会讨人喜欢的人,尤其是对长辈。但她并不害怕,不管跟谁打交道,以自己的本来面目面对就是了,这是她的处世原则。看到乔力波的母亲拿出一节耦和一碗调好的肉馅,东方涓一下子找到了感觉。她笑着对乔力波的妈妈说:“阿姨,我来给你们露一手。我做的耦夹可好吃了,是从我外婆那里传下来的呢。” “听小波说了。特意给你准备的。我和你乔叔叔就等着尝你的手艺了。”乔力波的妈妈把手上的碗交给东方涓,自己忙炒菜去了。 吃饭的时候,东方涓做的藕夹最受欢迎,尤其是乔力波的爸爸,一边吃,一边还问:这是你们淮杨菜吧?东方涓刚要回答,乔力波的妈妈冒出一句话:“都是好东西,做出的菜能差吗?”东方涓一愣,把到嘴边的话跟米饭一起咽了下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三十章 温莎市中心图书馆位于温莎城中最主要的街道-奥莱大道上。 午后的斜阳从阅读区大大的落地窗照进来,空气中的灰尘被镀上了一层金边,在阳光里肆意飞舞。东方涓环顾四周,除了几位正在看报纸的老年人,和一位正在计算机前上网的中年人,图书馆里人很少,一片寂静。跟国内面积庞大,结构气派的图书馆相比,这个市级图书馆是太简陋,甚至称得上寒酸了。而中文书的藏书量就更加可怜,所有的儿童读物、港台文学、现代小说、人物传记、翻译小说、中国地理加在一起,还放不满两排书架。如果国内的读者知道海外作者是在这样的创作环境里坚持母语写作一定会原谅他们的孤陋寡闻,笔法稚嫩的。 东方涓在靠近窗户的一个长条桌前坐下,开始翻看刚找到的几本海外女作家写的言情小说。正在她渐入佳境的时候,耳边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useme,mayIsithere?很轻,但发音纯正。东方涓抬起头,看到一位瘦瘦的白人男子拿着一叠厚厚的,站在桌旁,正微笑地看着她。东方涓连忙把放在桌子上的提包往自己这边挪了挪,说:Sure.男人在她对面坐下,开始安静地阅读报纸。东方涓的心却不再安宁,这个坐在她对面的男子,让她想起二十三年前,也是这样一个阳光温暖的午后,北京文理学院的图书馆,风华正茂的自己和乔力波。。。。。。 那是她和乔力波同游望儿山两个月之后的一个周末。早上睡了一个大大的懒觉,起床后东方涓神清气爽,简单吃了点东西,就去了学院的图书馆。她知道每个月的这一天,很多新杂志都会出现在书架上,其中有她喜爱的、、、等期刊。这一天,她是属于书的。那些风格各异的杂志像是她神交已久的朋友,从世界的不同角落飞来和她约会,告诉她它们的故事。而她,也带着一颗善感的心,一份甜蜜的期待,倾听它们的诉说,分享它们的痛苦和快乐。无论窗外是春光明媚还是大雪纷飞,无论周围是嘈杂还是安静,她的朋友只是默默地看着她,那神秘的笑容让她躁动的心变得平和。 大概不少学生也看出了这个规律,图书馆的阅览室里人很多。她找到靠窗的一个座位,就抱着抢到手的几本杂志如饥似渴地看起来。时间伴随着书中人物的命运静静地从身边流过,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觉到周围出奇地安静,一看表,已经是午后一点钟了,环顾四周,阅览室里原先没占着位子站在那里看书的人都不见了,只有她坐的这张桌子还围坐着一些像她这样的书虫。她埋下头,继续看书。又过了大约半个小时的功夫,听到几声做作的咳嗽,她抬起头,意外地发现乔力波就坐在她的对面,正深深地注视着她。 “你怎么来啦?”东方涓扬起眉毛,惊奇地问。她从没告诉过乔力波这个特殊的日子,因为她觉得这是她和她的朋友们之间的秘密。 乔力波像是没听见她的问话,依然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眼睛里有一种让人心动的痴迷。 “乔力波,你什么时候来的?喂,你没事吧?”东方涓的手在乔力波眼前乱晃,乔力波这才如梦初醒,笑着说: “傻丫头,看了你半天了。什么书让你这么着迷?”旁边有几个读者闻声转过脸看他们俩,东方涓的脸一下子红了。 “东方,出去一下,有话对你说。”乔力波不由分说伸手夺下东方涓手里的杂志,拉着她的手,在众目睽睽下出了阅览室。 图书馆边门的楼梯位于大楼的西北角,由于这个出口通向图书馆的后院,从这里出入的人很少。脸色腓红的东方涓被乔力波牵着手,一步三跑地来到这里,还没站稳,就整个儿被乔力波拥在怀里。 东方涓刚想说话,她的嘴又被乔力波堵住了。东方涓看了一眼乔力波身后无声地关上了的边门,紧紧闭上了眼睛。正在他们彼此的舌头在口腔里纠缠得难舍难分的时候,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东方涓一下子清醒过来,她用力推开乔力波,压低了声音,恶狠狠地说:乔力波,你疯了,快放开我,有人来了。 乔力波伸手捂住东方涓的嘴,用眼光示意她不要出声,然后用后背抵住门,更紧地抱住了她。“这门怎么打不开呀?”“可能坏了。”门外的两个女孩抱怨了几句,脚步声渐渐远去了。 东方涓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她使劲儿捶打着乔力波,学着刚才门里面女孩的声音,细声细气地说:“哪来的臭小子,把图书馆的门都弄坏了。” “嘘。。。。。。”乔力波竖起一根手指放在东方嘴边,侧耳听着门里的动静。东方涓突然有一种冲动,她用嘴含住乔力波的手指,允吸着,眼睛调皮地看着满脸惊愕的乔力波。慢慢地,东方涓不笑了,她的两颊出现了陶醉的红晕,乔力波脸上的惊愕也被不可言状的快感代替了,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轻声说道: “东方,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 昏暗的楼梯上,乔力波的眼睛灼灼发亮,他用力搂过东方涓,轻轻地抚摸她的后背。隔着薄薄的衬衫,东方涓紧贴着乔力波的胸部,慢慢鼓胀起来。她把头埋在乔力波的肩膀上,泪水涌出了眼眶。她感觉自己像一颗发育不良的种子,幸运地落到一片肥美的土壤上,吸饱了丰润的雨露,生命的萌芽努力向上伸展,渴望破土而出。 最近一段时间,在学院浴室洗澡的时候,东方涓惊异地发现,她的乳房变得饱满了,原来锁骨突出的前胸变得圆润了,原本瘦小单薄的身材多了一点玲珑的意思。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眼睛里闪着温柔的光,脸上荡漾着春风。注视着这个变得有几分美丽的女孩,她的内心充满重生的狂喜。 望儿山踏青回来后,她和乔力波似乎有了一种默契。在系里其他老师面前,在班上的同学面前,他们尽量装着若无其事,甚至比普通人还要疏远些。但目光相遇时,却忍不住心领神会地交换着渴慕与思念,然后又设法用动作掩饰过去。 到了晚上,只要乔力波作业不多,没有考试,他就会来找东方。借着黑夜的掩护,乔力波常常骑车带上东方涓来到校外几百米处的护城河边,这里人烟稀少,清凉静谧,河面上泛着点点渔火,非常有诗意。他们在这儿一呆就是一整晚,谈诗论画,从未有过的开心。 北京的夏天日夜的温差很大,再热的天,太阳一落山,气温就变得凉爽宜人。这跟东方涓的家乡,三大火炉之一的江淮市很不一样。在江淮,盛夏季节,即便是在夜晚,屋子里也像蒸笼一样闷热。所以江淮人习惯穿着大裤衩,摇着大蒲扇,在外面搭铺睡觉,直到半夜暑气散尽才回屋。偶尔,东方涓会忘了北京的气候,像在家乡一样穿着白天的衣裙就出去了。遇到有风的夜晚,乔力波就成了她的避风港。东方涓喜欢卷曲成在母亲的子宫里时的姿势,坐在乔力波的腿上,乔力波敞开他的运动风衣从后面把身材娇小的东方整个儿包在怀里。这时候,东方涓就还原成了儿时那个个又乖又温顺的小女孩。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二十九章 “你这话什么意思?”李羚像个刺猬似的浑身的毛都竖起来了。 “没什么,我的意思是既然大家都折腾你是不是也会受到影响?” “你说我会不会受别人影响?”李羚嗓门高起来,脸色都变了,不光有愤怒,还有气恼。 王德霖怀疑自己真的冤枉李羚了。李羚是个很有正义感,像水一样透明的女人。结婚这么多年,王德霖从没对她的品行有过丝毫怀疑。即使对那个让人生疑的电话,他也设想过好几个可能性。来到加拿大之后,他发现有的留学生为了省钱,会两个人合租一间卧室。李羚当时会不会就是这种情况?那个电话里的女人不过是她的roomate而已。 “我也就是随口那么一问。对了,李羚,你刚到G城的时候,是不是跟人合租一个房间?” “没有啊。我才没那么小气呢。两人住一间屋,干扰太大了。一个人打电话,另一个就看不成书。得不偿失。为什么这么问?” 王德霖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他多么希望李羚说是啊,哪怕撒谎都成。现在,他仅存的微弱挣扎是,那个女人的声音一点都不像李羚。李羚说话从来不会那么做作。 他一点交谈的欲望都没了,只觉得没来由的累。这几年,女儿上大学离开了家,这栋两层楼的大房子成了只有他们夫妇的“空巢”。本来嘛回到两人世界,他和李羚理应更加亲密,谁知李羚的脾气越来越坏,变得多疑、敏感。他本来说话就不多,李羚现在一点就着,他的话就更少了。他有点后悔当时没让李羚改学计算机,出去找份工作。李羚在G城搞的是卫星探测,在硅谷很难找工。刚来硅谷的时候,她自己有意改学计算机编程,这对他们电子工程专业出身的人根本就是小菜一碟的。可王德霖被自己年薪十万的收入冲昏了头,男子汉的豪气蒙上了眼,拍着胸脯说我王德霖要“金屋藏娇”啦,李羚你就安安心心待在家里相夫教子吧,老公我保你不愁吃喝,不遭风雨。为了让李羚尽快进入角色,他还特意介绍她结识了他老板的太太,一位体态苗条,风度优雅的女士。这个金发碧眼的法裔女人大学毕业就嫁人,从此一心一意经营家庭,两个儿子调教得温文尔雅,老公的事业在她这个贤内助的辅佐下蒸蒸日上。她不光在大学选修了家政学课,还学日本插花、茶艺,中国书法、绘画,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有滋有味。 他哪里想得到,这个模式并不适合中国女人。可能是受妇女解放观念的影响,李羚对家庭妇女这个社会角色有很大的抵触情绪。当无穷无尽的家务事成为每天生活的主要内容时,她感受到巨大的失落。开始几年,抚养、教育女儿,忙碌的日子冲淡了一些她这种空虚的感觉,女儿上高中以后,除了一日三餐,她在这个家庭的作用越来越可有可无。这时她才发现,她这个当年清华电工系的高才生这么多年一直在做一个普通家佣就可以胜任的工作,而王德霖,这个少言寡语的木头,对她的牺牲又有几分知晓呢。他几乎连安慰的话都懒得说。她把所有的委屈和懊悔都倾倒到王德霖头上。有时候想想,她都觉得自己在欺负老实人。 看到李羚脸上现出一丝温情,王德霖逼着自己把那个可疑的电话又塞回到角落里。他装着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伸手拍拍李羚的肩膀,说:“就知道你是个花钱大王,也不为你老公省省。咱俩当时可是一点家底都没有,连出来的机票都要你妈出的呢,我这个大男人真的丢尽脸面啦。” “你别讨便宜卖乖。是谁连十几天都等不及了,托人买机票也要马上来。” 还不是急着来见你!王德霖看着李羚脸上少有的红晕,心里说,李羚啊,李羚,你可千万别承认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二十八章 “Getoutofhere,yousonofh!” 两秒钟前还像雕塑一般呆在那里的老人突然大叫一声。他的声音又尖又细,不像从腹腔发出来的,倒像是从他那双喷火的眼睛里放射出来的。陆放鸣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么一位温文尔雅的大学教授嘴里也会吐出这样的脏字。还没来得及想清楚自己的处境,那个老人已经冲了过来,陆放鸣以为他要动手,下意识地一闪。谁知,那个脸红得像猪肝似的男人只是伸手揽过王丽娜,柔声对她说:“Honey,I’vetoldyounottohangoutwith&hinesepeople.Theyarethieves!I’msorryforleavingyouathome.Letmetakeyouupstairs.” 王丽娜一边挣扎着,一边说:“Henry,heismyfriend.Heisnotthief.Please,pleasedon’thurthim.”“Well,Ipromisehewillbefine.”男人哄孩子似地连拖带拉把王丽娜架上楼。 听到“咚”的一声好像什么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然后一切都归于平静。几分钟以后,被王丽娜叫做亨利的男人毫无声息地站在楼梯上,目光冷冷地盯着陆放鸣,像个幽灵。 陆放鸣抬眼望去,不由打了个冷战。刚才红得像罗汉般的一张脸此刻像纸一样白,额上和嘴角布满了刀刻似的皱纹,仿佛顷刻之间老了十几岁。碰上亨利的目光,陆放鸣心里又是一惊,这是他有生以来看到的最冷酷的眼神。几乎与此同时,他听到亨利没有丝毫起伏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响起来: “Whatareyouwaitingfor?You&hinesethief!Getoutofhere,now!” “I’mnotathief,youare!Yousonofh!” 陆放鸣大声回敬了一句,逃似地跑了出去。直到坐进了车里,他的心还砰砰乱跳,好像那个不可理喻的洋鬼子会追来。 陆放鸣没有去老纪家,而是直接踏上了归程。这几天听了太多,见了太多,他的脑子有点不堪重负。一路上,王丽娜被亨利强行架上楼时回头看他的那一眼老在眼前晃动。那是一只羊羔被拉上祭坛时的目光。他突然为王丽娜担心起来,那个又老又没风度的洋鬼子会把她怎样呢?不行,这件事因我而起,我不能坐视不管。他从最近的一个出口出去,掉转头向G城的方向驶去。。。。。。 “你说这个陆放鸣,跟着了魔似的。茫茫人海,要找一个躲着他的人,不是天方夜谭嘛。”王德霖一边翻看着当天的,一边对盘着腿坐在客厅沙发上上网的李羚说。 “要是我离家出走,你会这么满世界找我吗?”李羚漫不经心地答道。眼睛没离开电脑屏幕。 “前提不成立,本人拒绝回答。我还不了解你,你是不会离家出走的。”王德霖语气轻松地说道。 “你怎么这么肯定?”李羚抬头注意地看了王德霖一眼,叹了口气,说:“是啊,我一家庭妇女,吃喝都靠老公,离家出走,不是找死吗?” “咱可没这意思。你别又想歪了。我说你这人怎么现在这么敏感,啥事都往自个儿身上扯。我是说,你比东方涓成熟。她就是脑子里太多不切实际的念头。两口子过日子,哪能没点磕磕绊绊?有点分歧就离家出走,也太由着性子了嘛。” “哎,王德霖,你说陆放鸣为什么对王坚的事儿这么感兴趣?你看,他这次来咱家,都没太问东方的去向,反而把王坚、刘小艺在G城时候的情况问了个底儿透,他不会又发现什么线索了吧?别看了,跟我聊聊。人家心里挺乱的。”李羚把腿上的笔记本电脑放在沙发上,坐到王德霖旁边,伸手把王德霖的头从报纸扭转过来,对着自己。 “别闹!我琢磨着他知道你跟东方涓特铁,打你这儿也掏不出什么了。他是想从高原那条线顺藤摸瓜。他不是找了王丽娜了?” “找王丽娜有什么用!和东方涓的事,高原瞒王丽娜还来不及呢。再说了,就算他弄清楚了王坚的死因,这对找东方涓有什么帮助?” “对了,你上次说的王坚出事前计划去G城的话是真的吗?” “当然。小艺亲口对别人说的。” “她怎么说?” “她说王坚那段时间正往G城那边联系找工作。春节还打算过去一趟探探路。她还说,鬼才相信他去G城是为了工作。那个巴掌大的地方能有多少机会?” “难道她怀疑王坚在G城另有新欢?” “不是怀疑,而是根本就很肯定。” “跟谁?” “她没讲。为这个,她一直不开心。惨案发生前的一个月,他们闹得不可开交。开始是王坚提出离婚,她也同意了。后来,她知道王坚离了婚就要去G城,感情上又受不了,反悔了。但据说后来两人终于达成一致了,正在办离婚手续。” “你让陆放鸣去找王丽娜,是不是怀疑她和王坚。。。。。。” “我可什么都没说!王丽娜是王坚和小艺多年的邻居,要问当然是问她。那个女人你也不是不知道,整天一付心思重重的模样,最让男人们我见犹怜了。当年王坚夫妇又跟她家走得那么近,谁知道能闹出什么事儿。你没在G城呆过,当然想像不出早期留学的这帮人有多折腾。” “你呢,你也包括在内?”王德霖目不转睛地盯着李羚,一个突然冒出的念头把他吓住了。他想起还在国内的时候,为了联系学校的事,给在G城读书的李羚挂的那个长途电话。那次接到阿尔伯达大学电子工程系的一位教授的来信,说可以接收他读博士,还提供全额奖学金。他兴奋坏了,找到一位大学同学,请他帮忙挂个国际长途。那个同学的单位因为有国际业务,偶尔可以假公济私,免费往国外拨个电话。那时国际长途的电话费非常昂贵,像王德霖这样的大学助教那点可怜的工资绝对是负担不起的。所以,虽然他手上有李羚在加拿大住处的电话,却从来没有打过。想到一旦去阿尔伯达读书,他和李羚就可以在大洋彼岸见面,结束现在这种牛郎织女的生活,他浑身的热血都沸腾了。毕竟他们才结婚半年,正是如胶似漆的时期。好话说了一箩筐,他的同学终于答应帮他冒险往那个叫做G城的加拿大小镇挂了一个电话。 电话接通了,响了好几声,却没人接。王德霖失望地刚想挂,却意外地听到一个男人不耐烦的声音:“Hello?”王德霖看看笔记本,没错,就是李羚给他的那个号码。正在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他听到一阵可疑的喘息声,和一个女人撒娇的声音:“快来嘛。”他赶紧说了句:“对不起,打错了。”然后放下了电话。这件事,他从没跟李羚提起过。他不想让李羚认为他不信任她。他和李羚,是在清华读书时的同班同学。同学四年,他对李羚太了解了。出身大学教授家庭的李羚,无忧无虑,性格开朗,很有一股男孩子的豪爽气概。他们在一起,没有太多儿女情长,却是非常默契。他们电工专业女少男多,李羚唯独看上了貌不惊人的他,说是跟他在一起踏实。 那次电话之后,王德霖患上了电话恐惧症。无论李羚信里怎么要求他,他就是不肯主动打电话过去。好在半年以后他就顺利拿到了签证,在阿尔伯达大学开始了留学生活。放春假和圣诞新年长假时,他就去G城和李羚相聚。李羚几乎没有什么改变,对他还是像过去一样。渐渐的,王德霖也就把那个困扰他的电话淡忘了。在国外求学立足,有太多让人操心的事儿,这种毫无根据的猜测算什么呢。 十几年了,怎么突然会想起这件小事呢,难道我真的老了。人老的一个特征就是旧事清楚,近事糊涂。王德霖有点自责。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二十七章 陆放鸣站起身,活动一下筋骨。“彬”了这么久,浑身酸疼。跟王丽娜这样的女人在一起,真他妈累。他心里嘀咕一句,凑近壁炉上方的照片,仔细端详照片上的一对忘年男女。王丽娜脸上的笑容无疑很得体,很甜蜜,但看得出来,她那个洋人丈夫才是由衷的开心。他那一头梳理得无懈可击的银发下一双灰色的眼睛里盛满了笑意。“这个洋鬼子,这把年纪还娶个东方美人,不知道多得意呢。”听老纪说,王丽娜的这个洋丈夫是她读硕士时的导师,恋了她很多年,直到去年才把她追到手。他猜想,不顾文化差异,选择跟年长自己十多岁的男人结婚,这个精明的上海女人是在为晚年找一个依靠吧。 “嘿,想什么哪?”陆放鸣回头一看,王丽娜怀抱一本厚厚的影集,正站在他的身后,笑吟吟地看着他。 “看你们郎才女貌,挺般配的。”陆放鸣敷衍一句。不知道为什么,对嫁给洋人的女同胞,他总是有一种又恨又怜的情绪。中国男人都死光了吗?偏要找洋人?就是因为是在他们的国家,他们的英语纯正,就该委身求荣?他真不知道该同情她们还是该鄙视她们。眼前的王丽娜,皮肤白嫩,眼睛里透着活泼温情的光,这样的尤物凭什么要让这个浑身鸡皮的老人去消受? “怎么,吃醋啦?”王丽娜有点挑逗地看着他笑。 “吃醋也轮不着我呀。我是担心他吃醋。”陆放鸣朝王丽娜手上的影集努努嘴。 “他才不会呢。你来看看他的女人吧。” 影集里的照片显然是按照与高原结识的先后顺序放置的。第一页,是一张黑白的,穿着军装的女孩的头像。女孩子圆脸,一双含情脉脉的美目,非常清纯、可爱。这大概就是高原的初恋了。照片下方,有一行钢笔书写的注释: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这是高原的初恋女友。她和高原是青梅竹马的玩伴,两家父母是至交。她比高原小六岁,非常爱高原。但高原总觉得她是个小女孩,不能理解他复杂的内心世界,一直对这个女孩的感情不置可否。后来她嫁给了一个各方面都很出色的男人,永远跟高原失之交臂。高原曾经为此痛苦得死去活来。”王丽娜解说员似的讲解道。 接下来是一个相貌清秀,面部轮廓清晰,梳着像春苗一样齐耳短发的姑娘。照片下方的留言是:痛苦的年代给了我们痛苦的回忆,生命中一段不可磨灭的印记。陆放鸣询问地抬头看了一眼王丽娜,王丽娜微微一笑,说道:“高原当兵之前在工厂时的女朋友。高原的师傅,比高原大一岁。高原对她非常依恋,孩子对母亲那样的依恋。可惜这段感情在高原当兵之后也就宣告结束了。” 再往后就是东方的照片。东方涓一身运动服,手上拿着一个球拍,站在绿色的乒乓球台前,脸上汗津津、红扑扑的,似乎刚刚经历了一场激战。照片下方,也有一排字:我不想看到女人过于智慧。这种来之上帝的惩罚本应由男人来独自承受。 陆放鸣仔细端详东方涓洋溢着朝气和幸福的脸,不敢相信这就是与他共同生活了十几年的东方。印象中东方涓脸色总是有点过于苍白,而且她是那么沉静、理智。“这个人不用我介绍了吧?她就是你的太太,高原离开中国来加拿大留学时期的情人,东方涓。据高原自己讲,东方涓的乒乓球打得相当棒,不少男同胞都不是她的对手。而他和东方涓,就是不打不相识。他们因为乒乓球而相爱,也因为乒乓球而分手。” “这话怎讲?” “那年高原在上海见了我,因为我当时并没有答应跟他结婚。从中国回来后,他一边帮我办入学申请,一边又忍不住找过东方涓。但东方涓拒绝了他。开始高原以为她是伤透心了,不能原谅他。后来才知道在他回国的这段时间,东方涓在乒乓球桌上又结识了另一个中国留学生,东方涓已经移情别恋了。高原因此更加意识到我的宝贵,积极地帮我找有关教授,找经济担保,这才在一年不到的时间里,让我们在这里团聚。” “那个男人是谁?” “这个高原没细说。他似乎不太愿意提及那个男人。我想他可能是有挫败感吧。” “王女士,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为什么把这么私人的事情告诉我?我们简直就是陌生人。” “你这么认为吗?可我从见你的第一面起,就没把你当陌生人。” “为什么?” “因为你长得非常像一个人!” “谁?” “一个在我的生命中非常重要的男人。不过你比他要白。”王丽娜痴痴地看着陆放鸣,目光游离。陆放鸣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王丽娜已经跟他坐同一张沙发上,刚才看照片的时候,他们几乎是头靠着头。陆放鸣不自然地往外挪了挪身体,问道: “你是说王坚?!”话音未落,大门打开了,一个细高身材,鹤发童颜的老人正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鹰一样的目光直逼他和王丽娜。陆放鸣头皮一阵发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二十六章 再次见到王丽娜,陆放鸣发现过去那种陌生和拘谨的感觉少了很多。打开门的那一刹,他甚至注意到对方眼睛里有惊喜的火花闪了一下。 壁炉上方的照片上那个和善的老人依然不在家。王丽娜还是像上次一样问他想喝什么茶。“对不起,我家先生不能喝酒,所以家里连啤酒都没有。”不等他回答,王丽娜充满歉意地解释道。 “没关系,茶挺好。对身体好。你家有花茶吗?”陆放鸣想到自己的使命,极力放得随意一点,以便拉近和女主人的关系。 “有,有,有。有一罐朋友送的花茶,一直没人喝。”王丽娜一叠声地应道,去张罗烧水泡茶了。 时隔三天,坐在同一栋房子里的同一张沙发上,感觉竟大不相同。上次来心里揣着高原和东方的秘密,带了点被蒙骗的苦涩,今天他是以一种旁观者的姿态来审视王丽娜,这个高原宁愿放弃和东方近两年的感情也要娶进门的女人,她在王坚夫妇的惨案中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他注视着在开放式厨房里烧水泡茶的王丽娜,一件紧身的带有黑白相间条纹的短袖衫,恰到好处地衬托出依然坚挺饱满的胸部,臀部绷得紧紧的牛仔裤勾勒出修长笔直的腿部轮廓。她的这一身打扮跟上次陆放鸣来访时的穿着简直判若两人。他还记得三天前的那次会面,王丽娜穿着拖地长裙时娴静、端庄的模样。他不得不承认,今天的王丽娜较之上次见面要年轻、性感得多。 王丽娜俯身把冒着热气的一杯茶放到陆放鸣面前的茶几上。领口开得很低的前胸露出隐约可见的乳沟。陆放鸣脸上发烫,说了声谢谢就低下头拿起璞?曜昂炔琛M趵瞿热此坪跏裁匆裁徊炀酰?诼椒琶?员叩纳撤⑸献?讼吕础? “你先生。。。,他不在家吗?”慌乱中,陆放鸣词不达意地问道。王丽娜身上好像正在发射一道道强电波,让他心烦意乱。 “去他女儿那里了。马上要做外公啦。”刚才还满脸阳光的王丽娜,说这话时露出几分落寞的神情。陆放鸣想起上次提到她和高原以及幸福的话题时,她也曾露出这么一种茫然若失的神态。他突然明白为什么王丽娜,这个自己老婆过去的情敌,丰姿绰约的半老徐娘竟然有几分打动他。就是这份落寞,让他砰然心动。 “你怎么没跟他一起去?”陆放鸣注意地看了王丽娜一眼,不解地问道。 “那个家里怎么会有我的位置!”大概意识到自己态度太激烈了,王丽娜温婉地笑笑,说,“哦,我的意思是他的EX这次也去,人家亲亲密密的一家人,我去了算什么。” “啊,对不起。你先生。。。。。。他离婚。。。”话一出口,陆放鸣自觉不妥,似有探听人隐私之嫌,赶紧半开玩笑地补充一句:“不会是因为你吧?” “你说呢?你觉得我是那种能让男人为我离婚的女人吗?”王丽娜直视陆放鸣,笑盈盈地说。 “当然。当年高原不就为了你跟东方分手了吗?”陆放鸣躲开王丽娜的目光,伸手拿起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大口茶。他有点后悔来这里。但愿这个聪明的上海女人不会误解他的来意。 “那不一样!高原跟东方涓其实从来没有认真做过男女朋友。他们充其量只能算是露水情人吧。东方涓那边一直在国内有个感情甚笃的男朋友,高原这边也和三个女孩保持通信、电话联系。当时高原选择我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不甘心做东方涓的替补男朋友。他一直对东方涓和她初恋男友的感情耿耿于怀。我们在上海见面之后,才交往了四天,高原就提出结婚。我当时都觉得挺不可思议的。后来,他告诉我,他就是想把后路堵死,省得回到加拿大看到东方涓又会动摇。” “高原怎么可以这么跟你说!这不等于说你是东方的替补了吗?” “话不能这么说,我倒觉得这更可以看出高原是一个重感情的人。他对一个三心二意对他的女人都这么深情,而我,作为他的妻子,他岂不会更加怜惜吗?其实,这也是我最欣赏高原的一个地方。他这个人非常坦诚,他不光给我看他过去女友的照片,还给我讲他们之间的好多事。虽然有时候,我控制不住地嫉妒她们在我之前拥有高原的爱,但我想,高原最后选择了我,跟我结婚了,这不是已经说明他爱我胜过其他女人吗?” “高原是怎么跟你说他和东方之间的关系的?” “他说东方涓是个很有内力的女性。上帝太公平了,给了这样一个女人一付过于平凡的外表。娶这样的女人对一个平庸的男人来说是福份,对像他这样的出色男人来说无疑是一场灾难。” “这话怎讲?” “他说,东方涓的城府之深绝非常人所能想像。他是不会允许自己的太太这么难以驾驭的。可惜的是,东方涓自己对此似乎并不知晓。” “这么说来,即便你不跟他结婚,他也不会娶东方?” “不是这么简单。高原坦言他很被东方涓吸引。这种吸引,不是美女帅哥式的吸引,跟生理无关。他还说,无论是谁,只要跟东方涓接触多了都会被她吸引。我们结婚后的几年里,每当听到东方涓的消息,高原都要有几天表现反常,情绪消沉,话也很少。他平时是很开朗的一个人。” “你们是不是都把东方涓复杂化了?她其实挺幼稚,挺随和的。”陆放鸣有种怪怪的感觉。华侨老蔡口中的东方涓,王丽娜谈论的东方涓,和那个跟自己生活了这么多年的东方涓真的不像是一个人。 “其实我跟东方涓也没正面接触过。我来的时候她已经走了。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敢自己来国外打拼的即便什么都不是也是女强人。老实告诉我,她是不是特霸道?”王丽娜凑近陆放鸣,打趣道。 “中国女人有几个不霸道的?你也未必对你家高原言听计从吧?”陆放鸣避重就轻,转守为攻。他想起纪攻说的高原夫妇也经常吵架的话。 “我们跟你们不一样。我们。。。。。。”王丽娜的目光又黯淡下来。 看到刚才还神采飞扬的王丽娜此刻楚楚可怜的样子,陆放铭有点不落忍。他不明白为什么一说到他们的家庭,王丽娜就是这么一付神情。他们不是郎才女貌吗?他们不是一见钟情吗? “对了,你不是说高原保存所有跟他交往过的女人的照片吗?我能不能看看?”陆放鸣见状岔开话题。 “你真的想看?你们东方涓的照片可在里面哦。不会吃醋吧?”王丽娜神情又轻松起来。 “吃什么醋!都是十几年前的往事了,我要真想跟东方过,谁还在乎这个?要真过不下去了,就算她清清白白的一个人嫁我的,又有什么意义?” “挺男人的嘛,有你这句话就好。到时你们之间有什么矛盾,可怪不到我。你等在这里,我去拿。”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二十五章 东方涓不由赞叹道:真是山登绝顶我为峰啊。难怪佘太君站在这里会豪情满怀呢。乔力波和东方并排站着,极目远眺,接口道:傻丫头,你为峰又如何?人在自然面前永远只能是匆匆过客。东方不说话。她总觉得大概是杂书看得太多的缘故,乔力波太老成了,跟他的年龄很不相称。一个大学二年级的学生,应该是满怀憧憬,朝气蓬勃啊。乔力波见东方不作声,也沉默下来。两人就这样默默地欣赏早春的望儿山生命复苏的景色。许久,乔力波打破了沉默,缓缓说道: “东方,你知道吗?认识你之前,我的生命毫无意义。从小学到高中,我没有好好上过一堂课。课堂上,看到那些只会背讲义的老师用一些陈朽的知识误人子弟,我学习的欲望就降为零。我和几个“不学好”的哥儿们学会了抽烟、喝酒、追女孩子,后来被父母狠狠数落了一番,心情更加苦闷。因为我感兴趣的东西,比如计算机语言,既非数学,也非物理,跟文史地更是一点瓜葛也没有,可它在人类生活中起的作用几乎是不可估价的。我不明白为什么要花那么多时间背那些毫无用处的公式、成语、政治、历史。有一段时间,我对程序设计非常入迷,每次在学院的计算机中心通程序,我都是茶饭不思。看到自己的程序虫子越来越少,最后顺利通过,那种感觉真是妙极了。可这对高考毫无益处。高考时,我的总分连普通高校的录取分数线都不够。父母找到学院招生办的熟人,才进了文理学院。。。。。。” 东方涓没有想到出生在第一大都市北京,家庭条件优越的乔力波内心却有这么多迷茫,困惑和无奈。从小到大,父母和老师眼中的“乖乖女”的她很难想象眼前自信、成熟的乔力波竟是她过去心目中的“坏孩子”。可能是看出了东方眼中流露出的疑惑,乔力波握住东方的一只手,接着说: “后来,你出现在我面前,那么天真,单纯,又无助,还老是自以为是地教训别人。你毫无缘由地信任我,让我觉得自己活着其实很重要,起码对于你。我控制不住地想走近你。还记得你发在班报上的那首诗吗?” “哪首?”东方沉浸在乔力波描述的世界里,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那首啊。呵呵,很豪迈呢!”说完,乔力波挺胸抬头,两腿叉开,深吸一口气,朗声念道: 那就是你 呵,那就是你 像诗样浪漫 如梦般迷离 大海------ 给我以人生的启迪。 一次又一次扑向海岸 从不倦怠 永不停息 失败算什么 只要是向着目标进击! 这不正是成功者的品格 奋斗的人谁没有这样的经历? 我想 人,活着 就应像大海那样 不目空一切 更不自暴自弃 一层浪就有一层浪的使命 一个波就有一个波的进击 东方涓被乔力波发音完美的朗诵深深吸引住了,抬眼望去,她看到乔力波虽然声调夸张,脸上却专注而投入,不由心里一动。这是去年工会组织去北戴河旅游时,第一次见到大海写下的一首“诗”。后来他们的班报缺稿件时,想起这首有点说教味道的诗,便拿出来充数,由乔力波亲手一笔一划地刻在蜡纸上油印出来发给全班同学。第二年元旦,她又写了一首的诗发在新年特刊上。她一直试图用这种带有英雄主义的理想去感染那些高呼“六十分万岁”的学生。 现在,当乔力波在空旷的山顶上大声朗诵这首诗时,东方有一种全然不同的感受。是乔力波充满感情的朗诵丰富了这首诗的内涵,还是自己已对朗诵者本身怀有不同寻常的情感?注视着笼罩在太阳光辉里的乔力波,她的心里突然充满了柔情。 “你大概不会想到,就是这首略显幼稚的诗,引发了我对人生的重新思考。”乔力波转过脸,深深地盯住东方涓红扑扑的脸蛋。“我审视自己,为过去的颓废羞愧。我想,也许我们不该对‘伟大’,‘崇高’这些词抱有偏见。人活着是需要一些精神的。不说这些了,你是辅导员嘛,当然比我懂得多。哈哈,告诉你,我发现一个小小的瑕疵。‘进击’这个词你用了两遍。不好,不好。”乔力波又恢复了往日那种轻松、随意的姿态。 东方涓不答话,她深情地注视着乔力波。乔力波瘦瘦的脸颊被清晨的阳光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桔黄色,额上细碎的汗珠晶莹透亮,两只不大的眼睛正充满笑意地看着她。东方涓迎着他的目光:“力波,真喜欢听你朗诵。你知道你最吸引我的地方是什么吗?” 乔力波半开玩笑地说:“当然是因为我比较坏啦。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嘛。” “才不是呢!我就是喜欢听你说话。北京的普通话真好听。” “麻烦了,你这爱好也太泛滥了,北京这么多人,都说一口标准的普通话,你都喜欢啊。”乔力皱起眉头,装作很烦恼的样子。 “哪有,我只是喜欢听你说普通话嘛。你说的普通话跟他们都不一样,特别好听。上大学的时候,我们班有个同学也是北京人,他说话,嘴几乎不张开,只能听清一个‘儿’子,其它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那是胡同串子吧。明儿再跟你说这个问题。今天咱们只说你的梦。”他整个揽过东方涓,对着她的耳朵柔声说道:“东方,告诉我,你那个梦里头,床上有我吗?” 一阵热血涌上脑门,东方涓感到一阵晕旋。她试图推开乔力波,可练过空手道,又精通多种体育运动的乔力波,胳膊像铁钳一样。朦胧中,她听到乔力波的声音飘飘忽忽似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东方,你知道吗?在我的梦里,你早就是我身体的一部分了。” 这句话如此温柔,东方涓再也无力抗拒。她闭上眼睛,任凭呼吸急促的乔力波把火热的吻印在她冰凉的脸颊上,慢慢的,在她身体里沉睡了二十二年的欲望苏醒过来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二十四章 北京文理学院地处北京西郊,距校园不到一公里处有一座小山,叫望儿山。相传辽宋争战时,这里是宋军的营地。杨家将杨六郎带兵和辽军交战时,其母佘太君常在此登高望儿,擂鼓助阵,后人为纪念她,便把这山叫成了“望儿山”。她所望见东北方的村子被叫成了东北望(东北旺),西北方的村子叫成了西北望(西北旺)。 望儿山海拔210米,属太行山山脉,山上人工种植的千亩红叶让这个貌不惊人的小山包夏季苍绿,秋季火红,冬季银白,四季景色色彩分明。山势说不上陡峭,却又绝非平坦,信步而上,虽不很吃力,一段路下来,也是周身发热,微汗湿背。由于不似颐和园,故宫那么有名,这里游人不多,倒成了北京文理学院的学生们谈情说爱的好去处。 第一次跟着乔力波来望儿山踏青,乔力波就跟东方说起望儿山的这段典故。东方涓没想到这么一座荒山野岭似的小山包还有这么有名的渊源,顿时来了兴致。她一边打量着周围,一边兴致勃勃地说,力波,北京不愧是文化古城,随便捡的一块石头都有典故呢。来,咱们设想一下当年爱国将领的母亲是怎样的情怀。我猜当年站在这里的杨妈妈,一定是满怀牵挂,满腹担忧。乔力波说你太小资了,京剧里,佘太君站在望儿山上,那是豪情满怀的。东方涓坚持说写的人一定是男的,没有做过母亲。她说,如果将来她有机会写小说,她会让笔下的人物多一些常人的情感,即便是英雄的母亲也不例外。她还说,如果她能出书,那一定是一本关于女人的书,女人的情感,女人的婚姻,女人的家庭,还有女人的梦想。 听她说到女人的的梦想,乔力波饶有兴趣地问,你的梦想是什么?东方涓脸一红:“说了你可不许笑我哦。”乔力波指天发誓,东方涓才满怀憧憬地说,“我希望有一间朝南的卧室,房间不必很大,但要有一个大大的落地窗。每天早上醒来时,阳光从落地窗照进来,照到我的床上。躺在被子里的我整个人都沐浴在温暖的阳光里。”乔力波说你的梦也太卑微了一点。这么大的北京,有多少朝南的房间啊,你的梦肯定能实现。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坏笑,凑近她,说:“不瞒你说,我现在住的房间就符合你的要求,哪天搬来?” “你怎么这么。。。。。。”东方涓又羞又急,挥动两只拳头向乔力波一阵乱敲。乔力波也不躲让,他捉住东方涓的手,把它们放在自己的脸上,作出很享受的表情:东方你果真是肤如凝脂,冰肌玉骨啊,手这么凉!然后一边把东方涓的手放在他的两只手掌之间轻轻搓着,一边认真地说,“不开玩笑,东方,我会帮你实现你的梦想的。”东方涓无力地松开拳头。早春的天气还有一丝凉意,而她的手向来是全身的“低温地带”,难怪乔力波说她“冰肌玉骨”。现在,乔力波的体温正通过他的手一点点传递给她,她的手渐渐暖和过来了。与此同时,身体里也有一丝莫名的感觉似在觉醒。自从上次乔力波情不自禁在树影里吻了她,已经一个月了,她见到乔力波就躲,学生宿舍更是不敢去。她一次又一次问自己,对这个小她四岁的男孩子到底是怎样的情感。这一个月,她度日如年,脑子里全部都是乔力波。他对权威的不屑,第一次来她宿舍时的手足无措的窘态,以及后来漫不经心的体贴,甚至他不怀好意的坏笑,无不让她砰然心动。最后,她决定,忠实于自己的心。所以当乔力波发出同游望儿山的邀请时,她大大方方地答应了。现在,乔力波又握住了她。 抽出已经有点温热的手,东方涓掩饰地说,“我还没说完呢。在我的梦里,我不必在闹钟声中急急忙忙地起床上班,每天早上睡到自然醒,洗漱完毕后,吃一点简单的早餐,就在阳光里看书,写作。看自己想看的书,写自己喜欢的文字,现在,你还能说我的梦卑微吗?” “不卑微,不卑微,很高贵。你向往的是十七世纪欧洲贵族的生活。如果没有一大笔遗产,你这个梦很难实现啊。除非。。。。。。”乔力波停顿了一下。 “除非什么?”东方涓迫不及待地问。 “除非你嫁给我!”说完,乔力波脸色微微发红,眼睛却紧紧地盯着东方涓。 “讨厌!法定年龄还不到呢,就想着这些大人们才考虑的事情,你羞不羞?”东方涓伸手括了括乔力波的鼻子,笑盈盈地说。说完,扔下摸着下巴发呆的乔力波,跑远了。 待到他们两个面色潮红、喘息未定地爬到山顶,整个山包都已沐浴在早春的阳光里,一丛丛野生的灌木肆意地张开枝桠,树枝上散落着嫩绿的小芽,在微风中晃动。似乎从未修剪过的草地上到处开满了黄色的蒲公英。极目远望,北京文理学院的校舍像沙地上的模型座落在山脚下。再往远一点,是邻近郊区的农田,农舍和小树林,成片的绿色,充满生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二十三章 有一次,工会组织所有教师去刀口剧院看总政歌舞团的演出。系里一位老师临时有事,多出一张票,给了东方。东方想都没想,就送给了乔力波。散场出来,东方正随着人流往外走,突然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环顾四周,都是一些从来没打过招呼的外系老师,以为自己听错了,继续往前走。走了几步就感觉有点异样,才发现乔力波不知道什么时候钻到她身边了,正夸张地用身体做着“让列宁同志先走”的姿势。东方又好气又好笑,说,喂,乔力波,谁要你来做保镖了?刚才你坐哪儿啦,还找你呢。有点撒娇似的。乔力波装作才看见她的样子,说,哎,怎么这么巧,东方你也在这里啊!然后对着她的耳朵低声说:我一直坐在你身后,当你的保镖。东方无语,她的心被撞了一下,有点甜蜜的疼痛。 两人默默地走了一会儿,乔力波想起什么似的看了一下手表,说,“哟,快六点了,东方我请你吃饭。”然后挺神秘地说,我知道一个特别棒的餐馆,很地道的淮扬菜。离这儿不远。说完,看了她一眼,又补充一句:你一定会喜欢的。东方涓本能地想拒绝,可她的嘴却不听使唤,张了张,什么也没说出来。不知道为什么,乔力波让她不可抗拒。大学四年,班上这么多男生,她从来没有这个感觉。 乔力波并不高,但身材匀称,挺拔,很像东方在少年宫学绘画时暗恋的一位男老师。跟乔力波在一起的时候,她总会想起那位连名字都不记得的男老师。他们最神似的地方是走路的姿态:脚步轻快,充满活力。 乔力波带她去的那个餐馆果然不错。它的名字也很别致,叫“梦淮扬”。小小的门脸,里面只有六张情侣座,很安静。服务员是个圆圆脸的女孩子,大大的眼睛,一付机灵的样子。这里居然有东方最爱吃的软兜长鱼和炒茭白。在家的时候,每年九、十月份,长鱼上市的季节,妈妈总要特意为东方多做几顿炒长鱼。到了北京以后,东方基本上戒了这个爱好。因为这两个菜从没在学校食堂的菜单上出现过。学校门外的自由市场也没见过。乔力波说,北京人不吃长鱼,吃黄鳝,黄鳝是长鱼的妈妈,天子脚下嘛,总得比地方上高一筹。 偌大的北京,有多少家餐馆,乔力波居然硬是找到这里,东方不能不感动。那顿饭,乔力波还是像平时一样开着半真不假的玩笑。他说的话比吃的菜多得多。看到东方涓连“师道尊严”都顾不上了,像个孩子似的贪婪地吞咽着盘子里的长鱼,乔力波玩世不恭的目光中多了一点柔情。东方却话很少,甚至不太敢看坐在对面的乔力波。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哪个男生这么在意她。她是那么普通,学习不错,但不是最好,长相呢,说不上丑,但也绝对谈不上漂亮。更让人难堪的是,从小学到大学,几个谈得来的朋友,都那么出众。他们当中有银行行长的女儿,法院院长的女儿,有的家境虽然一般,长得却是演员级别的,还有的,长得虽然一般,家境也贫寒,可发育得高挑丰满。只有她,中小学教师家庭,成绩平平,长相一般,胸部像飞机场,口才更差,班干部最高只做到宣传委员。在心仪的男生面前,她本能地选择疏远来维护自己脆弱的自尊。 但乔力波不一样,他是她的学生,从一开始,东方涓就没有这个心理障碍。当命运把她抛到一群男孩子中间,她很快给这个角色定了位,做他们的朋友。娇小玲珑的东方涓无疑是很难让学生望而生畏的,但他们都乐于跟她做朋友。在这些青春正在觉醒,男子汉的豪情在胸中膨涨的男孩子面前,东方如鱼得水,平生第一次尝到了众星捧月的滋味。在这样的心境下,她几乎是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接受了乔力波。只是,今天和乔力波面对面坐在这里品尝京城里难得见到的家乡菜,她有一丝隐隐约约的不安。也许她做得有点过了,毕竟她是他的老师,她比他大四岁呢。 那天吃完饭,他们一起坐公车回学校。车上人很多,乔力波很自然地站在东方身后,急刹车的时候,东方站立不稳,完全倒在他的怀里。一股清新、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的男性气息顿时让东方心跳加速。她赶紧抓紧扶手,板起面孔,望着窗外,刻意回避着乔力波关切的目光。 回到学校,乔力波要送她回宿舍,东方涓死活不肯。正在争执不下,乔力波说了句,你看谁来了,一把把她拉到树影里,吻了她一下,然后一溜烟跑远了。。。。。。 想起乔力波印在她的脸颊上那孩子气的初吻,东方涓不知不觉地沉湎其中,难以自拔,那是怎样一种让人心荡神逸的感觉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二十二章 在温莎简单安顿下来后,东方涓连着三个星期沉浸在她的长篇小说《失贞》的创作中。全新的环境,陌生的面孔,近乎封闭的人际关系,让她得到多年来一直向往的自由自在的生活。可以思考,也可以什么都不想,可以写作至深夜,也可以一个字都不写,可以去餐馆铺张地要四个菜,也可以一碗方便面打发过去。 每天早上睡到自然醒,早餐就着《温莎日报》的生活版下肚。然后,带着笔记本电脑去咖啡馆消磨一上午的时间。在那里,她会遇到她的同类,咖啡馆作家们。这些作家中的另类不再偏爱图书馆,书房等宁静的场所,而愿意让写作灵感散落在咖啡馆的人群里。似乎诞生在咖啡浓浓的香味里,他们笔下的人物便多了几分生命的活力。这个设在Chapters书店一隅的小咖啡店很会做生意,每过半个小时就有一位漂亮的小姐托着一托盘样品过来让大家品尝。这些盛在小杯子里的热巧克力,咖啡和东方叫不出名字的饮品上面点缀着花色奶油,看上去非常可人。 成为咖啡馆作家对东方来讲纯属偶然。那是来温莎一个星期之后的一天,她突然发现自己像一个埋在往事烟尘里的幽灵,再不出去晒晒就要发霉了。便开了车出去闲逛。她驱车来到温莎最大的DevonshireMall,把车停在停车场,信步跨进最近的一个入口。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烈的咖啡香味儿,四下看看发现自己站在Chapters书店里,在这个书店的拐角处有一个小小的咖啡茶座,不少人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埋头看书。还有几个正在往手提电脑里敲字。东方涓一下子爱上了这个地方,从此成为Chapter咖啡厅的常客。 写作感觉累了的时候,东方就收起电脑去逛Mall。相对于Sears,TheBay,Zellers这样从化妆品到家用电器应有尽有的大零售店,东方更偏爱一些富有特色的小专卖店。比如有一间叫作卡萨布兰卡的服装店,它的衣服大多是兰白相间的色调,风格清纯,很适合青春洋溢的Teenager。东方涓这样一米六不到的身高,在加拿大也就是Teenager的尺寸。所以她逛的最多的是这个毫不显眼的小店。而每次远远看到小店那个卡萨布兰卡的蓝字招牌,她都会想起那个令人忧伤的爱情故事。 更让东方开心的是,在DevonshireMall她发现了一家很适合她的日本快餐排档。这里连炒菜的锅都没有,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长长的厚铁块。肉片和蔬菜都是在这个加热的铁块上煎熟,所以几乎没有什么油。蔬菜也只有一种,就是切成细丝的圆白菜。东方猜测大概有两个原因,一是圆白菜最便宜,二是其他蔬菜不适合这种烹饪方法。这很对东方的胃口,为了保持身材,她对油腻肥厚的红烧肉避之不及,但完全的煮食难免口味太差。这样的烹调方式真是太绝了。而且对食品营养很关注的东方深知圆白菜含大量维生素E,是美容抗衰老的佳品,真正的价廉物美。 晚餐完全是随兴所至。有时候,连方便面都不做,嫌里面防腐剂太多,一个三明治就打发了。即便吃饭,也不安安稳稳在餐桌上吃。拿着盛着米饭,炒菜的盖交饭踱到窗口,一边吃,一边欣赏下面河畔公路上为生活奔波的芸芸众生,猜测他们是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她住的公寓窗外直对着底特律河,有时候她会呆呆地在窗口待上一个小时,看着河面上巨大的货轮,和偶尔划过河面的汽艇,沉浸在茫茫然无所思亦无所想的情绪中,时间像流水一样毫无声息地消逝在无边的黑暗中。 这样的日子简单、随意,没有责任,没有家务,所有的时间都属于自己。东方感觉自己又回到了二十几年前在北京文理学院教书的岁月。 那时候,大学刚毕业的东方涓被分配到北方文理学院。她住的教师宿舍五号楼离她上课的教学楼走路只需五分钟。作为助教,配合讲师改改作业,辅导一下每周一次的天气预报实习,连课都不用备。再也不用应付六七门功课的考试,不用看种类繁多的参考书,东方涓突然有了大把大把花不完的时间。除了上课,改作业,她一头扎到学校图书馆里,把所有文学类杂志看了个遍,还补看了不少大学时期没来得及看的世界名著。直到系支部书记找她谈话,要她担任气象系新生的辅导员,她单纯的生活从此结束……。 第一次去男生宿舍找新生班长开会,生活就给了她一个下马威。班长叫瑞芸,来自湖南,长得唇红齿白,很清秀。东方涓进去的时候,瑞芸正在手忙脚乱地换衣服,他刚刚打完篮球回来,满头大汗的,衬衣都湿透了。一看到光着身子的瑞芸,东方涓赶紧退出来,却慌不择路,一头撞进住在另一个宿舍,赶来开会的乔力波怀里。东方顿时羞得恨不得钻地里去,乔力波也闹了个大红脸。不过比东方沉着的是,他把跌跌撞撞的东方涓扶好,只低声吩咐了一句,东方老师,别慌,他们吃不了你,然后若无其事地对一屋子的男生说,大伙儿安静了,听东方老师给咱们训话。那些正在拿瑞芸开玩笑的男生,眼光唰地全集中到东方身上。东方涓留也不是,走也不是,硬着头皮跟乔力波进去。倒好像乔力波是辅导员,她是学生。事后每次想到乔力波当时说的那句“他们吃不了你”,东方都会觉得温暖。这里他用的是“他们”,那么他和东方就是“我们”了?从那以后,这个瘦瘦的北京男孩跟她似乎有了一种默契,他总是有意无意地替东方排解一个未婚的女孩子和正处在青春躁动期的男生之间令人尴尬的局面。东方也对操着一口纯正的普通话的乔力波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乔力波是这个新生班唯一的北京人。不光如此,他的父母就是本校的教师。他家住的教工宿舍楼就在一路之隔的另一个大院里。跟那些来自福建,湖南的学生相比,乔力波明显早熟得多。在他面前,刚刚大学毕业,比他大四岁的东方涓反而显得天真幼稚了。在东方的眼里,这个只有19岁的男孩子已经完全具备为她遮风挡雨的能力了。 那次冒失的闯入事件之后,东方学乖了。她不再去男生宿舍开会,而是让班长把他们召集到她的宿舍开。她和另一个北京女孩合住一个宿舍,那个北京女孩只是偶尔在这里睡个午觉,其它时间基本是东方独占。东方家在外地,北京也没什么亲戚,她跟同楼道的其它系的老师不是很熟,所以这些男孩子的到来多少减少了一点寂寞。她带他们一起办了一份班报,摘录一些励志的名言警句,有时候也发表一些班上学生写的短文。乔力波的钢笔字很漂亮,被班长请来担任排版和抄写。 为了这份每月一期的班报,瑞芸和乔力波常常来找她。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变成了乔力波一个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二十一章 “对。因为两个月前李锦霖出事的时候,王坚跟我一起聊过,他说老李怎么这么想不开呢,工作嘛就是一混饭吃的差事,堂堂男子汉,不缺胳膊不少腿的,还怕没饭吃?香港人就是太顶真。王坚和李锦霖在一个公司,他当时说话的样子我还记得清清楚楚。谁能想到短短的两个月后,他竟步其后尘。”王德霖的眼圈有点发红。 王德霖的眼角和嘴角都有点向下垂,所以只要不笑,给人的印象就是一付心思重重的模样。不过可能是常打排球的缘故,他的身材倒还保持得不错,一点都没发福,这在他这个年龄也很难得了。“因为都是从G城来的,又都搞IT,我跟王坚走得比较近。相对来讲,李羚倒反而不是很喜欢他。她似乎对王坚有成见。”王德霖看到李羚正拉着东方涓在餐厅说着什么,两人脸上都是一付受到意外打击后的哀痛表情。王德霖和陆放鸣看过去的时候,正好李羚抬起头。她低声对东方说了句什么,两人站起身往这边走过来。 “老王你说会是什么原因呢?”目送李羚去厨房给他们拿饮料,东方涓在陆放鸣身边坐下来,仰脸看着站在那里的王德霖,问道。 “我觉得不会因为裁员。王坚不至于那么脆弱。”王德霖看了一眼陆放鸣,说。 “老王你想过没有,裁员不一定把王坚击倒,可他手里的股票全都在一夜之间变成废纸,这个打击可够大的。” “他才不会为了这个自杀呢。我听人说他正计划去G城过春节呢。”李羚手上拿着两瓶矿泉水,接口说。一边把水递给东方涓和陆放鸣。 “他去G城干嘛?咱们当年的老朋友都走得差不多了吧?”东方涓接过矿泉水,打开,喝了一口。 “那是你,这么多年也不带回去看看的。”李羚责怪地看了东方一眼,意味深长地说:“王坚跟G城的联系可比你密切得多。” “都是些没有根据的传言,李羚你不要听信那些不三不四的谣言好不好!人都死了,耳朵根子还不得清静,真是的。难怪人家说中国人在一起就像一群刺猥,非得把对方弄得遍体鳞伤不可。 “谁说这是谣言?小艺亲口对别人说的。”李羚争辩说。 “你呀,也是在家闲的,学的一付家庭妇女搬弄是非的习惯。”王德霖急不择词。 “好啊,王德霖,嫌我吃你喝你的了对吧?当初是谁说的,大丈夫挣钱养家,不缺我出去工作那点小钱。还说我这个零收入的老婆能帮你减不少收入税呢。哼,我算是看透了,说什么‘军功章上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全是些骗人的鬼话!”李羚的话语里火药味浓了起来。 “李羚,你瞎扯些什么!我说了嫌你不出去工作了吗?咱们现在不是在说王坚两口子的事嘛。”王德霖紧张地向周围看了两眼,息事宁人地说。 “说真的,你们G城这疙瘩风水好像是不咋地。”为缓和气氛,陆放鸣故意撇着东北腔说道,“上次那谁,出车祸死了的,叫高什么来着?不也是G城的?”陆放鸣转向东方涓,问道。 听他这么说,李羚和王德霖一下子愣在那里,他们对望了一眼,共同把目光投向东方涓。东方涓倒挺沉着,她对陆放鸣微微一笑,说:“什么呀,你说的是高原吧?”她把脸转向呆在那里的李羚和王德霖,说:“放鸣这么说也不能说没道理。咱们当年G大的中国留学生这些年已经有好几个不在人世了呢。高原是一个,得癌症去世的苏繁熙,加上王坚和刘小艺,真的不算少呢。” 陆放鸣和李羚不得不佩服东方的聪明。她不但巧妙地引开了李羚两口子关于妇女出路问题的争执,也引开了陆放鸣关于高原的敏感话题。在东方的引导下,他们一起为世事难料,生命无常感慨万千。李羚为刚才拿着鸡毛当令箭无故向老王问罪感到羞愧,王德霖为自己好好端端地活着还不自足,竟为几句闲言责怪李羚而自责不已。只有东方涓的手心捏了一把汗。她想以后李羚这里也不能多来,这里离G城太近了。往事如烟,往事怎么可能如烟呢?往事就躲在拐角处,在你自认为安全的地方,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候冒出来,逼着你承认它其实并不如烟。如果说过去的日子是落满灰尘的柜子,往事便是那抽屉里的物件,虽然颜色褪了,光泽没了,内容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扔掉抽屉里的东西容易,扔掉往事的记忆太难了。它们就像被蜘蛛织进了一张硕大的网上,任何一件看上去不相关的人和事都会把它扯出来。不光如此,对当事人来讲,它们简直就是刻在脑子里的印记,常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昏暗的灯光下,在杂乱的梦境里,从记忆深处浮上来。从这点来说,生活阅历简单是一种幸福。就像陆放鸣。东方涓常常想,对陆放鸣这样的局外人,这些过去了的当然是越少知道越好。像陆放鸣这种没有什么回忆的人,活着走路都轻快。何苦要把一个包袱放到他的肩上呢?再说了,谁知道他的承受能力有多大? 接下来的两天,东方涓两口子和李羚和王德霖一起,帮助当地华人联合会处理王坚夫妇的后事。得知那个目击证人的张姓中年男子是王坚在滑铁卢大学的同学,毕业后经王坚介绍来硅谷谋生的。高科技泡沫破灭后,刚卖了大房子打算搬去单元房。这就是王坚生前答应他的最后一件事。 关于王坚夫妇的死,当地的华人报纸是这么报导的:一对被邻居形容为恩爱和睦的华人夫妇,周日晚被发现伏尸在他们位于圣荷西雅特利区半山住所内,两人已证实中弹身亡。警方初步调查相信是男户主不能承受裁员压力,与妻子发生争执,开枪击毙妻子后吞枪自杀。据知,两死者均是来自中国大陆。毕业于北京农业大学的王坚及其妻子刘小艺,约四十余岁,任职硅谷电脑工程师,未有子女。据一名与死者相熟的张先生透露,王坚在约一周前曾向他表示已被公司裁员,而且男死者与去年十一月圣荷西发生家庭伦常惨案的疑凶李锦霖是同事,都曾供职于圣荷西的Kendin电脑公司。他指出,王坚亦曾告诉他正与妻子办离婚手续,自己已搬离雅特利区半山住所。王坚原约好在上周六帮他搬家,故租了一辆UHall小卡车,但不知为什么在去他家前返回半山住宅,然后发生该宗惨剧。 当老纪借题发挥感叹人生无常的时候,陆放鸣的脑子里这一段关于王坚的回忆终于被他从记忆的深井里拽了出来。记得当时可能是缺少线索的缘故,王坚夫妇的死因一直没有查清。他们从硅谷回来后,工作上的事,家务杂事,紧接着忙小凡的大学申请,这件惨案带来的震撼慢慢就淡了。没有问过李羚。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李羚跟他们的联系中也从没再提起这件事。今天在王丽娜的影集里看到了王坚,这个形象模糊的男人突然变得清晰起来。此时此刻,他迫切地想知道,王坚,这个同时挂着生物学博士和电脑工程师头衔的男人到底为什么在那场席卷硅谷的高科技泡沫中用一支猎枪结束了自己和妻子的生命。 “李羚,老王,在下又要来骚扰二位啦!”陆放鸣拿起电话,拨通了李羚家的号码……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二十章 三年前的硅谷之行因为一个突发事件而显的很不寻常。那是元旦过后的第二个星期,东方涓去美国开会,开会的地点在V城,刚好离湾区不远。东方说咱们圣诞节没出去,不如就用这个机会去李羚那里转转。开完会,一家三口开着事先租好的汽车在天黑之前赶到了李羚家。意外地发现有一屋子人等在那里。 “嘿,李羚,我们又不是什么政界要人,弄这么大动静干嘛?”陆放鸣对迎上来的李羚开着玩笑。刚说完,就后悔了,李羚两个眼睛红红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她扑过来,陆放鸣下意识地往旁边一闪,李羚一把抱住了走在他身后的东方涓,哽咽地说:“东方,王坚和小艺出事了,就在今天下午。” 陆放鸣扭转头,刚想问,王坚是谁,听到东方一声尖叫:李羚你说什么?王坚怎么啦?陆放鸣这才注意到屋里的中国人个个神情严肃。有个四十岁左右戴眼镜的男人,看样子是目击者,正情绪激动地对身边的人诉说事情的经过:“上个星期王坚就跟我说好昨天一早帮我搬家,还答应帮我租搬家车。可一直等到今天下午两点还不见人影,打手机也没人接,住处也上着锁。我只好报警。警察问了情况二话不说就跟我上了他山顶上的豪宅。到了那里,一眼看到车道上停着一辆UHaull车,我的感觉特别不好。我知道王坚早就搬出去住了。他这时候回家干什么?警察推开房门,发现王坚和刘小艺两人躺在地下大厅中央,血流了一地。离王坚几步远的地方,扔着一支猎枪。过去我从来不知道猎枪还能打死人哪。真恐怖! 说到这里,男人把眼镜摘下来,用衣服下摆擦着,一双略有浮肿的眼睛茫然地看着围着他的两男一女。那个女人矮胖的身材,声音却又尖又细:“老李,上星期王坚跟你说搬家的事儿的时候有什么反常吗?” “问题就在这里!他是太正常了。”眼镜男人的情绪激动起来,“本来嘛,我没打算请王坚帮忙,想他刚被LayOff心情一定不好。谁知他自己主动要帮我,还说他在家闲也是闲着,不如做点好事,为来世积点德。他说我拉家带口的杂事多不如他帮我去租一辆UHaull小卡车到时直接开到我的住处就好。这哪像一个打算杀人的人嘛。” “可你今天跟警察说王坚是因为受不了失业的压力才杀人的。”胖女人有点责怪他没对警察说实话。 “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原因?”戴眼镜的男子把眼镜戴上,不再理那个胖女人,转脸朝陆放鸣这边看。李羚的丈夫王德霖原来正站在眼镜男人身后沉着脸想什么,这时也注意到了刚进门的陆放鸣。他离开那群情绪激动的男女,快步走过来,伸出胳膊揽过陆放鸣,把他让到客厅的单人沙发旁,示意他坐下,然后低声说:“王坚两口子自杀了。你认识王坚吗?原来也是G城的。李羚她们的校友。” 陆放鸣摇摇头。 王德霖用手抹了一把脸,长叹一声:“在硅谷,这已经是第四起啦。” 可能是看到陆放鸣目光中的疑惑,他接着说:“去年四月,住在圣他克拉市高尚住宅区的韩裔妇女hiefer亲手用一支三八手枪枪杀了十二岁的女儿和五岁的儿子,又向企图逃生的丈夫连开六枪,然后开枪自杀。原因是她的德裔丈夫要跟她离婚。去年十月,性格内向的葡萄牙裔男子萧维雅在东圣荷西住所内枪杀妻子和两个分别为四岁及18个月的儿子,然后吞枪自尽。第三宗家庭伦常凶案更是轰动整个湾区华裔社区。去年十一月十四号晚上,四十七岁的来自香港的华裔软件工程师李锦麟,被发现在圣荷西家中枪杀其四十二岁来自台湾的华裔妻子蒋正枝及两人所生的九岁女儿李少雯和四岁儿子李皓文,虽然这宗轰动湾区及香港的命案至今仍事因未明,但传称李锦林是因忧虑被裁员而导致惨案发生。” 一口气背书似地说了这么多,王德霖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怕你笑话,这些都是中文报纸上的原话,我反反复复看了不知道多少遍,已经快背上来了。他脸上的苦笑维持了不到一秒钟,就又阴沉下来,说,“这也是他们怀疑王坚是因为被裁员动了杀心的理由。可我不这么认为!” “你的意思是……”陆放鸣猜测地说,“这其中另有原因?”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十九章 “高原两口子感情怎么样?”看到老纪的太太去书房上网跟在外地上大学的女儿聊天,陆放鸣拉老纪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一边问道。 “经常吵。话说回来,这天下有不吵架的夫妻么?通几封信,见一次面,就把婚结了,能把日子过下来已经算不错的了。我们系的小林回国相了一个漂亮女孩,小他六岁。来了一看他省吃俭用的跟想象的留洋生活相根本不是一码事,被窝还没捂热呢就跟洋人跑了。害得小林白当一回搬运工。” “可我看照片上高原一家三口挺恩爱的嘛。”陆放鸣不死心。 “那是做给外人看的。上海媳妇儿讲话软软的,甜甜的,吵起架来火药味可能不像我们东北媳妇那么浓,可吵架就是吵架,还不是一样怎么伤人怎么说。”说到这个话题,纪攻显然已经加进了自己的情绪。陆放鸣不敢肯定他说的是否言过其实。他转移话题,说:“你知道他们都因为什么吵架吗?” “不知道。高原是个要面子的人,很少跟外人谈他们夫妻的事。但我的感觉是王丽娜似乎比较占理,高原一直对她很忍让。”看来老纪光顾着算计省钱过日子了,对别人家的事并不太关心。“这次来的收获大概也就这些了。”陆放鸣闭上嘴,默默地陪老纪看电视,想着明天就该回去了。突然,他想起了那张两家人烤肉时的照片:“老纪,你还记得一个叫王坚的留学生吗?王丽娜说是她家的邻居。” “当然记得。他是高原非常要好的一个朋友。这小伙子也是个能折腾的人哪。两口子都是北京农大生物系的高才生,在G大读书的时候跟高原在一个系。后来计算机红火的时候他转去滑铁卢大学改学计算机……” “他现在在哪儿?”陆放鸣迫不及待地问。他感觉到一股热血冲上了脑门。 “现在?”纪攻的脸色一下子黯淡下来,“唉,世事难料啊。两口子都不在人世喽。人哪,也就活着的时候多这么一口气,功名利禄,看得比生命还重要。一旦这口气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你是说王坚两口子出事了?”一些记忆深处的东西开始苏醒过来,陆放鸣好像有点抓住了他脑子中隐隐约约的记忆碎片。 “计算机专业毕业后,两口子在硅谷找到高薪工作。买了奥迪车,购置了豪宅,就像歌词里唱的,幸福像花儿一样。可谁知道这么一个让全世界人热血沸腾的高科技竟然一夜之间像个泡沫一样破灭了。三年前我听说王坚因为受不了失业的压力杀了太太后自杀了。真惨哪,那么活蹦乱跳的两条生命转眼就烟飞灯灭了。” 像一道闪电划过天空,陆放鸣记忆的闸门哗地打开了,终于想起来了,那是三年前他们去李羚家的时候发生的事。就是那次他第一次听到王坚这个名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十八章 这是一栋两层楼的房子。一进门是一个晶莹华美的大吊灯,层层叠叠,从十几米高的两层楼顶垂下来。硬木地板的客厅和旋转式楼梯的木质扶手显示了这房子价值不菲。 陆放鸣腰身挺得笔直,坐在深咖啡色,欧洲古典风格的皮沙发上,仔细打量对面这位化着淡妆,丰姿绰约的女人。她看上去跟东方年龄相仿,但显然更善于修饰。浓密的黑发一丝不乱地在脑后挽了一个发髻,脸上拍了些粉,遮住了这个年龄的女人应该有的细碎皱纹,显然是涂了唇膏的,粉中带亮的颜色,界线分明的唇边把薄薄的嘴唇衬得柔软性感。如果说素面朝天,短发齐肩的东方涓是典型的知识女性打扮,眼前的这位却是一付太太派头。陆放鸣对从未谋面的高原有了一点基本认识。了解一个男人,看看他娶什么样的女人大概不会有太大差错。 茶几上放着一尊枣红色的木质雕塑,旁边,女主人为他泡的一杯绿茶薄雾缭绕,送来一股清香。其实陆放鸣更爱喝茉莉花茶,但女主人问他喝什么茶的时候,他按中国的习惯说了句“随便”,结果这个上海女人便按西方的习惯不客气地按照她的口味给他冲来一杯清淡寡味的龙井。他发现,这个女人有一种特殊的气质,让人不由自主就想取悦于她。和多年前看到的那张照片相比,脸上的皮肤有些松弛,刻意修饰并没有完全掩藏岁月留下的痕迹,得体的微笑背后有一种淡淡的忧伤。 “请问陆先生今天找我有什么事吗?”叫做王丽娜的女人主动发问。 “啊,是这样。昨天拜访了纪先生和蔡先生,谈起G城的一些人和事。就想反正都已经过去很多年了,而且几位当事人都不在,要是王女士不在意的话,能不能跟我随便聊聊。就算是往事追忆吧。” “不知道陆先生想聊哪方面的事情?”王丽娜询问地望着陆放鸣。 “老纪大概跟您说了,东方涓是我太太。她在G城读过两年书。老纪说那段时间东方跟高原。。。。。。对不起,让您难过了。”陆放鸣看到王丽娜的眼圈红了,赶紧道歉。 王丽娜灿然一笑,说:“没什么。这方面,高原很坦白的。我不但知道他跟东方涓有那么一段,还知道他的其他几个情人。事实上,他珍藏着所有跟他以那种方式交往过的女人的照片。他是一个重情的男人。”显然,作为得胜者,王丽娜对那些像浮云般飘过高原身边的女子持宽容态度。 什么?!她居然说这是重情!这是不折不扣的滥情!女人啊,你的名字叫愚蠢。陆放鸣情绪激动,但理智告诉他,这里不是他撒野的地方。他拼命按捺住叫喊的冲动,像王丽娜一样,做作地笑了一笑,说:“当然,当然,夫妻之间应该坦诚相见,应该的,应该的。听老纪说,高原的个人经历很复杂的,身边的女孩多一些,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是啊,高原下过农村,进过工厂,还当过兵,生活经验非常丰富。像他这样的男人是很讨女孩子喜欢的。不瞒你说,第一次听他吹牛,我就非他不嫁了。后来听他说那次回去,本来还约见了另外一个北京女孩,见过我之后,就跟人家说免谈了。不过我之前见的那个广东女孩他还是蛮中意的,只是反感那女孩的父母太势利。他们一直在逼问高原什么时候能把他们的女儿办出国。”王丽娜显然很得意她在那场相亲战中取得了胜利。 “不过,王女士,恕我直言,你们当时应征不都是看中高原身上的这层金吗?”陆放鸣有点不客气地说。他想尽快结束这种客套,进入他真正想问的实质性问题。 “当然有这个成分在里面。但对我来说,并不完全是为了出国。我就是觉得一个自身条件很好的三十几岁的男人,还没找到让他中意的女孩,挺神秘的,肯定过去受过伤害。而且这个男人又是在加拿大读博士,远离家乡和亲人,多孤独啊。从我这方面讲是付出真情的。所以第一次跟高原在上海见面后,他提出结婚,我都没同意,我说婚姻是人生大事,还是了解多一些再做决定才好。如果我只是为了出国,为什么不答应他?” “原来是这样的!可为什么老纪他们都说高原回国后跟你闪电结婚?” “是吗?那一定是他们记错了。其实我当时之所以没有答应他的求婚,就是有这种担心。如果结婚了,我一定是办陪读出来。那么这一辈子就欠了高原一笔没法偿还的债。以后两人吵架,他会说,你不要神气,要不是因为我,你出得了国吗?我对高原说,我要凭自己的力量出国。我当然知道靠我自己是出不了国的。否则我早就不在上海了。但我也知道,有了我们现在的这层关系,高原一定会极力帮我。我相信他的活动能力。后来的事实证明,我是对的。高原回到加拿大后,短短的几个月时间就帮我联系到了来G城读书的机会。经济担保也都帮我找好了。我带上结婚需要的文件,怀揣加拿大签证和G大的入学通知书,来到了G城。这里,高原已经安排好一切,连我们的新家都布置好了。那段时间我开心得不得了,出国和结婚,两个梦一起实现了。”王丽娜两眼放光。她的眼睛其实并不大,但涂了淡淡的眼影,别有一番妩媚。恰到好处地显出东方女性那种温婉的气质。 “是挺难得的。相信你们生活得一定很幸福。”陆放鸣恭维了一句。 “幸福?当然应该是幸福的。”王丽娜的脸上显出一种奇怪的表情,好像晴朗的天空突然飘来一片乌云。她两眼无神,若有所思,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似乎忘掉了陆放鸣的存在。 陆放鸣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为什么说到幸福,王丽娜的态度前后判若两人?难道她和高原一起不幸福?这也许正是东方没有挽留高原的症结所在。记得有一次他跟东方开玩笑,说你身边那么多硕士、博士的,随便捡一个都比我强,怎么看上我这个半文盲!东方认真地说,知识越多越自私。然后笑着解嘲道,我也一样,别以为你讨便宜了。东方是何等聪明的女子,她一定发现了高原的致命缺点。他小心翼翼地问道:“王女士,我想冒昧地问一句,可以看看高原的照片吗?” “啊?哦,当然可以,当然可以。我去拿。”王丽娜像突然被惊醒似的,连声说。站起来的时候,一只脚踩住了裙边,差点摔了一跤。陆放鸣适时伸出手,扶住了她的胳膊。王丽娜抬头感激地看了一眼陆放鸣,马上又慌乱地低下头,脸红到耳朵根。陆放鸣百口难辩,赶紧触电似的松开手,张开嘴,刚要说话,突然从楼梯上旋风似地冲下一个人,“妈咪,我和婷娜说好去南希家。”一句话说完,人已到了跟前。 陆放鸣仰头看去,一个身材高挑,有几分运动员气质的女孩子喘息未定地站在楼梯口。看到陆放鸣,调皮地向他做了个鬼脸:“呀,你有客人。婷娜带我过去,你晚上别忘了接我。”王丽娜嗔怪道:这孩子,总是这么风风火火的。露露,叫叔叔。女孩看了一眼她妈,有礼貌地说:叔叔好。王丽娜疼爱地说:去吧,回来之前给我打个电话。这期间,陆放鸣顺着王丽娜的目光又看了一眼那女孩,不由惊了一下:那道浓黑的眉毛依旧,跟小时候一模一样!再看眼前的王丽娜,细细弯弯的眉毛,精致而柔顺,母女俩气质上明显不同。 露露说了声再见就一阵风似地夺门而去。王丽娜愣在那里,问道,我们刚才说到哪儿啦?陆放鸣提醒她,你说给我看影集。陆放鸣急中生智,把“看高原的照片”,改成“看影集”。这是看到露露后才想起来的。 王丽娜笑着拍了一下脑袋,说,你看我这记性!上楼取影集去了。 陆放鸣环顾四周,注意到壁炉上方的台子上有一张王丽娜和一个白人男子的合影,那男子六十开外的年纪,头发已经花白,瘦瘦的脸上一个显眼的鹰钩鼻子,大概是她现在的丈夫。 几分钟以后,王丽娜抱着几本影集下来了,一边递给陆放鸣,一边笑着说:“这几本你先看看。我去给你煮点宁波汤团。”可能是感激陆放鸣的伸手之恩,王丽娜的招待升了一个级别。 陆放鸣打开最上面的一本,首页就是他多年前在老纪家看过的那张全家福。高原戴一付黑框的秀郎眼镜。镜片后面,是一双大大的,沉思的眼睛。他的鼻梁挺直,显出一股阳刚之气,冲淡了他过于秀气的口形给人造成的柔弱感觉。他的笑容灿烂,甜美,眉宇间却又隐藏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身边的王丽娜那时还很年轻,一头披肩秀发,紧紧依偎着高原。他们的女儿还只有三四岁的样子,幸福地靠在高原的另一边。很恩爱的一家人。接下来,有好几张露露小时候的照片,和王丽娜的几张一看就是结婚前在中国的照相馆照的艺术照。陆放鸣快快地翻过去,然后,就看到了这一张! 这是一张两家人在公园里烤肉野餐时的照片。除了高原一家三口,还有一对跟他们年龄相仿的夫妇。男的一米七八左右的身材,宽肩细腰,长方脸,皮肤黝黑。那个看上去是他太太的女人瘦高个儿,皮肤很白,气质优雅。照片上,两个女人站在公园的野餐长条桌旁,正在准备盘子和面巾纸,两个男人拿着火筷在烤肉。露露还很小,只有一岁左右的样子,正撒娇地抱住高个男人的腿,男人一只没拿火筷的手搭在露露的肩膀上。 陆放鸣仔细看着照片,一边随口问道:“这家人是谁?” 王丽娜伸过头看了一眼,说:“噢,这是我们家多年的邻居,王坚夫妇。” “王坚?这个名字听上去怎么那么熟?”下面的照片陆放鸣看得心不在焉。他努力调动所有脑细胞,试图回忆在什么地方听到过王坚这个名字。可是有关王坚的信息就像掉进了记忆的深井里,无论他怎样使劲儿就是拒绝显现。 汤团在锅里翻滚,屋子里弥漫糯米特有的香味,看着王丽娜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陆放鸣油然升起一股时空错位的感觉……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十七章 东方涓停下,把手从键盘上抬起,揉了揉发涩的眼睛。一口气写了这么多,手指都有点僵硬了。她的目光像检阅列队的士兵一样扫过刚刚输入的一行行文字。高原那次戏剧性的相亲成功,彻底摧毁了她的自尊。她想起她和高原的“第一次”。如果没有那天的堕落,一切都会不同。。。。。。 那天由于赶做一个实验,他们很晚才离开实验室。楼道里空无一人,只有备用灭火器的地方一个小小的白炽灯亮着,发着昏黄的光。她像平时一样跟在高原身后,出了实验室。经过一个有点像储藏室的房间的门口的时候,走在前面的高原突然停了下来。他伸出手搂过她的腰,不由分说一闪身把她拉进了储藏室。储藏室里黑漆漆的。窗外透进淡淡的月光照在几张靠墙放着的台子上,反射出幽幽的光。台子是电镀的,有半人多高。墙角黑乎乎的,像是堆了不少用不着的旧仪器。她怔怔地站在那里,意识到什么似地心口狂跳起来。还没想好说什么,已经被高原一双手卡在腋下轻轻地抱到了台子上了。高原有点霸道地抽出她束在牛仔裤里的T恤杉,两只手果断地从衣服下摆伸进去,握住了她的乳房。那种急切,似乎为了这一刻,他已经等待了太久。 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顿时像电流般传遍全身。她只觉得口干舌燥,小腹胀痛,胸部发热,好像高原的手有一股魔力把她全身的血液都聚集到了胸脯上。她突然发现,她其实一直在等着这一天。她渴望被抚摸,被充满,被蹂躏,渴望被高原征服。她吻着高原的额头,眼睛。高原的眼睫毛像女孩子一样又长又密。她的性欲被那种毛绒绒的感觉刺激起来了,只想对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把身体里的那一股热情释放出去。她的两条腿紧紧箍住高原的腰,胳膊紧紧抱住高原的头,湿漉漉的嘴唇紧紧贴在了高原微张着的唇上。就好像电源的正负极一下子接通了,高原空旷的口腔忽地吸住了她滚烫的舌。她一阵晕旋,不知身在何处,朦胧中,感觉高原的一只手正用力揉搓她的乳房,另一只手拉下了她牛仔裤的拉链,伸向温热潮湿的丛林…… 那时,她和乔力波分开近半年。每当夜深人静,独自躺在床上的时候,她都会感到一种莫名的躁动。已经习惯了乔力波的粘人和“不老实”,她有点不堪忍受“洋插队”时苦行僧的生活。高原的“无礼”正是她潜意识里一直期待的事情。她像一个饥饿的小女孩被领到盛宴上,沉浸在感官巨大的满足中,尽情享受着久违了的快感。她的身体在高原的臂膀里扭动着,颤栗着,像缠在人妖脖子上的蛇。她的舌头被高原紧紧吸住,几乎喘不过气来。高原的手愈来愈有力,愈来愈深入,在岩洞的入口处神经质地颤动,她忍不住呻吟起来。终于,一股热流像燃烧的岩浆喷泻而出,她和高原几乎是在同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那个仲夏凉爽的夜晚,当树上的鸟儿都已停止歌唱的时候,她快乐的呻吟和着高原压得低低的叹息,在散发着淡淡霉味儿的空气中回荡,幽暗的储藏室像闹鬼的陈年老宅一般让人毛骨耸然。 从储藏室出来,她和高原那种朦胧的爱慕升华成为如胶似漆的情侣关系。只是她还没有意识到,她的人生因此而转了一个弯…… 虽然已经过去了近二十年,东方涓对和高原在储藏室里的亲密接触仍然耿耿于怀。就是从那天开始,她不再是从一而终的良家妇女,而是一个背叛爱情的轻浮女人。她曾经千百次地设想,如果没有那次放纵,她和高原的关系,和乔力波的关系,以及后来和夏阳的关系,甚至她的整个人生是不是都要重写。 人生在世,最美妙的也在于此:你没法儿预料后果,更不能重新来过。就像踏上一条岔道很多的路,永远回不到从前。选择了这一条路,就只能欣赏这条路上沿途的风景,遭遇这条路上的人和事。你没法设想如果踏上另一条路会是怎样的情景。这是人生的一大无奈。但也正是这些不可知构成了我们有梦的人生。 比如,如果当时跟高原结婚的是她,而不是上海女人王丽娜,那么现在寡居的就是她了。但也有可能,她会劝说高原,今天不舒服就不要去学校了,那么高原也许就不会出事。谁知道呢?在这个世界上,幸与不幸,只此不同,前者认为他选的这条路最好,后者认为他没选的那条路更好。 看一下书桌上的钟,时针指向十二点,该吃午饭了,东方涓一点食欲都没有。这一个星期,除了睡觉,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在电脑前度过。往事的潮水已经快把她淹没了。“这样可不行。”东方涓自言自语地说。她看了一眼窗外碧蓝的天空,拎起手袋出了家门。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十六章 我的梦彻底碎了。我把自己关在系里的洗手间哭了好久。然后我红肿着眼睛在大家诧异的目光下飞奔了出去。我骑上自行车,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赶快回家,把自己扔到床上,痛痛快快地哭一场,我受不了了。尽管骑得飞快,我还是没能回家,而是被人载到了医院。我骑得太快了,忘了这是一个以汽车为主要交通工具的国家。 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我终于静下心了。梦的碎片像一场流星雨,再没有眩目的光亮,只有一堆丑陋的石头散落在地上。我在心里一遍遍重复乔的信,想说服自己,他只是因为我没给他生日电话一时赌气写下了这封信。但我知道这是自欺欺人。我太了解乔了。了解到我不敢对他有丝毫幻想。 是的,信里乔没有指责我移情别恋。他的自尊心不允许他这么做。他的信中没有提原。但我知道就是因为原。乔家跟羚子家只隔两个门洞。羚子的父母只需稍作暗示,聪明的乔必然心领神会。 是啊,哪个男人能受得了这种背叛呢?何况这个男人是敏感,多疑的乔!可我们已经分开一年了,365个日日夜夜,会发生多少计划之外的事啊。前段时间,我有点惊恐地发现,乔离我越来越远了,乔信里叙说的那些事情,比如他毕业分配时为留北京托人托到副校长那里,还有北方文理学院又盖了一栋现代化的实验大楼等等,跟我有什么关系呢。就连乔那些让人脸红的情话也因为在路上颠簸了两个星期而失去了应有的生动。在这里,大家最关心的是去留,是身份。两年的时间说长也长,说短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硕士毕业,当然不可能马上回去。行囊空空是无颜见江东父老的。拿个干巴巴的硕士学位,回到北方文理学院,还不是跟过去一样受穷罪。可怎样才能留下来呢?继续读博?联系学校,申请奖学金是更大的难题。这些乔都帮不上忙。我知道我不该埋怨乔,他也在努力争取来加。而且乔的任性和自尊我是知道的。如果有一天,他甩出一句话来:加拿大有什么了不起,我还真他妈不去了!我一点都不会奇怪。我极力说服自己多爱乔一点,多理解他一点,但我却没法控制自己渐渐把越来越多的目光聚焦在原身上。原,这个戴着一付秀郎眼镜,笑的时候像太阳般灿烂的男人,迈着成熟男人自信的步伐走进了我的生活。 半年来,我一直在玩一个危险的游戏:做着跟乔结婚的梦,现实中却跟原形同夫妻。我时时提醒自己,乔是我的未婚夫,原不属于我。我们是两个贪玩的孩子在玩过家家的游戏。我们在各自的轨道上行驶,不过偶尔交叉在一点上。相交之后,是永远的背道而驰。百般柔情,千般缠绵,都将如水中涟漪最终归于平静。 现在,这个游戏结束了。曲终人散,留下的唯有惆怅和伤心。乔离我而去了,原也将启程。我能说什么呢?我又能做什么呢?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我躺在床上,突然对自己一直引以为自豪的出国留学产生了怀疑。它真的值得我付出爱情的代价吗?如果不是因为出国,我和乔可能已经结婚了,过着平静,甜蜜的生活。我爱他,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做着和他结婚的梦。我为什么要出国?这些表面的虚荣与失去的爱情相比是不是太不值了。事实上,没有乔,所有的努力都失去了意义。 原送来了他熬的骨头汤。原做的骨头汤曾经是我的最爱,今天却一点食欲都没有。“涓,来,喝点骨头汤。还热着的呢。”原疲惫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盛了一碗冒着热气的汤,端到我面前。 我接过来。他要我做的事,总是这么不可抗拒。我象征性地喝了一小口。 “要多喝,腿才能快点好。听话!”我呆呆地看着他那布满血丝的眼睛,突然一阵心酸,泪水涌了出来。 “傻孩子,光知道哭。”原从床头柜上抽出一张面巾纸,递给我。 “这个乔太幼稚了,一个‘想了很多’怎么可以做分手的理由。太不负责任了。涓,这样的人,不值得你这么难过。”看完乔的绝交信,原安慰道。 “不,不是这样的!”我在心里反驳。乔只是受不了我的背叛。他是一个那么骄傲的男人!我突然觉得原离我好远。 “明天就要走了,你回去准备准备吧。”我把乔的信小心地折好,放到枕头下,对正在给我扒桔子的原说。我知道他的心已经飞到千里之外了。 原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抬头注意地看了我一眼,说:“涓,你自己真的可以吗?要不我先不回去了。” “真的不用,原。你为这次回国筹划了这么久,怎么能前功尽弃呢?我这点小伤,几天就好了,不用担心。”我客气地说,有点受不了自己的虚伪。我掩饰似的拿起床头柜上已经冷了的骨头汤继续喝。 我当然希望原能留下来,我还想马上结婚。我已经27岁了,我渴望有自己的家。可我怎能要求他放弃国内的希望呢?长相平平,德才一般的我如何担得起这个情债! 原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像蒙太奇镜头里一样,慢慢放下刚扒了一半的桔子,又拿过我手上的碗轻轻放到床头柜上,然后紧紧地吻住了我。他的两个胳膊像铁钳一样紧紧把我箍在怀里。 我一动不动,任又咸又涩泪水流到嘴里,咽进肚子里。原疯狂地亲着我的脸,用舌头舔着我的泪水。然后,他紧紧堵住了我的嘴,贪婪地允吸着,把我颤动的舌头全部含在嘴里。我们就这样长时间地纠缠在一起,吻得天昏地暗,既疯狂又悲壮。 最后,原松开我,双手按住我的肩膀,镜片后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我,说:“涓,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 他的话把我拉回到现实中。我浑身的热血一下子冷了下来。我转过脸去,避开他的目光,轻声说:“回去吧。这是你的权力。你有权选择。”我看到原眼中那一丝闪烁不定的火苗熄灭了。他默默地站起身,走了出去,留给我一个永远不可触摸的背影。。。。。。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十五章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夏日。窗外的蓝天像被洗过一般,没有一丝杂质。东方涓的两只手灵活地在键盘上跳跃,一行行汉字流水般出现在电脑屏幕上: 不可触摸的背影 原要去中国相亲了。 他和她们已经交往了半年多,是瓜熟蒂落的时候了。我看过她们的照片,这三个侯选人虽说环肥燕瘦,各有千秋,但都长得很漂亮。这让我自卑,所以我没有跟原说什么舍近求远之类的傻话。有三个情意绵绵的美人在大洋彼岸等着,如果我是他,可能都等不到半年就会飞回去相亲。 广州妹是那种柔情似水的美。长圆脸上一双如梦似幻的眼睛。要命的是,她不光长得清丽脱俗,文笔还非常好。她写来的每一封信都是一篇优美的抒情散文,连我这个文学爱好者都自愧不如。不知道上帝为什么这么厚爱她。 上海女孩长着一张很讨喜的圆脸。她的信都不长,但句句透着精明和体贴。让人感觉如果娶了她,家庭琐事就不必操心了,她会方方面面打理得妥妥贴贴。 北京姑娘高且瘦,我如果有机会认识她一定要问清楚为什么不选择模特儿作为终身职业。这不是暴殄天物么?身高只有一米七的原站在她旁边一定很搞笑。 原把厚厚的一叠照片拿给我看,每个人的条件一一道来,如数家珍。看着这些照片,我真为自己此时此刻能拥有原感谢上苍。虽然看到他兴致勃勃地准备回国我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如果不是那几天出了一件事,我想我会祝福他的。 原临走前两天,我接到了乔的信。信不长,只有半页纸: 亲爱的,让我最后一次这样称呼你。今天是我的二十三岁生日。没有接到你的电话,也没有信。你大概已经把我忘了吧。我一个人跑到咱俩过去常去的“梦淮扬”大吃了一通。当然也想了很多。我想我该有个家了。我打算跟另一个女孩结婚,过实实在在的日子。你对于我,就像水中月,镜中花。太遥远了。 只是可惜了你我过去五年的感情。这是我生命中的第一份爱情,倾注了全部的热情和心思。我想不管今后的日子怎样,初恋的感觉会陪伴终身的。 值得庆幸的是,我把你的贞操给你留下了。你会幸福的。 一九八八年六月三十一日 要不是那熟悉的字体,我不敢相信这封信是出自乔之手。那些让人脸红的情话呢?还有那句“我要你做我的新娘”的承诺,难道从此都将消失在空气中了吗?就在一个月前的上封信里,他还向我描述了我们的新房:卧室我想漆成你最喜爱的淡黄色。你说过,那是小鸡仔的绒毛的颜色,留有你童年的回忆。客厅的沙发我想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去选购。至于床嘛,我初步的计划是,尺寸一定要够大,这样翻滚起来才过瘾哦,硬度也要够格,我的冲击力你是清楚的,一般的席梦思大概招架不住。或者你从加拿大订购? 他说得那么露骨,让我春心荡漾。当时我一边在心里骂该死的乔,一边红着脸回了一封信,在我的信里,我热情洋溢地说,你说的新房就当作我俩的“行宫”吧。我们的新房当然应该是在这里,在美丽的枫叶之国加拿大。大学里有MarriedStudentResident,是专为已婚学生准备的。每套有两间卧室,一个客厅,一个洗漱间。离G城最大的购物中心黄金广场只有两个k,骑车去学校也就十几分钟。已婚学生宿舍楼在一片绿树丛中,周边环境非常优美,你一定会喜欢的。我现在就可以登记排队,这样你一来我们就可以搬去那里。我们还要买一辆车,一辆火红的跑车,让它载着我们在地广人稀的北美平原上驰骋。我们可以在旷野里,望着天上的星星做爱,也可以把车停在路边,在车的后座做爱,那种感觉一定棒极了。这是我的梦,而你就是这个梦的主角。那个手握方向盘的人,非你莫属。我千百次地想象你开车的样子,一定非常非常帅。你是一个很帅的男人,你知道吗? 我把信投入信筒,热切地盼望回信。结果等来了这封冷冰冰的绝交信。上帝跟我开了个玩笑。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十四章 温莎市,一栋靠近底特律河的高层公寓里,东方涓正坐在书桌前,电脑屏幕上是刚开了一个头的长篇小说《失贞》: 引子 这件事已经过去快二十年了,可在我的记忆里,它鲜活得就像发生在几个小时以前一样。那是一间小得只能容纳一张单人床,一张写字台,和一个小小的书架的房间。由于年代久远,墙上的白色油漆有的地方已经脱落,露出下面黄色的水斑。咖啡色的窗帘把上午的阳光挡在外面,室内昏暗暧昧。当时我正躺在床上,和一个男人。黑暗中,男人的眼睛显得很亮,像目光炯炯的鹰。 “进不去。”他叹口气,从我身上滚下来。 “怎么会?”我咕哝一声,抬起胳膊抹去额上的汗水。 已经是第三次了。前两次,他还安慰我,说可能太长时间没做了,身体不适应。我心里清楚,是那层膜挡着。他当然不会想到,已经有过两任男友的我还是个处女! 第二天,我瞒着他自己悄悄跑到学校医院检查。女医生让我躺下,叉开腿,戴着橡胶手套的中指伸向我的下体。 “进不去。”还是这句话,不同的是用英文。 “切开。切开行吗?”我指的是那层扫兴的处女膜。 “你要放松。我怎么可能切开你的肌肉呢?” “放松,放松就可以吗?”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啊。你太紧张啦。” 我试着放松下来。进去了。女医生的手指进去了!我没想到问题这么容易就解决了。原来不是因为膜!我突然觉得丢了一件珍贵的东西。 这个我一直小心地为未来的丈夫留着的处女膜是什么时候破的呢? 那天晚上,他终于进去了。我快乐地几近昏厥。 这以后很多年,我还是常常会想到我的不知道失落在哪里的童贞。每当想到这个,我就会非常沮丧,情绪低落。那种感觉后来还出现过一次,是我和丈夫一起宣誓成为加拿大人的时候。准确点就是说“忠于女皇”那几个字的时候。 这种感觉很奇怪,非喜非悲,欲哭无泪,不可名状。 为了这个开头,东方涓想了很久,迟迟不敢动笔。毕竟作为一部探讨留学生对爱情、对祖国忠贞情感的小说,这样的开头无疑会让人想入非非的。可是,当她敲下这两个字,首先出现在她脑子里的就是这件让她耿耿于怀的事。而且,从一名女性的角度,她对贞操的理解难道不正始于她身体的失贞吗?略一思索,她敲下“第一章梦中的G城”几个字,那过去了的青春年华重又拥挤到她的指尖: 记不清有多少次了,它出现在我的梦里,这个叫做G的小城。 离喧哗,拥挤的多伦多只有一小时车程,G城的安静和闲适显得不可思议。听当地人说,很久以前,那些在大西洋上作案的海盗们喜欢把他们的家属安置在G城,所以小城安全,宁静,小城的居民富足,淡泊,随意,从容。 羚子住进了华侨老蔡家,他是她家的世交。我呢,导师把我安顿到Coop学生宿舍。这几栋居民房由于离G大太近被学校收购出租。跟校园里的高层学生宿舍相比,Coop的租金便宜很多。这很适合靠微薄的助教奖学金过活的大陆留学生。我住的这一栋,除我之外,里面同时还住着5个其他女孩,大家常常为吃饭抢占厨房,又常常为排泄抢占洗手间。后来我知道,她们是我的housemate,我们将朝夕相处。不过,比起国内的学生宿舍来,条件还是好多了。毕竟,我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小房间。。。。。。。 住处前是著名的黄金大道。黄金大道直达G城最大的ShoppingMall?黄金大道购物中心和A&P食品超市,这两个地方是G大学生的命脉。我每天的生活就是在这条路上往返。一边,是G大美丽的校园,那里有图书馆,教学楼,是知识的海洋,另一边,是黄金大道购物中心气派的室内喷水池,新鲜亮丽的服装,和一年四季从不断档的水果蔬菜,物质的极大丰富。 可惜的是,我还没来得及仔细端详这个大学城的迷人景致,加拿大的冬天就来了。漫天大雪中,我和羚子拎着几大袋食物,踩着过膝的积雪一步三滑地往家挪。手上越来越沉的是我们一周的口粮。身边马路上汽车哗哗地擦过,溅起被轮子碾得稀烂肮脏的雪。从超市到住处,虽然只有半小时的路程,却似乎总也走不到头,加拿大漫长的冬季似乎永远不会结束。在与风雪的搏斗中,刚出校园又进校园的我体会到了生活的艰辛。一路上,我在想,这个城市,是为有能力开车的人设计的。这里的街道确实宽阔,但我能占据的不过是人行道上一米多宽的地界,购物中心里有最摩登的家具,最时髦的服装,而我不过是WindowShopping的人流中的一员。我每天吃着最便宜的鸡蛋和kSale的过期蔬菜,节省每一个加元,在有限的生活费里省出免税的三大件已成为我最高的人生目标。我对自己为什么要千里迢迢来这个陌生的地方产生了怀疑。 东方涓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里。就是当年这个在风雪中跌跌撞撞的女孩子,今天也像加拿大人一样,把生活绑在轮子上。幸乎不幸,又有谁知道呢?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十三章 “我只觉得嗡的一声,突然明白了这其中的关联。”蔡先生停顿了一下,接着说: 大概是看到我愕然的样子,高原不忍心再跟我打哑谜,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沙哑着嗓子讲了起来: “去年年底,我母亲瞒着我偷偷在北京晚报上登了一则征婚启事。没想到很多女孩儿应聘。母亲高兴坏了,把她们的照片和信全部用快件给我寄来,让我赶紧跟她们联系。我不想让老人家伤心,就挑了几个开始通信。已经快半年了,我一直跟她们保持联系。通信,偶尔也通通电话。电话费太高,主要是通信。这些我都跟东方说了。事实上,连那些女孩的来信她都读过,还帮我拿主意呢。后来,有两个文化水平太低的被我淘汰掉了,剩下三个各方面都不错的。母亲就催我回去见一下,赶快定下来。她说她想早点抱上孙子。她还说,老理儿讲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是家里的老大,又是唯一的男孩子,她希望我赶快结婚,生孩子。对母亲的催促我本能地有几分反感,什么时候我活着的主要目的已经简单到传宗接代了。东方劝我,说人老了想抱孙子也是正常的,人的一生,每个阶段都有它的使命,我这样拖着确实也不是办法。上个月,博士资格考试通过了,有了点空,我决定回去一趟,把这事做个了断。刚把心思转到这几个女孩身上,东方这里却出事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高原的情绪平静了一些。他告诉我。东方在系里收到乔力波的分手信,抓起她的自行车疯了一样往家骑。过马路的时候,连人带车被撞得飞了起来。要不是司机反应快,她就没命了。 说完,高原目光发散,飘飘忽忽地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夜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知道他还在考虑回不回去的问题,就正色问道:“高原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爱不爱东方?”。 高原把目光收回来,看着我,说:“蔡先生你说我要不爱她我会这么痛苦吗?可我实在没有这个思想准备。我们俩从认识的那天起,中间就有一个实实在在的乔力波。如果不是那个男孩出国的事遇到麻烦,他们现在可能早就结婚了。有时候,我很有挫伤感,我和东方朝夕相处,还不及那个万里之外,远隔了一个太平洋,靠几句情话维系的感情。这次如果不是那个男孩提出分手,东方是永远不会为了我主动跟他分手的。我积极地跟国内的女孩儿交往,其实也有负气的成分在里面。既然这块土地不属于我,为什么不去寻找另一片天空呢?可突然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和东方在一夜之间角色调换。昨天晚上我一晚上没睡好。想的最多的是,我应该接受命运的安排呢,还是抓住近在眼前的机会。在医院里,看到东方脸色苍白,泪眼汪汪地看着我,我几乎决定不走了。可回到家里,拿起国内那几个女孩儿的照片和情书,我又心有不甘。我也搞不清楚哪个选择更适合我。这个选择真的太难了!” 高原像个鸵鸟一样又一次把头埋进两只胳膊之间。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谨慎地说:“高原,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是,这个决定只能由你自己做。因为我们不知道谁在你的心里份量更重一些。我只是觉得你要珍惜和东方的缘分。毕竟你们一起走过了这么多美好的日子。。。。。。” 高原打断我的话,说:“蔡先生,你知道吗?关键是我不知道东方是怎么想的。哪怕她说一句,你留下来吧。我可能都好过一点。可她就是什么都不说。把这个烫手的山芋全推到我手上。她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想不到我这一去,很可能我们俩从此咫尺天涯。” 说到这里,蔡先生停住了。 “后来呢?”陆放鸣迫不及待地问。他发现自己完全被这个故事吸引了,几乎忘了故事的女主角是东方涓。 蔡先生耸耸肩,说:“后来嘛,就是纪功他们看到的,高原回了一趟国,闪电结婚。新娘不是东方,而是上海女孩王丽娜。” “原来是这么回事。”纪功恍然大悟,”我说呢,高原明明一直在和东方涓处朋友,怎么突然从国内带出个漂亮媳妇儿。难怪G大的那些秃小子突然变得扬眉吐气了,辛辛苦苦攒点血汗钱,不舍得买车,却一趟趟往国内跑。我当时还寻摸,这帮龟孙子咋一呼啦成孝子了。那后来小林从老家领来的媳妇儿没准儿也是这么着征婚征来的,我还以为他们是青梅竹马呢。蔡先生,您老还记得我们系的小林吗?” 老纪带东北口音的普通话,和蔡先生的台湾普通话一问一答,在夏日午后倦慵的空气中回荡,陆放鸣的思绪已经飘飘忽忽升上天。他好像看到万般委屈的东方涓裹在医院洁白的床单里嘤嘤地哭泣。一个刚和男友分手,又遭情人抛弃的柔弱女子,因为骨折被固定在医院的病床上,除了哭,她还能做什么呢? 陆放鸣不知道二十六岁的东方涓在那个时刻心里想些什么。她会不会从此对天下的男人彻底失望,而决定终身不嫁。或者,恰好相反,她想把全世界的男人玩弄于掌中,来弥补男人对她的伤害。但后来的情况他比谁都清楚,东方涓二十八岁那年经人介绍跟他结婚,育有一女,虽说有点儿小心眼,居家过活,待人接物,还称得上通情达理,温良恭俭让,是一个心态正常,独立完整的知识女性。 那么这个让高原一见钟情的王丽娜又是怎样的一个女人呢?东方涓败在她的手上,仅仅是不如她漂亮吗?他突然想起那次在老纪家,看高原一家的照片时,东方的神情有点奇怪。她指着站在高原身边的小女孩问老纪,这是他们的女儿吗?听到老纪肯定的回答,她的脸上露出少许疑惑。他因此多看了几眼小女孩。也不由心里一惊:这个女孩长得可太不像她爸爸了。高原夫妇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眉毛很淡,给人一种和善,阳光的感觉。可这个小女孩的眉毛又浓又黑,显出几分野性。当时因为不知道高原跟东方的关系,也没太在意。现在回忆起当时的情景,这个疑团愈来愈浓,他几乎可以肯定,高原和东方之间的关系一定比老纪他们知道的要复杂,而高原和王丽娜之间一定不是普通夫妻那么单纯!那么,东方在他们的家庭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呢? 还有刚才蔡先生说东方从没有要求高原留下,仅仅是由于她过分自尊吗?他不认为对自己深爱的男人,说一句挽留的话有多么困难。东方和高原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高原的太太现在还在G城吗?”他有点粗鲁地打断老纪和蔡先生的谈话。 “她去年刚结婚,跟一个洋人。怎么,你想见她吗?”蔡先生有点惊奇地看着他。 “我必须见到她!”陆放鸣若有所思地回答。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十二章 凭着依稀一点印象,陆放鸣找到十几年前陪东方来过的老纪家。 除了有点谢顶,发福,老纪倒没太大变化。不过显然对陆放鸣已经毫无印象了。听陆放鸣提到东方涓才迟迟疑疑地把他让进屋。 “东方,离家出走?为什么?两口子吵架啦?”抽了根陆放鸣递过去的香烟,老纪开始把陆放鸣当自己人。 “算是吧。”陆放鸣不想多说。他的那些作为,一件也拿不出手。 “你来找她?”老纪眯缝着一双混浊的眼睛狡猾地看着陆放鸣。 “是啊。老纪,你说她能去哪儿呢?” “这可不好说。G城现在也不剩几个老人了。有本事的都走喽。要是高原还在,或许有点线索。。。。。。”老纪欲言又止。 “高原?是那个出车祸去世的高原吗?”陆放鸣隐约记起那次来G城的目的。 “对对对,就是他。那时候,他跟东方是男女朋友关系。” 什么?!陆放鸣心里一惊,东方果然有过男朋友!上次临时决定来G城,东方只是淡淡地说过去的一位同学,叫高原,出车祸去世了。倒是谈论了不少老纪的趣事。说老纪的全名叫纪攻,按英文念名字的方法就成了攻纪。那时候,超市里就数鸡肉便宜,纪攻呢为了省钱,顿顿都吃鸡腿和鸡蛋,大家就戏称他”铁公鸡”。系里有新来的同学,师姐师兄都会把老纪介绍给他们,当然也免不了戏说一下”铁公鸡大战西装鸡”的故事。说他用洋人的刀叉外加中国的筷子跟肥美丰硕的西装鸡打了一场零距离的肉搏战。最后,西装鸡占领了他的胃,他占领了免税市场的三个大件。有一位同学编了个段子后来成为经典。说的是纪攻在国内的时候有一次上街看到一个给人测智商的装置,只要把头伸进有点像微波炉的盒子里,几分钟后屏幕上就显示你的智商。纪攻虽说心疼钱,还是抵不住诱惑,咬咬牙,交了钱,把头伸进去。谁知屏幕上显示的是”请把这块石头挪开!”纪攻不甘心,跑加拿大花四年时间拿了个博士学位,回去找到那测智商的摊儿,满怀信心地把头伸进去,再一看屏幕,傻眼了。那上面写的是“这块石头我四年前见过!”当时他还跟着东方一起哈哈大笑。 “那他们为什么没成呢?”陆放鸣的声音有点变调,白皙瘦削的脸因为激动而微微发红。他预感到东方隐瞒了十八年的秘密正在浮出水面。 “这就不清楚了。其实当时大家都挺看好他们俩的。一个没娶,一个未嫁。一个成熟,老练,一个文静,秀气。一个读博士,一个读硕士。各方面都般配。” 说到这儿,老纪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看了一眼陆放鸣,“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关系,你说吧。”陆放鸣挥挥手,俯身向前,作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至于他们为什么分手嘛,大家都猜不透。对了,你去问老蔡。他肯定知道。高原和东方跟他走得挺近的。该死,怎么把他给忘了!”老纪一拍脑门,”走,现在我就带你去。” 台湾华侨蔡先生就住在G大附近。老纪说蔡先生是个不甘寂寞的老头,年轻的时候做成几笔大买卖,就不思进取,常年赋闲在家吃老本。老婆跟他离了,只有一个女儿跟他过。老蔡在大陆学生中人缘甚广,他那栋三居室的房子常常夜夜笙歌,快成了大陆留学生俱乐部了。 蔡先生七十上下的年纪,瘦瘦的,中等偏矮的身材,神清气爽的样子。听老纪说陆放鸣是东方涓的丈夫,马上两眼放光,盯着陆放鸣上下打量。陆放鸣被他看得心里直发毛,心想,看什么看,要退回十年,哥儿们也一帅哥呢。老蔡看够了,说:“东方的眼光不错,长得比那几个都强。”他递给陆放鸣和老纪一人一瓶啤酒,笑眯眯地开了口: “东方涓和李羚是一起从北京通过CIDA项目来G大读书的。我跟李羚的父亲是西南联大的同窗,所以李羚就暂时住在我家里。东方则在学校附近的Coop居民房租了一个房间。她们两人刚来那段时间,G大那帮男生兴奋得不得了。留学生当中男多女少,他们很难找到中意的女孩。这下好了,一下子来了两个。谁知一打听,一个名花有主,另一个也有男朋友了。尽管这样,这对一黑一白姊妹花还是在G大中国留学生当中引起不小的震动。特别是东方,成了单身汉们追逐的目标。。。。。。” 陆放鸣听得都快呆住了,东方曾经那么风光过?真看不出来。但马上一个疑问升了起来:既然这样,东方涓从他们中间挑一个不就完了,何至于到国内去找人介绍?正想着,纪攻打断了蔡先生的话:“蔡先生,您老就别说来话长了。人家陆先生就关心当年东方为什么跟高原分手。” 蔡先生点点头,表示明白。又看了一眼陆放鸣,缓缓开了口: 我知道,不光是你,G城的很多人都有对他们的分手感到突然。这中间的原因确实很复杂啦。那是高原回国探亲的前一天晚上,已经是半夜十二点多了,我刚躺下准备睡觉,就接到高原的电话,说他心里很乱,问能不能来聊聊。我说当然可以。他来了以后,往沙发上一坐,双手抱着头,一句话也不说。头发乱乱的,跟平时相比就像变了一个人。我也不催他,耐心地等在那里。过了好长时间,他抬起头,取下秀郎眼镜,用手揉了揉眼睛。我吓了一跳。他的眼睛红得像充了血,脸上一付绝望的表情。他直直地看着我,说:“蔡先生,你说我该怎么办?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不等我说话,他又接着说:”东方昨天被车撞了。可我明天得回国。” 我松了口气,安慰他说:“你放心走好了。他们系这么多中国人,一人照看一天,也轮过来了。实在不行,我让女儿去。” 谁知道高原并不理会我说的话,他恨恨地说:“蔡先生你知道吗?东方是因为男朋友要跟她分手情急之下才被车撞的。这男人太可恶了,不早不晚,偏偏这个时候分手。” 听高原这么说,我一头露水。因为东方和她的男朋友分手应该是情理之中的事。当时连好多合法夫妻都这样长时间分居两处,不知道配偶什么时候能来。像东方这种男女朋友关系就更没可能了。可我不懂的是,东方跟男朋友分手,高原应该高兴才对啊。他和东方之间唯一的障碍扫除了,今后他们可以大大方方地相爱,甚至结婚。我说高原你总不会希望东方的男朋友跟她结婚吧。 高原的回答让我更加惊奇。他说:“我原来就是这样希望的。” 我有点生气了,由于李羚的关系,我当然是偏向着东方这一边。我不很客气地刺了他一句:“原来你对东方不是认真的!” 高原的脸一下子红了,他急急地说:“No。应该说东方对我不是认真的。她一直在想方设法帮她男朋友办出国。他们早就在谈婚论嫁了。” 我没想到东方是这样的。她看上去好单纯。我试图把话题拉回来,就问他: “那现在东方的男朋友要分手,不正合你的心意吗?” 高原的目光又变得朦胧起来,他低下头,玩弄着手上的眼镜:“可我明天就回国,票都买了。” 我觉得高原今晚好奇怪。他自己跑来要跟我聊天,却又像挤牙膏似的问一句,答一句。我有点急了,一把抢过他的眼镜放到茶几上,冲他大叫:“这跟你回不回国有什么关系?哎,高原,拜托你别这么吞吞吐吐的好不好?你到底什么意思嘛?弄得我云里雾里的摸不清你的思路。你自己说吧。你到底想说什么。” 高原仰身往后靠到沙发上,叹了口气,说:“因为我这次回国是去相亲。”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十一章 对陆放鸣的发现,李羚不以为然。她说东方本来就是一个感###漫的女人,你不知道只能说你粗心,或者说你压抑了她的天性。你关心过东方整天在想什么吗?你对东方的了解大概还不如你对烟酒,足球的了解多!李羚的话语里透着讥讽。 “其实,有一个人大概知道东方的下落,就看你找到东方的决心有多大了。不过万一真的找回东方你可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的。否则她非恨死我不可。”说到这里,李羚停住了。 “谁?” “这个人嘛。。。。。。哎,算了,我还是别说了。”李羚突然改变主意了。 “别介,李羚,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卖关子。真急死人了!”陆放鸣真的急了,只恨对电话那端的李羚臂长莫及。 “不行,不行,这太严重了。东方知道要杀了我的。”李羚似乎拿定主意要做缩头龟了。她说了句再见就匆匆把电话挂了。 放下电话,陆放鸣只觉心口发堵,什么事也不想干。他好像被人抛进了一个黑漆漆的山洞里,周围到处隐藏着危险。他不知道东方还有多少事瞒着他。这个一脸单纯,与他同床共枕了近二十年的女人突然变得神秘起来。他是一个不愿费神的人,结婚这么多年,他从来没问过东方过去的事情。在他心目中,东方就是当年第一次跟他巧遇时的形像。 那时他刚被女友抛弃,正没法儿打发日子。有一天他像往常一样在王府井附近闲逛,过马路时,碰上一辆轿车不管不顾地往前冲。他本能地站住了,却看到旁边一个个儿不高,留长发的女孩木呆呆地埋头继续走。他一把拉过那女孩,说你找死啊,过马路不看车。那女孩抬起头,满脸茫然,说,不是绿灯吗?他心里骂了一句,操,这娘儿们怎么好像是外星上来的,连过马路都不会。北京的司机都是见缝插针,有几个那么循规蹈矩的?同时,莫名其妙地对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孩生出几分责任来。 女孩抽出被他捏得生疼的胳膊,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说,谢谢你。他才发现自己一直像个情圣似地一直拉着人家的胳膊。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啦,被家里人公认的不可靠的他,怎么会对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孩产生责任。再一看,那个女孩一双大大的眼睛正探究地看着他,他突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说话的口气也柔了:你是外地人吧?在北京过马路可得小心。也不能赖人司机。这么多人!女孩说,其实这也是思维方式的问题,要是行人,司机大家都守规矩,何至于争先恐后的。都听交通灯的不就完了? 后来他的一个哥儿们带来一个女孩儿,说你不是想出国吗?这位是刚从加拿大留学回来的,正折腾杀回加拿大呢。他一看,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这个有着双姓的女孩子就是他那天从车轮子前面救下来的书呆子。他的哥儿们私下对他说这个东方涓可是个传奇女子,我媳妇说她这次从加拿大回来是来探亲的,硬被学院扣下了,要她偿还服务期。听说她在那边什么都联系好了,要接着读博士,怎么可能甘心在这里做个小助教呢。你想她在那边呆了两年,关系一定不会少,你老兄就等着她把你带出国吧。 果然,一年不到,东方涓的自费出国读博士的申请就批下来了。不久东方拿到签证,两人匆匆忙忙领了结婚证,就各奔东西。 半年后,他顺理成章地以陪读的身份来到加拿大,实现了出国的理想。东方呢,满嘴笨猪笨驴的,俨然一个Q城人模样了。对东方的人品,他从来没有产生过怀疑。他觉得,有些人,只要看看他的那双眼睛,你就完全可以信任他。东方就是这样的人。她的眼睛幽漆漆的,跟你谈话的时候,定定地看着你,像小女孩一样天真。跟这样的女孩结婚就是把她放到了保险箱里,不必担心她闹出什么动静来。他是被他那个嫌贫爱富的前女友折腾怕了,东方这样文静的像一潭水似的女孩正合他心意。再说人家自己连出国的本事都有,还会要求我给她什么锦衣玉食的生活吗?他因此而感到非常轻松。他不怕吃苦,怕的是责任。像前女友那样把一生的幸福都系在他身上,这责任太大了。他自己都还不知道怎么活得更体面点呢。 他自以为是的认定,认识他之前,东方的情感世界是一片空白。像东方涓这种女孩子他见得多了。她们对书有一种天生的感情。小的时候,为了多得几分,她们舍弃掉跳绳,跳皮筋的时间,闷在家里做练习题。大了以后,又在言情小说里虚掷时光。她们把自己设想成琼瑶小说里的人物,善感,多情,却对身边实实在在的男孩视而不见。直到梦醒了,人也过了交男朋友的最佳年龄。只得由人领着去见那些很难让她们心动的男人。聪明点的,挑个过得去的把自己嫁了。顶真点的,偏要等着白马王子来,最后成了老姑娘也是有的。半推半就的成了女强人。很多姿色一般的女强人都是这么炼成的。 这些话他是万万不敢对东方说的。在陆放鸣看来东方应该归到这类女孩一族。其实,爱书女孩一族的不幸不光在于她们在幻想中错过好男人,而在于当好男人出现在她们面前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抓住他。书本磨掉了她们引诱男人的种种本能,眼睁睁看着聪明能干,责任心强的好男人被会撒娇,善卖弄的女同胞劫回家去。而她们过分矜持,端庄也让内心骄傲的成功男人们退避三舍。就像东方涓,委委屈屈地嫁了他这样的玩主。 他知道他不是东方涓想要的男人。东方这样的才女,爱的是能和她谈诗弄画的小白脸。可他自信总有一天,东方涓会明白,什么样的爱情也经不起岁月的打磨,过日子就是实打实的柴米油盐。结婚这么多年,他以为东方早想明白了。谁料女儿都上大学了,东方的那颗心还没安份下来。那么李羚提到的这个人跟东方是什么关系呢?他是谁? 仔细回忆跟东方一起生活的二十年,东方从来没有跟他谈起过她的过去,尤其是感情上的事。她很坦然地接受陆放鸣给她的定位不懂风情的书呆子。有时候,她会醋劲十足地追问陆放鸣跟前女友在一起的细节。外貌特征啦,性格脾气啦,床上表现啦等等。刚和陆放鸣谈朋友的时候,她见过他前女友的照片。显然那个俏丽活络的北京女孩让她耿耿于怀。有时候,陆放鸣故意逗她,说你就甭跟她比了,你们不是一个级别。你想啊,我是你第一个男朋友吧,她呢,小学就开始谈恋爱。我是她的第N个牺牲品啦。她当然比你更了解男人。实践出真知嘛。 看到东方受了伤的表情,他有一丝快感。 其实,陆放鸣很想对东方说,对终身相守的夫妻来讲,前女友的那些优点根本就不重要。男人更需要像你这样自立自强的女人。男人天生是很懒惰的,如果一个女人把自己的一生的荣华富贵都托付给他,即便他硬着头皮走上了红地毯,也难保日后不逃之夭夭。所以像他前女友那样的女人,结局一般不会太好。或者男人不堪重负累趴了,年青守寡,或者男人遇到了既能让他快活风流又不用承担任何责任的红颜知己,自己落个独守空房的下场。 现在回过头来想想,他怀疑当初真是小瞧了东方。她18岁就离开家去外地上大学,还自己折腾出国。这期间怎么会没有心仪的男人出现?东方虽说长得一般,个儿不高,但她的那双眼睛还是很漂亮的。皮肤又白。也许,她根本就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随随便便把自己嫁了。那么李羚说的这个人就是她过去的恋人也不一定呢。 陆放鸣越想越害怕。东方涓有过恋人,而且现在还来往密切。自己居然自作聪明地认定她是没人敢爱的女强人。他想起有一次他们吵架,东方说嫁给他是这辈子做得最没水准的一件事,他反驳了一句,我娶你才是帮助老大难呢。东方当时脸色就变了。连着好几天,不跟他说话。 他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找到李羚说的这个人。他推测这个人一定就在加拿大。可是关于东方涓认识他之前的经历,他只知道她在G城读了两年书,拿了硕士学位。除了李羚,他没有任何人的联系方式,如果李羚拒不提供信息,也许G城的这一趟是非去不可了。 对,就这么着。我来一次实地调查,不信查不出蜘蛛蚂迹来。陆放鸣发现他对东方现在何处已经不那么感兴趣了,他更关心的是东方到底有着怎样的过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十章 陆放鸣百无聊赖地移动着鼠标。 “美利坚的论坛特热闹。我们常去那里玩。”李羚教他上网时随口说的一句话,像留声机上的唱片,一遍遍在他耳边回放。这个“我们”当然包括东方了。他睁大眼睛,审视那些冠了女名的,用了美女头像的,或者一口一个老公的女网友。她们都有可能是东方,又都可能不是。陆放鸣觉得在网上玩有点像开假面舞会,大家说话有点云山雾障的。这当然是因为他来的晚,牵涉到历史人物和事件的难免会摸不着头脑。还有就是因为有人频繁地换马甲,大伙儿多了几分戒心,难免杯弓蛇影,疑神疑鬼。后来,他决定用排除法。 那些年轻的美眉,一口一个JJ的肯定不是东方。东方这样的年龄只有做别人的姐姐,哪里还会到处认别人做姐姐呢。说话太流气的也不会是东方。东方是个不苟言笑的人。有时候他犯坏,故意嘻皮笑脸地逗她,东方能被他气得直哭。还有那个写的小女生也绝对不会是东方。东方嫁给他,只是因为他是她计划的一部分。他在适当的时候适当的地点碰到了东方的枪口上,东方非他莫属(或者应该说他非东方莫属?)。像她那么理性的女人,是写不出这样的诗的。 问题是,他想像不出东方在这样的地方应该是什么样。他甚至怀疑李羚说的是否有点言过其实。依他对东方的了解,她不应该在网上流连太久。东方是一个非常珍惜时间的人。她的时间,恨不得掰成两半花。她有太多想干的事情。除了备课,带研究生,每周两次去健身中心,看书,杂志,按李羚说的,还写小说。生活中有这么多内容,哪里还有精力去跟不认识的人聊天呢。何况,东方并不是一个爱说话的人。朋友聚会,坐在角落里,静静听别人神侃的,常常就是东方。到比较熟悉的人家,知道主人不在意,她甚至连这个样子也不做,干脆捧着本书在一边看得起劲。很难想像沉静内敛的东方在网上会满嘴黑话,滔滔不绝。 对网上让人眼花缭乱的面具一筹莫展的陆放鸣又回到现实中。他试图设想自己就是东方,在挣脱了他这个绊脚石后会干什么。第一个跳到脑子里的念头是“回国”。据他所知,受了委屈回娘家诉苦似乎是中国女人们惯用的招数。他马上拨通了东方父母家的电话。是东方的母亲接的电话。这个当了一辈子小学教师的七十多岁的老太太说起话来依然思路敏捷,底气十足。她操着一口苏北口音浓重的普通话关切地询问他们的生活,尤其是小凡。看来对东方的情况一无所知。陆放鸣快快结束谈话,感觉有点茫然。 东方离家后,他重生般过了一个星期。喝酒没人叨唠,抽烟不必出去,耳朵根清静不少。晚饭也不用讲究,买点熟肉,炒个素菜就对付了。周末有兴致也会炖一锅红烧肉。虽然每天下班家里有点冷清,由于有上网这个新内容,倒也没觉得有多失落。他有点赌气地想,没有你东方涓,地球不是照样转! 后来发现如果只是看看新闻,是没必要上网的。稍稍有点份量的文章,或者什么有价值的新闻,常常被人搬来搬去的,看起来那么多新闻网,内容其实是大同小异。再说了,平常的日子里,像世界杯那样的新闻有能有多少呢?只好把明星换男友,女大学生膀大款这样的事也当新闻炒来炒去的。无聊之极。 陆放鸣的迷惑在于,原来有东方管着,日子过得挺起劲的,现在枷锁没了,彻底自由了,反倒有点兴味索然似的。那天刘学打电话来又约他去酒吧,还说要带个新朋友。他竟然给回绝了。刘学拉他出去玩,原本是为了给他排遣寂寞,没想到碰一鼻子灰。他半开玩笑地说,老陆你不会认为老婆离家出走是我刘学的责任吧?陆放鸣心里一亮,可不就是你刘学的罪过!要不是你拉我去酒吧,东方何至于跨出这一步?心里这么想着,说出来的话就不那么客气了:感情不合这玩意儿谁也说不清楚。不过这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草还真就是你小子给加上去的。刘学有点火了,说这可怪不着我,你连老婆的rule都不知道,还玩什么玩!陆放鸣说你以为你老婆宽宏大量啊,要不是孩子还小,她保准跟东方一样,甩蹄子就走。刘学见他像个刺猬似的乱扎人,知道他还没从被抛弃的情绪中解脱,这种时候最好离他远点,说了句那你就面壁思过吧,人家东方涓没准儿正挽着男友逛街呢。把电话挂了。 刘学不再来找他,他也不主动找别人,时间像流水一样,缓缓地从身边滑过。就这样过了一个星期。有一天早上起床,他突然想起李羚说的东方在网上发表小说的事。 他找到涓流的文集,打开李羚提到过的那篇叫做的小说。小说写的是一个叫桃花的女孩子8岁那年得了一个怪病,连续发热一个月,医生也查不出什么原因。烧退之后,她就再也不会笑了。女孩子的笑是最动人的,一个不会笑的女孩多么乏味啊。慢慢地,她的朋友越来越少。只有一个叫石头的男孩儿经常来找她玩。为了治好她的病,石头报考了北京一所著名的医学院。桃花却因两分之差名落孙山并随父母搬至武汉。多年之后,已成为北京某大医院外科医生的石头接待了一个面部神经麻痹的女病人,竟是失散多年的桃花。在石头的精心医治下,桃花的脸上露出了天使般的笑容。但当她看到石头身后的妻子时,她的笑容凝固了。。。。。。 陆放鸣对小说不是太感兴趣。这篇小说,要不是知道是东方写的,他一个字也看不下去。倒是小说后面的读者评论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发现一个叫花间道的男人说话最多。他对这篇小说大加赞赏,说它的思想性在艺术性之上。它表达了现代人对快乐的困惑。生活像一个女巫偷走了我们的笑容,当我们历尽艰辛找回她时才发现拥挤的世界不再有她的位置。 “马屁精!”陆放鸣心里骂了一句。他最瞧不上这些假模三道的酸臭文人。一篇简简单单的文章,硬是被他们扯出一大堆主题思想,写作手法,创作风格之类的闲篇来。说得天花乱坠,好像比作者还了解自己,专门勾引文学女青年。再一细看,还有涓流的回复。如果不是李羚事先告诉过他,他绝对不会相信涓流就是东方。网上的东方伶牙俐齿,满嘴“偶”啊“偶”的,还时不时有意无意地跟男网友调调情,完全是一副风情万种的才女形像。陆放鸣惊呆了,这是那个跟他一起生活了十几年,为他生了一个女儿,文静端庄的东方吗?网络真的有这么大的魔力,能把寡言少语,甚至有点木讷的东方变成另外一个完全不同的人? 是东方善变,还是网络开启了她的另一个自我,陆放鸣暂时还想不明白。他只是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东方的离家出走不只是因为他去了酒吧,也不光是因为他发火动刀子,更不是因为他没答应她去北方野营的要求。这里面一定另有隐情!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九章 看到夏阳的号码,东方涓按关机键的手指按到了接听键上。 “涓,李羚全告诉我了。到底是怎么回事?”话筒里传来夏阳略显焦急的声音。夏阳的声音低沉,浑厚,是个很好的男低音。这跟他瘦弱,细长的身材很不相称。 “跟你没关系。”东方咬了咬下嘴唇,眼泪涌了出来。 “是不是陆放鸣。。。。。。” “说过了跟你没关系。” “你现在在哪儿?我必须马上见到你。” “别添乱了。好好过你的日子吧。我现在最不想见的人就是你。”东方涓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她把手机放进包里,加大油门,汽车噌地向前窜了出去。 在加拿大的边陲小镇温莎市安顿下来之后,东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电话公司取消手机电话。她告诫自己。她这一生中,最大的失败就是关健时刻心太软。这次可千万别前功尽弃了。 那天信马由缰地一直沿401往西,最后终止在这个叫作温莎的小城。到达温莎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了。一路昏黑地开过来,万家灯火的温莎市让她眼前一亮,一股近乎感动的温暖涌上来,她几乎是想都没想,就把这个叫温莎的地方认做家了。 终于逃出来了。只有她自己知道,为了这次逃亡,她下了多大的决心。她的一生似乎一直在酝酿着一场大逃亡。从她在首都机场告别乔力波开始,就开始了宿命的流浪,直到遇到陆放鸣。跟写实的陆放鸣结婚,她以为找到了一片坚实的土地,从此不必再流浪了。谁知十几年过去,仍然摆脱不了命运的安排。 温莎的第一夜,她睡得并不踏实。这段时间经常在她的梦境中出现的荒唐场面又出现了: 浓雾把房屋,树木,街道,行人都裹在一个若有若无的世界里。她尾随游龙似的车队慢慢摸回了家。当她穿过寂静的客厅,轻轻推开卧室的门,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床上,陆放鸣正和一个陌生女人做爱。大大的国王尺寸的席梦思似乎已经习惯了她和陆放鸣每月一次按步就班的例行公事,此刻在他们的身下方寸大乱地上下颠簸。就像和平时期的军人,明显已经不再适应这样激烈的搏斗了。当她发了疯似地抓住一丝不挂的陆放鸣时,那个女人仓促之间把她挂在床头的那件淡绿色的丝绸睡衣裹到身上,窜下床,手忙脚乱地蹶着屁股趴在地上拣衣服。她的衣服像天女散花,扔得到处都是。从门口到床,长裤、外套,然后是内衣、裤衩、胸罩,一路撒来。不难想像他们当时是多么急不可耐。 “为什么,为什么?”她拼命推着搡着陆放鸣,歇斯底里地大叫,恨不得把他撕成碎片。陆放鸣白皙的胳膊上出现了几道血痕。奇怪的是,他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慌张。他从容地捡起搭在床头柜上的内裤,穿上,又披上她给他买的那件米色毛巾睡衣。这才稳稳当当地站在她面前,把询问的目光投向她。她快气疯了,一脚冲着他的私处踢过去。。。。 东方涓被一阵疼痛惊醒,发现她的脚正狠狠地踢着床架。又是梦。 “真没出息!”东方恨恨地想,出都出来了,还那么在乎他跟哪个女人上床吗?她可以强迫自己不去想陆放鸣,可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梦。在梦里,她是一个失败者,一个被丈夫的出轨折腾得焦头烂额的女人。 她始终想不透为什么会做这个奇怪的梦。事实上,在那次酒吧事件之前,陆放鸣在女人问题上从没违规过。 “这家伙,现在不知道在干什么呢?”东方涓睁眼看着天花板,脑子里转过这个问题,随即就笑了,“还能干什么,当然是在睡觉。”问题当然还是有的,比如是一个人睡还是两个人睡,在她过去的床上睡,还是在别的女人床上睡。就算是一个人在她和他的床上睡,安然入睡还是在惦记着她的去处的心思里无可奈何地沉沉睡去,这中间是有区别的。 她不相信陆方鸣那么快就会有别的女人,但也不肯定他是不是在挂念她。陆放鸣是个粗线条的人,他最不看重的就是细枝末节,儿女情长。跟陆放鸣一起生活,变数非常少,比如做爱必须在床上,而且要在晚上。其它时间其它地点,任凭你百般挑逗,他都不予理睬。做爱之前,他的手一定是在你的私处等着,感觉到湿润了,他就像战士听到了冲锋号,噌地冲上去,发泄个痛快。他不知道女人的私处是不会无缘无故地湿的,它需要男人的温柔。所以每次跟陆放鸣做爱,东方涓都感觉自己在意淫,陆放鸣只是帮她完成最后的高潮而已。 “他现在会不会跟刘学太太说的那个浪荡女人苏珊在一起?”突然一个念头冒来了出来。听刘学太太说,这个苏珊是个颇不简单的人物。她一个学英语的没有任何其他专业背景竟然自己折腾移民来到加拿大,来了后看到这里是人都讲一口地道的英语,她那专业根本就不叫专业,当即改行学计算机。入学不到三个月,就跟一个加拿大同学好上了,都谈婚论嫁了,她那个书呆子丈夫还蒙在鼓里。离了又结,苏珊没费什么事就彻底融入主流社会。融入之后,才发现中西结合的路也不好走。好多事情鸡同鸭讲,没法沟通还是次要的,关键是洋人丈夫自我意识非常强,涉及到个人自由的就寸步不让。苏珊过去在家里从来是她说一老公不敢说二的,什么时候受过这个气?于是两人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最后一次是一年前,洋人丈夫彻底消失。苏珊于是撒了欢在中国男人堆里混。每次刘学带一帮人去酒吧,总少不了她。据刘学太太讲,这个女人长得小鼻子小眼,按中国人的标准连一般都算不上,可在洋人那儿却成了美女。时间长了她自己也认可了美女的角色,打情骂俏,抛媚眼样样上。像陆放鸣这样的老实人,碰到她的枪口上,那是一碰一个准儿。 想到这里,东方又有几分庆幸,还好逃出来了,那种提心吊胆防贼似的日子,在她对婚姻的憧憬里是绝对不允许的。对生活,她向来的原则是宁缺勿滥,有如让烂桃子坏了胃口,不如把它扔掉。她从来没觉得什么东西是非要不可的,她自信她本身拥有的东西已足以让她生活得既充实又快乐。只是想到陆放鸣可能跟其他女人在一起,东方涓还是有股酸酸的感觉,梦里的镜头太真实了,那种感觉挥之不去。她恨不得马上打道回府,看个究竟。可理智告诉她,陆放鸣现在怎样跟你已经没关系了。把握现在吧,这是你过去一直向往的生活,是你多年来的梦。有多少人能真的生活在梦里呢。 东方涓拿起床头柜上的那瓶矿泉水,拧开帽,喝了一口,极力排除掉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绪,然后昏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八章 东方涓一只手握住方向盘,另一只手拿起档把前方的咖啡轻轻抿了一口。上午十点钟,路上车不多。横跨安省的401公路在她面前无限地向远方延伸,最终变成一个点。阳光下的柏油路面闪闪发亮,形成虚假的水面效果。她把目光收回来,投向两侧快速向后退去的一片片树林。高速公路边很少见到比较像样的树林,更多是树干细细的各色杂木,一棵挨着一棵。她打开风扇,任一丝凉风吹起她的短发,心情似乎也跟着飞扬起来。 开了这么多年车,不看地图,没有目标,随心所欲,这还是第一次。人活着,原来可以这么轻松的!从跨出家门的那一刻起,东方就开始体验一种前所未有的解脱。她记起里有这么一段话:你不到完全丧失名誉的时候,绝不会懂得名誉是怎么一种负担,也不会懂得自由到底是怎样的。这段话非常准确地表述了她现在的心情。也许她应该说,不到完全不负责任的时候,你不会懂得责任是怎样一种负担。做一个不负责任的人,原来这么快乐,难怪陆放鸣拒绝成熟。他真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 从Q城出发,辗转了几条省内高速后上了横跨加拿大最大的两个省,安大略和魁北克的401高速公路。她取道向西,因为越往西,气候越温和,至于具体停留在哪一点上,她从没仔细想过。她当然可以找出沿途各城市的介绍,逐一比较,定出她新的居住地。但她不想这么做。就来一次彻底的放逐吧!她对自己这么说。 夕阳西下的时候,一个大大的显示牌出现在东方涓的视野里:G城,Exit256。呵,G城,是你吗?久违了,我的G城。东方的心里涌起一股难言的感觉。这个被老华侨翻译成贵富的小城,曾无数次出现在她的梦里。只是所有跟G城有关的梦都凌乱不堪,像一片片撕碎的棉絮。有时候,是高原在教她做白肉汤,有时候,华侨老蔡家的客厅,哭天抹泪的她和李羚卷曲在沙发上,昏昏睡去。电视屏幕上,琼瑶式的煽情还在继续。还有一次,她居然梦见她和夏阳正在上海的旅馆里做爱,一群服务员闯了进来要检查结婚证。她喘息未定地醒来,发现熟睡的陆放鸣挺起的私处正顶着她的臀部。。。。。。 四十几年的人生中,长期居住过的城市有好几个,运河边上的家乡小城,被称为龙盘虎踞的金陵,中国第一大都市北京,颇具法国风情的Q市,唯有G城让她神牵魂绕,久久不能忘怀。开始她以为这是因为G城是她远离故土后的第一个驿站,是她经历文化震撼的地方,从这里,她开始了终生的飘泊与流浪。后来,她发现,这些都不能解释她对G城的特殊感情。终于有一天,她醒悟到,G城,这个只有一两家中餐馆和中国杂货店的小城,承载了她迷茫的青春和玫瑰色的梦想。那段岁月里,有多少苦涩就有多少快乐,有多少艰辛就有多少幸福,有多少身为天之骄子的自豪就有多少寄人篱下的屈辱。在G城的两年,她像一只毛毛虫,挣破了茧壳,完成了从幼虫到蝴蝶的蜕变。 但是,这么多年了,她却很少回去,哪怕是走走看看。她对G城有一种本能的恐惧,好像它是照相机的暗箱,一旦暴光,所有底片都将报废。她担心封存多年的记忆,会不会在现实面前变味,那些相册上的形像,会不会在岁月的滤光镜下变形,扭曲,美感全无。她不敢冒这个风险。 有一次,就是高原出事的那一次,G城的中国学生组织了一个纪念活动,正好她和陆放鸣带着三岁多的小凡去多伦多申请签证,几乎就撞到G城的大门槛了。李羚说,你无论如何要去一下。大家都知道你和高原的关系,不去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人活着不可能总是这么任性的。她犹豫再三还是带全家去了。住在G城的一位朋友家,看到了准备在第二天的纪念仪式上展出的图片。照片上,高原的笑容还是那么让人心醉。他的两只胳膊亲密地搂着太太和女儿,一脸的幸福。高原的太太,是一个漂亮的上海女人,叫娜。跟多年前高原给她看的那张照片相比,娜的脸上多了一些风霜。东方知道,这些风霜不只来自生活琐事的操劳。她放下那些粉饰太平的照片,突然决定不参加第二天的追悼会了。她没法面对高原那哀痛欲绝的太太和只有五岁的女儿。不明真相的陆放鸣还在唠叨要去看她当年学习居住的地方,她却不容分说拉着他连夜逃离了G城。 从那以后,东方再也没回去过。Q城离G城只有近十小时的车程,但在东方这里,一个是她的现在,一个是她的过去,这中间有不可跨越的时差。当现在越来越清晰明朗的时候,过去就像夜色里的山庄逐渐隐去了轮廓。。。。。。 提包里的手机响了,她习惯性地去按关机键,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对方的电话号码,夏阳?!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七章 陆放鸣的生活突然变得充实起来。网络在他面前打开了另一扇门。 门里的世界,是新奇而又刺激的。这几天,网上铺天盖地都是谈论世界杯的文章。陆放鸣没想到有这么多人在关注世界杯,他更没想到这么多人在写文章。在他的记忆里,写作是作家们的事儿。可打哪儿冒出这么多作家呢?更何况,这些人写的真比那些作家们写的东西亲切多了。口语化的文字,读起来真轻松啊。想想也是,有了闲功夫,码码字不也是一种消遣,不是谁都像我一样好抽烟喝酒的。 大家议论最多的是齐达内撞马特拉奇的事。马特拉奇到底说了什么,让即将离队的齐达内冒着被罚下场的风险用头显示他的愤怒,他不知道这将是他的足球生涯中最后的辉煌吗?后来有文章说唇读专家分析了当时的录像,马特拉奇说的是,你姐姐是妓女。而齐达内非常爱他的姐姐,所以怒不可遏,一个头球撞了过去。 看到这里,陆放鸣哈哈大笑,这跟东方骂我的话何其相似。东方说的是,兴致来了,妓院也去得。人啊,怎么就那么在乎裤裆里的那点事儿呢? 想到东方,他的笑容僵在脸上。他突然想起就在酒吧事件前不久,对东方去北方露营的提议他们还有过一次争执。 当东方像往年一样兴致勃勃地催促他换机油,冷却水,还说今年走远些,去北极时,他鬼使神差地冒出了一句话:有那必要年年放着大房子不住,去荒郊野外住帐篷吗?言为心声,这句脱口而出的话正是他长期以来想说而不敢说的。他的理由很充分:1,这段时间有世界杯。世界杯四年一次,没有任何理由让他这个足球迷错过世界杯;2,女儿不在,度假一事就可有可无;3,汽油那么贵,没事就尽量别开长途;4,年纪大了,开长途劳神伤力,在家休假不失为明智之举。当他自鸣得意地提出这套高论,东方涓被他气得目瞪口呆,她一定是从他的话语里嗅到了反抗和自卫的气息。东方涓的失语持续了几秒钟,才气狠狠地说,陆放鸣,跟你这样的白痴一起生活,真是乏味透顶。 现在想起来,好像从那个时候起,他们之间就已经出现了裂痕。 又有一篇谈世界杯的文章跳了出来,他的思想被视线牵引,暂时忘掉了眼前的烦恼。现在他想的是,让东方和李羚这样的女人津津乐道的网络确实有点看头。它好就好在平易近人,不像那些厚厚的书本,总是板着一副面孔,让人望而生畏。网络就像酒吧,来这儿的人不咬文嚼字,更没人之乎者也地犯酸。他们就是来说话的,来放松的。在陆放鸣看来,那满篇的大白话,句句透着亲切。他如饥似渴地生吞活剥网上的那些文章,感觉这么多年看的书都没这几天看的多。日子原来还可以这么过的。 李羚在电脑前坐下。她现在从不关机,忙完一件事就上来遛一圈,看看自己说的话有没有人搭腔。上了美利坚网站,突然想起了陆放鸣。从Q城回来也有两个星期了,这家伙也该学会上网了吧。开始还打过两个电话来咨询,后来就没音信了。大概已经聊上了,只是不知道起了个什么名字。 她进了聊天室,眼睛专盯着那些刚上来的游侠。看到有个刚发了五个贴的叫胡侃先生的在讨论世界杯的那条线东张西望,欲言又止。猜了就是陆放鸣。他显然还不太习惯键盘上英语字母的排列,上贴很少。即便上了,也是简单的几个字,倒反而显得他的话很有份量。不知道的人会以为他惜墨如金呢。李羚想像着陆放鸣凑着脑袋在键盘上找字母,一只手指跳来跳去的样子,不禁哑然失笑,这家伙一定在网上游荡找东方呢,不知东方现在身在何处了?李羚的心情黯淡下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六章 “圈套?看你想哪儿去了。东方还说你没心没肺呢。我看你思想挺复杂的。”看到陆放鸣神智清楚,气色也还不错,不像要寻死觅活的样子,李羚松了口气。 “你不知道。东方平时说话不那样。挺厚道的一个人。那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句句都跟刀子似的。” “那是因为你犯了忌了。”李羚说,“你不知道东方最痛恨男人不忠?” “可我也没不忠啊。就是去了趟酒吧。一大帮人,能干什么?” “你可真不了解东方。我猜她的思路是,今天能去酒吧,明天就能去妓院。只有迟早之分,没有本质区别。依她的个性,是不能眼睁睁看着这样的事情在她眼前发生的。除了逃离,她别无选择。” “那她直说呀,没必要一个星期以后才借题发挥逼我动刀子嘛。只有一个解释,就是在这一个星期里,发生了另外一件事。这件事让她决定马上离开我。而仅仅因为我和朋友去了一次酒吧就提出离婚实在牵强,我也不会同意。所以她故意说话刺激我逼我发火,然后心安理得地离家出走,造成事实分居。” “你这个人真可怕。东方那么聪明的人居然没看透你。还说你幼稚呢。我看你比谁都阴暗。”听了陆放鸣的一番分析,李羚毛骨悚然。她下意识地往沙发另一端挪了挪。本来她想得很简单,好友家出事了,她来安抚一下人心,义不容辞。可陆放鸣坚强着呢,根本不用她来安抚。反弄的自己处境尴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所以我必须找到东方,把事情弄清楚。”陆放鸣的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在半明半暗的落地灯影里,显得很恐怖。 “是啊是啊,肯定得找到东方。你没事我就走了。老王自己在家连饭都吃不好。”李羚嘴上应付着,只想赶快离开这个地方。 “别着急走啊。帮我想想到哪儿去找东方。你是她多年的朋友了,她有什么老友旧交你都清楚。”李羚印象中那个喜欢逗乐,有点饶舌的陆放鸣突然变得世故,甚至阴险了。生活的变故,也能改变人的心态? “你真的想找到东方?”李羚看着陆放鸣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探究地问。 “那当然了。我陆放鸣再无能也不能栽在一娘儿们手里。有什么话不能说啊,这么一拍屁股走人算怎么回事啊。”陆放鸣下意识地挺了挺腰。 “你真觉得把她找回来,你们就能好好过日子?” “那当然,她那是一时冲动。都是那些小说害的,看了满脑子不切实际的想法。你知道她都看些什么书吗?什么,挪威的森林跟中国的森林有什么不同?还有什么,草地还分雌性雄性哪,这不是无聊嘛。还以为自己是天真少女呢,说出走就出走,也不知道人家多担心。”说到这里,他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李羚,你就帮帮我吧。我跟东方,真的还没过够呢。你说她一个女的,饭也不会烧,雪也铲不动,怎么过呀。”陆放鸣的眼圈红了。他掩饰地扭过脸,看着窗外,自言自语地说,“万一车在路上抛锚了怎么办?再碰上个把坏人,她这不是找死吗?平时开车,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这一离开家,就不知道一猛子扎哪儿去了。” 听他在那儿唠唠叨叨,李羚心里挺难受的。自从东方没经过她的审核从国内带出这么个学历和气质都不相配的丈夫,她一直在责怪东方对自己的婚姻大事太草率。对陆放鸣,她从来没有从心里认同过。她总觉得像东方这种感情丰富的女人应该嫁个大山一样能包容她的小心眼儿和偶尔的神经质的男人。而不是陆放鸣这种似乎永远长不大的大男孩。尽管两家在一起的时候,常常被陆放鸣逗得哈哈大笑,她从来没有深究过他的情绪。今天是第一次看到陆放鸣用他的方式表达对东方的感情。她被这种白描似的情感感动了。她有点羡慕东方。她不敢肯定,如果她离家出走,王德霖会不会这么动情。人的一生,是在不断付出,也在不断得到,可惜对付出我们总是一笔笔记得很清楚,而得到的东西却常常意识不到。她突然好想马上找到东方,把自己的这个发现告诉她。 “你知道东方不光喜欢看书,她还在写小说吗?”李羚轻声说。 “东方?写小说?”陆放鸣收回目光,不相信地看着李羚。 “是啊。她写过一篇叫《冷面桃花》的短篇小说,在网上引起挺大轰动呢。哎,对了,你不是要找东方吗?到网上找就行。上次有个网友,就是这样找到了失散了十几年的弟弟。你随便起个笔名,到东方常去的几个网站转转看看,特别是聊天室。人在聊天的时候,最容易解除武装。看到哪个像东方的,你就上前答话。东方原来的马甲是涓流。既然现在隐姓埋名了,我估计她的马甲也得换。但没关系,说话口气啦,性格脾气啦,是非观点啦,还是能猜的出来的。” “这主意不错。但你得教我。东方经常去哪里?”陆放鸣把李羚领进书房。他好像很兴奋,一会儿拿张面巾纸擦去显示屏上的灰尘,一会把手放在鼠标上比划着。 “东方常去的网站有北美的美利坚,枫叶旗下,还有国内的文心雕龙,中国作家网。美利坚的论坛特热闹,我们常去那里玩。你看,就是这儿。我把这几个网站都做成书签,下次你点击一下就进来了。对了,你会中文打字吧?就用拼音。这样你就可以灌水了。东方在雅虎有个邮箱,她给我发信都是用的那个信箱。用户ID是dongfangj,你知道她的密码吗?” “不知道。这个计算机我都很少碰。我是我们家的机盲。”陆放鸣拿着支笔,一边往笔记本上记着操作步骤,一边笑着说。 “我帮你重新注册一个也行,不过我看你短期内也不会到跟人通伊妹儿的水平,以后再说吧。”李羚仍然盯着屏幕,试着东方涓信箱的密码。被否了很多遍之后,她随手敲入juanliu,屏幕一闪居然通过了。 咦,怎么那么干净啊。狡猾的东方,她把所有邮件都删了。李羚心里嘀咕了一句,赶紧退了出来。突然记起身边的陆放鸣,她心里一惊,转脸对正盯着屏幕发呆的陆放鸣说,操作步骤都记下来了吗?陆放鸣说,李羚你刚才打进去的是东方涓的信箱吗? “啊!不是,是我自己的信箱。”李羚脸一红,岔开话题道:&;“记住了吗?没事儿就去论坛转转看能不能见到东方。” “要是东方认出我怎么办?”陆放鸣有点紧张。 “你一定不要让她认出你。这样才能套出她的真实想法。你就想像自己是个完全不同的人。说话口气什么的都模仿那个人的样子。比如你假装自己是个女的,管东方叫姐姐。她肯定会放松警惕。或者,你假装自己是个很有文化修养的人。。。。。。” “你的意思是我没文化,没教养。李羚你别拐着弯儿骂人。” “我可没这么说。不过你确实不用担心。东方知道你从不上网,做梦都不会想到你在跟她说话的。” “那你说她会重新起个什么网名呢?” “一般会跟她真名有点关系。比如小溪啦,细流啦,或者东方不败啦,什么的。好啦,我的任务完成了。下面就看你的啦。”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五章 陆放鸣没想到事情的真相那么快就暴露了。本来,东方确实没有打电话去小刘或小朱那里求证。这点面子她还是给的。巧的是第二天,他和东方一起去中国店买菜,正好碰上刘学和老婆带着他们四岁的女儿和两岁的儿子,也在采购。东方见了他们,眉毛一扬,微笑着上前打招呼:“嘿,小刘。你们昨天在酒吧是不是玩得特开心,连时间都忘了。搞到那么晚才回来。我一直担心别出什么事呢。”说着,意味深长地跟刘学太太交换了一下眼神。刘学思想没准备,随口答道:“也真奇怪,昨天酒吧那么多人,弄得我们六个差点连坐的地方都没有。”东方接口说:“呵,你们去了六个哪,难怪乐不思蜀。都有谁啊?”刘学意识到说漏了嘴,赶紧看了一眼他太太,改口说,林峰那小子带了几个他的哥儿们,起哄去那儿看世界杯。看到刘学的太太离开他们去追那两个到处乱跑的孩子,东方脸上的笑容一下子不见了,目光炯炯,直逼刘学:“刘学哪,你看我们家老陆也是糊涂了,还说什么那几个女孩儿最疯了,才喝了几杯酒就醉熏熏地拉他跳舞。他哪儿是跳舞的人,踩不着点儿就尽踩人脚了。”刘学一听,忙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陆放鸣,说,“啊,老陆你什么都跟太太说啦。其实就跳了两个曲子。那么多人,根本转不开身。”刘学的太太一手牵着一个孩子回来了。东方拉了一下站在那里发愣的陆放鸣,客气地对刘学夫妇说:“我们到那边拿点豆芽。再见啊。” 买完东西回家的路上,东方一言不发,脸上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神情。陆放鸣知道一场暴风雨正在她的脑中酝酿,接下来的任何一秒钟,黄豆大的雨点就会从天而降。“其实,就跳了会儿舞,光坐哪儿看电视了。啤酒还忒贵。一点儿都不值。”陆放鸣偷偷瞄了一眼坐在副驾驶位上的东方涓,故作轻松地说。 “春宵一刻值千金嘛。”东方看都不看他,话外有话地说。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东方你别胡思乱想,好不好?” “你做都做了,还用我去想吗?你真的在乎我怎么想吗?”东方由旁敲侧击变成正面交锋了。 “我做什么啦,我?我操!不就跟别的女人跳会儿舞吗,有什么呀。” “是没什么。陆放鸣,算我小瞧你了。不过我再提醒你一遍,我这人最见不得那些偷鸡摸狗的烂事儿。想尝尝婚外恋什么滋味是吧,可以。先跟我离了,你爱找谁找谁,我不会拦你。”东方从手提包里翻出那本严歌苓的小说,低头看了起来,再也不说一句话。 “你还别拿离婚吓唬我。我一个四十几岁的男人怕什么。今儿离了,明儿立马大姑娘挤破门。我不走这一步是为你着想。你想想,再漂亮的女人,一过四十,也是昨日黄花了。跟我离了,到哪儿找我这么精神的帅哥?。”陆放鸣被自己的幽默逗乐了,“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转头看看东方丝毫不为所动,依然面无表情地低头看书。 下了车,东方拔腿就走。陆放鸣锁了车,拎上刚才采购的几大包食品,紧跑几步追上她,嘻皮笑脸地说:“东方你这又是何必呢。我这人耳根子软,你也不是不知道。那天小刘那么拉我去,我要再不答应以后这朋友就没法儿做了。我没跟你说实话,不也是怕你不高兴嘛。就不兴偶尔犯个小错误啦。” 东方就像没听见他的话,从手提包里取出钥匙,开了门。等她从洗手间出来,已经换下了出门穿的连衣裙,套上肥大的白色T恤和全棉的黑色健美裤。东方的皮肤白皙,又偏爱白色的衣服,既素雅又干净。她把齐肩的短发用橡皮筋拢在后面,自己泡了壶茶,半躺到客厅的沙发上,继续看书。 陆放鸣把买来的东西放进冰箱。一看钟,十一点半了。赶紧洗了几颗上海青,把水烧上,准备煮面条。东方现在跟肉结了仇,他也快成了素食主义者了。最近,东方突然对全麦食品感兴趣了,家里的面条全换成了黑里叭叽的全麦面。盛在碗里,活像忆苦饭。有一次她居然用没去尽壳的糙米煮饭,吃得直拉嗓子,陆放鸣强烈抗议之下东方才没坚持。 不一会儿,饭做好了。两碗荷包蛋面条,一盘炒青菜。陆放鸣像餐馆跑堂的似的拖长了音调叫了一声,东方居然就来了。“只要还在一个桌上吃饭,这家就散不了。看来,东方原谅我了。”陆放鸣松了一口气。吃饭的时候,东方虽然没说话,脸上的神态明显有所缓和。 他们这种若即若离的关系维持了快一个星期。接着,就发生了那次“杀人未遂”事件。再后来,东方涓离家出走。 陆放鸣把离婚协议塞回信封,随手扔在吧台上。感觉肚子有点饿,看看钟,已经十二点多了。他心不在焉地拿了小煮锅,接了半锅水,打开煤气。水开了,他撕开一包方便面放进去。煮了几分钟,倒进碗里,却发现调味包原封不动地卧在面条里。他苦笑一下拿来剪刀剪开调味包,浇在面条上,搅和了几下,若有所思地吃着,突然想起下午还有世界杯决赛,心情又好了起来。而且,晚饭也不必做了,就从老关的餐馆要个外卖,要什么菜呢?就要最爱吃的梅菜扣肉。反正东方走了,我也没必要陪她吞糠咽菜了。他很适时地想到一个小故事,说是一个烟鬼、酒鬼的双料男人,穷困潦倒,老婆看改造无望,也跟人跑了。男人抓了根绳子想自杀。就在他往屋梁上拴绳子的时候,摸到他藏在那里的一包香烟。点了烟猛吸几口,他突然醒悟:干嘛要死啊?好日子才刚刚开始呢。 只是那天的比赛有点让人失望。他喜欢的法国队输了。尤其是离结束还差十分钟的时候,法国队队长齐达内因为用头撞了意大利队的马特拉奇被罚下场,一世的功名,就毁在离队前的这么一撞上,太让人惋惜了。否则最后的点球决胜负法国也不至于让意大利占了便宜。意大利队队的队员还在场上乐颠颠地等着发奖,陆放鸣却已没了情趣。天色暗下来了,却懒得去开灯,看看自己形单影只,不由悲从中来:我不就是那个图一时痛快被淘汰出局的齐达内吗? 老关让人送来了梅菜扣肉,味道不错。吃着红中透亮的大肉块,陆放鸣有种报复的快感。他都不记得有多久没有吃这种被东方称作“不健康”的风味菜了。按照她的标准,含钠量高不说,还含亚硝酸盐梅,都是对身体不好的东西。而那肥肉,更是躲之不及的动物脂肪,不想得心肌梗塞的最好别去碰它。但陆放鸣觉得,理是这么个理儿,但人不能这么活着。人不能为了活着而活着。为这事儿,他和东方没少吵。 陆放鸣一边吃,一边想着刚才的慢镜头显示的画面:先是马特拉奇左手环抱齐达内并扯住球衣,在意大利禁区外争顶头球,随后马特拉奇念念有词,齐达内爱搭不理地回了一句后向中场跑去。可马特拉奇还是追在齐达内后面喋喋不休,齐达内似忍无可忍,转过身一头把马特内奇顶翻在地,裁判亮出红牌。“这小子一定是故意的。”激怒齐达内,让他失去理智,犯规被罚下场,失去灵魂的法国队还会有什么战斗力。多么阴险的圈套!他突然想到东方的离家出走,难道她那天说话那么刻薄也是为了让我失去理智?这也是一个圈套?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四章 直到现在,陆放鸣都没法解释那天自己为什么发那么大的火。是因为东方冤枉他了,还是因为她把酒吧和妓院相提并论,触怒了他?但是,东方就没有责任吗?她说话那么刻薄,哪个男人能受得了? 东方耿耿于怀的那件事可说是他的第一次出轨。如果这可以算作“出轨”的话。事件发起人是刘学。七十年代出生的刘学活得比他洒脱得多。他凭着复旦大学的硕士文凭和在国内四年的计算机工作经验直接移民来加拿大。来了以后,一天工没打就在福特汽车公司谋到一份差事。老婆是广东人,对他言听计从,刚来就怀上了老二。生了孩子,就更没理由出去工作了,在家专心伺候孩子和老公。自从在一次朋友聚会上遇见刘学,陆放鸣突然对现在的生活生出几分不满足。小刘除了不必每天准时回家,晚上还常常去泡吧。就是这个奢侈的习惯,让刚满四十七岁的陆放鸣觉出了自己与小刘之间近乎代沟的差距。这种莫名的失落引发了他类似于“廉颇老矣”的伤感。所以那天在朋友家小刘说带他去酒吧“见识见识”时他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了。 活了四十几年,那是他第一次去真实意义上的酒吧。来加拿大后的第一个情人节,东方带他去过大学附近的一个酒吧,但那次,他除了眼前的东方,其它什么都没注意。他们坐在高高的吧凳上,喝了一小杯红葡萄酒,就手拉手出了那个灯光昏暗,嘈杂,纷乱的地方。这么多年,他们再也没有回到曾拥有过他和东方第一个情人节的酒吧。这个参杂了太多放纵与暧昧的地方与东方涓崇尚的那种唯美、节制、健康的生活方式相去太远了。而酒吧那三倍于常规的价格也让陆放鸣望而却步。那时东方还是一个以微薄的奖学金过活的穷学生,办陪读来加的陆放鸣在一家中餐馆洗碗,工资是每小时六加元。后来生活条件好了,他们终于也能像大多数的加拿大人一样每年腾出一段时间出去度假。夏天去湖边或森林露营,冬天去山里滑雪。只是有意无意的,酒吧,从他们的生活中彻底消失了。 当三十出头的刘学提到酒吧时,陆放鸣只觉得心里一动。他想起了那次和东方去酒吧的情景。朦胧的灯光下,东方迷一般的笑容。他甚至想,东方对酒吧反感实在没有道理,她在酒吧里比平时动人多了,也亲切得多。偏红色调的灯光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抹了一缕红晕,线条过于分明的脸部轮廓也变得柔和了,看上去更像邻家害羞的小妹妹。“带不带老婆?”他问。“去这种地方还带老婆?别开玩笑了。”看到小刘脸上暧昧的坏笑,他的心又动了一下。这是一种猎奇探险时特有的神秘刺激,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终于到了周末。那天是星期六。陆放鸣从下午就开始准备晚餐。他做了东方爱吃的菜花炒虾仁,蒜蓉西洋菜,还做了一个西红柿鸡蛋汤。两人早早吃了晚饭。看到东方进了书房,他追过去说,小刘约我去他家打扑克,你去不去?东方回头看了他一眼,奇怪地说,我从来不玩扑克,你不知道吗?自己去吧。晚上早点回来。 当时他没想到,事情坏就坏在他的这个借口上。晚上十二点,陆放鸣还没回来,东方打电话去刘学家。刘学当然不在家。刘学太太说,我家刘学根本就不喜欢打扑克。他跟我说去你家找陆放鸣喝酒了。东方一听,差点没气晕过去。小刘太太下面说的话,更让东方气得七窍生烟:“其实我都知道,他们肯定去酒吧了,而且肯定又带了苏珊。” “苏珊是谁?”东方问。 “苏珊跟刘学在一家公司上班,先生是个加拿大人。她就是欺负洋老公不懂中文,经常在外面浪。等刘学回来,我得问问他,要是他又跟这个烂女人搅在一起,下次我也不让他去了。”显然,刘学的太太也是一肚子苦水。只是自己靠人养活,说话不硬,只好忍气吞声。 这完全出乎东方的意料之外。她本来以为陆放鸣酒喝高了,忘了按时回家。把陆放鸣训练成循规守矩的顾家男人是她结婚十几年来的”希望工程”。虽然收效甚微,却没想到他会变本加厉。她气得浑身发抖,放下电话好一会儿还不知道该干什么。“我倒要看看他怎么自圆其说。”那天,东方一改准点睡觉的习惯,一直等到陆放鸣回来。陆放鸣满嘴酒气地打开房门的时候,已是半夜两点钟了。东方正坐在客厅里等他。手上拿着那本。看到东方还没睡,陆放鸣愣了一下。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东方强压住心里直往上窜的怒火,柔声问道。 “哥儿们聊得开心了,都不想回家。好久没这么尽兴了。”陆放鸣装无辜。 “可刘学的太太说刘学跟她讲到咱家喝酒来了。还问我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回去。你们没在小刘家打扑克吗?” “啊?!我们在小刘家集中。完了有人提议去小朱家看世界杯开幕式。我们就去了小朱家。” “陆放鸣啊陆放鸣,你真是年龄越大越出息了。居然学会撒谎了。说,你到底去什么地方了?跟谁一起?”东方感觉自己的耐性已经用完了,声调高了起来。 “就是去小朱家看世界杯开幕式了。还有林峰。不信你给小朱打电话。”可能是觉得改口更可疑,陆放鸣选择顽抗到底。 “什么小猪小羊的。我今天就要听你告诉我,去哪儿了,和谁在一起。” “跟你说了去小朱家了。一起去的还有刘学和林峰。睡觉睡觉。你不困我还困呢。”借着酒力,陆放鸣一副“我是流氓我怕谁”的架式。 “好。陆放鸣,算你有种。不过你记住,谎言都有戳穿的时候。你会为今天的行为付出代价的。”跟一个半醉的人没法儿论理,更何况潜意识里她希望陆放鸣说的是真话,小刘太太猜错了。东方涓平生最痛恨的是谎言和欺骗。当年想方设法出国,出了国又历尽艰辛留下来,不能不说这是一个重要原因。她的童年正是三年自然灾害期间,她是喝着外婆用酱油和几滴麻油冲的“神仙汤”长大的。对她来说,中国当时物质上的匮乏不是她执意客居她乡的理由。她受不了的是那种充斥着假话和谎言的环境。 那天晚上,东方一夜没合眼。听着身边陆放鸣均匀的呼吸,看他四脚朝天,轻声打着香甜的呼噜,东###得她真的是在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三章 李羚挂上电话,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她对东方太了解了。从外表看,她聪明理智,很少见到她大喜大悲的时候,骨子里却是感性而浪漫的。她把自己隐藏得太好了,蒙骗了好多人。她相信,东方周围的朋友,如果知道她离开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家,一走了之,一定会大惊失色。一位受人尊敬的大学教授,一个善解人意的妻子和母亲,会作出离家出走,这个少男少女们热衷的不负责任的行为!而且具体去处,居然对我都守口如瓶。这个东方! 李羚的目光停留在最后一行字上:“永远的安宁”,有股不详的预感升了起来:“在这个喧闹的世界上,哪里还找得到永远的安宁?难道。。。。。。“她不敢再想下去了。她摇摇头,竭力把这些念头赶出去:不,不可能,信里东方提到了使命,有使命感的人是不会自杀的。她定了定神,操起电话,陆放鸣那里,更让人担心。 “Hello。”话筒里传来陆放鸣有气无力的声音。 “怎么样,找到什么没有?”李羚急切地问。 “找到一封她给我的信,还有。。。。。。”陆放鸣停了一下。 “还有什么?” “。。。。。。”电话那端一片沉寂。李羚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陆放鸣,你快说话。还有什么?” “东方她要跟我离婚!”陆放鸣的嗓子有点沙哑。 李羚头皮一紧:这个东方!她终于跨出了这一步! “陆放鸣,你冷静点。千万不要乱。东方一定是留下了一封签了字的离婚协议,对吧?只要你不签字,这个协议暂时不会生效。现在我就想知道,前段时间,家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李羚感觉到自己在发抖。 “没什么大了不得的事呀。说好了去开会,怎么就成了离家出走呢?”陆放鸣已全然没了主意。 “怎么会?你再仔细想想。” “真的没什么大事。“说这话的时候,陆放鸣心一沉:东方信里提到了那件事。东方她根本就没原谅我! “没什么事东方怎么会离家出走?都这样了你还不说实话,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这样吧,等老王回来我跟他商量一下。去你那儿一趟。” 放下电话,陆放鸣怔怔地坐在那里。对李羚,他没说实话。他和东方的关系,确实出了问题。虽然这个问题由他引起,他却不觉得责任在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愿意外人,尤其是李羚知道这件事。他只是有点后悔那天不该对东方动手。 那天是个周末,那件事刚刚过去一个星期,两人都小心翼翼地试图修复裂痕。下午准备包饺子的时候,发现醋没了。陆放鸣说我去买。在外面转了一大圈回来,进门的时候,陆放鸣特意夸张地叫了声:涓子,我回来了。东方铁青着脸,冷笑道:买瓶醋用了三小时,这次又去谁那里看足球啦?陆放鸣也火了,我去小张的洗衣店呆了会儿,又去老关的餐馆聊了会儿天。怎么?不能去吗?东方哗地一声把筷子扔进盆里,说:去,去,尽管去。别说去你酒肉朋友那里,就是去酒吧潇洒我又能有什么法子?只是别拿张三李四的来搪塞我。我还没老眼昏花呢,犯不着你来诓我。真是男人,就敢做敢当,带个把女人去酒吧算什么,兴致来了妓院也逛得。怕就怕那事情做都做了,还遮遮掩掩地说是去看什么足球赛。。。。。。 只听咚的一声,盛着饺子馅的塑料盆被陆放鸣抓起来反扣到地上。“你侮辱我!”他冲过去一把操起菜刀,叫道,我他妈杀了你,反正我也不想活了。另一只手一呼啦,把桌子上的茶杯,饭碗全掳到地上。厨房的地上顿时散满了玻璃,陶瓷碎片,一片狼藉。 东方抬起头,有点惊恐地看着他,好像说,你还真敢动手?在东方的注视下,陆放鸣举刀的手慢慢放下来,嘴上还在嚷嚷:“我去朋友那里都不行吗?我他妈这点自由都没有啦?” “陆放鸣你还讲不讲道理啊。我什么时候说过你不能去朋友那里啦?我只是对你是不是真的去你说的地方表示怀疑。”东方站起身,径直走出了厨房。 沉默了一个星期之后,东方带着简单的行李离开了家。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二章 星期六上午,李羚一般比较清闲。老王去体育馆跟一帮中年发福的男女打排球,直到中午才回来。她常常睡到九点多钟才起床,把家里收拾一下,给菜地浇浇水,就开始准备午饭。女儿去外州上学后,他们的午餐简单多了。能享点”口福”的东西都跟心脏病,糖尿病,血管硬化,骨质疏松,这些中老年人的克星们挂上了钩。现在,就连主食也成了导致肥胖的罪魁祸首。她最近看了一本名叫的书,上面说要拒绝吃肉奶蛋,只吃地瓜。她彻底无所适从,对王德霖说,我敢预测,人类最终将在豪华的宴席上死于饥饿。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八点半还不到李羚就醒了,而且再也睡不着。她庸懒地起床。王德霖穿着那件排球专用的老头衫和运动短裤,正要出门。见她披头散发地从卧室里出来,有点奇怪:”你今天咋这么早就起来啦?” “睡不着。”李羚没好气地说。莫名其妙地心情不好。 王德霖匪夷所思地摇摇头,走了。 李羚洗漱完毕,在厨房的餐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牛奶,烤了一片全麦面包,一边吃,一边顺手翻看着餐桌上老王收回来的邮件。昨天她和老王去看女儿,很晚才回来,连信箱都没检查。她扒开花里胡哨的广告,翻出几封信。一封是煤气公司来的账单,最不受欢迎。她连口都懒得拆,就放到一边。下面一封是私人信件,收信人是她,左上角写信人的名字是东方涓。 “东方涓,Q城?”看到东方涓的信,她有点意外。可是,没错,就是东方那娟秀的字体。还在北方文理学院教书的时候,东方涓就练过英文连体手书,她的求知欲望总是那么旺盛。学英文,别人背单词,听###,做托福模拟试题,都是为了应付考试,是苦事一桩。只有东方,她从枯燥的英语单词里,###的慢速新闻中,感受到的是英语独特的美感。她充满感情地朗读里那些优美的散文,像朗诵朱自清的一样投入。李羚一直认为东方学大气科学是入错行,东方跟陆放鸣结婚是嫁错郎。东方的智慧一到关键时刻就失灵。 “她怎么还用这种古老的交流方式?”她和东方几乎每周都通伊妹儿,什么话伊妹儿不能讲,一定要给她写信呢?她疑惑地撕开信封,展开薄薄的条纹纸: 羚,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失踪”了。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太累了,想由着性子活几年,干点自己喜欢的事情。 曾经多次有过这个念头,都被我压了下去。主要是不放心小凡,怕她受到伤害。去年她上学走了,我也过了四十五岁的坎儿,这个念头竟越来越强烈。每过去一天,我都会问自己,生命留给我的时间已经不是很多了,这样蹉跎下去几时才是个完呢? 当然跟陆放鸣有关。你说过,我和陆放鸣,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我们共同生活的十几年充满了这样的无奈。我一直在等着他长大,等着他成熟。但他拒绝成熟。也许他是对的,他活得像孩子般轻松。保持童心不是罪过,但当这种幼稚给别人带来伤害的时候,还能说它不是罪过吗? 人生只有短暂的几十年,生儿育女,求学求职,养家糊口,已经用去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剩下的二十几年(如果我能活到七十岁的话),我想把它留给自己。你一定不会说我自私的,对吗? 其实,每个人活着,都有他的使命。我的前半生相夫教子,孝顺父母,完成了一个普通女人的使命。这后半生,应该换一种活法了。现在,那个崭新的生活在向我招手。我像一只渴望自由的鸟儿,飞向窗外的一方蓝天。我知道,融入那片海洋般辽阔的蔚蓝,便是永远的安宁。我多么向往那种沉浸在思想里的生活啊。 放鸣那里,麻烦你多关照一下。他可能会不习惯。 东方 2006年6月28日 看完后,李羚的第一个反应是给陆放鸣打电话。果然不出所料,这家伙丝毫没觉出任何反常。这几天,世界杯赛事如火如荼的,她怀疑陆放鸣这小子压根儿就把东方给忘得干干净净。“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真想像不出感情那么细腻的东方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李羚自言自语地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东方对这个大男孩失去了耐性呢?”她知道不到万不得已,东方是不会跨出这一步的。东方曾经对她说过,陆放鸣这个人心无城府,接人待物随意散漫,好多事情要由她掌控。迟早有一天,她要被他累死。不是体力上的累,是心累。但怎么说呢,凡事都有正反面,他这人头脑简单,脑子里想什么我都一清二楚,不用担心他瞒着我去找别的女人。说到这里,她有点苦涩地笑了一下。 这大概也是东方一直没有离开陆放鸣的原因。她知道,在这方面,东方有洁癖。别的女人在乎的事情,比如对方的学历啦,职业啦,薪水啦,她对陆放鸣几乎没有什么要求,但在忠诚问题上,她苛刻得不近人情。如果哪个女人来电话跟陆放鸣聊天超过十分钟,等待他的就是一场冷战。朋友聚会,要是看到有年轻女孩子对口若悬河的陆放鸣产生兴趣,她一定会对这家人敬而远之。李羚曾经分析过东方的这个偏执。当然啦,东方对陆放鸣是有恩的。八十年代中,出国可是人人羡慕的事情。他陆放鸣就凭着跟东方涓的一纸婚约,不费吹灰之力就跨过了太平洋。从这个层面上看,东方实在是有资格要求陆放鸣的绝对忠诚。但李羚知道,这和东方的个人经历有关。她常常设想,如果当初,东方嫁的是圈里人,她会这么要求对方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一章 生活本身不会关心咱们更喜欢用哪种污泥玷污自己的身体。 ------伏尼契 四十六岁的东方涓离家出走了。 东方涓给丈夫陆放鸣留了一封信。信上是这么写的: 放鸣,我走了。原谅我的不辞而别。不要找我。 夫妻这么多年,一直吵吵闹闹的。都过来了。也许如你所说,吵架也是一种沟通,虽然我很不适应这种沟通形式。我常常对自己说,你的坏脾气我是知道的。既然当初选择了你,就应该接受你的一切。我一直不愿承认自己的失败。我太渴望像我的父母那样在青春不再的年龄手拉手去逛名山大川了。这么多年,为了这个梦,我一次又一次委屈自己。但是,上星期发生的这件事不同,你越过了界限,这是我为你也为我自己定的最后底线。这一次,我真的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原谅你。我决定,不再为了那个梦付出代价了。我知道,你一定有你的理由,出于好奇一时糊涂,别人邀请却不过情面,等等。但这件事的起因是什么对我已经不重要了。就好像一个人被杀了,追究凶犯是出于何种原因杀人对死者毫无意义。你也不要太过自责,放弃婚姻的念头我早就有了,这件事只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其实,这对你,也是一种解脱。祝你幸福。 小凡那里,我会去信解释。 小涓草就 2006年6月28日 陆放鸣看到这封信已经是两个星期以后了。那天是星期六,陆放鸣哪儿也没去。下午三点,是法国对意大利的决赛,一定大有看头。四年一次的世界杯,可遇不可求啊。他草草吃了早饭,刚打开电视,电话铃响了。是李羚打来的。第一句话就是,东方走了吗?陆放鸣一愣,说,是啊,她出差有两个星期了,该回来了。李羚问,她走的时候是怎么说的?话语里有一点让人不安的东西。 陆放鸣说,她说去美国开会,一个多星期就回来。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又愣了一下,啊,她走了有两个星期了。 “赶紧看看她都带走了什么。”李羚是东方最要好的朋友,两人来加拿大前都在北方文理学院教书,后来一起公派来G大读硕士研究生。硕士毕业后李羚跟着老公去了美国,东方辗转了几个城市最后和陆放鸣在Q城扎下了根。 看来这次东方把出差的事也告诉李羚了。可她说话的语气有点不对头。李羚大东方两岁,心思慎密,为人处事稳重得体,今天的表现可不太像她一贯的风格。陆放鸣心里有点犯嘀咕,张开嘴刚想问,李羚好像猜到他要说话似的,抢先说:“别耽误时间了,快去k,我待会儿再打来。” 放下电话,陆放鸣开始大搜查。 这栋三间卧室,一个客厅,一个餐厅,一个厨房的抬高房,是东方工作一年后买的。当时银行贷款利率已经降得很低了,房价还没来得及升,他们看准了时机,只用了一个星期时间连轴转看了十几座房,最后由东方拍板买下了这栋红砖黑顶的三年新全砖房。三间卧室,他们夫妻住带洗手间的主卧室,女儿一间,最小的一间当书房。陆放鸣的主要娱乐是看电视,书房基本是东方和女儿小凡的领地。去年小凡去美国读大学,书房就完全归东方所有了。两个大大的书架几乎占了一面墙。拐角是计算机桌,上面一台奔腾三电脑。靠另一面墙,是东方的书桌。上面通常放着她的手提电脑,和一些字典等工具书,还有一些没看完的文献和正在看的书。平时陆放鸣除了周末整理屋子很少进书房,今天东方不在的时候贸然闯进来,而且是为了发现什么,他突然有点偷看别人隐私的感觉。 书房很整洁。东方是个有条理的人,她喜欢把自己的东西摆放得伸手可及。看到书桌前的转椅,陆放鸣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每天吃完饭,在客厅看电视的时候,坐在沙发上正好可以瞄到东方坐在书桌前的背影。虽然各干各的,东方总是在他的视野之内。 现在,这只咖啡色的羊皮转椅静静地立在那里,似乎在等待它的主人,也似乎在责备他的粗心。陆放鸣轻轻地抚摸光滑的椅背,有种说不出的伤感。他缓缓抬起头,吓了一跳:书桌上东方的那台手提电脑不见了! 他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再看看桌子上,那本厚厚的,和也没了。桌子上异常干净。过去摊在那里,没看完的英文文献一份都没有了。东方去哪里了?他基本可以肯定,不是开会。开会没必要带字典。 把家里搜索一番,发现跟东方一起消失的,还有一只中号的拖拉式皮箱,春秋天穿的皮夹克,和冬天穿的羽绒大衣。很显然,这是一次预谋周密的离家出走!东方对他撒谎了!东方从来不撒谎,肯定什么地方不对。陆放鸣慌了手脚,在家翻箱倒柜,最后看到了静静躺在厨房托盘里的这封信。 他一把抓起信,一口气连看两遍。东方说的似乎很明白,但又似乎什么都没说。他不甘心地又把信封拿起来抖落了两下,一张纸飘落在地上,他赶紧弯腰捡起来,看了一行,就傻眼了:离婚协议书。是东方那娟秀而果断的字迹。他像被抽掉了脊梁骨,颓然跌坐在酒吧凳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六十一章 “这话怎讲?” “我问你,你回文理学院上班后,为什么不问我提出分手的真正原因?” “因为你的绝交信上说得很清楚嘛,你爱上了另一个女孩儿,你要跟她结婚。” “你相信吗?” “我不得不信。” “可你也看见了,我当时孤身一人。” “那又怎样?移情别恋,还不够吗?依我当时的脾气,就算你跟那女孩没成,本小姐也是好马绝不吃回头草的。” “你不想知道事实真相是什么吗?” “当然想知道,刚才问你的就是这个问题呀。” “要是我告诉你,根本就没有那样一个女孩你信吗?” “当然不信,除非你确实不爱我了,那只是个借口?” “事实是,”乔力波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申请签证的时候使馆要求体检。验血检查时,我被查出乙肝,你知道加拿大对这种传染病控制很严格,我去加跟你团聚的希望一下子变得非常渺茫。如果你是我你会怎样做?” “怎么会是这样!上帝真的太会开玩笑了!”东方涓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是啊,看着你在我面前趾高气扬地走来走去,你知道我心里是什么滋味吗?” 东方涓终于明白她回北京文理学院的那一年里,每次有人给她介绍了男朋友,乔力波总是有事没事地往她宿舍跑,直到把那个男孩气走为止。可当东方涓刚刚对他有点旧情复燃的时候,他马上又会消失好久不再露面。 后来别人介绍她跟陆方鸣认识后,她赌气地不再想乔力波,并且很快就跟陆放鸣确定关系,还挺张扬地和化工系的两对教师一起由工会出面举行了集体婚礼,她甚至送了一张请帖给乔力波,邀他参加她的婚礼。 “哦,力波,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不知道我可以回来……”东方涓把颤抖的嘴唇贴在乔力波的额头上,心疼地抚摸着他眼角的皱纹,喃喃说道。 “我不想让你为了我半途而废,我知道你不会甘心的。后来你被学院扣下了,我一直在等你问我为什么要跟你分手,可你就是不问,我当时就想,时间和空间真的能改变一切啊……” “力波,别说了,我受不了了。”东方涓感觉到一种久违了的冲动,她深深吻住了乔力波炽热的唇。 时隔二十年,两个燃烧的身体再一次紧紧纠缠在一起。东方涓轻轻抽泣起来,是啊,为了彻底地拥有彼此,他们等了二十年。 “他对你好吗?”一场急风暴雨过后,乔力波和东方涓并排躺在床上,已是深夜两点,他们却毫无睡意。乔力波意犹未尽地轻轻抚摸着东方涓保养得很好的白嫩肌肤,喃喃说道。 “什么叫好,什么叫不好?”东方涓若有所思地说,“我现在发现人跟人的差别真的太大了。有的人,只要看一眼,就能爱到为他去死。有的人,一起生活十几年也走不到对方的心里去。这样的夫妻跟陌生人也没什么两样吧。”说到这里,轻轻叹了口气。 “怎么,你跟陆放鸣在一起不幸福?”乔力波正在到处游走的手停住了。 “幸福?结婚这么多年,我越来越不知道什么叫幸福了。力波,你说说到底什么样的婚姻才算幸福?”东方涓转向乔力波,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想听真话还是假话?”乔力波眯着眼睛微微笑着说。 “当然是真话啦。”东方涓有点撒娇地说。 “不结婚最幸福!”乔力波非常肯定地说。 东方涓有点惊奇地看了乔力波一眼,挺认真的,丝毫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因为人性都是见异思迁,很难保持忠诚,偏偏婚姻的内核就是忠诚,所以当一对恋人结为夫妻,他们彼此的伤害也开始了。” “那咱们俩呢,要是咱们俩结婚,也不会幸福吗?”东方涓被乔力波的谬论唬住了。 “说的就是咱们俩!”乔力波越发标新立异起来。 “你我的生理欲望都太旺盛。所以咱们俩是天生的一对。这么多年,我也算阅人无数了,还真没发现一个像你感觉这么好的。东方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每次做爱都能达到高潮?” “哎,我说乔力波,你的境界能不能高一点,除了肉就是欲,恶俗!” “这可不是低俗,连孔子都说:食色,性也。性爱,是男女之爱的基础。一个能够享受性爱的男人和女人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那你怎么还说咱们俩不会幸福!” “你看你,又绕回来了。这么说吧,如果我们结婚了,我对你会很不放心,因为我知道你的身体你自己也控制不了。你对我也一样。” “力波,说实话,当年我在G大读书的时候,你是不是曾经怀疑我对你不忠?”东方涓想起那封绝交信,和信上那句“二十三岁生日里想了很多”的话。 “不是怀疑,而是很肯定。” 东方涓被乔力波的话惊呆了,她怔怔地看着乔力波,一句话也说不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六十章 “你知道吗?我现在很坏。”乔力波在房间里那张老旧的沙发上坐下,眼睛严重充血,嘴里一股酒味儿,显然刚才在“梦淮扬”喝了不少。 “哦,是吗?你不会告诉我你的财富都是坑蒙拐骗得来的吧?听席老板说你现在是大款。”东方涓把一杯开水放在茶几上,在他旁边坐下,笑笑说。 “那倒不是。我指的是女人。” “呵呵,这我相信。在女人方面你什么时候好过?哎,做过统计没,你这辈子毁了多少良家妇女?”东方涓努力克制心底涌上的酸酸的感觉,她想起几个小时前“梦淮扬”里看到的那一幕。 “你啊,还是那么刻薄!咱俩真是天生的一对。”乔力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温暖的笑意,伸手拉过东方涓的手。 刚一接触到乔力波温热的手,东方涓心里一抖。多么熟悉的感觉!他的手还是那么温热!东方涓突然发现,二十年的时光竟是如此不堪一击,乔力波在她心里的形象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那些思念和渴望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她轻轻抽出手,眼睛里蒙了一层雾。乔力波很绅士地松开她,四下打量了房间说:怎么住在这儿,太节俭了吧? “这儿不错,挺干净的,离‘梦淮扬’又近。”东方涓挺了挺上身,说道。 “刚才你都看到了?”乔力波的眼神暗淡下来,哑着嗓子问道。 “那女孩看上去挺单纯的,不想结婚就别招人家。”东方涓盯着乔力波的眼睛,柔声说道。 “单纯什么,她是个鸡。”说这句话的时候,乔力波有点咬牙切齿。 东方涓一怔:“你说什么?” “哦,忘了你是从国外回来的了。我是说,她是个小姐。你不知道吧?北京现在最纯洁的女孩就是坐台小姐。”乔力波玩世不恭地笑笑说。 看到乔力波不知廉耻的样子,东方涓的气不打一处来,“为什么要这样?!乔力波,你身价过亿,什么样的好女孩找不到,为什么要这样糟蹋自己?” “为了不被人利用,为了两不相欠,够了吗?”乔力波提高了嗓门,紧盯着东方涓。 “可为什么要带她去‘梦淮扬’?为什么是今天?”东方涓不甘示弱地反问道。 “因为我他妈的今天最难受,最孤独、最寂寞,懂了吗?”乔力波突然咆哮起来,他一甩手把身上那件深色西装扔到沙发上,然后拉过目瞪口呆的东方涓,拥着她重重地倒到床上。 东方涓没有防备,被乔力波压在下面动弹不得。乔力波身上刚刚浆洗过的衬衫发出淡淡的香气,让她想起二十年前在她的宿舍因为愤怒压在她身上的那个清新俊朗的青年。 乔力波瘦削的脸因为愤怒微微发红,他颤抖着手解开东方涓上衣的钮扣,用力捏住了她的乳房。 “No!乔力波你想干什么?!”东方涓用力把乔力波往外推,又羞又恼。 “你知道我想干什么!我要做一件二十年前就该做的事。你今天来不就为了这个吗?我会满足你的。”乔力波霸道地拿开东方涓的胳膊,用一个激烈的吻堵住了她的嘴。东方涓挣扎着躲开乔力波,加重了语气,一字一句地说:“乔力波,你松手!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学会尊重别人!” 乔力波的手渐渐松开了,他不发一言,向后仰身躺倒。东方涓坐起来,一边整理身上的衣服,一边恼怒地瞥了一眼乔力波,她呆住了:乔力波的眼睛里泛着泪光,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东方涓的心被重重地撞了一下,她俯下身,轻轻用手抹掉乔力波眼角流出的泪,说:“怎么,生气啦?还跟孩子一样!” “东方,你是不是不把我折磨死不安心啊?你在加拿大呆得好好的,回来惹我干什么?你不知道我现在多脆弱吗?”乔力波轻轻地抚摸着东方涓柔软的头发,好象生怕她会碎掉一样。 东方涓不说话,无力地躺到乔力波身边,轻声问道。“力波,告诉我当年为什么要提出分手。” “那时候你为什么不问我这个问题?”乔力波眼神空洞地看着天花板,淡淡地说。 东方涓知道他是指的是1989年那个改变她命运的夏天。就在接到乔力波的绝交信的半年之后,东方涓顺利通过了硕士论文答辩,拿到了学位,同时申请到了去.读博士的奖学金。她买了往返机票,办妥了加拿大往返签证,踌躇满志地登上飞机回了家。可是在她休完假打算回加拿大读博的时候在上海机场时被拦了下来,要求出具特殊时期增设的出境卡。东方涓只得回到北方文理学院开有关证明,被正在四处搜寻她的校外办逮了个正着。 原来东方涓G大毕业后,CIDA项目的加方负责人就按惯例给她买了回中国的飞机票,同时通知了北方文理学院的外办,让他们到时去机场接人。可是,外办主任一行扑了个空,因为东方涓自己订了另一个航班直接取道上海回家了。当时东方涓想的是反正还要回加拿大继续读博,没有必要跟北方文理学院接触,以免节外生枝。但在北方文理学院这里,就成了一名公派出国人员叛逃失踪了。所以当东方涓在家乡悠哉游哉地陪妈妈去菜场买菜的时候,北方文理学院这边已经乱作一团,院长发话,除非东方涓她有本事不回来,否则绝不能轻饶她! 东方涓回北京找到系里一位最要好的同事小卞,她见到她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怎么真的在国内呀,我们都在想你千万别回来! “那时候问和现在问有什么不同吗?”东方涓不解。 “如果你问了,咱俩的人生可能都要重写。”乔力波的话让东方涓心里一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五十九章 回到旅馆,东方涓无力地倒到床上。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自取其辱?她在心里一遍遍地问自己。她难道不明白,生活就像流水,永远回不到起点吗?乔力波是谁,她难道不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可是,她就是不能容忍刚才看到的一幕!乔力波的那付嘴脸跟小说、电视上那些玩弄女性的大老板有什么区别!可这也是情理之中的呀,一个单身男人,有足够多的挥霍资本,还指望他坐怀不乱?只是因为那是在“梦淮扬”,是八月二十号这个特殊的日子吗? 突然,一个问号浮了上来:明明知道梦淮扬是属于他俩的,今天是属于他俩的,为什么还要带那个女孩去那里,北京这么大,餐馆这么多,一定要去那里吗?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定要在今天吗?也许她误会他了? 她一跃而起,从皮夹里拿出那个铺开又迭起过多次的字条,操起电话。 接通了,东方涓突然一阵心慌,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刚想放下电话,里面响起一阵音乐铃声,啊,是。接下来是乔力波那熟悉的声音:对不起,我不方便接听您的电话,请留言。东方涓轻轻放下电话,手支着下巴,呆坐在桌前。 多么熟悉的旋律!在北京文理学院教书的时候,正逢台湾校园歌曲在大陆风靡一时。谢丽丝和王洁实成了他们这一代人心中的偶像。有一次她和乔力波约会时,乔力波就对她唱了这首。以至后来很多年,她都没法抗拒这首歌给她带来的那种怀旧情绪。 乔力波的声音非常干净,吐字又极其清楚标准,加上他唱歌时轻松随意的姿态,非常适合唱这种没什么高音、低音的台湾校园歌曲。东方涓常常说他不是在唱歌,而是在哼歌。后来看小说时看到一个词“浅吟低唱”,她一下子就想到了唱着的乔力波,他那微微低下的头,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她对乔力波说,以后如果咱俩走丢了,就唱这首歌,我一定能听到。 有人敲门,是旅馆的服务员,提着两只保温瓶,问她需不需要开水。东方涓说不要,把她打发走了,思路却回到了眼前。她想她此番回国真的欠考虑。她想起当年刚收到乔力波的绝交信的时候,她也曾冲动地想马上飞回来把一切弄清楚,可最后还是放弃了。当时她才只有二十六岁,都知道那个时候回来是自取其辱,现在自己这是怎么啦,居然幻想人到中年的乔力波为他们那个没有结果的初恋守身如玉! 东方涓披上外套,下楼来到旅馆外面的大街上。这条路她太熟悉了,从北京文理学院进城,总是先坐362公交车到颐和园换乘332沿着这条路,到达动物园终点站。每次站在那个四面透风、晃里晃荡的公车上向外看,刀口剧院、北京大学、紫竹院公园从眼前一晃而过,她都会想,都说北京大,跟我产生联系的不过就是这条中关村路和这辆破旧的332公车!后来跟乔力波比较熟了,她问他,是不是当一个城市大过一定的尺寸,这个城市里的居民会产生一种疏离边缘的感觉,就像一个大家庭里的孩子,每个孩子都觉得父母给他的爱太少。乔力波说,那是你,不是我。对我来说,北京向外扩得越大,我的空间就越大。怀柔、顺义,现在是我家别墅,将来就是我家后院。她因此伤感了几个小时,她想她注定是这个城市的边缘人了。 北京七月的夜晚凉风习习,街道两旁是一间接一间的酒吧,霓虹灯把整个街道装点得非常美丽时尚。街边临时支起的小吃摊位前,熙熙攘攘挤满了纳凉的居民,人们大声打着招呼,小孩子在人缝里乱钻。几个年轻人一边喝着燕京啤酒,一边在为什么国家大事争执不休。东方涓信步向前走,心情慢慢地好起来。她想难怪有人说海外留学生有得忧郁症的也不用看什么心理医生,只要送回国,哥儿们几顿酒一喝,保管痊愈。 这次回国跟以往感觉完全不同。过去回北京,下了飞机就处在陆放鸣父母和姐姐一家人的包围中,去餐馆吃饭,陪老人聊天,或者陪陆放鸣参加他的同学聚会,每天安排得满满的,哪里像现在这样清闲。只是心里有点空落落的。没有陆放鸣,现在又失去了乔力波,北京文理学院过去的同事出国的出国,退休的退休,去了肯定全是新面孔,北京和她之间的联系好像全断了。她突然想起,小的时候跟爸爸一起去放风筝,看到风筝在爸爸手上越飞越高,她问爸爸,要是没有那根线,风筝是不是可以飞得更高啊?爸爸说,傻闺女,没有线,风筝会栽下来的。 常常听人把他们这些出国的留学生比作风筝。每次听到这样的话,东方涓都会想,如果我们真的是风筝,那么风筝无论飞得多高,都是要被放风筝的人收回来的,可是为什么在那片没有亲情,语言陌生的异域生活了几年之后,大多数的学子最终选择了亲手割断这根线?难道他们就像儿时的我一样,以为没有这根线可以飞得更高? 东方涓曾经跟不止一个人讨论过这个问题,他们的回答是,不回国不代表不爱国,爱国的方式有多种,当我们的祖国相对落后,研究条件相对简陋,留在国外可以出更多成果时,选择不回去,你对祖国贡献可能更大。这些回答看上去很正确,很堂皇,可东方涓觉得就像一个男人对你说我很爱你但不打算跟你结婚那么荒唐。那么我呢?我为什么要滞留不归? 如果当时乔力波没有提出分手,我会按期回国吗?东方涓想起了此行的真正目的。怀着一股莫名的期待,她转身快步向旅馆走去。 回到旅馆,已是半夜十二点多,刚刚跨进门,桌子上的电话就急促地响了起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五十八章 “你肯定是东方涓吗?”乔力波急切地问道。 “没错,就是她。我们还聊了不小功夫呢。”席京生看了一眼乔力波身边的女孩。“不过,乔总,您还是先点菜吧,林小姐饿了吧?” “她没事。你快告诉我,东方涓住在什么地方?我到哪里才能找到她?”乔力波有点粗暴地打断席京生的话,急急地说。他的眼睛发亮,席京生有点惊奇刚才进来时还有点慵懒的乔力波怎么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她什么也没留下。你们先点菜吧。”席京生同情地看了一眼乔力波身边一脸无辜的年轻女孩,心里嘀咕道,这些女孩也是活该,那么多同龄的男孩子不要,偏要找这些感情复杂的中年男人,让人这么怠慢。 等到客人走得差不多了,席京生出来,看到乔力波还在,林小姐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乔力波满脸通红,明显喝多了。他在乔力波身边坐下,问:你怎么把林小姐支走的,她看上去挺清纯的。 “这年头那还有什么清。。。纯的女孩!女人就是女人,全他妈今儿跟你海誓山盟,明儿就不知道扎哪个男人怀里了。”可能喝多了,乔力波口齿有点不清楚。 “乔总啊,我说你也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么。这世上啊,好女人还是有的。跟你说说你嫂子的故事吧。 “当年烹调学校毕业实习的时候,我选了淮扬菜,联系到江淮市人民饭店去实习。在那里,我遇见了我那口子,她是那家饭店的服务员,人好,也勤快,长得小巧玲珑的,看了就想疼她。实习完了,我们的爱情也成熟了,我正式向她求婚。可她家里不同意,不知道为什么她家里人认为北京人顿顿都吃窝窝头,冬天只有白菜、萝卜,生活很苦。可我那媳妇也是个倔脾气,家里越不让她越稀罕我,硬是跟着我一起回了北京。我这个人性子急,谁的帐也不买,知道自己到哪个单位也不会是好员工,就跟我媳妇商量开饭店,自己做老板,不用看别人脸色。她在北京也没别的亲人,当然是听我的。当时正是市场经济很热的时候,我们拿出双方多年的积蓄,一起开了这家餐厅。 选地点的时候,是我执意要在这里。我这辈子跟大学是没什么缘分了,可我愿意跟大学挨得近点,沾点书香。我媳妇儿本来是不同意的,她说做生意就是做生意,不是圆梦。我说开这个餐馆就是圆梦,圆我的大学梦,圆你的淮扬梦。我一拍大腿,说,就这么着,咱这餐馆就叫“梦淮扬”,专营淮扬菜。 后来的事实证明,人要是把平常的日子当梦来做,八成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有一次,一帮人大的学生来吃饭,吃完了,闹够了,不知道谁提议要见见厨师,把我从厨房叫出来。我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多文化人?像根电线杆子杵在那儿半天,才憋出一句,同学们吃着不舒心的地儿,尽管提。我当时也就这么一说,谁知道他们把一个女孩推到我面前,说马兰,快跟这位大哥说说你多么喜欢他做的菜。我人一下子傻了,倒是人家女孩儿大大方方地握住了我的手,说,师傅,您做的菜好吃极了,我刚才直跟他们夸您哪。女孩子的手柔软温暖,我禁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天哪,她长得太美了,特别是一头飘扬的长发,简直跟仙女似的。可能我的样子特别可笑,马兰轻轻笑了一声,说,您快去忙吧,他们在开玩笑呢。那天一直到餐馆打烊,我的脑子里就全是马兰,关门回家的时候,想到上面沾着马兰的体香,连手都不舍得洗。 打那以后,我对我媳妇儿就越来越不耐烦,看哪儿哪儿不顺眼。跟马兰比,她的头发就像枯草,又黄又干,而且她说话n,l不分,hi不分,一点也不像马兰那么动听。有段时间,有事没事的我总爱去大学附近转悠,想着没准儿能见着马兰。皇天不负有心人,还真让我等着了。那是1990年的春天,距离我第一次遇见马兰三个月之后。 那天是星期一,餐馆不开门。我跟媳妇儿说跟人约了谈餐馆装修的事儿就出了家门。我坐在校门对面卖大碗茶的棚子下面,眼睛盯着进进出出的大学生们。那些胸前别着校徽的大学生像是知道有人在看他们,个个趾高气扬,脸上一副志得意满的神态。突然,我看到马兰跟一个男孩儿从门口出来,正往我这边走。我赶紧迎上去,叫了声,马同学。见到是我,马兰的脸红了一下,眼睛亮亮地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然后笑着说:是你啊,都认不出来了。我那天穿了一件白衬衫,牛仔裤,难怪她认不出来。她说正好她下午没课,她打发那个瘦小的男生自己去商店,花了整整一下午陪我参观人大校园。 我被马兰迷住了,她的美貌,高雅,还有现代,把我彻底征服了。马兰灌输给我很多我有关现代人自由、及时行乐的观念,让我觉得自己很时尚。后来,我常常瞒着媳妇在旅馆开房间和马兰幽会。就在我打算跟媳妇离婚娶马兰的时候,马兰提出分手,她说我们之间只有肉的快感,缺乏灵的共鸣。我带着一颗破碎的心回到我媳妇身边,心想还是糟糠之妻可靠啊,发誓要好好对她。可不久,我媳妇就病倒了,肝癌晚期,只坚持了两个月,就撒手人世。我知道,她是被我气死的。前段时间我一有空就跟马兰鬼浑,餐馆全靠她一个人打理不说,还老跟她撒谎,她心里不知道多难过呢。临死前,我媳妇儿说,我和马兰的事她全知道,还说她原谅我了,要我把孩子拉扯大,用心经营餐馆,有合适的就再找一个,好好过日子。” 说到这里,席京生浑浊的眼睛里流出两行清泪。他抬起袖子擦了擦,接着说:“现在回想起来,我简直就不是人,我那媳妇,多善良的一个人,嫁给我,没过一天清闲日子,还让我伤得这么深。乔总你听我一句劝,女人啊,越是那不声不响,让你没感觉的,越不能伤害她,因为这样的女人,她那颗心里头只有你。” “哎,乔总,乔总,你听着呢吗?” 乔力波趴在桌子上,已经睡着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五十七章 在任何情况下,我都没有义务向任何人承诺忠诚,当然也包括你。 忠诚不是两性关系的前提,只是一种可能的结果。 ------徐晓《半生为人》 东方涓坐在“梦淮扬”餐厅里。昨天晚上到北京,在紫竹院附近找了一家小旅馆住下,今天时差还没转过来,她就迫不及待地来到这里。 “梦淮扬餐馆”现在的名子叫“梦淮扬茶餐厅”。对改名,东方涓能够理解,为了生存,他们需要与时俱进。他们能在店名中保留了“梦淮扬”这几个字已经让她很感动了。否则她凭什么来这里跟乔力波相聚?只是店老板的梦够长的,一做就是二十多年,像她的初恋。东方涓环顾四周,下午三点多,餐馆刚开门,没什么客人。 “梦淮扬餐馆”,也就是现在的“梦淮扬茶餐厅”,位于紫竹院公园对面的一个小巷子里,由于不近闹市,生意不是很火红。能维持这么多年,也算是奇迹了。东方涓突然很想见见这家餐厅的老板。她想知道,在商品化的当今中国,是什么让这个餐厅像一朵路边的小花静静地开放。 好像有心灵感应似的,一位中年男人端着一个茶壶、一碟五香豆腐干,和一本菜单来到东方涓的桌前。“对不起,我暂时不点菜。”东方涓收回目光,有点抱歉地说。 “等人?”中年男人一边利索地把手上的东西放在桌子上,一边问道。 “等一个朋友。”东方涓欠了下身,说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在等乔总吧?”那男人温和地笑了一下,伸出手,“席京生,餐馆老板。” “啊,席老板,您好。我。。。我是在等乔力波,只是我不能肯定他会来。”心思被人一语点穿,东方涓的脸唰地红了。 “乔总肯定会来的。每年的今天,乔总都要来这里,而且只点两道菜,炒长鱼和炒茭白。但啤酒要得很多,每次都喝得大醉。” 东方涓心里一动,不由注意地看了店老板一眼。这是一个五十开外的男子,说话带着很浓的北京口音,头发已经花白,身材高大魁梧,年轻的时候一定很帅。可能由于长时间在厨房烟熏火烤,脸色发暗,嘴唇干裂,只有一双眼睛依然深邃黝黑,让他看上去不像一个普通的厨师。 “我问他,你是不是在等一个人?”席老板在东方涓对面坐下。 “他怎么说?”东方涓颤抖着声音问道。 “他说是,他在等他心爱的女人。”店主意味深长地盯着东方涓。“他说他知道她不会来,她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可他就是忍不住想来这儿坐坐。因为他们认识后吃的第一顿饭就是在这里。” “刚才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乔总终于等到了他的女人。”中年店主微笑着看着东方涓。 “怎么可能!这么多年前的事了。连我自己都记不清楚了。” “你们来吃饭的那天,正好是我和我媳妇儿的结婚周年。本来那天我跟媳妇说,今天是咱们结婚一周年纪念日,就休息一天算了。可她不肯。她说生意不是很好,动不动就休息,客人就更少了。再说,看看今天都有谁来咱们餐馆,只要是一对的,咱们就把他们定为周年纪念的见证人。结果那天,来了一个老太太,一个中年男人,还有一个旁边那家商店的女服务员,只有你们这一对。记得当时我还出来跟你们聊了几句,你问为什么餐馆取名“梦淮扬”,我媳妇告诉你们她是江淮人,乔总高兴极了,他开心地告诉我们,你也是江淮人。从那个时候起,我就记住你啦。” “是啊,二十年啦,……”东方涓打量了一下四周,感叹道,“二十年前的今天,我拿到了去加拿大留学的签证,我们一起来这里庆祝。当时,我们约好,等我学成归来,我们一起来这里举行婚礼。记得当时我问了一句,要是我不回来了呢?乔力波愣了一下,说,只要我们都活在这个世界上,只要条件允许,每年的八月二十号,我们就在这里见面。我问他,为什么是八月二十号?他说这一天是命运让我们相遇的日子,也是命运让我们分开的日子。我这才发现,那天恰好跟我们第一次来这里吃饭是同月同日。”东方涓拿起一块豆腐干,轻轻咬了一口,接着说,“听到他的话,我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我说力波,要是你实在不愿意,我就不走了,反正国门打开了,以后这样的机会会很多。乔力波呆呆地看着我,说,你做不到。那样就不是东方涓了。” “你没试过把乔总办出去吗?”席京生打断东方涓的叙述,问道。 “试过,没成。可能命该如此吧。”东方涓淡淡地说。她没法向席老板叙说当乔力波把她寄去的汇票退回来时她是多么绝望。那是她出国一年之后,乔力波告诉她,领馆要求出具两万美元的汇票才能考虑他的自费留学申请,她放下一贯不喜求人的个性几乎问遍了所有可能帮忙的同学才筹够了这笔“巨款”。可是这张承载了她全部希望的汇票却在乔力波决定跟她分手之后,轻飘飘地飞回了她的身边。与此相伴的,还有那句“值得庆幸的是,我把你的贞操给你留下了。”的话。直至今天,她都不知道让乔力波放弃了来加和她团聚的念头,并且决定跟她分手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那时候我们都太年轻,不懂得珍惜,还把对方弄得遍体鳞伤。”东方涓用一句感叹把那段往事一笔带过,然后,有点迟疑地问道: “这些年。。。乔力波还好吧?” “事业上嘛,那是蒸蒸日上啦,他的翔宇电脑公司现在身价过亿。个人生活方面,就不那么尽人意喽。” “你的意思是,他家庭不幸福?” “跟媳妇儿离了好些年了,到现在也没找到合适的。现在自己一个人过。” “哦?为什么离婚?” “好像是媳妇儿对他不忠,被他发现了。据说这事儿发生后,那女人跪在地上求他,哭得泪人儿似的,他就是不肯原谅。只是给了那女人一大笔钱,对那女人说,跟你男人好好过日子去吧,你自由了。旁人再劝也没用。跟媳妇办了离婚手续那天,他来我餐馆,喝了好多酒,醉得一塌糊涂。反反复复只说一句话:谁他妈还相信女人对你忠诚,谁就是傻瓜、白痴!” “是这样!”东方涓突然想起那封绝交信。这么说,在他们失败的初恋中,受伤的不只是她一个人? 东方涓正要问话,席京生说了句,乔总来了,站起了身。东方涓扭头看去,门口进来的正是在她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乔力波,只是他的身边有个年轻女孩,小鸟依人地挽着他的胳膊。东方涓低声对席京生说了句:别告诉他我在这里,就快速转过头来,低头详装喝茶。耳边,响起乔力波那熟悉的声音:老席,跟客人聊天哪,按老样子给我来两份。让林小姐尝尝你的手艺。 “乔总,你等的人来了!”席京生对着乔力波的耳朵低声说。 “你说什么?”乔力波一惊,搂着林小姐的手滑了下来。 “东方涓来了,就坐在那边!”席京生依然压低声音,却加重了语气说。 他们同时向后望去,那里已空无一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