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诱反派的正确方法》 第 1 章 请嫁(小修) 眼前重重迷雾散去,喊杀声刺耳。连笙一抬眸,便看见漫天箭矢射向颍东城门。 连笙慌忙去看大军中正奋勇杀敌的人:“哥哥!” 连祁听不见她惊恐的叫喊,西羌人入侵已近一月,他与无数将士死守着才没让蛮人进城一步,但是至今没有等到上京的援军。此刻连祁精疲力尽,身上布满数不清的伤口,骑在马上的身体摇摇欲坠。 箭雨再次来的时候,连祁极力挥着银枪。 “嗖——” “哥!”连笙瞪大双眼,眼中的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她想扑过去,可是身体被一股力量束缚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 连祁从马上摔下来,心脏上中了一支箭。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意识慢慢远去。身为男子,死在战场上是极其荣誉的,只是可惜…… 他最后望了一眼颍东城楼的方向,再也不能照顾连笙了。她那么聪明,想必没有他这个哥哥,也能好好活下去吧。 城门猛然被西羌士兵撞开。 喊杀声越来越近,城破了! 女眷惊恐地尖叫着,满城皆是蛮人放肆猖獗的笑声。连笙一回头,看见父亲和桑夫人,一个又一个倒在血泊中。 她仍是不能动,一个西羌士兵狞笑着对自己举起屠刀—— “姑娘,姑娘醒醒。” 连笙睁开眼,柳嬷嬷正担忧地看着她。 “姑娘又做噩梦啦?”柳嬷嬷将连笙从榻上扶起来,连笙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又做那个噩梦了。她一模脸上,果然湿漉漉的,全是泪水。 从西羌人开始攻城的第七日起,连笙就不断地做着城破的噩梦。 一开始她只能看到重重迷雾,到了西羌人攻城半月的时候,哥哥在梦里中箭而亡。如今梦境一日比一日清晰,今天的梦境,已经到了城破,西羌人屠城了。 连笙心里很不安,不祥的梦境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让她短短二十日便憔悴了不少。她总有种预感,再拖下去,梦境兴许会成真! 她一定得做点什么!来阻止梦中的场景发生。 “嬷嬷,大哥有消息了吗? 嬷嬷怜惜地看着自家姑娘的小脸,拿出帕子为她拭干泪水:“没有大公子的消息,姑娘莫担心,城主半月前就已经向上京求救,援军很快就会到了。” 若是一开始连笙还相信这话,这会儿是无论如何也不信了。 大哥出征前同她讲过上京的情况,老皇帝病危,几个皇子正处心积虑地要争帝位,手中有兵权的,谁也不愿意调出上京的兵,生怕没了护身符,死在了夺帝位的混乱中。 大梁国一共有五座城池,每个城池都囤有兵。可是一来远水救不了近火,二来着实没人愿意趟这浑水。 西羌人凶残蛮横,谁会主动拿着兵器往前冲? 连笙紧紧皱着眉,心里像是窝了一团旺盛的火,又像是吞了一块极寒的冰。恨不得亲自去看看大哥到底怎么样了。 柳嬷嬷自然想不到自家姑娘在想什么,整座颍东城的人,除了连笙,恐怕都坚信援军会到。 柳嬷嬷现在更担心另外一件事。 “姑娘,您去求求城主吧,您也是他的女儿,他不该把您往火坑里推啊!”柳嬷嬷眼睛一涩,想到今日偷听到的话,险些掉了泪。她家姑娘那么善良,去那个地方会把她毁了的。 今日她为连笙拿糕点的路上,听到二姑娘连丝恬同二少爷连玺越在密谈。他们话语中屡屡提到“连笙”,柳嬷嬷心里一跳,赶紧藏在了假山后。 细听之下才发现不得了!竟然是城主请求将军易千城出兵,易千城提出条件,让连家的女儿去联姻。 联姻的人选原是嫡女连丝恬,她哭得不成样子,最后竟然和二少爷商量着将联姻的人换成大姑娘连笙。 柳嬷嬷当即心道不妙,整个城主府都知道,大姑娘连笙不受宠爱,二姑娘连丝恬才是城主的心头肉。 莫说二姑娘自己想出了这么歹毒的法子,即便她不提,城主也很可能将联姻的人选换成连笙! 连笙看柳嬷嬷焦虑的模样,怔了片刻,问道:“嬷嬷是说,易千城同意出兵救援?” “姑娘,小姑奶奶,您该考虑的不是这个,即便易将军不出兵,援军也一定会来。当务之急是二姑娘和二少爷合计着将您送到沙棘去。沙棘是什么地方?听说那地方常年干旱,人人粗野。更何况易将军有多恨连家的人您也是知道的,他哪里是想娶妻,分明是要报仇!您一去可就毁了。” 连笙眨了眨眼,眸子晶亮亮的。 易千城! 对,倘若谁有能力扭转她的梦境,就只剩这个男人了!嬷嬷说的她都懂,可是颍东城再没有援军,等到的就只有满城覆灭的下场。城破了,谁的结局都不会好。 只怕父亲心里也清楚,援军是不会来了,不然他也不会去求救易千城。 当年沙棘城破的时候,易千城只身来颍东请求救援,她的父亲却下令关了城门,还亲自毁了婚约。 风水轮流转,连家落到易千城手里,还真得说一句报应。 如今易千城要娶连家的姑娘,心思再好猜不过,总不至于是要娶仇人的女儿回去宠着吧?连笙不是不怕,但易千城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哪怕是刀山火海,也总有一个人往里面跳。 大哥对她那么好,她不可能不管他。 连笙下床穿鞋:“嬷嬷帮我梳妆,我去找父亲。” 柳嬷嬷一喜,赶紧“哎”了一声,利落地帮连笙收拾起来,她以为自己说动了连笙,姑娘准备去为自己的终身大事争取一下了。 要是知道连笙主动请求嫁过去,柳嬷嬷恐怕会晕厥…… 连笙叹了口气,她也不想嫁,但一群人被困在城中等死显然不是好选择。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镜子里的美人也定睛看着她。连笙长得极美,但丝毫与清纯美人不沾边,她眼角微微上挑,眸光流转间媚色入骨。菱唇小巧,上唇微嘟,怎么看都是一个天生适合撒娇的尤物。 她从前不喜欢这幅妖艳的模样,一副天然的坏女人长相。此刻连笙却盼着易千城就好这一口,至少给她留条命。 她此去沙棘是为了能绝处逢生,不是为了送死。 …… 柳嬷嬷预料得不错,连笙的父亲,颍东城城主连漠,确实想过让连笙代替连丝恬出嫁。 这想法一起,连城主有些尴尬。他的大女儿连笙母亲身份卑微,出身不好,本就与他不亲,长大后那双透亮的眸子更是无端让人看着心惊,仿若她什么都能看穿。 连城主不喜欢这种感觉。 他知道嫁给易千城相当于跳火坑,可是跳的人若不是连笙,就只会是他的小女儿连丝恬。 连笙嫁,他会有种抹不开脸的尴尬。可是连丝恬嫁,相当于割他的心头肉。 小女儿连丝恬来哭了一遭,连城主更是心疼。 他咬咬牙,心里已经决定让连笙嫁去沙棘。可是想到连笙那双时不时露出讥嘲的眼睛,还有在外奋力杀敌的大儿子连祁,连城主有些犹豫。 连祁那么疼爱连笙,要是这个时候将连笙嫁了,指不定闹出什么乱子。 更何况,颍东城尚且安稳,全靠连祁在撑着。连城主一时举棋不定,进退两难。 连笙进门时,看见父亲的表情,心里明白了七八分。这些年的失望够多,也不差这一次,只是心里还是冷。 连笙双手交叠在腰间,行了个标准的礼仪。 “父亲,女儿知道易将军同意借兵的要求了。” 连城主脸僵硬了几分,连笙睁着黑白分明的眸子看他,仿佛在说,我也知道你的心思。 所以不怪他不喜欢这个女儿,连笙太有威胁,对着他这个父亲,浑身长了倒刺。 连笙问:“易将军点名说要妹妹嫁过去吗?” “没有,只说愿与连家的女儿联姻。” 他这话说得隐晦,但是十六年来,整座颍东城,向来只知道城主家有个女儿叫连丝恬,可不知道还有个连笙。所以易千城原本是要谁嫁过去,不言而喻。 连笙提起这一点,连城主颇有些恼羞成怒。 连笙膈应完了父亲,冲他一笑:“既然是要连家的女儿,连笙愿意联姻。” “你说什么?你去?” 连笙笑眯眯地点头:“我去,难不成妹妹想去?” 连城主顾不上揣摩她的语气:“笙儿,你可是真的愿意去沙棘?” 连笙收起笑模样,眼里深邃如一汪寒潭,她定定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大哥在战场。”整座城也都人心惶惶。 连丝恬那性子,窝里横厉害,但是也只有欺负自己人罢了。遇上易千城,恐怕吓得借兵都忘了,还不一定能活下来。 连笙没有见过易千城,但是听说五年前他一人一马,杀了无数入侵的西羌人,竟真的撑到了来连家求助。 那一年易千城才十七岁。 而现在易千城性子暴戾、心狠手辣,已经传遍整个大梁了。今非昔比,他如今手握重兵,画地为王,不报复他们连家才怪! 连笙眼神坚定,她要在易千城手中活下来!还要为大哥借到兵,她不能让颍东这座城,被西羌人践踏!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 2 章 仰慕 连笙出嫁十分匆忙,大军压境的境况,根本容不得她多做准备。 更何况易千城相当没诚意。 连城主七日前派人快马加鞭赶去向易千城求助。易大将军听罢只一挑眉毛:“我和你们无亲无故,连城主来求我,是脑子进水了?” 这话不对,虽然无亲,可不是无故,只是这个“故”是有仇罢了。 求助的人也机智,他是连城主养的一个幕僚,见易将军不打算帮忙,当即脑子一转,想起颍东和沙棘当年曾有过一个约定——易千城和连家女儿有婚约。 幕僚硬着头皮把这事说了。 易千城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看得幕僚两股战战。 “既如此,让连城主把女儿送过来。” 易千城说送过来,语气轻佻,和“拿过来看看”一样随意的语气,像是在索要一个玩物,他并没有说要娶连家姑娘。 幕僚心里清楚,但是现在有求于人,有一线希望也不能放弃,他恭恭敬敬应了“是”,转眼就给连城主飞鸽传书了。 幕僚心里一思量,颍东危在旦夕,他不能让城主知道易千城有可能只是想玩玩城主的女儿。连城主倘若暴怒,放弃向沙棘求助的话,颍东整座城就完了。 幕僚仔细措辞,信上就变成了:易大将军表示联姻后再考虑借兵之事。 信鸽飞出去老远,幕僚叹口气,但愿姑娘被送来以后,易千城能出兵。幕僚对当年易千城被羞/辱之事有所耳闻,他也不确定易千城究竟是怎么想的。 但是哪怕有一点希望,都不能放弃。何况,牺牲一个女人救一座城,怎么想都值得。 连城主不知道这件事,连笙更不可能知道。 易千城没派人来迎亲,连家觉得屈/辱,可是这个时候不能有任何异议。连家必须亲自把女儿送过去,连笙暗暗思忖,这恐怕也是易千城打连家脸的方式。 连笙穿上嫁衣,柳嬷嬷站在一边抹泪,连笙打小没了娘亲,柳嬷嬷伺候着她长大,自己没有孩子,一直把连笙当成亲生女儿来疼爱。此刻得知连笙要去沙棘,前路茫茫,还要嫁给一个性格暴戾、和连家有仇的男人。柳嬷嬷悲从中来,又心疼又担忧。 连笙转了个圈,柔声对她道:“嬷嬷别担心,你看美不美?” “美,美,我家姑娘最美。” “我此去沙棘是嫁人,又不是去受苦,嬷嬷别伤心了,我一定好好照顾自己。嬷嬷年纪大了,也要好好照顾自己,保重身体。” 柳嬷嬷听连笙话里的意思,急忙问:“姑娘不带老奴去吗?” “沙棘路途遥远,我怕嬷嬷吃不消,别担心,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一定会回来看嬷嬷的。” 连笙确实不打算带柳嬷嬷去,一来嬷嬷年纪大了,二来沙棘条件艰苦,此去匆忙,柳嬷嬷必定吃不消。更何况,易千城性情不定,她不能让嬷嬷随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好说歹说,柳嬷嬷终于知道姑娘铁了心不带自己去。 连笙第二日出发,她穿着嫁衣出城门的时候,觉得自己一定是有史以来出嫁最寒碜的城主千金。 为了尽快到达沙棘,一行送亲的人轻装简骑,连笙的嫁衣也是匆匆赶制,式样十分简单。 送亲的队伍有两队保护连笙安全的士兵,约莫五十人,再加上两个小丫鬟。 连笙去联姻这事定好以后,连家的二姑娘连丝恬几乎没有出过房门,乖乖夹着尾巴做人,连笙出嫁的那日都没有见过她。 看来骄横的二姑娘确实是怕极了易千城。 倒是连笙的弟弟,连家二公子连玺越眉宇间有着一丝幸灾乐祸。 连家四个孩子,只有连丝恬和连玺越是同父同母。 大公子连祁是连城主原配孟夫人的儿子,孟夫人底子太差,生完孩子没多久就去了,留下了连祁。连城主没多久就娶了现在的妻子桑夫人。 桑夫人性子软弱,生下的两个孩子却不随她。她先后给连城主生了一个姑娘一个公子,二姑娘连丝恬性子骄横,二公子连玺越心思歹毒。他们对着大哥连祁还有几分尊敬,但是对着姐姐连笙,又是另一种态度了。 连笙出身最差,她的娘亲生下她没多久就去世了,和连城主的原配夫人不同,连笙的娘亲并不是由于身体底子差去世。连笙听说,她娘亲原本是进献给大梁的异域美人,因为思乡才害了病。 许是因为惺惺相惜,境遇相似。大公子连祁从小就十分照顾连笙。 如今连笙出嫁,连祁身在战场,连来送一送她的机会都没有。 颍东整座城因为西羌人的入/侵显得死气沉沉。连笙的马车一路走到城门,她见到的百姓寥寥无几,大多是满面愁容的女子。 到了城门口。按习俗父母应该为出嫁的女儿哭嫁,桑夫人没来,为连笙送嫁的亲人只有连城主和连玺越。 连玺越没什么话和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说,神神在在地坐在马上,看着一身嫁衣的连笙,勾了勾唇。 连城主策马来到连笙马车外,良久只憋出了几个字:“你好好保重。” 连笙颔首:“女儿省得。” 她望向战场的方向。 “父亲,不要让大哥知道我嫁去沙棘了。” 大哥宠她宠得不得了,知道了一定会暴怒。他也一定能猜到,连笙为什么会主动嫁去沙棘。 “要是大哥知晓了,父亲就同他说,几年前我在城楼远远见过易将军一面,对他一见钟情,嫁给他是为了成全自己的心愿。” 这鬼话骗不骗得了连祁就难说了。 连城主应了,他也不希望连祁知道这件事,至少现在得瞒着。连祁正保护着整座城,不可以分心。 父女二人心照不宣,马车帘子放下。 送亲队伍往沙棘而去。 连笙马车上只有两个丫鬟,一个怯怯地偷看连笙,表情忐忑。另一个好些,看起来镇定多了,垂着眸子规规矩矩的。 这两个丫鬟都是桑夫人塞过来的,连笙本就不打算带自己院子里的人去沙棘,那些衷心的丫鬟嬷嬷跟着她熬过了艰苦的日子,她不能再害了她们。 连笙清楚自己的处境,送亲队伍一旦把她送到沙棘,留下来的恐怕就只有这两个丫鬟了。不管她们曾经怎么想,去了沙棘这个陌生的地方,只有齐心协力才能活下去,必要时候她还需要她们的帮助。 易千城本来就不怀好意,要是她身边再有人拖后腿,那她们三个就真的该抱团等死了。 “你们叫什么名字?” 镇静的丫鬟先开口:“奴婢叫惜玉。”惜玉声音有些沙哑,态度十分恭敬,她比较聪慧,知道姑娘这是要摸清她们的底子,没等连笙问,当即自己把大致情况都说了。 “奴婢是颍东人氏,小时候家里穷,弟弟又生病了,奴婢的父亲就把奴婢卖来城主府做丫鬟了。” 另一个丫鬟有学有样,也跟着交底:“奴婢叫绿儿,也是颍东城的人,小时候和家人走丢了,被人贩子卖到了城主府。” 连笙点点头,被卖到城主府的丫鬟都签的死契,有亲人和没亲人没什么两样,这样的人用起来也顺手,软肋少,历练一番会慢慢坚强起来的。 “惜玉,绿儿,我不管你们是怎么想的,但是你们跟着我去沙棘就必须得知道,到了那里,我们的安危就绑在一起了,我不好过,你们一个都活不了。要想好好在沙棘活下去,就不许做任何蠢事,要是你们有任何畏惧和坏心思,不如留下待在颍东,我不用有二心的人。” 绿儿脸白了一分。 惜玉跪下来磕了个头:“奴婢以后都听姑娘的,绝不生二心。” 绿儿慌慌张张地跟着惜玉做了一遍。她虽然胆子小,可是不蠢,桑夫人将他们送给大姑娘,就绝不可能再接受她们逃回颍东城,被姑娘丢下留在颍东,只会直接被当成罪奴活活打死。既如此,还不如跟着大姑娘谋条生路。 “你们记住今日的话。” 连笙想了想,突然问道:“你们可会骑马?” 两个丫鬟都摇头。 “既然这样,我明日带着骑兵先行去沙棘,你们跟着剩下的人往沙棘走。” “姑娘要骑马去沙棘?!” “是,等天亮你们帮我换下嫁衣,我明日就动身。”颍东城等不起了,等她慢吞吞地到沙棘,恐怕城都已经破了。 第二天,两个丫鬟帮连笙换上她早就准备好的骑装。 连笙想了想,让惜玉把嫁衣叠好,装在包袱里,她要带去沙棘。 连笙没忘记自己是去嫁人,万一等她风/尘仆仆地赶去了沙棘,易千城却说:本将军是要妻子,不是要连家的另一个说客。那就什么都没法谈了。 连笙得做好万全的准备,毕竟变/态的心思不好猜。 她决定把嫁衣带上,等到了沙棘她套在身上,也说得过去。 现在是连家求易千城,顺着他总是没错。连笙腹稿都打好了:“我仰慕夫君已久,能嫁给您是连笙这辈子最幸福的事,一刻都等不及,想马上就嫁给您!” 所以她才来得那么快!真是完美的理由。 连笙跨上马,在心里为自己点了一根蜡。要活命,只好不要脸了。从今天开始,易千城就必须得是天上地下排在她心里第一的男人,她一定要把他夸上天! 易千城吃这一套……的吧?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 3 章 情话 沙棘城长年干旱,民风野蛮。这是连笙来此之前对它唯一的认知。 快马加鞭了好几天,连笙终于感受到了沙棘的“干旱”程度。没有干到地裂那么夸张,不过是绿色的植物在不断减少,天气越来越热。 传言那么夸张,还有一个原因——颍东城有大梁最长最宽的一条河,唤作香瑙河,因此从不缺水。而沙棘河流少,水变得十分珍贵。 快靠近沙棘城中心的时候,空中竟然飘起了风沙。 连笙脸上戴着面纱,心里有些忧愁,易千城该不会在风沙聚集的地方建了一座城吧? 她这几天只在天黑时休息两个时辰,剩下的时间都在尽力赶路。连笙只在第三天的客栈洗了一次澡!后来几天客栈老板都告诉她:沙棘水珍贵,就只有这点,姑娘省着点擦一擦。 此刻风沙肆虐,连笙被吹了一身沙子。她心想,易千城所在的地方水更珍贵?他会不会一年也不洗一次澡? 那个画面…… 连笙莫名有些想笑,可是想到那人马上要成为自己的夫君,就再也笑不出来。 穿过风沙肆虐的地方,连笙眨眨眼,看着眼前这绿油油的一片,有些惊讶。 原来沙棘竟然是这样的地势,风沙将城中心包围,城中心却是一片绿洲。其实这也怪她想象太过,建城自然要建在最富庶的地方。历代城主又不傻,怎么可能让一座城越来越穷? 又走了一会儿,她终于看见了沙棘的城门。 黑色的两个大字“沙棘”高高挂在城门,笔锋凌厉,颇有些张牙舞爪的味道。 她刚准备进城将嫁衣换上,然后派人去城主府通知易千城,就看见一队士兵正出城,为首的男子二十余岁,长一张坚毅的脸,肤色偏黑,板着脸骑在马上,身上的盔甲置地精良。 显然这是沙棘的一个首领人物。 他是易千城手下的副将,叫做宋元,宋元见一个蒙面女子领着兵马似要进城,身后的士兵穿着颍东的铠甲,皱眉往连笙这边来。 “你们是何人?为何带着兵器来沙棘城!” “我是颍东城的城主的女儿。”连笙见宋元表情惊讶,又补充道,“来和易将军完婚。” 宋元的表情从惊讶变成了讥讽。 “我原本奉命接姑娘来沙棘,既然姑娘自己来了,就跟我走吧。至于颍东的士兵,姑娘可以让他们回去了。” “不行,我一个弱女子,连你是谁都不知道,万一被你骗了,我身边又没保护我的人,岂不是很危险。你带路就行,我会自己找易将军谈话。” 宋元冷道:“既然如此,姑娘请。” 他还是没有报上姓名,脸上也没半分敬重的意味。连笙心中有数,看来不只是沙棘的城主厌恶连家的人,百姓和将领也都讨厌她。 她想在这里好好地活着的难度又增高了不少。 “我梳洗后再去城主府。” 宋元也没为难她,由她去了。连笙才来沙棘而已,他心想,他没资格对一城之主的女儿甩脸色,但将军绝不会让她好过。 好在沙棘城中心十分富庶,也不缺水。连笙找了家客栈,好好把自己清洗了一番。 她换上嫁衣,想了想,把红色的盖头当成面纱在脑后打了个结,这个样子确实有几分怪异,但是她铭记着成亲的任务,想着这盖头还是得等自己准夫君来揭开。 宋元见她一身嫁衣出来,脸依旧蒙着,看不见这个主动送上门的女人长什么样。 连笙不打算和他搭话,时间紧迫,借兵最重要,她自然不会等着易千城用花轿来接她。 “带路。” 一路行到城主府,门口只有守门的士兵,没一个人出来迎接她。 连笙可不信在她梳洗的那段时间里,那个冷着脸的将领没有通知他的将军。没人迎接她,想必就是让她尴尬。 连笙才不尴尬。她的心里只有借兵! 她等了一会儿,城主府的管家姗姗来迟,终于将她迎进了府内,连笙带来的士兵只负责保护她,连笙平安到达沙棘城,他们便都行礼回颍东。 “将军不在府中,姑娘在厢房等一等。” “将军什么时候回来。” “老奴不知将军的行踪。” 这便是推托之言了。 “我是来与将军成婚的,住厢房可不像话,我去大堂等将军。将军回来了便告诉他,连家大姑娘应诺而来,想与他马上拜堂!” 管家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终于抬头看了连笙一眼。 连笙要去大堂,管家没理由拦她,毕竟那是待客的地方,连笙再怎样也是城主的女儿。 连笙在大堂挑了个椅子坐。她的感觉告诉她,易千城一定在府中!那番话也一定能传到他耳朵里。 她正襟危坐,保持着端庄矜持的仪态。心里有几分担忧,这样拖下去,易千城倒是无所谓,但是颍东城就不妙了。 只希望易千城能满足她“迫切拜堂”的愿望。 等到天色黑下来以后,大堂内已经换了两次灯芯。连笙看着点灯婢女离开的背影,忍不住皱了皱眉。 她耐住性子又等了一会儿,管家终于过来了。 “将军回来了,现在正在书房。将军说,姑娘这么迫不及待,不如直接滚去他的卧房等。” 管家一板一眼,转述将军的原话。 晾了她许久,让她自己“滚”去卧房。 连笙一笑:“好,这就去!” 她忽视滚字,卧房就卧房,总比见不到易千城好。老管家抬起眼皮子,为她带路。 房间内没有人,管家离开后,连笙径自打量易千城的房间。布置简单大气,最外面安置了书案,上面零零散散地放置了一些文书。 看来易千城这个一城之主十分勤政。 连笙不敢细看这些东西,匆匆一瞥,只觉得那上面的批注字体熟悉。一回忆才发现和城门上的“沙棘”两个字风格一样,原来那风格凌厉的字是他写的。 连笙转到屏风后,老老实实坐在金丝楠木的大床上。连笙解下充作面纱的红盖头,盖在了自己头上。 有求于人的时候,连笙向来很乖觉。 她暗暗寻思,易千城这么讨厌连家的人,说不定她表现得越希望他碰自己,他越抗拒碰她。 连笙调整好心态,给自己催眠,嗯!易千城是谁?是世上最英武最俊俏的男人,她崇敬他、恋慕他、恨不得分分钟化身夫君的贴心小战甲,海枯石烂天崩地裂也不分离! 连笙将情话在心里过了一遍,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双绣着金线的男人靴子。 连笙一惊!她并没有听到任何声音,这个男人突然就出现在了眼前!下一刻脸上一凉,易千城扯下了她头上的盖头。 他动作随意,将盖头一扔,打量着“非常想要与他拜堂”的城主千金。 连笙抬眸冲他一笑,她本就长得妍丽,微挑的眼角夺人心魄,眉宇间还带着两分天真,她的肌肤细致如美瓷。烛火下菱唇娇软,让人情不自禁将目光落在她的红/唇上。 饶是见多了美人的易千城,也不得不说,这个不要脸的女人,长得真是好看。 他把目光从她唇上移开,连家的女儿,也就该长这么一副妖精模样。她要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清纯模样,似乎也就没意思了。 连笙也在打量易千城,她催眠自己的话倒是有很大一部分中了!易千城凶名在外,但却意外地长了一副好模样。 他穿着窄袖的习武装,衬得身姿英武,身上有股子傲慢的气度。和大哥相比,易千城眉眼更坚毅,斜飞的剑眉堪堪入鬓发,黑眸细长锐利,因此面无表情地看着一个人的时候,显得格外冷酷。 连笙还来不及开口,他猛然欺近她。 连笙反射想要后退,下一秒却一动也不敢动。 “念在你千里迢迢过来,那就让你选择一种死法,想想怎么死,嗯?”易千城靠近她的耳边,温热的气体喷在她的耳朵上,他声音低哑,用一种施恩的语调说。 他手中的匕首抵在连笙的后颈上,冰冷尖锐的触/感太强烈,从后颈传到胸腔,连笙紧张到足尖不由自主地绷紧,不敢后退一分。 她咬牙:“想好了!你说了成全我的,不许反悔,我怕疼。” 连笙如此配合,易千城勾唇,匕首向上移了一指长,刚好停下她的脑袋上,他觉得刺下去一定很精彩:“好。” “夫君!你爱死我吧!” 那把匕首猛地扎了一下她的头,连笙哼了一声,心里一阵绝望,她难道就这么死在了易千城手上?下一秒她发现自己还能呼吸,连笙松了一口气,还好易千城的匕首扎得不深,但一定流血了。 没死那就继续,晚了就没机会了:“您的身影比大梁的山伟岸,您的气度比香瑙河更宽广,您的勇敢让我为之心颤。我第一次见您就沉迷在了您的风华里无法自拔。我倾慕您许久,嫁给您是刻入我骨子里的愿望。” 易千城眯眼:“……”他一个标点都不信。 “你眼睛出问题了,不如挖了。” 他手中的匕首移到了她右眼前面,只差一点,就会让她再也看不见这个世界。易千城看着连笙,眼中满满的破坏欲。 连笙生怕他手再抖一次。 “不,您不能这样,我瞎了就再也看不到您的身影,那比死还难受。” 连笙强迫自己不去看匕首的寒光,定定地看着易千城的眼睛,生死之间,她把所有强烈的感情全放在了眼睛里。 易千城突然笑了,脸上寒冰打破,丝毫没有刚才狠戾残忍的变/态模样。 连笙刚想松一口气,却见眼睛前面寒光微动! 易千城这个死变/态,他扎下来了啊啊啊啊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 4 章 兴奋 易千城握住匕首扎下去,堪堪在刺破连笙右眼之前顿住。他若无其事地一转手腕,将匕首尖上沾上的一点血迹慢慢擦拭干净。 方才那一瞬,连笙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原本应当在本能驱使下闭上双眼,但易千城的笑容太具有欺骗性,她刚放下的心一紧,一瞬间冰凉到了极致,一股难以言说的恐慌笼罩了她。 易千城明明在笑,却猝不及防地做出了伤害她的事。刚刚有希望再被狠狠捏碎的感觉,犹如一个尖锐的刺,一下扎在她身上,不见得有多痛,但那种亲眼见证扎下来的过程,却让人毛骨悚然。 那一刻连笙头皮发麻,瞳孔猛地收缩,脑子里的弦崩到了极致。 易千城收回了匕首,也没能让连笙从这种状态中缓过来。她再怎么聪明勇敢,也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女。她的境况糟糕:大哥在战场上随时有生命危险,父亲偏心到了极点,弟弟妹妹不盼着她好过,家乡处于战乱之中。她压上自己的幸福,只为能从易千城手中借兵,谁知不过是易千城扭曲的一场玩弄。 她甚至没来得及与他交锋,便两次与死亡擦肩而过。 连笙瞪大的眼睛里,泪水突然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这就对了,哭起来可比笑起来顺眼多了。”他用擦干净的匕首挑起她的下巴,强迫连笙与他对望,仿佛看她落泪是极其有趣的事。 “原来连家的人鲜血也是红色,也会哭。”连笙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易千城伸手接住,那滴泪珠还带着残存的温度,慢慢在他掌心里冰凉。他的语气像是发现了多有趣的事:“哦,泪竟也是热的。” “夫君。”连笙眨眨酸痛的眼,又从眼眶中掉下几滴泪,“你喜欢我什么模样,我都乐意给你看,可你吓到我了。” 不能和易千城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疯子较真,她不能才见面就被他完全掌控主动权而被击垮,整个颍东还在等着她。 易千城讨厌她,捉弄她都没关系,毕竟当年连家那样薄情寡义。连笙安慰自己,不要怕,按原计划来,她表现得越怕,易千城只怕越兴奋。 她一哭,他眼里甚至泛出了兴奋的光。 连笙尽量让自己的眼里充满深情,用看爱人的眼神看着易千城,她脸上泪痕还没干,可是这会儿也没有再继续哭。情绪迅速稳定下来,她脑子转得飞快。果然易千城兴致乏乏地收回匕首,脸上闪过几丝嫌弃之色,错开她含情脉脉的目光。 连笙用袖子擦擦泪,她以后可不能再轻易哭了,易千城喜欢看她糟糕透顶的倒霉样子,那她就一定要开心幸福保持微笑。 “夫君,我们什么时候拜堂?” “谁说我要娶你?” “你不想娶我吗?” 他冷冷地挤出两个字:“不想。” “没关系,我想嫁给你,这也是一样的。” “……”这哪里一样了? “我知道夫君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你掀了我的盖头,那我就是你的人了。所以,接下来要喝一杯交杯酒吗?” 连笙用一种,极其渴望、你快说好的眼神看着易千城。易千城用诡异的眼神回看过来。 “你算什么东西?给我暖/床都不配,要是想死我倒是可以成全你。” “我是世间最爱您最仰慕您、无时无刻不在思慕您的人,我不想死,我就想嫁给你。” 易千城沉默了一刻,不打算再与她将这个让他胸闷不适,感到恶心的话题进行下去。他疯了才会娶一个连家的女人来恶心自己。 “别再说这些恶心的话,我知道你匆匆赶过来想做什么,指望我出兵,做梦。”他眼底染上阴冷之色。 连笙紧了紧袖中握成拳的手。她迅速组织好语言:“可是你不能让颍东沦陷,大梁国共六座城池,自第一位皇帝开始,便将大梁划作六块土地,皇城为中心,其余五城守住边境。大梁繁荣了好几百年,却在西羌人的不断入侵下开始处于战乱之中。西羌人野蛮、嗜杀、残忍,颍东城破以后,西羌人却并不会立刻屠城,因为他们会选择直接向皇城派兵。” “夫君应当知道,香瑙河横于皇城与颍东之间。西羌人善战,也个个善水。因此膨胀的野心会驱使他们跨过香瑙河,占据皇城。其余四座城池纵使马上派兵,但大梁四座城池的大军,一来不一定比得上西羌人渡河的速度,二来渊淮、封幕两座城池的人并不善水战。援兵不及,皇城沦陷后,就不止是颍东被攻陷,整个大梁都会分崩离析,这种情况下,沙棘难道能独善其身吗?” “浅薄,西羌算什么东西,皇城自有兵力,剩下两座城又离皇城最近,任何一座城派出兵都能打退西羌人。”易千城语调转为讥嘲,“何况,皇城沦陷了与我沙棘有何关系?今非昔比,那群蛮人,死完了也攻不破我沙棘。” 他语气自大,傲慢,事不关己。连笙想想自进入沙棘以后,十步一守卫,个个士兵目光如炬的的态度,以及沙棘易守难攻的地势,突然有些惶恐。 当年皇城的人抛弃沙棘,颍东也选择冷眼旁观,沙棘才会城破被侵,最后靠着易老城主和全城的人抵死杀敌,才保住了这座城池。 连笙一开始就知道,要想让易千城出兵,除了与他联姻,将颍东与沙棘的安危绑在一起,还有便是得让易千城明白,颍东城破以后,天下大势都会彻底混乱。 可是万一,易千城并不在乎皇城沦陷呢?连笙胸腔里的心狂跳,甚至,他恨当年冷眼旁观的天下人,已经不在乎天下局势,只想守着自己的沙棘城呢? 那就真的完了。 “可是,你不会放任西羌入侵大梁的对不对?”连笙不知道自己是在说服易千城还是在说服她自己,“因为最恨西羌的人是你。” 西羌屠戮他的亲人,践踏他的城池。最恨西羌的人,一定是易千城! 易千城脸色一变,眸光冷冷地盯着她,他眼里的东西尖锐、憎恶,身上散漫的气质一瞬间冷硬起来,连笙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杀气。 她突然想起易千城进门前便带了一把匕首,或许那不是拿来逗弄她的,而是一开始就打算杀了她! 他根本没有联姻的想法!他想看连家人颜面扫地,再将连家姑娘的头颅送回颍东! 连笙有种拔腿就逃的冲动。 门口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将军,傅仪先生求见。” 易千城听到“傅仪”两个字狠狠一皱眉,但出乎连笙意料,他不再看自己一眼,径自出了房间。应当是去见那位傅仪先生。 看来这位先生让他很敬重。 连笙松了口气,至少暂时不用担心自己会被易千城杀了。 她惴惴不安,易千城心思不定,行为难测,让她有很浓的危机感。何况他刚才那一瞬间的杀气,突然让连笙醒悟,他真的没有娶连家姑娘的打算。 那为何父亲说易千城以联姻为条件同意出兵呢?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看来除了重新想办法借兵以外,她还得想想办法保命。 …… 傅仪原本是易老城主养的幕僚,易老城主将他视作知己,以上宾之礼对待,易老城主还对傅仪有救命之恩。 傅仪年轻时才华横溢,经韬纬略,通晓天下大事,也懂一些奇门阵法,他感念老城主的恩德,因此留在了沙棘城。以幕僚的身份为易老城主出谋划策,一待就是十八年。 西羌进犯沙棘城的时候,也是傅仪力挽狂澜,竭尽才智保下了沙棘。老城主战死,夫人殉情。在此之前,易老城主给傅仪留下了一封信,托付他好好辅佐自己唯一的儿子易千城。 傅仪临危受命,感念老城主的恩情,重建沙棘城以后,一直跟在易千城的身边,做他的军师。 此时他等在易千城的书房,看着窗外的几颗绿竹,神情有三分凝重。 易千城进来,傅仪忙行礼:“将军。” “军师别客气,军师大半夜来城主府,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易千城扶起他,傅仪不仅仅是他的军师,也是沙棘整座城的恩人。 “将军还记得当年重建沙棘的时候,自己说过什么吗?” “当然记得,我要让沙棘城强大起来,不让任何人欺辱践踏,也要让该付出代价的人全部付出代价。” 傅仪摇摇头:“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将军当年的志向。” 书房沉寂许久。 “君临天下。” “将军怕沙棘被人践踏,需知这世上只有最强大的人,才能决定别人的生杀予夺,你当年只身去颍东城求救,看够了人情凉薄,也体悟了自己不够强大时的挫败与无力。因此当年将军站在城楼的废墟之上,望着皇城的方向,说他日必定君临天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 5 章 坏心(捉虫) 傅仪神色悠远,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他接着道:“我当时听了感慨,甚至落了泪,少城主终于长大了!但还有一种从未有过的热血沸腾,你的父亲性情纯善,不慕名利,我居于沙棘近二十载,虽然安乐,一腔抱负却无从施展。你欲争霸天下,也是全了我的心愿。” 易千城眸色微动:“我不会忘。” “那就请将军以大局为重。” “军师指什么?” “我指将军的选择,成大事者,必定懂得暂时割舍一些东西。鄙贱之人看小利,怀大志者看大局。我希望将军在报仇和逐鹿天下中,看清孰轻孰重,孰前孰后,不要因为一时的仇恨,耽误了大计。” 易千城皱眉:“问鼎天下的方式许多,与我报仇不冲突。” “但是眼前明明有一条捷径,将军却偏偏绕开它走向更远而未知的路。” “颍东城不会是捷径。”易千城明白傅仪想要说什么,他心里有些不悦,对那个女人,那座城,他发自内心憎恶。 “将军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大梁五座城池:颍东、沙棘、渊淮、封幕、浣水,都说沙棘最贫瘠野蛮,可是将军作为一城之主,应当再清楚不过,沙棘兵力强盛,地势优异,在五座城池中可谓得天独厚。风沙迷了其他几座城的眼,他们只看得见沙棘的荒芜,却不见沙棘内里蕴藏的力量。” 易千城陷入沉思,傅仪赶紧继续道:“封幕最富庶,浣水最平和,至于渊淮,则有可与将军有一争之力的城主,向寒。皇室一乱,五座城都各怀心思。向寒费尽心机想拉拢浣水城,可是碰了一鼻子灰,什么都没捞着。现如今将军有一个轻易拿下颍东的机会,您却打算放过。” “军师直说吧,想让我如何做?” “娶连家姑娘!光明正大地入主颍东!” 易千城想起连笙带着泪的眼,又想起当年沙棘城破流了一地的血,眸中的阴冷之色慢慢被隐匿,他轻声说:“好,如军师所盼。” 他会娶连笙,但她受不受得起就不一定了。 …… 易千城出门以后。连笙就一直在思考对策,她知道单从联姻来劝易千城出兵不可能。人都有软肋,可是在她还没走进易千城心里以前,她说什么也没用。 情感是最能左右一个人的东西,其次便是权利。 她没办法在情感上干扰易千城的决定,便只能用天下大势来说服他。但万一他真是不慕名利的人,她做什么也没用。 连笙将剩下可以求救的三座城想了一遍,发现除了易千城,没有任何人能保下颍东,偏偏这个能保下来的,还与颍东有血海深仇。 连笙脑子里乱成一团,她赶了好几天的路,起先还能强撑着等易千城回来,防备着怕他回来后突然发疯。最后抵不过睡意,竟在他的床上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连笙一阵懊恼,生死之际,她竟然这样掉以轻心。她环视了一圈房间,和昨晚看起来没什么两样,易千城竟然没有回来? 连笙下床,发现自己身上的嫁衣皱巴巴的,还真是惨不忍睹。 她推开门,一眼就看见了恭敬站在门口的老管家,老管家仍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模样,眼皮子永远耷拉着:“姑娘准备一下,明日与将军成婚。” “成婚?”这变化太突然,她昨晚那么迫切地表达想要嫁给易千城的想法,他除了想弄死她以外,不做他想,可是如今她睡了一觉起来,他竟然改变主意了?莫不是她在做梦? 连笙仔细想了想,发现唯一的变数出现在那位“傅仪先生”身上。易千城去见傅仪先生以后就没有回来,第二天便同意娶她,看来这位先生对他影响极大。连笙在心里暗暗记下这一信息,想着寻思一个机会去拜会这位先生。 要是能知道易千城想要什么最好不过,人有欲/望才会有弱点。颍东之危解决了,她也依旧只能留在沙棘,不够了解易千城,就会永远被他掣肘,她不想这样。 发展近乎诡异,连笙太过被动。 她身上这件嫁衣自是不能再穿,沙棘历来的习俗是,城主娶妻要与百姓同贺。也就是说,明日易千城会带她去易家祖祠完成大典,而不只是像寻常人家那样单单拜堂。完成大典以后,她才能算是易家的媳妇。 一群奴仆婢女来来去去,不一会儿,房间里摆满了东西。 “将军说,姑娘穿这件。” 那是一身大红色的嫁衣,华美得不像话,袖口领口皆以金线绣了凤凰,裙摆制成百褶,散落到四周,衣襟对合,坠上几颗宝石,腰上的一缕流苏随着步伐婀娜摆动。一动一静之间,凤凰展翅欲飞,像是活了一般。 连笙在婢女的服侍下试衣裳,嫁衣有些不合身,但时间匆忙,这么美的嫁衣本就来之不易,她也不欲计较,由着他们折腾。 第二天一早,连笙便早早被叫醒穿衣打扮去祭祀。 严格说来,这才是她出嫁的日子,可是由于转变太突然,连笙竟有种恍然不真实的感觉。 城主夫人不是谁都能做,她被整整折腾着打扮了一个半时辰,才得以踏出房门。 每座城池有不同的传承。城主、城主夫人与民同乐常常在婚礼之前,十六匹宝马拉着大红车辇,从城主府出发,绕城中小半圈,最后到达祠堂,举办大婚。 连笙来沙棘之前在路途中了解过,据说这是为了先让百姓们认同他们未来的女大人,最后才让历代祖先们认可新夫人。 如此繁琐的程序,走下来要整整一天。因此天幕微白,连笙便被簇拥着出了门。 连笙面上系了大红面纱,一眼便看见了十六骑所拉着的车辇之前,易千城正看着她。 她一瞬间又有种回到了前夜毛骨悚然的怪异感,但他什么都没做。等她慢慢走近,他反而伸出了一只手。 连笙不敢犹豫,将自己的手放上去。 他的手掌宽大干燥,微微带着一丝凉意。连笙梳妆折腾了大半天,全身倒是热乎乎的,小手也暖。她感受到拉着自己的那只手的冰冷,想了想,紧紧地握了回去。 易千城脚步一顿,随即又加快脚步,连笙被他带着一趔趄。 两人来到车辇前,易千城让她先上去,他借了一把力,帮她登上了车辇。一切顺利地连笙觉得不可思议,自己该不会快被易千城的反反复复折腾到疯了?怎么他正常的时候,她却觉得诡异呢? 易千城坐在她旁边,没有看过她一眼。眸中无波无澜,也没有再拉住她的手。 十六匹骏马拉动车辇,车辇前后严阵以待的士兵齐齐开路。 沙棘的百姓昨日被告知将军大婚,万人空巷。车辇刚刚拐过城主府,便见到了沿路跪拜的百姓。他们像一波浪潮,随着车辇的行进方向,一一伏倒。 但是百姓的脸上有好奇、有质疑、有满满的愤怒和不赞同之色,独独没有祝福。甚至一路上都是窃窃私语,无一不是议论连笙的身份。 易千城让他们敬重,连笙却让他们万分排斥。 连笙握紧了拳。 易千城面容威严,却不显得严肃。在百姓爱戴的目光下,他细长锐利的眼收敛了锋利,甚至显得有些柔和。 连笙垂下眸子,不再去看无数不善的目光。 “怎么不看了?怕了?” 百姓呼拜城主的声音浩浩,但易千城就坐在她身边,她立刻就听见了。 “夫君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怕。”她镇定自若。 “哦?那就好。我母亲的衣裳,你穿着不合身。” “您母亲的衣裳?”连笙惊疑这话题的转变,悄悄去看他。 “这是我母亲当年穿过的嫁衣,父亲找全城最好的裁缝为她而做,算是她的聘礼。后来她穿着这身嫁衣,去为我父亲殉情,她从城墙跳下,鲜血浸透了衣服,这身嫁衣血色更浓,你喜欢吗?”他微挑唇角,眸中像盘踞着一条丝丝吐着信子的毒蛇,正好对上她探寻的目光。 连笙脸色一白。易千城母亲殉情时鲜血染红的嫁衣,竟然穿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觉得寒意从脚底升起,易千城果然不可能那么轻易就放过她。 接受祝贺不过才刚开始,他就不设防地让她穿上了这样一身嫁衣,后面的祭祖和大典仪式让她更加惴惴不安。 她如今一想到自己身上这件衣服,曾经慢慢被流出的鲜血浸透,最后干涸,经处理后融进大红色里,再也辨不出痕迹,可是却残留着血/腥的气息,她就觉得胃里一阵难受。 连笙坐直了身体,姿态矜持无可挑剔,还好有面纱,挡住了她发白的脸色。 她努力忽视掉那种难受的感觉,拼命告诉自己:不要去想,就把它当成一件普通的嫁衣! 易千城转过目光不再看着她,嘴角寡淡凉薄的笑意却没有消失,连笙,但愿你接下来,还能如此镇定。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 6 章 恶意 连笙知道易千城留有后招,但是猜不准他到底要做什么。 车辇上两人各怀心思,连笙侧过头看了几次身边的男人,他不说一切变|态的话的时候,倒当真显得英武。 连笙一咬牙,嫁衣下的手抓住了身边的男人。 易千城面上的面具有些崩裂。他努力维持着面上的表情,压低声音:“发什么疯,给我放手。”暗地里使力挣脱。 “夫君,我们要恩爱一些。”连笙笑眯眯,握住他的手指不放,大街上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总不能甩开自己,他用嫁衣来欺负她,她总得做些什么恶心回去。反正接下来的事情避免不了,易千城不想让她好过,她就算是瑟瑟发抖也不会让他有一点怜悯之心。 “不需要,放开。” “不放,我冷,夫君借我暖暖。”连笙压低声音,手得寸进尺往他掌心钻。 她早上出门时原本折腾了一通很温暖,可是后来知道嫁衣的来源,全身发凉,手也冰凉一片,倒是比不上易千城掌心的温度。 易千城的感受很不好,她的手小小软软,冰凉一片,死死握住他的手,想忽视都难。他心里涌上一股难言的恶意,有种想狠狠掐一把让她跳起来的冲动,但是目前看来连笙也不是个软柿子,要是城中闹起来,丢的也就不是她一个人的脸了。 易千城压下想把她丢下去的想法,暗地里磨了磨牙。 终于等到了下车的时候。 易千城不再维持他亲善城主的形象,一把甩开连笙的手下了车辇,连笙若无其事地冲他笑了笑,眼睛眯成月牙儿。 “夫君,可否帮帮我?”她穿着嫁衣,长长的裙摆让下车辇有些困难。连笙毫不犹豫地向黑着脸的夫君求助。 “自己滚下来。”这句话他也是压着声音说的。 “好的。” 连笙乖巧地应,起身牵起裙摆走至边缘,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站在一旁准备看笑话的小心眼男人。 连笙往易千城的地方一扑,她的动作迅速,且没有一丝畏怯,易千城反射性地伸出手接住了她。她的眼睛猝不及防对上他,里面的笑意和信任依赖清晰可见:“谢谢夫君。” 易千城恨不得掐死她,他意识到自己娶了个麻烦得不得了的女人。他暗地里开始盘算,拿到颍东以后,什么时候无声无息做掉她合适。 既然她不能安分地当个摆设的棋子,那就只好当个安分的死人。 连笙随易千城一起登上高台,十八梯的高台无比庄严。她的手上被塞了三炷香,这是沙棘的祈福仪式,连笙走得小心翼翼,每一步踏实了以后才踩上去。 易千城冷笑了一声,显然洞察了她检查危机的想法。 到了顶部的高台,连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她模仿着易千城的动作,将三柱金色的香点燃。高台上还站了一个穿着神官衣服的男人,他等连笙插好香以后,高声宣布道:“请夫人摘下面纱,为沙棘祈福。” 高台之下,无数双眼睛刷刷地落在连笙身上。爱阅小说app阅读完整内容 连笙看向易千城,他目光悠然,狭长的眼闪过一丝看好戏的促狭。毫不掩饰的小气模样让连笙气闷不已。 她并不知道需要祈福,因此什么也没准备。 连笙在城民灼灼的目光下,依言摘下了面纱。 窃窃私语声消失不见,她仪态端庄地行了个礼,直起身子的时候,看见了易千城的目光,与百姓们一样,透着来不及掩盖的惊|艳。 连笙上次见他,来不及梳妆,只匆匆换上了嫁衣。这次她被精心打扮过,她姿容卓绝,美得不可方物。 “我原先不知沙棘城还有祈福的习俗,因此并没有准备好。”连笙诚恳地道,“但是这不妨碍我为沙棘祈福,我希望沙棘的百姓和乐而居,永远不受战争的侵袭。男儿个个有雄心,顶天立地保护好这座城池。姑娘贤惠坚强,孩子和老人福泽深厚。我愿沙棘富庶,夜不拾遗。” 她看向易千城:“愿我的夫君,永远受爱戴,我知道他爱这座城如生命,那这座城便也是我的生命,他爱百姓如子民,你们便也就是我的子民。我没有出生在沙棘,却从此刻开始,愿意为沙棘死去。我与夫君拜了天地,那便会与他、与这座城此生相依、不离不弃。” 她声声如珠落玉盘,清脆而坚定,比起冗长的祈福,她更像是在高台之上立下誓言,将自己命运揉进一座陌生的城池。 她眼里的情绪热烈而诚恳,像一场熊熊燃烧起来的火,烫到人心尖瑟缩。易千城触碰到这样的目光,移开了眼。 骗子,别相信她。易千城告诉自己,她就是个满口谎言的骗子。 但是这个骗子的胡言乱语竟然蛊惑了一城的人,他一定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觉得心口有种难言的情绪。 连笙的目光扫过台下,心里舒了一口气,不论什么时候,真诚些永远不会遭人唾弃。她感受到高台下的一部分目光变得柔和不少,有些淡淡的惊喜。 好不容易祈福完成,终于到了他们拜天地的时候了。 其实拜天地不该在这里拜。上拜天地,下拜父母,应该在府中拜才对。 可是历代城主死后,排位放在祠堂,如今易千城的父母便在这里。下了高台,进了祠堂,连笙终于避开了百姓的目光。 易家祠堂肃穆萧索,连笙和易千城一身红衣,和这里的肃冷格格不入。 连笙提着裙摆,踏过了门口的火盆。 “跪下。”易千城语调森冷,对连笙说。 “跪下?”连笙不明所以。 唱词官在旁边解释:“沙棘城的规矩是,新夫人一步一跪,朝向列祖排位,三步一扣头。” “还有这种规矩?”连笙皱眉,她心里不太相信,从门口到祠堂弯弯绕绕至少要走两炷香的路,她这样过去,岂不是膝盖都要废掉。 “还请夫人照做。”唱词官语调抑扬顿挫,在连笙听来饱含恶意。 一扇大门隔绝了外人窥伺的目光,却也让她没法查证奇怪规矩的真伪。 “不想嫁就回颍东去。”易千城冷嗤一声,带着咄咄逼人和瞧不起的语气。他摩挲了下腰间碧绿的城主玉佩,复杂的情绪统统收敛至眼底,然后他看见连笙跪了下去。她的脸上没有露出屈辱的表情,相反,还显得有些淡漠的平静。 和刚刚如火的情绪比起来,她此时肃穆得像一块木头。 “夫君的长辈,我确实该拜。”连笙的语调平平,眼中真诚热烈的情绪消失得干干净净。 她按易千城的要求跪下去了,低头磕头。她皮肤娇嫩,一磕就红了一片。 连笙如此乖顺,易千城心里却没想象中高兴。他压下心中莫名愤怒的感觉,看着连笙一板一眼地磕头。 易千城觉得自己甚至有种把她拎起来吼的冲动,不是很能闹腾吗,不是很会说吗?这时候怎么不反驳了? 她一遍又一遍跪下站起,脸上冷冰冰地,姿态却很恭敬。 易千城随着她的步伐走,沉默地看着她慢得可怕地前进。 连笙脑袋很疼,她甚至嗅到了铁锈味,她敢肯定额头出血了。膝盖也疼,站起身的时候微微颤|抖。 但她知道,她一定得嫁给易千城。 那个可怕的噩梦还没有终止,她一闭眼仍能看到哥哥从马上摔下,城破万民哀嚎的场景。 她不知道自己跪了多少次,到了最后视线都有些模糊,终于到了祠堂。 连笙压下心里杂乱委屈愤怒的情绪,脸上的冰冷在看到满满一屋子的牌位时愣住。 她弯下腰,冲着牌位鞠了个躬,心里默念了一声对不起。毕竟沙棘当年的惨状,连家怎么都不能说毫无责任。 “行了。”易千城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连笙辨不出他的情绪。 唱词官舌|头有一瞬间打结,易千城的眼神冷冷扫过去的一瞬间,他忙道:“一拜天地。” 连笙一一照做,直到他语调上扬地喊出夫妻对拜。连笙身子有一刻的停顿,才慢慢弯下腰。 她知道自己的夫君不爱她,甚至憎恶她。可是她却不得不将一生系与这座城了。不是没有遗憾和怅惘,可是以后她会努力改变现状。 易千城感受连笙那一瞬的停顿,脸上原本和缓下来的情绪变得有些阴冷。他看着她额头上红肿带血的痕迹,心里烦躁得不像话。 这么不愿意嫁给他,那就不该说那些虚假恶心的谎言。 他有些恼怒地想,什么此生相依,什么不离不弃,全都见鬼去吧。 拜完堂连笙如释重负。她脑袋一跳一跳地疼,再折腾下去就撑不住了,抬眸她看见了易千城阴冷的模样,她也懒得揣摩了。 反正神经病的心思她不懂。 可是接下来的洞房也是个大难题,连笙苦着脸想,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顺利地看到明早的太阳?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 7 章 讨厌 连笙一回城主府,就马上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嫁衣。易千城进来刚好看见她急切脱嫁衣的模样。 “连姑娘真是性急。”他语调平淡,视线扫过她雪白的里衣,宽松的里衣掩盖下,还能看出她腰肢纤细,体态盈盈。 连笙脱衣服的手顿了一瞬间,她一想到身后有人在看着就有些羞涩。 她虽然能面不改色地忽悠易千城,但是真让她对易千城坦诚相待她还做不到。她抿抿唇,不让自己露出羞涩的情绪。 连笙脱下了嫁衣,也没有再穿上外衣,回头看着易千城。他抱臂靠在金丝屏风上,意味不明地看着她。 烛火跳动间,两人的气氛也变得诡异起来。 从祠堂回来,易千城就没有再和连笙说过一句话。现如今他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讽刺她性子淫|荡。易千城目光平静,连笙却莫名觉得有压迫感。 这样的感觉和在梦里面对西羌大军不同,让她耳朵有些发红。连笙心里其实不太待见这个男人,第一次见面,她就险些丧命在他手上。 莫名与他成了婚,却也三次被恶整。 她的那些仰慕他的鬼话,他也不是很相信的样子。易千城软硬不吃,性子歹毒,嘴/巴也像淬了毒一样。 连笙心里莫名打了个寒颤,还好她只是与他虚与委蛇,不然喜欢上这样一个变|态,她一定已经疯了。 连笙的额头高高地肿起来,痛得有几分麻木。她让自己无视易千城喷洒毒液的嘴|巴,软声开口:“夫君,有药吗,我额头疼。” “没有,忍着。”易千城的目光扫过她还带着血迹的额头,眼神有几分嫌弃。 “那你帮我吹吹,夫君就是最好的灵丹妙药。”连笙心头一哽,眼睛眨了眨,穿着中衣走近他,仰头看易千城。他神情诡异地凝滞了一秒,看着她水汪汪的眼睛,突然冲她一笑。 “好啊。” 连笙被他笑得头皮发麻,下意识觉得不好,刚想后退。易千城却不打算放过她,伸手在她额头上一弹,连笙“嗷”一声,额头上像是被无数的针扎了一下,一瞬间痛到她想剜掉那块肉。 易千城这个死变/态啊啊啊! 连笙水汪汪的眼睛变得眼泪汪汪,这种雪上加霜的疼不是她想忍就忍得住,眼泪在眼中打了个转,她看着易千城饶有兴致的表情,心里暗骂了他一声,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 易千城觉得她痛得要跳脚的样子,比胡说八道的样子……嗯,可爱多了。 “要不要本将军再帮你治治。”他不怀好意地说。 “不用,夫君威猛,一次就够了。”连笙咬牙,要是可以,她想扑上去咬他一口。 易千城眼神沉了沉,连笙哼一声。左右她都是城主夫人了,他也不能弄死她。虽然不知道易千城为什么娶她,可是有一点连笙很清楚,没有哪一座城的城主,会娶一个毫无背景的孤女。 也就是说,易千城既然娶了自己,就代表一定会伸手救颍东。 联姻这件事,自古以来便是联系的利益,少有感情。 连笙不会在今夜提颍东的事情,一来时机不对,她会长久地待在沙棘,易千城是掌握颍东和她生息的人,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易千城讨厌自己。甚至,她一定要让易千城对自己抱有好感,她才能在沙棘好好活下去。今夜提及颍东的围城之困,一定会让易千城生气,她得暂时将这件事压一压。 二来,便是连笙自己,她摸了摸破了皮的额头。她没做好和易千城洞房的准备,除了怕他,她还有点讨厌他。是的,讨厌他。 她在颍东的生活虽不见得好,可她好歹也是颍东城主家的姑娘,还有哥哥护着,再怎么也不至于每时每刻将命悬在刀尖上。 易千城看她沉静下来,娇娇俏俏的脸,额头上的伤格外刺眼。连笙方才痛到离他远远的,此刻眼神又黏腻腻地看过来,他莫名被那样的眼神看到骨头一麻,又有种想把那双眼睛遮住的感觉。 哦不对,什么遮住,他是想戳瞎。 “夫君,”她犹豫地开口,脸上三分羞涩恰到好处,“夜深了。” 连笙长睫轻颤,带着声音也是微微颤|抖的,三分紧张出现在了她的脸上,烛火的映衬下,她的眸子却亮得惊人。 易千城自然听懂了她的暗示,那种想戳瞎她的感觉更强烈了。 “收好你不堪的心思,连家的女人,脏到我不屑碰。”他语调变冷,连家一词在易千城口中总是会沾染上森森寒意。 连笙抿唇,脸上闪过一丝狼狈和屈辱,她垂头掩饰自己的失望。 易千城用行动表达了他对连家女人的厌恶,说完就毫不留恋地转身出门。 连笙……连笙心里暗爽!她就说,她越是想扑上去,易千城对她越不屑一顾!她希望易千城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那种不违背自己的话的好男人。说不碰就不碰! 等他脚步声一远去,连笙收起脸上的狼狈和屈辱,拿起桌上的糕点勉强填了下肚子,这才看到桌子上的一壶酒和两个酒杯。 这是她和易千城的交杯酒呢。 连笙叹了口气,将酒壶倾斜,倒在自己的丝帕上,小心地清洗额头上的伤。效果可能不怎样,但聊胜于无。 酒沾到伤口,刺刺地疼。连笙咬唇,没有吭过一声。明日还得找找药,她不想让脸上留疤。她其实更想洗个澡,可是连笙心里清楚,城主府的人不喜欢自己,就算是她吩咐了,也会被人搪塞过去。 连笙忍下身体上的不适,简单地打理了一下自己,蜷缩在床上睡了过去。 …… 易千城昨夜在厢房睡了一晚,他想到连笙今后要面对的压力与窘境,微微眯了眯眼,心里有种难以压抑的兴奋。 他压平自己的嘴角,不让自己的情绪外露得那么明显。昨晚他没在连笙房中睡的消息,很快就可以传遍整个城主府,他的态度决定奴仆的态度,易千城倒是像看看,那个冒口谎话的女人,要怎么在无形的陷阱中好好生存下去。 昨日他才大婚,因此有七日不必去练兵,只需待在府中处理事务。 傅仪来书房见易千城,看见他心情还不错的模样。 “将军今日心情不错?”傅仪顺口问候了一句。 “没有,你看错了。”易千城拉下嘴角,眼角向下,一副心情不好的模样。 “那恰好,傅仪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将军,让将军听了高兴些,承昱要回来了。” “承昱要回来了?”易千城放下手中的笔,眼角上挑,眼中的光芒大盛。 “是,承昱不辱使命,将军给他的任务他全都完成了。”傅仪笑呵呵地道,傅承昱是他唯一的儿子,儿子这样出色,他这个做父亲的深感自豪。 “好!好!辛苦军师和承昱了!”易千城一连说了两个好字,眉宇间意气风发。 “这是傅仪和承昱应该做的,将军成就大业指日可待。”傅仪躬身。 易千城竖起一根手指,脸上表情重回平静,警觉地望向书房门口。傅仪见了忙噤声,看着门口的方向有些疑惑。 过了一会儿,有节奏的三声叩门声响起。门外那人礼貌地等了一会儿,随后轻声开口:“夫君,我可以进来吗?” 傅仪恍然,原来是新夫人,连家刚嫁过来的那位姑娘。他下意识去看自家将军,易千城神色莫辩,然后提高了一个音调:“外面等着,不许进来!” “好的。”姑娘乖巧的声音响起。 傅仪莫名觉得他家将军有点凶恶,还有一点非常奇怪,他让夫人在外面等着,便不可能再和自己谈正事了。但他又不让人家进来,怎么看都像在故意折腾人家。 将军……怎么有些幼稚? 易千城神神在在地坐了一会儿,看到傅仪还恭敬地站在一边,他眼神往门外飘忽了一刻,才慢吞吞地道:“今日谈话就到这里了,军师回去吧。” 面对装腔作势的将军,忠心耿耿的军师:“……是。” 傅仪走出门口,就看见了低头站在门边的连笙,她听到有人出来,抬眸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打量他。 “见过夫人。”傅仪行了个礼,有些诧异她的额头红肿一片。 “军……军师是吧,您不必客气。”连笙屈膝,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连笙侧过身子,让傅仪离开。 她突然想起“傅仪先生”四个字,猛地回头去看那位儒雅的先生,他却已经走远了。连笙有种预感,他就是自己想见一见的“傅仪先生”。 她暗自思忖,下次再见到可一定要好好问问。 身上笼罩了一片阴影,她一回头,就看见易千城盯着自己:“你来做什么?”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 8 章 嫌弃 “我为夫君蒸了糕点,夫君尝一尝。”连笙将手中的托盘举高了一点,她空出一只手,将陶瓷盖子揭开,露出几个小巧精致的糕点。 糕点做成白胖胖的小团子,格外可爱。 “不吃,拿走。”易千城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糕点,十分嫌弃地说。 “为什么不吃?”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懒洋洋地抬眼,目光在她红肿的额头上顿了顿,又若无其事地移开。 “夫君说得对,我有事相求。”连笙眨眨眼,尽力让自己显得乖顺又诚恳。 “如果是颍东的事,就不必提了。”易千城的脸色迅速沉下来,他听到连笙有事相求,下意识就想到了颍东。他唇角微挑,目光却透着一股子冷寒,看起来随时准备掀翻连笙手中的托盘,然后拂袖离开。 “不是颍东的事。”连笙默默地把糕点往怀里抱了一点,“我想问夫君要点儿药,我怕额头留疤,夫君本来就不喜欢我,变丑就更不喜欢我了。” “你现在就很丑。”易千城充满恶意。 “是是是,我丑,您最好看,每次见您我的心都扑通扑通地跳。”她说到“扑通扑通”的时候,特意放慢了语调,格外缠绵。 “花言巧语!”他低下头,挑剔地从她手中挑挑拣拣。其实每个白团子都长得差不多,他的手指犹犹豫豫地略过一个又一个团子,估计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抑或是想掩盖什么。 “难吃。”易千城毫不客气地评价,白团子甜甜腻腻,像她那张笑眯眯的脸,其实团子一口咬下去口齿留香,和难吃压根儿不沾边。 “那我以后好好练,直到夫君喜欢,我不打扰夫君了。”连笙也不生气,她一大早起床就是为了手中的几块糕点,本来是想讨好易千城,他不稀罕那自己也可以吃。连笙行礼,转身想先回去。 “等等,东西留下。既然是给我的,扔也该我来扔。药管家会送过去,别再顶着你那张难看的脸四处晃,我看着心情不好。” “好的夫君~”她惊喜地转身,眼睛弯弯,早晨的阳光细细碎碎,不及她一个笑容灿烂。 “不许用这种腔调和我说话!”他恶狠狠地说。 “什么腔调~”她软软地问。 “滚吧。”易千城无力,看都不想看她。其实他还没说完,他原本还想说,不许对着他那样笑。像是……像是要勾引谁的笑容,他觉得糟心。 易千城看着她欢欢喜喜离开的背影,心想,她做什么都没用。有些事情是注定的,他不会让颍东被西羌占领。可是,易千城眸色冷下来,也不会让颍东好过罢了。 颍东城外五十里处,连祁皱眉,心里不安宁。对抗西羌已经快一月了,他带着将士抵死不让西羌人往前迈一步,原先还吃得消,可是最近西羌总是半夜袭击,他们来了便杀人,一刀抹喉,凶残至极。 谁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出现,因此每日夜里总会格外警醒。饶是如此,他们屡屡袭击也闹得人心惶惶。毕竟谁也不知道,会不会上一刻自己还在警惕地四处巡逻,下一刻就被西羌人从背后割断了脖子。 长期防备不是办法,人心会散乱,而且士兵的精神也会不济。 他们一直守着城,未免太被动了,连祁的手指扣击着地图,剑眉凌厉,眼中闪过一丝杀气,不如主动进攻。 连祁清楚自己等不来援军,而西羌兵强马壮人人凶残,因此总会做最坏的打算。可是想来想去也不知道,当城破、他战亡,他的妹妹连笙该怎么办? 颍东城主府除了自己,几乎没有亲人怜惜她,哪怕父亲放弃守城,决定渡河去皇城,遇到危难时,也不一定会顾忌连笙。 想到笑容狡黠,眼睛清澈的妹妹连笙,连祁的手不由揪紧了地图,脸上出现一丝阴沉,他一定要活着回去,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因为连笙还在等着他。 他必须尽快扭转局势,这几日连祁心里总有种不安的感觉,像是快失去某样重要的东西,他的心仿佛被一根线吊着悬在崖顶,只等有人斩断那根紧绷的线,就会狠狠沉下去。 连祁的声音低沉,透着不容否定的坚决:“传令下去,今夜袭击西羌的营地。” 将领们纷纷应是,回去清点夜袭的人马,他们今夜的目标是:烧了西羌人的粮草。 就在连祁的大军绷紧了脑子里的弦,准备反攻的时候,颍东城内,连城主收到了一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二皇子回了他一封信。 颍东先前四处求助,可是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连城主心中绝望,已经在盘算着后路,他可以选择的不多,第一便是死守着颍东,为这座城殉葬。否则便是城破之前,带着家人走水路逃向皇城。 第一条路他不愿意走,可是第二条路也不一定是生路,城主弃城而逃,一辈子都摘不掉一身的骂名,更何况弃城是杀头的大罪。 万般无奈之下,他才向易千城求助。 几年前他站在城楼之上见过十来岁的易千城,那个时候易千城还是单薄的少年模样,眉目间却已经有了极重的戾气。 像头小狼崽子。 如今这头狼崽子羽翼已丰,足以撕碎敌人的身躯,咬断敌人的喉咙。连城主对他有三分惧意,可是想到城破的后果,一咬牙派了心腹去求救。 谁知道他会提出要连家的姑娘。 连城主将连笙送了过去,却没想到现在易千城没有出兵的打算。连城主心里愤怒,恨不得把那个出尔反尔的狼崽子碎尸万段,可是如今他连走出颍东都做不到,何谈讨伐易千城? 白白赔了一个女儿出去,还被人戏耍了一番。 再焦急,日子也在一天一天过去。连祁撑得越来越辛苦。连城主的心沉到谷底,终于决定让桑夫人和二儿子小女儿收拾好东西,他自己准备去皇城的船。 一旦连祁守不住了,他立刻就逃去上京,哪怕背一辈子骂名,也比把命丢了强。 却没想到这个时候,二皇子竟然给了他一线希望。连城主捏着手中的信,几乎想大笑出声。 ——二皇子是几个皇子中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人。一年前他代替皇帝巡察城池,来颍东时在城主府住了半月,才回了皇城。 那时连城主对二皇子极为讨好,想必二皇子对他印象不错,才会在这个时候回信,表明自己会尽最大的努力调动援兵。 如果皇城的援兵真的能来,或者是皇帝下令让周围的城池出兵支援,那颍东就有救了! 连城主欣喜,忙提笔给连祁写信,将二皇子会帮忙的消息细细说了一遍。他此举也有给连祁信心的意思——援军会到,你一定要撑住! 连城主心里还是担心连祁知道自己把连笙嫁给了易千城的事,何况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即使易千城要了连笙过去,也不会出兵。 他担心大儿子知道这件事以后暴怒,不再守护颍东。 连城主恨铁不成钢地想,他有两个儿子两个女儿,偏偏关键时候,要依靠与他最离心的那两个,连祁和连笙。自己疼爱的连丝恬和连玺越,半点儿作用都没有! 与此同时,从封幕城回沙棘城的路上,一个紫衣男人正翘着腿躺在马背上,马儿慢悠悠地往前走,他闭着眼,嘴里叼了一根狗尾巴草,鼻子里哼着小曲儿。 “主子,您这么回去真的可以吗?将军和军师会不会生气?”随从小心翼翼地提醒,他们实在走得太慢了,半个月的路,按他家主子这样走,足足可以走一年。 紫衣男子正是傅承昱,他睁开眼,懒洋洋的目光里,夹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凌厉:“急什么急?消息已经送回去了,好戏就要上演了,就不能让我过几天安生日子吗?” “可是、可是您连将军成亲都没能赶上。”随从摸摸鼻子,小心翼翼地反驳。 “是呀,易千城这种人竟然也能娶到媳妇儿,不知道他媳妇儿能活几天?啧啧,真想回去看看那姑娘长什么样,别又老又丑又吓人吧?哈哈哈哈。”他笑得不可自抑。 “主子,小点儿声,后面都是将军的人呢。” 傅承昱快活的表情慢慢消失,嘴角的笑意却一直没变,他突然翻身坐直,双/腿一夹马腹,马儿嘶鸣一声,飞快地向前奔跑。 “主子!主子……您怎么突然走了,等等我们……” 傅承昱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笑起来,因为,夫人娘家所在的城池很快就要破了。他心地很善良的,要赶回去帮她收、尸、呀! 肆虐的风将他的发吹凌乱,傅承昱眯起眼睛,像只狡猾的狐狸。 沙棘,我回来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 9 章 请求 自从颍东被围以来,连笙几乎是每日数着日子。 被围七日时她开始做那个城破的噩梦。此后每一天的梦境都比以前清晰一分,真实得像是发生过的。 她嫁来沙棘的时候,颍东已经被围一个月了,她的哥哥连祁,也苦苦支撑一个月了,至今没能等来援军。自她与易千城成亲以来,再也没有做过城破的噩梦。 可是昨夜她又梦见了颍东。 梦境再清晰了一分,原来在哥哥战亡以前,颍东有过短暂的胜利。他们烧毁了西羌人的粮草,西羌人不得不退兵十里,暂作修整。颍东士兵得以喘息,好好庆祝了一番。 然而变故出现在胜利的第三日,皇城传来消息——皇帝驾崩了。 天下大乱,群雄争霸真正开始。 五座城各怀心思,皇子们斗得你死我活。西羌知道这个消息以后,发疯一般地攻打颍东城,她的哥哥连祁就是在这场战争中,中箭身亡。 随后颍东城破,西羌人攻入城内,烧杀掳掠,无恶不作。 连笙被这个噩梦吓醒,窗外的鸟儿正在欢快地鸣叫。 “嬷嬷。”她下意识叫了一声,房间静悄悄的,没有人应答,连笙这才响起,自己已经嫁做人妇了。 连笙皱眉沉思,这次的梦境与上次不一样,出现了很多此前没有出现的东西。比如,她不知道原来在城破之前,颍东还有一场胜利。 也不知道原来在颍东胜利不久后,皇帝就驾崩了,天下一团乱麻。 她不曾把自己的梦境告诉任何人,毕竟谁也不会相信一场梦,她连续一月将一个梦断断续续做完,一次比一次清晰,在外人看来,未免太荒诞了。 可是连笙内心却无比相信这个梦,仿佛冥冥之中有种力量,促使着她改变即将发生的一切。 连笙走到桌子旁喝了口茶,将狂跳的心压下了去。 她不能慌,她已经顺利嫁给了易千城,这就是扭转的第一步了。趁此机会,她也可以好好验证下自己的梦境。 首先她要知道的,便是颍东是否有一场胜利的战争。 连笙想到自己如今孤零零的处境,心里有些发愁。易千城是实打实的小气鬼,侍女都不曾给她派一个,她如同被困在笼中的金丝雀,打听消息都做不到。 易千城也不会主动来找她,她想知道任何消息,都得想想办法。 连笙沉思了一会,眼睛一亮,对了!她怎么忘了,还有个七日回门的规矩! 如今是她嫁给易千城的第三日,按理说,第七日易千城得陪着她回到颍东。他虽然不待见自己,可是五天前他好歹当着全城,承认了连笙沙棘城夫人的身份。既然第一次他愿意把面子功夫做足,自然也有可能会有第二次。 要是……要是易千城愿意陪她回到颍东,他支援颍东的可能性就多了一分。 连笙越想越兴奋,她快速为自己梳妆好,连笙不太会复杂的发髻,她用一根簪子将青丝挽了一小撮,剩下的长发如瀑披着,镜子里的美人三分娇,三分俏,剩下的四分,全是慵懒。 连笙拿起昨日管家送过来的药,把额头上的伤好好处理了一遍。 连笙出门时,恰好遇到老管家。 “夫人,您的婢女到了。现在正在府中。” 连笙一喜,桑夫人送自己的两个婢女终于到沙棘了。连笙吩咐道:“把她们送到我院子里来,我先去找将军。” 易千城正在院子练剑,他招招凌厉,风扬起他的头发,有一种恣意张扬的感觉。 连笙站在一旁不敢过去,毕竟以易千城的性格,他一时兴起把剑扔过来也不是没有可能,她现在无比惜命。 她一来易千城就发现她了。 他这几日没去军营,但是却没有丝毫松懈。本来想无视她把剑练完,可是,连笙目光灼灼落在他身上,烫的犹如火烧。 原本大张大合的动作变得无比拘谨,总觉得手脚被一根无形的线缠住,怎么都不自在,甚至自己的动作都难以控制。 易千城皱眉停下动作,冷着脸回头看连笙。 “站那里做什么?” “欣赏夫君的英姿。” “哼。”易千城让自己忽视她的话,这个女人嘴上抹了蜜,心里指不定多恶毒。 “夫君记得吗?今日是我们成婚的第五日了。”她见易千城将剑收进剑鞘,这才不动声色地靠过去。 “哦?不记得。” “按规矩,后日夫君应当陪我回门呢。”她自顾自地说下去,也不顾易千城渐渐变冷的目光,“我了解过的,七日回门,在沙棘也是这样的,夫君可否陪我回去一趟。” “你也配提这种要求?”他目光冷冽,里面没有一丝温度。 “夫君可以冷落我,不喜欢我,我虽然会伤心,可是并不能左右您的感情。但五日前您当着沙棘所有城民的面娶了我,就不能让所有人觉得我们夫妻离心。” 她顿了顿,“何况,我是想和您好好过一辈子的,我是您的妻子,是沙棘城的主母,请您给我应有的尊重。” 不知道她哪句话触动了易千城,他冷冰冰的表情突然扯出一个笑意:“好啊。” 连笙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她实在是怕了这个笑里藏刀的混账。 “先陪我去接环儿,把她留在沙棘我不放心。” “环儿?”连笙疑惑,皱眉看他。 “我的妹妹。”他提到“妹妹”的时候,表情终于暖了下来,眼里都是细细碎碎温柔的光。连笙看着,心里叹息,她对他百般讨好,也没有感受过他任何一丝友善。 但她转眼便将这种感受压下来,让自己好好想想易千城的亲人。此前她对他所知甚少,除了知道他是几年前孤勇闯进颍东求助的少年,别的一无所知。 连笙嫁给易千城之前,便知道他的父母均在战争中死去,她以为易千城没有任何亲人了,想不到还有一个妹妹,而且这个妹妹并没有住在城主府中。 连笙有些不安,因为一个易千城就让她分外吃不消了,要是他的妹妹也如他那样讨厌自己,以后在城主府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而且看易千城露出的温柔模样便知道,他对这个妹妹很是疼爱,连笙作为他的妻,却是他的眼中刺,肉中钉。连笙简直想扶额,她究竟是处在怎样一个糟糕的境地中。 算了,易千城愿意陪她回门就已经是很好的事,何况还是去战火纷飞的颍东。 但愿她明日见到易千城妹妹的时候,能不被刁难。 “环儿性子柔善,不像你这样粗野,要是让我知道你欺负她,你就死定了。”他语气云淡风轻,但警告的意味浓重,看着一脸无辜的连笙。 “不会的,我会好好待环、环儿……”连笙回他一个微笑,心里却忍不住有些恼怒,他如此怀疑防备她,性子粗野的究竟是谁!她明明也十分“柔善”好不好! 连笙的两个婢女一见到她显然十分激动,饶是一向镇定的惜玉也微微红了眼:“姑娘,您还好吧?这些日子委屈您了。” “我没事。”连笙浅浅一笑,心里有两分叹息,刚刚来沙棘的婢女都知道她过得不好,可见她在沙棘的城主府处境有多差。 “姑娘别看绿儿这丫头胆儿小,但她厨艺可好了,姑娘有口福了。”惜玉笑着开口,显然一路上她与绿儿的关系已经相当不错。 绿儿听到惜玉姐姐夸自己,羞红了一张脸。不好意思地说:“哪有,惜玉姐姐就会取笑人。” 连笙见她俩打闹,烦闷的心情终于好了许多,她孤孤单单地待在沙棘,平日里脸上笑眯眯的,可是一到晚上,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她也会很想柳嬷嬷,很想大哥。 城主府的人避她如蛇蝎,加上所有人都知道易千城不睡在她房里,她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城主夫人,因此明里虽不敢对她不尊重,暗地里却做了好些小动作。 好在连笙也不放在眼里,连丝恬可比她们过分多了,她能避则避,真要是触怒她,那些人也一个都讨不着好。 现如今两个丫鬟到了,不仅打听消息容易多了,她也没那么孤单。连笙再怎么心思玲珑,也只是个十六岁的姑娘。 易千城说了要去接易环,第二日便动身了。 她的两个丫鬟轮番睡在外间,一大早就起来为连笙打扮。连笙的漂亮衣服也全被带了来,两个丫鬟挖空心思要让姑娘漂漂亮亮,扬眉吐气。她们姑娘这么美,将军怎么那么没眼光! 绿儿手巧,不仅会做饭,也十分会梳妆。她为连笙挽了一个芙蓉髻,头顶斜插着一支羊脂色茉莉小簪。又挑了一件品竹色的散花百褶裙,连笙整个人看起来妩媚却不失大气,行走间脚上的双色缎孔雀线珠软底鞋露出一个小巧的鞋尖,美得不可方物。 “姑娘真好看,是奴婢见过最美的人。”绿儿将她腰间的丝带束好,眼里是满满的惊|艳。 惜玉一时也看得有点呆,她一向知道颍东的大姑娘国色天香,但今日方真切地感受到这是怎样一种美。她忍不住想,将军冷落这么美的姑娘,怕是眼瞎了吧?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 10 章 侵占 易环住在栖凰山。 她自幼身子不好,生下来的时候哭闹不止。一个途径城主府的道士说:“姑娘的命数与城主府相冲,要去外面养着才能平安长大。待十六岁生辰以后,接回来便可。” 易老城主原本不信,后来道士分文不收便悄悄离开了,既然是骗子,也得要钱财才对,什么也不图,当真就是一片好心了。 易老城主和夫人不得已,依依不舍地将易环送上栖凰山。 说来也奇怪,易环到了栖凰山,当真不再哭闹,平平安安长大了。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沙棘被攻打的时候,易环活了下来。 易家只剩下易千城和易环相依为命,易环体弱多病,易千城对她十分怜惜。 易环已经过了十六岁生辰,易千城便想将她接回府中。今时不同往日,他已经有了能力捍卫这座城,也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妹妹。 倘若他要去颍东,必须好好安置易环。 易千城同意去颍东,当然不是因为七日回门。他娶连笙,是为了能顺利拿下颍东。当然,他不得不承认,娶个连家姑娘回来报复,心情当真不错。 特别是连笙隐忍着,强撑着笑眯眯的模样。真是……太对他胃口了。 傅仪先生与他商议过什么时候拿下颍东合适。其实他可以更早一点出手帮颍东,但这显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人只有在最危险的时候,才会最感激帮了自己的人。 他要在颍东彻底撑不住的时候,才带兵去攻打西羌。 连祁能撑这么久让他意外,看来颍东的人不完全是废物。战事来得太仓促,易千城来不及在连祁军中安插自己的探子,他不知道颍东究竟是什么情况,等颍东城破他再带人赶过去,就已经来不及了。而探子安插需要时间,最好的方法就是亲自赶过去看一看。 纵使他不想见到连家的人,可是看他们哀求,好像也不错。 但愿每一个连家的人,都像连笙一样识时务。 易千城唯一放不下的,便是妹妹易环,他仔细算了算傅承昱回沙棘的时间,这时候将易环接回来,傅承昱刚好能保护她。 傅承昱此人不着调,但心生七窍,极其聪慧,继承了他父亲傅仪的智慧,却比傅仪多了一分邪气。 但目前傅承昱是保护易环最好的人选。 易千城靠在马车旁等连笙,她并没有让易千城等太久。绿儿动作利落,帮她打扮好以后,主仆三人便出了门。 连笙长得极美,步子婀娜。 一路走过来,好几个下人看得眼也没眨,呆愣愣地看着连笙,连行礼都忘了。 惜玉心里觉得扬眉吐气,叫你们平日里苛待我们姑娘!她突然很期待将军见到姑娘的模样。连笙的美不是柔|软多情的,相反,她属于惊心动魄的妖娆。 连笙自幼长在城主府,接受的是贵女的教导,这么一副样貌,她能很好地融合端庄与矜持,一点也不会显得轻浮。就连女人也会移不开目光,惜玉暗想,何况男人。 “夫君。”连笙屈膝行了个礼,在某些方面,她的礼道恪守得很好。她毫不在意对易千城说任何奉承讨好的话,行为却又有种不自觉的疏远感。 至少在易千城看来,她要是真喜欢自己,动作得符合心意。除了偶尔的小动作,她在外人看来,就是一副标准的贵女模样。她这个样子,让他想狠狠撕碎她的伪装,再也没人比他更深刻地体会,连笙有多厚脸皮了。 易千城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抑制住自己乱七八糟的想法。 他的目光凝在连笙脸上一瞬,很快移开,心中对连家女多了一分恼怒,一副祸国殃民的长相,也不知道要祸害谁。 惜玉心思剔透些,却也不敢明目观察将军的表情。她只感觉得到将军很快移开了眼,随后将军低声吩咐道:“走吧。” 惜玉心中纳罕,将军莫不是真眼瞎? 连笙与易千城大婚时,在祈福之时露了脸,不久沙棘便人人都知道,他们的新夫人,连家女貌若天仙。 因此这次出行,很多城民专为看一眼夫人的容貌,纷纷在路上翘首以盼。 开路的将领正是不待见连笙的宋元,他一开始也被连笙的容貌震惊了一瞬,后来就和他家主子一个想法——妖里妖气,祸国殃民。 此刻因为城民想看连笙的美貌,将路堵了,他不能伤害百姓,只能耐着性子疏导,行程大大延误下来,宋元心中不由得更加厌恶连笙。 好在渐渐地行至郊外以后便没了万人拥堵的局面,行程快了许多。 林中寂静,车内连笙与易千城相顾无言。 连笙想了想,让车外随行的绿儿把糕点给她。糕点用一个小巧的食盒装着,这会儿还是温热的,里面是三色玲珑糕,红色、白色和紫色,融合在一个糕点上,看起来精致又奇特。 “夫君要尝一尝吗?绿儿做的,比我做的好吃多了,应该会合你的胃口。” “拿开。”易千城睁眼,不咸不淡地吐出这两个字。 连笙被拒绝习惯了,他拒绝那她便自己一个人吃。栖凰山路途遥远,能在天黑以前接到易环就算不错了,所谓七日回门中的“七日”,连笙和易千城谁也没有真正在意这个时间,一个在意易千城带着兵去援救颍东就成,另一个则在意能了解到颍东的战况。 走到山道上的时候,马车突然一颠簸,然后停了下来。 易千城皱眉掀开帘子问道:“怎么回事?” “回将军,探路的人说,前面有一大批人鬼鬼祟祟地往栖凰山上去。”宋元回答道。 “你把探路的人带过来,我亲自问问。” “是。” 易千城行事谨慎,每每出行必有探路的两个士兵骑快马先行。 此时不需他开口,探路的士兵便仔仔细细将看到的情况说与他听。 “回将军,属下在半山的情况发现一大批人马,身着黑衣,往栖凰山上去,他们杀了半山的守卫,行动迅速有序,属下觉得有异,马上回来汇报将军。” “马上追上他们,全部就地斩杀。”易千城毫不犹豫地下令。 连笙被他狠戾的语气吓了一跳,随即分析了一下情况,半山腰往栖凰山去的人马?栖凰山上只有易环,所有他们的目标应该是易环? 易环只是个纤弱的姑娘,抓她想必是为了威胁易千城。怪不得易千城直接下令追上他们便就地斩杀。 谁也不容许自己的亲人的安全被威胁。 要追上那批黑衣人,自然不能再用马车,只能弃车骑马。 易千城跨上马背,对连笙伸出手:“上来!” “我也要去?”连笙有些惊讶这时候他会带上自己,哦不,是这时候他还记得自己,真是难得。 “栖凰山地形奇特,四通八达,我可不想因为你再被人威胁。” 连笙被他抱在怀里,身后清冽的男子气息让她很不自在,这样的气息太具有侵占性,让连笙只想压低身子往前躲。 他一只手臂横在她的腰间,将她揽回怀里,另一只手握住缰绳。 “驾!” 马儿疯狂地跑起来,这个男人骑马也是带着一股子狂|野劲儿,风刮在连笙的脸上,奔行的速度太快,让她无暇顾及其他,连笙死了离易千城远一点的心,认命地往他怀里靠了靠。 算了,拿他挡挡风也不错。 “离我远些!”易千城突然低喝到,声音有些别扭古怪,横在她腰间的手似乎还想把她揪出去,要不是现在在马上,说不定连笙就直接被他丢出去了。 连笙觉得易千城好奇怪,脾气也太无常了,是他将自己抱在怀中,又不许她靠得太近。 将军的心思真难猜,她咬唇,挺直了腰板,尽量离这个男人远些,防止他突然发疯,真的把自己丢下去。 “不许动来动去!”他的声音染上三分恼怒。 连笙也有些火了,上马——离我远些——不许动,这都是些什么命令!完全矛盾,前言不搭后语!偏偏这个男人有权就爱发疯,她还不能拿他怎么样。 连笙觉得自己简直比乌龟的脾气还好,人家被戳头还知道咬一口,她有求于人,连咬易千城一口都做不到。 要是有朝一日她和易千城的角色对调,她也要让他尝尝这种压抑到不行的滋味。 可现在这种情形只能想想,连笙僵着身子,不动也不往他怀里靠,易千城总算消停了下来,没再下乱七八糟的命令。 连笙恨恨地想,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要是她能翻身,再过几年,她且看他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儿。 当务之急是确保易环的安全,要是易环出了什么事,那易千城也必定没心思去救颍东。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 11 章 选择 探路的士兵说得没错,老远连笙就看见一大批人马向栖凰山上去。 易千城带着自己的亲卫迅速赶路,因为对地形熟悉,很快就追上了那批人。连笙会骑马,可是易千城不但速度快,要求还奇怪,她觉得自己身上又酸又痛。可是涉及到易环的安全,她便也就什么都没说。 此时看到这一大批黑衣人的数量,连笙心里发憷,她的夫君还真是勇敢,带了寥寥几个亲卫就敢包围人家,都不用商量战术的吗? 她抬眸看了眼他坚毅的下巴,也许是因为担忧易环吧,不让任何人威胁到自己的亲人。如果他没有对自己那么坏,也许她会很欣赏他的。 易千城知道自己的亲卫数量不及那群黑衣人,因此也不打算说什么废话,他深谙突袭的道理,对着亲卫们打了个手势,再低声对怀里的连笙说:“待会儿不要出声。” 连笙点点头,身后的男人似乎犹豫了两秒,然后紧紧将她揽在怀中。 “待会儿打起来的时候,不要坏事。”他特意加了一句,掩盖住自己的不自在。 这是玩儿命的事,连笙也十分谨慎,她知道这个男人武力值强大,她贸然做些什么无异于就是个活靶子,因此不会乱来。 “好的夫君。”她小声道。 易千城一挥手,亲卫们包抄下去,黑衣人似乎也早发现了不对劲,没有再赶路。背靠背聚集在一起,为首的人发现易千城的亲卫飞扑下来以后,大喝了一声:“列阵!” 连笙听见易千城冷冷地说了句,果然是渊淮。 连笙心里一惊,渊淮城的人怎么会在这里?还想要劫走易环? 很快就容不得她多想,因为易千城这个自大的男人骑马加入了战局。他使的是一把很沉的刀,银色的刀身,上面刻了一个“易”字,这把刀是历来沙棘城主使的刀,用最好的玄铁所铸,锋利无比,削铁如泥。 连笙窝在他的怀中,第一次感受到易千城身上的自负和傲气从哪里来的。 饶是她心里对他不满,也不得不承认,他真的很厉害。一人一刀,几乎所向披靡,他的招式,没有任何的花架式,简单的一劈一砍,就会让人一刀毙命。但这并不代表他不会变通,他动作虽简单,招式却灵活多变,谁也不知道他下一个动作是什么。请 阅读最新内容 倒是非常符合他的性格。 连笙紧紧抓住他的衣襟,闭眼不去看眼前混乱血腥的场面。她的夫君还真是不把自己当弱女子看,这样的场面竟直接就带着她来了。 还好她城破那场梦陆陆续续做了许久,梦中的场面可比这个残酷多了。横尸千里,血染红了香瑙河。此时她虽然感到不适,但是不会有更多惊恐的反应。 易千城虽然不待见她,可是看得出来他也不想让她死在这里,易千城将她护得严严实实,连笙连一根头发丝都没被削着。 那群黑衣人虽多,可是易千城亲自训练出来的精兵以一抵五,战局一边倒,几乎是易千城将他们压着打。黑衣人变换了三次阵型,依旧不能扭转失败的局面,只不过拖住了战败的速度。 领头的人一看情形不妙:“阵法掩护,撤!” 剩下的黑衣人迅速移动身形,强行突击了一个方向,掩护着逃跑。 “蠢货。”易千城冷声评价道。 连笙睁眼,差点以为他是在骂自己。原来被讥讽习惯了这么可怕! 很快她就知道并不是,因为易千城慢条斯理地带着亲卫追过去——黑衣人撤退的方向是条死路,再往前一点,就是悬崖。 这样看来,易千城倒是没骂错,这群人地形都不清楚就慌不择路地跑,可不就是蠢货嘛! “说说看,向寒派你们来做什么?”他笑问,笑意却不达眼底。 为首的黑衣人并没有开口回答他的问题,他见自己被包抄,眸中狠绝一闪而过。身后便是万丈悬崖,他的目光落在连笙身上,从袖中飞射出一段绳索。 易千城觉察了他的意图已经来不及,那段绳索反扣在连笙腰上,他一刀劈下去,那绳索竟然丝毫未损,易千城心里一沉,那是软纤丝所铸,可解不可断,但现在哪里有时间给他解? 连笙只觉得腰上一紧,随后一股巨大的脱力将她往前拖。那黑衣人知道今日走不了,竟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思!连笙在惊恐之中还有些欲哭无泪,为什么他同归于尽的对象不是易千城,而是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的自己! 黑衣人带着绳索跃下悬崖,连笙随着那股拉力往前,要是今日被拖下去,必死无疑。她感觉抱着自己的手臂顿了一刻,似乎想放弃。 “夫君。”她红了眼眶,饶是在此刻,被人放弃的感觉也非常难受。 那只手臂蓦然揽回她的腰,连笙还没有来得及有任何感慨,就随着易千城一起,被下坠的那股力量直直脱下了崖顶。 “将军——” 连笙只听得见耳边呼呼的风声,易千城在空中斩了好几次她腰上的绳索,依旧毫无办法,连笙的腰上剧痛,勒得她呼吸都困难,她感觉下一秒就会被这种窒息感杀死。 连笙昏过去的最后一刻,就是感觉自己腰上的力量骤然松开,而耳边传来刀划着石头的刺耳声音。 …… 连笙醒来的时候,身上一阵疼痛,特别是腰间,疼得有几分麻木。 之前被拽下悬崖的时候,有那么一刻她觉得自己会生生被勒成两半,还能活着真是一个奇迹。 连笙睁开眼睛,努力撑起身子坐起来,手指碰到了一块软软的布料,她顺着玄色布料看过去,就看到衣服的主人闭着眼睛躺在她身边,他的一只手臂还紧紧地抱着她,只不过此刻位置已经从腰上移到了胸腹位置。 莫名尴尬的位置。 连笙全身都疼,此刻也顾不及计较这些。她伸手探了探易千城的鼻息,温热的气体喷在她的手指上,连笙松了口气。易千城肯定比自己伤得更重,两人同时坠崖,没道理她醒了易千城却还昏迷着。 连笙直起身,才发现这个地方是一个石洞,石洞里隐隐能听到水滴下来的滴答声。外面的光昏暗地射进洞内,看来这个时候已经很晚了。 连笙将易千城横在自己身上的手拨下来,凑近他仔细检查。 易千城脸上被划了很多口子,那张俊美的脸布满了血痕,他的衣服也被划得破破烂烂,脖子和手臂上都有伤口。 连笙比他好些,身上只有撞伤的淤青。 很快她就将情形都分析出来了:易千城抱着自己坠崖以后,用他那把刀一路划着岩石减缓了冲力,却依旧难以抵抗下滑的力量,他阴差阳错发现了悬崖间的这个石洞,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她带进了石洞。两个人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他却难免被悬崖上横生的枝丫和石块划伤。 连笙被他抱在怀中,因此倒没有被划伤。 连笙怔怔地看着他满身伤痕地躺在那里,昏暗的光照在易千城脸上,那张永远盛气凌人的脸没了傲气和不屑,布满了血污。自她认知易千城以来,这是他最狼狈安静的时候。 她心里有些复杂,想不通为什么易千城那么讨厌自己,最后关头却选择了抓住自己。 如果他放手了,就不会跟着一起掉下来了。如今他悄无声息地躺在地上,全无生气。她积攒了许久的讨厌,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连笙摇摇头,阻止自己胡思乱想。她站起身,循着滴水声往洞内走。 石洞最里面,一股小小的水流顺着岩石往下滴落,在地上形成了一个小水洼。连笙在腰间摸了摸,没有找到自己的丝帕,想必是掉落的时候丢了。 没办法,只能撕裙摆了。 连笙找了块干净的裙摆撕下来,用水润湿。然后往洞口走,易千城依旧是方才的姿势,一动未动。连笙叹口气,先仔细将他脸上的血污擦干净,小心避开了伤口,又一一露在外面的擦伤简单清洗了一遍。 犹豫了许久,她终于小心地解开他的衣服,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突兀地出现在她的眼前。 连笙倒吸一口凉气,怪不得易千城至今没有醒,他最严重的伤口在肩上,再深一分便可见骨了。连笙突然想起他抱着自己的位置发生了变化,会不会就是因为这道伤?如果他依旧抱住自己的腰,这道伤也许同时还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连笙垂下眼睑,觉得胸口有些憋闷。 她将布料清洗了一遍,仔细清理干净易千城肩上的伤口,这会儿没有药,伤口虽然靠他自己就止住了血,但连笙怕会再裂开。她将自己的里衣撕下来,为他包扎好。没有发现新的伤口,她总算松了口气。 照料好易千城以后,连笙才回到水洼旁,小心地把自己身上的伤清理了一遍。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 12 章 怜惜 易千城醒来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他感受着肩膀处的剧痛,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他茫然了一秒,身下硬邦邦的,一时想不起自己在哪里。 耳边传来了清浅的呼吸声,他偏头去看,寥寥的月色落在连笙侧脸上,投下小小的剪影。她抱着膝盖睡着了。 易千城这才想起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去追击栖凰山中出现的黑衣人,为了拉住连笙,和她一起掉下了悬崖,最后关头他找到了这个石洞,借助冲力把自己和连笙送了进来。 记忆回笼以后,易千城更茫然了。 反正现在是夜晚,身边唯一一个活人还睡着了,他干脆维持着茫然呆滞的表情想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他拉住连笙,抱着她一起掉下了悬崖。拉住了……他又侧过头去看那个睡得香甜的女人。 他为什么会拉住她! 脑子有一瞬间断片,然后他想起掉下去之前,连笙怯怯地喊了声:夫君。 接着他动作比脑子更快,伸手揽住了她。 易千城觉得整个人都不太妙了,他正值青年,难道现在身体就不听脑子使唤了?他怎么会救那个女人?哦对的,她是颍东的姑娘,所以他救了她。 迟缓地找了个理由,他的目光仍然落在她身上。 天色虽暗,月色却很好。 月光透过洞口照进来,恰好落在他们二人身上。连笙很狼狈,衣衫不整,早上出门时挽好的发髻全乱了,她干脆让一头青丝铺下来。 此时她圈住膝盖,头发便散落在她的背上,在这样的地方,她却睡得出奇地安稳。睫毛像两把小扇子,柔柔地覆盖着,菱唇微张,半张脸埋在手臂中,看着可怜又可爱。 易千城觉得自己今天真是魔怔得不清,她近在咫尺,他竟然觉得睡着了的连笙…… 真他|妈好看! 是对他胃口的那种美,过一分太妖娆,少一分又会显得楚楚可怜。 易千城印象里的娘亲就总是楚楚可怜的模样,她温温柔柔了半生,最后却决然跳下了城墙。易千城并不觉得这是勇敢,他娘亲的世界只有他的父亲,以至于最后怯弱到留下未及冠的自己和体弱的妹妹,用殉情的方式逃避了一切。 从那天起,易千城就觉得自己未来的妻子决不能软弱。 阴差阳错,他娶了仇人的女儿。该没开始报复,他就差点连自己的命都搭上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目光太灼热,连笙睫毛颤了颤,睁开了眼睛。 两人视线刚好对上。 连笙似乎愣了一秒,然后伸出手……探了探易千城的额头。易千城没躲开,他觉得今天太诡异了,连笙看起来不是很清醒的样子,他想看看她要做什么。 “没发热。”她小声地呢喃了一句,目光又怔怔地与他对上。 “啊……你醒了!”她眼神终于慢慢清明。 易千城抽了抽嘴角,她恐怕没反应过来,也不称呼“夫君”了。果然她平时一副爱慕自己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吧! 两人相对无言,易千城一脸嫌弃地移开了目光。 连笙以为是自己披头散发的模样不太好看,因此她扁了扁嘴,将视线落在易千城的肩上。 很好,没有血迹渗出来。 “夫君,我们要怎样上去?”连笙轻声问,这个问题必须要解决,洞内有水,但是没有食物,他们总不能啃周围长出来的草。 而且按原计划,应当是他们接回了易环并安置好以后,就回颍东去。她需要确定哥哥的安危,现在被困在这里,最急的便是连笙。 “我的亲卫必定会下来找我,耐心等着。你要是想走,可以自己往上爬试试。” “夫君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我和夫君一起等着。” 除非她生出翅膀,不然这么高的悬崖,她不得活活摔死! “夫君还疼吗?”她看着他脸上的几道划伤,目光有些复杂。 易千城突然想到什么,感受了下自己身体上的伤,然后危险地眯了眯眼睛。 “你脱了我衣服?” 连笙感觉自己若回答了是,易千城哪怕只有一根手指能动,也要活活把自己给弄死。 但是易千城又不傻,他长了眼睛,伤口被清理包扎过他不可能看不出来。 连笙沉默了片刻,然后眼泪汪汪地看着易千城:“夫君,我疼。我的腰疼死了。” 易千城似乎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低声吐出了两个字:“活该。” 显然他也不想连笙点头回答:是的夫君,我趁你昏迷把你看光了。 他想想那个画面,莫名有几分羞耻,还有几分……兴奋。 易千城觉得自己病得不轻,他顺着连笙转了话题,那个作妖的女人却不消停,她又问:“夫君,你冷不冷?” 他刻毒地想,我冷难不成你还要贴过来给我暖暖? 真是乱七八糟的一天,思绪混乱不正常的一|夜。他不想回答她,干脆就闭了眼不和她说话。 过了一会儿,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他感觉到什么东西柔柔地落在了自己身上,还伴着着一股清甜入骨的香味,萦绕在他的鼻端, 易千城猛然睁眼,捏住她的手腕。 “做什么!” “夫君受了重伤,我怕你觉得冷。” “不需要,穿回去!” 连笙把外面的衣裳脱下来盖在了易千城身上,她这次是真心的,毕竟如果易千城受了伤再受了凉,就不可能尽快回到颍东。 但是易千城决定的事情她改变不了,连笙只好把外衣穿上,诚恳地看着他说:“夫君,谢谢你。” 谢谢你没有抛下我,让我一个坠入万丈悬崖。 易千城可疑地沉默了一会,别过了头去。 连笙道完谢心里稍安,看到易千城这个反应,要不是知道他阴险恶毒变|态,她还以为他害羞了呢。 一|夜再无话。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易千城叫醒了连笙。 “在洞里找根树枝,挂上颜色醒目的布,插到洞口的石缝里。” 连笙一一照做,又撕下了自己的一块裙摆,好在百褶裙够她折腾。易千城表情平静,凝神细听着什么。 连笙猜测,他的亲卫应该快找过来了。这么快的速度让她诧异,难道是连夜在悬崖半空找人? 她坐在易千城身边,过了一会儿,他说:“扶我起来。” 连笙赶紧扶他靠在石壁上,易千城看起来心情不错。这会儿太阳还没出来,石洞外只看得见厚厚的雾霭。 许是雾朦胧了双眼,连笙觉得一脸伤的易千城非但不难看,还有几分坚毅的意味。 没多久,洞外便传来了几声异响,有男子粗嘎的声音大声喊:“将军,是你吗?” 连笙一喜,易千城看了她一眼,连笙很乖觉地走到洞口:“我们在这里!” 易千城的亲卫来得出奇地快,他的腰上绑了条很粗的绳子,身手矫健地翻入洞内,跪在易千城面前,神情激动地说:“将军,属下可算找到您了。” 易千城淡淡地点了点头,威严不改。 连笙突然理解了这个男人为什么要让自己扶他坐起来,躺在地上,确实没有“将军”的风范。 她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仿佛看见了易千城不为人知的一面。 亲卫们速度很快,找到易千城和连笙的人用手抵在唇边吹了个口哨,哨音回荡在悬崖间。他反复了好几次,周围渐渐传来了回复的声音。 连笙不得不佩服易千城,他养的亲兵果然厉害。上了悬崖以后,连笙松了一大口气。 抬眸间,却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是一个十七八左右的姑娘,身着一身青衣,长相清秀出尘,神色有几分淡漠,看到易千城的时候,眸色终于变了变。 “哥哥!”她过来扶起易千城。 原来她就是易环。 “环儿,我没事。” 易环目光落在连笙身上,神情染上了几分犹豫,最后轻声开口叫了一声:“嫂嫂。” 连笙有几分意外,她以为易家的人都像易千城一样,对她恨不得食肉饮血,但易环显然不是,她虽然没有表现出亲近友好,但是也没有明显的厌恶排斥。 这就已经很好了。 连笙冲她点点头,轻轻一笑:“环儿你好,我叫连笙。” 易千城需要养伤,而此次他们的目的也正是接易环,因此他们直接下山回了城主府。 好在这次易千城不再那么小气,请大夫的时候没再刻意“忘了”连笙。 连笙身上好几处淤青,惜玉和绿儿看着都红了眼睛:“姑娘怎么伤成这样了。” 连笙摇摇头,没再说话,心里叹息,她这还算好呢,易千城那一身才叫伤得不轻。 但她到底是个细皮嫩肉的女儿家,上药的时候生生疼出了冷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 13 章 心思 “姑娘忍着些,奴婢会一些推拿,淤伤要推散了才好得快。”惜玉说。 连笙好不容易结束了折磨,她掩好衣襟,道:“走,去看看将军。” “姑娘不休息下吗?” 连笙摇头,如今易千城的情况才是她最关心的,颍东会不会有一场胜利?她的哥哥连祁现在怎么样了?一切都是未知,她悬着心,惶惶不安。 …… 颍东的大帐外,传来一片笑语声。 “主帅英明,此次打得西羌人措手不及,哈哈哈!当时他们那个样子,像是见了鬼一般,怎么也想不到我们会主动打过去。” 连祁笑笑,举杯喝下了杯中酒。 昨夜他率领精兵突袭,打了西羌人一个措手不及,这是西羌人攻打颍东以来,颍东的第一场胜利。 不仅仅如此,他们还顺利地烧了西羌人的部分粮草。连祁垂眸,掩盖除了喜悦以外多余的神色。 这次大捷,仅仅只是因为西羌惯于进攻,疏于防守。以后西羌人一定会加强防守,再想攻打可就不容易了。 颍东的战士强压下疲乏打赢了这一仗,作为颍东的主帅,连祁却知道,他们已经是强弩之末。 再想不出办法,等西羌人缓过来,便会迎来更强烈的反噬。 “主帅,城主给您的信!”一个士兵双手呈上来一封信。 周围的欢声笑语仍不断,连祁接过信拆开,仔仔细细读了一遍以后,皱紧了眉。 二皇子会帮颍东?颍东被围这么久,所有城池都是遥遥观望,而老皇帝病重,已经拖了小半年,皇子们正在为皇位争得你死我活。 连祁嘴角泛出一丝冷嘲,那些蠢货也不想想,要是国家都被别人攻陷了,争到皇位又有何用? 二皇子主动提出帮助颍东,连祁的手指摩挲着信纸,眼里没有一丝温度。 连祁可不觉得这是由于二皇子深明大义,深知唇亡齿寒的道理。 这分明是想要谋求什么! 连祁脸色难看,二皇子一个争皇位的人还能谋求什么?分明就是想要他的妹妹连笙! 或许连城主不知道那段往事,连祁却记得清清楚楚,一年前二皇子奉旨来颍东代替天子巡城,一眼就看上了连笙。 二皇子用尽心机和手段接近连笙,都被连笙躲了过去。 连祁发现不对劲儿,当时心里暴怒,有种自己的东西被别人觊觎的愤怒感。 二皇子空空披了一副好皮囊,内里却好美色,性子乖戾。要是连笙真被他染指,一辈子都毁了! 因此连祁当时设计让二皇子提前回了京,也屡屡不动声色地施计让二皇子见不到连笙。二皇子这才暂且熄了心思,回皇城去争他的帝位。 如今颍东危难,他表示要施以援手。能不能调动兵力且不谈,父亲知道这个消息,肯定会心怀感激,对二皇子有求必应。 连城主会把连笙送出去。 连祁蓦然捏紧了信,信纸在他手里皱得不成样子。 兵将们纷纷看着主帅突然变了脸色,都有些惶惶不安。连祁定下情绪,对他们露了一个笑。 “众将士好好庆祝,我有些事,待会儿再回来。” 连祁回了自己的营帐,又把那封信拿出来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没有一点和连笙有关的消息,他心中的不安更加浓郁。 父亲知道阿笙在自己心中的地位,为了安抚他,不可能半点都不提到连笙。 除非,父亲心虚、惶恐。 连祁心中的怒意翻滚,甚至有种想回城去看看的冲动。他这么努力地守护这这座城,父亲却要伤害他最在乎的人! 理智将他的冲动压了回去,现在不能回去。将士们都需要他,连祁已然成了颍东将士的精神支柱,要是他一走,颍东城便岌岌可危。 他不能弃一座城于不顾。 城里还有许多无辜的、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倘若他放弃了他们,那他们便只能任由西羌人屠戮。况且自己的家人都在城中,他不能因为内心的不安就如此冲动。 连祁定下心,换了个角度来思考问题——即便二皇子有那个心,在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做到。 连祁有时间传书给父亲,让他不要打连笙的主意。 阿笙在一日,他便会抵死保卫颍东城。阿笙若不在了,自己心中的坚持也就没了。相信父亲分得清孰轻孰重。 连祁沉吟片刻,提笔回信。 …… 傅承昱回到沙棘的时候,看见宋元忧虑着一张扑克脸,守在城主府外。 傅承昱一扬眉:“哟,宋小呆被女人甩了?” 宋元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傅承昱这个祸害竟然回来了。一年不见,傅承昱还是这幅德行,嘴贱心黑。 宋元心知自己嘴笨说不过他,便木着脸不去搭理他。 傅承昱的眼睛往城主府中望了望,亲卫们五步一哨,站得笔直。 “易千城出事了?” “你闭嘴!别咒将军,将军只是受了点伤。” “哦,那不就是出事了嘛,易千城做什么去了?太平日子不过,跑去挨刀子,该不会被他媳妇给行刺了吧?” 宋元原本下定决心不搭理他,可每次这个决心都会被破坏得干干净净!傅承昱嘴贱说自己可以,但是决不能诋毁将军! 宋元当即开口反驳:“别胡说,将军是因为接姑娘下山,遇到贼人才受的伤!” 傅承昱脸上的笑意凝滞了一秒,眼里轻快的东西渐渐被沉思所取代。 眸中暗含了几分波涛汹涌,傅承昱掀了掀唇:“你说,姑娘回来了?” “是。” 然后宋元看见,傅承昱这个神经病不明所以地笑了两声,那笑容透出两分狰狞,还有些阴森森的东西,笑完了,他还舔了舔唇。 宋元心里吐槽,这样的傅承昱看起来更神经了。 “我去拜访下姑娘。”傅承昱平静地道,垂眸掩去眸子里的狼光。 傅承昱是将军的下属,他爹还是将军最倚重的军师,他此次立功回来,宋元不好拦他,只好警告了一句:“别打扰到了将军养伤!” 傅承昱笑:“不会。” 他没那个心思去打扰易千城,他又不好这一口。他想打扰的,另有其人。 傅承昱进了城主府,目光在西苑停了一瞬,那是易环在沙棘城主府闺房的方向。他垂眸笑了笑,步子轻快地往易千城房间的方向走。 恰好遇上出门的连笙。 连笙疑惑地看了眼傅承昱,傅承昱脑子活络,看着面前美貌的少女,当即猜到了她的身份。 “见过夫人,我叫傅承昱,是将军的……属下。” 连笙“嗯”了一声,很有礼貌地还了礼。能在城主府自由来去的人,易千城想必都很倚重。 “听说将军受了伤,我去探望将军,不知可否方便?” “将、将军不住这里。”连笙有几分尴尬。 易千城不睡她房里的事整个城主府都知道,可是易千城管人也严,外面的人都不知道将军不碰夫人。 “想必将军在别的地方养伤,夫人能否为我指个路?” “我恰好也要去侍奉将军,你便随我一道吧。”连笙打量了傅承昱一眼,心道这又是个敏锐聪颖的。他没有道出连笙不受宠的事实,还帮她找了个理由,说易千城只不过去了别处养伤。 对这样的人,连笙向来秉承着尽量不得罪、尽量远离的态度。两人一前一后往易千城休息的院落走。 院子里飘散着淡淡的药味,一身青衣的易环端着药壶正要进屋。 “环儿。”连笙出声叫住她。 易环回头,看见连笙,轻声叫了句嫂嫂,又问连笙:“嫂嫂也伤了,伤得重吗?” “我没事。” 易环回头,自然也看见了连笙身后不远处的傅承昱,傅承昱的目光一开始就灼灼盯在自己身上。易环眸中泛出浅浅一丝涟漪,很快就将这点情绪压回去。 她不能大悲大喜,有太激烈的情绪,这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病。因此易环看着仍是那副淡淡的,没半点情绪波动的模样。 傅承昱的指甲已经狠狠地嵌入掌心,面上仍是和善的笑模样。 他目光落在易环身上,最后终于淡淡移开了视线。 “夫君怎么样了?” “大夫看过了,哥哥没有大碍,嫂嫂不必担心。”易环看了眼自己手中的药壶,“我先去给哥哥送药了,嫂嫂和……傅、傅大人进来吧。” 与易环接触两次,连笙大体知道她是什么样子的人了。 面上看着虽然淡漠,可是十分心善且聪慧。 连笙看易环娇娇弱弱的模样,上前几步接过了她手中的药壶。药壶在手中沉甸甸的,连笙笑道:“我来吧。” “也好。”易环也不执着于亲自把药送到哥哥手中,和连笙一起进了房间。 傅承昱不紧不慢地跟了进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 14 章 喜欢 连笙和易环进去时,易千城正在看手中的信。见他们进来,眸光微动,淡定地将信叠好,又塞进了信封之中。 连笙看了眼那封信,心里有种很强烈的想看一眼的欲|望。 她有种预感,那封信一定和颍东如今的战况有关! 连笙强迫自己移开目光,不让自己的心思外露得太明显。她知道易千城不可能半点都不关注颍东,他娶了自己,要说没有图谋,或只是为了泄愤,连笙不信。 易千城性子古怪,心思深沉。连笙摸不准他什么时候会翻脸,自然也揣测不了他对颍东究竟是个什么态度。既然厌恶,憎恨,为什么又轻易同意陪自己回门? 或许是易环和傅承昱在,易千城也没有难为连笙,接过药碗一口便喝了下去。他倒也不怕连笙下毒,毕竟现在,连笙最需要的便是他。 “傅承昱。”易千城开口。 傅承昱转过目光,淡淡“嗯”了一声,看着易千城。 “我以为你明年才会回来。” “本来是这样打算的。”傅承昱轻笑了一声,“但听说将军娶了新夫人,特地快些回来看看。” 易千城勾了勾唇,目光在傅承昱身上打量了一遍。 “人你也看到了,傅仪先生还在家等你,你可以回去了。” “将军真是无情,事办完了,我就没有价值了,转眼就要把我踢开。” 连笙放下易千城递回来的药碗,心想,这两个男人的关系,貌似并不怎么好?易千城对傅承昱不像是对待下属的态度,傅承昱也不像是对城主的态度。 两人更不像是好友,当然,也没有剑拔弩张的氛围。这倒非常古怪了。 看来沙棘内部,也不像表面看着那么简单。这个叫傅承昱的男人回来,沙棘内部一定会发生某些改变。 而且,易千城说“傅仪先生在家等你”,那么傅承昱也就是傅仪的儿子? 连笙之前一直想见傅仪先生一面而不得,知道傅承昱是傅仪儿子以后心里觉得有些古怪。傅仪先生看着倒是忠心耿耿,但是傅承昱与易千城一来一回的那几句对话,就可以看出他和他爹完全不一样。 或许,他并不怎么尊敬易千城。 “既然将军不欢迎我,那我待在这里也没有意思,不如,”他的目光在屋子里的人身上都扫了一遍,最后淡淡略过易环,“姑娘送送我吧。” 易千城还没有开口,易环点点头。 “傅大人请。” 易千城眸色微冷,但也没有再说什么,傅承昱随着易环出了房间。 连笙眨眨眼,心里有几分了然。傅承昱看易环的眼神,不对劲儿啊。 但这事暂时不是她该操心的,她坐到易千城身边,顶着他不善的目光开口:“夫君,之前你说陪我回门的话还算数吗?” 被她眼巴巴地望着,易千城移开目光,落在窗棂上,本来要说的“算”字,转了个弯,脱口便成了:“不记得了。” 连笙瞪大眼睛,被他的无耻惊到。 “那、那你现在再答应一次,行吗?” “我受了伤,不想去。” “……”她确实不知道怎么勉强一个伤患者长途跋涉。 “好些了再去行吗?”她咬了咬唇,“这是我第一次嫁人,回门是规矩。” “哦?第一次?你还想嫁第二次不成?”他的视线猛然转回来,寒意森森。 “不、不,我生是夫君的人,死是夫君的鬼,只喜欢你一个人。” 他压下心中的异样和莫名的喜悦感,故意沉着脸:“我身边不缺人,但是恰好缺个鬼。” “……” 呵呵,她的夫君真的很欠揍啊。 “但连笙目前只想做夫君的人。”连笙心里默默地叹口气,自从来了沙棘,她的脸皮已经变得巨厚无比。什么样的话说出来似乎都没有难度。 易千城施施然躺下,不再看她:“我要睡觉了,回门的事,等我睡醒再说。” 连笙眸中的光亮了亮,她的嘴角轻轻上翘:“嗯!那我在这里守着夫君。” 等你醒来好第一时间商量。 易千城合上眼,掩盖去眸中所有的情绪,也没执意赶她走,径自睡觉了。 连笙等他呼吸渐渐均匀,也没能等到易环回来。她心里有些担忧,易环不会出什么事吧?傅承昱看起来不怀好意。 可是转眼一想,易千城既然同意易环去送傅承昱,应该就是能肯定易环没有危险的,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连笙很疲乏,她身上现在还是酸痛的,但她时间不多,不想在这个时候掉链子。 她的目光落在了易千城枕边,那里躺着易千城刚刚看过的一封密信。 连笙心跳加快,呼吸顿了一秒。 易千城现在睡着了,她偷偷看一眼他也不会知道。这是个巨大的诱|惑,那里面很可能就是她一直心心念念要知道的颍东的消息。 她的哥哥,父亲,城民,士兵,所有人的消息。 这无疑对她有致命的吸引力。 连笙咬牙,轻轻拿过来那封信。她在心里说,倘若看了一句不是有关颍东的,她就不再看,装好放回去。 她看了一眼易千城。 他睡得很熟,没有一点醒来的迹象。 连笙小心地拿出信纸,打开—— 颍东主帅连祁主动率兵攻打西羌大捷,烧了西羌半数粮草。连城主频频往皇城递信,纠其去处…… “怎么样,看清楚了吗?”易千城冷漠的声音突然响在连笙身边。 连笙手一抖,信纸差点掉落。她抬眸,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他眼里清明,带着三分志得意满的讥嘲,哪有半分睡意!他是故意引她打开信的! …… 易环将傅承昱送出易千城的院落,便停下了步子。 “你不该回来的。”她抬眸看他,眼里无波无澜,声音也很平静。 傅承昱想笑,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 “怎么,不想看见我?不是装作和我不熟吗,现在这种命令的语气又是怎么回事?” “我不是在命令你,实话实说罢了,待在封幕,对你而言才是最好的。”易环忍不住轻轻皱了皱眉,她模样秀丽,皱眉的时候也十分好看。 傅承昱猛然欺近她:“你以为你是谁!一年前我能被你影响,一年后却再也不会,以后也都不会了!” 易环感受到这种满满侵略意味的气息,不适地后退了一步。 其实她并不是很想听到傅承昱提起过往。 他看着易环后退的动作,冷酷地笑笑:“对,就是这样,离我远些,不要靠得太近,小心我哪天又发疯,对你做出什么事来。” 他自嘲地补了一句:“反正以前也不是没做过。” 易环紧了紧拳头,随着他的话,记忆似乎又回到了一年前那个混乱无措的夜晚。 她感觉到自己脆弱的心脏不太舒服,因此缓缓调整了呼吸,让自己不要被傅承昱带着记忆跑。 她和傅承昱一起长大,知道他这幅露出獠牙的模样才是最怕受伤的模样。 傅承昱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候,几乎都是笑着的。 易环忍不住去打量他,她觉得眼前这个男人,一年不见,仍是没变。外表变了些,可能又高了些许。但内里还是那个偏执毒辣的男人。 怪就怪在,这么个人,她竟然与他相安无事地相处了许多年。 约莫是她外在太脆弱,而傅承昱的内在太敏|感脆弱。 因此他从来不敢对她有过激的动作,她也从来不敢刺激他。除了一年前,让他离开沙棘,去封幕的那一次。 既然他已经回来,易环便也不会再刻意刺激他。 她平下心绪,尽量让自己像他的故友那样,轻声问:“你在封幕,过得还好吗?” “倘若我说不好,你就会觉得愧疚,会心疼我一分?” 易环抿了抿唇:“抱歉。” “呵,还是这两个字啊。我最讨厌的就是这两个字了。易环,不要顶着这幅为所有人好的嘴脸,我要什么你一直都知道!” 可是,她却一直不愿意给。 易环除了说抱歉,还真的不知该说什么好。她这次下山,万万没想到傅承昱会回来,平静的面孔下,易环是慌乱的。 她从来就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态度来对傅承昱,从前不知道,如今更是茫然。 仿佛在他面前,她不管做什么都是错的。 所有心思百转千回,到了最后,开口却只剩下一句。 “你别伤害哥哥。” 傅承昱眼里的东西一寸寸碎裂,她简单的一句话语,都似世上最锋利的刀刃,轻而易举划破他的翎羽。 “不会。”他听见自己这么说。 一年前不会,一年后也不会。 因为,你在这里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 15 章 差错 易环和傅承昱分开以后并没有再回易千城的房间。 她自小身子骨弱,精神便也不济,很容易疲乏。昨夜她得知易千城坠崖的消息,便匆匆赶去他坠崖的地方,一直守到找到哥哥为止,没想到回来却看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傅承昱。她低声念一遍。 再熟悉不过的名字,但每次想起,每一寸血骨似乎都在战栗。她不知该怎么和他相处,更担心的,便是傅承昱的居心。 或许傅仪先生不知道,哥哥也不知道,但她很清楚。清楚地知道在他那副不羁的皮囊下,藏了多少不好的心思。 傅仪先生一直以为自己的儿子与自己一般衷心耿耿,可易环知道,不是这样的。 傅承昱讨厌哥哥,或者说,他讨厌的是这个世界。 在他娘亲死去的那一刻,他就讨厌这个世界。对他的父亲,对易千城,甚至易环,都有种说不出的怨恨。 他笑着,内里的阴暗却在滋长。 毕竟可以说是易家和傅仪先生,一同放弃了他的娘亲。 十年前沙棘有过一场疫病,这疫病如同疯长的野草,很快蔓延了沙棘小半座城。 彼时傅仪先生已经是易老城主的好友,他请缨去寻自己的神医朋友,最后带了可解疫病的药方回来。 那时恰逢易环下山探望父母,情势危急,易老城主来不及送她回山,便严禁她出房间。 易环年幼坐不住,悄悄跑出了房门。 那是她第一次见傅承昱,比她大几岁的男孩,瘦瘦高高,脸上带着泪。 他哀求地拉着傅仪先生的衣摆:“父亲,您回去看看娘亲吧。” “昱儿不要胡闹,你娘什么性子!每次逼我回去都用这一套,此次沙棘的百姓正在水深火|热之中,我还要忙着控制疫病,没空陪你们再胡闹,你快回去!” “父亲,万一……万一娘亲染了疫病呢,全城的大夫此时都在城主府,你带一个回去看看她可好?求您了,娘亲一直叫着你的名字。” “你娘叫你这么说的?她日日在家,怎么会染病?别再说了,晚一刻,疫病扩散的可能便多几分,马上回去!” 年幼的易环往柱子后面缩了缩,看到那个男孩的手被傅仪先生甩开,先生迈着急匆匆的步子,进了父亲的书房。 那个男孩侧过头,眼里全然是茫然与不甘,隐隐还含了一丝愤恨。 他抬头时,看到了易环不小心露在外面的粉色裙摆,眼里微冷。易环知道他发现了自己,怯怯地探了个头出去。 傅承昱狠狠瞪了她一眼,似乎很不高兴被人看到自己现在这幅狼狈的样子,然后一抹脸上的泪,跑出了城主府。 五天以后,易环听丫鬟们小声夸赞傅仪先生。 “先生真是宅心仁厚,终于带着大夫们做出了解药。” “可不是嘛,先生顾大我,连自己的夫人都……唉。” 易环听得懵懂,却突然顿悟,那个少年的娘亲,似乎死在了疫病之中。 也是自那次疫病事件,傅仪先生在沙棘的名望大增,得到了几乎一城百姓的爱戴。 彼时易环不懂,后来屡屡想起,都只能心中叹息,想必就是那时候,傅承昱心中埋下了不甘的种子。 傅仪先生越想要辅佐父亲将沙棘打理好,便越刺痛他的心。只是他太擅长伪装,心中有恨,也不会表现在脸上。渐渐的,等他也开始为这座城做事,不甘心与压抑的恨意,让他有了毁了这座城的心思。 天下之大,一座城被另一座吞并不是难事。 只要这变成了一座无主之城。 易环每每想起初见时傅承昱的眼神,便觉得心中发憷,从而悄悄去调查了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这才知道了真相—— 他娘亲是个很可悲的女人,丈夫心中没有自己,只有建功立业天下苍生,她在家门口等了一年又一年,最后等到染上病死去。 他的娘亲常常生病,只不过不想再让忙碌的夫君操心,便说自己无碍,还斥责傅承昱不要再胡乱告诉父亲。 久而久之,傅仪先生便认定她装病,对她更加不耐。傅承昱辗转于真相之间,想必一直过得很苦痛吧。 她回忆起初见时那个有着凶狠眼神的少年,那才是他最真实的模样。 但愿,一年前她能阻止他做不好的事情,一年后他归来,再也没有不好的心思了。 易环想了想,易千城对傅承昱也不是完全信任的,始终有提防。她哥哥也不是好惹的,多加防备,便应该无事。 目前还有一事她比较关心,便是哥哥娶过来的新夫人。他成婚当日,甚至没接自己回来,证明并不是真心想娶这个新夫人,打从心里不认可她。 后来她知道嫂嫂是连家的姑娘,心里就有几分了然,想必哥哥心里也是恨的。 易环觉得头疼,怎么一个两个,全都是要劈了这个世界的模样。 她虽然也讨厌连家的作风,临危悔亲,冷眼旁观,但她知道,连家这位姑娘是无辜的。如今哥哥娶了人家,就不该用仇人的态度对人家,毕竟是要一起过一辈子的。 易环想通了这一点,决定不去打扰他们,她这个嫂嫂看起来还挺不错的,或许哥哥同她相处久了,心中的仇恨能化开呢? 她现在不盼别的,就希望身边这两个一个比一个心思莫测的男人,放下那些过往,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哥哥那里,就靠嫂嫂了。 傅承昱那里……算了,自生自灭吧,她有点怕那个混账。 …… 连笙被抓包,尴尬大过害怕。 她虽然性子跳脱一些,但是平日里也不做任何出格的事。偷看别人密信这种不齿的事,从前她是万万不屑做的。 可是事关颍东安危,她实在管不住自己的手。偏偏才做这一件坏事,就被正主抓包。 不对,不能叫抓包,易千城故意设了套,就等她往里面钻呢。她傻乎乎地钻了,可是仔细一想,也不怎么后悔。 因为她终于确定了,自己那个梦境是真实的!颍东在一步一步,朝着她梦里的方向走向灭亡。 在城破之前,哥哥连祁带着将士们打了一场胜仗,可是不久,他就会死在战场上。 连笙心一沉,甚至顾不上对易千城的忌惮与害怕,回头对上他阴森森的双眼。 “夫君,这是真的吗?我哥哥他、他真的打了这样一场胜仗?” “怎么?高兴傻了,不为你哥哥鼓个掌吗?连家教出来的姑娘就这种品性,偷看别人的东西?” “……对不起。”她垂眸,这实在没有任何可值得争辩的,的确是她不对。 “我担心颍东。”连笙的声音低下去,或许是悬崖下的一晚,让她不再那么害怕易千城,她终于愿意说出自己一部分真实的担忧,“我的家人全在那里,如今百姓也处于战乱中,我做了好几晚的噩梦,都梦到颍东城破了。” 易千城有几分意外,他以为她再提起颍东自己会愤怒,然而反感虽然还在,但是却并不如自己想象中那么激烈。 他更在意的是,连笙这个满口谎话的女人,竟然第一次肯对他说真话。 他压下内心复杂的情感,掀了掀唇角。 “我看你哥哥倒是挺勇猛的,如今西羌暂歇了攻打的心思,你应该高兴才对。” 连笙细细观察着他的表情,见他没有立刻讥讽自己,心里舒了一口气。 “夫君,你、你之前说,睡醒与我商量回门之事,你决定什么时候陪我回去呀?”她可半点都高兴不起来,一切都在按照梦境的发展进行下去,一次小小的胜利过去,便是疾风暴雨。 她必须得在这之前把易千城带回去,并让他同意出兵,扭转城破的命运! “三日后吧,我安顿好环儿,处理完沙棘的事务便出发。” 这一次他真的没有再为难自己。连笙觉得易千城的心情莫名还不错,这出乎她的意料。虽然易千城的心思越来越难猜,但幸运的是,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 她咬唇,真心笑了:“夫君你真好。” 他别过头。掩饰莫名涌上心里的喜悦感,耳后微微有些发热。 她笑起来极其好看,如沾了露的海棠,明艳到耀眼,那种妍丽直直穿破外壳,强势地闯进心上,占地为王。 易千城有几分抗拒,他努力让自己深沉一点,阴谋论一点。 对,他现在去颍东是要使坏的,不让连祁真的翻过了身。要是颍东不用他的救助就度过了难关,他还怎么攻下这座城池! 易大将军强行给自己洗脑了半天,嘴角却微微上翘。 然后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他听见自己高冷地应了一声:“嗯。” 她说夫君你真好,他回答嗯。 他、他不是应该说闭嘴的吗!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 16 章 窘境 所谓安顿易环,其实很简单。 要是傅承昱没回来,易千城或许还要考虑一下把妹妹放在哪里好,毕竟暗处有不少人对沙棘虎视眈眈,前几天栖凰山的那群黑衣人就是很好的例子。 但是傅承昱回来了,让他带兵驻守沙棘,易千城非常放心。不是指对傅承昱的人品,易千城与他也算是一起长大,但自始至终气场不和。 他之所以放心,是因为那小子着实聪明。在某些方面,连他父亲傅仪都比不上。 傅承昱会让宋元守在沙棘,自己带着傅仪去颍东。将调动军士的权利放在宋元手上,傅承昱便也翻不出什么浪。 他们离开沙棘那天,易环来送他们。 到了城门口,易千城温柔地对她道:“环儿回去吧。” “哥哥一路小心。” “嗯,有什么事记得找宋元和傅承昱,好好保护自己,注意身体。” “环儿知道的。” 傅承昱也在送行的队伍里,没人逼他来,他自己管不住双|腿也跟来了。听到这里,似笑非笑地看了易环一眼。 “哥哥,你、你过来一下。” 易环将易千城拉到远离众人的地方。 “哥哥,你好好对嫂嫂,虽然我不知道你此去颍东的目的,但你和嫂嫂是要过一辈子的,你别一时冲动做出伤害她的事。” 易千城的微笑凝固了一秒,然后他道:“不会。” 易环放心了些,她倒不是很担心自己,毕竟她安安稳稳待在府中,只要不招惹傅承昱应该就没事。退出转码页面,请 爱阅小说阅读最新章节。 易千城此去颍东带了兵,连笙隐隐能猜到,他最后会愿意出手救颍东。 否则即便颍东战乱,也不可能带浩浩荡荡的军队出发。虽然总觉得他有阴谋,但是颍东要是都没了,就一切皆空,无论有什么阴谋,保下颍东才是要事。 易千城骑马,连笙坐马车。 两个婢女在一旁也很高兴。 “姑娘,我们能回去颍东了呢!”毕竟是家乡,在那边处境哪怕不好,也是值得开心的。 连笙也觉得轻快:“是啊。”总算把这尊大神带了回去。 易千城的行军速度挺快,连笙的马车用的也是好马,除了吃饭的时间,众人都在赶路。 唯一尴尬的便是晚上在哪里休息。他带着兵,走的都是宽敞的大道,而且这么多人,自然不可能再去寻客栈。 到了夜晚,连笙看到士兵们利落地搭起了帐篷,才想到这个迫在眉睫的问题。 “下来。”易千城站在马车外对她说,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她觉得他的语气有几分别扭。 连笙有种不好的预感。 很快她的预感成真,她被告知今晚要和易千城待在一个帐篷睡觉。 连笙咬咬唇,心里有些害怕。新婚之夜留下的阴影太大,她害怕易千城想不开突然给她一刀。 况且,这才是他们第一次睡在一处,她总觉得不安。 两个婢女替她换下衣服,散下头发,服侍她梳洗好便出了帐篷。连笙又不能抓住她们说心中的惶恐,只能默默在心里哀嚎。 让她说情话可以,让她去、去那个真的做不到啊。 单单只是睡在一处都觉得别扭,唯一庆幸的就是,易千城不屑碰自己,至少她很安全。 她在胡思乱想,易千城撩起帘子走了进来,面上不带任何情绪。 “睡觉。” “哦。”她往里面挪了挪,给易千城空出位置。 他看了连笙一眼,似乎顿了一秒,然后慢吞吞地脱衣服。 连笙没经历过这阵仗,感觉很羞涩。平日里仿若铜墙铁壁的脸皮在这时一点都不给力,她僵硬着脸,不去看易千城,默默躺在了角落。 没一会儿他躺在了她的身边。 连笙觉得自己头皮都要炸开了,那种被他用刀抵着的既视感仿佛又要出现。她总觉得背后目光灼灼,像要把她盯出一个洞,连笙往远处靠了靠,恨不得长在帐篷上算了。 “哦?这就是爱我爱到不行的表现?” 偏偏也不知道易千城抽什么风,突然出声,热热的气息喷在她耳边。 “……”连笙回头,就看见一张放大的俊脸,近在咫尺,眸中深邃,看不出是个什么表情。 连笙她好想跑出帐篷和婢女挤一挤啊! “夫、夫君太有魅力,我、我一时不敢直视。” “你的表现可不是这样。”他目光幽幽,含着眸中说不出的感情,“所以,你嫁过来还是有阴谋的吧?” “没有!我真心爱慕夫君,诚挚之心日月可鉴。”她扯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 他轻笑了一声,在连笙看来,阴阳怪气。 出于本能,连笙想远离他,又往后靠了靠。 易千城突然捏住了她的手腕,欺身压了过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 17 章 心动 连笙:“……”啊啊啊啊不是说好了厌恶连家的女人,连家的姑娘给他暖床都不配,他嫌弃到要死吗!捏了她的手腕难道不怕烂手吗! 与她内心的翻天覆地不同,易千城从这个角度看她,那种神奇的感受仿佛又回到了石洞中的那一晚,月华似练,美人也倾城。 这个撒谎精真的很好看。靠得越近,越觉得勾人。 许是因为怕他,睫毛微颤,又得强自把戏做全了,勇敢地回望着着他。黑葡萄似的眸,一直水汪汪的,却不会轻易哭。 此刻那双眼睛里面……全是他的身影。 唯有他一个,装满了她的眼。易千城不得不承认自己很喜欢这种感觉,仿佛有那么一刻,他真的是她心中的唯一,是她的独一无二。 他心跳快起来,心上仿佛放了一个鼓,咚咚地在敲,敲得他目眩神迷。 可是心中奇妙的感受还没完全滋长出来,就被连笙眼睛压抑着的排斥强行泼了一盆冷水。她的眼睛干净澄澈,可是也就是这样,才不善于撒谎。仔细看进她眼里,就会看到浅浅的排斥厌恶。 他心里蓦然一紧,隐隐难受起来。哼,他就说,撒谎精嘴上说得好听,心里只想利用他。 “夫君,疼,疼,你轻点。”连笙皱眉,她的手又不是木头做的,他发什么疯!突然用力捏一下疼死了好吗? 易千城心一跳,听她娇声喊疼,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易大将军木着脸,将自己的身体默默地远离了她几分,手上的力道也放松了些许。他好想骂一声真是见鬼…… 他掌心中的肌肤软软滑滑的,等他反应过来,已经用大拇指摩挲了几下。连笙一脸惊恐地回望他,他干脆吓唬她:“行军打仗时常有食不果腹的现象发生,那个时候,就是人肉恐怕也吃得下去的,你知道那是什么味道吗?” “不、不想知道。” 他笑眯眯地看着连笙,用眼神告诉她,你这种最容易被吃。连笙心里不信,她只听说过有人饿死,才不会杀害自己的同胞。她更愿意相信这是易千城的恶趣味。 “不想就算了,好好睡觉,不许越界。”他松开她的手腕,从她身上离开,脸上的笑意也一并消失。 帐篷不大,连笙身形娇|小,可易千城身形高大,在一起显得拥挤。这个时候连笙巴不得离他远一点,绝不会越界! 她缩成小小一团,尽量离他远些。白日赶路十分疲乏,连笙一开始心里紧张,可是见易千城闭上了眼,不打算再理她的样子,慢慢敌不过睡意,睡了过去。 半夜的时候,连笙被一阵奇怪的声音吵醒了。她有个毛病,每每醒来意识都不甚清醒,她朦胧间好像听到了易千城的喘息声。 可是这会儿连笙困得睁开不眼,只下意识地叫了一声:“夫君?” 奇怪的声音停了下来,连笙听见男人沙哑的声音:“再叫一声。” 连笙根本没清醒,也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又香甜地睡了回去。然后她做了一个很诡异的梦,梦里有只恶犬在身后追她,易千城笑眯眯地在一边看笑话,她吓得半死,向易千城求救,易千城说:“你喊声夫君我就救你。” 她老老实实地喊。可是她喊了好多声,他依旧没把她身后的恶犬赶走,喉咙里却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到了最后,他还指挥那条恶犬说:“咬她一口。”爱阅小说app阅读完整内容 恶犬猛地跳起来,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她想跑,却怎么都跑不掉,只能任由那条恶犬把自己的脖子当成肉骨头。连笙心中惊惧,猛地想起易千城之前吓唬她说“食不果腹后的选择”,终于被这个梦吓醒。 外面天蒙蒙亮,她揉揉眼睛,眼神迷离。好一会儿,她侧头去看身边的易千城,他离她远远的,仿佛连笙是什么洪水猛兽。 连笙心中气愤,就连在梦里,易千城都要欺负她!她现在都记得那种委屈的感觉,简直想趁他没醒在他脸上踩几脚。 醒了她便再也睡不着,却也不敢悄悄起身出帐篷,只好等着易千城清醒。顺带再仔细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易千城带了军队来,说明他会出手救下颍东。 可是什么时候救就不一定了。他甚至可以等西羌人攻下颍东后,趁机再打败西羌人。那个时候颍东士兵和颍东士兵皆已乏,他轻松就能拿下颍东。 毕竟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连笙越想越惊心,她实在没办法信任易千城,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一旦西羌攻破城池,就意味着无数无辜的生命已经死去。哥哥连祁也活不了! 但是易千城恨连家人,这对他来说是最有利的格局。 连笙咬唇,有些焦躁。她不可能威胁易千城说,趁危夺城是死罪。这个男人并不吃这一套,他敢带兵去另一座城而不请示皇帝,就说明他什么都不畏惧。已然野心昭昭。 连笙梳理了一下梦境中的时间线,哥哥大捷以后,下一件大事便是老皇帝驾崩,众皇子争位。也就是说,不久后天下将彻底乱成一团。 乱世之中,易千城如一头猛虎,很快便会露出森森獠牙。 易千城睁开眼,看连笙一脸凝重,不知在想些什么。他神情僵了一秒,然后视线往她脖子上扫了扫,见没异样这才开口:“起身出发吧。” …… 连城主满心期待地等二皇子派援兵的消息,等来的却是老皇帝驾崩的消息。 二皇子自身难保,再也没有给他回过信。连城主心如死灰,但是想想近来连祁打退了西羌人,心里又安定了几分。 连丝恬坐在一旁,读连祁的信。通篇没有一个字是关于她这个二妹和二弟连玺越的,全是隐晦地告诉父亲,无论如何,连笙不许动!连丝恬心里冷笑:再在乎连笙又怎么样?她还不是已经被嫁给了一个粗野的男人! 这会儿连笙和那个凶名在外的男人早已洞房花烛了,连祁就算有滔天本事也扭转不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 18 章 局势(捉虫) 连家四个孩子,亲疏分得很开。连祁连笙看起来是亲兄妹,连丝恬和连玺越的关系最好。 小时候连丝恬很喜欢自己的大哥连祁,那个时候连玺越还小,她不乐意哄弟弟玩,只希望大哥带自己玩。连祁从小聪慧,长得也好看,待人十分温和。 但是这种温和像一层茧,包裹给外人看,无论如何也戳不破。只对一个人例外,那个人便是连笙。连祁极其疼爱连笙,可以说连笙是他护着长大的,连笙的母亲在她四岁那年就离世了,从那以后她就归连祁管。 连祁当时也不过十岁,却格外沉稳,他把连笙当心头肉,护着她长大,他看连笙那种温柔的眼神,发自内心。连丝恬当时很不甘,想了很多办法想让哥哥喜欢自己,讨厌连笙,可是都没有用。 她印象最深刻的一次,她把连笙推倒在地上。连笙很疼,但是没有哭,惨白着一张小脸爬了起来。 这一幕被连祁看到了,他仔细检查连笙有没有受伤,确认她没事以后,回头看向连丝恬。连丝恬起初并不怕,他也是自己的哥哥呢,她刚打算撒撒娇,就看到了连祁阴冷的眼神。 一种从未表露过的,阴冷充满杀意的眼神。 连丝恬吓得几乎站不稳,有一刻她觉得大哥会走上来活生生掐死她。但最终他只是冷冷地说:“以后不要欺负阿笙。”随后转身牵起连笙的手走了。 从那天开始,连丝恬再也没有黏着大哥的想法,她清清楚楚记得他眼中的冷漠,哪里还有平日的半点温和?大哥只是连笙的大哥,并不属于自己,她心里的嫉妒依然在,却不敢再靠近哥哥了。 连笙嫁给易千城以后,连丝恬除了松一口气,还觉得解气。她倒很想看到自己亲爱的哥哥知道以后是什么表情,你看,你捧在掌心的宝贝,随便被许了人,还是当做礼物送过去的。但你又能如何呢?杀了她的夫君,将她接回来吗? 连丝恬勾唇,放下手中的信。她看向连城主,安慰道:“父亲放宽心,大哥大捷,西羌人暂时不敢进攻的,很快援军就会到了。” “你懂什么!皇上驾崩了!皇城如今混乱不堪,哪里还等得到援军?” “皇上驾崩了?”连玺越出声问,他刚好变声,声音粗哑。 连城主将他们两个叫过来正是为了这件事,经过此次围城,他方知自己可以依靠的人太少。必须让自己最疼爱的一双儿女也尽快成长起来才行,因此他把局势好好说给他们听。 “祁儿打了胜仗,可是也不知道能维持这个局面多久,你们姐姐去联姻,至今没有半点消息。皇上驾崩,按规矩各城城主应当进京守丧,我们身陷囹圄,自是不必去。但皇上死前并未来得及立新君,其余四座城,必然会趁乱扶持新主。” “二皇子殿下先前承诺帮助颍东,尽快调取援军,可是现在看来,他也身处漩涡之中,没办法从皇城调出援军。” “父亲是说……颍东等不到援军了。”连丝恬脸色白了白,她以为情况在好转了,没想到愈发危急。 “对,所以今日我叫你们来,是要你们做好准备,万一祁儿撑不住,你们便带着你们母亲去香瑙河,我已在那里备好船。” “父亲,”连玺越的脸色也很难看,“可是弃城而逃是死罪。” “留下也是死!”连城主沉声道。但是如今来看,走水路逃向皇城却未必是死路!既然二皇子愿意派出援兵,证明他想救连家一命。 如果二皇子顺利登上帝位,很可能会赦免连城主弃城的罪。连城主看向窗外,心思沉重,这座城,连家祖祖辈辈守在这里。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放弃。 …… 夜色凉如水,连祁双眸冰冷,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他的目光所及之处,尽是尸体,尸体累积成了尸山,散发着浓浓的血腥气。 “主帅。”他的副将犹豫着开口,难掩语气中的悲怆。 “我没事,我就是想回来看看。他们生前都是颍东的好男儿,为了保护城而死,尸体不该被扔在这里的。但是没有办法,我不能再带他们回家了。只能最后敬兄弟们一杯酒,黄泉路上,一路走好。”连祁拔开酒塞,将酒倒在地上。 “去他狗|娘养的西羌蛮子!我们好好的弟兄,竟然……”副将红了眼眶,堂堂七尺男儿,悲从中来。 白日的一场战争,来得格外迅猛。皇帝驾崩的消息传得极快,让西羌人极其振奋,当即便攻打了来。连祁的兵力不如他们,西羌人打起仗来凶狠无比,他们将剩下的粮食全吃了,疯了一样地进攻。 这场战争是最惨烈的一场战争,尸横遍野,鲜血染红了泥土。双方战力悬殊太大,连祁带着士兵死死防守,终究还是惨败。 西羌人打了胜仗,第一动作便是抢了颍东的粮草。连祁及时下令,也来不及挽回所有损失,如今他们的粮草,顶多只能撑三天。伤亡的士兵太多,药也不够用了。 这个时候已经腾不出人手将士兵们的尸体搬回去,只能让他们留在野外。连祁带着士兵撤退后,沉默了许久,一个人骑马来了战场。手里拎了一壶酒,副将见了,担心主帅也跟了来。 “回去吧。”连祁低声开口道。人已经没了,只不过这样他心里会好受一些。与他同生共死的兄弟,他该来送他们一程的。 转身之后,他的神情不再有任何一丝伤感,全部替换成了肃然。 “传信回颍东城,告诉城主,粮草和草药不够了。西羌来势汹汹,城……将破。”连祁握紧了拳,狠狠地压抑住了心里的难受,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吩咐下去。 西羌必定会一鼓作气攻上来,他很清楚,他们撑不了多久了。皇上驾崩如同一根导火索,引燃了整个局面,让原本抱有试探态度西羌人再无所顾忌。 现在传令回去,至少能为百姓争取逃生的时间,不让他们为这座城殉葬。颍东……终究还是要破了啊。 …… “将军,颍东大败,丢了粮草,探子回报,现在颍东的情况很不妙,应当撑不了几日了。” “嗯,按兵不动。” “我们还有一天路程便可到达颍东,将军想好怎么让颍东归属了吗?”傅仪问道,他现在心里很兴奋,颍东城,将是将军光明正大逐鹿天下的第一步。 “不急,他们自己便会妥协,无需我们提出。”易千城神色淡淡,胜券在握。 “将军,夫人那里,您打算如何说?”毕竟是结发夫妻,将军乘机夺了人家城池,怎么都会和夫人有隔阂。 易千城抿唇,抬眸看了傅仪一眼。半晌,他开口道:“她本来就是我夺颍东的工具,军师觉得本将军需要给她一个交代?” “自是不必。” 军师走后好一会儿,易千城起身,出去找连笙。她很会看形势,知道易千城要谈正事,主动带着自己的婢女避开了。易千城找到她时,她正坐在草地上,认真地听着一个婢女说话,时不时露出浅笑。 阳光似乎格外眷顾她,温温柔柔,细细碎碎地散在连笙身上,为她渡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许是靠近家乡,连笙心情轻松,她不知前线战况,被小丫鬟逗得发笑。 她笑起来没有平日一板一眼的贵女做派,也不如说情话时的熟练俏皮。她眉眼间还有三分天真,浅浅一笑,比三月的春还要明媚。 连笙没有发现易千城在远处,绿儿在讲自己小时候的事,这个丫头自带喜感,熟悉了以后也不再羞涩畏缩,倒豆子一般地说着趣事,俨然一个话唠。惜玉也在一旁捂着唇笑。 易千城停下来步子,没有再过去。军师的话仿佛还在耳边,他问,打算如何和连笙说? 有什么可说的呢?立场不同,颍东他必是要取的,她纵然哭闹也无济于事。再说了,她嫁给他,便是他的人,骨子里是,身体是,思想也应当是。 他可以试着去忽略她是连家人的事实,好好对她。只要谎话精愿意真正交出自己的心,他可以好好爱她的。 易千城看了好一会儿,才折身回去,吩咐下属叫连笙出发。颍东那里,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 “三……三天?!”连城主面如死灰,死死地揪住士兵的衣领,目眦欲裂。 “是、是,主帅让我通知城主,尽快安顿好城中百姓。” 连城主后退几步,这一天还是来了……他闭了闭眼,挥手让报信的士兵退下。招来侍卫:“去告诉夫人、公子和姑娘,明日该出发了。”顿了顿,连城主咬牙,“后日颁布命令,全城百姓……自行找出路吧!”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 19 章 送别 他不能立即让他们知道城将破,不然□□的百姓根本压不住。可是最后一天的时间,可能根本不够百姓们逃生!连城主眼里闪过一丝狠戾,罢了,就这样吧。 第二日天将明,连丝恬和连玺越带着姜夫人去香瑙河旁等连城主。连丝恬脸色苍白,她知道弃城而逃是大罪,这几日都没有睡好,一旦离开这个地方,她就再也不是颍东的贵女了,会变成罪臣之女。想想今后的日子,她便觉得黯淡无光。 母子三人等了一刻钟,连城主依旧没有来,连玺越脸上染上一丝焦躁:“父亲怎么还没来?他不是处理好事情就来吗?” “真的不用告知祁儿和笙儿我们去皇城了吗?”桑夫人皱眉,十分忧虑。她性子怯弱柔善,抛下连祁和连笙让她觉得不安,心里很愧疚。 “母亲,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他们!大哥自有办法全身而退的,连笙嫁给了易千城,当了城主夫人,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处境可比我们好多了。”连丝恬扁扁嘴,她的母亲总是不和他们一条心。 谁都知道连丝恬说的不是实话,城一旦破了,身为主帅的连祁哪有活命的可能?他一定会在沙场战到最后一刻。至于连笙,要是真有连丝恬口中说的“好日子”过,那当初她自己就该嫁过去了,易千城那么恨连家的人,连笙能在他手中活下来就不错了。 码头迟迟不见连城主的身形,一个侍卫急匆匆地赶来:“夫人,二公子,二姑娘,城主让你们回城去。易将军和大姑娘回来了!” “你说什么?连笙回来了!”连丝恬睁大眼,连笙这个时候怎么会回来?还带来了易千城! …… 颍东城主府内,连城主正在赔笑。坐在主座上的易千城眼里闪过一丝讥讽,五年不见啊,当初在城墙之上,连城主看他苦苦哀求,最后无情地告诉他:“颍东和沙棘的婚约,就此作废吧,关城门,让易公子回去。” 那扇门在易千城眼中慢慢关上,铺天盖地的绝望几乎将他淹没。他杀了无数的西羌人,将所有的希望都投注于这一次救援,没想到希望会破灭得这么彻底。 等他顶着一身伤回到沙棘,得到的已经是父亲战亡,母亲殉情的消息。 如今风水轮流转,终于轮到连城主求助于他。五年前,他的家人和城中无数百姓,都在连城主的自私冷漠中白白殒命。易千城抬眼,淡声道:“本将军此次来,仅仅是为了陪连笙回门。” 连城主一哂,讪讪开口:“当年对不住将军,多年以来,我夙夜难寐,后悔自责。这次西羌大军攻城,形势危急,还希望易将军看在当年我和易老城主交情的份上,出手相助。”他看到了易千城带来的大军,人数很多,个个装备精良。要是易千城愿意出手,那颍东就有救了,他不必再背着弃城而逃的罪名带家人逃向皇城。 连笙刚刚让婢女放下东西,来不及和热泪盈眶柳嬷嬷叙旧,脚步匆匆地去往大堂,没想到一来就听到了这样一段对话。她心里一惊,忙去看易千城的脸色,果然他瞬间冷下脸,眉眼间像渡了一层寒冰。 她果然不该让父亲和易千城待在一起的!这话能轻易说嘛?父亲当年不曾顾及交情,如今却指望着易千城顾及交情。 连笙来之前问了柳嬷嬷一句战况如何,柳嬷嬷摇头:“老奴也不知,但这几日城主和夫人脸色都不好看,想来是不妙的。” 看来颍东的形势十分危急,易千城既然已经来了,连笙也不打算慢慢和他磨,她担心哥哥,晚了一步就什么都完了。她要开门见山地和易千城说清楚。 “夫君!夫君心慈,如今一城百姓都在水深火|热之中,唯有您能救救他们。求您了,整个颍东都会感激您的恩德。” 易千城脸上的冷意还未退却,闻言抬眸看了她一眼。撒谎精,他什么时候在脸上写着“我心慈”了?易千城不接话,起身走向连笙:“你闺房在哪?我累了。我只答应陪你回门,别的可没答应。” 连笙咬唇,还没开口,连城主蓦然道:“易将军!你开条件吧!实不相瞒,颍东马上就要撑不住了,只要你愿意救颍东,怎样都可以。” 再晚一步,颍东就会沦陷了。连城主有时候虽然糊涂,可是这个时候他拎得清,易千城带着大军来连家,野心昭然若揭,他竟是打算逐鹿天下!既如此,他一定不可能白白出手救颍东。 连城主想清楚了,逃往皇城后,要真是二皇子继位还好。若不是,二皇子夺嫡失败,那他恐怕也难以全身而退,倒不如归属易千城,暂解城困之危。如今一看易千城的兵力,实在令人心惊,说不定……易千城真有君临天下的一天。 连笙皱眉,抬眼去看易千城。他娶了她,两座城按理是结盟的关系,哪里有吞并的道理?除非连笙是颍东送给易千城的女人,而不是作为和他地位平等的妻子。 易千城闻言并没有回头,对上连笙的眼神。他呼吸一顿,伸手抚上她的脸:“你先去休息吧。” 连笙睫毛轻颤,没有躲开。感受到他掌心的暖意,她轻声应道:“好。”她给他应有的尊重,也不会无理取闹让他白白出手救颍东。 他心中的恨意没有消散,她也没能真正走进他的心里。不论他做什么,都是出于野心的考量。连笙只希望,易千城能念着她的好,多救下颍东几个士兵,尽他的全力保护好城中的百姓。 易千城目送着连笙离开,脸上浅浅的柔和消失,他回头,似笑非笑地看着连城主:“要我出兵也可以,颍东自此归属沙棘。平乱以后,我会派兵驻守颍东,连城主愿意便签下合约,不同意便作罢。” “你竟然是要整个颍东!”连城主死死地盯着从容不迫的易千城,他以为易千城会要许多利益,金银、珠宝、玉帛、粮食……没想到他一开口就是将整座城划到沙棘! 他这已经是明目张胆向皇室挑衅! 易千城没回答他明知故问的话,明明是最重要的谈判的时候,他却有几分心不在焉,总是想起连笙刚刚看他的眼神。他最后依然不想让她看到自己此刻的模样,让她先离开。 她会难过吗?会怎样看他? “好……只要将军能保我一家平安,保证颍东不被西羌人践踏,我签!” 易千城颔首,大步往外走。 “易将军!你这是去哪儿?” “出兵。”能早一刻便早一刻吧,据他昨日得到的情报,连祁已经弹尽粮绝,几乎撑不住了。要是连祁出了什么事,连笙会很伤心。 易千城一路上都在打探连笙从前的情况,早已经把她的底子摸得清清楚楚。自然知道在连家,连笙与连祁的关系最好,凭着男人的直觉,他对素未谋面的大舅子有深深的敌意。 随即他勾唇笑了,以前再好又怎么样,连笙只是连祁的妹妹,却是他的女人。 他一个人的。 …… 连笙心中惴惴不安,自然不可能真的如易千城所说好好休息。易千城出兵的声势浩大,连笙第一时间便知道了,她有些诧异易千城的速度。原本她以为易千城那样讨厌连家,会磨蹭到关键时刻再去的。 柳嬷嬷道:“看来将军心里有姑娘,这才出兵如此快,姑娘要不要去送送他?” 连笙摇摇头,她才不信易千城是为了自己这么急,他多半是急自己的天下大业,也不知道父亲与他谈成了什么条件?嬷嬷问她要不要去送送易千城的时候,她下意识便拒绝。 也许是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地方,身边有了关心自己的人,她不必再时时刻刻围着易千城转,暂时不想再拾起讨他欢心这件事。 他不大喜欢自己,没必要时刻去他跟前碍眼。能尽快走便走吧,恰好省了道别的时间。 连笙这样想,有人却不这样想。一阵杂乱声在院子里响起,间或伴随着行礼喊“将军”的声音。没一会儿,男子的脚步声近了。 见鬼!原本该去战场的易千城来她闺房了! 他手里抱着盔甲,见连笙惊讶的模样,挑了挑眉。“怎么,看傻了,不来服侍我穿衣?晚了可别哭。” 连笙:“……”她都忘了再急也得穿战甲了!这下好了,不道别也得道别了。 柳嬷嬷看将军瞧姑娘的眼神,心里松了口气,染上了一丝喜意。易千城并不像传言中那么凶神恶煞,看起来极为俊美,对姑娘也是有意的。 柳嬷嬷拉着两个丫鬟出了门,让自己姑娘和将军好好道别。 “过来,帮我脱衣服。” 连笙:“……”前几日在石洞中,得知她处理了伤口便想要杀她灭口的人,是谁啊喂!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 20 章 拯救 时间耽搁不得,她犹豫了片刻,一咬牙走上前帮他脱衣服。 两人靠得极近,连笙感觉易千城正低头看着自己,她不敢抬头,手上有几分僵硬。在他注视下脱好了衣服后,连笙便去拿他手上的战甲。 “还有裤子。”他突然举高手上的衣服,连笙够不着,拿了个空。她抬头,恰好对上易千城含笑的双眼,他脸上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味。 “夫君要不自己来?”他今日是手断了吗?连笙咬牙,不让不满外露。 “这是你的义务,你嫁来沙棘这么久,还未服侍过我更衣。” 连笙要被这个混账气死了,是他自己嫌弃她,不和她住在一起,怎么什么都往她身上推!但是这个时候不能和他说废话,易千城不讲理的。 她矮下身子,动作粗暴地去扯他的裤子。没扯动…… 易千城轻笑一声,连笙感觉自己耳根发热,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一双手将她拉起来,她打死都不想看到易千城戏谑的表情,死死低着头。 易千城拉着她的手,引导她环到自己的腰后。连笙表情一怔,摸到了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她眨眨眼。“咔哒”一声,一把匕首到了她的手中。 “……”这男人怎么想的啊!衣服上还做了手脚,腰后绑了一把匕首,解下了匕首才能脱下裤子。 “这个你拿着,保护好自己。”易千城看着她,心里慢慢泛出了些许怜惜不舍。这把匕首是他十岁生辰那年父亲为他打造的,精致小巧,削铁如泥,这么多年从不离身,鬼使神差,此刻他就想给她。 连笙愣愣地捏住这把漂亮的匕首,易千城这是……送礼物给她了?他不再难为她,自己利落地动手换上了战甲。换好以后,见连笙看着手上的匕首发怔,易千城心里很软。 他应该早点对她好些的。 “过来和我道个别。”易千城道。撒谎精不是一向最能说的吗,嘴上像抹了蜜,今天怎么这么木楞了? “夫君保重,一切小心。”连笙从善如流,再多的叮嘱也不过就这两句话了。本来为了让这个男人满意,她还应该再说些“我等你回来”之类的话,可是今日的易千城气质大改,让她无端有点害怕,总觉得两个人的角色掉了个个儿。剩下的亲昵话堵在了喉咙里,打死都不说。 易千城不满地眯了眯眼,上前几步,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没了,嗯?” “没了。” 易千城盯着她看了片刻,突然笑了。连笙觉得不妙,刚要后退,易千城伸手揽住她的腰,低头印上她的唇。他吻技生涩,最开始只能浅啄。她的唇温软,让他如坠云端。 “唔……”连笙睁大眼,易千城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羞赧,松开她的下巴遮住她的双眼。 “松……”她才发出了一个音节,就被他吞进口中。易千城无师自通,揽住她腰的手收紧,抵死缠|绵。 连笙一开始还记得挣扎,可她那点力气毫无作用。她眼睛看不见,感官便格外灵敏。很快她觉得晕乎乎的,快要呼吸不过来了,易千城终于依依不舍地放开她。 他松手,在她额上落下一吻,声音低哑道:“等我回来。” 随即转身出门,他的眼里还残留着情|欲,易千城怕自己再不走,就不想走了。连笙这个没良心的撒谎精,说不定他前脚刚走她就把他忘了,这样总记得深刻些了。 柳嬷嬷见将军离开,忙进门照看姑娘,就见连笙手里握着一把匕首,目光呆滞,脸上通红,连带耳尖都红透了。 …… 连祁知道颍东城要破了,这座供养他长大的城池,将要被无情地屠戮。 他太累了,阳光晃眼,刺得他只看得见敌人挥过来的刀光,他凭着本能在战斗。 “啊——”连祁发出沙哑的嘶吼声,士兵们在他身边一个又一个地倒下,连祁的长缨枪狠狠一劈,西羌士兵应声而倒。肩上传来一阵剧痛,连祁握住肩上的刀,反手一刺,一个西羌士兵被刺穿喉咙。 太累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他经历了无数场战役,西羌人如永不疲乏的野兽,随时等待着咬破他们的咽喉,所有颍东的士兵再没了力气与斗志,他们已经被生生逼回了城门口。 战局一面倒,西羌士兵几乎是在凶残地屠戮。 西羌将领阿斯汗哈哈大笑,看着颍东高|耸的城楼,用西羌话大声喊道:“撞开城门!里面的东西都是我们的!” 振奋的喊杀声齐齐附和,“咚”的几声巨响,西羌人抬着工具在撞城门了。城墙之上的弓箭手所剩无几,正在一个个倒下,根本阻挡不了源源不断的西羌人攻城的脚步。 连祁挥枪的动作已近机械麻木,遥遥地看着西羌首领的方向,眼里闪过深深的恨意。他知道自己活不成了,接下来会是城中尚未撤离的百姓。他至今唯一的欣慰,便是家人应当想办法离开了吧。 阿笙……他最舍不得的妹妹,要好好活着啊。 “轰隆——”城门应声而倒。 阿斯汗脸上的喜意还未退散,下一刻便僵住了脸。他看见了什么? 一个一身玄色盔甲的男人,带着大军声势浩荡地赶过来。撞开城门的那一刻,那个玄衣盔甲的男人刚好指挥士兵将城门口围得滴水不漏。 马上的男人俊美如天神,他看着阿斯汗,嘴角冷冷勾出了一丝笑意。五年前在西羌人面前他无能为力,五年后这群人于他而言,全是蝼蚁。 无需多余的言语,易千城一挥手:“杀——” …… 连笙这一晚都睡得极其不安稳,连祁与易千城都在战场上,生死未卜。她的心狠狠揪着,始终落不下,好在没有再做那个城破的噩梦。 心里担忧,她吃东西便没胃口。柳嬷嬷劝道:“姑娘再吃些。” 连笙遥遥头:“嬷嬷替我仔细留意着战况,一有消息马上告诉我。” “老奴省得。” “姑娘,奴婢听说,将军走前派了人留在城主府保护姑娘,姑娘若是想知道战况,奴婢待会儿就去问问。”惜玉开口道。 “不必,下午去吧。”消息传不到这么快的。 话音刚落,两个不速之客来了。连丝恬和连玺越迈步进来,眼神不善地看着连笙。 “连笙,嫁了人你就不记得自己是连家的姑娘了对么!竟然帮着外人趁机夺取颍东城,父亲真是白白养了你这么个没心肝的女儿。”连丝恬厉声道。 连笙皱眉:“你在说什么?” “易千城答应出兵的条件是自此颍东归他所管,你别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易千城就是一个乱臣贼子,你竟然眼睁睁地看着父亲签下这种条约!” “连丝恬,你给我闭嘴。”连笙眼神一变,所有的柔和全被抹杀掉。她站起身,冷冷地直视连丝恬,声音不带一丝温度,“你算什么东西?有脸说这种话,联姻的人是你吗?上阵杀敌的人是你吗?正是因为你口中的乱臣贼子上阵杀敌,你才能好好地站在这里,联姻的人是我,奋力保护这座城的是我哥哥和我的夫君。” 连笙一字一顿地道:“现在,你们立刻给我滚、出、去!” 连丝恬的脸涨得通红,她没想到一向被她欺负的连笙竟然会声色俱厉地叫她和连玺越滚。父亲昨晚将立下条约的事告诉了桑夫人,今早她和连玺越去请安的时候便得知了。 两姐弟心中愤愤,随后过来找连笙的麻烦。在连丝恬的认知中,连笙没了连祁的保护,会任人欺辱,这个时候连祁和易千城都不在,他们恰好可以过来指责她。 但是连笙非但没有表现出一丝怯弱,眸中的冷厉有一瞬间让连丝恬觉得害怕。她仿佛又回到了童年的时,看到连祁的感觉。 “连笙,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一个庶出的下贱|货,竟然敢对我和姐姐这么说话!” “我的身份?我什么身份你不知道吗?从前是你们的长姐,现在是沙棘城的城主夫人,无论什么时候,都轮不到你们来教训!”连笙简直要被这两个蠢货给气笑,看不清局势便罢了,还总是窝里起哄。 她不欲与连丝恬和连玺越多加纠|缠,转而看着惜玉,命令道:“惜玉,你刚刚说将军留了人保护我,现在将那位将领请过来,就说我这院子不安稳,随时会有疯狗过来咬人,让大人调兵驻守在门外,遇到不速之客,就地斩杀便可。” “你敢!”连玺越气冲冲地道。 “你看我敢不敢。”连笙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径自坐下继续吃饭。他们一口一个下贱|货地叫她,不把她当姐姐,她也不必把他们当弟弟妹妹。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 21 章 互厌(捉虫) 惜玉很有眼色,早在二姑娘和二公子进院子的时候,她就悄悄让绿儿去找那位守在城主府的沙棘城的大人。此时她只应了一声,没有动。 很快方牧带着兵卫赶过来了,此次将军来颍东,没有带心腹宋元,便带了方牧。方牧是个武力值超高的老实汉子,将军临走前让他好好保护夫人,他就一心执行命令。 如今一看还得了,一男一女竟然都欺负到夫人院子里来了!他当即眼一瞪,声如洪钟:“把这两个……架出去。”想了一下他也没想到这两人怎么称呼,方牧心里只有将军的命令,自然不会对他们有多尊重。 带过来的亲卫兵个个高大威猛,得令以后面无表情地把连丝恬和连玺越往外拖。 “你们这群杂碎敢动小爷!”连玺越自然不甘,他学了几年武,当即就反抗。那亲卫反应更快,几招就把他制服,毫不留情地拖着走。 连丝恬感觉自己要疯了,这群粗野的男人竟然抓了她的胳膊! “连笙!你竟然放任这群人这么对我,你早晚会后悔的!” 连笙放下手中的糕点,觉得这情景有些好笑。要是连丝恬和连玺越再不长教训,依旧如此不知收敛,日后后悔的人就是他们。 “夫人,属下带兵在院子外守着,夫人有何吩咐尽管开口。”方牧抱拳道。 连笙点点头,心想还好来的不是宋元。要是宋元大人来了,知道有人来找她麻烦,只要不危及她的性命,肯定只会在一旁袖手旁观。 “多谢大人,大人要是有将军的消息,请立即告诉我。” “遵命。” …… 傅承昱读完手中的信,轻轻地勾了勾唇。 这是在封幕的探子寄来的,他在封幕待了一年,扩充了许多自己的产业和势力。封幕是五座城池中最富庶的,尤其擅长经商。粮食、布帛、珠宝,各种商业渠道都很发达。 傅承昱一年之前愤愤离开,接到父亲的命令在封幕城中安插探子,必要时候造成封幕内乱,助易千城拿下封幕。 如今他顺利埋下了许多刺,只等时机一到,封面便会彻底大乱。向寒那么想要封幕,却一直求而不得,傅承昱蛰伏一年,终于看到了封幕内部的阴私。很快,封幕城也要不得安生了。 易千城走之前将宋元留下来克制他,这显然没什么作用。对傅承昱来说,天下武夫多呆子,他要真想趁机夺权,也不是没有办法。 但他现在没有夺权的心思,他整天都在想,要怎么见易环一面。 易环自易千城走后,便毫不留情地关了城主府大门,让宋元带兵将城主府里里外外围了好几圈。傅承昱就算长了翅膀,也不可能悄无声息地进去。 易环这个没良心的女人! 他心思一转,看着手中的信,有了一个主意。出门去城主府,宋元见他又来了,横起兵器挡在面前:“你又来做什么?姑娘说了谁也不许进府。” “宋小呆,你去告诉姑娘,我要给将军递封幕的消息,问问她有什么话要带。” 宋元看到了他手中的信,上面一个很大的封字。犹豫了一会儿,他派人进去通知易环。很快易环就让人传回来消息:让傅承昱替她问问颍东的战况如何了。 傅承昱勾唇,这样就想打发他?没门。 “听不清,要姑娘亲自来说才听得见。要是姑娘不见我,那我一直等着好了,反正封幕的消息我又不急,晚了一分易千城更难攻打罢了。” 这番耍无赖的话传到易环耳朵里,她咬了咬唇,心里懊恼。傅承昱像头狡猾的狐狸,清楚地知道她的软肋。 易环不欲让情报耽搁,只好道:“那、那请傅大人进府吧。” 要是傅承昱敢对她做什么,她一定要给那个混账好看。 …… 颍东大捷西羌人败退的消息很快就传来了,连笙欣喜道:“消息没错吗?易千城和我哥哥都没事吧?” “方牧大人亲口说的,西羌人死伤惨重,这次撤兵以后,应当再也不会来进攻了。易将军安排了人驻守颍东城,说只要西羌人靠近城门口一步,俱杀无赦。至于大公子和易将军的消息,姑娘别担心,奴婢没听方大人提起,但没有坏消息传来,他们应当平安。” 连笙眉眼弯弯,这么多日以来,她被一个可怕的噩梦折磨,惶惶终日。如今这个噩梦终于要终结了,她真的做到了!颍东保下来了,哥哥也应当平安无事! 易千城安排好城门口的驻防,便领着自己的士兵回城主府。他啧啧两声,感叹连祁真是命大。身上那么多伤,竟然硬生生挺过来了。易千城才从死人堆里将他捞起来,他就昏过去了,至今还没有醒来。 易千城对连祁可没有一丝心软,吩咐人给他灌了药,扔上马背就带回去。刀剑都砍不死的人,怎么会轻易被马颠死? 临近城主府,易千城想了想,勒住缰绳。 “去给连大公子准备一副担架抬回去。”面子功夫总得做足了,要是连笙看见他这么对连祁,心里指不定对他有意见。 他把人家颠了一路,用担架时只剩最后几步……易大将军恶毒起来,真的十分小心眼。 连城主不敢怠慢,知道易千城凯旋,早早就带着人在城主府门口守着了。易千城一到,看见了一张他不想看到的脸。易千城脸色一黑,该来的人去哪里了? 他下马,看也没看连城主一眼,臭着脸往连笙院子里走。 “将军!”方牧连忙行礼。 易千城颔首,见连笙的院子被包围得严严实实,自然猜到发生了什么,他眼里闪过一丝冷厉,带着显而易见的杀气,他还未开口问话,就见一个粉衣姑娘提着裙摆,脚步匆匆地跑了出来。 “夫君!”连笙软软地喊。 易千城觉得自己心都要化了,他好久没见到连笙了!他强压下自己嘴角的笑意,抬眼望着她来自己跟前。 “你没事吧?我哥哥呢?” 这下嘴角的笑意不用压也没了,她第一个竟然是问连祁?易千城很想回她一句,连祁已经死了,连尸体都找不到了。 “夫君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你受伤了吗?”连笙见他脸色不好,担忧地问。 易千城眸光一闪,眉宇间流露出一抹痛苦:“嗯。” “伤在哪里了?方大人,赶紧叫大夫!夫君快先进来躺着。” 易千城被她拉进房,老老实实躺在床上。连笙担心他的伤,见他不想多说哥哥的消息,心中虽焦急,却也不好再问,只好小声地唤来绿儿:“绿儿,你去前院问问,大公子情况如何了?”退出转码页面,请 爱阅小说阅读最新章节。 话音刚落,易千城状似痛苦地哼了一声。 “夫君,你没事吧?”连笙忙去看他,易千城皱着眉,捂着自己的肩,看起来十分虚弱。连笙突然想到了之前掉下悬崖时,易千城肩上有道很深的伤,难道伤口又裂开了? 连笙有些慌张,还间杂着愧疚,没看到男人眼里藏着的美滋滋。 连祁算什么东西,该死哪儿去死哪儿去! …… 连祁闷哼一声,睁开眼。他感觉全身上下无一不疼,骨肉都似乎泛着疼痛。他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回到了颍东城主府的房间。 回来了?连祁仔细回想自己最后的记忆,一个玄衣铠甲的男人,带着援兵救了颍东。他是…… 记忆回溯到五年前,连祁曾远远看过那个眼底桀骜的少年。易千城! 他怎么会带兵来救颍东,连祁皱眉。 “祁儿,你终于醒了。”连城主开口道,连祁终究是他儿子,看他伤成这样回来,连城主心有不忍。 “父亲。”连祁喊道,发现自己的嗓子疼得沙哑。他的目光在房间内看了一圈,桑夫人拘谨地站在不远处。可是没有看到连笙。 “阿笙呢?” 连城主神色一僵,知道这件事瞒不住,但是一想到要告诉连祁,他就莫名心虚。“祁儿,笙儿她、她在照顾易将军。” 连祁心一沉,预感到了什么。 “父亲,让笙儿回来吧,这于理不合。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易将军不该由她照顾。” “祁儿,笙儿已经嫁给易千城了。当时战况紧急,我没来得及告诉你。” 连祁强自笑笑:“父亲别和我开这种玩笑。” “父亲对不住你,但笙儿她、她仰慕易将军许久,是自愿嫁过去的。”连城主将连笙之前想好的说辞说了。 连祁低下头,看不清情绪。连笙心悦易千城,开什么玩笑?他照看大的妹妹,他怎么会不懂她的心思?她连易千城的面都没见过,若非为了颍东,怎么会嫁过去! 所有惊涛骇浪被他压|在眸中,平静成一汪死水。 “祁儿,你要做什么?你的伤还没好!” 做什么?当然是杀了易千城!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 22 章 嫉妒 连祁性子温和,但是一旦坚持某件事,没人能压得住他。 他在战场上受了很重的伤,几乎站都站不稳,但是心中的一股子气硬生生地支撑他到了连笙院子外。 方牧十分尽职,自然不肯让他进去。 “让开。”连祁脸色苍白,眼神却如冬日寒冰,透着遇神杀神的气势。 连城主追了来,现在易千城的大军还在颍东境内,他不敢得罪易千城,就不会放任连祁胡闹。连祁受了这么重的伤,肯定杀不了易千城。要是再激怒了那个杀神,整个连家会吃不了兜着走。 连祁带了一把剑,他用剑支撑着自己虚弱的身体,眼神却没有一点儿虚弱之气。 滔天愤怒已经彻底将他淹没,他现在只想立刻手刃了易千城。他一想就猜到了,若非易千城主动提出要连笙嫁过去,连城主不敢在他出征在外时,擅自将连笙嫁了。 连祁千防万防,防住了二皇子,却没有想到还有一个易千城! “祁儿,你冷静一点!”连城主沉下脸,试图找回他作为连祁父亲的威严。“你这样过去,让易将军怎么想?让你妹妹今后如何做人?” “死人不需要想什么,我的妹妹,自然该生活在颍东,不容任何人非议。”连祁平静的面容闻言勾出了一抹笑,没有一点儿温度。 连城主觉得自己大儿子疯了。 方牧依旧不让路,连祁毫不犹豫就要拔剑。外面这样吵,惊动了内院的人,惜玉见情况不妙,忙去通知自家姑娘。 连笙此刻羞臊到不行,易千城仿佛已经决定彻底不要脸。他让连笙拿了纱布来帮他包扎,理由曰:等到大夫来他就血流干而亡了。 他肩上的伤本就是为了救连笙而受的,连笙不好拒绝,便点头同意了。她又一次面临帮易千城脱衣服的囧境,还好这时候惜玉在外面请示她有要事,解了她的困。 “夫君你先好好休息,我出去一下就回来。” 易千城没吭声,目送她出去以后,眼神渐冷。习武之人耳力很好,方牧的嗓门又洪亮,外面动静那么大,他早就知道了。 易千城眼神幽幽,没了半点刚才虚弱的模样,整了整衣衫,坐起了身子。连祁既然自己送上门来了,那他也就不客气了。 …… 易环虽然答应见傅承昱,但是本着内心对这个男人的忌惮,将见面地点设在了将军府的大堂,还将老管家一同叫上了。 傅承昱进来便看到易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他勾了勾唇,觉得小白兔易环很有趣。 这张故作镇定的脸孔下,不知道有多惊慌。傅承昱反省起来,自己当真长得很吓人么?怎么易环见了他就想躲?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她越想躲,他内心阴暗占有的想法越浓郁。傅承昱不是一个会压抑自己的人,想得到的东西用尽手段也要得到,看起来娇娇弱弱的易环,能轻易勾起他所有的欲|望。 易环是个有礼貌的好姑娘,她起身行了个礼,“傅大人。”请 阅读最新内容 傅承昱心里好笑,面上却一本正经,他看了眼站在一旁死鱼眼状盯着自己的老管家,开口道:“姑娘这是待客还是防贼?怎么我看管家大人的眼神要把我生吞了呢?” 确实是防贼,防淫贼…… “曾叔在易家三十多年了,傅大人有什么话直接说吧。”易环不接他的话,只想早点送走这尊神。 “不巧,关于封幕的密报只能由姑娘一个人知道,要是姑娘坚持要管家大人在场的话,那在下先离开,改日再谈吧。” “等等……曾叔,你先下去吧。”关于密报的事拖不得,易环不想耽误了哥哥的大计,也害怕有什么消息的遗漏会给沙棘带来隐患。 毕竟傅承昱不在乎这座城,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老奴就守在外面,姑娘有什么事叫老奴即可。”老管家告退。 傅承昱从容地看老管家走出去,慢悠悠地走近易环。 “傅大人!你究竟有什么事?封幕怎么了?” “这是机密,你靠近一点,我悄悄告诉你。” 易环从前吃过亏,知道这个男人的话不能轻信,她抿唇:“你小声点儿说就行了,我听得清。” 傅承昱蓦然弯下身子靠近她耳边,热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颊旁,易环别过脸,他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易环,你听好了。” 易环忽视自己与他靠得那么近的不自在,认真听他接下来的话。 “我心悦你很久了,天天想,夜夜想,在封幕的一年多以来,无时不想。环儿身子娇软,真是让人触之难忘,一年多来,你有想念过我吗?”他在说“夜夜想”的时候,语调缠|绵,任谁都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易环知道自己受了骗,恨不得一耳光给傅承昱扇过去。她的记忆不由得回到了一年前,傅承昱这个色胚,趁她昏迷,将她的衣服都脱光了!若单单只是为了救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脱衣服的! 他怎么可以这么欺负她!就不能放过她吗?易环再好的脾性也忍不住了,恨不得新仇旧恨一起算! 她忍无可忍,一巴掌扇了过去。傅承昱眸色微沉,没有躲开,硬生生受了这一巴掌。 他轻笑一声,问道:“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吗?”她那点儿力气,打人不会疼,但他胸腔里最脆弱的地方还是微不可查地颤了颤。 …… “哥哥!”连笙脚步匆匆,看见面色惨白的连祁,她的脸色也变了。“你怎么伤得这样重?” 血迹从衣服里渗出来了!方牧见夫人出来了,自然不好再拦。连笙扶住连祁,他呼吸沉重,眼神却灼人。 “阿笙,你嫁给了易千城?” 连笙早知道有这一天,因此并不惊慌:“是,我仰慕他许久了。” 连祁眼里的温度冷了冷,握住连笙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一分:“你别骗我,你根本就没有见过他!哪里来的仰慕!若你是为了颍东,现在西羌人已经撤退,你不必再委屈自己待在易千城身边。他想要报答,别的什么都可以。” 连笙咬唇,还没开口,手上突然传来一阵力道,她没站稳,跌进一个男人的怀中。 “我们夫妻的事,就不劳连大公子操心了。阿笙心悦我,你是耳聋了吗?”易千城看着连祁,眼底铺了一层狠戾。 “你放开阿笙!易千城,你帮了颍东,要别的都可以,阿笙容不得你动!” “呵,连大公子好大的口气啊,本将军偏偏什么都不想要,就中意你妹妹。连公子下次做事前长长脑子,颍东如今归谁管,你爹没告诉你吗?” 盯着易千城含着怒意的目光,连城主尴尬地低下了头。 “够了!”连笙挣开他,“都够了!” “哥哥你先回去休息,我已经嫁去了沙棘,就是易家的人,万万没有反悔的道理。”她回头,看着易千城,自嘲地笑笑,“至于夫君,你大业已成,整个颍东都在你手,又何苦为了好名声娶连家女而委屈了自己?你我都清楚,这只是一场联姻,你若愿意,我们便和离。” 易千城被她气笑了,胸口难受得要死去,那里有个人用针狠狠地扎在他心上,没有一丝怜惜。 原来这才是真相,什么不离不弃,什么仰慕,全是骗人的鬼话!一旦揭开那层假面,他和她的关系,只是一场没有任何感情的联姻。她可以千里奔赴而来,也可以毫不留恋地离开。 前一刻她还在温柔地照顾他,这一刻便像全身长满了锐利的刺,刺得他疼痛不堪。 易千城双眼猩红,他注视她良久,薄唇微勾,他听见自己冷漠而残酷地开口:“你休想。” 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一往无前地来到他生命里,就别想着能离开。 易千城转头看向方牧,语调很冷:“把连城主和连大公子请出去,今后闲杂人等都不必来这里了。” 方牧抱剑领命,一挥手,门口出来一列兵。“连城主,连大公子,请吧!”连城主脸色难看,叹了口气,走了出去。连祁看着连笙,一动也不动。 剧痛下一刻袭来,连祁再也撑不住,晕了过去。 “哥哥!”连笙忙想过去看连祁,易千城表情冷寒,伸手一把将她扛起来。“回去!” “你放开我,易千城,你这个、你这个混账,放我下来!” “乖,我还是爱听你叫夫君,来,叫一声听听。”他的声音里明明含了一丝笑,听起来却让人毛骨悚然,打从心里觉得恐惧。 他将连笙扔到床上,婢女和嬷嬷全被他的亲兵拉了出去。 连笙见他疯魔的表情,强忍住恐惧:“你、你干什么?” 他笑了,眼里没有温度:“干什么?干|你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 23 章 禁足 连笙被他直白粗俗的话惊到懵了,她不蠢,自然能领悟到易千城话里的意思。她对上他充满戾气的双眼,有一刻不知道说什么好。 易千城当然没打算等着她说什么,他直接用行动来附和言语,倾身压了过去。连笙胡乱抓了个枕头,隔在他们中间,“夫君,你之前说,我给你暖床都不配。” 易千城的表情一僵,瞳孔幽深地盯着她。 “你别忘了,我是连家的人。”连笙虽然不知道易千城为什么突然生气,性情大变,但是懂得怎么用冰水浇灭了这把火。大婚当日他就说过的,连家的女人他不屑碰。除非现在他要无视五年前那场惨烈的战争,狠狠地打他自己的脸。 易千城要被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气疯了,但是经她一提醒他迅速冷静下来了。连家的人啊……造成沙棘尸横遍地的罪魁祸首。 他冷着脸望着连笙:“你不是说心悦我吗,怎么不接着演了?” 连笙心里也生气,她知道易千城出手救颍东会有所要求,从连丝恬口中得知他想要的是整座城,连笙还是有一刻觉得心脏很不舒服。他果然没把自己当妻子,一开始只当她是颍东无奈之下送过去的有趣玩意儿,后来为了顺利入主颍东,才同意娶她。 从头到尾,他哪里有过一丝真心?连笙会在连丝恬面前维护他,是因为他为了保护颍东,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这份付出不容侮辱。但是他的做法也让她心寒,他从未向连笙提过有关夺下这座城的只言片语。 她是受这座城的百姓供养长大的,颍东是她的家。她的夫君却一心想要吞并统治这座城! 连笙脸上没有一丝笑意,她直勾勾地回望他:“我虽没有说实话,可是却没有做任何伤害你的事。那你呢?你可曾有过半分真心?颍东是我的家,你悄无生息让它易主,可有半分考虑过我的感受?我嫁来沙棘,虽不像我自己说的那样对你情深不渝,可我一直在努力让自己融入沙棘,我想过好好和你过一辈子的。” 可是现在看来,她就是一个笑话。她不惜千里奔赴,对方却原本就没打算娶她,好不容易娶了她,也没有将她当成过妻子。他的心装得下整个大梁的天下,却独独容不下她。 自打她冠上“连”这个姓开始,若他不愿选择原谅过往,他们之间就永远有一条沟|壑,谁也跨不过去。她明明什么也没做错,却要承受他所有的仇恨。 连笙握紧了拳,不让内心被委屈脆弱占领。她强迫自己看着易千城的眼睛,看着他眼里的狠戾一点点褪|去,最后染上意味不明的东西。 他起身出门,连笙没看见他的表情,临出门前,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一点儿情感,道:“那就别改主意。” 连笙反应了许久,才知道他在说什么。她说:我想过好好和你过一辈子的。 ——那就别改主意。 没过一会儿,连笙发现易千城这个混账把她软禁了!她惦记昏迷的连祁,往外走的时候,被方牧拦住了。方牧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看着她:“夫人,将军说您不能出去。” 连笙觉得不可思议:“你说什么,易千城不让我出这个院子?”方牧点点头,沉默地站在门口,高大的身躯像一座小山,门口易千城的亲兵围了一层又一层,别说是连笙,就是一只苍蝇都难飞出去。 连笙要被易千城这个无理取闹的死变|态气疯了。在她自己的家里,她连迈出一步都做不到!偏偏方牧只听易千城的命令,认真地把小院围得严严实实。 连笙没办法,只好黑着脸回了房。柳嬷嬷也觉得这事儿怪荒诞的,她斟酌用词:“姑娘,你告诉老奴,你和将军的感情究竟如何?”柳嬷嬷没有跟着去沙棘,不了解情况,感到十分忧虑。 连笙抿唇,“我不骗嬷嬷,至今他没碰过我,我也不屑他碰我。他娶我只是为了光明正大入主颍东,我嫁他也只是为解颍东之困,没有半分感情。”这话说出口有几分莫名的失落,连笙强迫自己忘记奋不顾身为了自己一同掉下悬崖的易千城,瞧瞧他现在都做了什么! 柳嬷嬷气愤,“将军怎么可以这么对姑娘!” 连笙摇头,“我也有错,若不是为颍东,我也不会欺瞒许多。”当时情况危急,若不说些甜言蜜语,她的小命难保。究其原因,他们两人都有错。 连笙不欲在这件事上多纠结,她更关心连祁的情况。连笙想了想,招手唤来惜玉:“惜玉,你去哥哥的院子里帮我看看,他现在怎么样了?” 惜玉愣了一瞬,“好的姑娘。” 方牧看了一眼外出的惜玉,有几分犹豫,将军没有吩咐拦不拦夫人的婢女啊?那他究竟拦不拦?趁他还在纠结,惜玉灵活地钻了出去,方牧看着惜玉的背影,挠头——啊没吩咐就不拦吧。 惜玉出了大姑娘的院子,急|促的心跳并没有减缓。她步子迫切地往大公子的院子走,不知是姑娘想知道大公子的伤情。她也想知道。 内心的焦灼汇成一根线,捆绑着心脏,呼吸都是忐忑的感觉。惜玉捂了捂自己的脸,果然有几分发烫。她努力平复好心情,压住不能言说的情感,进了大公子的院子。 这是她第二次来这里。时隔两年,不知道大公子还记不记得她这个小丫鬟?两年前惜玉十五岁,她长得眉清目秀,算得上有几分姿色。彼时她是姜夫人院子的二等丫头,不用贴身伺候姜夫人,掌管一些小事。二公子连玺越才开荤,耽于情|欲的滋味,早就盯上了惜玉,他无法无天,自己娘亲身边的丫鬟也敢肖想。 惜玉冰雪聪明,觉察处境不妙,只好尽量避着他。惜玉知道,二公子不是什么好人,被他玩弄了身子一定没什么好下场,何况他还有个毒辣的姐姐连丝恬,要是被连丝恬知道,被活活打死也有可能。 但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有一日她差点落在了连玺越手上,还好被大公子撞见,救了她。 连祁看着弟弟调|戏丫鬟,也不说话,只冷冷笑了一声。连玺越一脸不耐地转过头,看到连祁脸色瞬间变白了。不光他姐姐怕大哥,他也怕。 刀子见过血的人,连玺越万万不敢招惹,他这个大哥是个狠角色。十岁就能护着他自己和小妹妹连笙在府中好好地活着,可见心计有多深。连玺越当即瞪了惜玉一眼,转身走了。 惜玉衣衫不整,发丝散落。连祁别过头,声音没多余的情绪:“以后再遇到这种事,就往我院子这边走,连玺越便不敢动你。” 他说完也不等惜玉搭话便径自离开了,惜玉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忘了耻辱,一颗心砰砰不受控制地砰砰跳起来。她第一次离大公子这样近,他长得真好看,心地也很好。 没想到两年后惜玉被姜夫人送给连笙当婢女,她对颍东没有不舍,唯一舍不得的人,却无论如何也只敢埋在心底。连祁受了那么重的伤,惜玉心中担忧,姑娘让她去问问的时候,她的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到了连祁院子外,惜玉说明来意。连祁的侍卫摇摇头,“公子还没醒。” 惜玉揪紧了裙摆,“我能进去看看公子吗?姑娘……说,她想知道公子到底怎么样了,我这样回去不好交差。” 侍卫有几分为难,他知道公子最宝贝的就是姑娘,姑娘的要求无不应允,可是这个时候无论如何也不能放一个小丫鬟进去。 惜玉见状,连忙道,“我就在外面看看,一眼,一眼就好。” “那好吧,你们,陪着她进去。”侍卫点点头,指了身后的两个侍卫,让他们跟着惜玉。对他们来说,公子的安全更重要。 惜玉进了院子,只能在门口远远地看一眼,但这一眼也让她满足了。连祁闭着眼躺在床上,屋子里一个大夫在帮他重新包扎——刚刚他强撑着去连笙的院子,导致伤口又裂开了! 惜玉的指甲陷进了掌心,控制不住地向前迈了一步。 “站住,你该回去了。”侍卫将剑横在她的面前,惜玉反应过来,“对不住,我马上就走。”她最后看了一眼屋子内,连祁的脸色苍白,惜玉转身出了门,回连笙的院子。 她得时刻铭记,自己是奉姑娘的命来探望公子的,姑娘还在等消息。 “怎么样?哥哥他怎么了?”连笙握住惜玉的手,发现她掌心有伤口,“惜玉,你怎么了?” 惜玉连忙抽回手:“我没事的姑娘,刚刚不小心被树枝划了一下,大公子他依然在昏迷,情况不是很好。您……还是想个法子去看看他吧。” 连笙的担忧又浓郁一分,她咬咬唇,她一定要出这个院子!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 24 章 美人 易千城出了城主府,满心茫然,耳边似乎还是连笙的指控声。“颍东是我的家,你悄无生息让它易主,可有半分考虑过我的感受?” 他真的做错了吗?易千城走在街道上,颍东之前经历了战乱,这会儿大街之上冷冷清清,一个卖折扇的男子拉住他:“公子来看看我这儿的折扇吧!十分符合您……” 被易千城的冰冷的眼神吓到,卖折扇的哆嗦着手,赶紧跑回了自己的小摊。吓死他了,他不过看街上好不容易出现了个人,为了招揽生意才拉住他,没想到他的眼神那么吓人。 傅仪急匆匆地跟上来:“将军,您怎么在这里?” 易千城看了傅仪一眼,他也知道自己不该在这里,可是和连笙发生争执以后,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与她相处,让他道歉拉不下那个面子。可是他实在又怕,怕连笙说出让他心痛的话,易千城接受不了她说“和离”。 她甜起来心都暖化了,可是一点锐利起来,便在他心尖上辗踏,毫不留情。 “将军,沙棘那边来信了。”傅仪压低声音,“关于封幕的,承昱刚刚派人送来的密函。” 易千城想了想,“找个酒馆进去慢慢谈。”颍东不是他的地盘,在这里谈话他实在不放心。颍东城中萧条,易千城和傅仪走了许久才找到一家酒馆。 酒馆大堂内有两个男子在饮酒,“听说了吗,此次围城之困多亏了沙棘的易将军!” “易将军怎么会出兵帮我们?” 提起话题的男子有心卖弄,摇头晃脑拉长语调,“这你可就不知道了,这易将军呀,还是我们城主大姑娘的夫君呢,听说大将军当时可威风了,西羌人吓得屁滚尿流,而且易将军不仅仅解了颍东之困,还会留下兵卫保护咱们,以后再也不用担心那些狗|娘养的西羌人进犯了!” “易将军可真是大好人,是我们全城的恩人。” 易千城觉得颇讽刺,他勾了勾唇角,转头去看傅仪。傅仪轻咳一声:“咳,这都是为了将军您的名声着想。”大捷以后,傅仪便让人在城中散布消息,很快这个消息就会全城皆知了。徐徐图之,将军逐鹿天下的路途最好不要有污点。 两人挑了个二楼的雅间,傅仪一进屋子就把四周都检查了一遍,然后对着易千城点点头,拿出了傅承昱派人传来的密函。 易千城接过来拆开,第一眼看到的是易环的问候。满满半张纸,细细问了他之前的伤可否痊愈,还有便是颍东的战事如何,看到她问“和嫂嫂的关系如何?”时,易千城的手不由得收紧了一分。 絮絮叨叨一大篇都是易环问候的话,易千城觉得这不像自家妹妹的风格,倒像是有人故意磨了这么长。更让他无语的是,哪封密保里,问候比情报还要写得显眼? 他接着看下去,瞳孔不自觉一缩。 “将军,如何了?”傅仪见他表情微变,忙追问道。 “封幕内乱,兵防松懈,即日可攻。”他勾了勾唇,“而且,商路也出了问题,商路是封幕的命脉,看来这次,封幕气数将尽。” “有提到向寒的消息吗?向寒盯了封幕这块肥肉许久,这个情报要是他知道肯定会下手,即便不知,到时候您去攻打,他也一定不甘就这样罢手。” 易千城摇摇头,傅承昱的手暂时还伸不到向寒那里去。但是向寒磨了好几年也没拿下封幕,一定有掣肘他的法子。当务之急,是回沙棘部署好,良机不容错过。 “将军,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时机难得,晚一分变数会大一点。 傅仪看见自家将军明显地犹豫了一秒,然后开口道,“后日吧。”至少,给连笙留出和家人道别的时间。“我会把连笙和环儿安置在一起,先生先传信给傅承昱,让他和宋元做好准备。至于颍东这边,合约既然已经签订,我会让方牧驻守在这里,随时汇报颍东的情况。” 傅仪点点头,回沙棘还有很多事要准备,他一想到今后打下封幕的盛况,就觉得心中豪情顿生。乱世之中出枭雄,如今天下不齐心,才屡屡导致一座城被侵袭,而其他城池冷眼旁观。傅仪期待易千城一统天下的那一天。 “将军,那我们回……” “等等。”易千城突然开口,“既然来了酒馆,先生就陪我喝一杯再走吧。” …… 柳嬷嬷服侍姑娘梳洗好以后,看着她躺下,连笙的表情犹带着不安。她被禁足了整整一下午,其他人也不允许进这个院子看她,想知道外面的消息很困难,何况哥哥至今伤得很重。 柳嬷嬷叹口气,带上了门。一回头看到门边站着易千城,差点吓得晕倒! 夜色里易千城的表情看不清晰,他看了一眼柳嬷嬷,径自推开了门。柳嬷嬷一惊,将军这是要做什么?姑娘不是说将军不和她同房的吗?她想起刚刚闻到的酒味,心里不确定起来。 易千城的脚步声不似平日里轻盈,连笙觉察到有人进来,以为嬷嬷不放心自己。 “我没事,嬷嬷去睡觉吧。” 然后她看见了易大将军神色不明的一张俊脸,“……” 连笙也被吓得不轻,两人只有在行军的路途中一起睡,在沙棘易千城是与她分房的。她原本以为易千城要关她到底,没想到他竟然来了自己闺房! 她眨眨眼,闻到了他身上传来的浓郁的酒味,皱眉问他:“你喝酒了?” 他蹲下,凑近她床边,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没有。” 这么重的酒味,说没有是骗鬼呢!连笙坐起身,和他的眼睛对上,易千城眼神朦胧。看来不仅是喝酒了,还喝醉了。 他突然伸手,摸了摸她的脸,“美人,你真好看。” 连笙哭笑不得,易千城不仅醉了,还打算发疯了?她眼珠子一转,心头的火还没下去,回答他,“你真丑,你脾气还坏。” 他没生气,还温柔地笑了笑。 连笙松了口气,看来这是真醉了。她继续吐槽:“不仅这样,你还自大、傲慢、无理取闹,给我穿鲜血染红的衣服,让我在沙棘城主府中受排挤,一声不吭就使坏夺了颍东城,现在还把我关在这里。” 越说越生气,她看易千城蹲在自己床边,像只温柔的大狗等自己训话,连笙恶向胆边生,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小声道,“其实我更想一巴掌拍下去。” 易千城眯起眼睛。 连笙吓得赶紧缩回手,怎么回事,他装的?再一看,他只是默默地望着她,声音沙哑:“美人,你在生气么?” “是呀,我要气死了!” “那你怎么才能不生气?” 连笙被这个发展给逗乐了,喝醉的易千城脾气似乎特别好,她想了想,“你让我出去见哥哥,再给我打几下我就不气了。” 他眸色一深,当真认真思考起来,“可以。”随后他说,“你先亲亲我。” “!”连笙瞪大眼睛看他,易千城一脸认真之色,“你先亲亲我,我就让你打我。” 连笙看了一眼他漆黑的瞳孔,点点头:“好啊,你凑过来一点。”易千城眸光微动,倾身凑了过去。连笙一把抓起身边的枕头就往他身上砸:“大混蛋,叫你欺负我!你以为我傻吗哼,还亲,你亲鬼去吧,大色胚!” 易千城哼了一声,没有躲。被她砸了好几下,他终于小声开口,“美人,我疼。” 连笙停下来,半信半疑地看着他,易千城捂着肩膀,轻轻皱了皱眉。连笙原本不信,可是过了一会儿,他肩膀上有鲜血慢慢浸出来,在衣服上染下了深色的一块。 她有些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做,她虽然还记仇,但是她也知道他的身上的伤口怎么来的。即便不是为救她,也是战场上为了保护颍东而来。 连笙顿了顿,“我帮你去叫人。”她下床穿鞋,易千城拦住她,“不要,我好困,睡一觉就好了。” 他力气极大,被他拉住连笙根本走不了。她气鼓鼓地望着他,“放手!” 易千城被她吼得愣了一秒,似乎没明白这个“美人”为什么这般凶。然后他放了手,连笙刚要继续刚才穿鞋的动作,他猛然扑上来抱住她,强行将她压回去:“美人,乖乖睡觉。” 他的手垫在她身后,也没刻意将重量压|在她的身上,因此连笙只是被他吓了一跳。她伸手推了推他,“易千城,你起来,你的伤还没处理。” 他已经闭上了眼,呼吸均匀,倦极了的模样。手依旧横在她的腰上。连笙想起他才从战场上回来,还不曾好好休息过,又被自己打了一顿。 她轻轻勾唇,毫不留情地、将他的手从自己腰上推下去! 色胚!想占便宜,没门!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 25 章 第二十五章(三更合一) 连笙盯着他肩上深色的地方看了一会儿,发现伤口并没有再渗出血,这才松了口气。十月份的天气并不凉,她将被子横在两人中间,界限画明白了,这才往另一边滚过去。 连笙喜滋滋地想,管这个混账是不是装的呢,反正她打了他,占了便宜,无论是不是装的这苦果他都必须咽下去。连笙小小报了仇,心里总算没那么气。 她想好了,等明日一早,就说服易千城让自己去看哥哥。她躺在床上了无睡意,关于颍东的噩梦终于结束,她一时有些茫然。噩梦结束了,生活却已经翻天覆地。她从颍东的姑娘变成沙棘的夫人,天下也即将易主。 易千城不肯与她和离,她便依然得在他身边。前路茫茫,她一时竟不知道该去往何方。 她翻来覆去,直到天将明才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身边的易千城睁开眼睛,眸中晦暗不明。原来在她眼中,他脾气坏、自大、傲慢、还无理取闹。他抚上她软绵绵的脸颊,目光有一瞬变得柔|软。 没关系,他心想,只要你还在我身边,我可以试着慢慢改的。 连笙晚上没睡好,第二天便起晚了些,柳嬷嬷帮她梳洗时欲言又止,“姑娘,昨夜……” 她摇摇头,“他喝醉了。”连笙问,“嬷嬷,易千城呢?” “将军一大早就出去了,吩咐我们别吵醒姑娘,还有个重要的事,将军让我告知姑娘,明日|姑娘就得和他一起回沙棘了,他让姑娘抓紧时间与家人道别。” “明日?”连笙惊讶,怎么会这么快?平心而论,比起沙棘,她更想待在颍东。沙棘除了性格温和的易环,对她恶意满满的人太多了,颍东却有许多对她好的人。 易千城决定明日动身肯定有理由,不然他不至于带伤也要急着回沙棘。连笙想了想,既然易千城同意她出门了,那探望哥哥要紧。 没用早膳,连笙径自去看连祁。连祁昏迷了整整一晚,天亮的时候醒过一次,后来精神不济,又昏昏睡了过去。 连笙亲自到连祁的院子,连祁的亲兵自然不会拦她,他们恭敬地让连笙进去了。 连笙放轻脚步,看着床上脸瘦削苍白的连祁,十分心疼。她打小没了娘亲,懂事起生命里便只有哥哥和柳嬷嬷。她小时候也渴望过父爱,可是父亲喜爱妹妹连丝恬和弟弟连玺越,每次看自己的眼神毫不亲近。 久而久之,她终于明白,哥哥和柳嬷嬷才是自己仅剩的亲人,从灵魂中贴近的亲人。 在她的记忆中,哥哥永远是温和而无所不能的。小时候一群孩子学文章,只有他最聪明,看了一遍就会背,后来他没有请先生来教导连笙,而是自己教她。 一笔一划,从她还是个孩童的时候,教到她变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她发脾气不想学,他便温和地同她讲一些趣事,等她自己觉出羞愧,再继续。 这样的哥哥,如今却变成了无生息的模样。连笙眼眶泛酸,努力将眼泪憋回去。 连祁似乎察觉了什么,眼皮颤了颤,最后睁开了眼睛。“阿笙……” “哥哥,你怎么样了?你别动,好好躺着。”连祁的脸色白得吓人,连笙赶紧阻止他坐起身,向来都是连祁照顾她,她从未见过强大的哥哥变成这幅模样。 “我没事,阿笙给我倒杯水吧。” 连笙忙点头,去桌上帮他倒了一杯水,小心翼翼地喂他。他嗓子微哑,“阿笙,你听我说,易千城不是良配。他十七岁单枪匹马杀了无数西羌人,独自撑到了颍东求助,彼时父亲拒绝了他,还将连易两家的婚约毁了,他一定十分憎恨连家的人。” “况且此人野心大,心里装的绝对不止是两座城池,他有逐鹿天下的打算,待到某一天他锋芒毕露,皇子们、渊淮的城主向寒、浣水的城主凌九耀,哪一个会轻易放过他?你跟在他的身边会很危险。易千城恨透了连家,怎么会在乎你的安危,听大哥的,回来吧。” 连笙沉默地听完,哥哥说得这些她又怎会不知?但是如今的局势已经不容她回头,易千城不愿放过她,她也当着沙棘城民的面许下诺言,此生忠于沙棘城。 且不论信仰,单单从目前兵力上来看,颍东就半点不如沙棘。自五年前沙棘险些沦陷在西羌人手中,易千城便开始苦苦练兵。连笙在城主府中见过的,易千城不仅严格要求他的士兵,也严格要求自己。 他花了大力气打造了一支铁队伍,颍东却在歌舞升平中渐渐丧失了战斗的本能,因此这次西羌攻城,只用了一个多月,颍东就差点沦陷。如今易千城的大军驻扎在这里,只要他一声令下,颍东就会以血洗的方式易主。 连笙当初嫁过去,本就是为了哥哥与一城百姓的安危,这会儿又怎么可能不顾大局回到颍东? 她露出笑意,“哥哥别担心,我不是过得挺好的嘛。倒是你,看起来憔悴多了,哥哥好好养伤,保重自己的身体,这一城百姓,今后就指望你了。” 连祁沉默下去,连笙能想到的问题,他又何尝想不到?如今势力最大的,便是北方霸主易千城,以及南方霸主向寒,颍东早已不复当年繁华,轻易便能任人宰割。再也没有人能比他更清楚,看着与自己并肩作战的兄弟一个个倒下去有多绝望。 不可抑制地,连祁心中恨起来,为什么易千城不能放过连笙!连家欠他的一切,不该由连笙来承受!他第一次这样恨自己的弱小,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 这次回沙棘,柳嬷嬷说什么也要让连笙带着自己。连笙身边只有两个桑夫人送的小丫鬟,她着实不放心。再说了,姑娘与将军之间的矛盾还很大。她是过来人,一辈子什么事都经历过了,留在姑娘身边,关键时候总能出点主意。 连笙依旧不同意,柳嬷嬷待在颍东,哥哥会好好照顾她。她年纪大了,应该好好享福,不该跟着她受苦。 “姑娘不必再说了,老奴铁了心,一辈子也就这么一个盼头了,您要是不要老奴,老奴一头撞死算了。” 连笙无奈,终究没拗过柳嬷嬷,同意带她去沙棘,她特意让人准备了一辆马车,垫了厚厚的垫子,这样至少可以让柳嬷嬷好受些。 第二天易千城与连笙出发回沙棘,连家所有人都出来相送,除了重伤在身的连祁。 连笙的目光扫过桑夫人与连丝恬,觉得有些讽刺,她出嫁的时候,都没见她们来送过,如今为了巴结易千城,眼巴巴地赶来送。 连笙没什么与他们说的,她的目光落在颍东的城门上,心中有几分怅惘。这座城迎接了她的出生,也改变了她的命运,但是最后,她却不属于这里。 一个卫兵策马过来,递给了易千城一张纸条。 易千城打开,嘴角露了一丝笑意。这么快天下就易主了啊,新皇竟然是二皇子殿下,看来也是个有手段的人,只不过如今的皇室,在他眼里还真的什么都不是。 纸条上清晰地写了,浣水城主拥立新君登基。 浣水一想爱好和平,保持中立,这次却一反常态支持二皇子登基,此事必有蹊跷。但是易千城这个时候却没法再去想浣水与皇室之间有哪些龃龉,当务之急是打下内乱的封幕。 早晨的风还有些凉意,易千城回头去看连笙。连笙恰好收回看城门的眼神,她对上易千城的眼睛,出乎意料地平静,拉上了马车的帘子。易千城无端有几分失落。 “将军,该出发了。” 易千城点点头,他在颍东留了少许兵,还将亲卫首领方牧留下,想来以连城主的胆子,翻不出什么浪。昨日傅仪先生对他言:“颍东唯一有胆量又有本事的人,就是大公子连祁。但是将军不必担心,大公子顾及夫人,万万不敢做出什么事。”这也是当初他极力规劝易千城娶连笙的缘由之一。 易千城听了却并不开心,冷着脸,许久都没有说话。 人群后传来几声纷乱的声音,连笙道,“惜玉你去看看,发生了何事?” 惜玉点头下了马车,一眼就看到了连祁。他的脸色仍然不好,坐在一顶轿子中,也不知这么远的路,他疼得多厉害还坚持要过来。 他冲惜玉点点头,“你家姑娘呢?” 惜玉有些紧张,不敢直视他的眼,忙道,“姑娘在马车内!奴婢去帮公子请姑娘。” 连笙得知哥哥来了,赶紧下了马车。他坐在轿子中,玉冠额带,腿上盖了很厚的一层毯子。 “哥哥,你怎么来了?你的身体要紧吗?” “阿笙,我来送送你。”今日一别,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连笙心里也被离愁别绪占满,她怕哥哥担心,露了一个笑:“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哥哥你也是啊,要尽快好起来。” 连祁点点头,不带情绪地朝易千城的方向看了一眼。他道,“阿笙,倘若你受了委屈,一定要给哥哥说。”连笙点点头,连祁压低声音,“好好活着。”等我,等我强大起来,你很快就能离开沙棘,离开易千城了。 连笙以为哥哥是让自己在沙棘活得开心幸福,道,“我会的。” “夫人,将军说出发了。”一个士兵对连笙说,连笙看过去大军前方,易千城别开了脸。 “哥哥,那我走了。”她回到马车上,到底还是闷闷不乐。 连祁看着易千城的随行大军慢慢远去,眼神渐冷。他要记住这一刻,这是他人生中活得最屈辱最窝囊的一刻,因为他不够强大,因为不能让这座城和连家的人覆灭,他不得不亲眼看着连笙离开。 但是总有一天,他要亲自将她接回来。 易千城的肩伤隐隐作疼,但这点疼痛他向来不放在眼中。行进了一段路,他策马往队伍后方走,连笙的马车就在那里。 看见他撩开马车帘子进来,两个婢女赶紧行礼。绿儿和惜玉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惜玉扯扯绿儿的衣袖,将她拉下了马车。 “姑娘,奴婢们先告退了。”惜玉屈膝,绿儿懵懵懂懂地跟着做。连笙惊讶易千城竟然会来马车里,她这会儿还在生他的气,但也知道婢女们不适合在这里,因此点头同意她们离开。 两个婢女去了后头柳嬷嬷的马车,留下冷着脸的连笙和易千城,一时无话。 “我伤口疼。”他突然出声,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来马车里。 连笙看了眼他的肩膀,并不吭声。她觉得这段联姻里,自己太过被动了,往往是易千城想如何安排,她都得一一照做。他至今没有学会尊重自己,反正她已经将话说清,也不必再应和他。 “咳,”易千城轻咳一声,坐在她身边,声音微微沙哑,“阿笙,二皇子登基了。” 连笙猛然侧过头看他,“你说什么?二皇子登基了?怎么会这么快?”她着实惊讶,以至于忘了他不知不觉改了称呼。 易千城松了口气,她果然感兴趣这个。他放慢语调解释给她听,“先皇一共有七个皇子,驾崩前没有传位给新君,也没有立太子。先皇宠爱宓贵妃,并不待见皇后,因此迟迟没有立嫡子为太子。宓贵妃的家乡在浣水,与城主沾亲,二皇子是她的儿子,这次争夺皇位结束得这样快,浣水起了最重要的作用。” 连笙沉吟片刻,“浣水助二皇子登基了?浣水的城主不是一向中立吗?这次怎么会出手帮二皇子?就算宓贵妃与他沾亲,也不至于这么快改变立场啊。” 连笙说得很对,易千城心一沉,她之所以知道这些,肯定与连祁脱不了关系。想到连祁,他的眼里暗沉一分,连祁的态度太不正常了,自己可不会与易环讨论天下之事,也不会用看情敌的眼神看妹夫。 易千城微微眯眼,他的直觉告诉他,连祁不是个善茬,而且他对连笙,肯定抱有不同寻常的感情。 连祁这个人,他必须想办法解决了。他看着连笙,尽量不让自己眼里的杀气外露一分,接她的话题,“你说得对,浣水城主不可能突然同意帮宓贵妃母子,除非他有把柄在宓贵妃手上。” 连笙虽然大体知道局势,可是对这些人都不太了解。她被易千城勾起了好奇心,一城之主会有什么把柄落在一个妃子身上呢?竟会打破自己的原则卷入争位之中,总觉得有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她的一双媚眼好奇地看着自己,眼里如含了脉脉秋水,易千城觉得脊椎一麻,耳后微微发红。事实上易千城也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密辛,但是他不想看到连笙失望,于是告诉她,“这件事我会去查,查到了告诉你。” 他怕连笙结束这个话题以后又不理自己,惦记着连笙还在生他的气,干脆把此次为什么这么匆忙回沙棘的理由解释给她听:“我此次回沙棘,是为了……攻打封幕。” 他明显解释的说辞让连笙弯了弯唇,这算长进了吗?她凝神侧耳,表示自己有在认真听。 易千城清了清嗓子,有种被看穿的别扭,“此次出征,不知何日才会归来,我会把你……”他顿了顿,突然忆起她说自己自大傲慢,生硬地改了说辞,“你愿意暂时和环儿待在一起吗?” 连笙点点头,心里的闷气散了些,好歹这次他愿意问问她的感受。 “阿笙,我很快就要出征了。”他的眼神透着一种莫名的热烈。 连笙不明所以,他不是已经说过了吗,而且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他的眼神是怎么回事?易千城等了半天,也没等来她软声细语的叮嘱,有些懊丧,他只好安慰自己——没事,好歹她看自己的眼神不再那么厌恶了。 颍东这座城始终是横在他们之间的深渊,但是他总能想到法子将这深渊填平。 …… 二皇子继位成了板上钉钉的事,但其实他自己都说不清浣水会帮他的原因。他看看自己风|情不减的母妃,忍不住将心中疑惑问出口:“母妃,凌九耀为什么会突然答应帮我们?” 宓贵妃抚了抚自己的指甲,脸上有几分冷淡,“这件事你不需要管,坐稳你的皇位就行了。皇帝之位看着风光,内里艰难只有做了的人才知道,北方的易千城,南方的向寒,哪个不是蠢蠢欲动虎视眈眈?凌九耀只会帮我们这一次,以后的路,还得靠你自己走。” 二皇子梁臻眸光闪了闪,“母妃,孤掌自是难鸣,有了助力可就不一样了,待我登基以后,可以借助联姻来巩固势力。” “联姻?哪座城?凌九耀没有女儿,封幕的姑娘不适龄,你要与颍东联姻?” 梁臻想起一年前采荷的少女,眸光暗了暗,她当真是倾国倾城,让人一见难忘。偏偏从前求而不得,让他只能空惦记,惦记了整整一年,看宫里的女人都觉得没胃口。论姿色、论身段、论有趣的脾气,哪个及得上连笙半分?这次他一定要把她弄到手。 宓贵妃见他没有否认,皱了皱眉:“臻儿,颍东是什么情况你可知晓?两月之前西羌围城,后来传来消息说破了围城之困的是易千城,听说他娶了颍东的姑娘,由此可见颍东早已生了逆反之心,如今已在易千城的羽翼之下,怎么会再将女儿嫁过来?” 梁臻笑了,“连城主可不见得想归顺易千城,要是我们给他一个“赎罪”的机会,让他摆脱易千城的掌控,母妃,你说他会不会愿意呢?” 他可是记得连城主有两个女儿,易千城不可能愿意吃哑巴亏娶连笙,当初与他有婚约的可是连丝恬。这样刚刚好,连城主想要脱离易千城的掌控,就只有把连笙送过来。 他心心念念惦记了很久的美人儿,终于要到手了。 “来人,拿笔墨来。”梁臻挥了挥手,他会亲自修书一封给连城主,不信连城主丝毫不动心。 …… 这封密信到的时候,连城主心中五味杂陈,还夹杂着说不清的悔恨。二皇子登基的日子就在几日后,而今这封信里,二皇子向他表示了不能及时支援的歉意,还告诉他可以“将功折罪”。 连城主有一瞬间是心动的,二皇子在信中明确说可以助他从此不必被易千城压制,而且二皇子许诺在他登基以后,自己的女儿将会是皇后! 一切都听起来不错,但唯独信上的两个字分外刺眼——“连笙”。 二皇子要的是连笙!但他现在哪里还能再把连笙嫁到皇城去?连城主悔得不行。如今已经来不及,连城主叹息一声,将这封信烧了,打算以后不再想这件事。 连丝恬进屋子请安的时候闻到了烧焦的味道,她皱了皱眉:“父亲,您在烧什么吗?怎么一股子味?” 连城主想了想,连丝恬也快十六了,他这个女儿脾气虽然骄横些,但比起次子连玺越,倒是要聪慧几分,这件事说与她听听也无妨。 连丝恬听后一开始有几分惊讶,随即心跳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二皇子想娶连家的姑娘联姻,来对付易千城? 连丝恬想起前几日易千城来沙棘时自己受到的耻辱,心中的恨意不受控制地滋长出来。就因为嫁了个权势滔天的夫君,连笙就可以那样对自己和连玺越。而因为易千城在,自己只能忍了这口气,反而得强颜欢笑去送他们,连丝恬想起就一阵窝火,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受过这等欺辱! 如今一个大好的机会摆在自己的面前——要是嫁给二皇子的人是自己,那她地位可比连笙高多了,而且颍东大可毁约,不再受易千城的控制,一举数得。 等她母仪天下,连笙便可任由她处置。一年前她见过二皇子,他长得十分俊俏,身份高贵看起来却温柔有涵养,实为良配,可比一身煞气的易千城强多了。 连丝恬几乎想笑出来,“父亲,连家又不止连笙一个女儿,二皇子也只是淡淡一提,既然他想要联姻,那肯定是以大业为重,女儿是您的嫡女,比连笙的身份高多了,我愿意去联姻。” 连城主说与她听,也是动了几分这样的心思,但是他想得比连丝恬远。一年前二皇子来颍东巡察,面上看起来和善,脾气也不错的样子。可是能以雷霆手段登基的人,怎么可能一身清白?连丝恬到底是他的女儿,他不愿意连丝恬嫁过去受委屈。 “丝恬,我们都不知二皇子的品性。他在信中指明了希望将笙儿嫁过去,说明他便对笙儿有印象,为父怕你嫁过去以后,他不会善待你。” 连丝恬知道父亲不会轻易同意,但是这件事她志在必得,“女儿总要嫁人,与其嫁给那些个粗俗不堪的人,不如嫁给二皇子殿下。父亲,您也不想一直被易千城压制吧?他那么恨连家,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对连家的人下手,现在只有二皇子能帮我们。女儿嫁过去,您才能重新拥有一城之主的权利。” 连丝恬见父亲已经心动了,她脸上染上几分喜色,忙道,“如今您做决策都得问问易千城留下来的那个将领,但您才是一城之主,我们何必受这个窝囊气!” “好,就这样决定吧,我再同你母亲商量一下。” 现在唯一棘手的障碍就是还留在颍东的方牧将军,他是易千城的手下,万一他有所察觉,易千城的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连城主眼底闪过一抹狠戾之色,既如此,一不作二不休,方牧和其余沙棘的人,全都不能活着。 …… 连笙与易千城很快就回到了沙棘,易环得了消息来接他们。 连笙下马车的时候,看见易环脸色苍白,像是生病了。傅承昱悠闲地撑了一把伞,刚好完完整整地遮住易环,连笙心中有了几分计较,看来自己之前的猜测是正确的,傅承昱与易环关系匪浅,傅大人应该喜欢环儿,只是看不出易环的态度。 “环儿,你病了吗?” 易环微微诧异,没想到连笙一眼就看出来了,还出言关心自己。她冲连笙笑笑,“嫂嫂别担心,我没事,老毛病了,天气渐凉,熬过了冬天便好了。” 易千城听见她们的对话,皱眉回眸:“环儿的病又发了?” 连笙不清楚,他可是知道,自己妹妹在冬天虽然会很不好过,但是也不至于在十月末就这般模样。易环生病,很可能是由于情绪波动太大,她心脏不好,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易环渐渐长大以后,已经能很好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这次竟然病发了!她好好地待在城主府,怎么会病发? 易千城的目光落在傅承昱身上,傅承昱垂着头,看不见情绪,整个人从骨子里散发着低落的情绪,手中的伞却是撑得稳稳的。 易千城道,“先回府吧。” 一行人回了府,易千城吩咐人去给易环请大夫,随即语气不好地对傅承昱道:“你跟我来。” 傅仪先生忙道:“将军,发生什么事了吗?” 易千城脚步一顿,纵然自己心里不信任、不满傅承昱,但是傅仪先生劳苦功高,无论如何也不能忘恩负义,对他有任何不敬。他与傅承昱之间相互看不对眼,傅仪成了在其中平衡的桥梁,傅仪在一日,易千城与傅承昱便不会翻脸。 易千城让自己的语气缓和下来,“先生也来吧。”环儿的事以后再说,看傅承昱的脸色,也不比易环好看多少,这让易千城心里好过些。反正很快就要攻打封幕了,到时候想暗暗地折腾傅承昱,有的是法子。 傅仪与傅承昱跟着易千城进了书房,商议攻打封幕的事。连笙陪着易环,看着她毫无血色的唇,连笙不由得担忧。易环是个很好的姑娘,她不希望易环出事。 易环自己倒不是很在意,她偏过头,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嫂嫂,你和哥哥怎么样了?” 连笙咬咬唇,易千城死皮赖脸跟着自己坐了几天马车,怎么也没法怄气怄得太久。但她也很难变回之前甜言蜜语的连笙了,他们二人如今的气氛透着一股子诡异,但这事却不好同易环说,她身体不好,不能再操心这个了。 “还好,环儿别担心。”连笙想了想,对柳嬷嬷道,“嬷嬷,我记得大哥以前送了我一块暖玉,放在哪里了?你帮我拿来。” 柳嬷嬷“哎”了一声,将暖玉从一个首饰盒子中小心取出来。这块玉是大公子送给姑娘的生辰礼物,她一直很宝贝。 连笙接过来,递给易环:“环儿,这个你拿着,虽没什么大作用,但触手生暖,总能好过些的。” “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要,嫂嫂,您自己拿着吧。” 连笙佯装嗔怪道,“我拿着又没什么作用,不如给你呢。况且我还没有给过你见面礼,这个便当做我给你的见面礼吧。” 易环没有再推辞,柔声道了谢。不一会儿大夫来了,给易环把了脉,又叮嘱了一番话。归结起来,就是让易环好好控制情绪。易环点点头,轻声道明白了。 两人分别以后,柳嬷嬷忙着整理连笙的行礼,连笙赶紧阻止她,“嬷嬷舟车劳顿,去好好休息吧,这里交给惜玉和绿儿就行了。” 惜玉和绿儿连连点头,柳嬷嬷一笑,眼角抿出细纹,“老奴省得,但是老奴有些话要给姑娘说,希望姑娘不嫌老奴唠叨。” 连笙扶她坐下,让惜玉和绿儿先出去。随后道,“嬷嬷有什么话要同我说?” “姑娘,在颍东的时候老奴就想开口了,当时见你担忧大公子,将军又出征在外,一直没有提。但是如今来了沙棘,这个问题老奴不得不提,您已经嫁给了将军,是这座城的夫人,您现在才十六岁,今后要和将军过一辈子的。姑娘嫁给将军近两个月了,却一直没有圆房,且不说城主府的下人如何看您,您和将军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 连笙没想到柳嬷嬷会和自己说这个问题,她不是不清楚柳嬷嬷说的一切,但是一来易千城和自己之间隔着五年前的沙棘之仇,二来又多了如今颍东易主一事,两人之间的隔阂一时难解。 哪怕不说这些,自己在情感上也一时很难接受与他做夫妻之事。更何况易千城明明白白地说了不会碰自己,她总不可能去求他来房里睡吧? “我知道的,嬷嬷别担心。您也知道目前的情况,将军不喜我,这事不能强求,随缘吧。” 柳嬷嬷叹息一声,这事确实强求不得。柳嬷嬷心中疑惑,将军看着不像是不喜姑娘的样子啊?而且姑娘一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睡在将军身边,他竟然能坐怀不乱,难道……将军是身子有什么毛病? 柳嬷嬷被自己这个想法惊到,越想越有可能,但是她不能把这个猜测告诉姑娘。柳嬷嬷暗自下决心,改天她吩咐厨房做点药膳给将军补补,要是将军是正常的,不可能一点变化也没有。要真的不正常……那到时候再做打算吧。 连笙劝走了柳嬷嬷,两个婢女进来将房间整理好。 过了一会儿,有丫头来请连笙去正厅用晚膳。连笙纳罕,以前可没有这种情况,易千城向来放任自己自生自灭的。想来是因为易环回来了,易千城不欲让她担忧,才特意营造出和美一家人的假象。 连笙换了套衣服,带着婢女去了正厅,易千城和易环都在,除此之外,傅承昱和傅仪先生竟然也在。 唯一一个空的位子在易千城身边,连笙心中郁闷,面色不改地坐了下去,易环冲她笑笑,连笙放松了些,也回了她一个笑容。 一顿饭吃得悄无声息,一向唯恐天下不乱的傅承昱也一声没坑。 一群人中心情最好的就是傅仪先生,喜意都写在脸上了,连笙觉得莫名,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想到之前易千城向自己提过很快要出发攻打封幕,心里又有点底,想来这更像是在饯别。 易千城脸上看不出情绪,傅承昱倒是看得出怏怏不乐,好不容易吃完饭,终于听到易千城开口:“此次劳烦军师了,我会派宋元送军师过去,一路保重。” 傅仪连忙起身抱拳,道:“将军言重了,这是傅仪的本分。您放心,我和承昱一定全力助您成大业。” 傅承昱闻言,脸上露了一丝微不可查的讥讽,但也没有出声反驳。他的目光落在易环身上,易环抬眸见了,又垂下眸子。 连笙看不懂这哑谜,等傅承昱和傅仪先生离开以后就起身回房。 夜色还未全黑,墨蓝的天空像一副笔墨渲染后的画卷,十月的天空气凉爽,连笙深吸一口气,昏昏涨涨的头脑总算清醒了几分。 月光拉长了身后人的影子,斜斜映射在她脚边,连笙猛然回头,看见了易千城。 “……”他跟着自己做什么? 对上连笙疑惑的眼神,易千城呼吸顿了顿,沉默不言。连笙越发觉得奇怪,问他,“夫君,这么晚了,你不回房休息吗?” 易千城:“……”叫他怎么说他要和她睡啊……易千城的心里在狂骂,面上依旧维持着高冷之色。 “自然是回我的房。”他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 “你的房间在那边。”连笙疑惑,指了指他身后的方向。 易千城觉得自己的脸没地儿搁,脸上隐隐作痛。但是这个时候不能让步,很快他就要出征了,封幕打下来不容易,少则几月,多则一两年,他又不能带着连笙去,他们相处的时间不多了。 成婚近两月,他们还没圆房。易千城想到两个月前自己讽刺地对连笙说:“你算什么玩意儿,给我暖床都不配。”就想回去把自己掐死!这种话怎么可以乱说,现在他总不可能打自己的脸说:我后悔了,我反悔了。 偏偏连笙无辜地看着他,还告诉他走错方向了。 易千城语调不变,道:“那不是我原本的房间,我伤养好了,自然要回去。” “……”您这伤好奇妙,想复发就复发,想好随时都可以好。连笙心里冷笑,猜出了几分易大将军的心思。她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他,易千城出征前不会还不放心颍东,担心颍东会出岔子,所以才想和她把面子功夫做好点? 她不太想伺候这个自大傲慢的男人,语调清晰地告诉他,“夫君,现在那是我的房间。” 易千城上前几步,低头注视这她。压低了声音在她的耳边,道,“我不想环儿担心,她身体不好。” 热热的气息喷在耳边,连笙不由得退后一步,他的身影完完全全把自己笼罩,连笙觉得很有压迫感。这个说辞……是呀,还有易环。环儿身体越来越差,情绪不能太激动,受不得刺激,她是个懂事善良的好姑娘,一心只盼着家庭和睦。 连笙想起了一脸担忧的柳嬷嬷,她年纪也大了,却还在事事为自己操心。柳嬷嬷跟着自己远赴千里,担心她以后不受宠爱,会无依无靠。 倘若易千城回来,能让柳嬷嬷和易环放下心,那也挺划算。她与易千城各取所需,需要做的只是配合着他演一出夫妻恩爱的戏。 连笙点点头,算是答应了易千城今后搬回来住。 易千城不可抑制地弯了弯唇角,嗓音微哑,“嗯,那我们回去吧。” 连笙看着男人宽厚的背影,心想,同住一个屋檐下,为了不发生什么乱子,还是约法三章比较好。 易千城心中狂喜,他美滋滋地想,睡在同一张床上,发生点什么只是早晚的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 26 章 第二十六章 柳嬷嬷见将军竟然跟着姑娘回来了,除了惊讶,就是浓浓的喜意。她服侍连笙脱了外衣,又帮她把头发散下来,吩咐惜玉去帮姑娘准备好浴汤。 易千城耳力极好,闻言一挑眉,看向连笙。 连笙问他:“夫君先洗?”他是这个意思吧?易千城弯了弯唇,眼角眉梢都是喜意,他轻咳一声,眸中情绪化作亮光,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连笙也不介意让他先洗,易千城有服侍他的小厮,不用惜玉去准备。趁他在隔间沐浴,连笙坐在妆台前,自己动手摘下耳坠。 “姑娘,你可得好好把握。”柳嬷嬷低声在她耳边道。 连笙莞尔,不愿弗了嬷嬷的好意,憋着笑点了点头。她和易千城各有所图,又不会真的做点什么,但是让柳嬷嬷放心总是好的。 “明日府中的下人知道将军歇在姑娘这里,就不敢再怠慢姑娘了。” 连笙不以为意,但也不得不承认嬷嬷说得在理,不管在哪个城主府,下人向来是迎高踩低。连笙之前在沙棘受了冷待,也是因为府中下人均觉得她不受宠。 如此看来易千城回来还挺有好处的,很快他就要出征,而自己却得一直待在沙棘。她不爱做些立威的事,但是府中之人的怠慢和不尊敬确实会带来诸多不便。易千城搬回这里住,至少他走后自己不用操心琐事。 很快易千城就沐浴出来了,他目不斜视,道,“我先去处理沙棘这几天的折子。” 连笙“嗯”一身,惜玉将一切准备完毕,连笙径自进去沐浴。惜玉撒了许多花瓣在浴桶中,连笙将自己浸在浴桶里,舒适得想叹口气,坐了好几天的马车,全身都酸酸疼疼。 她依依不舍得泡了许久,这才披上衣裳,走了出去。柳嬷嬷的头一点一点地,她年纪大了,熬不住,很容易就困了。 “嬷嬷去休息吧。”连笙柔声道,“这里还有绿儿和惜玉呢。” 柳嬷嬷摇摇头,“赶了这么多天的路,姑娘肯定乏了,老奴替姑娘按按再去睡。” “交给绿儿吧,这丫头手巧。” 绿儿忙点点头,接过柳嬷嬷手中的香膏,“嬷嬷放心,绿儿会做这个的。” 柳嬷嬷叮嘱了些注意的方面,绿儿都仔细听着,她这才回了房。绿儿握着香膏,有几分紧张,“那、奴婢给姑娘按按。” 连笙见易千城没回来,想来走了这么多日,沙棘堆积的事务一定很多,一时半会儿他回不来。以防万一,她吩咐道,“不必脱衣,帮我按按脖子和手臂就行了。” 绿儿应了声,先去净手,回来再将香膏抹在手上,替连笙按脖子,她力道刚好,不愧是天生手巧。 连笙慵懒地闭上眼,声音里难得带上几分孩子气,“这里。” 她伸出自己的右手,绿儿替她将衣袖撩开,奶白色的肌肤莹白如玉,摸上去柔柔滑滑。同为女人,绿儿也不禁觉得,自家姑娘当真好美。 易千城进来就看到这番景象,淡黄灯光下,美人慵懒地闭着眼,纤细莹白的胳膊露在外面,明晃晃地惹眼。他一声不吭地盯着,喉结微动。 绿儿先发现他,忙行了个礼,“将军。” 连笙闻声睁开眼,他回来得这么快?其实她想得不错,这几日颍东要处理的政务确实快要堆成一座小山,但易千城只坐了一会儿,发现怎么也静不下心,干脆又回来了,谁知刚好撞上这么一副香艳的画面。 绿儿忙替连笙把里衣整理好,易千城回来了,连笙便不打算再继续,她让绿儿去休息。 易千城眸子很亮,顶着他眼里不明的亮光,连笙开口道,“夫君,我们来约法三章吧。” “约法三章?” “是的,您担心环儿的身体,想满足她的愿望,而我除了担心环儿,还担心柳嬷嬷的身体。我知道您是迫于无奈才回来,但是既然以后要相处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就把各自的要求说一说,这样可以避免发生矛盾。” 连笙说完这番话,发现易千城的脸色难看了一分。他拉平嘴角,声线里听不出情绪,“哦?” 这就是让连笙先说的意思,连笙没打算客气,她仔细想了想,开口道,“我的要求很简单,第一,我们虽然睡在一张床,但我绝不会过界,也请夫君别过界。第二,夫君给我应有的尊重,不要擅自为我做任何决定。我只有这两个要求,夫君说说您的要求吧,我一定尽力做到。” 他不辨喜怒,看了她好一会儿,最后轻笑了一声,用毫不在意的语调说,“谁稀罕碰你!” “……”她知道不稀罕,但是现在轮到你说要求了,不是说这个。 易千城走过她身边,将表情完全隐匿在阴影里,“我暂时还没想好,先睡觉。” “那夫君想好了与我说便是。” 易千城估计再这样下去,自己会忍不住掐死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他咬牙,不知道是该气自己嘴贱,还是该气连笙没心肝。 …… 连城主同意连丝恬的提议以后,就在着手准备将连丝恬嫁给二皇子的事。 这件事要是成了,带来的利益极大,可是伴随的风险也大。有三个因素他不得不考虑,第一是易千城留在颍东城的士兵,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反悔,重新归顺皇城。 第二是二皇子那边,连城主不确实他是不是非要连笙不可,但是想想二皇子顶多只见过连笙几面,他又放心了点。论美貌,虽然连丝恬不及连笙美艳,但也是个十足的美人,何况身份高贵,二皇子应该不会生气才对。 第三个因素却是他的大儿子连祁,要是他知道自己打算和二皇子合作,肯定不会同意。答应与二皇子合作,那就意味着放弃了连笙。易千城本来就恨连家的人,连家已经毁诺一次,第二次他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没办法立即讨伐颍东,连笙却一直在他身边,要是易千城大怒,那连笙…… 连祁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他将连笙看得很重,定不愿意将连笙置于万劫不复的境地,一旦知道,必定会想办法阻止。 连城主沉下心,当务之急,就是瞒好连祁,解决掉沙棘的将领方牧。二皇子已经与他商量好,一旦杀了颍东的将领,他就马上派人接连家的姑娘。这也是连城主向他展示诚意的时候。 二皇子登基的日子就在明日,连城主决定不再拖,易千城之所以急着回沙棘,肯定有什么重要的事,必须趁着他回身乏力的时候,将方牧解决了。 连祁重伤未愈,易千城被拖住,这是最好的时机!连城主提笔回信给二皇子,告诉他自己的计划,希望他到时候派人支援。 二皇子梁臻在第二日登基,改年号为旭明,称“旭明帝”。封宓贵妃为皇太后,至于先皇的其他妃子,全被他几日前拿出的一道“先皇遗旨”送去陪先皇了。 还活着的妃子只有皇后和几个生了皇嗣的后妃,梁臻勾唇,“将这群人都弄到冷宫去,省得我母妃见了心烦。” 瞧瞧,斗了大半辈子,最后还是落得这个下场。谁让最后赢的人是他的母妃? 这样做不合礼法,但没有一个人敢出来指责他。没地位的大臣不敢冒犯新君,有地位的人心里面门儿清,梁臻还是皇子身份的时候,看着温润和善,可是背地里却阴险暴戾。 进谏他一定会笑着采纳,背地里却会暗暗弄死进谏的大臣,他得了浣水的帮助,如今手中握着皇城大半兵权,已然不需要再掩饰自己的本性。 收到连城主投诚的信,梁臻哈哈大笑,“老东西,心可真够毒的。”纵然如此,梁臻仍然毫不信任连城主,他生性多疑,在他眼里,连城主就是一条随时会反咬主人的狗。这条狗上一秒还对着你摇尾巴,下一刻就可以立即咬上来。 梁臻不会要这种心腹,但他出此一计,一箭双雕。连城主这次会与易千城彻底反目,纵使梁臻不想要连城主这个臣子,也不想易千城多一分助力。再者就是他终于可以得到连笙。 梁臻漫不经心地撕掉了信纸,一个小太监弓着身子进来,谄媚地道。“陛下,百媚宫已经着紧在修了。” 梁臻嘴角微挑,“很好。” 小太监得了表扬,这才敢把另一件糟心事说与梁臻听,“陛下,有的娘娘……哭着要见您……” 梁臻垂下眼角,语气轻描淡写:“实在不懂事的,就处理了吧。” “是。”小太监脊背发麻,战战兢兢地退下。陛下大兴动土,为将要娶的妃子修建宫殿,却眼也不眨地下令杀了陪了他许多年的女人。 也不知道那位即将到来的娘娘,以后会有多受宠?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 27 章 第二十七章 宫殿远处,一个宫殿女子轻声道,“走吧。” “娘娘,您不见陛下了?您陪了陛下六年,如今陛下竟这般对您?” 许多后妃在宫殿前跪着低声啜泣,绮芸苦涩地笑笑:“没用的。”正是因为陪了梁臻六年,绮芸清楚,这个男人无情起来有多可怕。 如今他一心想宠着一个还没来的妃子,她们这群旧人凑上去只会自取其辱。在梁臻身边,想要保命就要学会顺从和蛰伏。 宫门被推开,小太监挺直脊背走了出来,他扫视一眼台阶上跪着的妃子们,眼里流露出不屑,细着嗓子道,“娘娘们回去吧,陛下事务繁忙,不见你们。” “本宫不信,你让开。”跪在地上的紫衣女子起身,脸上愤愤。 小太监讥笑,“来人,陛下口谕,不懂事的按宫规处理了。”侍卫将地上挣扎的女子拖走,余下的后妃眼睁睁地见昔日受宠的宫妃被这样对待,不由打了个寒颤。 “娘娘们还坚持要见陛下吗?” “本、本宫今日乏了,不打扰陛下了。”宫妃们一个接一个找理由应和着,纷纷离开了宫殿前。绮芸看完了这场戏,叹息一声,回自己的宫殿。 今日这一出,无非是因为一个还没来的女人。梁臻极其喜欢她,听说是当年去颍东巡察的看上的美人。陛下为她修建富丽堂皇的宫殿,将所有旧人全赶去了北殿。 北殿离梁臻的主殿很远,她们去了以后,没有梁臻的召见,很难见他一面,与冷宫无异。 绮芸垂眸,压住心里的妒忌。陛下为了讨好新妃做这一切,倘若那姑娘是个良善之人,那她们这群旧人还能过安生日子。如若不是,那才是真正噩梦的开始。 她现在什么也不能做,不能让陛下对自己的印象变差,她做温柔贤德的芸妃足矣。唯一翻身的法子,是那个姑娘失宠。 绮芸眼里冷光幽幽,良久,轻轻地勾了勾唇。 …… 连祁打开手上的折子,问自己的亲卫殷洲:“练兵的事情如何了?” “回公子,全按照您的吩咐在进行,兄弟们全驻扎在城郊了。但我们没办法张贴告示,进度缓慢。”殷洲叹口气,束手束脚的感觉太憋屈了,他们练兵却不能光明正大地练,因为易千城的心腹还在颍东,随时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连祁脸上没什么表情:“暗暗招人,扩充兵马,小心些,即便慢也不能被方牧察觉。”他不能让连笙陷于危险之中,必须维持颍东的风平浪静,不被易千城察觉。 “是!”殷洲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道,“公子……这话属下一定得说,您的伤还没好,别过于操劳了,练兵之事非一朝一夕能成,当务之急是您养好身子。” “放心,我没事。”他能等,阿笙却不能。一想到她此刻就在易千城身边,他就难以控制心里的那团火,恨不得将易千城挫骨扬灰。连祁紧了紧拳头,眼神冷冽。 早晚有一天,他能光明正大地将阿笙带回来。 方牧带着兵在颍东城内巡城,颍东百姓得知他们是沙棘的将士,十分敬重,纷纷要送家中的鸡蛋和蔬菜给他们。 城民如此热情,方牧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他一个高大的汉子笑起来羞涩腼腆,平易近人,民众更加热情,到了后来每次出来巡城,总有人扯着嗓子同他打招呼:“方将军又来啦?” 方牧实诚,感念百姓的热情,总会出手帮他们做些小事——诸如推车搭把手、震慑流民。 除了要注意城中情况,方牧更重要的任务是注意连家众人的动向。他虽憨厚,可也不笨,知道连家最厉害的人莫过于大公子连祁,因此派人盯他盯得最紧。 连大公子近日都在养伤,没有外出,方牧松了口气,脑子里的弦却依旧绷得紧紧的,不敢有丝毫懈怠。将军将颍东交给他,证明极其看重信任他,他不能将将军失望。 “方大人,城主说您近日巡城辛苦了,邀您和将士们明日过府一叙。”城主家的一个门客道。 “不用,我只是在做将军吩咐的事。替我多谢连城主。”方牧皱眉,有几分不解,连城主向来不给自己和兄弟们好脸色,怎么会突然宴请自己。 可不管是什么原因,他都不会让自己和连家的人接触过多,他的任务是监视,不是和他们打好关系。来邀请的门客急了,说了许多好话,可是见方牧毫不动摇,从头到尾表情都没见过,只得气馁回去。 连城主得知方牧不愿意来,表情难看了几分,先前他只道方牧看上去傻愣愣的,很好糊弄。可是这样的人死忠,认定了的理怎么都不会听。 方牧没有住在城主府,他带着沙棘的士兵单独驻扎了兵营,吃穿均自给。易千城治军森严,方牧行事一板一眼,什么都按易千城的路子来,连城主几乎不可能毫无动静地杀了所有士兵。 解决不了方牧,梁臻就不会相信自己的诚意,连丝恬也没办法出嫁。 原本连城主打算明日支开连祁,将方牧请到府里,早早埋下陷阱,再在饭食中动手脚,将沙棘那群人一网打尽,奈何方牧压根儿不领情。 连城主的幕僚唤作袁邺,正是当初被派去请易千城支援,最后促成连笙去联姻的人。他知道自己主公的烦恼,劝道:“城主,这事急不得,您不能让大公子看出不妥,而且沙棘留下的兵力不容小觑,目前颍东正休养生息,擅动兵戈不是最稳妥的法子。”请 阅读最新内容 “这也不能那也不能,你倒是给我说个行得通的法子!” 袁邺想了想,道,“不如您求助于陛下?陛下手握皇城兵力,还有浣水的支持,对付区区方牧不成问题。陛下想娶姑娘,总得拿出点诚意,城主您不要求任何聘礼,只求陛下帮忙解决沙棘士兵即可。到时候您需要做的,只是拖住大公子,等沙棘的人死了,姑娘嫁到皇城,木已成舟,大公子不得不与您站在同一阵营。” 连城主没别的办法,只能暂且一试袁邺的提议。愿陛下联姻的心诚,愿意助他杀了方牧。 …… 易千城搬回来住以后,连笙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她让绿儿从柜子里翻出好几床棉被,在两人中间隔出了一座“棉被山”,一躺下谁也看不见谁。 易千城:“……” 更何况易千城起得很早,连笙起床时几乎没见过他,听下人说将军在院子里练剑。易千城偶尔也有很奇特的爱好——大清早起来冲凉水澡。 作为一个娇养的姑娘,连笙真的不太懂将军在作甚……只知道最近自己夫君的脸色不好看,看谁都是一副不爽的样子。 连笙心想,易千城本来就喜怒不定,这种不正常似乎才是正常的,遂安安心心地过自己的小日子。 柳嬷嬷观察了好几天连笙的脸色和仪态,心中暗暗叹息,看来将军和姑娘还没成事。柳嬷嬷怀疑将军有隐疾的想法不受抑制地滋长,趁姑娘午睡的时候,她招来绿儿:“丫头,你可会做补汤?” “补汤?嬷嬷要哪种补汤?绿儿会做补气养血的。” “这样,改日我给你个方子,你照着做一份出来。”到时候再让姑娘送去给将军,能不能成事就在此一举了。 易千城心情不爽,看着连笙那张无辜疑惑的小脸就来气,偏偏他连凶一点都做不到。最后他只得暗自忍了,着眼攻打封幕的事情。他决定先派傅承昱去渊淮牵制向寒。 整个大梁国,势力分成四股。五座城池,围绕着皇城。北有霸主易千城,南有霸主向寒。除此之外,便是梁臻、浣水城主凌九耀和封幕,后者为中立派,不夺权,只自守。 颍东汇于沙棘以后,向寒必定开始急躁。他看上封幕这块肥肉许久,一直没能拿下,此次封幕之争,他必定不会轻易放手。 向寒此人弑叔上位,心生七窍,九转玲珑。狠心与头脑兼备,是个难缠的对手。 之前傅承昱欺负环儿的仇还没报,他这只狐狸,恰好可以与向寒周旋。傅承昱得知以后,破天荒一个反对的字都没有。 “好,我去。”他近来也心情不佳,不能再留在沙棘这个地方了,他怕自己控制不住,做出后悔莫及的事情。易环在这里,很容易牵动他的心绪。只有离得远些,再远些,他才能变回目空一切的傅承昱。 渊淮之行商议好以后,第二日傅承昱便领兵出发。傅仪早已去了封幕部署,因此这次他不用与任何人告别。 他出发时候恰好黎明,傅承昱坐在马上,前路难以被照亮,放眼过去看不到前方。而身后也是一片暗色,他突然有些难过。 黑暗中踽踽独行,他已走了好长、好长的时光。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 28 章 第二十八章 易环第三日才巧合知道傅承昱已经去了渊淮,彼时易千城召集下属过府商议攻打封幕事宜。 易环想了几天,决定好好和傅承昱谈一谈。很多事易环心里都清楚,但却只能憋在心里。傅承昱憎恨又敬爱他的父亲,这是种很矛盾的感情。傅仪先生是沙棘这座城的英雄,独独做了他母亲生命中的逃兵。傅承昱不喜易千城,哥哥是这一代城主,傅仪先生大半辈子都花在了沙棘上,关爱哥哥比关爱他多。 他从未被好好爱过。小时候他的母亲一心盼着傅仪先生回家,忽略了他,而傅仪先生对他唯一付出关怀之时,便是培养他辅佐哥哥争天下。 心里的怨堆积了许多年无从发泄,他过得很苦吧?易环想到初见时狼狈又骄傲的傅承昱小哥哥,不觉笑了笑,心里却微微苦涩。 她今年十六,于别的姑娘是如花一般的年纪,对她来说却快要走到生命的末途。这十六年像偷来的光阴,所有人都觉得她挺过了小时候最难熬的时光,将会越来越好。可是午夜时越来越疼的心脏,告诉她这具身体即将腐朽。 傅承昱喜欢她,易环一直知道。但是他的人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陪他走下去的人绝不可能是自己。 她不能让他再次承受失去所爱之人的痛苦。 易环决定告诉傅承昱,他们二人之间的往事一笔勾销,她不再计较他脱自己衣服的事情,也希望他别计较自己打他的那一巴掌。等哥哥打完仗以后,她会去天下四处游历。易环连理由都想好了——她自小长在栖凰山,从未见过这世间的山川百态,想一个人四处去看看。 可是易环没有想到,她找的人却没有来府里。易环怔怔地看着哥哥的下属一个个行礼离开,始终没有傅承昱的身影。 她突然想,倘若此刻他在,这时一定漫不经心地撑开伞,然后举在她的头顶。神色略带调笑:“哟,姑娘舍得出门了?” “环儿?” “哥哥,傅承昱呢?” “三日前出发去渊淮了,你找他何事?”易千城见易环身姿单薄的模样,皱了皱眉,吩咐下人将披风拿来替易环系上。 易环低头,看不见表情,“没事,那环儿先走了。” 傅承昱走得悄无声息,没有一句道别的话,易环的心隐隐疼痛起来,她深吸一口气,平复心中的怅然。 她告诉自己,这样挺好,这样最好。 易千城看着易环脚步匆匆地离去,心中忧虑,却不好多问。他突然想到,可以让连笙去问问易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们同为女儿家,且年龄相近,应该处得来。 而且……咳,连笙再怎么说也是环儿的嫂嫂,关心关心环儿是应当的。 傅仪先生昨日传信回来,他已经联系上了许多封幕的商贾,此番内乱,受牵连最大的无异于商贾们,但自古民不压官,纵然心中有千万般不满,也只得暗暗忍了。傅仪此刻去,只需要用一个条件就能轻易收买他们——开通沙棘、颍东、封幕三座城的商路,减轻赋税,给予他们最大的自由。 封幕除了城主的势力,大部分由商贾们构成,有了他们的帮助,攻打封幕的阻力会小许多。傅承昱用一年时间在封幕埋下眼线,将封幕内部势力和商贾情况摸清楚,此时终于发挥了最大的效果。 如今封幕的老城主病重,他的两个儿子为了城主之位争得你死我活,两人均在封幕的商道上给对方使绊子,最苦的就是商道上的商人。老城主精明一世,如今大半辈子基业却要毁在这两个蠢货身上。 傅仪先生已经联系好愿意帮助颍东的人,傅承昱去了渊淮制衡蠢蠢欲动的向寒。 万事俱备,他也该出发了。只等这两日部署好以后,他就率兵赶往封幕。易千城揉了揉额角,眉宇间染上了几分疲态,他这几日着实忙碌。好在所有作战计划都已经安排好,如今沙棘让他放心不下的,只剩那个没心肝的女人和环儿。 他正想着这事,书房外有人敲门,娇娇软软的女音响起,“夫君,我可以进来吗?” 易千城一愣,情不自禁有几分惊喜,除了刚开始嫁来沙棘,连笙没再来过书房。如今……竟然主动来了?易千城弯了弯唇,坐正身子,拿起桌上的一本折子,道,“进来吧。” 连笙推开门,就看见他在认认真真地看折子,眼风都没给自己一个。 连笙看了眼手中端着的汤,心里有几分无奈。这个是柳嬷嬷坚持要自己拿来的,她道,“将军这几日十分辛苦,姑娘送些补身子的汤给将军吧。” 这碗汤绿儿一大早就在熬,她不忍弗了嬷嬷和绿儿的好意,想到易千城这几日确实忙碌,往往很晚才回来,这才送了来。 这时见易千城目不斜视忙碌的模样,连笙心想,自己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打扰到他了? 她秀美微蹙,一时犹豫着没有开口。易千城等了半天也没见她说话,他放下折子,“有何事?傻愣着做什么?” “夫君,柳嬷嬷让我把这个送来给你补补身子。”连笙示意他看自己手中的汤。 易千城被她的实诚噎了一下,什么叫柳嬷嬷让她送来给他补身子,要是柳嬷嬷不让,她就毫不关心? 易千城不是滋味地想,还是刚嫁来的连笙乖巧,主动为他做糕点。可是他说了难吃以后……连笙再也没有送来过!一次也没有!她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坚持不懈持之以恒? 算了,这次他就不挑剔了,不然依照这谎话精的性子,他表露出嫌弃以后,她说不定连个东西都不送了。 “拿过来吧。” 连笙将托盘放在桌案上,雕花木盒揭开,露出里面精致小巧的瓷壶和瓷碗。她盛了小半碗出来,递给易千城,“夫君,当心烫。” 易千城用勺子舀了一勺尝尝,差点没吐出来!这到底是个什么鬼玩意儿!又苦又涩,还夹杂着一股子怪味。 偏偏连笙用期待的目光看他,“怎么样?味道还好吗?” 易千城咬牙,捏着勺子的手紧了紧,“好……喝。”他牢记上次嫌弃糕点的后果,这次坚决不说难喝。 连笙心道,果然绿儿比自己的手艺好很多。她将瓷壶往前推了推,“夫君慢慢喝,绿儿熬了很多呢。” 易千城:“……艹。” …… 梁臻看完连城主的回信,暗骂了一声“没用的东西”,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方牧不过颍东区区一个小将领,颍东哪怕名义上是易千城的地盘,但是连家统领颍东这么久,竟然连这点气魄都没有,还请求他出手! 梁臻扣了扣桌面,小太监忙跑进来,“陛下有何吩咐?” “请于将军进宫。” 于德跃领旨以后马上进宫面圣,梁臻问他:“于将军是老臣了,不知可否识得沙棘将领方牧?” 于德跃抱拳行礼,道,“臣听说过这个人,乃是沙棘之主易千城手下的一员猛将,对易千城忠心耿耿。” “那让你对付他有几分把握?” 于德跃惊得抬起头,“陛下是指——” “杀了他,将他和沙棘留在颍东的士兵一网打尽。”梁臻眼中闪过一丝狠色。 “陛下,您才登基,根基尚且不稳,实在不宜派兵去攻打方牧啊。倘若易千城知道方牧在颍东出了事,一定会大怒,易千城兵力雄厚,若他指兵皇城,那——” “行了!孤才是皇帝,难不成还惧他区区一个臣子,再者,方牧出了事,易千城第一个想攻打的可不是孤。”梁臻将连城主寄来的信扔给于德跃。 于将军捡起来,又听梁臻继续道,“要是这封信被易千城看到了,你说他是恨孤还是恨连城主呢?哈哈哈。” 压下心中骇然,于德跃行礼道,“陛下说的是,此可谓妙计。那方牧为将虽猛,可过于耿直,陛下给臣一万兵马,臣联合连城主,必能成事。” 梁臻勾了勾唇:“好,孤给你兵马。” 想到即将修建成的百媚宫,梁臻道,“除此之外,你再办两件事。杀了方牧以后,护送连城主的女儿连笙来皇城,不得有任何闪失!” “至于第二件,”他眼中流露出阴鸷之色,“若易千城知道方牧死了,便立即将这封信送去给他。想必,他知道该如何做。”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 29 章 第二十九章 柳嬷嬷让姑娘给将军送了补汤以后,忍不住站在门口翘首以盼。 等了一会儿,见自家姑娘提着雕花木盒回来了,脸上平静,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模样。柳嬷嬷忍不住皱了眉,这……是汤没效果?还是将军确然有隐疾? “姑娘,您怎么回来了?” “夫君喝了,他事务繁忙,我不便叨扰,自然回来了。外面风大,嬷嬷别站在这儿,快些进屋吧。” “姑、姑娘,将军喝了……怎么说?” 连笙想了想,毕竟那汤是嬷嬷让自己送去的,虽然易千城的表情有几分诡异,但是为了让嬷嬷放心,她如实道,“夫君说味道挺好的。” “……”柳嬷嬷闻言,想不通是哪里出了差错。将军的口味也是蛮独特,这汤还是第一次被人夸好喝…… 柳嬷嬷叹口气,心下失望,又不好表露出来让姑娘担心,陪着她进了屋子。 外面的天乌云密布,看起来随时要下雨,今日风大,天下在一天天转凉。柳嬷嬷忙吩咐惜玉把姑娘的披风拿来,又让绿儿赶紧将窗户关上。 连笙披上白狐裘披风,小脸精致白皙,看着粉|嫩可爱。柳嬷嬷又忍不住叹息了,姑娘这么美,真是可惜了。 “老奴吩咐人给姑娘布晚膳?将军今晚会回来吃饭吗?” 连笙摇了摇头:“嬷嬷别忙了,夫君说他今夜不回来用膳,很晚才会回来。我……今日身子不舒服,您帮我熬些粥就行了。” 柳嬷嬷闻言,差点在自己脸上打两巴掌,真是人老了忘性大!她一心想促成姑娘与将军之间的好事,竟然把姑娘的小日子给忘了,可不恰好是这几日嘛!柳嬷嬷随即又松了口气,还好将军没什么反应,不然今日还不知该如何收场。 柳嬷嬷吩咐绿儿去给姑娘熬份爽口的粥,又拿了个汤婆子让姑娘抱着。她今日在外面吹了好一会儿风,要是耽误了身子就不好了。 连笙喝完了粥,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雨。不时伴着几声雷鸣。 “姑娘今日早些歇息。”绿儿铺好床,回头道。 连笙点点头,在小日子里身子容易泛,她有些犯困,梳洗好以后就打算休息。绿儿刚刚帮她脱下外衣,院子里传过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连笙猛然回头,房门被人粗鲁地推开。 一声雷鸣响起,连笙吓了一跳,一看来人更惊讶。 易千城浑身湿透,满脸雨水,咬牙切齿地看着自己。连笙惊疑不定,唤道,“夫君?” 易千城几乎是冲屋子里的人吼道:“全都给我滚出去!” 他剑眉凌厉,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冷酷又无情。两个丫头从未见过他这般发火,一时被吓得战战兢兢。纵然是柳嬷嬷见惯了大风大浪,此时也觉得将军看起来分外骇人。 连笙见过他发火发疯的模样,此时要镇定许多,但刚才易千城还是好好的,怎么这会儿突然变成这个样子。“夫君,你——” “都听不见吗?全都给我滚!” 他身上的气度太骇人,两个丫头忙往外走,柳嬷嬷担忧地看了连笙一眼,连笙冲她点点头,她也惴惴不安地离开了。 连笙这才有机会把话说完:“你怎么了?” 他几步走过来,低头看她,雨水从他下巴上滴落,那双墨瞳幽幽地看着她。连笙还来不及反应,他突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声音哑得不像话:“连笙,你给我喝的是什么玩意儿!” 什么玩意儿?柳嬷嬷说是补身子的汤啊……他明明淋了雨,按理说应该通身冰凉,可是此时他捏住自己下巴的手指滚烫,连笙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还来不及开口,就被易千城打横抱起。他伸手湿透,连笙白色的狐裘一瞬就被打湿了。连笙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夫君,你做什么!放我下来。” 他确实将她放下来了,却是放在床上,自己倾身压上去,手从她肩上滑下去,一言不发地扯开了她的腰带。连笙被惊住,按住他的手,称呼都变了:“易千城!你怎么了!” 男人的呼吸声粗重,闻声看向她一张惊惶的小脸,开口道,“连笙,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你送的汤到底是什么功效?” 连笙猛然瞪大眼,眸色如琉璃,映出他的模样,眼里的平静被打破,染上三分惊惶。完了!柳嬷嬷让自己送的东西,该不会是那种功效的汤吧!她亲眼看着易千城全喝光了啊! 连笙小脸一瞬间白了一白,他见她明白过来,一张小脸鲜少出现如此慌张无措的表情,着实可怜又可爱。初见时压抑着蠢蠢欲动的恶意不受抑制地又滋长了出来,他刻意将身子往下压了压,腹部刚好挨着她的腿。 然后易千城看见,小兔子一样可怜巴巴的姑娘神色更可怜了,她眸中染上三分水色,声音颤|抖:“夫、夫君,你先起来好不好,我、我们想办法解决……” 纵然连笙没见过这阵仗,但是腿上被抵了……只要不傻,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这个样子,本就娇媚容貌再加上软绵绵乞求的表情,哪怕是个正常男人都忍不住,何况还是早就对她有非分之想、又喝了整整一小壶补汤的易千城。 他的眸色更暗了几分,手上的动作继续,她那点力气想阻止根本不可能。那补汤的功效其实没这么大,但此时那股子火一见到她就窜成熊熊大火,任她如何说今晚都不可能停下来。 “夫君!我、我刚好小日子来了!”连笙心一横,顾不上羞涩,这句话必须得说! 男人的动作僵了一瞬,易千城如被兜头泼下一盆冷水。他眸中染上三分血色,微微眯了眯眼,忍不住咬了一口她的脸蛋,嗓音仍是哑哑的,“骗我?嗯?” “没有,不是。”她快哭了,“是真的!” 他低低叹息一声,声音里透着一股子难以言明的邪恶:“那也……没关系的,停不下来了,乖,我教你。” ——————河蟹河蟹河蟹—————— …… 南方的渊淮,烛火跳动,明明灭灭的光影印在上座的男人脸上,拉扯出几分诡谲。 他红衣墨发,五官精致,身为男子,却长了张三分妖娆的脸,他看完手上的折子,不怒反笑:“我养的人就是这样一群废物?叫你们时时刻刻盯着封幕,可是现在才给我传了消息回来?” 他的声音轻柔,不见丝毫动怒的意味,下座的臣子们却纷纷起身跪下,背上惊出一身冷汗。 一个臣子不得不出来辩解,他是负责监察封幕的动静的人,他身子颤|抖,道:“城主……这不干属下的事,属下确实按照您的吩咐一直监视着封幕的动静,可是这两个月没有传出一点儿风声说封幕有异变。那城主颜狨身子一直还……还不错的,可是不知道为何会突然重病。他瞒得紧,风声一直没能透出来,属下也是这几日才知道的,知道以后立即就告诉您了。” 上座的男子正是渊淮之主向寒,他闻言起身,“哦?” 缓步走到颤|抖的臣子身边,向寒笑道,“你还真敢说啊,要不是沙棘的人都明目张胆地露面了,你怕是永远也不知道封幕已经乱成这个样子了吧。” “城主饶命,城主饶命。”大臣拼命叩首,咚咚的声音磕在地面上,引得周围臣子也心中发憷。“城主给属下一个机会,属下一定将功折罪!” “给你一个机会?好。”向寒将手中的折子扔到他的身上,那臣子刚刚露出一分喜色,向寒接着道,“只不过你这双眼睛不好使,看不见封幕的动向。耳朵也不好使,听不到任何风声。既如此,这没用的物事我就帮你摘了。” “来人,拖出去,挖了他的眼,割了耳朵。将他扔去封幕,看看他要怎么将功折罪。”向寒勾唇笑了笑。 “城主饶命……饶命啊……” 没人理会他的哭喊,外面进来两个卫兵,将他拖了出来,很快一声尖叫声传来。向寒倾耳去听,似乎这是极其动人的声音。等到痛苦的叫喊结束了,向寒回身,重新坐回上座,表情终于平静下来。 所有大臣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谁都清楚,他们的城主向寒性子诡异。心情愉悦平静的时候,脾气可以说是极好,出事公允,对待臣子也大方有礼。但一旦得罪了向寒,他必定不会轻易放过,那人绝对没有好下场。 暴怒的向寒如同变了一个人,只能等他的怒火平息,才会重新变为温和的臣子。他极有手段,原本渊淮的城主应当是他的父亲,但他父亲向玄生性软弱,被亲弟弟杀了夺了位。为了名声留下向寒和他的母亲,想着一个小孩和一个弱女子翻不出什么大浪。 孤儿寡母,活下来着实不易。谁知就是平日看起来体弱一个的少年,竟然手刃了叔叔,自己夺回了城主之位。如此有心计手段、擅长伪装的人,偏偏还生了一颗最狠的心。因此他继位以来,无不对他顺从服帖。 向寒扫视一圈下方的臣子,开口问道,“既然已经晚了易千城一步,大家可有什么挽回的法子?” 众人皆不敢吭声,易千城也是个不好惹的人物,此次谁都不清楚易千城的作战策略,贸然提建议适得其反的话,恐会迎来向寒更大的怒火。 没人说话,向寒轻叹口气,“都不说话,那我养你们何用?” “城主恕罪!不如派人先行去封幕接洽,封幕老城主颜狨有两个儿子,都算不上什么聪明人,将易千城要攻打封幕的消息告知他们,趁他们对付易千城,我们再找准时机占领封幕。” 向寒凝神,半晌摇摇头,“不可行,易千城先我们一步,鹬蚌相争的道理他轻易就能想到,一定有防范的法子。再者,要说信任,之前我们那般拉拢封幕,封幕防范最深的,就是我们。” “那……城主有何高见?” 向寒状似苦恼地摇摇头,“晚人家一步,还真是没有法子呢?不如就把封幕让给易千城好了。” 臣子们纷纷惊疑不定地抬头看向寒。 首座上的男人缓缓笑了:“是啊,让易千城去攻打,暂时都别插手了。”只是这封幕最后能不能落到易千城的手中,就不一定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 30 章 第三十章 昨夜易千城爽是爽够了,第二日报应就来了。连笙自起床起,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绷着小脸,看也不看他。 他知道昨夜是自己过分了,可那种时候根本不可能停下来。回味那飘飘欲仙的滋味,易千城一点都不后悔,他现在只能想想怎么哄她。 连笙又生气又羞臊!嬷嬷和丫鬟们来服侍自己起床洗漱时,她脸蛋儿红透了。床上那堆东西明晃晃地摆在那里,任谁都知道昨晚没什么好事。 柳嬷嬷一|夜没睡好,将军命令她们都滚出去以后,她就一直惴惴不安,不知道哪里出了乱子,将军怎么发那么大的火?留姑娘一人与他相处,不知道他会对姑娘做什么? 第二日柳嬷嬷早早来服侍姑娘洗漱,就看到了这诡异的场面—— 姑娘绷着脸,小脸通红,像在努力憋着气。将军的表情很诡异,似满足又似窘迫,往些日子将军早该去练剑了,今日却起得很晚,时不时瞥一眼姑娘。 直到柳嬷嬷整理床单时,看到那一团乱七八糟的东西……她是过来人,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掩盖住眼底的惊讶,她将床单和被子都换了,吩咐绿儿拿出去给丫鬟洗。 她悄悄拉过姑娘,轻声道,“姑娘,昨夜将军对你……” 连笙这回是真真羞臊到不行,她嗔怒道,“嬷嬷别说了!”柳嬷嬷柔声安抚她,“这回是嬷嬷不好,嬷嬷给姑娘道歉,将军没伤着姑娘吧?” 纵然她俩压低了声音,可是以易千城的好耳力很难听不到。他知道阿笙害羞,此时轻咳一声,自以为帮她解了围,道,“柳嬷嬷去看看夫人的早膳吧。” 柳嬷嬷不得不应是,行了礼去帮姑娘张罗早膳。 易千城踱步过去,连笙已经梳妆完毕,坐在妆台前。他伸手摸摸她的头,“还在生气,嗯?” 连笙伸手拍掉自己头上那只手,谁知易千城顺手握住,蹲下身看她,“阿笙别生气了,我让你打几下消消气好不好?” 他难得如此低声下气,连笙本身不是什么小气的人,再生气她都会觉得自己拿乔。但是昨夜那事让她回想起来就恨不得掐死眼前这个混账,她明明来了那个……他竟然依旧不顾她的求饶对她那样。 连笙咬唇,一双水眸瞪他。 她这眼神哪有什么杀伤力?易千城被她看得心都要化成一汪水,觉得她天真又可爱。但不敢笑出来,生怕她更恼。他肃着脸:“要是还生气就打我出出气,别憋坏了身子。” “谁要打你,我嫌手疼!” 他握着她一双小手,暖洋洋的笑意铺开在眼底,顺着她的话说,“是我不好,是我思虑不周,手还酸吗?我给你揉一揉。” “易千城!”她的脸更红,他绝对是故意的! 易千城已经摸清了这个谎话精的路子,什么话都敢说,但一旦做起来就羞得不行,与先前判若两人。他忍不住想欺负她,心里却又觉得怜惜到不行。 他低了头,不让自己眼里的温柔溢出来,轻轻为她揉手。连笙觉察到他的温柔,除了尴尬窘迫,不受抑制地滋生出了一丝暖。他不犯浑时,其实挺好的。 她看着他认真珍视的模样,小声开口,“你……你以后不许那样了。” 易千城现在什么都依她,信誓旦旦地点头:“嗯!”独他自己知道这是骗人的鬼话,现在说着哄她听听而已,他与阿笙是夫妻,怎么可能此后不碰她。连笙怎么也不想想?昨晚是谁背信弃义,忍不住时答应的诺言全抛在了脑后。 她见易千城答应,心下宽了几分,埋怨总算少了些许。她怕再来几次,自己生生被他折腾死。 柳嬷嬷吩咐人布好早膳,来请将军和姑娘。易千城站起身,拉着连笙的手依然没放,顺势带着她来桌边,陪她用膳。 柳嬷嬷见两人的气氛莫名和缓下来,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心里默默松了口气。惜玉和绿儿在一旁也觉着高兴,心里忍不住欣喜。看将军如今这般对姑娘,姑娘的苦日子总算过去了。 易千城陪着她用膳,心下温暖又安宁。很多年不曾有过这样的感受了,自从父亲战亡,母亲殉情,他整日待得最多的地方就是书房和军营。如今看她小口小口吃饭,眼神不由得变暖。 这顿饭还没吃饭,外面传来急报,说要见易千城。连笙抬眸看他,易千城安抚道,“别担心,好好吃饭,我去去就回来。” 连笙点点头,易千城出了门。来汇报的探子见了易千城,忙压低声音道,“将军,军师让属下告诉您,前两日在封幕发现了向寒的臣子,被人挖了双眼,割了耳,扔在封幕的大街上。还有一件大事,封幕城主颜狨去世了。” 易千城先前的温柔消失不见,闻言眉峰微挑,眼里凌厉,思忖一会儿又问:“颜狨去世了?那大街上的臣子,军师可有提他的名字?” 探子摇头,道,“军师说他是原本向寒派去监视封幕消息的人,军师发现他以后,本想将他带回去问话,可是那个臣子突然以可怖的形象出现,引起了很大的轰动。封幕的两位少主应该也得了消息,军师怕打草惊蛇,便没有再管,让属下回来传信给将军,希望将军立即出发赶往封幕,向寒恐怕是要动手了。” 易千城沉下脸,向寒这是何意?挑衅?还是宣告封幕之争他绝不退让?不管是什么,颜狨一死,他必须动身了。 “你回去告诉军师,本将军立即带人出发,让他通知封幕的商贾,五日后动手。” “是!属下领命!” 易千城在外面站了一会儿,让自己冰冷的表情柔和下来,这才回屋。连笙没有再吃饭,坐在椅子上神思不属,见易千城回来,忙问道,“夫君,发生了何事。” “没什么大事,你怎么才吃这点儿,不合胃口?我让人重做。” 连笙摇头,“不是,不必麻烦了。你也没吃呢,吃完饭再处理公务吧。” 他笑道,“好。”坐下来陪连笙吃了饭,易千城这才开口,“阿笙,封幕城主颜狨死了,我今日就会出发赶往封幕。” 连笙一愣,没想到转变这般快,先前易千城天天忙碌,应当也是在忙封幕的事。 “夫君去吧,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环儿的。” 易千城眉眼柔了柔,他的好姑娘啊。他道,“你也好好照顾自己,在家等我。我把宋元留下来,有什么事可以吩咐他去做。” 顿了好一会儿,他才又道,“要是有什么事告诉我,也可让宋元递信。” “我知道了,夫君保重。” 告别来得这样仓促,他满心复杂,起身到她面前,将她拥在怀中,“你好好的。”他的手抚上她的发,动作轻柔眷恋,不同于上次,连笙埋首在他怀里,也多了几分离别的伤感。 “嗯。” 易千城本想好好陪连笙,但战况紧急,不容他再多留恋。他甚至没有再和易环告别,叮嘱连笙与易环说一声,叫她安心。外面天凉,易千城让连笙别送他了。他换上战甲,大军已严阵以待。 易千城翻身上马,吩咐宋元:“好好保护夫人和姑娘,听她们的命令。” 宋元抱拳:“是!将军保重。” “驾——”易千城策马,大军浩浩荡荡出发。连笙披上披风,绿儿为她撑着伞。连笙站在门边,目送着大军离开,直至易千城的身影再也看不见。 “回去吧。” …… 与此同时,小雨绵绵的颍东。 于德跃问士兵:“连城主那里准备好了吗? “回将军,连城主说他一切都安排好了。” 于德跃脸上露出笑意:“哈哈,好,那就放消息给方牧,城外十里处流民□□。你安排人手,打扮成流民的样子,杀几个城民,抢了他们的东西。方牧虽不精明,但戏不做足他恐会起疑。” “六千人马去城外埋伏好,方牧一旦中计就杀了他和来的士兵。剩下四千人,去方牧的驻扎地突袭,杀了沙棘余下的士兵。记住,一个也不能留!” 士兵领命离开。 于德跃想了想,陛下还交给了自己第二个任务——接颍东的连笙姑娘去皇城。但是据连城主那边的消息,他的长子是个麻烦人物,不知道连城主能拖住大公子多久,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又吩咐自己的手下:“突袭的四千人马中,派两百士兵去接应连家姑娘,陛下吩咐,不可伤了她。” 方牧收到消息的时候皱了皱眉,城外怎么会突然流民□□。 士兵道,“大人,我们的人亲眼看见流民杀了好几个百姓,抢了他们的东西,往城外逃跑。” 这事方牧可管可不管,他皱了皱眉,吩咐道,“派人去与连城主说一说,让他调兵去城外处理了流民。” 不一会儿士兵回来汇报,“大人,连城主今日不在府中,听说是大公子身子还未好,陌百神医恰好来了颍东。一个时辰前他带着大公子去寻神医去了。” 这陌百神医声名远播,方牧听闻他的大名已久。说起来他还是沙棘的恩人,是傅仪先生的好友。多年前沙棘的那场瘟疫,就是他开了方子,才及时止住。 方牧迟疑了一会儿,流民这事再不管,□□起来,一定会有更多的百姓遭殃。想起平日里热情友善的颍东子民,他肃了眉目,“罢了,三、四、六营的兄弟跟我去城外平乱,其余的人好好监守着颍东的动静。” 很快方牧就带着人去了城外,恰在十里处,一群衣衫褴褛的流民朝着路人哄拥而上,城外的百姓纷纷惊叫着四散。 方牧挥了挥手,“将流民全部抓起来。” 他坐在马上,越看越觉得不对劲。“流民们”的意图似乎只是为了引起哄乱,追上百姓却没有立刻抢夺财物。方牧心一沉,视线落在流民外露的胳膊上—— “不好!是埋伏,撤!”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 31 章 第三十一章 这个时候撤退哪里还来得及,于德跃大喝道,“放箭!” 弓箭手挽弓搭箭,“流民们”纷纷滚地躲避,沙棘士兵不设防,一瞬间许多人受伤。方牧目眦欲裂,冲进箭雨里,拉起来一个士兵,横刀挡住箭矢。 “沙棘将士听我号令,往后方撤退!”方牧大喊道,他勇猛无双,一时间又斩杀了许多假流民,且战且退,很快就要退出包围圈子。 于德跃知放箭对付不了方牧,今日既然诱他入局,就不可能让他脱身。于德跃道,“杀!一个不留!” 皇城的兵卫应声涌出,沙棘的士兵大多来不及后退,方牧见陪了自己多年的兄弟们纷纷倒地,杀红了眼:“老子杀了你们这群狗杂碎!” 于德跃冷笑,蚁多咬死象,再勇猛又如何,如今中了计,孤掌难鸣。同样为将,他早听过沙棘方牧的威名,当即挥刀迎上。 方牧知他是敌方将领,心中盛怒,接了两招以后狠狠一刀劈砍下去。他天生奇力,力大无比,于德跃险险接住这一刀,膝盖弯了弯,虎口被震得发麻。 方牧有万夫莫开之勇,纵然身上带了伤,心中的恨意也足以让他用尽全力斩杀敌人。一劈一砍发狠,很快于德跃就觉得招架吃力,方牧的刀从他脖子前划过,于德跃惊出一身冷汗,连忙后倒将将避过。 实力悬殊,于德跃再没有比试一番的心思。吩咐亲卫挡住当牧的刀,自己退回后方。指挥道,“包围他们,谁杀了方牧,回皇城之后重重有赏!” 听到“重赏”,原本有几分畏怯的士兵纷纷围上去,很快就在方牧周围围了好几层。沙棘的士兵见势不妙,忙纷纷聚拢在方牧周围。 “大人!你先走,去告诉将军颍东有变!” “我方牧与你们并肩作战大半辈子,怎能先走!” “大人听我一言,如今颍□□变,将军大业受阻,没能及时得到消息恐有危险,为了将军,求大人先走吧!” 方牧红着眼,一咬牙:“好!” 沙棘的士兵为他杀出一条血路,方牧翻身上马,不忍再看,策马就走。于德跃见势不好,倘若今日让方牧跑了,陛下必定大怒! “弓箭手放箭!射马!” 箭矢应声而飞出,好几支正中马身,方牧肩上也重了一箭。于德跃一喜:“方牧受伤了,谁杀了他谁有赏!” 这话如同油锅里被溅了水,皇城士兵纷纷振奋,不管不顾地往方牧身边扑。 方牧跌下马,费尽全力才能格挡住刺下来的长缨枪。他喉咙里怒吼出声,掰下身上的断箭,就近杀了好几个士兵。 越来越多的敌军蜂拥而上,方牧身上的伤越来越多。他杀了许多人,敌军的尸体在他周围堆成一座小山,双眼猩红。饶是于德跃,也觉得心里有三分畏惧。 但是渐渐地,他体力不支。于德跃伸手:“拿弓箭来。”士兵将弓箭递与他,于德跃接过,挽弓搭箭,“嗖——” 箭矢射出,正中方牧胸口,他再也站不住,刀撑着身体,单膝跪了下来。于德跃大喜,“快!” “刺啦——”一声,方牧背上被划了一刀。他再也握不住刀,倒在了地上。天空阴沉,乌云秘密,不会一会儿,小雨又扬扬洒下来,冲干净方牧脸上的血污,露出他一张坚毅年轻的脸。 一刀又一刀刺下来—— 他十五从军,如今已经十年过去,十年戎马生涯,保家卫国无缘无悔。他方牧这一辈子,上对得起将军,下对得起百姓,再没什么遗憾了…… 唯一让他惋惜的是,他再也回不到沙棘。来年沙棘凤凰花开,大片大片的瑰丽,穷其一生,他再也看不到那样的景色了…… 雷声轰鸣,他慢慢合上眼。 有人在兴奋地大喊:“沙棘将领方牧已死!”也有无数人在沉痛地大喊:“方大人!” 于德跃笑出声:“好!剩下的人,一人也不能放过,回京以后,陛下定重重有赏!” …… 与此同时,方牧在颍东的营地燃起熊熊大火。无数尸骸在火中化作飞灰,雨太小,难以浇灭这场火。 “禀校尉大人,刚才太乱,属下……属下不确定有没有漏网之鱼……” 于德跃的下属校尉低声喝道:“没用的饭桶,这么多人围剿一众无首的兵也能让他们跑了!” “大人,那现在该如何做?” 火光映在校尉脸上,他叹口气,“此地声势太大,不宜久留!撤退,与于将军会和,听将军号令!” 另一方城郊,殷洲看着远处冉冉而上的青烟,皱了皱眉,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派去打探消息的士兵很快回来了:“殷大人,是沙棘的营地被烧了,属下不敢离得太近,貌似他们是被一群人突袭。” “你说什么?方牧的营地被突袭了!”殷洲心里一思量,顿觉一股寒意,“快!随我马上去找大公子,大事不妙!” 先前大公子在战场伤得太重,连城主恐他落下病根,因此今日带公子去寻陌百神医。殷洲大抵知道神医所在何处,带着亲卫往山上赶。 连城主早有提防,他对付不了方牧,但是作为一城之主,在颍东人面前尚有威信。殷洲在半山腰被城主府的人拦住,殷洲心中急切,却不好和城主府的人动武。 “你们让开,我有急事找大公子。” “殷大人,城主吩咐了,陌百神医喜静,今日大公子来此问诊,不许任何人上山打扰。大人要是有什么事,就等公子下来以后再说吧。” “此事事关重大,要是延误了,你有几个脑袋来赔!”殷洲怒道。 那拦路的守卫哼笑一声:“大人这话可不对,你身为公子的下属,竟然觉得公子的身体没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重要!今日不管大人如何说,我等驻守在此,就不会让你们上去一步。” 殷洲进退两难,自知再纠|缠下去也不会有结果。 他无奈地下山,心中涌上一计。吩咐下属道:“去把公子之前养的用于传信的信鸽带来,多带些。”城主府的人能拦住他们,可拦不住天上飞的鸟儿。即便上山之前会被射下来几只,但多放些,总有一两只能到公子身边。 信鸽被取来,殷洲将纸条塞好,看着信鸽在空中打了几个旋,向山上飞去。殷洲暗暗祈祷:公子可一定要看到啊! 连祁皱眉看窗外阴沉的天气,起身对陌百道:“连祁多谢神医今日之恩,日后有何事神医尽管吩咐,在下在所不辞。” 陌百是个难得的好脾气神医,他呵呵笑道,“大公子别客气,公子乃人中龙凤,回去以后一定要好好调养身子。” 连城主不知外面战况如何,心中有几分不安,他怕连祁看出来,连忙也跟着道谢。 连祁觉得今日着实不对,连城主非要带他上山问诊,说是怕他身子落下病根。父亲平日对他不算差,却也很少如此尽心尽力。纵然心有怀疑,但连祁一时间想不出父亲是个什么心思,不忍弗了他的意,这才上山来。 鸟儿扑腾翅膀杂乱的声音响起,连祁看过去,眉眼一厉,抱拳辞别神医,大步走出去。 “祁儿!”连城主见事情遮掩不住,连忙追出来。信鸽落在连祁手中,他拆开一看,脸色微变,含着怒火道:“父亲!方牧驻军被袭,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连城主绷着脸:“我是你父亲,你这是什么口气!” 连祁握紧了拳,观父亲面色,看来这事他不仅提早知晓了,还参与了其中。 “您是我父亲,阿笙却也是我妹妹,您这样做,想过阿笙会处于何种境地吗?”连祁压着嗓音,心如刀绞。他为了阿笙的安全,连练兵都不得不小心翼翼。父亲今日这样做,是在将阿笙逼往绝路! “你的心里就只有你那个妹妹!这一城百姓、你的父母、丝恬和玺越,和她比起来哪个重要,你今日给我想清楚了!” 连祁觉得心冷,从前以为父亲只是偶尔糊涂,没想到他会如此无情。倘若不是为了他们,连祁怎么容忍易千城将阿笙带走。那是他带大的小姑娘,她跟在他身后喊了十几年的哥哥。从她牙牙学语到学诗作画、他一点点亲手教出来的姑娘! 连祁冷笑,轻声道,“父亲,你没把阿笙当你女儿吧。” 连城主瞪大眼睛:“你给我闭嘴!连祁,你今日要造反不成!” “儿子可不敢造反,”连祁声音冷寒,“但是倘若羽娥姑姑泉下有知,您这般对待她的亲生骨肉,不知会不会瞑目?”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连祁轻笑一声,“您没把阿笙当女儿,因她本就不是您的女儿。父亲,天下无不透风的墙,我缄口不言,却不代表一无所知。您今日这样对待阿笙,意味着彻底放弃她了,可我还要她。” 连祁翻身上马,眉眼冷硬,“父亲好好做你的春秋大梦,儿子就不陪您了,我要去接阿笙回家。” 连城主被他的话震住,久久不能应答,羽娥……十六年前的倾城女子,斐羽娥! …… 于德跃和下属会合以后,听闻不确定方牧的士兵是否有跑掉的,气得想杀了这群饭桶。 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不可能再一一搜索把人找出来。颍东这地方不能呆了,知道陛下的打算以后,想来很快易千城就会大怒,颍东绝对没有好下场。 陛下不打算保颍东,唯一的目的就是让连城主和易千城反目,他们不能再久留,万一易千城的兵马来了,想走都走不了了。 于德跃拿出梁臻交给自己的信,递给校尉,吩咐道:“你先去给陛下汇报情况,一旦抵达皇城,就想办法把这封信交给易千城。我去接连家的姑娘回京,晚几日回来。” 杀光沙棘之人的计划已经出了点乱子,连家的姑娘一定不能出事,于德跃不放心,决定亲自接她去皇城。 陛下这招祸水东引用得极妙,一旦易千城看到这封信,第一个想杀的,一定是他的岳父连城主。 校尉领命离开,于德跃带着剩下的人与之前那二百人接引。之前与连城主商议好了,连城主想办法拖住连祁,由城主夫人桑夫人和二公子将连家姑娘送到香瑙河。 香瑙河连着皇城,走水路又方便又安全。 连丝恬穿着精致的嫁衣,掩盖不住眉眼间的喜意,连玺越看起来也志得意满。唯独桑夫人脸上三分愁意,“恬儿,你真的想好了吗?万一陛下他对你不好……” “母亲!您又不是没见过陛下,他温和大度,怎么会亏了女儿?再说您看看这大军和婚船,要是陛下一点都不看重这门婚事,怎会愿意花这么多心思,您就是想得太多了!”连丝恬不喜母亲这幅样子,她去做皇妃,说不定还是将来的皇后,母亲哭丧着一张脸,看着就不吉利。 “恬儿,可是母亲听说,陛下他要的人是……” “母亲!”连丝恬赶紧阻止了桑夫人的话,左右看了看,眼神冷下来,“这话可别乱说,陛下想与连家联姻,还愿意帮颍东摆脱易千城的掌控,这是大恩典。女儿是连家的嫡女,想来陛下只是一时间没能弄清连家两个姑娘的名姓,知道是女儿嫁过去,高兴都来不及,怎会对女儿不好。” 似乎是为了作证她的话,于德跃带人赶过来以后,恭恭敬敬地对着他们行了礼:“姑娘,夫人,公子。” 连丝恬微抬下颚,对着桑夫人笑了笑。 “不知姑娘和家人是否道别完毕?本将军奉旨护送姑娘进京。” “有劳将军。”连丝恬行了个礼,道别了母亲和弟弟。丫鬟将她扶上了精致大气的婚船。 桑夫人眺望着婚船渐行渐远,捏紧了手中的帕子,不知为何,她心里总是觉着不安。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 32 章 第三十二章 船行两日,于德跃心里也憋了两日的火。这位新妃脾气实在太骄横! 一开始看她知书达理的模样,于德跃还觉得这趟差事很轻松。可过了两日他就知完全不是这么回事,连丝恬一开始还安安分分,对船上一众将领恭敬有嘉。 见了陛下对她的恩宠以后,态度就慢慢转变了。陛下当真十分宠爱这个新妃,婚船上一应俱全,从吃食到衣着,无一不精细,还特地从宫里拨了八个宫女随大军而来,伺候新妃的起居。 连丝恬劝诫母亲时虽然是自信满满的模样,但心中终究存了两三分忐忑。她只在一年前见过陛下一面,那是梁臻还是二皇子,待人温和有礼。她是闺阁女子,不能与外男多有接触,因此梁臻究竟是怎样的性子连丝恬并不知道。 但如今她人还未到皇城,陛下就如此荣宠,体贴入微,连丝恬都能想象到自己被独宠的情形了。她并不傻,此番对将领展露娇蛮的性子,不是真的挑剔,而是为了试探于将军的态度。 于德跃身负皇命而来,他的态度就意味着陛下的态度。她故意嫌弃锦被不够软、饭食不可口,于德跃虽心里有气,面上依旧得对她恭恭敬敬。 连丝恬一喜,知道陛下当真是极其看重她。在去皇城以前,她一定得摸清陛下的态度,这样才能在心中早作打算。 连丝恬不让自己去想原本该得到这一切的是连笙,这是场联姻,她告诉自己,不管是自己还是连笙,陛下给予这般荣宠,只能说明他对连家的看重。她才不信一年前二皇子不过见了连笙几面,就非连笙不可! 连丝恬对自己的样貌有信心,哪怕不及连笙,可也是十足的美人。到时候她对梁臻迎合讨好些,小女儿家的姿态做足,梁臻一定会喜欢自己。 在船上,不管是连笙自己带的丫鬟,还是宫里来的宫女,都称呼她为“姑娘”。因此于德跃并不知道自己接到的这位姑娘不是连家大姑娘连笙,而是被掉了包的二姑娘连丝恬。 他忍了一肚子火,知道陛下爱重这位新妃,因此不敢露出丝毫不满之色。皇城将近,这位新妃可算消停了些。 一路上宫女们为了讨好连丝恬,将梁臻多看重她的事全给她说了—— 遣散旧人,让那些年老色衰的娘娘住去北殿,那群女人如今想见陛下一面都难。还专为她修建了新的宫殿,取名为“百媚宫”,这座宫殿离陛下的寝宫最近,工匠日夜赶工,修建得富丽堂皇。 连丝恬听着,心中喜悦满溢。连笙算什么,嫁了一个不解风|情的大杀神!如今她嫁的才是世上最尊贵的男人,且后宫那么多佳丽,梁臻有这份心着实难得。 一路行至皇城,连丝恬被人扶下船。梁臻让人备了软轿来接她,让新妃暂住允微宫,等大婚之后再入主百媚宫。 于德跃回宫立马复旨,将颍东的情况都给梁臻说了一遍。 梁臻不悦地看了他一眼,于德跃赶紧请罪。梁臻想了想,“罢了,事已至此,拖不了多久易千城就会得到消息,你既已让人给他送去了那封信,就看连城主接下来运气如何了吧。” 陛下没有说任何斥责的话,于德跃松了口气。看来新妃到了皇城,他的心情果然很不错。 于德跃告退出了大殿之时,听见陛下身边那个谄媚的小太监问陛下打算何日完婚。陛下笑声快意爽朗:“今日吧,封后恐还要母妃同意。” 于德跃冷笑,那样一个女人,哪怕一时得宠,也必定不会长久。彼时山高水远,她的父兄可护不住她了。 连丝恬听说梁臻打算今日就与自己完婚,脸上染上三分羞意。百媚宫已经修建完成,任谁都知道陛下这是迫不及待想纳新妃了。 来宣旨的小太监哈腰道:“陛下说委屈姑娘了,来日一定好好补偿姑娘。” 连丝恬抿唇笑:“公公客气了,替我多谢陛下。” 梁臻将一切准备齐全,新妃初来,梁臻打算先封妃位,再与宓贵妃择日商议封后大典。他肖想了连笙一年多,如今身娇体软的美人来到自己身边,成了他的人,梁臻一刻也不想等。 按大梁国的规矩,除了皇后和皇贵妃,别的妃子嫁与陛下,不必举行任何仪式。封了妃位以后侍寝,名分自然名正言顺。 连丝恬沐浴完毕,宫女为她梳妆好,将她扶去百媚宫。百媚宫建得处处精致讲究,一看便知梁臻在此花了多少心思。夜色渐深,连丝恬心中期待又忐忑。 “陛下到——” 宫女纷纷告退,连丝恬坐在大红的婚床上,勾了勾唇。她坐正身子,让自己看起来维持着一个贵女的优雅矜持。 梁臻迈步进入宫殿,看见灯火下一身红衣娇怯低头的美人,心笙摇曳。 他走近她,弯腰低声道,“怎么?见了孤吓得忘了行礼?”声音调笑,没有一丝怒意。 连丝恬脸一红,忙起身行礼:“臣妾给陛下请安。”梁臻一笑,将她扶起来:“别低着头,让孤好好——” 声音戛然而止,梁臻看清连丝恬脸的一瞬间,脸上的笑意统统不见。他的手狠狠地扣着连丝恬的下巴:“你不是连笙!” 连丝恬痛得差点叫出来,见梁臻表情阴森可怖,哪里有半点刚才温柔调笑的模样?吓得忙道,“陛下!陛下,我也是连家的女儿。我名为丝恬,是连家唯一的嫡女。” “嫡女?贱|货,孤什么时候说过要你了!孤要的是连笙,你和你那愚蠢的爹是没长脑子吗?” 连丝恬这才知晓事情的严重性,她跪下,哭道:“陛下赎罪,可是我姐姐连笙,已经嫁给沙棘的易千城了,不、不可能再嫁与陛下啊……” “易千城……”梁臻眼神森冷,原来是这样,连城主嫁过去的女儿竟然是连笙。他心中又怒又恨,心心念念想要的美人儿竟然被送到易千城床上去了!一想到这个,就恨不得将地上哭哭啼啼的女人拉出去凌迟。 梁臻费这么多心思,只为了能得到一年前池塘边巧笑倩兮的绝色美人。如今送来的是什么玩意儿!他看连城主是真的不想要那条老命了! 连丝恬被梁臻狠毒的眼神看得瑟瑟发抖,她觉察到梁臻想要杀她的心思,连忙爬过去,抱住他的腿,“陛、陛下,我、我是无辜的。是连笙她、她说她心仪易千城许久,父亲怜她丧母,这才同意成全她,将她嫁给易千城。陛下,您放过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梁臻弯下腰,嫌恶地看了眼连丝恬哭花了的脸:“你说连笙心仪易千城?” “对,是连笙亲口说的,我父亲和弟弟都可以作证!” “即便如此,你也没什么作用了。孤看你很怕死啊?敢这么耍孤,孤一定成全你,不会让你立刻就死,让你慢慢死。”他看着连丝恬惊恐地摇头,又勾唇道,“不要怕,你爹他们,也很快就要来陪你了。” “陛下!您不能杀我,您杀了我,我爹他会带着颍东归顺易千城的。” “哈哈,这真是孤听过最蠢的笑话。你爹他杀了颍东的将士方牧,易千城还会要这条咬人的狗吗?他亲手送你爹上路还来不及。” 连丝恬慌道,“可、可是方牧不是我爹杀的,是、是你……” 梁臻眼神一冷,连丝恬赶紧闭嘴。梁臻已经不打算放过她,伸手掐上她的脖子:“是我又如何?易千城知道是我吗?他不知道,他只知道是你爹请求我出兵,最后等不及自己下了手。” 他的手慢慢收拢,连丝恬呼吸越发急|促,嫉妒、愤怒、不甘笼罩了她,今日承受这一切的原不该是她!都是连笙,连笙那个女人将她害成了这样。不!她不能死!凭什么连笙能好好活着,她却要死在这里…… 连丝恬张开嘴,奋力往外挤出几个字:“我、我知道一、一个秘密,陛、陛下……” 梁臻一挑眉,见她已经喘不上气。秘密?他松开手,他倒要看看这个秘密够不够保连丝恬一条命! …… 易千城出征已近半月,恐怕刚抵达封幕没多久,沙棘的城主府没有收到他的任何消息。连笙整日待在府中,有几分心绪不宁。 白日她会去陪陪易环,看看易环身体的身体状况。易环仍是宁静淡雅的模样,时不时会发呆,连笙叫她几遍她才有所反应。 连笙有几分明白易环的心思,她自己有时候也会发呆,柳嬷嬷要担忧地唤许多次才能回过神。每当问道姑娘在想什么时,连笙却又不吭声了。 天气越来越冷,进入十一月以后,所有人都开始张罗起了冬装。有一次连笙去探望易环,见她在做披风,饶有兴致地凑过去看。 连笙读书写字都是连祁教的,连祁一个男人,心思再缜密也有疏忽的时候,女儿家的女红他不可能教她。嬷嬷老了教她女红不方便,丫鬟们的女红粗糙。后来连笙大了,不是安安静静的性子,坐不住。连祁干脆放弃了让她学女红的想法。 易环见连笙眉眼间含了几分好奇和天真,看着十分可爱。她笑道,“嫂嫂想学?不嫌弃的话环儿教你。” 连笙咬了咬唇,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 “那……那叨扰环儿了,你可别嫌我笨。” 易环叮嘱她要用到哪些东西以后,连笙认认真真记下。她辞别易环,回去张罗要用到的东西。柳嬷嬷纳罕,听着姑娘比比划划地形容,最后忍住笑,明白了姑娘的心思。 “哎,老奴省得。姑娘放心,老奴很快就能帮姑娘准备好。姑娘有心了,将军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 连笙垂眸,终究有些羞赧,随后浅浅地笑了笑。那些不为人知的、不愿表露的心思,慢慢在抽根发芽,哪怕不说出来,也会从眼神里流露出来。 多日的不安和担忧似乎找到了发泄的口子,让连笙觉得心里安宁下来。这是她第一次做大氅,学得十分认真。哥哥是武将,易环从前自然也为他做过几次大氅,如今看嫂嫂虚心求教的模样,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行军穿上大氅十分方便,战甲厚实且冷硬,外面只能套上战袍、大氅之类的宽大袍服。 论天下大事,易环不如连笙懂得多,但论手巧,易环的功夫是连笙远远比不上的。因着这件事,连笙与易环的感情也愈发亲厚。 心中有所惦念,日夜赶工做起来很快。连笙看了看半成品,只差个系带了。 柳嬷嬷看连笙认真严肃的模样,笑出来,“姑娘歇歇吧,可别坏了眼睛。您第一次做,做成这样很不错了。” 连笙看着不算很整齐的线脚,怎么看怎么怪异,纵然易环也夸她聪颖,可是她自己仍觉得这件大氅一点都不精致,想想要送出去,心中有几分忐忑。 他……他一定会笑死的。 易千城这个坏胚子,收到以后指不定说她笨呢。他挑刺儿最在行了,当初她自以为拿得出手的糕点都没有好下场。 连笙纠结良久,最后叹口气,不管了,嫌弃就嫌弃吧。她算算日子,易千城在封幕应该安定下来了,他走前说过,可以让宋元给他传信过去。 连笙问易环有何想问候的,易环一怔,随后笑道:“让哥哥多保重足矣。” 她的哥哥易千城,十五上了战场,历经大大小小无数次战役。到了如今,担忧似乎既成了习惯又成了多虑。 易环的话如此简短,连笙捏着笔,也不好意思写很长。斟酌许久才落笔:“君安否——”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 33 章 第三十三章 连丝恬险些被梁臻活生生掐死,梁臻松手以后,她的嗓子依旧一阵刺疼,拼命咳嗽。 “秘密?什么秘密?说来听听。” 连丝恬这个时候丝毫不敢忤逆他,这个男人杀人毫不留情。连丝恬不敢讨价还价,等嗓子好受些了,忙开口道:“关于我哥哥的。” 梁臻若有所思,唇角上翘:“连祁?” 他与沙棘的军师傅仪一样,虽瞧不起颍东的城主,但对他的儿子连祁却不会轻视。连祁是少年天才,文韬武略,无不精通。此人有城府,有本事。要不是连祁,整个颍东撑不了那么久,早就被西羌人夺了。 与连祁为敌,他是个难缠的对手,与他为友,却也是个难得的助力。梁臻去颍东巡察时与他打过交道,此人不容小觑。连祁少年成名,温雅无双,在外几乎没什么坏名声。梁臻倒是想听听连丝恬能说出连祁的什么秘密。 “连笙她、她不知检点,勾搭自己的亲哥哥!”连丝恬眼里闪过一丝恨色,接着道,“连笙自幼丧母,她母亲死后,托付我哥哥照顾他。我哥哥对她极好,她却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勾|引自己的亲哥哥。哥哥他被迷惑,对连笙也有……那样的感情。” 梁臻的眸色沉下来,他看着连丝恬,声音低沉:“你说,连祁喜欢自己的亲妹妹?” 连丝恬点头,“是,我确信无疑。”她怕梁臻不相信,决定把另一件事也告诉他,“我亲眼见到的,约莫是一年前的秋天,连笙练字睡着了,大哥为她送披风,恰好被我撞见了。我看见——” 她见梁臻的眼神锐利起来,忙如实告诉他,“大哥盯着连笙的唇看了很久,最后一吻落在她头发上。那不是哥哥看妹妹的眼神!没有那个哥哥在妹妹及笄以后,还会亲|吻她。” 梁臻听罢,不辩喜怒,心中已经相信连丝恬的话。他突然想到一年多前自己奉旨去颍东巡察,一眼就看上了采莲时倾城的少女,打听了才知那是城主家的大姑娘连笙。 彼时梁臻尚无正妃,动了心思便去与美人搭话,问她是哪家的姑娘。那美人眼神清亮,眨了眨眼,道,“婢子是管事嬷嬷的女儿,急着去服侍主子,公子开恩,别为难奴婢。”说了就慌慌张张跑了。 连笙聪慧,看出了这人在打她的主意。府中管事嬷嬷众多,他不可能一个个去问人家女儿的名姓。她虽不知这公子是何人,但观他衣着便知非富即贵,连笙不喜他的眼神淫邪,只想避开了事。 梁臻却早已打听好这是哪位姑娘,觉得这姑娘着实有趣又美貌,他见惯了美人,一眼看过去就知道那姑娘的身姿有多销魂。美人机灵的性子也十分合他胃口,梁臻下定决心回京时要把人弄回去。 这其中的变数便是府中的大公子连祁。 彼时老皇帝考察各个皇子的品性能力,在其中挑太子,梁臻不敢做出格的事,毕竟这是在人家的地盘,只能制造时机“偶遇”连笙。偏偏不知何故,每次设计好的事,关键时候总会被破坏。 越得不到连笙,梁臻越觉得心痒痒,求而不得的滋味似百爪挠心,偏偏他连见连笙一面都难。 后来连家大公子邀他吃茶,隐晦地为他分析了一番天下大势。梁臻越听心越沉,那时老皇帝已经病重,倘若突然驾崩,那他在遥远的颍东根本没法应对。且他当时手中无兵权,上有生母为皇后的皇兄,往后看还有个深得朝臣支持的五皇弟。 倘若不趁皇帝驾崩之前想到对策,那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登上皇位,哪怕他在颍东做得再好,不能成为最后胜利之人,功绩仍会被统统抹杀掉。 想通了其中关键,梁臻再也不能在颍东待下去,忙辞别城主一家人,回皇城与宓贵妃商议揽权之事。连笙只能成为他心中的一个惦念,得不到,始终念念不忘。 如今一想,连大公子哪里有那么好心为他考虑?分明是怕自己妹妹被人觊觎,这才想了个法子将自己支走。 梁臻冷笑,真不知是该恨连大公子还是该感谢他。如不是他,今日连笙早就被他带来皇城了,哪里会嫁给易千城?但也正是连祁的分析,让他和母妃早作打算,才能及早取得凌九耀的支持,最后登上了皇位。 看起来清心寡欲的连家大公子,竟然对自己妹妹有龌龊的心思?可惜他费了那么多心思,最后便宜的人还不是易千城! 压下心中的妒火和被人耍了一番的愤怒,梁臻问连丝恬,“你说连祁喜欢连笙,那为什么不告诉你的好父亲他有这般心思呢。” 连丝恬一怔,她是怕……怕大哥会杀了她。当初她欺负连笙以后,连祁看她的眼神她怎样都忘不掉,冷漠、残酷,像在看一个死人。倘若父亲没有一开始就相信自己,给了连祁反应的时间,那告密的自己怎么都不会有好下场。 何况这件事连丝恬乐见其成。连祁要是真能和连笙在一起,那他们会被世人唾骂,一辈子都抬不了头。倘若不能成,那看着无所不能的大哥伤心欲绝也是件快事。 但真正心思她不可能告诉梁臻,“连祁他、他好歹是我哥哥,我不能毁了他。” “那你如今告诉孤,又是何意?” “陛下,我哥哥他很厉害的,他既然喜欢连笙,就不可能让连笙一直待在易千城身边,他一定会想办法抢回连笙!您……您只要利用他的弱点,就不必亲自对付易千城,我哥哥自会帮您拿下沙棘。到时候颍东和沙棘都是陛下您的。” 梁臻眸光微动,以连祁的才智,倒真有可能。不如和连祁做个交易,他帮连祁夺回妹妹,连祁助他拿下沙棘。沙棘这块难啃的肉骨头,恰好可以让连祁去攻打。到时候拿到沙棘,他再想办法杀了连祁,连笙照样是他的。 唯一可惜的地方,就是连笙那样一个美人,只得暂且放在易千城身边了。 心火没处泄,他看了眼地上哆哆嗦嗦的连丝恬,挑起她的下巴,细细打量。算是个美人,可是半分也比不上连笙。连家二姑娘和大姑娘长得半分也不像。 “孤暂且饶你一命,要是你哥哥连祁如不了孤的愿……”他的语调阴冷,不用说出后半句,连丝恬都知道他的意思。她打了一个寒颤,又听梁臻道:“脱光衣服,趴到床上去。” 这是连丝恬生命中最耻辱的一|夜,企盼了许久的夫君是头豺狼,洞房花烛也极尽屈辱和痛苦。梁臻对她没有半分怜惜,想怎么折腾怎么折腾。 梁臻最动情的时候,口中喊的名字却是连笙。他把她身上拧得青青紫紫,清醒的时候却喊她“贱|货”。 “明明是姐妹,你怎么就和她半分都不像呢?” 梁臻穿衣,语调惋惜又讥讽,“果然,不是正主儿食之无味。”连丝恬趴在床上,手狠狠捏紧了锦被。今日这一切,都是连笙这个女人害的她如此! 原本与易千城有婚约的人是自己,是她抢了自己的姻缘,自己才会沦落到这般境地!她好恨!恨不得将连笙那个贱人千刀万剐! …… 连笙写好了信,过了两日,大氅也全部做好了。她自己动手把衣服包上,又将信放在包裹里。 绿儿在旁边忍不住掩唇笑,“姑娘心意这般真,将军知道了定会开心得合不拢嘴。” 因着这件大氅,连笙被他们调笑了许多次,闻言她不恼,回头冲绿儿一笑:“再多嘴就随便给你指个人,把你嫁了。” 绿儿吐吐舌|头,嘴里嘟囔“姑娘好狠的心。” 连笙将东西放好,去找宋元。宋元大人仍是不待见她,但因着将军走前有吩咐,让他听夫人和姑娘的命令,因此虽然沉着脸,但还是行了个礼。 “宋大人可有将军的消息?” “并无。”宋元目不斜视,如实回答。 “烦请宋大人将这个交给将军。”连笙将手中的包裹递过去,宋元总算给了她一个眼神,皱眉看着连笙手中的东西,像在看什么洪水猛兽。 连笙解释道,“夫君走前说,可以让宋大人帮忙传信。” 宋元听见自家将军的名号,总算是不情不愿地打算伸手。就在这时,一个卫兵慌忙跑了过来,“大人!大人!出事了,您快去通知将军。” 宋云呵斥道,“规矩点,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那卫兵喘了口气,道:“颍东,颍东那边出事了,方大人被杀,除了幸存回来报信的几个弟兄,其余兄弟全都死了。” 宋元上前几步揪紧他的衣襟:“你说什么?方牧死了!” 连笙手一颤,几乎握不住手中的包裹。方牧死了?那个一脸憨厚,忠诚老实的将领……而且还死在了颍东? “回来报信的兄弟是方大人的手下的兵,他们说在颍东的营地被突袭,方、方大人死在了城郊……” 宋元不可置信地后退了两步,他与方牧同是将军的下属,多年的兄弟情谊让他不敢相信这个事。他压下心中的惊痛,招来一个士兵:“你去,告诉将军,颍东生变,方牧……身亡。” 士兵领命离开,连笙抱紧了包裹,拦住来报信的那个卫兵:“你等等,你说方大人死在了颍东,他、他是怎么死的?我要见见那几个回来报信的士兵。” “属下不知,只知道如今颍东的掌权人,是连城主。”士兵道。 连笙猛然睁大眼,他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是连城主出尔反尔,背信弃义,设计杀了方牧。宋元在一旁听着,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冷冷地对连笙道:“夫人还是别添乱了,好好待在府中。” 连笙脑子一团乱,又惊又悲,没去理会宋元语气里的刺。她抱着包裹回了院子,心中疑窦渐生。她了解自己的父亲,绝对没有那个胆子敢对方牧下手。哥哥不可能会出手对付方牧,唯一的可能,就是这背后还有其他人参与。 连笙越回想越难过,当初在颍东,是方牧奉命守着她的院子。那位大人忠厚果敢,从来没把对颍东的仇恨加在自己身上。她记得他还很年轻,可是如今……却死在了颍东,再也回不了自己的家乡。 连笙湿了眼眶,柳嬷嬷拿了糕点回来就看见姑娘这般神不守舍的模样,忙道:“姑娘怎么了?出去一会儿回来“怎么哭了。” 绿儿在一旁欲言又止,连笙擦干泪,对柳嬷嬷道,“嬷嬷帮我准备纸笔。” 她要写信给哥哥,问清楚究竟发生了何事。方大人不能白白死去,颍东也再背不起背信弃义的罪名。连笙的手在抖,但她还是尽快写好了信,交给柳嬷嬷,“嬷嬷想法子将这封信交给我大哥。” 柳嬷嬷皱着眉,忙出门办事去了。 连笙心里不安极了,她其实更想回颍东看看,但如今恰逢多事之秋,易千城远在封幕,她不能贸然离开,给易千城添乱。逢乱世,没人护送很危险,再者连笙也不愿分出城主府的兵力,让易环处于危险之中。 现在只能等哥哥的回信,连笙看着桌上没能送出去的包裹,心里突然涌上三分难过。 柳嬷嬷很快又回来了,忧虑地问连笙,“姑娘,这是怎么回事?宋大人不让老奴往外递信,还让老奴带话给姑娘,说是让姑娘安分些。” 宋元这般做,看来是彻底不信任颍东的任何人,担心给颍东传任何不利于沙棘的消息。 连笙接过那封信,握紧了拳,她如同困兽,被困在这小小的宅子里,什么都不能做。 颍东到底发生了什么?易千城他……知道以后,会很难过吧。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 34 章 第三十四章 易千城的封幕之行比计划中还要顺利,封幕是几座城池中最特殊的,商业是其根本。易千城来之前,傅仪先生已经将一切都打点好,有了商人们的支持,易千城的大军镇压,拿下封幕只是迟早的事。 差别在于,选择用武夺城的速度快,但是必定有死伤,选择用智来攻下这座城,可谓让封幕不战而屈兵,但耗时长,其中容易有变数。 易千城望着漫天星子,黑眸沉沉。傅仪走出房门,“将军在想些什么?” “无事。” “今日商贾们为了讨好将军,送来了好几个美人,我见将军脸色变了,知将军心中不悦。将军向来洁身自好,可往往一笑置之,如今日这般生气还是第一次见。容傅仪大胆猜测,将军可是为了夫人?” 易千城眸光微闪,轻咳了一声,“军师说什么呢,只不过看不惯他们那副讨好的嘴脸罢了。” 傅仪呵呵笑道,“将军如今权势滔天,哪个不讨好?可也没见将军愠怒。我当初提出让将军娶夫人,除了希望耗费最少的兵力夺下颍东外,还希望将军心中仇恨能化解几分。如今看来,将军心里放下几分了罢。” 易千城愣了愣,发现如今再提到有关颍东的事,自己心中确实已经平静居多。宁静永远比仇恨好过,纵然心中的怨已如深渊,但让他毁去一座城,他却下不了手。 想到在沙棘城主府中等他的连笙,易千城勾了勾唇。但是那个小没良心的,至今也没给他寄一封信,没问候只言片语,易千城心里略感酸楚和委屈。 他倒是想过寄信回去,但是自己堂堂男子汉,出来打仗三天两头就忍不住给个女人寄信算什么回事?有那功夫他还不如早日拿下封幕,堂堂正正回去。 “将军有何打算?是直接攻打,还是再等等看,等封幕从内部瓦解?” “现在不宜攻打。”易千城想了想,“之前向寒把自己的手下扔来封幕,封幕那两个少主吓得不轻,人越怕死防备心越重,此时必定处处提防,贸然攻打会加重损失。” “我至今没想明白向寒此举何意,我问过承昱,他说向寒近日无异动。按理说向寒已经清楚了封幕的的情况,不可能如此沉得住气,但目前他除了将受了刑的下属扔来封幕,什么也没做。” 易千城暂时也没猜到向寒的意图,那个面容惨烈的下属虽然引起了一时骚乱,让封幕两个贪生怕死的少主有所警戒,但不能真正阻碍他夺城的脚步。 至今按兵不动,反而让人担忧起来。 “军师,你让承昱盯紧了,向寒不是这么容易罢休的人,一旦有异动马上通知我。” “是,将军。那傅仪先告退了。” “等等!嗯——沙棘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传过来?” “暂时没有任何消息。” 易千城抿抿唇:“知道了,下去吧。” …… 连祁离了颍东,带着自己的亲卫往沙棘赶去。殷洲提醒了许多次连祁保重身子,他上次的伤还没痊愈,这般折腾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好。 连祁心中忧虑,易千城带着连笙回到沙棘以后,连祁派人打听过易千城急着回去究竟所为何事,但易千城防范得紧,一直没有消息。此时路上他边打听边赶路,心中猜了十之八|九,易千城泰半不在沙棘城中。 但这并不意味着连笙是安全的,万一方牧死了的消息传回沙棘,阿笙就成了众矢之的。连祁不知道易千城会怎么对连笙,他不能冒这个险,必须赶在易千城知道消息以前把连笙带回来。 易千城不在沙棘,就是连祁最好的机会。沙棘城主府兵力削弱,他可以趁这个时机将连笙带走。 连祁到颍东这天,让亲卫埋伏好,他自己乔装了一番,看到被围得严严实实的城主府,连祁皱了皱眉,悄无声息带走连笙似乎不太可能。 他对殷洲道:“你派人装作给厨房送生禽的试试。”防范再严密,不可能不换新鲜的食材,只要有人采买,说不定就会有突破口。 晚上殷洲回来,神色凝重地对连祁摇了摇头,道:“城主府守得很严密,就连采买也是一队卫兵盯着,想传话或者将后厨的人掉包根本不可能,属下怕打草惊蛇,就让他们回来了。” 连祁沉吟片刻,道:“下去准备好,明晚这个时候,直接去城主府劫人吧。” “公子,易千城会不会想到是我们?” “无碍,方牧一死,易千城就半分情面也不会讲了,必然会与颍东反目。阿笙多留一刻就危险一刻,先把人带出来再说。” 他们进不去城主府,连笙同样出不来。 心里的不安愈发浓重,倘若……倘若方牧的死真与父亲有关,那她今后要如何自处?单单一想到这种情况,她就觉得万分对不住易千城,连笙看了眼床上的包裹,心里愧疚又难过。 柳嬷嬷现在也知道发生了何事,见连笙眉宇忧愁,劝道:“姑娘莫再想了,宋元将军心中有芥蒂,不会让您传信出去。事已至此,还是得等将军回来再说,您爱惜着身子,嬷嬷看着心疼。” “嬷嬷放心,我没事。”连笙垂眸,把包裹递给柳嬷嬷,“这个,帮我收起来吧。” 柳嬷嬷哎了一声,接过包裹,心中替姑娘难过,还不禁埋怨连城主。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哪有人会这样对自己的亲闺女?姑娘在沙棘过得本来就不容易,如今好不容易与将军相处融洽了,又发生了这件事。方大人之死与连城主无关还好,倘若让将军查出来与他有关,那姑娘今后该如何与将军相处? 刘嬷嬷刚刚将包裹放好,就听见外面传来很大的喧哗声,惜玉在铺床,也听见了,闻声道,“奴婢出去看看。” 连笙皱眉,点了点头,嘱咐她道:“你当心些。” 惜玉应了一声,推开门,谁知刚好和一个黑衣男子撞上。男子蒙着面,眼神一厉,将她劈晕了。柳嬷嬷惊呼出声,想去姑娘身边护着她。黑衣男子比她动作快得多,闪身来到连笙面前,抱住连笙就走。 “放手!”连笙惊骇,自然不肯跟他走,在他怀里挣扎,“来人啊!救命!” 黑衣男子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在她耳边小声道,“阿笙别怕,是哥哥。” “哥!”连笙停止挣扎,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外面正一团乱,连祁点点头,在亲卫的掩护下带着连笙往外走。 闯进城主府比他想象的要容易许多,原因无他,为了能带出连笙,连祁还派人去了易环的院子。比起连笙,宋元更紧张易环,他犹豫了一刻,带了大半的人护好易环去了。 连祁心中愤怒,他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在沙棘竟然被如此对待!倘若今日来的不是自己,阿笙岂不是十分危险? 连笙觉得哥哥此举不妥,但一来她心中想知道颍东发生了什么,二来现在不是谈话的好时机,她不能让哥哥陷在沙棘城主府中。连笙沉默下来,被连祁抱上了马。 马儿哒哒的马蹄声响起,宋元带人追出来。 “大人,夫人被劫走了,怎么办?” 宋元眼里有一丝犹豫,夹着浓浓的恨意,他闭上眼,想起将军出征之前叮嘱自己听夫人和姑娘命令的的话,咬牙道,“带人去追!决不能让贼人带走夫人。” 夜晚的风凌厉,连祁将连笙拥在怀中紧了一分,为她挡去寒风。 身后宋元穷追不舍,连祁眉眼间闪过一丝冷意,抬起了手。一群黑衣人似凭空出现,拦住了宋元和他的下属。连祁一抽马臀,马儿嘶鸣一声疯跑起来,很快就消失在了不远处。 宋元瞧人已经消失了,心中又急又怒,但这群黑衣人着实难缠,他们的目的不在于伤宋元,只用尽全力拖住他。他一时脱不了身,又如何追得上? …… “哥哥,你怎么到沙棘来了?” 连祁见她脸蛋冻得通红,拿了件披风给她披上,这才答她的话:“我怕你在沙棘出事。” 连笙一怔,随即猜测到了连祁话里的意思,“你也知道方牧死了,他的死……和父亲有关系吗?” 连祁早已经拉下了脸上的面罩,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歉疚,他看着连笙道:“阿笙,哥哥不骗你,方大人的死,确实和父亲有关。” 连笙如坠冰窖,全身发冷,最糟糕的猜测还是应验了。她强迫自己忽略心中的难过,声音艰涩,问连祁:“父亲他,为什么要杀了方大人?” 连祁摇摇头,他一得知消息就赶来了沙棘,对颍东的事来不及详查。但是连祁何等聪颖,即便没有亲自去查,也能猜个几分。他父亲那个胆子和见识,倘若没人唆使,一定不敢去动方牧。 一定有人许下厚利,又告诉他自此以后能摆脱易千城的控制,父亲这才决定放弃阿笙,与那人联合设计方牧。 能让父亲违背颍东与沙棘之约的,恐怕就只有皇位上那位了吧。连祁不欲让连笙与梁臻多有纠葛,因此不打算把自己的猜测告诉连笙,他见她红了眼角,以为她伤心父亲不顾她的安危,连祁道:“阿笙……你别难过,父亲他只是一时糊涂,哥哥带你回家去。” 连笙后退一步,抬眸看连祁,摇头道:“哥哥,我不会回去的。易千城他……他如今不在沙棘,方大人的死有蹊跷,我不能让他更恨颍东。” “阿笙,你听我说,易千城知道方牧死了,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颍东的。此事父亲脱不了身,你留在这里,易千城一定不会放过你。” 连笙咬唇,下意识辩解道,“他不会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 35 章 第三十五章 连笙此话一出,二人都怔了怔。 连祁眸色沉下来,眼里微不可查地出现了一丝冷意。他原以为易千城娶了阿笙只是为了入主颍东,阿笙知道这一点便怎样都不会爱上易千城,但现在看来,他们之间发生了许多他不能控制的事。 单凭这一点,他就不能再让阿笙回到易千城身边。 连笙颇懊恼,她不欲多辩解,抬眸看连祁:“哥哥,你送我回去吧。” 连祁的拳头悄悄握紧,他克制着自己心中的冷意,尽量平静地对连笙说:“阿笙,我没猜错的话,你在沙棘被变相软禁了吧?易千城的人不信任你,限制了你的自由,如今你当真甘心回去?” 自然是不甘心的,但倘若今日她真和连祁回了颍东,易千城再也不会信任她了。 连笙毕竟是连祁看着长大的,连笙垂下头的小动作让他的心沉了沉。他轻声道,“阿笙,你想回去调查方大人究竟是怎么死的吗?真相一日不出,沙棘的人对你永远会有芥蒂,你待在这里,随时会有危险。” 宋元厌恶自己,连笙再清楚不过,她被困在城主府中,甚至送不出一封信。连笙一直想回颍东一趟,探查究竟发生了何事,父亲怎会突然反目?但一来不能分散了保护易环的兵力,二来宋元不可能同意送她回去。 连笙想了想,问连祁:“哥哥,你能帮我带一封信给易千城吗?”她不能让易千城误会,但是让连祁送自己回去,是最安全的办法了。她一定得知道方大人的死因,连笙总觉得这背后没那么简答。 “我会和你回颍东一趟调查真相,但是……”连笙脸上多了一分失落,“我不会再回城主府了。” 连城主此举意味着彻底放弃她了,她也会彻底心冷。她已经不再欠连城主什么,他从来没把自己当成女儿,她也不必上赶着认这个父亲。 一来一回顶多月余的时间,她要赶在易千城回来以前调查清楚方大人的死因,倘若这一次真是颍东错了,那她和整个颍东都亏欠方大人和易千城,易千城要怎样都是应该的,她会回到沙棘面对这一切。 “放心,哥哥不会让你回城主府的,你写好了信,就给我吧。” 连笙点头,执笔将方大人之死和自己想要回去调查真相的事都细细说了一遍。手顿在空中,她终究还是写下了“夫君珍重”四个字。 不知为何,她相信他看到这封信一定不会误会的。以防万一,她也给沙棘城主府的宋元写了一封信,让他们别担心,自己是安全的,一定要好好保护易环。 连祁接过两封信,温声道:“放心吧,好好去睡一觉,明早我们出发。” 连祁出门,示意殷洲跟自己走。他将两封信都递给殷洲,道,“拿下去,都烧了。” 殷洲被公子声音里的冷漠震惊到,忍不住问:“这是?”连祁回眸看他,眼里不带一丝温度,殷洲忙低了头,道:“是,公子,属下这就去处理。” 方牧离开了,连祁叹息一声,说不清心里冷漠多一分还是难受多一分。易千城那封信他不可能会帮连笙寄出去,既然要断,就干脆断个彻底。连笙既然离了沙棘,就永远不必再回来了。 易千城不会原谅颍东的背叛,即便阿笙待在他的身边,他依旧会出手对付颍东。 至于给宋元的那封信,想来也不必寄了。 沙棘城主府中,有人知道是谁带走了连笙。 …… 惜玉又做那个梦了,梦里回到了一年前,阳光晴好的下午。她脚步匆匆离了桑夫人的院子,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去了大公子院子外面。 她痴痴瞧着,却没有勇气迈进去一步。再向前一点,是她的执念,也是深渊。 “你怎么会来这里,连玺越又欺负你了?” 惜玉回头,连祁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后,她不经意对上他的一双有三分清冷的眸子,许是不能说出口的心思,她觉得大公子那双眼睛最为吸引人,她几乎狼狈地低下头,怕自己的心思被他知道,慌张地点了点头。 “既如此,你便在这里避一避吧。” 他说完径自离开,惜玉这才敢抬头看他的背影,心中浅浅的欣喜不受抑制地涌现出来,原来大公子说的是真的,他允许她一个奴婢到这里来,愿意帮她保住清白。 自那以后,那双清冷的眼总会出现在她梦里,越来越深刻,越来越难忘,像一张织就细密的网,让她越来越沉|沦。 梦境一转,到了今晚听见外面喧闹,她推开门的一瞬,恰好撞到了一个黑衣人身上。惜玉对上那双魂牵梦萦的眸子,不受控制地睁大了眼…… “惜玉姐姐,你醒醒……” 惜玉猛然睁开眼,“绿……绿儿……” “惜玉姐姐,你可算醒了,你没事吧?疼不疼?” 见惜玉摇了摇头,绿儿眉眼间的担忧仍然没消失,她轻声问:“惜玉姐姐,姑娘被昨晚闯进府中的贼人劫走了,嬷嬷现在急得不行,你、你看见那个贼人的样貌了吗?” “姑娘被劫走了?”惜玉一愣,心中又一丝犹豫,随即摇摇头,“不,我没看见,当时天色暗了,那人蒙着面,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模样。” “惜玉姐姐……”绿儿哭起来,“你说,姑娘会不会出事啊?” “不会的,姑娘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劫走姑娘的人疼她还来不及,怎么会伤害她? 同样担忧的还有易环和柳嬷嬷,连笙一出事,易环就让宋元去给易千城送信了。她担心连笙出事,又让宋元关了城门派兵出去盘查。 宋元冷着脸:“姑娘,不是属下不听命令,贼人可能早就连夜出城了。沙棘现在兵力匮乏,做不到一一清查搜捕,我们还是先告诉将军,等他回来定夺吧。” 易环无奈,只能点了点头,心中暗自祈祷哥哥快点收到消息。纵然有方牧大人的事在先,但他不会不管嫂嫂的。 宋元垂眸,心中含了恨,隐瞒了易环一件事。或许昨晚他心中还有对夫人的歉疚,但早上的一封信让他的心冷到了极点。有人将连城主背信弃义,商量杀了方牧的信送到了他手中。 宋元见后怒急,将派出去找夫人的人全部召回。吩咐下属道,“把这个,和夫人被劫走的消息,一同带给将军。” 将军知道这两件事以后,会做怎样的决定呢? …… 向寒摩挲着手中的扳指,脸上露了笑意:“怎么样,这次都准备好了吗?” “城主放心,属下定不辱使命。” 向寒眼神幽幽,道:“这次警醒些,易千城那边很快就要夺下封幕了,他倒是好手段。就是不知后院失火,他来不来得及救呢?” “城主,属下听说,易千城的夫人和妹妹都在城主府中,我们……” “一起带来做个客吧。”向寒笑道,“不然一个人多孤单,动作轻些,别吓坏了两位姑娘。” 向寒的手指点了点下巴,脸上露出几分为难之色:“唉,沙棘城的傅承昱在渊淮吧?那是个棘手的人呢?我亲自去会一会他好了。” “将渊淮的兵力两分,一部分随我去攻打傅承昱,这人是个硬茬子,直接打就行了,动作利落些,不能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派人去沙棘瞒不过他,不如就光明正大地告诉他。另一部分去沙棘,请易千城的夫人和妹妹来渊淮做客。倘若那么多人还对付不了易千城留在沙棘的亲卫,你们就提头来见我吧。” 易千城能夺了封幕又如何,一个心不够狠,身有软肋的人,即便在他手中的东西,也不一定保得住。 向寒不在乎方法卑鄙,只要能得到最大的利益就好。一旦连笙和易环落在了他的手上,他就不信易千城不妥协。 傅承昱皱眉,心里有几分不安宁,他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渊淮太平静了,实在不像向寒的性子。 他来渊淮已经一个多月,渊淮平静地如同一汪死水,傅承昱提笔写下今日渊淮的情况,仍是一个“安”字。他将信鸽放飞,目光又落在了桌上的簪子上。 那是易环的簪子,是她十六岁那年落了水,昏迷不醒时,他悄悄放在怀中的。 那是他这辈子最胆小的一天,也是他这辈子最胆大的一天。易环旧病复发失足跌入水中,他跳下去将她救了上来。 她脸色苍白,冷得瑟瑟发抖。一个对危险感知分外灵敏的姑娘,此刻缩在他的怀中,像是依赖着她的所有。 他只有这一次机会,将她扯进自己的生命中。让她从遥远的栖凰山,来到自己身边。 他颤|抖着伸出手,拉开了她的衣襟。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 36 章 第三十六章 傅承昱悄悄把易环送进了她的院子,他动作又快又轻,没人发现。心中卑鄙丑陋的念头一旦升起,就再难抛却。 易环天生对危险的感知很强,或许也是因着这个原因,以及初见的不愉快,她见了傅承昱总是拘谨且逃避的态度。如果今天的事悄无声息地揭过,过不久她又会回到栖凰山,他想见她一面得再等整整一年。 他不怕等待一年,可是他怕这样的等待没有尽头,或许哪一天她突然爱上了某个人,那从此连等待都没有意义了。 傅承昱心里在唾弃自己,手上却没有犹豫,先前易环滴水的外衣已经脱了,此时他干脆将易环的衣服脱了个精光。傅承昱不是什么君子,压根儿没避讳的想法,少女纤白的身子如美瓷,他看了一眼脸上烧得通红。 傅承昱咬牙,不敢再看,忙用锦被将她紧紧裹住。易环小脸苍白,呼吸声沉重。傅承昱摸了摸她冰凉的脸颊,沏了杯热茶喂她,她脸色这才好些。 他坐在她床边,眼也不眨地看着她。傅承昱忍不住设想她醒来后的场景。不该看的他已经看了,她醒来打他也好,骂他也罢,甚至心里瞧不起他唾弃他都好,只要她这次不再回到栖凰山,愿意嫁给他,什么都没关系的。 他最怕的,就是两人之间毫无牵扯,岁月把记忆磨了个干净。 易环睫羽轻颤,睁开了眼睛,对上了傅承昱一双灼热而期待的眼。她指尖微动,发现了此时自己的不对劲。纵然被锦被裹得严严实实,她还是立刻感觉到了自己身无片缕。 眼前这个混账做了什么再明显不过,易环又羞又怒,胸腔下一颗不受控制的心四处乱撞,她深深呼吸两口,让自己平静下来,开口的时候声音里的冷静淡漠让她自己都感到意外:“谢谢你救了我,现在请傅大人出去,我要换衣服。” 易环这样的反应让傅承昱有一瞬十分无措,他脸上的表情几变,最后用玩笑的语气试探道:“环儿别羞,反正都看了也抱了,我可以负……” “出去——”易环出声打断他,声音里的冷淡和拒绝再明显不过。 那一瞬他几乎感到绝望,可是等心中的肮脏想法平息下来,他终究是不敢真正让她清誉受损,也不会把这件事声张出去。 “好,我走。”傅承昱出门,心中那只饥饿的饕餮又老老实实缩回了原地,被关在囚笼里。 …… 现在回忆起来,那场他狠下心来制造的纠葛,连一个水花都没有,便偃旗息鼓。唯一留下的,只有桌上那根簪子。多可笑,他去封幕的一年也只能对着一根簪子痴心妄想,如今来了渊淮,还是只有这根簪子伴着他,冷冷地嘲笑他。 “大人,大事不好——” 外面突然喧闹起来,动静越来越大,即便没人报信,傅承昱都知道出事了,向寒终于有动作了。 傅承昱推开客栈的门,皱眉问道:“何事?” 大隐隐于市,傅承昱来了渊淮以后,让沙棘的士兵都乔装一番,住进了渊淮城中最繁华的地方,毗邻花街柳巷。这附近打听消息快,下属能迅速分散掩藏好自己,也能迅速被召集起来。 “向寒他、他正带着大军搜查……” 傅承昱脸上露出一抹讽笑:“他这是疯了么?”在自己城中出兵,这人就是一个疯子。傅承昱沉吟片刻:“大概多少人?” 报信的人额头沁出冷汗,极为惊恐:“很……很多,属下不知道具体的人数,但是,整条街都被围起来了,一个人都出不去。 傅承昱的脸沉下来,向寒竟然为了搜捕自己出动了大军,他还真是看得起自己啊。 “大人,现在怎么办?要召集兄弟们吗?” 傅承昱摇头:“不必,向寒大军出动,我们打不过。让所有人藏好,别暴露了自己。” “是!” 向寒知道他在渊淮,但一时摸不准他在哪里,傅承昱在封幕的一年,闲得实在没事的时候,就自己捯饬简单的易容,此时向寒似乎放弃了封幕,竟然率大军围攻自己! 傅承昱不打算硬扛,打不过就躲,很显然的道理。 但是这件事,他总觉得不会这么简单,向寒在城中大肆派兵搜查自己,能有什么好处?即便他能杀了沙棘在渊淮的所有人,也不能对易千城造成实质性的伤害,顶多折损他一名手下。 傅承昱皱紧了眉,心中不安的预感一闪而过,他突然睁大眼——糟了!环儿! …… “将军,沙棘寄来的信。”傅仪把两封信一同交给易千城。 易千城挑了挑眉,接过来,心里喜悦,他以为连笙终于开窍了,舍得给自己寄封信了。 第一封信—— 是方牧的死讯和连笙失踪的消息。 “将军,怎么了?”傅仪见易千城脸色大变,脸上掩不住悲怮。捏着信纸的手紧了又紧,后来又变为愤怒。易千城没有接话,唇抿成一条直线,拆开了第二封信。 这封信是当初连城主写给梁臻的,请求梁臻出兵杀了方牧,还洋洋洒洒表示了连城主投诚的决心。 易千城的脸色越发冷,心中愤怒和悲伤交织,恨不得将连城主碎尸万段。 他的视线重回第一封信上,白纸黑字,“夫人被劫”四个字让他的心紧紧揪起。连笙出事了! “军师,封幕这边,就拜托你了。大军部署完毕,城主府中也已经安插了内应,商贾们自会在外配合军师,按照原计划,一旦城主府中发出消息,就下令攻打。”他顿了顿,声音毫无波澜:“我要回沙棘一趟。” “您要回沙棘?”如此关键的时刻,几乎只差三天就能夺了封幕,将军这个时候竟然提出回沙棘! “方牧死在了沙棘,连城主背叛了盟约,连笙被劫走了。”他的声音淡漠而冷静,将三件大事说与傅仪听。 “方大人死了!”傅仪觉得不可置信,随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道,“将军,连城主背信弃义,早晚会让他付出代价!但如今拿下封幕迫在眉睫,方大人的死木已成舟,您要追究最好等封幕的事完了以后。” “军师,连笙被劫走了。”易千城回眸看他,袖子下的指节泛白,面上看不出情绪,唯独声音很冷,泛着浓重的寒气。 傅仪叹口气,见将军的模样,知道今日不可能再劝动他。其实知道连城主叛变以后,傅仪就下意识不想去想夫人被劫一事。连家的人啊……让他们半点没怨怎么可能。 方大人的事再怒也可以放一放,等到日后再追究。将军决定现在回去,纵然他不说,也一定是为了夫人。傅仪心中复杂,一时竟不知当初劝说将军娶夫人是对是错。 易千城当日就离开了封幕,天气越来越冷,寒风刮在脸上生疼。他面无表情,分不清是心更冷还是身子更冷。 方牧死了啊……他十来岁就跟着自己,十年前的一场疫病让他成了孤儿,易千城将他带回来,训练成自己的亲卫。他还记得方牧刚来城主府的时候很忐忑羞涩,他饭量大,害怕城主公子嫌弃自己,每顿都只吃一点,后来训练的时候饿晕了过去…… 易千城第一次上战场,方牧也拿着长缨枪偷偷跟去了。奋力护在他周围,易千城皱眉呵斥他的时候,他就嘿嘿笑:“我比公子还大些,哪有缩在后头的道理。” 方牧二十五岁还没娶媳妇儿,每当被人调笑这件事,他就憨憨地笑:“我等我家将军名动天下了再找,到时候沾将军的光,给我个白白嫩|嫩的小媳妇儿。” 沙棘最困苦的时候,方牧默默跟在他的身后,任劳任怨。十年的兄弟,如今折在了颍东! 倘若说之前连城主冷眼不救的态度让易千城心怀恨意,那此刻就是恨意滔天。害了方牧的人,一个都跑不掉。 连家……连家……连笙……阿笙。 他闭上眼,心里一阵刺痛。许是风太大,他眼眶被吹得微红。连家的女人啊。他明明该恨她,但现在这又是在做什么,听到她被人劫走,心中的愤怒恨不得将那劫走她的人撕了。 除了愤怒,他心中竟然对连笙没有一丝恨意,有的只是浓浓的担忧。她还好吗?那么娇娇弱弱的模样,有没有受苦?易千城不敢再想,带着亲卫日夜往沙棘赶路。 宋元看到易千城下马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将军此刻不是应该在封幕吗?怎么会回了沙棘? 易千城的披风扬起凌厉的弧度,宋元赶紧行礼。易千城问:“可知劫走夫人的人是谁?” 宋元低下头,声音压制:“将军……他们连家的人,害死了方牧!” 易千城本在往府里走,闻言停下了脚步,冷厉地开口:“我问,劫走夫人的人是谁?” 宋元咬牙:“属下不知!” “护主不利,等封幕之战结束以后,自己去领二十军鞭。” “是!将军!”宋元抱拳领命,纵然心有不甘,但易千城的命令他不会违背。想到连家的人,他的心中全是恨意,宋元的父亲死在了五年前西羌入侵的战争中,他的姐姐也被西羌人凌|辱,最后自杀了。 如今好兄弟方牧被连城主害死,连家的人,叫他如何不恨? 易千城眸中微冷:“我知你心有不甘,但你记住,她从嫁给我的那一刻,就不再是连家的人。”他的声音不带一丝起伏,像是在心中练习过千千万万遍,“她是易家的人,是我的人。” 说完他不再看宋元是何反应,径自回了院子。 柳嬷嬷见将军迈步进来,踉跄着脚步迎上去:“将军,将军,您救救姑娘……”姑娘失踪了快半月,嬷嬷心中的担忧快要将她压垮,此时见了易千城像是看见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泪水从眼眶滚了出来。 “你们有没有看见,谁劫走了阿笙?” 柳嬷嬷摇摇头,“那群贼人都蒙着脸,老奴不知道是谁……” 易千城皱了皱眉,显然问丫鬟婆子不现实。她们常年待在内院,即便看见了脸,也不一定知道是谁带走了连笙。 柳嬷嬷见易千城皱眉,不知他心中作何想法,怕他觉得毫无头绪便不再管姑娘。柳嬷嬷擦干泪,“将军,您跟我来,姑娘有些东西留给您。” 她走进内室,打开箱子,拿出最下面的包裹递给易千城。柳嬷嬷语调忧伤:“这是姑娘之前给将军写的信,还有一件大氅。” 易千城打开,黑色大氅在他手中,布料很柔|软暖和,做工不精致,但是针脚很密,看得出做的人很认真。 柳嬷嬷说:“这件大氅,姑娘熬了好几个晚上才做好,她生怕将军不喜欢。姑娘不擅女红,很少做这些东西,老奴看着她长大,姑娘性子活泼,第一次见姑娘这么安安静静地做一件大氅。”她越说越伤心,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 易千城的手拂过系带上的云纹,心中柔|软又酸涩,他仿佛看见了她在灯下一阵一线绣好这些花纹。可如今这些冷冰冰的东西还在,那个温暖的人却已经不在这里了。 易千城拆开连笙之前写好的信。 “君安否?此去路途遥遥,望夫君保重身子。天气转冷,多多珍重。包裹里还有一件大氅,倘若你不喜欢,搁着便是——”那个“是”字笔锋微顿,在她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中格外打眼,看着这封信,易千城仿佛能看到她当时的模样,一定咬着唇,心想要是他不喜欢,以后再也不做了。请 阅读最新内容 “……环儿托我给你说好好保重,我和她一起等你回来。” 易千城将信收在怀中,把大氅交给柳嬷嬷。 “好好收着。” “将军?您——” “我去寻她回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 37 章 第三十七章 表面看着连笙被劫走一事毫无头绪,但其实仔细想想便大致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有能力和有劫走她的理由的人,无非就两个。 第一个是向寒,向寒先前就打过易环的主意,再来一次也不是不可能。但是易千城仔细问过当时的情况以后,排除了向寒的可能。 劫走连笙的人,派人去过易环的院子,那群人显然没以带走易环为目的,只是周旋而已,分散了城主府的兵力,他们真正的目的就是连笙。 第二个,便只有连笙那个好哥哥连祁了。 梁臻出卖了连城主,将信带给了自己。连祁肯定能猜到此刻自己知晓方牧的死颍东脱不了干系,他怕连笙出事,于是带走了连笙。 如果是连祁……连笙是自愿和他走的吗?易千城抿了抿唇,眸若寒星。无论是不是,亲自问她就知道了。 想通以后,易千城带人去了颍东。 连笙回颍东多日,连祁在城中为她置办了一座宅子,连笙不愿意回城主府,便在宅子中住了下来。她急于查清方牧的死因,亲自去城郊方牧死的地方看了。 褐色的泥土昭示着曾经的惨烈,尸体早已被处理干净,连笙问过连祁方大人遗体的事情。连祁沉默良久,方对她道:“事情过去这么多日,方牧的遗体已难觅踪迹。阿笙,在此处为他立一块碑吧。” 连笙摇头,攥紧了衣襟:“这里是颍东,方大人不会想尸骨永远在这里的,他一定想回到沙棘。” 听到沙棘两个字,连祁眸光微暗,转瞬化作寻常,他安抚道:“累了一天,先回去吧,这里交给哥哥。” 连笙确实累了,闻言回了宅子,等连祁的消息。 她没回城主府不知事情的缘由,连祁却清清楚楚,此事为父亲和梁臻联手无疑。父亲急于讨好梁臻,还将连丝恬嫁到了皇城去。 连祁暗恨父亲昏了头,不顾连笙生死是一回事,梁臻的真心他又看到了几分,倘若皇城那边不接纳颍东,颍东便成了双方弃子。当初他那么辛苦才保住颍东不被西羌人践踏,差点以身为颍东殉葬,如今事情走向复杂,几乎功亏一篑。 连祁再怒,也知此事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他受这座城的供养长大,不能眼睁睁看着易千城毁了这座城,可笑的是,所剩的最后一条路,竟然只能和梁臻联手,对抗易千城。 他带回来连笙,却不会让连笙知道方牧之死的缘由。宅子里的下人缄口不言,平日里只逗姑娘开心。 连笙打探过目前颍东的境况,几个丫鬟摇摇头,都表示不知。她心中隐隐怪异,哥哥最近似乎不喜她出门,问起来,他便解释道:“方大人死后城中不安生,阿笙待在府中,哥哥有消息就会通知你的。” 连祁拟好了信,吩咐人交予陛下梁臻,他脸上凝重散去,吩咐人将前不久特意去打的簪子取回来。 连笙握着手炉,天空灰蒙蒙的,看得人心中也生了几丝郁气。身后的丫鬟见主子不是很高兴的模样,心中惊恐,生怕公子见了会生气。 丫鬟还没想好哄主子的说辞,就见廊外一个穿天青色衣服的男子走来。连忙噤声,悄悄退下了。 连笙听见身后动静,回眸一看便看见了哥哥连祁。他青衣玉冠,神情微凉,见到她回头,那股子淡漠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柔和。 连笙露出一抹笑意,忍不住问他:“哥哥可是有消息了?” 连祁步子一顿,若无其事地摇头:“暂无。”连笙掩饰好自己眼中的失望,连祁踱步至她身边,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 “外面冷,去屋子里吧,哥哥给你带了东西。” 连笙依言进屋,连祁将一个刻了梨花的精美盒子递给她。连笙打开,一支嵌着红宝石的凤簪躺在里面,一看便是价值不菲之物。 好看归好看,可哥哥送她这个做什么?往日哥哥来都是送一些稀罕的小玩意儿或者精巧的吃食,送首饰却还是第一次。 她一双明眸望过去,连祁解释道:“你匆匆回颍东,衣裳首饰都没带,恰巧见了这个,觉得挺适合阿笙的,便买回来了。”他没提这支簪子是刻意命人打的。 毕竟是亲哥哥,连笙轻声道了谢,便打算收着。收好见连祁抿唇看她,一言不发。 “哥哥?” “你不喜欢?” 连笙觉得哥哥眼神怪怪的,这簪子漂亮又贵重,她自然是喜欢的。见她否决,连祁神色一松,又问道:“那为什么不带?” 连祁在这件事上过于执着了,连笙无奈,不想哥哥失望,便打开盒子,斜斜插在发髻上。连祁端详她片刻,走过抚上她的发。 “歪了。”他伸手,将那支簪子取出,重新替她戴好。连笙只看得见他光洁的下巴,看不清他是个什么表情。 连笙想了好几日,终于决定好回一趟城主府。“哥哥,我想回一次府,问问父亲究竟发生了何事。我还是觉得有人唆使父亲杀了方大人。”连祁闻言,眼中的柔和滞了一瞬。 “阿笙不相信哥哥?” 连笙摇摇头,她当然相信连祁,可是这么多天都没有一点线索,也不知道在她被带走以后,沙棘是什么情况。她想亲自去看看,这样心中安定些。 一旦撒了一个慌,后面的谎言便顺理成章。连祁道:“我没问出父亲任何事,他不愿意说,你去了也没用。再者,现在你不适合回城主府,父亲已经得罪了易千城,既然第一次他没有顾忌你的安危,就会有第二次。你的身份还是易千城的夫人,回了城主府,你可能再也出不来了。” 他细细观察连笙的表情,她对父亲的无情没有表现出伤心。连笙确实已经不伤心了,人心会痛,可是久而久之也会麻木。小时候她还会渴望父亲能像其他孩子的父亲那样慈爱,等到的却是越来越疏远。父亲屡屡放弃她,她伤心过了,也就不会再伤心了。 只不过往常连祁都会怕她伤心,不挑明说这件事,这次竟然直接点出来了,仿佛已经不在意她与父亲之间还有没有父女之情。她仔细想了下连祁的话,他说得有道理,父亲既然能狠下心杀方牧,便也忍心再次对她下手。 连笙赞同连祁的话,便不会回城主府。 如今的情况她始终觉得别扭又怪异,连祁为她安置了宅子,又命丫鬟来陪她说话。不喜她出门,每次来却会带各种礼物。连笙不喜欢这样,之前在沙棘她出不去,到了颍东情况似乎也没好多少。 又过了几日,连笙提出想出去走走。丫鬟脸色一变,忙开口道:“姑娘,外面风大,又不安稳,要不您就在院子里转转吧。” 连笙皱眉:“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她觉察出不对了,府中的人似乎都不希望她出去。 小丫鬟脸色一白,不敢接话。身后传来温润的声音:“阿笙,谁惹你生气了?” “哥哥,我没生气,我就是想出去转转。”城主府虽然不能去,但是里面好歹还有服侍了她很多年的人,找人出来问几句话还是可以的。 “今日无事,我陪你吧。”连祁的脸上没有多余的情绪,吩咐人准备软轿。东西才准备好,门房匆匆进来,小声对连祁道:“……公子,城主府那里出事了。” 他声音压得低,连笙只隐隐听到出事两个字,连祁听完,脸色不变,对连笙道:“出了点事,哥哥改天陪你逛好不好。” 连笙忙道:“我可以自己一个人出去的。” 连祁眸色如墨,淡淡吩咐道:“好好保护姑娘。”身后有人低声应是。连祁出了门,小丫鬟为连笙拿来披风系好,问她:“姑娘,现在就走吗?” 连笙点点头,带着人出门了。身后侍卫使了个眼色,一众人悄悄隐在连笙身后。 连祁的心里没有面上那么平静,城主府出事,是连城主让人带话来的。门房画中语焉不详,只说沙棘的人出现在了颍东城主府。回去看到地上的两具尸体,连祁用询问的眼神看向父亲。 连城主愁绪满面,看着地上身着黑衣的两具尸体,开口道:“昨晚潜进府里来的,都是服了毒的死卫,被发现以后自杀了。”也就是什么都没有问出来。 “一定是沙棘来的人,上次陛下没把方牧的人处理干净,易千城一定知道我与方牧的死有关系了,这才派人进府杀为父。” 连祁沉吟不言,地上的尸体看不出什么,猜测的话,他也偏向是沙棘来的人。但这群人来的目的却可能不是父亲说的那样,来行刺他为方牧报仇,很可能,他们是为了连笙。 他没有把猜测告诉连城主,除了自己亲卫,没人知道连笙在哪里。连祁只道沙棘守卫森严,他的人进不去,担心颍东安危,这又赶了回来。连城主半信半疑,但大儿子毕竟是主心骨,他这个时候回来是件好事,也就没有深究。 连祁让父亲加强府中的守备,自己去了书房,下属低声道:“公子,姑娘出了小巷,去了一间酒楼,买通了几个小乞丐,让他们守在城主府不远处,又为他们描述了以前院子里伺候她的丫鬟婆子的模样。她们采买时,让小乞丐递个信去见她。” 连祁目光冷了冷,阿笙果然还是想自己去查这件事。 “由她去,买通她院子里的一个婆子,给她说说城主府的事,别叫她起疑。”但城主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还是他说了算。 梁臻回了信,表示愿意合作,乐意之至。连祁看完,将信烧掉。对于梁臻这个人,他半分好感也无,可是论兵力,他比不上易千城。连祁揣度,梁臻手上的兵力加上颍东的,也不敌易千城。但是浣水再掺和进来,就不一定。 易千城再厉害,也不会胜过三城联手。他是连家长子,祖祖辈辈守护的颍东他不能不管,但是他也不能再容忍连笙待在易千城身边,想到易千城对她做过夫妻之事,她的身子属于另一个男人,如今心也慢慢靠了过去。他的心里烧起一把火。融了原来的冰,却成了燎原之势。 妹妹他要,颍东也要保住。 他会试着不再以哥哥的身份与她相处,等时机到了,再告诉她羽娥姑姑的事。若她知道自己不是连家的女儿,会接受自己吗? 不急,哪怕颍东来了人,只要不是易千城,他总能慢慢找出应对之策。易千城此刻还在封幕,等他赶过来,自己已经部署好一切了。 …… 连笙要办的事总算有点眉目,现在只等那几个小乞丐报信儿就成了。她心情好了些,接下来几天也没提出要出门。 丫鬟们松了口气,就怕姑娘再折腾。天气越来越冷,连笙午睡的习惯依旧没改,大冬天往暖和的被窝里一钻,惬意极了。她才睡下,意识正朦胧,下巴却痒痒的,她伸手去挠,小手被人攥住。连笙一惊,睁开了眼睛。 男人的眸如深潭,面无表情地看她。因为困,她眼角有点点泪光,肌肤白嫩|嫩的,下巴处被他刚按出了了一个印子,一副娇气的模样。 连笙以为自己在做梦,薄唇星眸,凌厉的眉眼,他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易千城怎么会来这里? 他身上沾染了外面的寒意,贴得这样近,也尽数传到了她的身上。何况他死死摁着她的双手,肌肤相触,冰凉的感觉告诉她不是在做梦。 她浑浑噩噩地,喊了一声夫君。声如蚊蚋,却打破了他脸上的表情。 “你倒是过得很惬意。” 他开口,她便听出来了,易千城生气了。非常生气。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 38 章 第三十八章 易千城确实要被这个小没良心的给气死了,他从封幕赶回沙棘,又从沙棘赶到颍东。连祁这只狐狸,给了他许多错误的暗示,先去城主府搜了一大圈也没看见人,后来戒备加严,他又磨了好几天。直到阴差阳错看到一群小乞丐才知道连笙在这座宅子里。 静谧冷清的宅子,香甜入睡的美人。要不是知道这是他的女人,还以为是谁在金屋藏娇! 偏偏她那个好大哥将她带来这里,她一副安稳度日的样子,让他的心火越烧越旺,忍不住出言讥讽。 连笙放软语调:“夫君,你怎么来了颍东?” 他语调森寒:“方牧死了。”这事是所有人的伤心事,他此言一出,两人都沉默了一刻。连笙不敢看他的眼睛,他知道方牧死了,那会怎么看自己呢,她先前写了一封信给易千城,至今都不知他的态度。 总得有人率先开口,连笙低声道:“抱歉。”他见不得她这幅样子,扣起她的下巴,语调微高:“哪里错了?”连笙一愣,反应过来他是问自己为何道歉。她讷讷道:“方大人的死,一定会有个公道的。” 易千城眸中伤痛一掠而过,他嗯了一声,纠正她:“方牧不是你杀的,也不是你害死的。你犯的错不在此。” 不在此?那是什么?连笙一双水眸看他,里面透着浅浅的疑惑,全然不知除此之外自己还有哪里做错。他扣着她的双手猛然用力,连笙惊呼一声,下一刻连忙噤声,向外面看了一眼。易千城悄悄来的颍东,暴露了会让他有危险。 他却不在乎这个,要不是将外面的人都清理干净了,他也不会在这里与她说话。 他道:“悄悄跟着连祁离了沙棘,还是想做回你的颍东姑娘?”他脸上的表情谈不上好看,仿佛她一点头,下一刻就要掐死她。 连笙哭笑不得:“夫君,我先前写信给您解释了,我觉得方大人的死有蹊跷,您又身在封幕,我想回来调查真相。环儿身边的兵力不宜分散,恰好哥哥可以护送我,这才回的颍东。” 他皱起眉,信?他可没有收到什么信,连笙这模样不像是在撒谎。连笙得知他没有收到信,微微惊讶,红唇半张。 “我将信交给哥哥了,一共写了两封,让他交与宋大人。”难道宋大人太讨厌她,没有给易千城? 易千城心里想的却不一样,要是宋元真的收到了信,没有那个胆子不给他看,他从封幕赶过来是大事,宋元虽有私怨,但不会在这种大事上犯糊涂。 宋元压根儿没有收到信。 易千城眼里闪过一抹阴寒,化作讥诮,又藏匿了下去。她那个哥哥倒是有一身好心机,就是不知对连笙是个什么心思。亲兄妹,倘若他胆敢有什么龌龊的想法,定不会放过他。 连笙懵懵懂懂,心里有一丝怀疑。易千城微微眯眼,见她这模样,看来连祁藏得很深。既然连祁要藏着,他也不打算点明,连笙想不通其中关键,他不会做推波助澜的人,反而让连笙看清了连祁的心思。 她心里有隔阂就够了,就算他不说,她也会猜测有可能是那两封信根本没有送出去。 易千城赶了半个多月的路,精神时时刻刻紧绷着,见她没事,终于放松了下来。他终究心有不甘,妻子迷迷糊糊被人带走了,倘若他没及时赶来,还不知道骗她的那只狐狸会做什么事。 他心里不爽利,看她那张白白净净的小脸就来气。 “我乏了。”他突然开口。 连笙闻言去看他面容,他走了月余,又恰在冬日,倒没有晒黑,但是面容瘦削了不少,脸上的棱角看起来更加锋利,如一把出鞘的宝剑,暗藏锋芒。他一向爱洁,此时下巴上却隐隐能看出胡渣子,眼下泛青,看起来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虽然他说是为了方牧之死赶来的,但是连笙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在说:才不是呢,他不知道你是否安全,这才赶过来的。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安慰自己,但心里确实泛起了甜蜜,看他这样子,她有些心疼,伸手去抚他眼下。他手指微动,放开了摁住她的手,让她的小手来到脸上,轻柔地抚了抚。 连笙有几分害羞,自那事以后,易千城就去了封幕,仔细算来还是二人第一次见面。都说小别胜新婚,此时她心中扬起淡淡的喜悦,想念也情不自禁往外冒。 她红着脸颊,没去想女子应当矜持的问题。“你累了吗?” 他眸子如黑曜石,紧紧盯着她,感受到她的温柔,心中欢喜,眼神也软下来,嗯了一声,然后道:“让我歇会儿。” 他说完也不待她同意,翻了个身,将人搂在怀中。连笙惊了一瞬,顿时想起这是什么情况,见男人已经闭上了眼,她低声在他耳边道:“夫君,这是我哥哥的宅子。”她哥哥的宅子,就意味着易千城的行踪不安全。 她提起连祁,他心中淡淡不悦。易千城自然知道这个地方不适合休息,但不急在这一时。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边,怀里是她软乎乎的身子。 他口干舌燥,想起了那晚她在他身下的娇媚样,着实勾人。 连笙见他没反应,依旧闭着眼,有些着急。连祁时不时便会过来,要是他见了易千城,会不会为难他?她将焦虑写在脸上,伸手推了推他:“夫君。” 他没睁眼,感受着她的担心,心里舒坦了几分。手抚上她的腰,感觉她身体明显紧绷了一瞬,他有些想笑,是怕痒还是敏感? “胖了。”他睁开眼,淡淡评价道。连笙脸上的担忧变作气恼,她长得美,也爱美,何况没有哪个女子乐意被说胖。她嘴唇微嘟,显然有些恼。 易千城爱惨了她气恼了小模样,面上不显,他的手轻飘飘地略过她的腰,落在她那对玉兔儿上,眼里泛着笑意,又重复了一遍:“胖了。” 他动作轻佻,纵然穿着冬衣,她还是明显感觉这男人轻轻拧了下……那里。连笙的脸瞬间红了,又瞧见他眼里的戏谑,哪里不知道他是故意逗着自己玩!她不知是该羞该恼,伸手去推他的手。 易千城挑挑眉,她推他,他故意不动。她那点力气,他不配合又哪里推得动,反而像引导他揉了揉。 他眸色渐深,连笙瞧不见,只以为这男人欺负自己。她微红着眼圈,在他手上拧了一把。易千城苦笑,收回自己的手,挑起她的下巴吻了一下,浅尝辄止,在安抚她。见她委委屈屈的样子,他心里感叹,真娇啊。 易千城起身,抱起还在榻上的连笙,连笙下意识抱住他的脖子,却不敢出声。易千城低声道:“带你走。” “我……我哥哥他……”连笙靠在他怀里,他回道:“勿扰。”莫名地,她心里安定下来。任由易千城抱着她往外走,易千城走了几步,想起外面冷,榻上有披风,他取来裹住她。 连笙感觉到他的细心温柔,心里甜蜜,抿着唇儿笑。 他却在低头时看见了她的发簪,一支宝石凤簪。他虽不懂这些女子的饰物,但那发簪式样精美,一看便是用心打造的。连笙方才躺着,他只顾着看这张魂牵梦萦的脸,没注意到她的发饰,此时突然发现,心中的额怀疑便像野草一般疯长。 以前他没见过连笙带着簪子,如今她头上素净,只带了一支发簪。 “哪里来的?”他出声问,见连笙面露不解之色,他加了两个字,“簪子。” 连笙想起凤簪,没隐瞒他,“哥哥送的。”易千城脸色微变,但见连笙坦诚的模样,心里郁结散了些。他空出一只手,将发簪随手一扔,也不知道扔到了哪个角落,抱起人就往外走。 “夫君,簪子……”瞥见他阴森森的目光,连笙闭上嘴。 他威胁道:“再提就把你扔出去。” 连笙抱紧他一分,不敢回头看那簪子。去到外面,连笙才看到宅子里的下人全倒在地上,她一惊,抬眸去看易千城。 易千城看她这眼神,出声道:“没死。” 连笙舒了一口气,想起刚才在室内被易千城那般戏弄,还不敢发出声音,满心担忧,就知道是他故意使坏。她眨眨眼,在他腰上掐了一把。 男人闷哼一声,身子抖了一下。连笙以为他要把自己丢出去,忙抱紧了他的脖子,埋首在他怀中。 他见她这模样,哼了哼,眼里却含着笑意,步子生风,走出了这令他看一眼就心烦的宅院。 两人此番见面,没起任何争执,也没有任何误会。是连笙没有想到的,她初嫁给易千城的时候,他小气的模样仿佛就在眼前,那时在他眼中,自己就代表着整个颍东,必须背负颍东的所有罪孽和污点。可现在方大人死了,他没有一见面就怪罪于她,反而更紧张自己的安危。 想起方大人的死,她心里又愧疚又难受,眼珠儿在眼眶里打转,念及易千城的好,不争气地掉了泪。易千城见她这模样,吓了一跳,他皱紧了眉,伸手帮她擦泪。 “怎么了?” 连笙心里难过,看着易千城憔悴的脸,心口堵堵的。她突然伸手抱住他的腰:“夫君,你真好。”倘若她这话时撒娇着说的,他必定心笙摇曳,可是此时她眼中含了泪,声音软糯歉疚,他心下的怜惜便多了一分。 她不让他看见自己脸上的泪,声音却还在继续:“颍东对不起你,我也……方大人的死,抱歉。” 他身子僵了僵,眸中情绪变化不定,最后轻轻拍拍她:“不是你的错。”到了如今,他终于想通,连笙是连笙,颍东是颍东。她的难过没有一丝一毫作假,她心里的愧疚他感受到了。 方牧的死,或许是他这一辈子另一个过不去的坎,曾经跟在他身后奋力杀敌的少年,如今化作异乡的一胚黄土,至今不知魂归何处。他心中愤怒,不甘,想亲手将元凶千刀万剐,却无论如何也不会再迁怒到她身上了。 正如他对宋元所说,连笙从嫁给他的那一刻起,就是沙棘的人,是他的女人。 连祁很快就发现妹妹不见了,府中下人清醒以后战战兢兢地跪在大公子身前。连祁审了一通,也没审出什么头绪,他向来脾气温和,此刻却压不住心中的怒火。 倘若只是沙棘的人还好,若是易千城来了,那连笙心中自然起疑,且再带回连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她心中会存着抗拒,再也不信他这个哥哥。 大公子冷着脸,平日神仙一样的人,此时看了让人心中害怕。 连祁本以为沙棘的人不会这么快找到连笙,他事务繁忙,也怕转移连笙让她起疑,没想到一会儿功夫,人就被带走了。 怒归怒,他理智还在。吩咐殷洲:“关了城门,挨个搜查,就说颍东混进了贼子。父亲那边也这样说,不必多解释。” 殷洲领命离开,连祁扫了一眼战战兢兢的下人,淡声道:“下去。” 人散得差不多,他这才迈进内室,榻上微乱,足以猜到方才主人还在上面休息过。连祁垂下眸,抚过褶皱,榻上凉了,没有一丝温度,他的眉眼沉郁下来。 直到那根凤簪落入他眼中,他脸色变了变,捡了起来。凤簪落在床角,不是枕头一方,他一思量便明白,一定不是妹妹不小心掉下来的。 而是……有人故意扔掉的。 他这才想到最糟糕的一种可能——沙棘的其他人不会扔妹妹的东西,除非是易千城! 连祁瞳孔微缩,不能让他把连笙带走,她走了,他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 39 章 第三十九章 连祁心中不甘,他毁了连笙的信,易千城远在封幕,连笙对连丝恬嫁给二皇子的事一无所知。他本以为在这宅子和连笙换种方式相处,久而久之她会接受哥哥不是“哥哥”这个事实。 没想到易千城竟然会来颍东!连祁很少失策,但这次,他高估了自己的速度,低估了连笙在易千城心中的地位。他的手抚过凤簪上的宝石,心里像关住了一头横冲直撞的野兽,撞得心口发闷,只差一点,只差一点就会成功。 他顺利瞒过了妹妹,但一切计划全部被打乱。 连祁将凤簪收到怀中,迈步往外走,既然易千城来了,就不能让他活着回去。易家与连家的隔阂抹不平,易千城早晚会出手对付连家,这次他没带大军来,但下次就不一定了。 一是为颍东,二是为连笙,易千城必须死! 他此番算计连笙并不知情,她在陪着疲乏的易千城。易千城许多日没睡好,他有逃出颍东的后招,此时也不急着回去。算算日子,军师也应该拿下封幕了,他心中轻松,便抱着娇|妻睡觉。 连笙晌午没睡好,但她心中装了事,便顺不着。他抱着她睡,她心里想他,就没抗拒,任他抱着。她睡不着就偷偷打量他,他闭着眼,呼吸均匀,脸上带着几分憔悴。 她心中又甜蜜又心疼,旋即想起兄长,心中添了几分不安。她不见了,哥哥肯定很快就知道了,易千城不愿这么快离开颍东,他想去找方牧的尸骨,带着自己的兄弟回故乡。连笙怕两个男人起争执,伤了谁都不好。 她心中怨父亲的无情无义,可哥哥从小到大都没有对不起自己,他护着她长大,又不惜千里将她接回来,因着担心她的安危。她想起那两封信,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不愿意去怀疑,但心里的猜忌却难以消失。 她不怀疑宋元了,宋元虽然讨厌自己,可是不至于会忤逆易千城。易千城的大军还在封幕呢,这会儿易千城来沙棘很危险,宋元倘若知道自己的行踪,肯定会以她尚且安全为由劝下易千城。 哥哥他…… 连笙思绪纷杂,易千城醒后看了她好一会儿她也没发现。她乖乖窝在他的怀中,他盯着她嫩滑的脸,凑近了看,一丝汗毛都看不见,果真天生丽质。 他见连笙想得出神,没去打扰她,等她终于回过神,他方笑道:“在想什么?” 连笙知道他不喜兄长,因此挑了部分实话与他说:“在想方大人的死,我了解父亲,他没那个胆子平白杀了方大人,背后必定有人唆使。” 这事易千城也赞同,害了方牧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连笙不知道后来连城主写去皇城的信,他却是亲自看过。事情说起来也简单,但凡知道那封信的存在,便知道方牧的死与梁臻脱不了干系。 只不过那信上尽数是连城主丑恶的嘴脸,让人更恨连城主罢了。派人送信来的梁臻,也一定不清白。 他不瞒她,将梁臻的事说了一说,连笙又几分诧异地重复:“梁臻……” 易千城有几分意外:“你识得他?”连笙摇摇头,说认识还真谈不上,“约莫一年半以前,当时他还是二皇子,代替皇上来颍东巡察过。” 她对梁臻没什么印象,隐隐记得他看起来像个轻佻浪荡的公子,着一身华服,打量她的眼神让她不舒服。听易千城提起梁臻,她想了想,有几分紧张:“梁臻想联合父亲对付你?” 看起来却不像,梁臻显然不中意连城主这个手下。但看她担忧的模样,他心中爽利,在她唇上落下一吻:“阿笙懂得为夫君着想了,真乖。” 她杏眼亮晶晶的,有几分羞怯。他见了心中感动,更多的是心痒痒,扣着她的后脑勺吻了上去。反正更羞臊的事已经做过了,他不在乎白日宣淫。 他的吻热烈霸道,扣住她不让她退却,连笙被他吻得没了力气,揪住他的衣襟,看着无助可怜。 她双颊绯红,眸若秋水,越是这番模样,他见了越想要欺负。这么娇媚个人儿,恨不得揉进骨子里。易千城伸手去扯她衣裳,连笙咬唇,心里有几分紧张,忍不住想到了那晚上。 外面日头还明晃晃地照着呢,她实在没脸与他扒光了做那事,只好小声提醒他:“夫君,现在是白天。” 他轻笑一声,呼吸粗重,埋首在她怀中。她衣裳被他扒得差不多了,因此他唇上的小动作立即被她感受到了。 偏他还在问:“你说什么?” 连笙真以为他没听清,她耳朵红得滴血,伸手去推埋首在她……那里的那颗脑袋,又重复一遍:“白天。” 他觉得她可爱,煞有介事地哑着嗓音接:“嗯,确实白。”连笙知道又被他骗了,只不过这会儿她被他撩得全身发软,没力气打他,想到那晚上还没成她就那么疼,而且这男人根本停不下来的,她委屈哒哒地推了推他。 易千城与她十指相扣,另一只手去扯她裙子。他被欲|望烧昏了头脑,甚至忘了这还是在颍东。 直到门外传来三声叩门声,连着敲了两遍里面的人才听见。易千城任性起来不像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他的手没停,依然在往她腿心钻。 连笙却受不了外面站着人在焦急地喊,自己夫君还置若罔闻继续的事儿。她咬唇,拉过被子,死活不让他碰了。 易千城意犹未尽地收回手,他将她脱得差不多,自己衣衫却只凌乱了些。他脸色不是很好,整理好了衣衫,又替连笙把锦被裹严实了,这才开门出去。 亲卫听里面有声音,却迟迟不见将军应声,此时将军开门出来,又关好门。易千城面容冷峻威严,冷冷地看着他:“什么事?” “颍东城门关了,大公子连祁在吩咐人搜城。”亲卫忙道。 易千城既然决定找一找方牧的尸骨,便猜到了接下来要面临的危险,城门关了还可以再开,他一点也不着急。易千城吩咐道:“按原计划行事,我带夫人去城郊等你们。” 亲卫领命去了,易千城才又回到房内。方才他们商榷的时间,连笙将衣裳穿好了,易千城看了她好几眼,别开了目光。这还不是时候,他看着只能干难受。 连笙眨巴着眼问夫君:“发生什么事了。” 她好哥哥做的坏事他向来不遗余力与她分享:“连祁下令把城门关了,正搜查我的行踪。” 连笙脸上白了白,红润的小脸瞬间变了个模样,易千城瞥见了,终究还是不忍心占了上风,问她:“怎么,不信任你夫君的能力?” 她连忙摇了摇头,曾经易千城带着她去追击想伤害易环的人,她就知道他的厉害。但这里是颍东,易千城带的人并不多……她心中难免担忧。 “整理好,我们要离开这里了。” 哥哥在搜城,连笙知道这里不能多待,忙整理好衣裳,系好披风,回眸见易千城看着自己的发间,她露出几分疑惑,易千城没解释什么,移开了目光,道:“走吧。” 到了方牧战死的那处,连笙不由得放慢了脚步。易千城脸上的冷漠也多了几分,这里曾经死过那么多人,仿佛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气。 他的兄弟,颍东的好男儿们,就是被人算计,死在了这里。 连笙先前已经来过这里一次,此时再来,心中哀绪忍不住又起。易千城却突然出了声:“方牧从军那年,还是个十五岁的少年。他那时常常吃不饱饭,不像后来那么健壮。他饿着肚子,练枪法却比谁都努力认真。第一次上战场时,他没有一丝畏怯,回来却吐得昏天黑地。” 他回忆着,“方牧是个好手下,也是好将领,没人不喜欢他。如今他回不去沙棘,一定很难过。我既然来了,总得带他回家的。” 连笙感受到了他的伤感,他那样难过,她听他口中的方牧,也觉得胸口发闷。她沉默着听完,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才好。 上前几步,连笙握住他的手。易千城的大手干燥冰凉,他低头看她,连笙轻声道:“我们一起带方牧回家。”她知道他无需安慰,人死了什么都没了,想必回到沙棘也是方牧最后的心愿。 他不说好,只静默地看她为自己暖手,他体质偏凉,她的小手柔|软温热,融化了冷冰冰的地方,驱散了他眉宇间的淡漠。易千城喜欢这样温柔的连笙。 夫妻俩在郊外等了好一会儿,易千城的亲卫压着一个少年匆匆赶来,那少年低着头,被人拖着走,显然昏迷着。连笙听见动静回眸去看,怔愣了一瞬,立刻认出了那是谁。 她同父异母的弟弟!连玺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 40 章 第四十章 易千城竟然派人将连玺越绑来了! 自上次行刺事件以后,城主府戒备森严,连城主怕死,终日不出门,命人将府邸围了个严实。桑夫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唯有二公子连玺越,管不住自己的腿,好|色至极,屡屡往花街柳巷跑。 易千城吩咐道:“去通知连城主和连大公子,让他们放聪明点,来几个人就够了,刀剑无眼,伤了二公子可不好。”他见连笙惊讶的模样,皱了皱眉。 “生气了?”连玺越毕竟是她弟弟,易千城虽然知道除了连祁,连笙与其他连家人的关系不怎样,但是摸不准究竟如何。 连笙摇头,她与连玺越没什么姐弟情谊。易千城必须有个人质,否则很危险。 两人没等多久,搜城的连祁就来了城郊。易千城懒懒地抬眸撇过去,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大公子不疼惜弟弟啊,带这么多人来,想亲眼看看二公子人头落地吗?” 连祁没回答,与他对视一眼,两个男人眼中沉沉,各自都明白对方那点心思。连祁率先移开目光,落在连笙的手上,她牵着易千城,靠在他身边,俨然一副好妻子的模样。 连祁不慌张,易千城更不急,他招了招手:“叫醒二公子。” 一桶水兜头淋下,连玺越打了个哆嗦,睁开眼睛目光茫然,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记忆一回笼,连玺越惊得脸色惨白,看到连祁,忙大喊:“大哥,大哥救我!” 连祁看他一眼,目光又落回了连笙身上,“阿笙。” “哥哥……”连笙低下头,不知该怎么面对连祁。她觉得这样的哥哥有些陌生,自己夹在夫君和哥哥之间,左右为难。连祁肯定瞒了她很多东西,以他的本事,不可能现在都不知道父亲与梁臻勾结。他一定知道,可是却没有告诉她。她像个傻瓜一般,在宅子里等消息。 手上紧了紧,易千城握住她的手轻轻使力。连笙回过神,感觉到一丝安心。 连祁见连笙垂头,她已经怀疑了,但现在不是解释的时机。连玺越冷得厉害,牙齿冻得咯咯作响。场面僵持着,他全身被淋了水,坚持不了多久,连祁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大哥,你别不管我!” 连祁皱眉,看着易千城,“说说你的条件吧。” “很简单,第一,告诉我方牧的尸骨在哪里。第二,让我们出城。完成两个条件以后,我自然会放了二公子。”方牧的账,日后再算。等他重回颍东,就是这群人该赎罪的时候了。 “我不知道方牧的尸骨在何处。” “那就请连城主出面好好调查一番,为了他儿子,他不知道也必须知道。我就在这里等着大公子的消息,天气寒冷,二公子的身子健壮,等上一个时辰,应该不成问题。” 连玺越闻言眼前一黑,短短一刻钟,他就快被冻得失去知觉,要是等几个时辰,即便不死,也会残废。连祁神色镇定,看连玺越的眼神有几分冷漠。 倘若今日真按易千城所说,将方牧的尸骨送来以后,再放他们出城,那连笙……就再也没办法回到他身边了。 “大哥,我求求你,你去告诉爹,让他把那、那什么尸骨给他们。”连玺越痛哭流涕。 连祁神色未变,突然想到什么,向连笙看去。她一双澄澈的眸子惊愕地看着他,仿佛第一次见他这个淡漠绝情的模样。他心脏一缩,淡淡的恐慌感涌上来,有一瞬间脑海里一片空白。 不可以,不能用那样的眼神看他。连祁立刻做出选择:“去通知父亲,让他马上过来。” 连笙闻言舒了一口气,她险些以为,温润的如玉的哥哥,变成了一个绝情自私的人。就算是她这个不受待见的姐姐,也不希望连玺越被冻死。 方大人的骨灰必须带回去,这是颍东欠他的。 连城主很快带人赶来,易千城看他那副又怕又惧的模样,讽刺地挑了挑眉,心里恨透了这个小人。六年前他害了沙棘,六年后害了方牧,他不会放过他。 连玺越冷得涕泗横流:“父亲,你救救孩儿!” “易将军,方大人的尸骨在往东四十里处,您高抬贵手,放过犬子。”于德跃杀了方牧以后,连城主派人敛尸,将所有沙棘士兵埋在了城郊东。 易千城颔首,神情很冷。亲卫得了指令,往东而去。连笙沉默地看着连城主,许是因为心里有愧,他没有往这里看过一眼。退出转码页面,请 爱阅小说阅读最新章节。 “父亲。”连笙轻声道,“这是我最后一次叫您父亲。” 连城主脸上的尴尬愧疚之色一闪而过,眼神闪躲,最后落在连笙身上。她眼睛明亮,樱唇鲜红,如雪地里绽开的红梅,恍然与另一个女人重合,有一瞬间,他以为那是十六年前的斐羽娥。 连笙跪下去,冲连城主磕了一个头:“感谢父亲的衣食之恩。”她只说衣食,不论教养,教导她长大的人,是哥哥。 连祁看着,不知道该喜该悲。从前他就在想,要是有一天,连笙不再是他的妹妹,那该是怎样的光景?可如今成了现实,却是她要离他远去。 “哥哥,你永远是阿笙的哥哥。” 连祁的手猛然握紧了缰绳,他的眸中略过一丝悲哀。永远都是她的哥哥?可是他现在最不想当的,就是她的哥哥!他甚至在想,倘若不管不顾带连笙走,不回城主府,现在会如何?抑或是后来在宅子里,他告诉她一切,坦白自己的心意,她还会不会把自己当哥哥? 易千城走后第三日,傅仪带人顺利攻下了封幕,繁华了一百多年的封幕,由于内里的分崩离析,脆弱得不堪一击。 但是见到功不可没的人以后,傅仪忍不住惊讶。女子取下斗篷上的帽子,露了一个笑容,行礼道:“傅军师,我是颜玥。” “姑娘是……先前给我们传信的人?” “是,不瞒军师,颜玥一年前与贵公子商议好,将来有朝一日,助沙棘拿下封幕。而如今,终于等到了这一天。”颜玥微笑,她面容姣好,我见犹怜,笑起来楚楚动人。 傅仪心中纳罕,这颜玥是颜狨的女儿,封幕城主府的姑娘,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子,却扰乱了一池水,决定了一座城的兴衰。他现在不得不怀疑,连颜老城主重兵,两个少城主争位之事,也是这位姑娘的手笔,若果真如此,那这女子也未免太可怕。 沉吟片刻,傅仪主动出声:“不知姑娘来此是?” “颜玥感激军师未伤我封幕城中无辜的百姓,如今封幕没了,百姓们会在将军的宽和下越来越好。可是封幕的城主府没了,颜玥就没有了家。我一介女子,不求别的,只求有个安身立命之所。我爹爹已经病逝,两个兄长也已经在军师的手中,于沙棘来说,颜玥有功,可是于封幕来说,颜玥却是罪人。” 她再抬眸时,已泪盈于睫:“小女子求军师和将军,能收留我。” 不论说者有没有心,作为听者的傅仪却认真地考虑起了关于颜玥的事。颜玥求一个容身之处,倘若真的只是简单的一席之地,她必然不会来求,这姑娘不是个简单的人,以她的能力,不是难事。 她还想要地位,或者说一个合适的身份。 想要光明正大地入主一座城,最好的方式莫过于联姻。当初傅仪劝易千城娶连笙,便是这个原因。如今的颜玥…… “姑娘为何帮助沙棘?可否告知老夫?” 颜玥擦干脸上的泪,“此事牵扯到封幕的一桩陈年旧事,我不便告知将军。但……您只要知道,若不是有缘由,我不会出此下策。” “既然姑娘不便说,我也就不再问。只是老夫心中有一事不解,渊淮之主向寒的野心路人皆知,对封幕更是觊觎良久,姑娘为何不与他合作,而是选择了沙棘呢?” 颜玥早就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因此她不疾不徐地回答:“向寒的性子古怪,此人性情不定,且贪得无厌。先前我在府中,就已经听闻了向寒的反复无常,我担心与他合作以后,他不会放过封幕的百姓,也不会依言给我应有的敬重。” 她顿了顿,又道:“易将军却不同,他是少年英雄,为了保护了沙棘城杀了入侵的西羌人,后来又愿意出兵帮颍东。颜玥敬重他,自然愿意帮他。” 她的嗓音低下去,似乎透着一股羞涩。傅仪见了自然懂了,看来封幕的颜玥姑娘,不仅与自己的父兄有仇,还合计着为自己挑夫婿。 恰好她看上的,是自家将军…… 傅仪想着联姻一事,再没有人会比这位姑娘更了解封幕了。傅仪笑道:“此事傅仪做不了主,我带姑娘见将军,姑娘自己说与将军听吧。”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 41 章 第四十一章 易千城替方牧敛了尸骨,挟持着连玺越出城。终究是亲儿子,连城主不愿意看着连玺越出事,只得下令放他们走。 连祁在马上一直看着,看得眼眶泛红,隐隐酸疼。 天上下起了雪,易千城担心连笙冻着,派人去买了马车,亲自将人抱了上去。连笙按住他的手,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夫君,连玺越他……” 连玺越冻得没了知觉,先前还没跳脚,此刻奄奄一息,被易千城的亲卫拖着走。终究是自己弟弟,哪怕没什么感情,连笙想给他一件披风。 易千城揉揉她头发:“你穿着。” 说完他下了马车,雪花落在他脸上,很快化成了水,他走过去,脸上没什么表情,将自己的披风扔到了连玺越身上。连玺越想伸手抓过来,手脚没知觉,动不了。易千城看了他一眼,押着人的亲卫会意,将连玺越裹了起来。 连祁跟在他们身后,带着寥寥几个人。见了这场景,眸中无任何波动。他看着马车,但帘子放下去以后,什么也看不见。 缰绳快嵌进他的掌心里了。 易千城回马车,连笙小声道:“谢谢夫君。” 他有些不高兴,连笙没必要为了一个外人给他道谢。既然已经不再认连城主这个父亲,那与连家有关的一切都与她没有半点牵扯最好。 他说:“披风给了他,我有些冷。” 连笙解披风的动作还没来得及做,他就将人抱到怀里,“给我暖暖。”她小小的一团,娇软暖和,坐在他腿上。连笙埋首在他怀里,轻轻咬了咬唇,伸手抱住他的腰。 易千城弯了嘴角,吩咐道:“再走五里,就将二公子送回去。” 连笙想起来还没有和大哥道别,不管怎么说,哥哥对她都是极好的。见她往后看,易千城就知道她的心思,他双手掐住她的腰,一只大手按住她的后脑勺将人按进怀里。 “别扭来扭去,不然就在这里把你办了。” 连笙烧红了脸:“我不是……我就只是想……” “再出声也办了你。” 他霸道蛮横的样子十分恼人,但连笙知道他没有开玩笑,有东西硌着她的臀。她见过这玩意儿,将她折腾了大半晚,印象深刻,当即不敢再动。 她犯怂的小模样取悦了易千城,刚好五里路,亲卫把连玺越扔下,加紧赶路。过了一会儿,连祁接到弟弟。连祁穿得单薄,那些冲动的想法被这些雪花冻住,他冷静下来,命令人将连玺越扶起来。 她走了,还是走了。没有回头看过他一眼。 但是没有关系,来日方长。 马车里,易千城问连笙:“会唱曲儿吗?” 连笙不知道怎么他突然问起来这个,她不通女红,但大梁的贵族女子,一般来说唱歌跳舞都会一点,为了婚后与夫君琴瑟和鸣。她点头,如实道:“但我唱得不好听。” “没关系,听过沙棘的民谣吗?唱一个你会的。” 连笙在沙棘没怎么出过门,只会一首简单的曲子,她见易千城眉眼沉静下来,突然明白了他想要做什么。他怕方牧的尸骨跟着走了,灵魂却还滞留在这里,听着沙棘的歌,兴许会跟着他们回家。 这法子有几分幼稚,连笙却一点也不觉得,她轻声开口唱。 调子简单,声音婉转动听。易千城盯着她眉眼,听得入了神。连笙唱完,见他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有几分羞赧:“怎么了?不好听吗?” 他露出一个笑:“好听,是我这辈子听过最好听的歌儿了。” 连笙不信,觉得他在哄自己。但易千城夸她,让她很满足。他敛眉看她的时候,一并收敛了五官上的凌厉和冷酷,透着几分温柔。 “夫君,我们接下来回哪里?” 易千城没犹豫:“回沙棘,封幕的事想来已经结束了,等傅仪先生的消息即可。” 听他提起傅仪,连笙想到了很久之前就好奇的一件事,没有机会问傅仪先生,现在问易千城也是一样的,她伸手摸了摸他下巴:“夫君,你当初为什么会改了主意娶我?和傅仪先生有关吗?” 易千城捉住她的手:“无关。” 连笙认为他在撒谎,她分析道:“我不信,当时你一副要杀了我的样子,去见了傅仪先生才同意的。” 他把|玩着她纤白的手指,勾了勾唇:“我吓你的,谁知道你那么不禁吓,胆子丁点儿小。还没把你怎么样呢,就开始掉眼泪。” 她气恼,好恶劣啊。他当时明明拿着匕首在她脑袋上戳了一下。 连笙辩解:“不是我胆子小,是你手段太过分!” 话题跑偏了,他也不打算拉回来。其实他没撒谎,娶连笙傅仪先生对他的影响不大。他至今没对任何人说过那种感受,新婚那夜,他粗暴地伸手扯下她的盖头,她抬眸对着他笑,眸中氤氲,如隔了山雾,又似藏了点点碎光。 他身子僵硬了一刻,感觉自己走进了一个荒诞的梦境。神魂颠倒。 太丢人,他一辈子都不想让她知道。 此时顺着她的话逗她,一本正经道:“真的是你胆儿小。不信的话,我再吓你一次,如果没吓到你,那就是我错了。”退出转码页面,请 爱阅小说阅读最新章节。 连笙莞尔,“来吧。”有准备的人,怎么可能被吓到。 两人都不嫌这莫名跑偏的话题太不成熟。易千城沉吟了片刻,一副在想主意的模样。马车上有个装东西的暗格,易千城拉开暗格,从里面拿了什么东西出来。连笙刚想探起身子去看,被他蛮横地往怀里按:“你不许看。” “好了,现在闭上眼,再睁眼的时候被吓哭可不是我的错。” 他这样一说,她倒真的很好奇他拿了什么出来,心里期待又忐忑。他笑:“闭上。” 连笙依言闭上眼,感觉空气都静谧了下来,她有几分不安地动了动,到底是什么? 唇上压下来一个冰凉温软的东西,他捧着她的脸颊,撬开她的唇齿,辗转厮摩。她被吻得晕乎乎的,睁开眼睛,眸中一片水色,娇媚至极,活色生香。他嗓音有几分嘶哑,低声在她耳边道:“连笙,我爱你。” 连笙睁大眼,眸中盈盈,心脏狂跳,她甚至听到了有力而杂乱的心跳声,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他的。她半张着小口,怀疑自己听错了,带着几分难以置信问:“你刚刚说什么?” 他眉眼柔和,墨黑的瞳孔中只装了怀中的人:“我说,你好好待在我身边,给我生个大胖儿子。” 她笑了,扑在他怀里,认认真真道:“易千城,你要一辈子对我这么好呀。”我也一辈子对你好,我都记着呢,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好。” 她觉得,曾经隔在他们间的深渊突然被填平了。在他的世界里,她终于只是连笙,不用背负任何罪过。 连笙心里甜得不行,这股子甜蜜盖住了羞涩,她今天要把好奇的事情问个遍。 “夫君。”她喊,眨巴着眼。他笑着嗯一声,示意她说。 “当时掉下悬崖的时候,你为什么要救我呀?”她美滋滋地想,是不是早就喜欢自己了啊? 他捏捏她的脸,淡定地骗她:“你当时拽着我,太重了,我来不及反应,就和你一起掉了下去。” “胡说,我根本没有拽着你!”而且她就是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拽不动易千城。 “阿笙好聪明,方才是我胡说。我是觉得这个小可怜都要哭出来了,那么可怜,帮一把也未尝不可。” 他怕连笙再问些难以回答的问题,干脆同她说:“离开颍东前,我得知了一件事,想不想听?” “想。” “连丝恬嫁给了梁臻,我想,这就是连城主敢与他合作的理由。” “她嫁给了梁臻?”连笙皱眉,脑海里闪过梁臻那张邪戾的脸。这样一切都能说得通了,可是梁臻真会帮颍东吗?她更倾向连城主在与虎谋皮。 连笙有些紧张:“那,那他们会不会伤害到你啊?” 他的心如被世上最轻柔的风拂过,“不会。梁臻目光短浅狭隘,性子小气,他气当初颍东归顺沙棘一事,自然不会与连城主交心,相互利用罢了。”这样的关系最为脆弱,在利益面前,一瞬就会瓦解。 他们回到沙棘的时候是晚上,易环已经睡了,宋元出来迎接,“将军。”他又看了一眼易千城身后的连笙,开口道,“夫人。” 易千城嗯了一声,问他:“封幕那边可有消息。” “回将军,军师说已经顺利打下封幕,过几日安排好就回来。” 喜上眉梢,易千城笑道:“好!”他意气风发,听了这样一个好消息,心中抑制不住喜悦,如今颍东如一盘散沙,封幕归顺以后,沙棘的财力旺盛,有钱便能练兵。假以时日,取了渊淮浣水与皇城,不在话下。 柳嬷嬷听说连笙回来了,喜极而泣,拉着她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抹泪道:“真的是姑娘回来了,老奴没有做梦。” 连笙知道那封信没有到他们手中,让他们担心了许久,她拍了拍嬷嬷的手:“我没事。” 绿儿哭着哭着就笑了:“姑娘平安回来了就好。”惜玉跟着点头,扯出了一个笑容。但她终究想得多,大公子带走姑娘,究竟做了什么?姑娘此番被将军回来了,他心中会怎么想? 两人洗漱完毕,夜也深了。窗外不知名的小虫在鸣叫,难得今晚月色正好。 易千城出去了一会儿,回来手中拿了一壶酒。连笙好奇地看着他:“夫君有兴致饮酒?” 他摇头,勾唇一笑,眸中波光潋滟。他极少这样笑,脸上的凌厉感不剩半分,反而有几分诱|惑,连笙觉得自己夫君真好看。 易千城今天确实很高兴,但这壶酒并不是为这个。他拿了两个玉杯,斟了两杯,在她亮晶晶的目光中低声开口:“交杯酒。” 他们成亲当日,他没睡在她的房中,交杯酒也没有喝。连笙一愣,眸中更亮了。当初交杯酒被她用来清洗额头上的伤口了,仔细想想,她的那场大婚,还剩许多缺憾。 易千城递给她一杯,两人交错着饮下杯中酒。烛火摇曳,她睁眼就看见他离得极近的眉目,眸子里漾着笑看她。 连笙觉得这酒真好喝,她从前很少喝酒,觉得这物除了辛辣,没别的滋味。但易千城拿来的这一壶不同,除了酒香,还溢着甘甜,在唇齿中萦绕着莫名的香,回味无穷。 “好喝?”易千城挑眉问她,连笙点点头,眸光盯着他手中的酒。 他笑一声,“亲我一口给你一杯如何?” 她眸中如含了一池凛凛碎光,勾人得紧。没有吭声,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易千城摸摸脸颊,感觉自己赚到了,为她斟了一杯,连笙喜滋滋地饮了。 她第一次觉得酒好喝,易千城笑而不语,又帮她斟了一杯。这酒唤作“倾城笑”,如今全天下恐怕也只剩这一壶,易老城主亲手所酿,只因他娘亲喜欢喝。这酒喝着甘甜,后劲却大,除此以外,还有镇痛的功效。 十年陈酿,酒香甘冽。 他按住她的手:“好了,再喝就醉了。”连笙哼一声,去推他的手,易千城勾起她下巴,她目光如蕴了一层雾,懵懵懂懂看他,透出三分不满。 他忍不住抚过她眉眼:“不争气,才三杯啊。” 再喝就不省人事了,他将连笙拦腰抱起,连笙拍他肩:“放我下去。”他如她愿,放她下去,放在床上,凑近她:“还认识我吗?” 连笙只觉得晕,但她神智清醒,她欢喜道:“我夫君,你是我夫君。”脸上自豪而欣悦,微抬下巴看他。 他心都要被萌化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 42 章 第四十二章 连笙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呆呆萌萌,偏生眼角微挑,透着三分魅色。他咳一声:“这样看我做什么?” “你长得好看。”她如实回答,易千城忍不住勾了勾唇,从前她也夸过他,他以为她在说违心话,现在看来是她心里的实话。 “我好看还是连祁好看?”莫名的,他问了一句。 连笙皱眉,似乎在很努力地思考。他捏捏她脸颊:“这种问题还需要思考?”总之什么他都最好就行了。连笙嘟嘴,拍开他作怪的手:“我哥好看。” 他脸色阴沉下来,双目灼灼看着她。连笙眨眨眼,噗嗤一笑:“骗你的,夫君好看。” 哦,都这样了还记得使坏,看来也没醉,至少什么都知道。他继续问:“那谁对你最好。” 她又要犹豫了,易千城勾起她下巴,让她看着自己:“不许犹豫,我对你最好,现在是,将来也是。”连笙听懂了他的话,喜得眉开眼笑,冲他点点头。 “你也要对我好。” 连笙郑重点头,“好的,夫君。” 他弯唇:“阿笙,你还欠我一个洞房花烛夜。”她脑袋晕乎乎的,反应了一会儿,辩驳道:“明明是你欠我的。”她记得清清楚楚,是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嗯,我的错,那我补给你好不好。”他立刻改口。 “好的。”拜堂、交杯酒,还差个洞房花烛夜,她思考着,嗯,这样就齐全了。 他忍不住笑,三杯酒,让一向机灵的人变成了小傻子,但应该不会疼……应该吧?他伸手脱下了她的外衣,连笙突然按住他的手:“我来。” “……!”易千城惊讶了一瞬,忍不住好奇她要怎么来。不能想,越想越荡漾,他眉眼泛出几分笑意,垂眸看她,打算什么都顺着她:“好,你来。” 很快他就为这个决定后悔了,悔得肠子都青了。连笙为他宽衣,在他怀里磨磨蹭蹭半天,磨得他难受至极就算了,他低头一看,她不但没解开,还打了个死结! 易千城咬牙,险些给她气笑了,要不是她眼神无辜,他都以为她是故意的!他干脆撕了那个她怎么也结不开的死结,连笙却不乐意了,她意识清醒,但是那酒也让她变得很任性,任性的人不用讲道理的:“你说了让我来的。” 他敷衍地嗯了两声,哑着嗓子哄她:“好了,现在你来。” 她也没觉察哪里不对,总算高兴了,没过一会儿,易千城又想回到之前把自己掐死!她啃啃他的唇,在他身上到处点火,时不时半眯着眼看他几眼,他咬牙,告诉自己再忍忍。 她还是慢吞吞的,甚至一副慵懒困倦的模样。 易千城甚至怀疑她是不是玩得差不多了就睡过去。 他尾椎骨一麻,再忍他今天就要被她玩废了!易千城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吻她嫣红的唇,她哼唧两声,还要再闹。易千城扣着她的手腕,低低喝道:“不许动。” 那酒后劲儿足,连笙浑浑噩噩没了力气,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眸子看他。 连笙黛眉皱起来,这感觉很陌生,她咬唇泫然欲泣,伸手想推他。但她手没力气,浑身软软的,眸含秋水,搭在他身上。 ****************************************************************************************************************************************************************************************************************************************************(锁章,和谐内容) 她摇头,上次模模糊糊的记忆让她惶恐,不能屈就,不然就停不下来了。 但易千城不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锁章,和谐内容) 惜玉睡在隔间守夜,听着声儿红了脸,她自然知道将军在对姑娘做什么,姑娘那声音,婉转低吟,她一个女人听了脸都发红。里面的人显然更受用,翻来覆去折腾,不知道折腾到了几更,声音还没停下来。 他们回来得本就晚,二十几年才尝到肉味的男人体力不可估量,姑娘声音渐哑,后来越来越小,天蒙蒙亮时,里面总算消停了下来。 连笙昨夜饮了酒,又被折腾了一晚上,睡到快晌午才醒。她睁开眼,目光朦胧,最后定格在身边的男人脸上。他笑意温柔,支起身子看她。 她全身都疼,骨头都如同碾碎了一般,昨晚的情形她记得清清楚楚,除了反复被那样。这个男人还逼着她回答了大半宿爱不爱他的问题,她不知道说了多少个爱。 然而这只是更加为他助兴,越闹越厉害,没半点要停的意思,连笙哭到最后没了力气,她连他多久停下都不知道。但这会儿全身都疼,疼到害羞都没了力气。 易千城见她醒了,伸手拨开她额前的几缕发丝:“肚子饿不饿?” 饿,当然饿,她快饿疯了。对比他的神采奕奕,她整个人奄奄一息。出力的是他,受罪的却是自己。比起饿,她更想好好洗洗。 易千城眼里泛着光:“我抱你去。” “不,我自己去。”她什么都没穿,要是他突然兴致又起,她就真的保不住这条命了。 他嘴角噙着笑,心情好到不行的样子:“好。” “你转过去。” 易千城依言转过了身,连笙的手肘撑着床,才用了一点力,疼得她差点叫出来。易千城知道她起不来,因为昨晚……她的腿都是他给按平的……咳咳。 他知晓自己闹得太过分,但见身后半天没动静,回头见连笙苦着脸,额头上冷汗涔涔,他心疼道:“真这么疼?” 连笙顾不得羞赧,点了点头。易千城用锦被裹起她,抱着她去清洗。 他动作又轻又柔,连笙害羞,闭了眼,睫毛像两只蝴蝶,扑棱扑棱闪着翅膀。易千城喉结动了动,她原本白玉无暇的肌肤上,全是各种他折腾出来的痕迹,看着着实旖旎。才开过荤的男人,很快又热血沸腾了。 但他知道连笙难受,不会再动她。忍着自己的欲|望,细致地帮她清洗。洗好将人抱回床上,连笙靠在他结实的胸膛,心中甜甜的,不论怎么说,她与他终于做了真正的夫妻。 过了一会儿,易千城端着一碗粥进来,扶她起来喂饭。连笙不好意思,她只有几岁的时候被人这样喂过,她想拒绝,但易千城已经舀了一勺吹了吹,递到她唇边,目光欣悦,透着享受的感觉。 连笙只好低头喝了,他继续喂,动作生疏却认真,直到她吃完,他手中的东西又换成了一个小瓷瓶。 “帮你上药,放心,我不碰你。” 伤得最重是那个地方,她无论如何都不想让他看,知道她的心思,易千城挑眉问她:“你够得着?” 之前是够得着的,但现在她腰疼,动一动就疼,何况背上也疼,怎么也够不着背上的。她咬唇,低声道:“让绿儿给我上药。” 他肃着脸:“不行,她们不许看。” 她瞪着他,易千城分毫不让,两人僵持了一会儿,他怕拖下去她还疼,但是不愿意别人看她身子,只得威胁她道:“自己配合还是我先绑着你?” 连笙要被他气笑了,羞恼得不行,他一脸认真,她再不答话恐怕他真要强来。 羞愤地开口:“我、我配合。” 他笑,揉揉她头发,真乖。掀开被子,细细帮她上药,看到那处的红肿,他心疼不已,实在没想到自己折腾成了这样。动作小心翼翼到怜惜,里里外外细致抹。 连笙揪紧了锦被,臊得脸通红。她没法无视身体上的感受,干脆拉过锦被,连同自己的脸一起盖住。 易千城上完药,见她整张脸都埋在被子里,知道她羞,便不再强迫她。 “我出府一趟,你好好休息。” 易千城走后,连笙发了会儿呆,他的药确实好用,没多久身上就爽利许多了。她百无聊赖,细细回忆过往,嫁给易千城快一年了,从一开始相看两相厌,到了如今做了真正的夫妻,一路走来着实不易。 不止他们之间,天下大势的格局也在慢慢变化。 皇城新君登基,她的夫君打下了封幕。自己对父亲失望透顶,连同哥哥也让她看不清楚。恍然间一年就快过去了,她失去了许多东西,却又拥有了许多。 一辈子好长好长呢,她希望和他好好过。 易千城先前贸然追去颍东,此时回来有许多事等着他料理。方牧的骨灰被带了回来,埋在了凤凰树下,来年花开的时候,他一定第一个看到。 宋元祭拜完了兄弟,回去领了鞭刑。方牧算是回到了家乡,宋元的心也跟着平静了下来。心中的怨似乎随着他一同埋入了地底。 倘若方牧活着,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将军能幸福吧。他们都是被将军带回来的孤儿的,一个憨直老实,一个鲁莽聪慧。想通了心结就解开了,他会连同这方牧的那一份,好好守护颍东。 易环早上才知道哥哥和嫂嫂回来了,她被柳嬷嬷拦在门外,告知兄长他们还在睡,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院子里的有棵石榴树,谁都不知道这是傅承昱种下的,去年开了一次零星的花,却还没结出果实。今年冬天太冷,石榴树隐隐有枯死的迹象,易环找花匠试着救救它。 花匠剪了枝,将容易受冻的地方保护了起来。但还是告诉她,能不能活要看天意。 她为石榴树浇了水,眼皮子不安地跳了跳,易环纤瘦的手抚上枝条,你可一定要活下来呀。 易千城一回来,府上彻底热闹了起来,年节将至,虽然发生了许多糟糕的事,但是也有许多好消息来报。沙棘和封幕的商道即将开通,封幕的商贾们将金银玉帛成箱往易府运。 易千城不贪这些,也不缺这些,吩咐人抬回去,嘱托道:“让封幕的商贾安分些,做生意实诚些便可。”他们不闹事,他自然不会为难他们。 亲卫领了命,刚要将这些价值连城的东西抬走,易千城却又叫住了他们:“等等,把箱子打开。” 亲卫惊惶地想,莫不是这些东西有什么问题?将军皱眉,用挑剔的眼光在一堆珠宝里审视了一遍,最后捡起了一个玉雕小匣子打开,里面是一个血玉手镯。 明亮耀眼的红,似乎活了,透着玉色,惊|艳靡丽。易千城收起玉镯,唇边带上一抹笑:“好了,其他的东西搬走吧。” 亲卫:“哦……是!” 封幕的大军不日便会随着傅仪归来,颍东先前经历过战乱,在易千城眼里成不了气候。唯一棘手的只剩下浣水和渊淮,但如今有了封幕的财力,这两座城池也不必急在一时了。他可以安安稳稳陪阿笙和妹妹过个年。 易千城忙了一下午,惦记着连笙,早早回了自己的院子。 连笙换了件妃色的素绒绣花袄,手中碰了个暖炉,眸中莹润,樱唇嫣红,眼角眉梢都流转出三分被疼爱后的风韵。下人在布菜,她刚刚道:“去问问将军……” 声音卡了一半,剩下的不必再说,易千城靠在门边看她,脸上盈着笑意。 他坐下来陪连笙用膳,挥挥手让下人都下去。随后问她:“还疼吗?” 连笙知道他问的什么,疼自然还疼,但好了许多。她怕他今晚继续,肃着小脸点头:“疼的。” 闻言他脸上明摆着写了失望、可惜,见连笙松了一口气,他将嘴角的笑意藏得更深。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 43 章 第四十三章 两人用了晚膳,易千城说起年节的事情。连笙饶有兴趣地听着,她嫁来沙棘快一年,府中需要她操持的事情几乎没有,易千城父母早晚,妹妹温柔懂事,她作为城主夫人,闲得不得了。 “所以,今年的年节就拜托阿笙了。” 她点头,带着几分雀跃。沙棘的年节重在与民同乐,那天会相当热闹,连笙需要给下人发封红,顺带着张罗新衣和府中的团圆宴。 他感受到连笙的快乐,柔下目光,她还带着几分孩子心性,平日待在府中一定很无聊。将近一年的征战,他没有好好陪过她。 易千城握住连笙的手,垂眸看她:“年节将至,阿笙给我准备礼物没有?” 哪有人讨要礼物的?她不可思议地看他,用眼神明明白白说没有。 他沉吟道:“今天冬天格外冷,行军路上寒风如刀割,若有御寒的衣物,想来好过许多。”捏捏她莹白的脸,“阿笙好好张罗。” 连笙心中暗喜,他不提自己都差点忘了,先前她做了一件大氅,却还没来得及送出去,原来他真的需要这个啊。她翘起嘴角:“嗯嗯!” 他肯定不知道自己早就做好了,到时候给他一个惊喜。 一个玉色小匣子出现在连笙眼前,她伸手接过来,“这是什么?” “封幕商贾送来的,说是献给城主夫人。” 她打开来看,血玉手镯在烛火下流转着红色的光,漂亮极了。“收了人家的东西会不会不太好?”看着就贵重,拿人手短。 “不会,你是沙棘的城主夫人,什么都受得起。”不仅一个小小的玉镯,就是万里河山赠与她,她也受得起。他丢了那支碍眼的簪子,将来只会给她更好的东西。 他提了两次“城主夫人”,连笙眼里点点笑意,“嗯,我是城主夫人。”从来没有哪一刻,一个称呼就让她这么温暖。 “就寝吧。” 连笙眼里的笑容冻结住,一想到昨晚他没完没了地纠|缠,就觉得双|腿之间隐隐作痛。易千城叹口气:“别怕,不碰你。”他昨夜素了太久,才会忍不住,今后他定好好克制。 得了承诺,连笙舒了口气,不太放心地确认了一遍:“那夫君要说话算话啊。” 他咬牙,“一定。”他的信誉是差到了什么地步? 连笙心想,夫君确实没有信誉这玩意儿,常常转头就被打脸。一开始说绝对不会碰她,后来碰了,又哄她喊出来,喊出来了还要说爱他,说了也还是没有停下来。 两人相安无事地过了前半夜,易千城不敢抱着她,直挺挺地躺着睡。连笙见他守诺,安心地睡着。坏就坏在后半夜,他被梦扰醒了。 二十来岁的男人,才开了荤,说不想那事根本不可能。醒的时候还可以凭着意志力克制,睡着以后就不随他控制了。梦里,****************************************************************************************************************************************************************************(锁章,内容和谐。) 梦醒的时候,他额上沁出了汗珠,眼里染上浓烈的情|欲,身体的变化不可抑制。 易千城侧过头看身边的人,天已经蒙蒙亮了,她闭着睫羽,睡得安然,浑然不知枕边人的煎熬。 易千城叹口气,即便没有承诺,他也不舍得今晚再碰她。但他们之间这点儿距离让他不高兴,他长臂一伸,将连笙搂在怀里。 连笙迷迷糊糊,在他怀里蹭了蹭。 易千城倒吸一口气,埋首在她颈窝,坏心眼地啃了一口。然后发着呆,一个人煎熬着,等到了天亮。 第二天连笙没有见着易千城,他早早去了军营,要不了几日傅仪就会带着大军回来,那时候还要商讨怎么处理封幕颜家的的两位少主。 连笙忆起昨夜商讨的年节之事,打算去问问易环的意见,她第一次在沙棘过年,不知道有哪些习俗,怕到时候闹了笑话。 昨夜外面打了一层霜,已经进入寒冬了。连笙知晓易环在冬日不好过,怕打搅了她,特意拖了一个时辰,才去她院子里找她。 易环抱着暖炉,披了一件淡紫色的披风,在看院子里的石榴树,本来就脆弱的生命,经过昨晚的一场霜,今早看着越发虚弱了。 见连笙来了,她苍白的小脸上才泛出一丝红晕。她将连笙迎进来,听她说了来意,摇头笑道,“嫂嫂别担忧这些,往年我同哥哥两个人过,府中冷清,没什么特别的规矩。嫂嫂随心一些即可,不论怎样,今年必定热闹一些的。” 连笙抿唇笑,点点头。易环今日似乎很有聊天的兴致,还说起了易千城小时候的一些事,“那时候父亲和母亲都还在,哥哥也不似现在稳重。年节前一日,他带着宋元和方牧去雪地里打猎,把父亲气得不行,扬言等他回来非要打死他不可,后来他们回来时,已经是晚上了,个个冷得发抖。原来他们在雪地里追一只雪狐,追着满山跑,最后狐狸打回来了,人却冻僵了,见父亲要打他,他就闭着眼往地上倒。” “他突然一倒,把我们吓坏了。父亲也傻眼了,忙让人叫大夫。哥哥偷偷睁眼,冲我和娘亲眨了眨。哥哥就这样逃了一顿打,后来父亲都不知道,竟然被他蒙混过去了。” 连笙没想到自己夫君曾那样……调皮,忍不住笑出了声。笑完了心里又沉重了几分,他曾经那样肆意快活,后来被迫担当起一座城,想来经历的苦痛更多。失去了爹娘,伴着他长大的方牧也不在了。 易环看了眼连笙的表情,接着道:“哥哥曾经很快乐,父亲说这座城都能被他掀了,后来城中巨变,整整三年,哥哥都没有笑过。整个人完全变了一个性子。”易环顿了顿,浅浅一笑,“嫂嫂来了才好些,哥哥常常笑,眼里都带着愉悦。” “嫂嫂,你好好照顾他,他真的很喜欢你,一定要让他像以前那样快乐。” 连笙点点头,她心疼他,也心仪他,自然希望他开心些。但连笙心里感觉怪怪的,易环这样说,像是在托付什么一样,让她心中平白生出几丝不安。 “环儿,等你嫁了人,有了夫婿,那时候才热闹呢。” 易环笑了笑,没有接话。 说起易环的夫婿,连笙突然想到了傅承昱,那个眼里总泛着狡黠的光的男人。自从带兵去了渊淮,就再也没听到他的消息。 连笙知道他喜欢易环,他为易环撑着伞时,仿佛伞下就是他的全世界。连笙为易环倒了一杯热茶:“环儿,傅大人会回来过年节吗?” 易环抿了一口茶,垂下眼睑:“我很久没有他的消息了。” 连笙用轻松的语气道:“没关系,渊淮路途遥远,与沙棘一南一北,来回报个信都要许久,说不定哪天傅大人就回来了。” 连笙在这边陪着易环聊天,却不料傅仪带着大军提前回来了。有颜玥的帮助,封幕的事情处理地妥帖又迅速,大军浩浩荡荡地进城时,人海里涌起一阵又一阵地欢呼。 易千城得了消息,亲自去迎接他们。傅仪躬身行礼:“傅仪不辱使命,恭贺将军得了封幕。” 易千城拍拍他的肩,爽朗笑道:“军师辛苦了!”又大声对身前的士兵道:“将士们也辛苦了!你们都是我沙棘的好男儿,过几日重重有赏。大家许久没有回家,今日不必回军营,都先回家去看看亲人吧!” 士兵们欢呼,纷纷喊着将军仁厚。人群后,颜玥坐在马车中,挑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透过缝隙,恰好看见易千城,他姿容出众,气度不凡,对着军师和说话时却分外谦和。 颜玥放下帘子,挑起嘴角笑了笑。看来她真的挑对了人,先前给傅仪说向寒喜怒不定,她怕成事以后被反咬一口。其实不然,她考虑得更多,南方霸主向寒,身边已有一妻三妾,他性子虽然怪一些,但对女人来着不拒,尤其是对他而言有利用价值的女人。 颜玥不想这样,太容易得到的男人她不稀罕,打小她就好强,如今一座城都能被她颠覆,挑选夫婿自然要挑最好的。她早就打听过易千城,娶了一个妻子,身边没有小妾。且他十七岁杀敌的英雄事迹让她敬佩,这样的人不重色,肯定更重情。 要是他能爱上自己,定会疼惜她一辈子。 颜玥不怕自己晚了一步,毕竟他那妻子,是颍东连家的女儿。易家与连家本来就有嫌隙,易千城娶连家女,肯定是为了连家女身后的颍东。而颜玥呢,身后是富庶的封幕。 颜玥心想,不论从大局还是从私怨来看,易千城娶自己远比娶连家女有利得多,聪明人自然知道怎么选。 事实上在傅仪心中,城主夫人换成颜玥也更有利。颍东已经没落,连城主还背叛了将军,再夺颍东定是打回去。而封幕如今与沙棘交好,联姻更能巩固两座城的关系。 但傅仪思虑,将军先前不管不顾回来救夫人,夫人在他心中分量不轻。将军重情,娶颜玥的事还得徐徐图之。此时刚得胜回城,不是提起这件事的最好时机。 颜玥与傅仪商量,她先在城中安顿再来,择日再来拜访将军。 傅仪最后只与易千城道在攻下封幕一站中立了大功的人,也来了沙棘。易千城颔首:“当重谢。”他以看待功臣的方式来看待这个“有功之臣”,完全没想到自己被肖想的事。 接到了人,易千城便回了府,听说连笙去了易环的院子,他去书房批了一会儿折子。突然想到什么,手指扣了扣桌面,招了个亲卫来。 “去封幕那群老滑头那里问问,有没有什么有趣点的小玩意儿。” 亲卫五大三粗,不解将军的意思,挠挠头问道:“将军,属下不懂,是哪方面……有趣的小玩意儿?”在他看来,女人和金钱都挺有趣的,可这两样将军不都拒绝了吗? “猫猫狗狗之类的。”易千城皱眉道,他一点都不喜欢这些东西,看了碍眼。没想到有一天会用这些来讨女人欢心。 “属下领命。” “找只丑点的,也别太丑。”易千城淡淡道。 “……”您开心就好。 等了半天也没见连笙回来,再一问,夫人出了府,正在采办冬衣。易千城揉了揉额角,决定亲自去接人回来。 连笙确实在亲自采办东西,她觉得过个年,除了图喜庆,心意也很重要。过去一年匆匆忙忙,无时不在忧虑颍东的事,如今她方有归属感,想亲自替易家兄妹和易千城的将领们做些事。 她长得美,当初随着易千城去栖凰山引起了不小轰动,如今站在店铺之中,认真挑选布料,引来了明里暗里的众多目光。她怕冷,穿得颇厚,但是衣服挡不住盈盈身姿。一张小脸生得国色天香,看得很多人眼都直了,纷纷伸长了脖子往铺子里看。 易千城来的时候就看到这场景,当即沉了脸,却也不好对着窥视的城民发火。 见将军来了,众人作鸟兽状散,易千城几步过去,拉住她的手腕:“回家!” “夫君?可是我……布料还没挑完……” “让他们送到府里去,你慢慢挑。” 连笙不乐意这样,她就是图有趣才会出门,全在府中办了反而没了筹办的意义。连笙仰面看他,见他阴沉着脸,把不高兴都写脸上了,叹了口气,决定回府与他好好商量。 易千城想,都有力气出门了,看来他昨晚白疼惜她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 44 章 第四十四章 连笙知道夫君在气什么,她好气又好笑。但上午才与易环说了要让他开开心心的,不能下午就破了这个诺,她一路被他牵着手回房,老老实实不反抗。 直到他回眸看她,星眸奕奕,仍是不太高兴的模样。连笙笑道:“夫君,你在吃醋。” 迎来他一记冷冷的目光:“别胡说,我没有!” “你有,你脸上都写了。” 他扯起嘴角笑,“大军胜利归来,我高兴都来不及。”连笙憋住笑,勾勾他的指头,“夫君,你低头。” 他沉默不言,目光探究。连笙语调甜蜜:“我想亲亲你。” 易千城伸手弹了她额头一记,“不害臊。”然而他眼中绽出光彩,低了头看她。连笙勾住他脖子,在他侧脸上轻轻一吻,如蜻蜓点水,点到即止。 他瞳孔漆黑,里面全印了她的影子。 “夫君,你开心了吗?”她小声询问,有几分害羞。以往她都只敢说说,这是第一次主动亲他。他唇角勾出一个浅浅的笑意,连笙眼睛亮了亮,“那你别那么小气,我又不可能一辈子不出门,今年打了好几场仗,我想亲自为将士们做些什么。” 她声音糯糯的,带着讨好的意味。易千城心里不情愿,但怕她失望,终究嗯了一声。这就是随她开心的意思了。 连笙打定主意第二天去把采买的事情办完,易千城这次没拦她,只不过这件事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第二天她没下得来床。 易千城不知疲倦地折腾她,最后还哄着她在书案上来了一回。 年节转眼就到了,前一晚下了一场雪,雪花在地上铺了一层,望过去银装素裹,天地都成了一片白色。连笙穿月白色的菊纹上裳,脚上穿一双软底珍珠棉鞋,还在外面套了件红色的夹袄。整个人裹在厚厚的衣服下面,露出白净的脸和乌溜溜的一双眸子。 看着喜庆,还招人疼。 易千城弯了弯嘴角,带她去中堂接见沙棘的臣子。易府讲究的虽然不多,但每年年节,臣子们都会先来城主府拜个年,往年一张高椅他独坐,今年那把椅子旁,又加了一把。 宋元来得早,行了礼以后沉默下来,突然对连笙开口说:“夫人,对不住,以前多有得罪。” 连笙惊愕,带着几分无措看向易千城,他轻轻颔首,示意她接受了这句道歉。连笙挺不好意思,她觉得宋元以前的反映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对不起她的,忙道:“宋大人别这样说,我知道你没有恶意的。” 连笙以易千城的名义给每个将领都送了贺礼过去,陆陆续续来的人纷纷表示了感谢。 傅仪来得晚些,身后还跟了一个粉衣女子。 那女子身段婀娜,对比连笙刻意把自己裹了好多层,她只穿了一件袄裙,姿态盈盈,弱柳扶风,看着着实好看。连笙打量了她两眼,见她似乎没有感觉到冷的样子,心里暗暗敬佩。 傅仪说了一通喜庆的话,才向易千城和连笙介绍道:“这就是我和将军说过的大功臣,颜玥姑娘。” 颜玥盈盈一拜,落落大方地冲主座上的人笑。只不过她的眼神在连笙身上停了一秒,就落在了易千城身上。女人大多敏|感,哪怕她还一句话没说,连笙就感觉到了这位不怕冷的姑娘来者不善。 易千城虽然没觉察颜玥的心思,但这位姑娘他先前也算间接接触过——封幕城主府的消息,就是她传递出来的。按理说她应该留在封幕,而不是跟着大军一同回了沙棘。 “小女子颜玥,拜见将军。” “颜姑娘辛苦了,本将军定会重谢。不知颜姑娘来沙棘所为何事?” 颜玥双手交叠在腹部,看了一眼盯着自己的连笙,轻轻勾了勾唇:“封幕之主如今是将军,颜玥也是封幕城主府之人,按理应拜见将军的。况且两位兄长被带来了沙棘,将军心慈,还望从轻发落。” 她避重就轻,有情有义的女子,总是值得高看几分的。 易千城不欲在年节谈论这事,但颜玥既然对沙棘有恩,他会考虑给她几分面子,他淡淡开口:“自是应该的。” “颜玥改日再上门与将军商讨封幕与我兄长之事。”她见好就收,抬眸间,眼角勾出三分媚意。易千城收回目光,面上无一丝波动。 等人都接见完了,连笙心中那股怪异感仍然挥之不去。她不愿平白无故冤枉人,心里难受了一会,在见到一只小狗崽的时候才忘了不快。 那是只灰色的小奶狗,才出生半月,身上的毛短短的,才长出乳牙。走路摇摇晃晃,后腿没什么力气。 连笙欢喜得不得了,将它抱在怀中,挠了挠它的下巴。小奶狗抬起头来看她,它眸子又黑又水亮,透着一股机灵劲,似乎知道连笙是它未来的主子,竟然乖乖巧巧往她怀里靠了靠。 易千城在一旁冷淡地看着,想把那只愚蠢的丑狗拎出来扔了。想到连笙有了这玩意儿就不会再觉得无聊,他才克制住自己想法。 它太小了,连笙欢喜过了就是担忧,怕养不活它或者生了病。外面铺着雪,它一身短短的毛看着可怜兮兮,连笙忙让惜玉给它做了个窝,垫得又软又暖和。 她确实喜欢得不了,逗了好一会儿小奶狗。小狗睁着乌黑的眼珠子,舔了舔她的手指。 “把这……只狗拿出去!”易千城冷下目光,看了惜玉一眼,惜玉忙抱着小奶狗往外间走。 “夫君?”连笙回眸看他,带着几分不解。 “它饿了,吃点东西再抱回来。” 连笙点头,小脸上透着健康的红晕。易千城拿了条帕子给她擦手,反反复复擦了好几遍。但他动作轻,连笙沉浸在喜悦中,询问他:“夫君,你说小狗叫什么名字好。” 狗就是狗,不过一个哄她开心的乐子。易千城不打算为一只狗取名。 “叫什么好呢?昨夜才下了一场雪,就叫白雪好了。” 他听了忍不住笑,看着认真琢磨的连笙,觉得还是他怀里这人最可爱。钻心的甜啊。 连笙想了想也觉得一只灰狗叫白雪有点滑稽,她哎一声,“叫灰雪好了。” 易千城不置可否,他擦干净她的手,提醒她:“阿笙,你给我的年节礼物呢?”连笙没忘,但一想到那件早就做好的大氅,她就觉得有些害羞。 那还是易千城出征的时候她做好的,那个时候她的心思就已经在他身上了。她将大氅取来,递给他:“你不许嫌弃。” 他眸子里漾着笑意:“那可不一定,我这人挑剔。” 他早就见过这件大氅,她不知道罢了。在她紧张的目光中,他抖开衣裳。肃着脸打量一番,目光挑剔。连笙眼巴巴看着他的表情,生怕他露出不喜之色。 易千城没穿,收入怀中。 “你、你不喜欢吗?”她露出些许委屈,瞧着可怜无措。他俯下身子,热气呵在她耳旁,泛出一阵痒,“喜欢,喜欢得不得了。”退出转码页面,请 爱阅小说阅读最新章节。 喜欢到,都舍不得穿上了。 连祁看了许多遍手中的信,好似这样看着,信中的人就会出现在他眼前。 信中细细写了她吃了些什么、见过哪些人、都说什么话。薄薄几张纸,记录了她所有的喜怒哀乐,告诉他连笙离了自己,过得多快乐。 他的手不自觉收紧,不一会儿又展开,看信纸有无损坏。 他只剩这个了。 沙棘城主府今年年节热闹,颍东却是从未有过的冷清。两位姑娘都远嫁,长子离了心,年节也不愿再回府,待在了军营。只留下幼子连玺越,还落了病根,至今在床上休养。 桑夫人对着连城主垂泪,看得连城主一阵心烦。 作为母亲,她不仅担心连玺越的身体,还担心远在皇城的女儿。恬儿嫁给陛下以后,一封信也没有送回来过,她夜夜做梦,但听到女人尖细的哭声,桑夫人怕女儿过得不好。 “哭哭哭,你就知道哭,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再担忧也没用!只要守住了这颍东,陛下就不会亏待恬儿!” “可是,可是易将军的兵力强盛,连向寒都不是他的对手,我们……” “颍东、皇城、浣水三座城的兵力,难道还敌不过他一个易千城!你别再想着这些,有空好好管教下你那个儿子,要不是他成日出去惹是生非,易千城早就死在颍东了!” 桑夫人的指甲嵌入掌心,她不知道连城主是不是在自欺欺人,颍东和皇城会对付易千城没错,但浣水却不一定!没人比他们更清楚了,要是凌九耀知道了当年那个秘密,一定不会帮他们对付易千城!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 45 章 第四十五章 南方在绵绵下着雨,大雨下了三天,仍然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向寒脸上如覆盖了一层寒霜,他自当了城主以来从未这般气过! “找到人了吗?” “回,回城主,还在山谷里搜。只拦下了这个。”侍卫哆嗦着手,手上拎着一只死去的鸽子。向寒眼神森寒,不用看鸽子身上的纸条他也知道里面写了什么。 ——易环有难,防向寒。 向寒倒是要被这人的执着逗笑了,若不是敌对方,他都要觉得傅承昱和自己是同类人。一样的疯子!半月前向寒带人围住了一条街,傅承昱明知双方兵力悬殊,竟然疯了一般突围。 声东击西,还真让他杀出一条血路。代价也惨重,他带来的兵,只活了几个,傅承昱自己也受了重伤。一路向北逃,最后被向寒围在一个山谷中。 山谷极大,要搜出一个人不是容易的事。几乎每日,都能拦截下往外送信的鸽子。 但凡有一个消息留了出去,他们就再无可能带走易环。但傅承昱不知道的是,向寒早就让人撤了回来。易千城提早回了沙棘,封幕也已经被夺下。他没有必要再冒险去劫连笙和易环。 这实在是他算计了小半辈子,最大的败笔! ——易千城提早回归沙棘,傅承昱疯了突围。 气闷了好几日,向寒斩杀了好几个手下,终于冷静下来。易千城的家眷暂时不能动了,不过没关系,他的是时间,易千城一时不会动到他的领土上来。 他现在只想杀了傅承昱!易千城的左膀右臂,那他今日就帮他断一臂好了! “拿我的弓来。” 山谷起了薄雾,山洞中傅承昱蜷在石壁上,紧闭着眼,唇色苍白。哪怕在南方渊淮,夜里仍然很冷,他胸口伤了一刀,夜里受了凉,发起了高烧。 浑浑噩噩不知今夕何夕,他做了好几个梦。 梦里从十来岁到二十岁,一转一个场景,却几乎都是关于易环。他十二岁那年,第一次见她,她躲在柱子后面,怯怯往他这边看,却忘了自己的裙角还落在外面。 他哭了满脸的泪,恼羞成怒瞪了她一眼,她立马缩回了脖子,怕到不行的样子。 后来他总在反省自己,有那么可怕吗?他是不是应该一开始就温柔一点?还有她十三岁那年,傅承昱和易千城一同接她下山回家,她给每个人都带了礼物,却没想到傅承昱会来。 犹豫了很久,轻声给他道歉,问他想要什么,等她回府补上。他故意沉着脸,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易环紧张忐忑了一路,偷偷拿眼瞧他。 傅承昱阴沉的面孔下,心在雀跃。怎么有这么好骗的小姑娘?敏|感脆弱,纤细的样子似乎一碰就碎,但是温柔细致善良。 她十五岁的时候,傅承昱在她院子偷偷在她院子里种了棵石榴树。石榴石榴,“是留”,傅承昱以往不信这些,可那次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他不想一次次看着她走。树在慢慢长大,她也在慢慢长大。 可是她恐怕至今也不知道那棵树哪里来的。 “大人,大人……”有人推他肩膀,傅承昱睁开眼,眼前是士兵焦灼的脸。 “您还好吗?簪子没有找到。” 傅承昱脑袋昏沉,闻言下意识去摸自己怀里,果然空空的,什么都没有。他把易环最后留给他的东西弄丢了。 “大人,我们得尽快走了,您的伤太重,必须得医治。向寒派人在搜山,一时半会人也找不到传信的鸽子了。” 傅承昱闻言支起身子起来:“走吧。”必须得出去,他困在这里没办法传递消息。易环和连笙不能落在向寒手上,向寒一心想劫人,可是易环的身体根本受不住。她在冬日最难熬,吹了风都会着凉,若从北到难一路受冻吃苦,她的身子受不住。爱阅小说app阅读完整内容 山谷里的天阴沉沉地,两个士兵搀扶着他,在浓雾中行走。 雾越来越稀薄的时候,耳边的脚步声渐近。三人脸色都变了变,蹲在草丛中藏好。这条路是他们昨夜才找到的能出山谷的路,没想到今晨就被向寒派人来搜寻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向寒的手下拿着长缨枪拨开草丛看,很快就能找到他们这处来。 “大人。”士兵小声道,“属下去引开他们,您先走。” 傅承昱眸色一沉,这种情况下,出去的人会变成活靶子。走进如今,当真可以说是穷途末路了。 士兵低着身子后退,然后猛然从另一个方向跑了出去。响动引起了搜寻人的注意,有人大吼道:“在那边,快追。” 耳畔是呼呼的风声,交错的脚步声…… 傅承昱侧耳听着,心越来越沉。 易千城拿下封幕的事传回皇城以后,梁臻再也坐不住,去找宓贵妃。 宓贵妃在烹茶,淡绿色的茶水配着白瓷茶碗,她按住茶盖,又为梁臻斟了一杯。 “母妃,再这样放任他做大,大梁就是他的天下了!” 宓贵妃挑起眼角看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那臻儿想如何?” “母妃。”他眸光亮了一瞬,“凌九耀能不能再帮一次我们?他和颍东的兵力,加上皇城,一定能杀了易千城。” 提起凌九耀这么名字,宓贵妃的脸色变了一瞬,冷冷笑道:“你凭什么认为他还会帮我们?” “可是您,您手上不是有他的把柄吗?” “把柄用多了,于他就是威胁,他会容忍威胁存在吗?凌家世代重于防守,城池固若金汤,凌九耀什么都不想争,可是不能意味着他脾气好。当真惹了他不快,首先遭罪的就是皇城。” “这也要顾虑,那也要顾虑,孤这个皇帝,当得有何意义!” 宓贵妃一言不发,喝尽了杯中茶。看着儿子暴跳如雷,心里有几分冷。要是可以,她何尝不想有个依靠!但凌九耀二十年前就看不上她,如今更不可能要她。 茶水轻晃,宓贵妃的手指收紧。 她也不知道当年的决定是对是错,她妥协,让身份从城主夫人变成了皇贵妃。在宫里斗了大半辈子得来的江山,却处在乱世之中。 颜玥换了件水红色的袄裙,去庄子看哥哥们。 她对他们没有半点儿兄妹之情,但傅仪先生给她传了消息,易千城今日会来这里。颜玥并非封幕的嫡女,纵然后来被记在了城主夫人名下,但她的身份,在颜家人眼中,只是一个爬床贱婢生的女儿! 她受了许多罪,甚至忍下了大哥对自己动手动脚,只想努力地活下去。她学什么都比别人努力很多倍,终于被父亲重视,记为嫡女。 十多年的记恨,她恨所有心狠无情的颜家人。 等了一刻钟,易千城方进了庄子。颜玥扶了扶步摇,去见易千城。他着一身玄色锦袍,外面披了一件同色的大氅,衬得他面如美玉,眉眼间有一丝淡淡的凌厉。 颜玥行了个礼,易千城点头:“颜姑娘。” “不知将军准备如何安置我的哥哥们,封幕那边,将军又打算如何?”她语调轻缓,抬眸去看他。 易千城抿了口茶,心中不悦。哪怕颜家这位姑娘帮了不少忙,可此时她管得太多了。易千城不会怠慢有功之臣,因此她问起,他虽心有不悦,但面上不显:“两位公子我自会找庄子安置,不会短了他们的吃穿。至于封幕之事,有人会去接应,姑娘多虑。” 他不杀封幕的少主,已是开了大恩。自古成王败寇,信奉斩草除根。他肯留着颜家的人,还供他们好吃好住,也算应了之前答应颜玥厚待她的哥哥们。 “我替他们谢过将军。茶凉了,颜玥为将军沏杯热的。” 易千城皱眉,她已经走过来,动作娴熟地沏了一杯热茶。热气氤氲中,她皓白的手腕若隐若现。 “将军,请用……啊——”颜玥脚踝一歪,直直往易千城身上倒去。她避了角度,不让茶杯摔在他身上,地面响起一声刺耳的破碎音,颜玥倒在易千城怀中。 “将军——”她似受了惊讶,双眼蒙了一层水雾,咬唇楚楚看向易千城,我见犹怜。 不期然撞进一双冷漠讥讽的眸子里面,易千城看了她一眼,拎起她衣服的后领,将人从怀里拖了出去。颜玥被他粗鲁毫不留情的动作惊呆了,不可思议地看过去。 “别来这一套,认清你的身份,也别惹我发火。”他嗓音冷淡,看过来的眼神更是刺骨的冷,仿佛在看什么脏东西。 颜玥在这样的目光中哆嗦了一下,易千城起身,不再管她。颜玥怕他今日走了自己就真的没机会了,忙道:“将军!颜玥是真的心悦于您,何况您娶了我,入主封幕才能名正言顺。” “您娶连家女不也是为这个原因吗?连家如今破落,封幕却富有强盛,连笙能给你的,颜玥也都能给你!” 他终于转过头,逆着光,看不清表情:“连笙能给我的,你都能给?” 颜玥一喜,点了点头。 他嗤笑一声:“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和她比?” 说完这一句,他毫不留恋地迈步出门。留颜玥站在原地,慢慢白了脸。 易千城回府,没有见到连笙人影。一只灰色的小奶狗迈着短腿吭哧吭哧四处跑,他本来就不悦的神色更加不悦几分。要是这只狗不讨她喜欢,那留着也没任何意义…… 被他眼里的冰冷吓住,绿儿脑袋发懵,抱起小狗,哆哆嗦嗦跪下:“将军,奴婢这就抱走它。” 他移开目光,问绿儿:“夫人呢?” “夫、夫人在姑娘院子里,听说姑娘院子里的石榴树昨夜被冻死了。” “石榴树?”他怎么不知道环儿院子里有什么石榴树? 石榴树确实死了,易环昨夜从梦中惊喜,脸上冰凉,一摸满脸泪。她没再睡着,心里像缺失了一块,痛到没有办法呼吸。 第二日院子里还打着霜,她招来花匠,让他将石榴树根部的的土刨开。 萎缩枯死的根茎,几乎要腐烂在泥土中。花匠尴尬地看易环一眼,她惨白着脸,脸上落下两行泪。花匠连忙请罪,他之前看这棵树还有一线生机,没想到原来根茎都已经腐朽了。许是冬天,破败之感呈现得比较慢。但姑娘为一棵树哭了,少不得是他的错。 连笙来时听说了这件事,忙安慰她道:“环儿别伤心,你要是喜欢,让人在院子里种一行石榴树可好?” 易环脸色苍白,瞳孔乌黑,看不清情绪,她摇头:“嫂嫂别担心,我没事。不必麻烦了。” 连笙不放心她,东扯西扯陪着她说了好一会儿话。直到易千城来接她,他瞥了眼院子里没了生机的石榴树,终究什么都没说,让人叫了大夫来。 老大夫常年替易环看病,搭上她的脉搏,心一跳,不安浓重。姑娘这身体……他在心里默默将油尽灯枯几个字吞下去。 “姑娘好好调养,不可思虑过重。老朽先前开的药别再吃了,晚些会让人送新的方子过来。” “多谢大夫。” 大夫走后,易千城看着易环:“环儿,你在想什么?” 这次易环没再回避,绞紧了手指:“哥哥,你可有傅承昱的消息?” 易千城心里猜到几分,他叹了口气,如实答她:“他许久没传递消息回来,我前几日派人去渊淮查探,过几日便会有消息。”易千城心有不忍,“你别担心。” 易环点点头,乖巧又惹人心疼。 她的视线转向窗外,花匠已将死去的石榴树移走,那里空空荡荡的,只留下了一个坑。没多久,那个坑也会被填平了吧。 什么也不会剩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 46 章 第四十六章 易千城也担心傅承昱的情况,之前他在封幕的时候,傅承昱每隔几日就会往沙棘送消息。但如今都快半月了,没有一点儿傅承昱的消息。他隐隐感知到,傅承昱在渊淮出了事。 连笙心事重重,担心易环的身体。 易千城牵着她回院子,白雪化了,空气格外湿冷。不经意一瞥,瞧见了一只往外飞的鸽子。易千城停下脚步,盯着那鸽子远去的方向,眼睛眯了眯。 连笙也被迫停下来,顺着他看的方向去看,什么也没有瞧见。“怎么了?” “没事。”但愿是他多心,不过一个巧合。 过了两日,发生了两件大事。 天还没亮,亲卫就在外求见易千城。连笙被这声响吵醒,易千城穿好衣服,在她额上饮下一吻:“没事,你好好睡觉。” 她身子骨娇,昨晚又被他折腾了一通,轻轻嗯了一声,翻了个身继续睡。他看着,嘴角噙了笑意。 门外寒气浓重,和屋子里完全不同,易千城带好门,往书房走:“那边去说。” “将军,您先看这个。”亲卫给过来一张纸条,水浸了墨,上面的字有点儿晕开。但仍能认出那是什么——易环有难,防向寒。 易千城脸色变了变,不知这是什么时候传的消息。他之前出征在外,就奇怪向寒怎么没半点动作,没想到他还是打着卑鄙的主意,好在环儿和连笙都没有事。 亲卫接着道:“属下还打听到消息,半月以前,向寒带人在城中大肆搜捕,说是要抓一个反贼。后来大军又往山谷里去,属下偷偷逼问了一个渊淮士兵。他说几天前在山谷中,傅大人被向寒射了一箭……跌入香瑙河,不见行踪。” 书房静默下来。 中箭、冬日、坠河,这几个不祥的字眼拼凑在一眼,足以宣告一个坏消息。 “将军,现在怎么办?” 易千城声音喑哑:“这件事瞒着,被让任何人知道。派人顺着香瑙河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易千城情绪不好,纵然一直与傅承昱有嫌隙,但他为沙棘做了那么多事,多年相处怎么也有点情谊,易千城不希望他出事。 这件事也不能让易环知道,她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哪怕她怕人担心自己不露异样,但大夫都给他说了情况,已经非常糟糕了。 易千城心中烦闷,没回院子陪连笙用膳。待在书房看沙棘的折子,一直到晌午的时候,暗卫来汇报让他怒极的一件事。 “将军,夫人身边的那个丫鬟果然不对劲。属下一直盯着她,她在悄悄给颍东传信,觉察不对,已经把她给绑了。信在这里。” 易千城看完了信,脸上越来越冷。 真是阴魂不散啊,他没有找颍东的麻烦,连祁还敢凑上来。白纸黑字,写的是连笙的一言一行。连祁这是明摆着,觊觎他的女人。 哪门子的哥哥! 易千城手指轻扣了下桌面,笑了笑,却还不如不笑:“人带过来。” 惜玉被扔到他面前跪下,她知道事情败露,惨白着脸,一言不发,连求情的话也没说。 “说说看,什么时候开始传信的?” 惜玉垂下头,抿紧了唇。 “阿笙待你不薄,你就是这样报答她的?” 惜玉眸中闪过一丝涟漪,最终还是咬唇一声不吭。 易千城没耐心和她耗,他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既然不开口,也就永远没必要开口了。 冷寒的声音响起:“处理了,顺带给连祁提个醒。” 连笙抱着灰雪,问柳嬷嬷:“惜玉呢,怎么一下午没看到她了?” 柳嬷嬷摇头,她也不知道。惜玉不像是会偷懒的人,她宽慰姑娘:“老奴去她房里看看。”过了一会儿,柳嬷嬷回来:“姑娘,房里也没有人。” “奇怪,上午惜玉姐姐还在呢,晌午也是她给姑娘布的菜。”绿儿接话。 连笙皱眉,放下灰雪,往外走,打算去问问看。毕竟是跟了她许久的丫鬟,做事认真谨慎,极少找不到人,她怕惜玉出事。 还没出门就遇到了易千城,他面无表情,见到她时扯了个笑:“阿笙这是去哪儿?” 她伸手拉住他的衣袖,神情信任:“夫君,我一下午没有看见惜玉了,怕她出事。” 易千城合握住她的手,护在掌心,为她取暖:“别担心,人在府里怎么会出事,许是被事情耽搁了,晚些就回来了。” 他说的也有道理,连笙点点头,对着他笑了:“夫君,一大早你就不见人影,听说晌午也没怎么吃饭,你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他垂眸看她,微风抚过他的发,吹散心里的敏|感与不快,易千城伸手揉揉她的发:“好啊,阿笙亲自给我做好不好,我想吃你第一次给我送那个。圆圆的糕点。” “那叫青萝糕。”她声音软糯,尾音都带着甜意。“你不是不喜欢吃吗?” 她清楚地记得他当时说难吃,还打算扔掉来着。 旧事重提,他今日却一点都不害臊,“骗你的,我很喜欢。你的一切,我都喜欢。” 连笙下厨为他做了青萝糕,白白圆圆的团子糕点,看着小巧可爱。他尝了一个,抿出浅浅的笑意:“很好吃。” 连笙眼睛亮了亮,有些不好意思:“夫君,那我常常给你做。” “说话要算话,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一辈子跟在我身边。” “那不行。”她状似烦恼地皱眉。 易千城脸色变了变,盯着她的瓷□□致的小脸,差点崩不住情绪。却听她下一刻笑出声:“你对我不好我就不要你了。” “不会,永远都不会。”只要是你,我就舍不得。铁做的心也会城绕指柔啊。 惜玉的尸体在第二天被找到,尸体在湖中凸起的一个大石头上,当场吓晕了一个丫鬟。惊叫声引来了很多人,大家这才发现是夫人的贴身丫鬟。 绿儿听到消息当场就哭出来了,一声又一声地喊惜玉姐姐。 连笙红了眼眶,惜玉怎么会出事呢?溺死在湖中?她来不及穿披风,要去湖边看看。绿儿忙跟上去,惜玉与她朝夕相处快一年了,听了这个消息她伤心得不得了。 隔得远远地围了一圈人,见夫人来了都忙让开。 宋元抱拳拦在连笙前面:“还请夫人止步,溺死之人面相不太好看,惊着夫人就不好了。” 连笙摇摇头:“你让开。” 宋元沉默了一瞬,移开了身体。连笙带着绿儿走过去。宋元说的确实是实话,冬日的衣服本来就沉,一吸水会带着尸体下沉,惜玉的尸体上沾满了湖底的淤泥,散发着恶臭。 连笙胃里有点不舒服,她皱紧了眉,不让自己干呕出来。 身后的绿儿看了好几眼,泪珠子不住往下滚。 “夫人看完了就请回府吧,外面风大。”宋元的声音又响起。 “惜玉她,是怎么死的?” “属下还在调查,但湖边有失足滑落的痕迹,多半是惜玉失足落水。” 连笙反应了好半晌,终究点点头,“将她……好好葬了吧,宋大人查到什么烦请告诉我一声。” “属下领命。” 连笙回了院子,心里难受,觉得头疼,她屈起指节揉了揉额头。旁边的绿儿欲言又止,终于下定决心对连笙道:“姑娘,绿儿觉得……惜玉姐姐是被人害死的。” 连笙睁开眼,讶异道:“为什么这么说?” 绿儿咬唇,“被淹死的人是那个样子的,绿儿见过两次,都是肢体僵硬,双手挣扎,不会像惜玉姐姐那么……” 她形容不出来,但惜玉的手臂确实是贴在身体两侧,看不出一点儿挣扎的感觉。 连笙眸光微沉,绿儿都知道的事情,宋元不可能不知道。但他刻意告诉自己惜玉是失足被淹死的。疑窦一起,就有各种猜疑。谁会害绿儿呢? “姑娘,您去哪儿,先把披风披上。” 书房内,易千城要被傅仪气笑了。“军师让我娶颜玥?”一样的情形,一如一年前,傅仪也是这般不卑不亢地站在他面前,说服他取连笙。 傅仪听出将军的不悦,但他自诩忠心耿耿,因此继续道:“将军,如今颍东叛变,城主联合梁臻杀了方牧,颍东不可能再与沙棘交好。封幕却不一样,自古封幕都是最富庶的地方,您减免了关税,还开通了多条商道。商贾们心怀感激,自然愿意交好,倘若您娶了颜玥姑娘,无疑锦上添花。” “军师把本将军当什么人了,联姻的工具?” 傅仪惶恐,作揖道:“将军知道傅仪不是这个意思,男人三妻四妾不是什么出格的事,何况将军您将来要做人上人,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颜玥姑娘不计较妻位,愿意做您的妾室……” 易千城目光幽冷,闻言笑了两声,厉声道:“本将军要这天下,会自己去打,难不成还要靠一个女人!军师不必再说,你走吧。” 傅仪叹了口气,见将军怒意腾腾,不敢再惹他生气。出了书房没走几步,恰好遇到进门的连笙,傅仪心中有气,觉得是连笙把将军迷得神魂颠倒不顾大局,因此对她没好脸色。 连笙心中莫名,不知道军师为什么看自己不满。傅仪步子匆匆从她身边过去,连笙也不好再探究。 她来是想和易千城说惜玉的事,易千城听完她的怀疑,神色难辨,盯着她的双眼:“你很在乎那个丫鬟?” 再怎样惜玉也跟了她近一年,人心肉长,不可能麻木无情。连笙点了点头,易千城神色冷下来。 “这件事,你别再管了。”他语气带着几分寒意,没有平日温柔的模样。 “为什么?”连笙拉住他的衣袖,脱口而出:“这件事和你有关对不对?” 如果不是和易千城的命令,宋元怎么会对着她睁眼说瞎话。倘若绿儿没说出怀疑,连笙可能真信了惜玉是一时失足落了水。 他瞳孔黑而幽深,泛着她看不懂的情绪:“是,惜玉是我下令杀的。” 连笙瞪大眼,不自觉后退了几步。他见她这模样,上前几步,揽住她的腰,强迫她看着自己:“你那是什么眼神?震惊?害怕?厌恶?” 他力道没控制好,连笙觉得自己下巴隐隐作疼,她不解他为什么生气,摇了摇头。不是害怕和厌恶,她只是不敢置信,易千城竟会不声不响处理掉了自己身边的人,还打算欺骗她惜玉是落水而亡。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了她?” “即便我告诉你,你敢听吗?”他心里又怒又妒,还夹着自己也说不清的患得患失,“那我就告诉你,她把你的一言一行,全部写信给了连祁。你的那个好哥哥,怕是不甘心做你哥哥,对你有非分之想啊。” “你住口!”连笙伸手去推他,“你别胡说!我哥不是你说的那样!” 易千城眼里闪过一丝冷嘲,但他终究没再说什么,不顾她的挣扎,将她抱紧在怀中,低头埋在她的颈窝。连笙情绪有些失控,任谁来告诉她,她的哥哥对她有不同寻常的感情,她都会觉得愤怒而荒谬! 更何况说出这个事的,还是自己的夫君。羞耻感,被侮辱的感觉不受控制地上涌。她突然回想起之前连祁接她会颍东,没有将她的信送出去。后来连祁将她安置在一个宅子里,一有空就会来陪她,还……送了她一根簪子。 越想心里越发凉,那是曾与她朝夕相伴十多年的哥哥啊。是无论怎样,都站在她身前维护她的哥哥啊。连笙咬唇,眼里泛起点点水雾,她努力把情绪压回去。 “我不信,你别再说了,我哥哥不是那种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 47 章 第四十七章 不欢而散,这是两人间第一次冷战。 易千城气她对连祁的维护,心中嫉妒的种子很早以前就埋下,如今那几封窥伺一般的信终于让他压抑不住。他一想到过去十多年里,陪在她身边,看着她一点点长大的是另一个人,他的心中就忍不住嫉妒。 连笙感受到了哥哥对她的感情不对劲,但她不愿意承认。易千城话里的冷嘲,刺得她火|辣辣地疼。她不知道那嘲讽是对自己还是对连祁,但自古兄妹乱|伦,难于启齿,有违人伦。易千城暗中处理了惜玉,就足以知道他怒到了极点。 惜玉的死、哥哥的感情,压得她喘不过气。 易千城冷战的方式让连笙很羞愤,他不与她说话,但她不经意抬眸,就会看到一道目光幽幽地落在自己身上,像是要把她拆吃入腹。 他也真的拆吃入腹了,一言不发地进入她,动作**。双臂撑在她两侧,以一种完全占有的姿势,翻来覆去地*。(此处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 连笙倔强性子上来了,忍住不吭声,死死咬住唇,水眸漾出了泪。(此处被锁章,只能河蟹河蟹河蟹河蟹) 连笙这么能忍,让他好气又好笑。第二日他换了个法子,前戏做足了,动作却慢吞吞。 连笙眼里蒙上了一层泪,她控制不住这种感觉(一堆河蟹河蟹河蟹河蟹爬过)。 偏偏易千城下定决心使坏,他也难受,大冬天额头上沁出了汗,黑眸却一瞬不瞬盯住她。 连笙嘤咛出声,双颊绯红,她咬住自己的手背,闭上眼不看他。 这场变相的双方折磨还是以他忍不了结束,越来越快,到了寅时才结束。 他俩闹别扭的事再明显不过,下人难免嘴碎。颜玥听说以后,原本消沉了几分的心思又起,连笙惹了将军不快,她正好可以去宽慰将军几句。 之前她错估了易千城对连笙的忠诚,才用了最简单的方法去勾|引他。毕竟在她潜意识里,有逐鹿天下野心的男人,不会只有一个女人。 这一次她带了两壶酒,与傅仪一同前去拜访。 她去找易千城,傅仪却是见连笙。 绿儿来禀报傅仪先生求见时,连笙十分意外:“傅仪先生?”他怎么会来找自己? 傅仪在前院等她,先行了个礼,然后问连笙:“夫人可知将军走到今日有多不容易?” 连笙愣了愣,然后点点头。她的夫君,十七岁失去了父母,奋力抵御外敌,内修城池,还没及冠的年纪,却不得不担当很多东西。甚至后来易千城出兵救颍东,夺封幕,每一次都不容易。 “但夫人看到的,仅仅是小小一隅。将军练武练兵均不分寒暑,被圣上视作眼中钉那几年,他自请为将,不做城主,为皇上守江山。皇上终于放了心,想必是觉得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能折腾出什么大浪。” 连笙听罢,心脏像被一只手紧紧握住,闷得发疼。她在来沙棘之前也好奇过,为什么易千城一城之主大家却都称呼他为将军?本以为他是为了时刻铭记练兵护卫沙棘城,却原来是自请为将,只为消了老皇帝的戒心。 “说来将军没有城主这个名号,不过是他后来权势滔滔,无人敢有异议,无人敢提起罢了。老夫看着将军长大,不忍他多年努力付诸流水。夫人,您可有不忍?” 傅仪的话说到这个地步,连笙已然了悟几分:“军师有话直说吧,您希望我做什么?” “老夫希望夫人劝将军纳颜玥姑娘,封幕才归属沙棘,若两城联姻,必大有好处,对将军伐渊淮、浣水,都是很大伫立。” 连笙脸色变了变,她没想到敬重的军师会对她说出这样一番话。没有哪个女人愿意和别人分享自己的夫君,再大度的都不可能。她心仪易千城,更不会把他让给别人。 “连笙本以为先生通天下之事,有治国之能,值得敬重。却不料先生令人如此失望。正如您所说,夫君他十七岁就保住了一座城,他靠的是自己的魄力,是手中的兵戈,从前不会靠女人,今后也不会。他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为了利益就能屈服的工具。您今日这番话,连笙就当没听见,今后也不必再说了。” 傅仪活了半生,没想到会被一个女娃娃这样数落,他怒道:“夫人可是半点都不顾将军前程?” 连笙已经往院子里走了几步,闻言回过头:“您错了,他的前程不在任何一个人身上。我信他,即便孤身一人,一无所有,也会令天下人折服。” 她径自向院子里走,身后却冷不丁传来傅仪的声音:“夫人以为,将军当初为何娶你?” 连笙步子顿了顿,没有搭话,进了院子。她曾经想与傅仪先生谈一次话,问问易千城为什么会突然改了主意,没想到在今天,以这样一种方式,从傅仪先生口中得知。 颜玥带来的两壶酒叫“醉鸳鸯”,封幕最有名的美酒,也有最好的寓意。 千算万算,却连易千城的书房门都进不去。亲卫拦住她,朗声道:“将军书房乃重地,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姑娘请回。” 颜玥有几分尴尬,放柔了嗓音:“我为将军送两壶酒。”易千城肯定能听到。 亲卫身躯没有挪半寸,目不斜视挡在她面前,显然不为所动。颜玥心中有几分恼,知道今日不能成事,不得不退一步道:“那请……帮我把酒带给将军可好?” 亲卫仍是不答,颜玥不甘心就这样走了,过了一会儿,门吱呀一声开了。易千城面容冷峻,行至她的身边。颜玥心中暗喜,还没来得及出声,就听见男人冷酷的声音:“上次本将军就警告过姑娘,别来这一套。倘若姑娘缺男人,本将军营中有数十万将士等着你。” 这个女人未免太瞧得起自己了,他念及她有功,厚待了颜家两个少主。但她不该想些不属于她的东西,即便没有她传信,要强攻下封幕或是安插探子,都不算难事。 他话里没有一点儿开玩笑的意味,透着上位者的无情和残酷,仿佛她只是个低贱的奴婢,颜玥脸色惨白。 “将军,您怎可如此羞辱我?” “那就请颜姑娘别送上门来被羞辱,本将军耐心已经耗尽。现在给你两个选择,是自己回封幕还是本将军送你去军营?” 他不欲再与她有任何纠|缠,想必她知道该怎么选择。 易千城提步离开,年节已过,所有事情该做最后的决断了。方牧的仇不能不报,颍东必须拿回来。这次他不打算同连家的人客气,带兵直捣颍东便是。 向寒失了封幕,开始频频与浣水联系。在易千城眼中,不过一群连目的都不同的乌合之众。之前凌九耀帮梁臻登基,背后定有隐情。如今却不一定能请得动凌城主,否则怎说那是最难啃的一块硬骨头? 他攻打颍东,决定告诉连笙。第一次夺颍东之后,他便下定决心与她同享祸福,不再欺瞒关于颍东的任何事。 连笙侧耳听他说完,绞紧了自己的手指。她早知道这一天会来,却没有想到这么快。 两边都是她的亲人,最难受的莫过于她。 “夫君。”她轻声开口,这么多天以来,两人第一次谈话,“你若胜了,放我家人一条性命可好?” “阿笙,倘若我败了呢?死在连祁的手上,你又待如何?” 连笙抬眸看他,她似乎从来没想过他会输。说来奇怪,他从一开始带给她的安心感,是前所未有,不可代替的。听到他问这句话,她心中下意识想起的,便是自己才嫁来沙棘的时候,承诺道,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这八个字太沉重,在她唇舌转了一圈,终究化作无言。耳边似乎还残留着傅仪先生的声音:夫人以为,将军当初为何娶你? 她不说话,易千城心冷了冷。原来从头到尾,爱到心都疼了的,只有他一个人。他对她再好,也比不上护着她长大的连祁。 易千城以为自己会愤怒,可是他没有。他竟然只剩下了害怕,怕她从来没爱过自己,过往种种皆是假象,他怕自己死在战场上以后,她就再也不记得易千城这个人。 骨头都疼到战栗了,却只挤出了四个字:“我答应你。”若胜了连祁,在战场上饶他一命。 他起身,打算离开去军营。既然下定决心攻打颍东,就不应该再犹豫。 “夫君!”连笙忍不住出声道,他停下步子,回眸看她,墨瞳深深,含了三分期待。 “无论如何,我等你回来。”我相信你所向披靡,但若苍天负你,我就永远守在沙棘,等着你回来。 烟雨浩渺的浣水城,自古以来就是最宁静平和的地方。 凌九耀坐在画舫中,威严的声音传出来:“宓贵妃答应我的东西拿来了吗?” 船尾有人答:“回城主的话,宓贵妃没有派人送东西来。倒是陛下和渊淮城主向寒,各给您写了一封信。您要看吗?” 凌九耀手执黑子,自己与自己对弈,闻言下意识想拒绝,他最讨厌掺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仔细想了想,“拿进来吧。” 他先拆开了向寒的信,信中委婉地表达了易千城的势力日益扩大,倘若再不遏制,浣水也终究会布颍东和渊淮的后尘。如今唯有几座城联手对付易千城方是上策。 凌九耀笑了笑,扔下了这封信。他是老了,喜欢回忆过去,但不代表他愿意和向寒这头黑心狼合作。易千城攻下封幕,下令开通商道,百姓没有被其所扰,也不杀降兵。他记得没错的话,向寒先前想吞并封幕,发过一次兵。那时候封幕的城主还是颜狨,颜狨也不是个肯吃亏的人,让向寒吃了很多苦。 后来又一次,向寒俘虏了三千封幕的士兵,下令全部活埋了,只为了给颜狨一个下马威。这样残暴的性子,凌九耀最是瞧不起。 凌九耀不在意谁做皇帝,谁主宰这天下。年轻时该争的都争了,老了才发现自己最在意的都失去了。 他想得出神,过了好一会儿才拿起梁臻的那封信。 梁臻先是感谢他助自己夺得地位,废话说了一大通,最后希望凌九耀看在他母妃宓贵妃的面子上,再帮他一次,与连祁一起对付易千城。 凌九耀叹息着摇了摇头,心里有几分好笑。梁臻哪只眼睛看见他卖宓贵妃面子了,若不是为了多年前消失在他生命中的那个女人,他连帮梁臻夺帝位的事都不会答应。 下棋没办法再进行下去了,果然被俗事一打扰,心就不会再平静。 凌风站在岸边,问父亲的侍从:“父亲又在画舫上?” 侍从点了点头,凌风脸色不太好,心里无可奈何。父亲独独钟爱这画舫,但冬日风大,凌风怕他受凉。他登上画舫,见凌九耀望着窗外出神,桌上留了一局残棋。 “父亲,画舫上风大,您先回府吧?” 凌九耀转头,看见长子,舒展了眉头:“是风儿啊,无碍。” 凌风犹豫了一会儿,终究把好几年前就想说的话说出口:“父亲,您这么想念她,为何不去找她?” 凌九耀眸中蕴着一丝悲痛:“她恨我,是我负了她,她永远也不想再看见我了。” 当初他何尝没找过,发了疯一般在几座城池找,可是她始终杳无音信,像是生生消失了一般。 凌风轻声道:“宓贵妃那边有消息以后,父亲再去找找吧,凌风也陪您去。”他神色恭敬谦和,凌九耀终究散不去内心的念想,点了点头。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 48 章 第四十八章 一月的时候,天气渐渐回暖。 易千城率兵出发去颍东,傅仪随行,宋元仍被留在沙棘守护城中安全。颜家的两位少主被囚在沙棘的一个庄子里,颜玥终究心里发憷,害怕易千城把她丢到军营里去,自己回了封幕。 易千城凌晨出发,走时连笙还在睡梦中。他默默看了许久她的睡颜,伸手替她把被子盖好,换上战甲出了门。 连笙睁开眼睛,眼里一片水雾。 她一|夜没睡。但她知道,易千城不想她去为他送别,这场战争无论结果如何,都不是她想要的。 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么久,颍东该面对的,仍是在应验。 易千城一走,府中完全冷清下来。三日前易环主动辞别,想回栖凰山。易千城犹豫了许久,答应了易环,自此府中只有连笙一个人。 灰雪长大了许多,最冷的日子一过,它就满院子撒欢,绿儿叫它它不会出来,连笙一出声,它就欢快地从某个角落钻出来。 绿儿忍不住嘟囔:“灰雪这机灵劲儿,都快要成精了吧。” 连笙忍不住笑,笑完了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绿儿也是十八岁的大姑娘了,惜玉一死,没心没肺胆子又小的她似乎一|夜长大。绿儿见姑娘不开心,忍不住道:“姑娘,您这段时间消瘦了好多呢,这样下去可不行。” 从前姑娘两颊丰|满一些,冲散了眉眼间的妩媚,看着颇有几分天真可爱。如今消瘦了不少,下巴尖尖的,尽管仍然漂亮,但看着就令人心疼。 柳嬷嬷也在一旁道:“是啊,姑娘这样可不行,姑娘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老奴早些吩咐人布晚膳可好?” 连笙心有郁结,没什么胃口,她怕绿儿和柳嬷嬷担心,点了点头。 但她却一口没吃成,因着鱼汤端上来的时候,她忍不住恶心感,干呕出来。 绿儿吓坏了:“姑娘,姑娘你怎么了?” “把那个端走!”她指着鱼汤,又呕了两下。绿儿愣了一瞬,这是她下午特地替姑娘熬的,香味扑鼻,但姑娘闻到却吐了出来。 绿儿赶紧端走,连笙闻不到味了,这才感觉好受些。绿儿扶着她,替她擦干净嘴角,柳嬷嬷在一旁看着,突然喜道:“姑娘……该不会是有了吧?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怔住。 连笙嫁给易千城一年了,一直未有身孕,将军从来不急,因此众人也没时时刻刻惦记着这件事。 柳嬷嬷仔细回忆了一下,姑娘这几日确实比之前要嗜睡一些,早先她以为是因为将军走了姑娘心情郁郁,现在看来,很有可能姑娘已经有了身孕了! 柳嬷嬷喜上眉梢,吩咐小丫头道:“去请大夫。” 连笙表情呆呆的,她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脸上的表情不确定起来。真的有可能吗?这里……孕育了她和易千城的孩子? 连笙期待又紧张,一面想这会不会这这几日自己身子不舒服,才闻不得荤腥。又算了算月事的日子,她记挂着易千城征伐颍东的事,此时一想,才发现自己的月事迟迟没来。 大夫把完了脉,众人都静静屏息等着。大夫呵呵一笑:“恭喜夫人,是喜脉,您已快两月身孕了。” 连笙的手覆上小腹,喜悦一点点弥漫上来,嘴角弯弯,眼神明亮。 她有自己的孩子了,与她血脉相恋,紧紧相依。 若将军知道了,会不会也如她一般高兴呢? 梁臻几日没睡好,他如惊弓之鸟,一闭上眼就开始做噩梦。 梦里易千城举着一把剑,冷酷地对他说:“是你,害死了方牧。” 梁臻身边空无一人,他只能不断地否认:“不是孤,是连城主,他是连城主害死的。” 易千城走近了一步,剑的寒光反射在他脸上,显得格外渗人。“那你觊觎我妻子的事,总该好好算算了吧。”话音刚落,剑也斩下,他的人头落地,至死大睁着眼,没有闭上。 梁臻被吓醒,身边的女人柔声安慰他:“陛下,妾身在这儿呢,您是不是又梦魇了?” 他抓住女人的手:“绮芸,孤、孤梦到易千城杀了孤,用一把剑斩下了孤的头颅,那头颅滚啊滚,就滚在身子旁边。” 绮芸面不改色,轻声道:“陛下,都是梦,一切都是假的。易千城只是一个臣子,不会对您有所威胁的。” 她嗓音低柔,总算让梁臻镇定了下来。梁臻揉了揉额头:“叫连丝恬过来。” “是,妾身这就去。”绮芸行了个礼,迈步出了宫殿。 连丝恬,那也是个可怜可悲的女人呐。半年前绮芸还怕自己以后会仰仗着这位宠妃的鼻息生存,却没想到,新妃一来就失了宠。百媚宫被空出来,至今无主。 梁臻念起绮芸的好,常常宠幸。如今这后宫之中,真正的宠妃是绮芸。连丝恬不过一个人人都可以欺辱的贱|货,哪怕今日陛下突然想见她,但她那副疯疯癫癫的样子,已经没了重新得宠的可能。 绮芸勾了勾唇,就算自己不做什么,嫉恨连丝恬的人多着呢。这后宫之中,突然疯了的女人不计其数呢。 连丝恬趴在地上,发丝散乱,眼神狂乱。嘴里一直嘟囔着两个字,近了仔细辨别就能听出那是“连笙”,梁臻恨她,自然不会同情她这个模样。但是人突然疯疯癫癫,该问的事问不出来让他非常心烦。 “连丝恬,还认得孤吗?” 连丝恬的目光呆呆落在他脸上,傻笑了两声,没有说话。 “哼,废物。”梁臻忍不住骂道。这几日传来战报,以连祁的兵力,被易千城打得节节败退。连祁希望梁臻能出兵,但梁臻更忌惮北方的向寒。 他手中的兵力本就不多,倘若再支援颍东,向寒趁机夺皇城他毫无招架之力。浣水城主凌九耀收了信却一直没回音,显然是不打算与他合作,什么都不想管。 他看着连丝恬就来气,美人被换成了这么个疯子,留她何用?许是他眼中杀气太重,连丝恬打了个哆嗦。抬起脸看他,太久没有正常说过话,她的嗓音沙哑:“陛下。” “你没疯?” 连丝恬的指甲悄悄陷入掌心,倘若不是他眼里的杀气太重,她不会暴露自己。到了如今,她才明白自己娘亲所说,梁臻身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后悔、恨意交织在一起,却不得不在这吃人的地方活下去。那群女人希望她疯,她便必须疯,否则今日的她早就是一具尸骨了。 “陛下,我知道,知道怎么对付易千城。” 梁臻意外,蹲下身去看她:“哦?说说看。” “您得答应我,送我回颍东。” 梁臻眼里冷了冷:“你凭什么和寡人谈条件?” “哈哈哈凭什么?”连丝恬笑出了声,笑到眼泪都出来了,“我现在这幅样子,已经不惧一死了。若能让我回颍东,对你我都好,若不能,那这件事就随我烂在黄土中,不久你们都下来陪我吧。” 她已经不在乎这条命了,之前她不敢对梁臻亮出底牌,只把哥哥对连笙有不伦感情的事告诉了梁臻。但这是她最后一张底牌,能不能回去,就在此一举了。 梁臻突然露了一个笑容:“好啊,孤答应你,事成之后送你回颍东。” 连丝恬摇头:“陛下先派人送我走水路回颍东,让我弟弟来接我。交接之时,我自然会把事情告诉你。”梁臻眼神渐寒,连丝恬慢悠悠地补充道:“您得知了这件事,凌九耀就不得不帮你。” 当晚,一艘船从皇城离开,驶向颍东。 连丝恬站在船头,头发衣衫整齐,眼里漠然,闪过一丝讥讽。她终于离开了这个鬼地方,当初以为是宝地,没想到会过得这般凄苦。 她恨连笙,恨梁臻,甚至恨自己的父亲识人不清,将她嫁到皇城来。她不会让他们所有人好过,欺辱了她的人,都得一点一点还回来。 连玺越接到连丝恬以后,连丝恬如约将所有事都写在了纸上。 她最后的底牌,就是连笙出嫁那晚,她为母亲送羹汤。听见父母在争吵,桑夫人不忍连笙嫁给易千城,提到了连笙的生母斐羽娥。 她越听越震惊,原来……连笙不是连家的孩子,而是浣水城主凌九耀的种! 这个秘密一直被连丝恬烂在心里,如今她不介意告诉梁臻。顺带帮他把方法都想好了:梁臻告诉凌九耀,他还有个孩子在人间,想知道她的下落的话,作为交换,他得想办法劫来易千城的妻子连笙,送给梁臻。易千城在乎连笙,有了连笙在手他不敢轻易动兵。而凌九耀不明真相的情况下,把自己亲生女儿送了人,得知后女儿却在梁臻手中了,不得不受制于人。 连丝恬简直想笑出声,不管凌九耀和易千城最后的下场如何,落在梁臻手中的连笙,会完好着回去吗?即便活着出了宫,一个被玷污的女人,易千城也不会再要了。 都是连笙将她还成了如今的模样,她要她把自己曾经受的苦,通通尝一遍! 凌九耀收到梁臻的消息时,激动到手都在颤|抖,五十岁左右的人了,笑得像个孩子:“羽娥她,她和我有了个女儿,那我岂不是……” 凌二公子凌楚嗤笑道:“父亲这一大把年纪了,怎么看起来比儿子还乐呵呢?” 凌风一巴掌拍在弟弟头上:“怎么和父亲说话呢,道歉!” 凌楚不情不愿地翻了个白眼:“我错了。”他爹看着也不古板啊,年轻时一大堆风|流债,怎么就生出了他哥这么个古板的儿子呢。 凌楚怀疑的眼神在凌九耀和凌风身上撇了撇,怎么看都不像亲父子。啧啧。 凌九耀激动完了,表情也渐渐郑重下来。要想知道自己和羽娥女儿的下落,却必须得劫易千城的妻子。凌九耀不愿意做这种缺德事,但他亏欠了斐羽娥一辈子,心心念念想与她团聚。 斐羽娥给他生的女人,必须心肝一般地疼着啊。凌九耀没有女儿,只得了两个儿子,每次看见人家的女儿羡慕到眼红。如今他也有女儿了!还是最爱的女人给他生的。 一想到自己的宝贝闺女和爱的女人在外面受了很多年的苦,凌九耀就坐不住。一咬牙,算了,为了她们,亏心就亏心吧,这次他什么都不要管,就想接羽娥和闺女。 凌风知道这个条件也忍不住皱了皱眉,他为人正气,向来瞧不起这样的腌臜计谋。可是想到父亲孤苦伶仃了大半辈子,他又只得叹息,这件事他不想插手,看向自己的弟弟凌楚。 凌楚一挑眉,露出一口大白牙:“哟,哥,你这就不厚道了,不想做亏心事就我去呀?” 凌风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不再看他, “也不是不行,你求求小爷,小爷就答应你怎么样?” 凌九耀也忍不住一掌拍凌楚头上:“混账东西,那也是你妹妹。” 凌楚“嘶”一声,得!他爹下手比古板大哥还狠。怎么一家人都觉得他适合做这事?他摸摸下巴,自己明明长了一副好人脸啊。 开春,凌楚慢悠悠地往沙棘赶路。 天气晴朗,他百无聊赖地想,听说那个叫连笙的女人还是易千城仇敌的女儿啊,这得多喜欢才能让她活到现在啊? 定是个绝色美人,如此一想,来这一趟也不亏。只可惜已经嫁做人妇,不然他还能一亲芳泽。凌楚虽然不正经,可别人的媳妇儿还是不会肖想的。 身后浩浩荡荡跟了一群乔装打扮的人,为了素未蒙面的妹妹,他爹真是舍得花心思啊,这么多人,怕不是要让他带去端了沙棘城主府吧?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 49 章 第四十九章 连笙怀孕快三个月,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她肚子还没有显怀,每次想到自己肚子里已经孕育了一个小生命,她就觉得有几分不真实。去年这个时候,她孤身来到沙棘,别无依靠,今年却有一个和她血脉相连的孩子即将来到世上。 她心里柔|软又感激,但身体不好受。连笙几乎吃什么吐什么,见不得一点儿荤腥,短短一个月就消瘦了一圈。盈盈身姿,腰可一握,看着都不敢相信她肚子俩还有一个孩子。 绿儿变着法子给连笙做好吃的,饶是如此,姑娘也在慢慢消瘦。柳嬷嬷陪着连笙在花园散步,脸上也有几分担忧,她家姑娘身子骨不好,柳嬷嬷还没见过谁比连笙还怀得艰难的。 她们怕灰雪闹连笙,将它放在了绿儿屋子里,不许它再到处跑。连笙闲着无聊,就给栖凰山上的易环写信,写了好几封,可是易环一封也没回。 连笙近日嗜睡,情绪越来越敏|感。她心里有几分后悔,那日易千城问她:阿笙,倘若我败了呢?死在连祁的手上,你又待如何? 彼时她没有回答,耳畔是傅仪愤怒而讥嘲的话——你以为将军当初为何娶你? 她来到沙棘那一晚,易千城最开始是想杀了她的,匕首已经抵上了她的肌肤。若不是有傅仪先生这个意外,今日她恐怕就没了命在。 为什么呢?为什么娶她? 当时颍东恰逢外患,他逐鹿天下,需要一个好名声,娶了连家女,是最好的方法。以前这猜想也曾出现过,只不过那是她不在乎两人之间的联姻是否关乎利益。后来她在乎他,这个缘由又被证实,她心里没法一点都不介意。 但是这几日她好好想了想,无论初衷是怎样,他现在终究是一颗真心。她不用怕他爱她爱得不够,因为感情的事,本来就没什么公平可言。即便他心狠、他的目的只是利用,她爱上就是爱上了。 什么因果都得受着。 何况他很好,好到让她这辈子第一次这样喜欢一个人。她甚至有些理解当初易千城的母亲为什么为老城主殉情,爱到刻骨了,就不再是为自己而活了。 那种感觉和愿意为了哥哥牺牲不一样,好多年以后,她才想到那该是个什么词——追随。 既然想通了,连笙决定给易千城写封信去。多日的郁结一瞬散去,她终于能告诉让她惦念许久的人,她的心捂得热。她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她和孩子还等着他回家呢。 易千城出征后,连笙被诊出怀孕,他至今不知自己已经有了孩子。连笙怕他这一仗打得太久,决定一并写在信中告诉他。 这事还是得麻烦宋元,宋元接过信,笑道:“夫人放心吧。” 一年来他也经历了不少事,再不是当初那个愤愤刺她的将领,自然也不会再刁难他。连笙道了谢,问起将军在颍东的情况。 宋元沉吟片刻,道:“将军兵力强盛,颍东节节败退,如今关了城门,没几日城应该就会被攻破。” 连笙微怔,不可抑制地想起自己许久没再做的一个梦。连祁坠马被杀,父亲桑夫人死于敌军之手。但是……之前她一直以为,那敌军是西羌人,如今想着想着,她才发现,她根本不知究竟是谁破了城!那些士兵很可能不是西羌的!而是…… 她被自己的想法惊出一身冷汗,回过神宋元已经担忧了叫了她两声夫人。 连笙心跳得飞快,但她很快平静下来。不可能的,易千城不会屠城,也答应了她不会杀了连祁。梦里的场景,只是一年前西羌入侵所引起。 “夫人若无事,属下先行告退。” “等等,”连笙出声道,“将军若有空,派人去栖凰山上看看环儿吧,我有些担心她的身子。” 凌楚终于晃荡到了沙棘,他望了望天空,呸呸两声:“什么鬼地方。” 比浣水冷就算了,他凌小爷还吃了一口沙子,现在都浑身难受。凌楚招了招手:“给爷找间好点的客栈,爷要好好洗洗。” 他身后的人向前迈了一步,是他大哥凌风的亲卫白重。白重木着脸,公事公办的口吻道:“二公子,大公子交代了,让您不要再沙棘多逗留,易千城的人谨慎,多待一刻被发现的可能性就越大。” 凌楚皮笑肉不笑:“白重,你左一个大公子右一个大公子,该不会和我哥有一腿吧。” 白重面无表情,不接受他的调侃:“二公子,您还是快想想办法吧。方才探子来报,城主府兵力不少,很难劫出那位夫人。”他顿了顿,又道:“还有,您一路捡了那么多乞丐,还是早些处理了吧。” 他觉得那些乞丐看他们的眼神都冒着绿光。 凌楚摸摸下巴,看了一眼自己组建的“乞丐小分队”,很不错,个个饿得眼冒绿光,一看就是为了口饭就不要命的。 他点了点几个眼神发光的乞丐,“诺,去给小爷照着这样的,多找几个。” 他又不傻,他爹虽然给了许多兵,但易千城疼老婆啊,留在府中的兵力不容小觑,强硬攻打他讨不着什么好。 天色晚点了,乞丐也越聚越多,乍一看还颇壮观。凌楚点了点下巴:“去给他们发。” 每人分了四分之一个馒头。 乞丐们狼吞虎咽,凌楚眯着眼睛笑了笑:“你们也打扮成他们的样子,待会儿和他们一起过去。” 白重应了声,赶紧换衣服去了。心里叹了口气。大公子料事如神,这种……不正经的事二公子做真的很合适。边换衣服凌楚边吩咐,“诶诶,待会儿指着最漂亮的劫啊,别伤着人家,要是把人伤了,我哥非得扒我一层皮。” 他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坏事虽然做得多,但这种劫女人的事还是第一次做呢。 傍晚,一大群乞丐涌向城主府,前仆后继,源源不断。 宋元见势不好,拔出剑道:“站住,哪来的乞丐!睁大你们的眼睛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有人口中念着官爷行行好,给口饭吃。另一部分则闷声不响地往府里冲,宋元再怎么也不想乱杀人,何况这还有可能是沙棘的百姓。 但人越来越多,门口的守卫已经拦不住。宋元沉了眉眼:“踏进城主府的,杀无赦!” 人群中,一个俊俏的乞丐翻了翻白眼:“好气啊,竟然没用的,心狠手辣的将领哦。” 仿佛一个信号,乞丐群中有人畏怯,默默朝后跑了,有人还在往里冲。人声嘈杂,宋元担心连笙的安全,大声道:“不必留情,全都杀了。” 即便是真的乞丐,没人唆使不敢往城主府跑。况且人没有不惜命的,敢进府的一定不是什么乞丐。 “乞丐们”不知道从哪里纷纷抽出了兵器,城主府顿时兵戈交错,乱成一团。 几乎所有的兵力都集中在了连笙的院子,动静这么大,连笙也知道不妙。这次肯定不是哥哥了,他在颍东,那……难道是向寒? 绿儿也觉得害怕,哆哆嗦嗦安慰连笙:“姑娘莫怕,绿儿死也要保护你。” 院子门被踢开,外面兵戈交接,打得不可开交。没一会儿,那声音又犹如潮水,突然褪|去。 好半晌,房门外有人敲门:“夫人,属下宋元,您受惊了,没事吧?” 连笙松了一口气,她现在怀着孩子,也对自己的安危格外看重,见没事了,示意绿儿去开门。 宋元身上沾了血迹,大片大片的红,看着着实触目惊心。 “宋大人,方才,是谁的人?” 宋元摇了摇头,“属下也不知,他们狡猾得很,觉察不好就马上撤离了。这会儿不敢去追击,属下待会儿安排巡逻的人在城中搜查。” 宋元身上和院子里的血腥味太重,连笙脸色一变,忍不住干呕了几下。 宋元有些尴尬,他知道夫人怀孕的事,忙道:“属下不打扰夫人了,会有人在外面守着,夫人好好歇息。” 连笙点点头,绿儿赶紧把门合上,又端了水给姑娘漱口。连笙这才觉得好受些。 绿儿红了眼:“姑娘可真不容易,还怀着身子呢,时时处在危险之中。要是……要是将军在就好了。” 连笙拍了拍她的手,柔声道:“你呀,别想了。怎么比我还难过,多大的人了,还一副孩子脾气。等到开春,就给你找个如意郎君,风风光光地把你嫁了。” 绿儿破涕为笑:“绿儿才不要嫁人呢,只想服侍姑娘。” 连笙抿唇一笑,见她不难过了,这才转开了目光。她也想易千城在身边啊,但凡是强求不得,他有要做的事情。 凌楚带着一众部下撤退出城主府,满脸郁闷。 什么鬼东西,他还以为劫个女人很容易。结果他看到了什么!兵墙啊天呐,易千城该不是疯了吧,自己去打仗,留了好几万兵马在府中,他今晚冒失地跑过去,差点被别人一锅端了。 晦气,出师不利。 背上受了伤,凌楚龇牙咧嘴。白重的表情也不好看:“二公子,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他哪里知道怎么办啊!老爹都兄长都不来,果然不是什么好差事。凌楚撇嘴:“跑呗,等着别人找到打上门啊?” “可是您还没完成任务。” “小爷又没说我要跑,你留下,其他人挑几个出来,其余的都马上逃,越快越好,往浣水跑。” 白重皱眉,所有人一起都打不过,他们的人全都回去了,还有可能打得过吗?二公子的命令他不敢不听,当晚命令所有士兵回浣水,剩下的人,加上他和二公子才一共八个。 凌楚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他才不愁,船到桥头自然直。 易千城收到信的时候已经二月末了,春寒料峭,很快就会越来越温暖。 他久久没有拆开那封信,怕看到她问连祁是否无恙。他向来不是什么大度的人,真怕一个冲动再也守不住对她的承诺。 傅仪看将军收到这封信以后就魂不守舍,眼睛都快把那封信盯出一个洞来。他不得不出声:“将军,要不傅仪给您念?” 易千城飞快拿起信,淡淡道:“不必,军师出去吧。” 展开信纸,似乎还带着一纸墨香,她娟秀的字迹出现在眼前。 他看着看着忍不住笑了,后来表情凝固了一瞬,似乎难以置信,又将那段话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 没一会儿,傅仪就看见自家将军奔出营帐,满脸古怪的表情,一会儿兴奋,一会儿傻笑。 傅仪:“……” 易千城抓住他的肩膀:“军师,我、我要当爹了!” “您、您要当爹了?”傅仪慢吞吞地跟着重复了一遍,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夫人有孕了!傅仪睁大眼睛,看着将军兴奋得像个孩子一样,恨不得把这件事告诉所有人的样子。叹了口气,由衷道:“恭喜将军。” 易千城矜持地点了点头,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目光。这才恢复满脸平静,回了自己的帐子。退出转码页面,请 爱阅小说阅读最新章节。 这一天的惊喜比他这一生加起来都多,他柔和了眉眼。情不自禁笑笑,或许也不是,他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那种被巨大惊喜砸中的感觉至今想起来都难忘。 所有患得患失,所有的担心忧虑似乎都在远去,化作她盈盈笑着的眉眼。 原来她不是不在乎他!她愿意一直陪着他,还愿意给他一个孩子。 易千城将那封信看了又看,笑意加深。他第一次感激上苍,将剥夺了他的东西慢慢还回来,让他重新变得完整。 他迫不及待想要回到沙棘,想回到她的身边。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 50 章 第五十章 阳光灿烂的四月,整个大梁国一片明媚。 连笙迷迷糊糊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在马车上。头脑昏昏沉沉,她下意识护着自己隆起的腹部。视线逐渐清晰,她对上了一双饶有兴趣的眼。 桃花眼的主人笑眯眯地看她:“你醒啦?唉,这事也怨不得小爷,原本以为只是劫个女人呢,没想到你还怀着身孕。” 连笙皱了皱眉,直起身子坐起来,仔细回忆了之前的事,她只记得静月庵的师太给她送易环的信,后来的事就没半点印象了。 眼前的男子长了一张漂亮俊秀的脸,连笙反映了一会儿,慢慢睁大了眼。 凌楚嘿嘿笑:“认出来啦?小爷劫个人真是不容易,又要扮乞丐还要扮尼姑,整整在沙棘这破地方待了两个月!”他伸出两个手指,不断吐槽。 “你是谁,为什么要抓我?” 见她神情警惕戒备,凌楚朝外吼了一声:“重重啊,重重,送点吃的进来。” 外面静默了片刻,一个男人掀开马车帘子,递了一个食盒进来。 凌楚打开食盒,糕点的香气顷刻就弥漫了整个马车,他热情地招呼连笙:“来尝尝,小爷觉得你们沙棘这家糕点最好吃,叫什么“芙蓉阁”,爷还以为是青|楼呢,还好最后买到了好东西。” 连笙摇头,这个人看起来古怪,她不敢贸然吃外面的东西,怕伤到了孩子。 凌楚还在叨叨:“诶你这人,怕什么呀,小爷要伤害你敲晕就行了,用得着下毒害你么?爷吃给你看啊,别到时候人还没到浣水就饿死了。”他自顾自说着,拿了块糕点吃。 “你是浣水的人?” “咳,来,正式介绍一下,在下凌楚,浣水二公子。小美人,你吃不?” 他把食盒递过来,连笙确实饿了,他说的话也有道理,他要害她确实用不着下毒这么麻烦。她咬了一口,糕点的清香很好闻,又香又糯,却过于甜了。 凌楚自己吃得津津有味,看来偏爱甜食。连笙心中竟然莫名就镇定了下来,偏爱甜食的男人……怎么都有几分喜感。 “陪小爷说说话呗,说什么都成。”凌楚期待地看着她,白重不喜欢说话,他这两个月都要闷死了。 “……”连笙吃完糕点,如他所愿开口:“你为什么要抓我来?” 算了,好歹也算聊天,凌楚干脆告诉她:“不是我要抓你,我和你无冤无仇,抓你作甚?是我爹要你,你别误会,正确来说是那个梁臻说,只要把你交给他,他就告诉我爹他失散多年的女儿在哪里。我爹想女儿想疯了,我们也是没办法,只好来劫你。” “梁臻……”连笙脸色变了变,她突然想起两年前梁臻拦住自己那一幕。她不能被送去给梁臻!否则她、孩子、易千城都有危险。 “凌城主倘若想找回女儿,我夫君可以帮你们找,能不能不要答应梁臻?” 凌楚叹了口气:“你不知道,我爹最爱的那个女人呢,消失十七年了,我爹当初五座城都找遍了,还闹到皇宫里去,人都没找到。易千城有再大的能耐也找不到一个半点消息都没了的女人吧?别白费心思,小爷抓你真是用尽了毕生的智慧,那叫一个坎坷,不会放你回去的。” 连笙失落,看来只能从长计议。她换了一件事问他:“你怎么……会知道易环的消息?”还扮成了清月庵的人混进了府中。 这恰好问到了凌楚得意的地方,他洋洋得意道:“小爷这两个月可不是白待,整整在城主府外面变着法子守了两个月。当然知道你们在打听那个什么易环的消息,小爷跟着你们跑到了山上去,虽然有重兵把守上不去,但你们的人也灰溜溜地回来了,一看就是那位姑娘不愿意和你们接触。” “你给她写了好几封信吧?她一封都没回,小爷去半山腰静月庵那地方打听出了很多事,整整两个月,全用来调查那位易环姑娘了,不然怎么骗过你们?” 他说得都对,易环根本不见他们,城主府的人也不可能强闯。连笙有几分期待:“你知道易环的消息吗?她现在怎么样了。” 凌楚摇头:“我进不去,什么都不知道。不过嘛,这么久没消息,该不会……” “你别胡说!” 外面赶车的白重也听不下去了,再让二公子说下去,他就要把自己的祖宗十八代的秘密全告诉人家了。他出声制止道:“二公子!” 凌楚悻悻闭嘴。 众人行了好几天路,凌楚的鬼点子很多,每次宋元都要带人找到他们了,他却总有办法避开。而且他毫不畏惧,连笙在手上,沙棘的人不敢轻举妄动,即便追来了,也毫无办法。 凌小爷是个话痨,很喜欢聊天,但是很容易把天聊死。 有一次他提到了颍东和沙棘的战役,庆幸地说:“还好小爷赶在易千城回来之前把人带走了,不然想想都恐怖,大杀神啊,连祁都干不过他。” 他说完才发现连笙脸色苍白,怔怔发神。 凌楚这才想起连祁是她哥,颍东是她娘家。丈夫打娘家,什么情况于她来说都不是好消息。 连笙先前一直不知战况,易千城和方牧都知道她怀着身孕,不敢把战况告诉她,如今却被凌楚说漏了嘴。 她忍不住想知道哥哥怎么样了,问凌楚,凌楚尴尬地笑:“肯、肯定没事的,你放心,多半只是被关起来了,也没听说你爹娘兄长有事啊。” 实则凌楚已经在盘算,易千城现在占了三座城池,但浣水、皇城、渊淮心不齐,他现在劫了大杀神的妻子,易千城会不会一怒之下先把浣水端了?要不不把连笙给梁臻了吧,他们凌家干脆自己养着,这样易千城怎么也打不到浣水来。 凌楚想得美|妙,潜意识里不愿意送连笙去梁臻那里,能出劫人这种馊主意的能是什么好人?连笙一个娇滴滴的小美人,送去岂不是活活被糟蹋? 但他知道凌九耀肯定不会同意,斐羽娥在他爹心中已经成了执念,何况现在他还凭空多了一个妹妹。凌九耀即便是选择和梁臻一起对付易千城,也不会错过和心上人女儿团聚的机会。 凌楚叹息一声,偷偷拿眼去瞧连笙,因着孩子她倒是愿意好好吃饭,因此也没瘦,但看着就是让人心疼。凌小爷第一次这么有善心,却还不能真的去做,略感心塞。 如此又行了几日,触眼之景,小桥翠柳,烟波浩渺。终于到了浣水。 凌楚松了一口气,这趟任务真是不容易,他这么没耐心的人竟然足足等了两个月,还差点儿被易千城的人给弄死了。凌小爷才十九岁,还不想这么早去见诸天神佛。 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他爹和他哥了。 “连……连笙,你别怪我。”凌楚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他原本还想拖几日,可辰时有士兵来报,易千城的大军正向浣水而来,这个烫手山芋再不脱手,浣水就完了。 他在路上就给父亲和梁臻传了信,如今直接把人带到他爹的画舫。梁臻亲自来接人,将斐羽娥和妹妹的消息告诉他们。 连笙脸白如纸,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不怪他才怪!如今人为刀俎,她第一次体会到这样深的恐惧和无力感。江上有些冷,她抚了抚自己的肚子,心里也是一阵寒意。 要是梁臻今日真把她带走了,后果不堪设想! 凌楚让人将画舫上的窗关严实,铺了软软的垫子。凌家父子先到,连笙很难对他们有什么好脸色,但是如今只能求凌城主放过她。哪怕为了孩子和易千城,她也必须试一试。 凌风守礼,看了她一眼就别开了目光。 凌九耀坐在她对面,端详了她片刻,心中有股怪异感。但他一时也想不出是什么,归咎于这是自己第一次做这么亏心的事,心里过意不去。 连笙见他不打算同自己说话,主动开了口:“凌城主,您如今这样做,是在与沙棘、颍东、封幕三座城池为敌,您真的打算要帮梁臻吗?浣水近百年没有与任何城池起过争端,如今您这一举,浣水再也不可能置身事外。” 凌九耀何尝不懂这个,但他后悔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有了和斐羽娥团圆的机会,无论什么后果他都认了。当即眼一瞪:“小女娃娃,懂什么!” 越拖连笙越着急,她见凌九耀不为所动铁了心的模样,一时不知做什么才好。 房间里静谧,一时只闻得到淡淡的檀香味。凌九耀扫了一眼连笙凸显的肚子,眼里闪过一丝挣扎和不忍。 这时外面有人道:“禀城主,陛下来了。” 画舫里的人皆一怔,连笙变了脸色,心狠狠地揪起来。凌楚比她反应更大,下意识站了起来。所有人都朝凌楚看过去,他摸摸鼻子,又讪讪坐下。 没一会儿,梁臻进了画舫。一时间静得呼吸可闻,梁臻的目光扫了一圈在场的人,最后落在连笙身上。触及她隆起的肚子,瞳孔微缩,很快那抹异样就被他压下去。 梁臻露出笑意:“凌城主,连姑娘,好久不见。” 连笙低了头,没吱声。凌九耀同样不欢迎他,没有谁喜欢被人威胁着做事,他不想与梁臻说客套话,冷淡地开口:“人我已经带来了,陛下也该应诺,告诉我妻女的下落。”请 阅读最新内容 “这个好说,母妃托孤告诉您,当年……令夫人走之前,和孤的母妃见过一面。她说她不恨你,只是相识太晚,她不想因为自己伤害了另外一个女人。” 凌九耀动容,手不觉握成了拳。 “至于孤得知的消息,便是令夫人一路向西,最后消失在了一个叫菱花村的地方。凌城主顺着这个线索差,就能找到她和令千金的下落。” 凌九耀颔首:“多谢。” “那人孤就带走了,凌城主不会不守承诺吧?” 凌楚表情一变,他原本是想这个时候反悔的。但是梁臻进来之前带了一个小太监,此时小太监手中的匕首抵在连笙的腰上。 梁臻是打算,带不走人就把她变成一具尸体。这条路不容凌家反悔,凌九耀也意识到了事情棘手,眸色略沉,看了眼脸色苍白的女娃娃,冷声警告道:“梁臻,你最好有点分寸,她是易千城名正言顺的妻子,若真惹怒了易千城,你也讨不着什么好。易千城大军压境,你和你母妃,一个都跑不了。” 梁臻勾唇笑了笑:“孤记住凌前辈的教诲了,要是易千城追到了这里来,还请前辈多担待着些。” 他笑容带着三分诡谲,凌家人脸色都不太好看。凌风忧心忡忡,有对连笙的愧疚,也有担心易千城大军压境的境况。浣水爱好和平,他不希望百姓受战乱之苦。凌楚恨恨咬牙,想扑上去把梁臻这个混账结果了算了。 梁臻率先下了画舫,连笙动作僵硬,却不得不跟着走。那把匕首抵住了她的肚子,那是她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她不能让孩子受到任何伤害。 一出画舫,空气中的湿冷让她打了个哆嗦。梁臻的目光一直如影随形地落在她身上,像犀利贪婪的鹰隼,他解下自己的披风,上前一步。 连笙迫于匕首不敢动,冷冷开口道:“不必,多谢陛下。” 梁臻不恼,他得偿所愿,想想今后的境况就想笑。凌九耀聪明了一辈子,老了却自己把女儿送给了自己。易千城碍于连笙在他手中,一定不敢轻举妄动。 即便易千城要江山不要美人,这美人的亲爹还会帮他挡着灾难呢。 再妙不过。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 51 章 第五十一章 梁臻走的第二天,凌家查出了菱花村的消息。 梁臻皱紧了眉:“你说什么?” 那人原本便是颍东菱花村的人,恭敬答道:“城主,小人所言句句属实。菱花村地方虽然小,但是靠近颍东城主府,因此比较富庶。只不过后来改名为宏善村,就鲜少有人提起旧名了。” 菱花村……颍东城主府!怪不得!斐羽娥再聪慧也不过一个怀着孩子的女人,没人帮助不可能顺利地躲他将近十七年! 连漠!竟是与连城主有关。 凌楚脑子转得飞快,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古怪:“父亲……颍东城主府十六七岁的姑娘……” 纵然他说得隐晦,凌九耀和凌风也都了悟——十六七岁的姑娘,颍东城主府出来的人!连笙刚好符合。而且—— “父亲,你不觉得连笙看着有几分眼熟吗?” 凌九耀的表情越来越难看,他终于想到看到连笙时那种怪异的感觉是什么了!她的眼睛,和斐羽娥有五分像。 凌楚还在添油加醋:“父亲,我觉得她和我长得有点像唉,都长着一副倾世之颜。”他本想说和爹长得有些像,话音一转,说像自己。凌楚的脸漂亮精致,扮成女人也没人起疑,他把自己的脸凑到凌城主面前,让他仔细看。 “……” 凌城主心里的不安愈发浓重,他推开次子的脸:“好了,别胡闹,要是她真是你妹妹,现在事情就难办了。” 他一想到这种可能性,自己盼了好几月的宝贝女儿,被自己亲手送了人,就悔得肠子都青了!要是连笙真出了什么事,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她还怀着孕!怎么能待在梁臻身边! 凌风理智些,他理解父亲的焦急,温声安慰道:“父亲先别急,儿子找人先去颍东核实,万一真是妹妹,我们再想办法。” 凌楚心里不满大哥这做法,他虽然抓了连笙,却也照顾了她一路,多少有点感情。此时反驳道:“一来一回哪里来得及,等调查清楚,人都出事了。要我说咱们还是先把人救出来再说,即便她不是妹妹,但是有她在手,易千城也不会对付浣水。实在不行我们把她还给易千城呗。” 凌风破天荒没反对,思虑了片刻道:“也可。” 凌楚惊喜地看着凌九耀,凌九耀点头,要真的是他女儿,片刻都耽搁不得。连笙已经被带走一|夜了,不知道现在怎么样,梁臻心怀不轨,越拖下去越危险。 凌九耀还没来得及吩咐人,外面匆匆汇报:“城主,易将军和连家二公子求见。” 是求见,并非大军压境。凌风一愣,因为前几日传来战报,易千城大捷,连家一家子都被他关了起来。连祁……怎么会和易千城一起来浣水。难道是因为劫了他妹妹? 凌九耀不是怕事的人,他恰好有事要问连祁,忙道:“请进来。” 易千城一身战甲,眉宇冷寒,见了凌家的人没有半分好脸色。“人呢?”他快急疯了! 凌家三父子齐齐沉默了一番,凌九耀出声:“昨日,梁臻已经将她带走了。” 此话一出,就连易千城身后的连祁,也变了脸色。连祁面容憔悴,看起来过得很不好,此时他上前几步,又惊又怒:“你竟然把阿笙给了梁臻?” 凌九耀也悔,但他不是没担当的人,点了点头,出声问道:“连公子,十七年前,府中可是收留了一个貌美怀着孩子的女人?” 连祁来就是为了这件事,事不宜迟,他也不藏着掖着:“你说的人,是羽娥姑姑吧。” 凌九耀眼里一亮,他果然知道斐羽娥的下落。连祁接着道:“十七年前,我母亲刚去世半年,那时候父亲带回来一个貌美女子,说这是他的妾室。但是谁也不知道她的名字,都称呼她为羽夫人。” “羽夫人大着肚子,几乎从不出门。我那时年少不懂事,误闯了她的院子,她怜我没有母亲,对我很照顾。后来她生下了一个女儿,却一直郁郁寡欢,有一天她告诉我,她的本名叫斐羽娥,求我好好照顾妹妹长大。那天以后没多久,羽娥姑姑就去世了。” 众人神色各异,连祁终于说出了最后一句话:“羽娥姑姑的女儿,就是我妹妹连笙。” 连祁沉默了片刻,方道:“或许应该叫她凌笙。” 凌楚差点跳起来!他之前想救连笙真的是随便说说瞎搬乱造的啊,没想到真是他亲妹子!饶是凌风也变了脸色,亲妹妹被送进狼窝,他这个做大哥的难辞其咎。 悲痛和悔意几乎将凌九耀淹没。斐羽娥死了,自己的女儿现在还处于危险之中,不要说在九泉之下的斐羽娥,就连他自己也没办法原谅自己。 易千城死死压抑着,让他们把话说完。他这辈子都没有这样怕过,自己最爱的女人,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孩子,这几天他疯了一般地赶往浣水,却还是没能来得及。他想也不敢想连笙要是受到了什么伤害自己会怎样,他的生命刚刚完整,再也承受不住失去了。 易千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连笙还在等着他去救她,她现在一定很怕,自己不能慌乱。 浣水离皇城不远,走水路只要两天,现在梁臻还没到皇城。 “凌城主,浣水到皇城,走那条路最近?” 涉及到宝贝女儿,凌九耀也迅速冷静下来:“走陆路,只要一天半的时间。但是即便追上了梁臻也没有用,连笙在他手上,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当初小太监的匕首,可是抵在连笙肚子上的。逼急了梁臻,他真的有可能杀了连笙。 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几个守卫压着一个男人进来:“城主,此人在水榭之外鬼鬼祟祟的。” 那人忙道:“不是!陛下给城主留了封信,让奴才找准合适的时机给凌城主。”他一出声,声音尖细,是宫里来的太监。 那太监怕死,把信交了出来。只有简短的一句话—— 凌城主,拿易千城的项上人头换你女儿的命,如何? 到了现在没什么不明白的,梁臻打了让他们自相残杀的主意,想让凌九耀出手对付易千城。他特意安排了人守在这里,即便凌九耀没查到真相,梁臻也会想办法让他知道连笙是他的女儿。 凌楚凑过去一看,又瞥了一眼易千城,偷偷道:“父亲,您该不会觉得这主意妙吧?”拿妹夫的命换妹妹的命。 凌九耀瞪他一眼,这种蠢主意他才不会同意,否则女儿将来会怨死他这个父亲。梁臻阴毒,事后必定出尔反尔。 想了想,凌九耀道:“如今倒是可以试试那个法子,宫里有个女人应该可以帮我们。” 梁臻带着连笙走水路,连笙拒绝了他的披风以后,梁臻只意味不明地看着她笑了笑。最后视线不经意扫过她的腹部,脸上有几分阴鸷。 连笙自然觉察了不对劲,她待在船舱,再也没有出去过。 期间梁臻让人送了吃的进来,连笙一口没动,开了窗,倒了一半在湖中。她在桌上拿了几个橘子,剥开吃了,胃里这才感觉好受些。 心里不祥的预感浓重,她只好和肚子里的孩子说话:“你要乖乖的,千万不要有事啊,你父亲很快就会来救我们了。” 不论孩子是否听得到,她心里都有了几分安慰。为了它,她也不会让自己有事。 如是待了好几个时辰,天幕渐渐黑下来。连笙怀孕以后就嗜睡,她熬着熬着,渐渐有了几分困意。门嘎吱一声响,被人推开,连笙猛然睁开眼,意识几乎立刻清醒了。 是梁臻! 他笑了两声:“这样看着孤做什么?两年前孤在颍东待了许久,也算是旧相识了吧。” 他边说边走近,连笙绷紧了身子,没有吭声。 “孤对你朝思暮想,当初那一眼,魂都被你勾走了。如今你总算落在了孤的手上,孤不介意你肚子里这野种,只要你好好服侍……” 他边说便靠近她,手摸向连笙的脸,另一只手去解她的衣服。他表情迷离,带着几分贪恋,动作也急切起来。 连笙强忍住恶心,手中的匕首狠狠划过去。梁臻“嘶”了一声,手上被划了一条口子,要不是他反应快在,这会儿受伤的就不是手了。 “贱人!你做什么?” 连笙握紧匕首,抵在自己颈间:“梁臻,你今日若敢碰我,我便是死了也不如你所愿。如今这天下还姓梁,但我一死,这天下就姓易了。” 她话里威胁的意味再明显不过,梁臻脸色难看,狞笑道:“你以为我会被你威胁,你敢死?你舍得你肚子里那块肉?” 连笙脸色微不可查地变了变,梁臻刚刚一动,她顿时厉声喝道:“你看我敢不敢!你若强来它也保不住,总归一个死,好过被你侮辱。” 她说着,匕首深了一寸,娇嫩的皮肤立即就见了血。 梁臻停下步子,神色不辩地看了她好几眼,最后意味不明地道:“也罢,总归就等这几日了,到时候我不碰你,你都要求着我碰。” 他眼睛扫过她的姣好的身段,两年不见,她褪|去了少女的青涩,更添了几分妩媚。就这样看着人时,那双眼睛就仿佛在勾|引,不知道进去了是怎样一番滋味。微微隆起的腹部非但没让她看起来丑,反而添了三分娇。 这样的尤物,很快就是他的了。只要易千城一死,不仅是连笙,天下也都是他的,他才是名正言顺的皇帝。 连笙被他淫邪的目光看得一阵恶心,她冷声道:“出去!” 等梁臻走了,连笙才放下手中的匕首,她拿出怀里的手帕,草草包扎了下伤口。心中一阵后怕,手都有几分抖,梁臻说得对,她舍不得这个孩子,她不愿意它还没看到这个世界就随她一起死去。 还好她赌赢了,梁臻更舍不得好不容易才夺下来的江山。 她将匕首上的血迹擦干净,一刻也不敢离手。这是当初易千城第一次出征的时候,她为他更衣,易千城送给她的。当时让她好好保护自己,连笙呆怔了许久。 易千城第一次送她礼物,连笙几乎都带在身边,没想到今日恰好派上了用场。她看着这把匕首,心中总算有几分安心,易千城一定会来的。 她要好好活着,一定不能有事。孩子也不能有事,他们要一起等着他。 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梁臻接下来没再起要碰她的念头,连笙仍然不敢动饭菜,橘子不够吃,她越来越饿。就在她愁得不行的时候,终于到了皇城。 梁臻带她去了百媚宫。 眼前的宫殿富丽堂皇,梁臻勾唇,俯首在她耳边道:“看看,这就是孤的一片真心呐,可惜连城主太蠢,送来了连丝恬那个疯女人。不然你早该住在这里了。” 连笙后退一步,抿唇不吭声。 梁臻兀自笑笑:“还好你那个好妹妹出了主意,让凌九耀将你劫来送给孤。这宫殿终于有了主人,你就在这里好好陪着孤吧。” 连笙表情不变,连丝恬从小就讨厌她,但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妹妹竟然会如此恶毒。好在她已经不对他们抱有任何期待,梁臻口口声声称连丝恬为疯女人,看来连丝恬活得可怜,但她做的事太阴毒,也活该可怜。 百媚宫内铺了锦毯,处处奢华。梁臻才陪连笙走进去,外面就有尖细的太监声音响起。 “凌城主求见——” 梁臻没有动,怀疑地皱了皱眉。他身边常跟着的一个太监匆匆进来,低声耳语一番。梁臻勾唇,露出一抹喜意。 再看连笙时,已成了志在必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 52 章 第五十二章 梁臻走后,连笙独自待在百媚宫中。她饿得慌,这样下去她很快就要支撑不住了。她怕梁臻下迷|药,因此送来的饭菜一直没动,此时百媚宫中连水果都没了。 连笙欲哭无泪,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民以食为天”,肚子里还有一张嘴要吃饭,她咬唇,叹息了一声。 宫殿里好几双眼睛盯着她,连笙不敢有异样,干脆将玉床前的珠帘拉上,眼不见为净。 不知道是不是她饿昏了的错觉,总觉得地下有嘎吱嘎吱的响声,听着怪渗人的,可仔细凝神去听,又很快没了声音。连笙将袖中的匕首握紧,看了一眼珠帘外,没人有异样,她有些疑惑:自己听错了? 还没等她想明白是不是饿出来的错觉,一只手突然从背后捂住她的嘴,身后靠上来一个温热宽厚的胸膛。连笙惊骇地瞪大眼,下意识想挣扎。 袖中的匕首挥了过去,身后的人一顿,似乎怕她乱动伤了她,硬生生地忍了一刀,手臂上顿时多了一条口子。他浅浅叹息了一声,在她耳后落下一吻。 连笙浑身不可抑制地一颤,但惊恐的情绪瞬间平息了下来—— 易千城,是夫君,他总算来了。她眨眨眼,强迫自己别落泪。 易千城见她平静,知晓她明白了身后的人是谁。他对着地道下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会意地点点头。 几乎在一瞬间,连笙身子往下一沉,眼前一片黑暗。易千城紧紧抱住她,连笙信任他,一直没出声,眼前闪过一丝残影。不过一瞬间,玉床前的人就掉了个包。 易千城小心将她放下,合上顶上的通道,回来牵起她的手,带着她默默往前走。通道很窄,光线很暗,连笙先前在金碧辉煌的百媚宫呆久了,此时眼前一片混沌,什么都看不见,但是手上的温暖却让她一点都不觉得害怕。 慢慢地,眼前亮起来。连笙眨眨眼,一时不太适应,走在身前的男人却突然回过身,将她拥进了怀中。 “还好你没事。”他身子紧绷,声音沙哑。 连笙感觉自己颈窝有一刻湿润,她忘了害怕,也忘了自己的处境,带着几分震撼问他:“你哭啦?” 抱住她的男人没吭声,不许她抬头。好一会儿连笙才忍不住嘟囔道:“夫君,你松一松,压着我肚子了。” 他似乎被吓了一跳,赶紧松开,皱着眉有些无措。连笙见他比自己还紧张,这时什么不愉快的事情都忘了,她轻声安抚道:“我没事。”你来了,我就什么事也不会有了。 连笙看不出易千城有没有哭过,他眼角有些红,面容很憔悴,眼神却意外地柔和。她出声提醒他以后,他看了好几眼她的隆起的肚子,看起来有几分想碰,又害怕碰。 声名赫赫的大将军,何时这样小心拘谨过,连笙心软成一团,拉过他的手,覆在自己隆起的腹部:“夫君,我们的孩子呢。” 他手指微动,很轻很柔地滑过她的肚子,脸上忍不住露出浅浅的笑意。 咕噜一声响,连笙红了脸。易千城看向她,她咬唇,带着三分委屈:“我好几日没吃过饱饭了,怕梁臻给我下药。” 易千城心疼坏了,屈膝抱起她:“带你去吃饭。” 无需什么多余的言语,她抱住他的脖子,悄悄弯了弯唇角:“嗯。” 他走得很稳,连笙得了空,便仔细打量这地道。看见石柱的时候,连笙才知道,原来这不是地道,而是地宫。在大梁国皇宫下面,竟然有这么大一个地宫!地宫内弯弯绕绕,却越走越亮。在最亮的地方,出现了一个玉床,比百媚宫的那个还要大数倍,旁边有几个箱子,宝石镶了边,一看就知里面有好东西。 易千城一直分神注意着她,见她感兴趣,解释给她听:“先皇缺乏安全感,总以为臣子要叛乱,便花了十五年时间悄悄修了这地宫,里面有够他和子孙后代这辈子都衣食无忧的东西。” “夫君,你不想看看箱子里有什么吗?” 他脚步不停,进了旁边的地道,光线逐黯淡下来,慢慢地玉床和宝箱都看不见了。 黑暗里,她听见他的声音:“你吃饭重要。” 连笙说不清这种感受,但听到这句话她一瞬间湿了眼眶。她埋首在他怀中,不让他看到自己哭了。一年多以前,她刚来到他身边时,是那样害怕与孤单。她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她真能住在他的心上,摔着碰着了他会心疼,哭了他会心疼,连饿着他也会心疼。 她这辈子的运气,都用来了遇见他,他带来了所有的奇迹。她此生永远也不会再无人可依,无处可去。 地道里的光明明灭灭,他走了许久,终于见到了通往皇城之外的那扇门。 他本想放下她开门,她却突然收紧了手臂,红着脸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 他愣了许久,抱着她不动,良久才笑弯了眉眼,带着三分自豪:“嗯,我知道。” 被他这样爱着,她想不爱他都难。 门被推开,门外凌楚本来靠在门上,被响动吓了一跳赶紧挑开。见易千城牵着连笙出来,他笑嘻嘻地凑上去:“妹妹,妹夫,你们终于出来啦,再不出来我就要进去找你们了。” 连笙古怪地看他一眼,谁是他妹妹和妹夫! 易千城对凌楚也没好脸色,但他思虑着连笙与凌家的关系,没有出言反驳。问一旁的凌风:“大公子,这里有吃的吗?” 凌风还没来得及点头,凌楚忙道:“我有我有,在马车上,先离开这里吧。” 凌楚贪吃,身边随时带着吃的,易千城摸摸她的头:“吃吧。”连笙弯了弯眼睛,取了块糕点吃。 马车宽敞,凌家两位公子都在马车上,但均一言不发盯着连笙看。凌风还好些,眼神克制,凌楚简直目光灼灼,恨不得她把看穿一般。连笙被他们看得发毛,易千城挡在她面前,警告地看了凌家两兄弟一眼。 凌楚理亏,不敢吭声。看易将军这护犊子的样子,妹妹不吃完他是开不了口了。凌风话少,被妹夫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忍了大半天,连笙终于慢吞吞地吃饱了。凌楚清了清嗓子:“妹妹,你别怨二哥啊,是二哥的错,二哥给你赔罪。” 这次易千城没阻止,为她倒了一杯茶。 连笙用看脑子有病的人的目光看了凌楚两眼:“你别乱称呼!” “我是你亲哥啊,看看我眉眼,像不像,咱俩像不像?”凌楚挑了挑眉,期待她喊声二哥。 连笙心里有种不好的感觉,但这种感觉在凌楚的插科打诨下没那么强烈。连笙不安地看了易千城一言,他目光柔和,带着几分鼓励,更多的是包容和纵容。 于是她有了底气,冷冷地回凌楚两个字:“不像。” 凌楚差点跳起来,凌风开了口:“妹妹,阿楚真的没有胡说,你不是连家的女儿,是凌家的女儿。凌城主是你的亲父,我们也是你的亲哥哥。” 连笙心中早有几分预感,闻言却下意识不愿意相信,她摇头:“你骗我!” 她慌张地看向易千城,期盼他给自己一个否定的答案。易千城没有说话,眼神有几分无奈,但这已经足够证实凌楚说的话是真的。 凌楚忙把当年斐羽娥逃到连家城主府的事说了一遍,连笙怔怔听着,有几分出神。 她第一次听人说起自己的母亲,小时候她问连城主:“父亲,为什么恬儿妹妹和弟弟都有母亲,我和大哥没有呢?他们说我的母亲叫羽夫人,羽夫人为什么从来不来看我呢?” 连城主当场变了脸色,罚她一天不许吃饭,以后再也不许提起“羽夫人”三个字。 晚上哥哥来看她,怀里偷偷带了好吃的。她不吃,抽抽搭搭地问:“哥哥,为什么父亲不许我提母亲?” 少年为她擦干眼泪,轻声道:“阿笙乖,以后切莫提这件事了,父亲会生你的气。” 自那以后,连笙再也没有问过这件事,城主府的下人也没有一个人敢嚼半句舌根子。她从幼时就缺乏对母亲的记忆和认知,如今却被告知不是连家的女儿。 那她叫了十六年的父亲、哥哥,又算什么呢? 凌楚见她脸色苍白,越说越小声,越来越心虚。他没有把父亲和斐羽娥的过往说给她听,事实上那段过去所有人都一知半解。他和凌风都知道父亲喜欢的人不是母亲,而是斐羽娥,父亲思念斐羽娥大半辈子,常常一个人去画舫下棋。但永远都只能一个人对弈,他的对面空无一人,他只能守着那点情思和过往过日子。 等到夜色深了,凌九耀才浑身冰凉地回来。 一开始凌风和凌楚心中都有怨,那时他们的母亲才死,父亲却整日待在画舫,想着一个下落不明的女人。 后来一年过去了,五年、十年过去了,凌九耀依然执着于往事,他们觉得父亲可悲又可怜。他不爱母亲,却对他们母子三人很好,也有一个城主应有的担当。 放不下一个人,一开始是执念,最后便成了魔障。 他们一行人回浣水特意饶了路,怕梁臻的追兵追上来。凌楚最擅长逃命,因此一路下来安稳无事。 这几日易千城将颍东的战况说与她听,颍东城破以后,他没有谁伤害颍东的百姓。城主府的所有人都被囚禁了起来,连笙出事后,他来不及回沙棘,直接赶来了浣水。 他守信了,没有伤害她的家人。 至于那个地宫,是先皇后告诉他们的。梁臻害死了先皇后的儿子,又将她囚在了冷宫。到底斗了大半辈子,她又怎么会甘心?先皇后恨宓贵妃和梁臻,答应帮他们救出连笙。条件便是有朝一日宓贵妃和梁臻败了,她要亲手手刃仇人,为爱子报仇。 那地宫四通八达,几乎涵盖了大半个皇宫。百媚宫自然也包括在其中,易千城带人先行潜进去,按地图找到了百媚宫地下,凌楚在外接应。凌城主则用易千城已死的消息将梁臻骗走。 说来可笑,皇家的这一大家子人。老皇帝怕死,以为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地做了一件保命的大事,却被皇后知晓了,皇后是聪明人,一直没吭声,暗暗弄到了地宫的地图。宓贵妃不如皇后聪颖,却受尽宠爱,但就算再受宠,老皇帝也终究没把地宫的秘密告诉她。 宓贵妃和梁臻至今恐怕也不知道,皇城之下,还有一座随时能威胁到他们生命的地宫。 路上凌楚对连笙百般讨好,也不自称自己为小爷了,天天喊着“妹妹、妹妹”,盼她能叫自己一声哥哥。想想就好幸福奥,他终于也有妹妹了! 连笙不理他,他也不恼,天天变着法子给她买好吃的。 到浣水前一天,凌楚偷偷将易千城拉到一旁,小声问:“连家大公子呢?” 这一路他都不敢问,怕刺激到连笙。连祁与他们一同去了皇城,却悄悄没了踪影。凌楚虽然性子跳脱,但他心思很细腻。他看得出来,连祁是真的担心连笙,但为什么妹妹被救出来了,他人却不见了呢?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连大公子身上还带着伤吧? 易千城眼神有几分冷漠,和在连笙面前判若两人,“凌二公子,不该管的事情别问,祸从口出。若是让阿笙知道……” “诶诶,不问就不问,你别那么凶嘛。”凌楚见易千城一副随时都可以砍了自己的模样,觉得脖子凉飕飕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 53 章 第五十三章 凌九耀逃出皇宫以后,引开了大部分兵力。他带的人不少,很快梁臻便不敢轻举妄动。 他比连笙他们先回到浣水,却也忐忑了两天—— 他干了这样一件蠢事,宝贝女儿会不会怪他?阿笙喜欢什么,他好像来不及调查准备了?他当了二十多年的父亲,却从来没有过女儿,不知道以怎样的态度对她才合适。 凌九耀等到快坐不住的时候,凌风一行人终于回来了。凌九耀出去迎接他们,无措到手脚都不知怎么放。连笙被易千城抱下马车,一眼就看到了凌九耀。 她垂下眼睛,没有看他。事实和情感很难同步,即便知道了他是父亲,她也没办法真在一朝一夕间将他当成父亲。 凌九耀心里失落,一路行至城主府中,他方柔声开口:“阿笙,你愿意和我单独谈谈吗?” 连笙抬起眼,一双杏眼灵动美丽,越看越像当年的斐羽娥。她带着三分迟疑,见凌城主局促小心的模样,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连城主带她去了书房,展开一幅画给她看,画上是个拈花而笑的少女。 神奇的是,她第一眼见到这幅画,便觉得亲近熟悉。 “这是你的母亲,斐羽娥,但她其实本应姓徐,叫徐羽娥,是浣水徐家的长房嫡女。” 连笙的手指抚过画卷,这幅画倾注了感情而画,画中人仿佛活了过来。画中人很年轻,透着几分少女的娇俏,回眸一笑,国色天香。眉眼间的神韵和连笙有几分像。 “我与羽娥相识时,她十七岁,在画舫与人对弈,对弈那人是浣水有名的恶霸,看上羽娥的美貌,要强娶她。羽娥道,若是他赢了,她便应了他,若是输了,今后再也不得扰她。” “最后羽娥赢了,那恶霸却突然反悔。我以为这样一个娇弱的女子会束手无策,十分为难,没想到她当场掀了棋盘,棋子尽数砸在恶霸脸上。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那恶霸反应过来勃然大怒,当即发难。” 回忆起往事,凌九耀唇角含了一丝笑意,似乎想起什么很美好的事情。 “羽娥往外跑,撞在了我身上。她见我穿着不凡,道后面有人要强抢民女。我目睹了整个过程,觉得她有趣,便出手救了她。我知道她是徐家姑娘,她却不知道我是浣水城主。我第一次爱上一个人,害怕失去她,一直没告诉她我的身份。” “直到半年后的选秀,徐家将她的名字报了上去。彼时我自顾不暇,并不知道这件事,知道以后已经晚了。” 连笙乌溜溜的眸子望着他,听得很专注。 “我被一件事耽搁了,我母亲那时还在,也就是你祖母。她是个很强势的女人,你祖父死后,我袭爵位,地位不稳,很早以前,你祖母就让我娶了世家方家嫡女,方媛。方媛是凌风和凌楚的母亲,我以为自己这一辈子就这样了,没没想到后来遇到了你母亲。可惜相遇太晚,我瞒得太过。” “母亲那时逼我娶斐家的女儿斐宓为妾,我爱慕羽娥,自然不会同意。等我终于得以从城主府脱身,才知道羽娥几日前遍寻我不到,被她父兄报上了花名册。” 斐宓……徐羽娥,连笙突然想到了什么,惊讶地瞪大了眼,“斐宓,是宓贵妃吗?” “是,那时我没了法子,不愿意失去心爱的女人,便去找斐宓商议,让她进宫为妃,浣水今后答应帮她做一件事。花名册上记得是徐家嫡长女,只要她们二人不说,谁也不会发现秀女掉了包。斐宓同意了,我满心欢喜地将真相告诉羽娥,她可以与斐宓互换身份嫁给我。她失神许久,却在新婚的前一天离开了浣水。” “后来的故事,你都知道了。我后悔了一辈子,对不起你母亲,也对不起你。” 连笙唇微颤,没有说话。她理解母亲的做法,徐羽娥不愿意破坏别人的家庭,默默离开了浣水。但她心里有凌城主,也分外思念家乡,才会在颍东郁郁而终。 凌城主说完,眼眶微红。他年轻时犯了糊涂,以为什么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老的时候又差点害了自己的女儿。他这一生太过失败,好在阿笙如今平安回来了,今后他有机会好好补偿她。 晚上连笙将自己母亲和凌九耀的过往告诉了易千城,易千城听她娇声软语说完,配合地点点头:“嗯,凌城主真不是个好男人。” 对不起徐羽娥就罢了,不爱何苦娶了方媛,白白耽误人家。 连笙讲完,突然皱了皱眉,看向易千城:“夫君,你当初也不爱我,为什么要娶我,娶我不也是耽误我吗?也是耽误你自己。” 易千城笑道:“你当时非要我娶,我心想,这么主动的女人真是少见,既如此,就成全了她吧。” 连笙心中觉得好笑,却刻意绷着脸。他笑容消失,有几分紧张:“生气了?” 他似乎很为难,犹豫了很久,终于把真相告诉了她:“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挑起你的盖头,就已经……” 他咬牙说完:“就已经喜欢你了。” 她终于绷不住,在他怀里笑得眉眼弯弯。傅仪先生的话做不得数,原来一开始,他就是欢喜她的,不然不会答应娶她。 连笙握住易千城的手,与他十指相扣:“所以我们这是天注定的缘分对不对?如果还有下辈子,我也要来找你,和你在一起。” 他被这孩子气的话逗笑了,对她道:“如果还有下辈子、下下辈子,你就不要动,等着我来找你。” 寻觅的人,总是辛苦很多。 易千城怕碰到连笙的肚子,自己行军在外又素了很久,万一忍不住伤到了她,便主动去外间的小榻上睡。 跳动的烛火印在他身上,宽阔的背影让人格外安心,连笙眼也不眨地看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 这晚她又做了久违一年的梦,梦境继续下去。 ——颍东城门破了,她动弹不得,西羌士兵举起手中的弯刀,冲她砍下来。连笙猛然被一个人拉近怀抱,喊杀声,哀哭声,通通都不见了。 她抬起头,阳光照在他玄色的战甲上,他眉目温柔,垂眸含笑看她。 所有一切都结束了,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结局,他们是彼此的救赎。 连笙和易千城一同在浣水待到了五月中旬。草长莺飞,五月的浣水没了寒意,一片生机勃勃,景色很美。 连笙的肚子越来越大,孩子已经六个半月了,胎动越来越频繁。它还没有出生,她就已经感受到孩子的健康活泼。 凌九耀不再去画舫,眉宇间都是喜气,满心想着哄女儿高兴。凌风贴心,给妹妹找了好几个有经验的嬷嬷来伺候她,教她做孩子的肚兜。凌楚是最兴奋的,他不仅有了个妹妹,马上还要当舅舅了。从前他是家里最小的,如今终于体会了做兄长的快感。 梁臻气急败坏,与向寒达成共识,竟然同意向寒将兵调遣过来,一同对付易千城。 易千城不可能等到他们打过来,但是看看连笙日渐隆起的肚子,他舍不得走,也不敢走。他怕自己一走,就会失去她。连笙怀孕的时候,他没能陪在她身边,如今孩子只要三个多月就要出生了,他若不能在她身边,会是永远的遗憾。 这事连笙多多少少也能猜到,梁臻和向寒不可能毫无动作。她向凌九耀问了情况,凌九耀不敢瞒她,欢喜女儿终于愿意理他,将情况都如实同她说了。又怕她担心,忙道:“梁臻在皇城的兵力本就不多,向寒也是强弩之末,阿笙不必担心。” 斟酌了许久,连笙决定劝劝易千城,她环住他的腰:“夫君,你放心去吧,我和孩子在这里等着你回来。无论多久我都等。上次我一直没机会同你说,那时你问我,若是你败了我会如何?我信你不会败,但若真有那么一天,也没什么可怕的。我嫁给你时就对着全天下起了誓,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他摸了摸她的头发,沉默了许久,声音有几分嘶哑:“别再说这种话了,若我真出了什么事,你和孩子,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千万别、别像我的母亲一样。” 她心疼极了,温声道:“我会的,约定好了。哪个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你赋予我脆弱的权利,也给了我坚强的勇气。 连笙留在了浣水,如今没有哪个地方能比浣水安全了。铜墙铁壁,是最妙的保护地。 她仍是日日思念他,好在这次有了凌家的人陪着她,凌二少天生自带喜感,让她放松了不少。 现在还有一个很有优势的地方,梁臻和向寒并不知道皇城中有地宫,若布局好了来个突袭,定能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连笙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可盼着盼着,转眼就到了八月,她肚子已经很大了,走路都得扶着腰。易千城仍然没回来,可见这一站打得不容易。 凌家的人瞒着她,怕她知道战况担忧。连笙却比他们想象的都平静坚强,什么也没问。只有她自己知道,心在易千城身边,既然做好了决定等他,就什么都不再畏惧。 她相信他会回来的。 她和孩子都在这里呢,他一定舍不得不要他们。 下午嬷嬷们陪着连笙做针线,她现在女工好了许多,一只红鲤在她手中活灵活现。嬷嬷眯着眼睛看了看,一叠声夸道:“夫人的手可真巧,绣得好有灵气。”请 阅读最新内容 她笑笑,没有当真。心里却止不住有些怅惘,想起了和易环一起做针线的时候,易环总是耐心地教她,那样美好善良的姑娘,如今却不愿与任何人联系。易千城至今也不知道易环的事,连笙很想知道易环现在究竟如何了。 想来想去,她始终觉得易环避居山林和傅清檀有关。相爱的人,不该这么苦啊…… 她想得入神,手上被针扎了一眼。嬷嬷“呀”了一声,赶紧替她包扎。回头却见连笙表情不对,连笙皱眉道:“我、我好像要生了……” 羊水破了,孩子竟然提前了一个月来临。 这句话让城主府炸开了锅,凌城主先前就让好几个产婆在府中住着。如今一听连笙要生了,忙带了人急急忙忙赶过去。 连笙躺在床上,她第一次生孩子,到底还是有几分怕,脸色有些白。 产婆安慰道:“夫人别怕,这才刚发作呢,您饿不饿?吃点东西吧,待会儿才有力气。” 连笙点点头,厨房熬了粥端过来。连笙喝了,又吃了几块糕点。她眼神呆呆地往屏风外看,但这是里屋,除了屏风,外面还隔了一扇门,她又如何能看得见? 产婆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问道:“夫人可是需要什么,让下人替你拿来。” 连笙回过神,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外面的人也紧张,凌风本来在外办事,听闻妹妹要生了,也连忙赶了来。凌楚在外屋走来走去,嘴里念叨着“保佑保佑”,凌九耀紧张,被他晃得心烦,忙喝道:“坐下来,别晃来晃去!” 里面传来一声痛呼,很快就低了下去,渐渐没了声音。 凌楚瞪大眼:“怎么回事?” 凌九耀到底见证了两个孩子出生,怕他乱来,低声道:“没事,你给老子安分点。” 产婆道:“夫人先别喊,现在才开始,积攒些力气,待会儿好用力。” 连笙不敢再喊,按她说的做。肚子开始一阵阵疼痛,她握紧了被子。告诉自己别害怕。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 54 章 结局(上) 连笙一开始还能忍住,后来越来越疼,疼到四肢百骸都在战栗。 夜深了,屋外明月高悬。 屋子里闷热,她疼出了一身汗,身边有人在鼓励她用力。这些声音却似乎传不到她的耳朵里,她身体很疼,心里却空落落的,这一生的很多事走马观花一般在她脑海里闪现。 从幼时哥哥教她念书,到后来易千城抱着她走出地宫。她意识有几分模糊,觉得很累很累。 产婆也急出了一身汗,床上这姑娘身份尊贵,要是她出了事,她们这群人别说领赏,一个也活不了。 一个婆子低声商议道:“这样下去不行,夫人才开六指,就没了力气。你看……” 另一个摇了摇头:“催产汤药伤身,再试试唤醒夫人,实在不行再喂汤药吧。” 众人无法,只得去唤连笙,告诉她再用点力,不能睡过去。 屋外一阵静谧,凌家三父子都很不安,知道情况恐怕不太好。连笙最开始的痛呼叫得他们听着都心揪,后来声音却渐渐小了下去,仿佛没了力气。 孩子还没出生,母亲就没了力气,这意味着什么大家再清楚不过。 里面没有声响已经快一炷香的时间了,凌九耀发现自己急出了一身汗。外头时不时有两声蝉鸣,沉入夜色中,让人心慌意乱。 门突然大开,月光洒在门口,他着黑色玄甲衣,携着一身冷意自月光中走进来。 “妹夫……”凌楚的声音卡在喉咙里,他见易千城一身风|尘仆仆的模样,眉眼似乎凝了一层霜,近了才看到,他的手指轻轻颤|抖着。 “她怎么样?”易千城开口,屋子里静得可怕,凌九耀摇了摇头,眉宇担忧。 易千城心沉了下去,迈步往内室走。凌家没人阻止他,自古以来都说进了女子产房不吉利,但易千城远赴千里赶回来,就知他有多焦急,不让他进去,恐怕他得急疯。 屋子里面响起产婆惊讶的叫声,很快就全都闭上了嘴。 易千城蹲在她身边,她意识迷离,没有看过来。他握住连笙的手,为她擦掉额头上的汗水,声音嘶哑道:“阿笙,我回来了,你看看我。” 他声音虽轻,却像一只手拨开层层迷雾,轻轻将她碰触。连笙浑身一颤,眨了眨眼,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眶里流出来,她侧过头,握紧了他的手:“夫君。” 意识回笼,疼痛接踵而至,她感觉自己小腹一阵阵抽痛。 “你答应我,别离开我,别抛下我。以后我们都不要孩子了,我有你就够了,你别离开我好不好?” 连笙想笑,可是嘴角扯不起来,她忍着疼,轻声回答:“我不会抛下你的,我要和你平平安安到老呢。” 他曾说要一辈子对自己好,她太贪婪了,一辈子还没够,才短短两年,她不要离开他。就算是为了他,她也该坚强勇敢。她也要一辈子对他好的。 产婆见夫人眉宇间恢复了光彩,看起来能继续了,顿时松了口气。方才她们都想用汤药了,她自己能挺过来再好不过。 产婆大着胆子劝易千城:“大人,您能不能先出去?夫人还要生产……” 易千城回眸,冷光奕奕,产婆打了个寒颤,不敢再劝。只好叫连笙深吸几口气,再用把力。 他愿意陪着自己就够了,他能赶回来也够了,女子都不想心上人看到自己最难看的模样,连笙最后开口让易千城出去等。 她能挺过去的,为了孩子,为了他,她都不舍得的。 凌楚见易千城又出来了,想问妹妹的情况又不敢问,只得默默坐着。易千城坐在主座旁边,双手放在膝盖上。任谁都能看出他的担忧紧张。 里面的痛呼陆陆续续压抑地响了起来,易千城手指收拢,眉宇一直没有舒展过。 月光如练,照亮院落,内室传来一阵响亮的婴儿哭声。 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喜意,易千城也忍不住笑了,他还想进去,可方才连笙说她唤他,他才能进去,只能将目光落在那扇门上,似乎能看穿门板。 过了一会儿,产婆抱着小小的一团出来,走到易千城面前:“恭喜大人,喜得千金,母女平安。” 她来之前十分忐忑,夫人生了个千金,都怕这位浑身煞气的大人不高兴。她最年轻,被前辈们推出来“报喜”,先前在大户人家中,生了女婴,孩子父亲脸色都不太好,鲜少有高兴的。 她见男人没反应,怔怔看着她怀里的一团,勉强笑道:“令千金是我见过眉眼最漂亮的孩子,将来一定像夫人那般美。” 男人脸上怔然的表情不见了,突然爽朗大笑:“赏,全都重赏。” 如果产婆没那么怕的话,之前就能看出他怔然间满满的柔|软。此时产婆狂喜,听大人的语气,想来十分喜欢这个孩子,她也算因祸得福了。 却又听男人小心问道:“我能进去看看她吗?” 产婆连忙点头:“可以,里面收拾干净了,大人请。”她心思玲珑,在男人迈开步子前,道:“您抱着姑娘一同进去吧。” 易千城有几分犹豫,产婆递过来孩子,他不得不僵硬地伸手接着。产婆指点了两句,他虽动作生涩但总算姿势没错。 小小的皱巴巴一团,在他怀里似有千斤重,他的骨血呢,他心里软成一片。 但他更想看到连笙。 内室里,连笙有三分困倦,欣喜却更多。她之前嗓子叫得有些哑,问道:“能把孩子抱来给我看看吗?” 屋子里的人还没答话,易千城抱着孩子走进来,“阿笙。” “夫君,我想看看她。” 易千城小心地将孩子放在她怀中,到底是母亲,似乎天生就知道如何照顾自己的骨肉。就连孩子皱巴巴的小脸,她也觉得分外可爱。 他看着她,此时心才真正落了地。连笙不知道的是,易千城并非从皇城回来,梁臻好对付,向寒却不是软柿子。他与向寒斡旋了近两月,念及快要生产的连笙,行事狠厉,力求速战速决,一路从皇城打到渊淮,终于胜了向寒。片刻都没休息,在她生产前一月赶了回来,没想到被告知夫人提前生产了。 那一刻他脑子里一片混乱,心一阵凉,害怕她出事,害怕失去她。他甚至想,没有孩子就好了,就他与她两个人,他有她就够了,再不需要旁的人。 如今她笑意盈盈,温柔地看着孩子,他也忍不住跟着笑。她还在,比什么都好。 孩子名为含笑,易千城早就想好了,女孩子愿她一生无忧即好。若为男孩则取名为单字“珏”。 小含笑满月时已经看不出刚出生时那红通通皱巴巴的模样了,皮肤又白又滑,嫩得要出水一般。她眼睛和嘴|巴长得像连笙,鼻子像易千城。凌楚忍不住感叹:“可真会长啊,这长大不得祸国殃民啊!” 头上立刻就被凌风打了一记。谁会说自己孩子祸国殃民的!亏他想的出来。 但他这话还是有点儿沾边的,毕竟小含笑一出生,就成了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之一,有“祸国殃民”的权利。谁让她有个有本事的爹? 易含笑在浣水过的满月晏,最乐莫过于凌城主,他不仅找回了宝贝女儿,还一举多了个外孙女,全浣水的贵胄都被他请来为易含笑办满月宴会。 贵胄们也乐意来,现在谁都知道梁家天下名存实亡,真正的主人姓易。含笑一出生就相当于长公主,能讨好未来皇上的事,没谁不乐意做。 小含笑不怕生,她喜欢热闹,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陌生的东西到处瞧,脸颊肉嘟嘟的,看着喜人得不得了。 易千城不太喜欢这阵仗,但是自己女儿,自然配得上最好的东西,因此他也没反对凌城主这一做法。 他是个好父亲,特别疼爱含笑,小家伙也聪明,一见他就笑,父女俩的感情特别好。含笑最黏的却是连笙,母亲温柔又香软,连笙一抱她,她眼也不错地盯着她傻笑。 凌楚见了好几次这场景,小声打趣道:“你爹这名字取得太对了,小傻子可真是见了谁都爱笑!” 上一刻还流着口水笑的含笑下一刻就哇哇大哭。 ……凌楚又被凌风打了一顿。 含笑满月宴那天,收到了一份意外的礼物。连笙看到的时候差点掉了泪,易千城的手也轻轻颤|抖。 那是一件小肚兜,上面锈了一条小金鱼,小金鱼活灵活现,像是要游出来一样。这是易环的针线,是她送给小侄女的礼物。 连笙先前一直收不到易环的消息,后来她怀着孕,怕她担心,宋元没有与她再汇报易环有关的事,易千城亦没有同她说。 易环是她两年前嫁去沙棘,第一个对她表露善意的人。 小含笑吃饱后就睡着了,易千城带连笙去外间,给她讲易环的事。 “我还在颍东时,就知道环儿不在栖凰山了。” 连笙诧异地看着他,她至今也不知道这件事。 “那时傅承昱已经失踪三个月了,我派去渊淮的探子说,他坠入冰河,多半已经尸骨无存。我派人沿着香瑙河遍寻而不得,知道在这件事瞒不了多久,后来果然傅仪先生也知道了这件事,他向我请辞,自己北上去寻傅承昱。” “傅仪先生说自己这辈子没有做一个好父亲,傅承昱还小的时候,他就不曾陪伴过他。如今他出事了,悔悟却已经太晚,无论如何他也不希望自己的儿子长眠于冰冷的河水中,他想去找他。” 连笙了然,怪不得一直没有见到傅仪先生,原来他去寻傅承昱的下落了。 连笙忍不住问:“夫君,你觉得傅大人还活着吗?” 易千城沉吟片刻,如实道:“他坠河时是冬天,受了很重的伤,河水冰冷刺骨,很难活下来。”连笙知道他说得没错,心里还是忍不住难过。 易千城却又道:“先前我以为他必死无疑,但如今我觉得,他可能还活着。”连笙瞪大眼睛惊讶地看他,他解释道:“傅仪先生走后,宋元传信给我说他觉得环儿不对劲,她拒绝见城主府的任何人,栖凰山的守卫只听她的命令,因此宋元一直没能见到她。” 连笙点点头:“我当时给环儿写了很多信,可是她一封也没有回。” “因为她早就不在栖凰山了。”易千城叹息道,“她一开始就不是想回栖凰山,只是怕我担心。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但我猜测,她去渊淮了,她知道傅承昱出了事,想去寻他。我不敢大肆派人寻找环儿,那本来就是向寒的地盘,我怕她更危险,不声张她反而安全些。” 连笙没想到易环竟然如此大胆,竟然只身去了渊淮!她原以为傅承昱恋慕易环,但易环一直不予回答,纵然有情谊,可没有爱上傅承昱,此次她却追随而去。 连笙猜测道:“你觉得环儿已经在找打傅大人了对吗?”她抚了抚肚兜上的小金鱼,心静下来才能做出这般精致的东西啊。 易千城见她猜到,微微颔首。她笑出来:“真好,环儿和傅大人都好好的,那我们就回沙棘,等他们回家。” 易环既然知道含笑出生了,还送来了贺礼,一定过得不错。她一个弱女子,不擅长打听消息,但傅承昱不一样,他本就是世上最好的探子,一定是他告诉易环的! 九月末,易千城和连笙决定回沙棘。 兜兜转转一圈,她竟现在方恍然,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把沙棘当成了家。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 55 章 结局(下) 早秋,江水粼粼,弥漫了薄薄一层雾,衬得浣水如梦如幻。 凌家三父子为连笙和易千城送行,凌九耀心里舍不得,看了连笙好几眼,心里盼她能叫自己一声父亲。他这辈子做了许多错事,到老了方知什么最珍贵。 凌风笑道:“妹妹保重。”他这个做大哥的成熟稳重,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凌楚把“舍不得”三个大字写在了脸上,他依依不舍地看了小含笑许久,但含笑睡着了,江上风大,她被包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了粉|嫩|嫩的小脸蛋。 凌楚想亲一亲她,看见易千城森寒的眼神,默默咽了下口水,转而跑去向连笙告别。 凌家另外两个男人说不出口的话,他说得出:“妹妹,你都要回去了,不知何时再见,你就叫我一声二哥呗。二哥对你这么好,你忍心吗?” 连笙哼道:“也不知道是谁把我劫来的?” 凌楚讪讪:“是二哥的错。”他死皮赖脸时,连笙还能逗他几句。他老老实实认错,她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沉默了片刻,真的该走了。 易千城为她披上斗篷,轻声道:“去吧,不然会后悔的。” 连笙抬眸看她,他眼里很温和,鼓励与包容清晰可见,从最开始两个人都口不对心,到如今已能心心相印,他明白她在想什么。 连笙点点头,走到凌城主面前。 他是真的老了,没有年轻时的英俊,再厉害的人,也逃不过岁月的磋磨。凌九耀发间已有了银丝,眼角也有了细纹,只有身上的气度能看到当年也是个惊才绝艳的人物。 如今他看着连笙走过来,隐隐有些局促,在浣水的日子,他一直对连笙很好,对小含笑也好。偶尔遇到浣水的几个朋友,眼角眉梢都带着对她这个女儿的自豪喜爱。 她叹口气,轻声道:“父亲,您多保重身体,今后我不能伴在您身边,您和哥哥们都要好好的。” 凌九耀怔愣了很久,眼里含了泪,他第一次这样不争气,因为连笙一句父亲。他不配做她的父亲,可是有这般好的女儿,是他的荣幸。 凌九耀颤着声音道:“好,好。” 连笙行了礼,刚要上船,凌九耀叫住她,将怀里用锦布包住的东西递给她:“阿笙,父亲没什么能给你的,只有这个,你上船了再看。浣水永远都是你的家。” 连笙接过来,点点头。 “大哥,二哥,保重。”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但既然有分离,总会有重聚。直到船行了好远,再也看不见连笙的身影,凌九耀才收回目光。 他该放下了,这么多年的遗憾,也终于能圆满。他与徐羽娥的爱情没有夭折,以更美好的形式存在着。 连笙打开凌九耀给她的锦帛,里面还包了一层,倒弄得挺神秘的。 她将最里面的慢慢展开,看着上面的玺印和文字,没能掩盖住惊讶。易千城皱眉:“怎么了?” “夫君,你看看。” 易千城接过来,慢慢舒展了眉目。这是一封投诚书,盖了浣水的城主印,承诺浣水忠于新主易千城。凌九耀此举大胆,除了送女儿一份礼物的意思,也有暗示易千城该登基了。 众望所归,真正的天下之主。 连笙笑道:“夫君,你待如何?”她语言戏谑,他也笑道:“这就要看夫人要如何了,你若想要后位,我自然称帝。你若只想做将军夫人,那我便永远是将军。你若想做个平凡人,那我便和世上所有的贩夫走卒一样,在外劳作,在家宠妻。” 他以前口是心非,如今却这般会哄人。殊不知易千城说的却是真话,他从前不能理解易老城主甘于平淡,只愿守着城主夫人过日子,如今有了心尖上的人,他终于明白了父亲当年的想法。 他童年时,确实很快乐。如今有娇|妻,也有娇憨的女儿,他很满足。哪怕是凌九耀,年轻时风光争夺,老了却是遗憾居多,他庆幸自己懂得早。 “我想和你在一起,不在乎你是什么身份。但我舍不得你去做贩夫走卒。”她软声道。他有多辛苦她都看见了,大大小小无数场战役,他几次将命悬在刀剑上。 有个愿意为她放弃江山的人,她却不愿意一辈子都欠他一座江山。他有理想,有野心,并非池中物。 “夫君,你登基吧。”去完成你几年前对自己的承诺。 向寒战死在渊淮,梁臻母子被先皇后手刃在皇宫。 十一月初三,易千城携妻女入主皇城,改国号为“宣”,为宣景帝。同月初四,立凌氏女凌笙为后,长公主易含笑为安平帝姬。 天下一统,四海归心。此后好几百年,均为太平盛世。 同年冬天,颍东城郊一个破落的小院子里,桑夫人在做御寒的衣物。屋子里面跌跌撞撞跑出来一个发丝凌乱的女人。 桑夫人放下手中的针线,紧张地迎上去:“恬儿,你怎么出来了?” 连丝恬抓住桑夫人的手:“娘,我才是皇后,我才是易千城的妻子,你带我进京,把我们换回来好不好。” 桑夫人看女儿疯疯癫癫的样子,只能垂泪安抚道:“恬儿听话啊,你先回屋,外面风大,娘晚点给你做好吃的。” 连丝恬甩来母亲的手,面目狰狞:“都是你们!原本与易千城有婚约的我,为什么让连笙去?啊?为什么让她去!我要杀了她!对,杀了她我就是皇后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痴痴笑起来。 桑夫人大惊失色,她抬眸一看,果然院子外面的守卫目光沉沉地盯着连丝恬,仿佛下一刻就会进来将她斩首。连城主也听见了这话,出了屋子一巴掌打在连丝恬脸上:“混账东西,闭上你的嘴!你想害死所有人吗?” 连丝恬仍是那副呆呆傻傻的样子,从前在皇宫她装疯,如今却是真正疯了。 桑夫人怔了片刻,却是冷冷地对着连城主笑了:“我们现在这般,和死了有区别吗?你怪她,可真正做错这一切的究竟是谁?是你!一直都是你!” “你贪恋斐羽娥的美貌,却一直求而不得,她心里只有凌九耀。你自私怕事,毁了和易家的婚约,让沙棘无数百姓死于西羌人的铁蹄之下!你将连笙推出去,又贪婪地送出了恬儿,最后还杀了方牧!做错这一切的人都是你,你为什么要活着!” 最后一句,她几乎竭嘶底里。温柔和善了一辈子,心里也堵了一辈子,或许就是她助纣为虐,从未阻止,才酿成今天这一切!女儿疯了,儿子残疾,丈夫是个不折不扣的畜生! 他们这辈子都会被囚在这座看不见天光的小院,直到死在这里。 易千城给他们留了一条命,却也给了最残酷的惩罚,让他们住在方牧战死的地方,没有自由,一辈子悔过。 十二月的时候,易千城收到了易环的信。 她说她找到傅承昱了,当日傅承昱受伤坠河,却也因为河水冰冷,止住了血,后来遇到采药的陌百神医,将他救起。 易环说,她从前遇事只晓得逃避,直到院子里那棵石榴树死后她才想通,永远囿于一处,不肯主动迈出一步,只能死在寒冷的冬天。她这辈子只想努力这一次,看看能不能开出美丽的花儿。 傅承昱和易环都没有再回沙棘,她从前被困在栖凰山,如今天下太平,想四处看看,傅承昱护着她,怜着她,与她一道看这世上的日出日落,山清水秀。 小含笑三个月大了,出落得越来越漂亮,不像别的小孩爱哭,她特别爱笑,大大的杏眼一弯,看得人心都化了。 连笙……或许应该说是凌笙,怜女儿年幼,不忍她一直离开母亲被乳母带着,平日里一直将小含笑带在身边。女儿听话可爱,她爱得不得了。 但这也苦了易千城,他素了半年多,只在连笙怀孕六月时与她云|雨了一次。 每每与凌笙要做那事的时候,平日不哭的女儿就哭,像是刻意和他这个父皇作对。易千城觉得自己已经要忍得受不了了,想着要有下次,女儿哭他也不会停下来。 凌笙被他撩得也不好受,心里更觉好笑。她到底还是心疼她,今日早早喂饱了女儿,含笑吃饱就睡得香喷喷的,凌笙虽然舍不得,但还是让乳娘将公主抱走。 她总不可能一直将她留在身边的。 易千城晚上回来没有见着含笑,问了声女儿,凌笙笑道:“让乳母带着她去睡了。”含笑有自己的宫殿,以后长大了也都住在那里了。 易千城眼神一亮,小含笑不在这里,他终于可以与连笙…… 她生完孩子身材丰腴了不少,可他之前摸过,知道她看着丰腴了几分,只是因为哺乳孩子的地方更丰|满了,腰肢却一如以前纤细。 他主动抱上去亲亲她,连笙闭着眼,环上他的腰。 食髓知味,一|夜云|雨。 禁欲半年的男人有多可怕?凌笙第二日没能下得来床,她怜惜他,他却在这事上半分也不怜惜她。换着花样来,从浴池到书桌,再到床上,还非要听她叫出声。 她恨恨瘫在床上,气哼哼地想,今晚一定要把小含笑抱回来睡。不知节制的人自己用手解决去吧。 小含笑一岁的时候,已经能说好多话了,只是口齿不太清晰,她叫人都叫最后一个字的叠字。易千城就成了她口中的“皇皇”,好在母后她喊得清楚,又会撒娇又机灵,易千城和凌笙把她宠上了天。 她周岁的时候,收到了一份特别的礼物。一个小小的金镯子,配着两个金铃铛,乖巧可爱。铃铛叮铃响,她咯咯地笑,喜欢得不得了。 听说那镯子是小舅舅凌楚送的,但凌笙知道,那是连祁亲手刻的。 她的连祁哥哥,如今又在何方呢? 《宣国史书》记载,宣景帝勤政爱民,与后凌氏甚为恩爱,宣德五年太子珏出生,为后世宣仁帝。易珏继位后,帝后同游天下,一时沦为佳话。 ——完结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 56 章 番外1,连祁 他什么时候爱上连笙的呢?他也不知道。 两人相遇太早,早到他一手将她带大。缘分却又太浅,他守了十六年的姑娘,终究还是爱上了旁人。 他记得她四岁的时候,疏了一个包包头,央他带着她玩耍。他少年老成,实在不懂如何哄孩子,她人矮,小时候脸皮厚,就抱着他的腿摇呀摇,一叠声喊哥哥。 他从未被人撒过娇,心里又几分好笑,后来一回想,还有几分温软。 他带她出府,两人都还是孩子。连笙第一次见外面的世界,惊奇得不得了,大眼睛瞪得圆圆的,见了谁都想瞅两眼。 她要小泥人,要糖葫芦,要风筝。连祁没有办法,掏钱给她买。后来拿了一堆东西,让她牵着自己的衣角一同回府。 小姑娘小短腿,眨巴着眼睛越走越困,就又喊哥哥。 连祁黑着脸回头,她讨好地笑,眼儿弯弯,像彼时天上如钩的明月。他什么火都发不出来。 最后丢了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她只留了一个小泥人。他认命地背着她走,小姑娘软乎乎的,趴在他背上:“哥哥,你对我真好。” 他失笑:“我答应了你母亲,要好好照顾你。” 她问:“哥哥会一直对我好吗?” 他看着月光将两人影子重叠,轻轻嗯了一声。 她十岁的时候学《诗经》,他已是清俊的少年郎。学着老夫子,手上拿了把戒尺,听她念书。 她刚好在换牙,说话漏风,小小声地读,听起来颇具喜感。 她念关雎—— 关关虚(ju)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关雎的雎她要读成xu,牙齿漏风,她自己越读脸越红。连祁一开始想笑,但他作为夫子,须得仪态端庄,只能憋着。目光落在她羞红的脸颊上,她再念一行“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再也念不下去了。“参差”二字,漏风漏得不行,说什么也不再开口。 他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破天荒没罚她。替她接着念——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却不知一语成谶,他这一生都应了那四个字。求而不得。 她十二岁那年,沙棘的易千城来颍东求援,父亲狠下心让关了城门。她知道这件事以后问他:“哥哥,那个男孩子会怎么办?” 她流露出担忧,觉得那少年可怜。他本想揉揉她的发,却见她已出落亭亭,手指只能蜷了蜷。告诉她道:“毅力坚韧的人,方能在乱世活下来。” 她眉宇间的忧愁消失不见,眼里亮晶晶的:“那他一定能活下去,他能撑到这里,就能活着回去。” 那一年他十八,原本能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年纪,他却决定去军营历练。 他穿着薄甲,还没跨过中门。一个粉色的身影匆匆跑出来,他停下步子看她,她像一只小鸟一样扑进他的怀中,眼角红似三月桃花。 “哥哥,你能不能不去?” 他心跳不受抑制地快起来,扶住她的肩膀,将她从怀中拉出来。沉默了片刻,他伸手替她擦干眼泪。 不能的。 乱世将至,如果他半点能力都没有,今后如何护住她?他护了十余年的女孩,只能活在心尖上,活在锦衣玉食中,他不忍她受半点苦。 八月十五的中秋夜,他与士兵一同饮酒。他为将谦和,将士们敬他,却不畏他。 一群大老粗之间就那点乐趣,他们说起了荤段子。 他们说,这世上最软的锦呀,都不及女人的身子。这世上最磨人的事呀,不过就是那点子情思。 他听得入了神,浑浑噩噩喝了很久酒。眼前恍然看见了一个巧笑倩兮的姑娘,她趴在桌案上,粉色丝带垂在身后,咬着唇绞尽脑汁写文章。 后来那些士兵口中出现的快活事出现在他梦里,他迷醉地看着身下人的脸。 梦醒之后却恨不得杀了自己。他怎么能有这般龌龊的情感! 后来两年,他都不敢回家。他怕那股子罪孽越来越深重,他怕自己越陷越深。等到后来刻意不去想,每天挥汗如雨地过,每日钻研兵书兵法,他终于觉得那情愫淡了些。 及冠的时候,他方回了府。 一眼就看见了她,她站在父亲的身后,垂头看着自己的绣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见了他,只气鼓鼓地瞪一眼,就再不看他。 但这一眼却又让他心跳不受控制地狂乱起来。她十四了,快及笄的年纪,额上一点花钿,眉眼娇媚动人。身子玲珑有致,再也不是小时候冲他软软撒娇的小姑娘。 她是个女人了。 他知道她在气什么,他离家两年,不顾她的挽留。去了军营,一封信都没给她写。两年间,她每月给他写一封信,文字从最开始的滞涩,变成漂亮的簪花小楷。 似乎在得意地告诉你,你看,你走了我也不曾偷懒。 那二十四封信,被他妥帖地收起来,以后每当想她的时候,总会拿出来看看。 她不记仇,说小气时也小气,可是等她自己想通了,便半点也不在意。她还是那个又乖又听话的妹妹,他是她温润守礼的哥哥。 他原以为,两年后再回来,他就能不再惦记。 直到有一日,她趴在书案上睡着了。阳光悄悄隐下去,她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清爽的午后,她睡得格外娇憨。 他似着了魔,怔然看了她许久。回过神时,唇已经落在了她脸颊上。 她一无所知,他落荒而逃。 两年后西羌人攻打颍东,他于千军万马之中,于刀光剑影之中,从未想过放弃。他的身后,是他的子民,还有他最爱的人。 他本以为自己会战死在战场,却不料城门被撞破的一瞬间,他看见了一个张扬冰冷的男人。 如天神降临,冷漠地看着他们。如在看一群蝼蚁。 西羌将军死在他的刀下,说来奇怪,他第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男人。他是易千城。 不是因为敬佩他当年只身来颍东求助的勇气,而是因为连笙提起他时那担忧的神情。 他很不喜欢。不祥的预感成真,连笙竟然嫁给了那个男人。 他愤怒,他不甘,他嫉妒。他想杀了那个男人。他捧在掌心十六年的宝贝,不舍得她受一点苦,如今却被人偷偷抢走。 但他什么都不能做。 易千城大军驻守在颍东城内,但凡他敢做什么,易千城的人便会杀他父母,屠戮他的城民。 他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带走。沙影茫茫,他看见易千城的目光,越过重重人影,落在她的身上。没有恨、没有讨厌不耐烦,只有快要掩盖不住的喜爱。 他曾见过这样的眼神,在镜子里。 他第一次觉得,他可能要失去她了。 方牧死了。他听闻的第一时间,愤怒,担忧齐齐涌上心来,想立刻将她带回来。可是行了没多远,他渐渐冷静下来,竟然有一丝欣喜。 方牧死了,易千城会将这笔账记在连家身上。只要她还姓连,他们之间就隔着万水千山,永远有一道隔阂。 她看清了易千城的冷漠无情,是不是就能回到他的身边。 他想,他不能再以哥哥的身份与她相处。他不想再做她的哥哥,他想以一个男人的身份,住在她的心上。 他本就不是她什么见鬼的哥哥。她不是父亲的孩子,羽娥姑姑来城主府便怀了孕,他后来偷偷打听过,她应当叫凌笙。 毗邻城郊的那个庄子,是他心中最留恋的地方。她住在那里,像在等他归家的妻子。 他自己画了一张图纸,为她打造出了一支精美的簪子。凤簪斜斜别在她的发间,她像四月初开的花儿,绽放在他心上,触之生香。 只不过彼时他还不知道,不属于他的永远也不属于他。偷来的东西,像握在手中的沙,握得越紧,失去得越快。 她走了,只留下了一根簪子。 她终究又回到了易千城身边,他不想放他们走。连玺越求他救命,可是他心里却毫不怜悯。他甚至想,若是他不同意呢?易千城死了,她是不是就会回来,永远陪在他身边? 不会。她的眼睛在说不会,他若是真的杀了易千城,她会恨他一辈子。 他只能看着她离开,缰绳嵌进掌心,她一次也没回过头。他觉得有些委屈,当年黏他舍不得他的妹妹去了哪里呢?那些记忆是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还记得? 她与他的生命再也没了交汇。他不甘这样,于是想到惜玉。那个姑娘喜欢他,他这样聪慧的人,岂会看不出来,他从前不愿沾惹,如今却狠下心来利用她。只为能得到阿笙的消息。 惜玉果然给他传信了,信上均是一些琐事,她今日吃了什么?可曾开心? 他没了她,仿佛失了魂魄。但她在爱的人身边,却过得很快乐满足。易千城对她很好,她很幸福。 嫉妒吗?是的。 可是她再也不会回来了。那日他喝了很多酒,醉倒在冷风瑟瑟的街上。他觉得自己是个可怜虫,心都要被腐蚀透了,她却一无所知。不知他死死压抑了这感情多少年,不知多少个日日夜夜他有多难熬。 或许要用一辈子去参悟,爱情本来就是不公平的东西。 她不爱他,他爱到天崩地裂她看不到,他吼得声嘶力竭她也听不到。他呆滞地望着漆黑的天幕,觉得倘若自己没有爱上她就好了。那样此刻就只有祝福,没有痛苦。 到底是等来了易千城攻打颍东的那一天。 他想,颍东保不住的。若他死了,连笙会不会难过?会不会因为他不再原谅易千城? 易千城却不杀他,冷风穿透易千城玄色的战甲,他墨瞳深深,冷冷地吐出几个字:“我答应了她,留你一条命。” 连祁笑了,笑到最后竟有几分癫狂。她对他的最后感情,竟是可悲的怜悯? 可是没多久,他听说,连笙被梁臻抓走了。他麻木的心再也平静不下来,他不能看她任人欺辱。 他与易千城一同去浣水,将她救了出来。那时他就隐在参天古树后,看她与易千城十指相扣。她小腹微微隆起,面庞温柔。 他突然觉得眼眶酸涩,他护着长大的孩子,如今也成母亲了。 她眼里写满了他曾期盼的浓烈爱意,却是对着旁的人。他想,他该走了。再不走,只能溺死在这段不该存在的爱恋里。 他会忍不住去争,去夺,去伤害她。他必须得走,曾经发誓要护在掌心的人,他怎么舍得真的伤害了她? 易千城的目光略过来,很快又若无其事地移开。他也默认连祁的离开。 那时是春日,三千柳絮飘扬在河堤。他牵着一匹马,没人为他送行。 他不能再回到颍东了,也不能再停留在任何一个地方,他漫无目的地走。不知何时,身后多了一个活泼到近乎聒噪的异域姑娘。 “你长得真好看,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人。” “我阿爹说,我到成亲的年纪了,我嫁给你好不好呀?” “你怎么总也不说话,老是看着那个方向,那里有什么吗?你想回去就回去呀,我与你一道回去。” 他收回目光,始终没有搭理她。她屡败屡战,叽叽喳喳。他从来不知道,有人可以这么聒噪多话的。 夏天时,草原上绿意盎然。他坐在山顶,在刻一个金镯子。 异域姑娘不知怎么找了来,静静地看着他刻。她小声嘟囔着:“什么嘛,这么小,孩子才戴的下。” 他动作停了片刻。她快生了吧,也不知道是个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她疼不疼?她那般娇气的人,一定会哭吧?他向来舍不得她哭的。 金镯刻好了,他加上了两个铃铛。决定此生最后一次靠近她。 他回浣水,异域姑娘仍是执着地跟着他。时间久了,异域姑娘也猜到了什么,他有心上人了,心上那人却与别人成亲生子了。 异域姑娘有些委屈:“你就不能回头看看我吗?” 他脚步不停,目光冷淡。 有些人心很小,一辈子只够装一个人。他的心早就被塞满,旁人再也进不来。她撒娇的样子,念书的样子,依依不舍道别的样子,早就成了囚笼。 他一辈子都走不出去了。 他把金镯子给了凌楚。原来她生了个漂亮可爱的小姑娘。可是世上最漂亮可爱的小姑娘他已经见过了,她四岁那年,他十岁。 月光下,他背着她慢慢回家。 月色温柔,清风也很温柔。 “哥哥会一直对我好吗?”小姑娘问。 “嗯。”少年在心里悄悄答。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 57 章 番外2,易环 易环醒过来时,天还未亮。 丝丝缕缕的天光投过窗户照进来,有种静谧的感觉。她侧过头,身边的男人闭着眼睛,睫毛挺翘,睡颜有几分孩子气。 她心里软了软。动作很轻地帮他掖了掖被子,他还没醒。 易环向来早起,因为她身上这病,时常半夜疼醒了,就再也睡不着。她阖上眼,没有起身。被子下他的手还放在她的腰上,她不想吵醒他。 两人从陌百神医那里离开已经半月了,傅承昱的伤还没好彻底,但慢慢调养会好起来的。 离开前,陌百神医叫住易环:“姑娘,你这病……” 环儿回眸,眼神清澈干净,静静地等待下文。陌百心有不忍,叹了口气:“老夫给姑娘开张方子吧,虽不抵大用,好歹有些裨益。” 易环真心道谢,久病成医,她自己的身体情况自己再清楚不过。她像曾在院子里等待越冬的那颗石榴树,外面看着尚且过得去,殊不知内里已然朽烂。 身子还是这幅身子,心境却已然不同。 她和傅承昱找了一个山清水秀的小山村住,小山村往里便是一大片树林。安宁静谧,适合养伤。 傅承昱看到易环来找自己,先是震惊,随后是狂喜。原来她并非对他毫无感觉,他等待多年,终于等她迈出了这一步。 他喜滋滋地想,老子这一跳河真值,媳妇儿可算有着落了。 傅承昱是那种,你退让不得,你一退让他就上天的人。他知道易环的心意以后就可劲儿作,半夜经常嚷着伤口疼,他肩上中了一箭,至今没好,但喊得更严重罢了。 为了方便照顾他,易环和他一起住。 她心里好笑,他那些小计俩啊。她既然走出了这一步,未来不管发生什么,她都不会畏惧。 好在傅承昱心虚,不敢真对易环做些什么,但他一个正常的大男人抱着娇软的姑娘睡,姑娘还是自己心上人,不做点什么都对不起这好机会。 他决定在一个适当的时机表达自己“伤已经好了”。 两人起床后,易环会去做饭。她手巧,先前在栖凰山常常自己做饭吃,从前生活枯燥毫无乐趣,在这些小事上她总能自得其乐。 他靠在门口看她。 易环头发一半用簪子别住,另一半披散下来,柔柔地铺在背上。白皙的脖颈露在外面,奶白色的,诱|人遐想。 她做事很认真,仿佛一切东西都不能干扰她,一种柔|软的温柔从她身上散发出来,致命的吸引人。 “你做什么?傅承昱……”她吓一跳,他突然从身后抱住她,惊得她差点把盐全洒进锅里。 身后的男人恬不知耻,一口咬在她脖子上,不是真咬,更像是……舔舐。他抽空答她:“你太慢,我饿了。” 所以抱着她啃?易环哭笑不得,但她脾气好。把这颗脑袋推开:“别打扰我做饭啊。” 她声音里带着笑意,他的心就放下了,磨磨蹭蹭舍不得走,准备一会儿帮她端菜。易环用不着他,却也不赶他。 两人用完早膳出门散步。 小村庄的人已经认识他俩,热情地打着招呼。傅承昱神色恹恹,不爱搭理他们,易环笑着一一问候。 这几日村里都疯狂在传,村里来了一对璧人。男人俊俏,身上气度不凡,但为人高傲,也不见他怎么和村里人说过话。但那姑娘漂亮温柔,说话温声细语,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还会做小糕点给村里的孩子们吃,是仙女一般的人物。 易环见他这幅生人勿近的模样,心里无奈,他们或许还会在这里待很久呢,他臭着脸也不怕得罪人。 她温声道:“别人和你打招呼,你要应一声呀?” “听环儿的。”他应道。傅承昱其实极其擅长应对这些,但是他是个目的性很强的人,没有好处的事情他向来不乐意去做。讨好易环也是好处,他乐意听她的话。 于是接下来,村民惊恐地发现,高傲的男人笑得亲和有礼,仿佛之前眼风都不扫一眼过来的人是他们的错觉。 村里有棵古榕树,易环扶傅承昱过去休息。 “环儿,我刚刚对他们笑了。” “嗯,我看到了,是应该这样。” “我听了你的,对他们笑了。”他固执地重复道。 她无奈看他,用眼神询问,那你还想怎么样?他诚实地道:“我想亲你一口。” 易环摇头:“这是在外面,你别乱来。”这会儿大多数人都在劳作,但是毕竟光天化日之下,有可能会被看到。 他是真的想,想了一路。他低头凑近她:“他们看不到的。” 他眼神专注,瞳色极黑,像琉璃珠子一样透亮。呼吸交织,他突然抬起她的下巴,吻住她的唇。 她唇齿间似有清香,让他灵魂都开始沉迷。等他终于从迷醉中找回几分神智,才发现她一双藕臂抱住他的脖子,竟是在配合他! 环儿她她她…… 他脑子里像是成了一团浆糊,又好似炸开了烟花。他终于懵懂地意识到,环儿在宠他。宠他…… 她为他做饭,照顾他吃药,还不拒绝他无理的要求。他这是在做梦么? 易环见傅承昱呆愣的表情,忍俊不禁。她牵起他的手:“该回家了。”他顺从地走,像是她身后一条听话的大狗。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易环喜欢这里,但不可能永远待在这里。清净的地方,适合傅承昱养伤。 傅承昱一点儿都不想回去,他怕这是一场荒诞的梦境,现实的他已经死在了河水中,和他在一起、宠着她的环儿不过是他幻想出来的人。一离开这个地方,她就消失不见了,又变成天上的那一轮明月,让他永远只能仰望。 他最后答:“再等等吧。”等他再确定一下,确定这不是一场梦。 晚上睡觉时,他突然有兴致对她说起从前的事。 “环儿,你以前,是不是害怕我?” 易环想了想,如实点点头。她小时候确实挺害怕傅承昱的,他凶凶地看着她时,像是随时都要扑过来咬她一口。 傅承昱心里暗骂了一声以前的自己蠢货,又道:“那什么时候开始不怕的?” 什么时候?易环愣了一瞬,认认真真回想起来,带着几分不确定道:“你第一次护送我回栖凰山的时候。” 第一次护送她回栖凰山,当日下了暴雨,马蹄在上坡时滑了,倒退那一下尖锐的树枝划伤马儿,马惊了。 易环坐在马车内,惨白着脸。彼时她才十三岁,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身下颠簸,她的额头几次撞到了马车壁。她控制不住心跳越来越快,想惊呼出声,可是嗓子像是被什么堵着一样,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 傅承昱当即追上去,当即斩断了套着马车的绳索,马车留在原地,易环却由于惯性被甩了出来。 他扑过去接住她,双臂护着她的头,垫在她的身下。嘴里安抚道:“你别怕,没事了,别怕。” 易环靠在他的胸口,脸上仍是惨白的。她没有受伤,身边传来紊乱的心跳声,她一时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他的。 似乎是下意识的动作,他轻拍着她的背,像哄孩子一样哄她。时间定格了一瞬,他像是突然惊醒一般,猛然推开她站起来,脸色难看,像是什么明明藏得很好的东西突然被暴露了。 哪里有方才的半点温柔。 易环懵懵懂懂地看过去,几块尖锐的石子还嵌在他的背上。可是他像感觉不到一般,肃着脸往前走。 说来奇怪,她突然就不怕了。甚至,莫名有点儿想笑。 现在的傅承昱不似少年时脸皮那般薄,他得了答案,反而道:“我以前就对你这么好,以后你能不能多喜欢我一点儿?”他见她不答,忙改了口:“算了我开玩笑的,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易环摇摇头:“承昱,你没发现吗?”她声音温柔,“我在越来越喜欢你了啊。” “那……现在给我亲亲行吗?”自从上午在古榕树下亲了一次,他就食髓知味。 烛火跳跃,她眼里点点微光,像谁偷了几点星子,悄悄藏在她的眼中。她启唇,连名带姓喊他名字:“傅承昱,不许得寸进尺。” 失落的情绪还未涌起,却见她突然闭上了眼睛——不许得寸进尺,给你亲一下以后,不许再提别的要求。 辗转缠|绵,满室春|光。 第二日傅承昱觉得自己走路都要飘起来了,他既满足又不满足。门口有人扣门,他看过去,对上一双震惊喜悦的眼睛:“承昱。” 是傅仪,他的父亲。傅仪本该在颍东陪易千城打仗,此时却来了这里。 易环听见响动,从里屋出来,见了傅仪也愣了一刻,轻声道:“先生,您请坐。” “姑娘,你……”傅仪只说了几个字便没再说下去,想来什么都看分明了。傅承昱带着几分冷淡:“父亲来这里做什么?” “你没事就好。承昱,父亲错了。” 傅承昱脸上的表情僵了僵。傅仪接着道:“这么多年,我没有做好一个父亲该做的事,你怨我也是应当。” “你何止没有做好父亲,你也没有做好一个丈夫。你知道我母亲死前那一瞬在做什么吗?她一直望着门外,不肯合上眼,盼着她的夫君回来见她最后一面,你又在哪里?”多年怨恨突然爆发,他积压|在内心的情绪终于吐露。 傅仪先生走后,傅承昱脸上的冷淡讥讽仍没有褪下去。 易环蹲下来,捧住他的脸:“承昱,你看看我,你别生气,我会害怕。” 他僵住身子,似乎一下泄了气,指尖轻轻抚过她眉眼:“我不生气,你别怕。” 其实说出来以后,反而彻底放下了。原来心中多年的执念,放下也不过只需要一瞬间。他看着易环,只要她还在身边,他所有的戾气终将会化解,什么都能被原谅。 夏初时,傅承昱的伤已然全好了。他带着易环回了一趟沙棘,青石铺就的小路弯弯曲曲,雨后有点湿滑,他牵着她的手,每一步都走得稳稳当当。 易环知道这是哪里,意料之中,她看到了一座坟茔。 那是傅承昱的母亲,一位可怜又可悲的女人。傅承昱轻声道:“母亲,他说他知错了。您安息吧。” 他回过头,目光带着三分渴盼地,看着易环。易环心疼又好笑,温声道:“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承昱。” 他终于笑了,满足地像个孩子。 回去的路上,他脸上一直带着笑,笑得易环都有几分不好意思:“你笑什么呀?” “我娘亲倘若知道她有这么温柔贤惠的一个儿媳,一定会很高兴。” “你别瞎说,谁是你媳妇?” 他顿住脚步,眉眼间显而易见写着不高兴:“你不愿意嫁给我?”都敢质问她了,看来这段时间她做得很好,都把这男人宠坏了。 “不是不愿意。”易环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承昱,你要知道,我可能陪不了你多少年……” 他眼神渐冷,透着几分寒意,似乎她随便一句话便能摧毁他。 易环斟酌用词:“我或许不能为你生儿育女。” “小孩烦,不要。” “我也常常会生病。” “我可以照顾你。” “我不能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我永远都不惹你生气。” “你这样会把我宠坏的,傅承昱。”她终于忍不住笑了。傅承昱松了一口气,替她别下散乱的发丝:“那你也哄哄我好不好?对我好一点儿。” “我方才还没有说完。我这一辈子,就自私了这么一次,想同你在一起。或许我陪不了你多少年,但这再也不是离开你的理由,我能活五年,就陪你五年,能活十年,就陪你十年。” 她浅浅笑起来。因为我这样自私,所以我要对你好一点,也把你宠坏。让你这几年的快乐,比一辈子都多。 易环认真道:“承昱,这样坏的女人,会拖累的你的女人,你还敢娶吗?” 他的笑溢出眼底,阳光从细细碎碎地照在他的身上。“娶啊。” 天上的那轮明月,终于栖息在了他的掌上。他还有好多好多的时间,陪她走过春夏,等待花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 58 章 番外3,小公主和小太子(捉虫) 易含笑越来越漂亮了,却越来越调皮。 她四岁时,甚至跑到了她父皇的金銮殿上,探头探脑四处张望。后来易千城发现了她,不但没有训斥,还干脆把粉团子抱到自己身边一起坐着听。 大臣们眼观鼻鼻观心,没有一个人吭声。都知道皇上什么都好,就是宠妻宠女无法无天,堪称没有节操。 凌笙知道这件事以后,有些忧愁:“你这样宠含笑,以后她脾气会越来越坏的。” 易千城挑眉:“宣国唯一的公主,自然该活得肆意无畏一些。” 凌笙快被他气死了,狠狠一拧他的腰。易千城哈哈大笑,低声哄她,哄得她又没了脾气。只能叹息着道:“也不知道含笑这脾气像谁。” 调皮捣蛋还霸道,不像她和易千城的性格啊?旁边的易千城不吭声,他当然知道像谁,易含笑这性子,简直和他小时候相差无二。 灰雪已经成了威风凛凛的一条大狗,含笑非常喜欢它,天天带着它一起玩,顺带仗狗欺人。她看谁不顺眼就奶着嗓音:“雪雪,咬!” 灰雪扑上去,吓得一众宫女太监四处窜逃。凌笙知道以后,把含笑叫过去,板着脸道:“易含笑,说了不许欺负人,你这是第几次犯错了?” 含笑秒变泪汪汪:“母后,是他们欺负含笑。” “哼,你这么霸道的性子,谁敢欺负你?手伸出来,上次就说了,再犯错绝不饶你。” 公主一挨打就哭,听得所有人都心揪。她平日里不捣蛋时又大方又嘴甜,都还挺喜欢她疼爱她的,不然不会养成她这样的性子。凌笙也心软,但是女儿再不教恐怕就要上天了。 罚了含笑以后,凌笙思忖,是不是因为宫里没有别的孩子,含笑没有伙伴就可劲儿折腾?她其实想过再为易千城生个孩子,两年前就有大臣进谏,说陛下专宠皇后,但膝下只得这么一个公主。希望陛下广纳后宫,开枝散叶。 易千城冷冷地看着那大臣,最后一笑:“辛大人真是把自己当一回事,什么时候孤的家事,轮得到你指指点点了。再多一句嘴让孤心烦,以后就都不用开口了。” 他在别的事情上宽厚,独独在这件事上毫不退让。甚至对凌笙表露过,哪怕是公主,照样能称帝。 大臣们不知道的是,凌笙不是不愿意给他生,而是易千城不肯要。凌笙生含笑时那般危险,他不敢再让她冒一次险,比起江山有人继承,他更想与她平安到老。 因此虽然他对那事热衷,变着花样折腾她,但就是不要孩子,在这一件事上异常固执,坚持了整整四年。 凌笙没办法,这次为含笑找小伙伴玩,只能从大臣的孩子里面挑。当晚她就与易千城商议:“含笑太顽皮,我思量着找几个孩子陪着她玩,顺带将她的性子教得谦和一些。”她想了想,特意叮嘱:“最好要胆子大一点的、活泼不怕事的孩子,不然含笑会欺负人。” 易千城一面对她动手动脚,一面点头应了。 第二日他办这件事的时候,却琢磨到:不能让人欺负他女儿啊,伙伴可以有,但是比含笑还强势的就算了。于是陛下下旨,找了几个谦恭温顺的孩子进宫陪含笑玩儿。 易含笑……高兴坏了!她一个个看过去,孩子们纷纷低下头,眸子里的惊怯藏都藏不住,像一群慌乱的兔子。含笑满意极了,背着手,点着小脑袋故作威风。 直到看到最后一个小男孩。 他约莫七岁大,看着有些清瘦,穿着锦袍,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躬身行礼。易含笑的脾气一瞬间就上来了,不满地看了他好几眼,眼珠子一转,白嫩|嫩的小手指向他。 “本公主要骑马,你过来,扮作小马儿。” 宫女太监心里叹息,却不敢吭声。娘娘让他们看着公主,不许她欺负人,但公主的脾气又岂是他们能压得住的,只能在心里默默同情那个长相清秀俊逸的小男孩。 谁知男孩淡淡道:“公主,杜潮是人,没有扮马的本事,公主想骑马宫中有,让人牵来便是。” 这可气坏了含笑,还没人敢这样顶撞她,她一气小脸就憋得通红,可爱到不行,倒是惹得杜潮看了她几眼。 含笑没办法,灰雪被母后有先见之明地关起来了,她还不懂如何真正欺负人,只是性子跋扈了些。杜潮不配合,她也不知怎么办,闹大了到了母后那处,她又得受罚。 宫女们见她闷闷的样子,凑过去哄她:“公主要不要吃些什么?” 含笑眼睛亮了亮,小声说了几句话。不一会儿宫女们为每个孩子端来了茶点,含笑小口吃着,偷偷瞄杜潮。 他面前那份糕点含笑让人加了料,别的孩子的茶点是甜的,他的被加了很多盐。 他动作优雅,拿了一块放进口中,表情没有一点变化,吃完了一整块,又伸手去拿下一块。含笑急了,难道他们不听她的话,那糕点没加盐吗? 她蹬蹬迈着小短腿过去,从他的小盘子拿了一块塞嘴里,当即就被恶心哭了。 ……好咸啊! 杜潮眼里噙了浅浅一丝笑意,看宫女慌慌张张给她喂水,他自己这才拿起旁边的茶喝了一口。 含笑第一次栽这么惨,她委屈死了,嚷嚷着要打杜潮板子,众人赶紧劝。这好歹是尚书家的公子,哪是公主想打就打的。 含笑决定不和他玩了,拉着其他小孩玩了一下午捉迷藏,让杜潮一个人坐冷板凳。 杜潮也不爱玩这个,他就站一边看着。 晚些孩子们都被接回家了,宫女给皇上皇后汇报白天发生的事。凌笙听得好笑,自己女儿霸道是霸道了些,但也缺点心眼儿,傻乎乎的。 她倒觉得那杜潮不错,兴许让含笑吃了瘪,以后她就乖一点了。但是那孩子今日也受了些委屈,不知道还愿不愿意陪含笑? 易千城倒不管这么多,凌笙觉得不错,他第二日就下了旨,让杜潮和另外两个孩子没三日进宫来陪公主玩。 杜尚书听了很愁,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宫里那小公主可不是好招惹的,儿子一直被欺负他也心疼。 他问杜潮:“潮儿,你若不愿去,为父就去替你推了。”皇上虽然宠女,可还是讲道理的。 杜潮坐得端端正正,闻言却摇头:“谢谢父亲,不必了。”他顿了顿,“她欺负不了我。” 四岁的粉团子,虽然脾气娇,但不过就是个傻丫头。 凌笙也觉得女儿傻,这种性子,怕是没帝王命。西羌送来降书那晚,易千城大悦之下喝醉了,抱着凌笙折腾。凌笙想了想,摸着自己小腹叹息一声。 这次随缘吧。 谁知两月以后,她真的被诊出身孕。凌笙和易含笑都挺高兴的,易千城担忧居多,但事已至此他也没有办法。 易含笑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江山要被人抢了,摸着母后的肚子道:“我想要个小皇弟。” 凌笙就问:“为什么呀?” 她闷闷地:“等他长大了,帮我打杜潮。”她老是被他耍,都快成小哭包了,现在一点都不想看见他。 帝后二人:“……” 女儿还小心眼儿。 易含笑的愿望不久就实现了,凌笙这一胎很顺利。当真生下了一个小皇子,易千城带着几分嫌弃,也懒得重新想名字了,就叫之前想好的“易珏”。 与含笑相反,凌笙觉得这个儿子……简直聪明得成了精。 易珏比含笑还好养,不哭不闹,乌溜溜的眸子到处瞧,人家一岁才说话,她儿子一岁都会背些简单的诗了。而且……他也欺负含笑。 他鲜少开口,说话往往简洁。帝后二人每次看儿女相处,都有种诡异的感觉。 易含笑:“弟弟,你唤声姐姐,你为什么不唤我姐姐?” 易珏:“含笑,你笨。” 易含笑:“呜呜呜哇!”她弟弟嫌弃她笨!母后可不可以重新生啊? 易珏是真觉得姐姐笨,他五岁的时候,易含笑十岁了,被十四岁的杜潮耍得团团转,偏他姐姐还不知道。每次杜潮一挖坑,他姐姐就一头往里面栽。 蠢得他都快看不下去了…… 他决定帮帮皇姐。 宫里有棵杏树,凌笙怀易珏的时候想吃杏儿,易千城特地让人种的。如今枝繁叶茂,树上的杏儿又大又饱|满。 易珏嘱咐道:“记住我的话了吗?” 含笑有点儿怕,小声道:“阿珏,他会不会有事啊?” 易珏眼神冷漠:“不会。” 树上被他动了手脚,一会儿含笑说她想吃杏,让杜潮去给她摘。说来也怪,杜潮虽欺负她,可很少忤逆她。 杜潮当真上去了。他刚发觉不对劲儿,大半个枝丫已经全断,他原本可以往旁边扑,偏偏那里站着吓呆了的易含笑和面无表情的易珏。 就顿这么一秒,他掉了下去。这还不算完,易珏还替他挖了个坑,他刚好摔进坑里。 杜潮立刻就领悟了怎么回事,易含笑害怕了,趴在坑边,眼泪要掉不掉:“杜潮,你没事吧?我叫人来救你。” 易珏扯住他姐姐的头发:“易含笑,别犯傻,你现在叫人,母后打断你的腿。” 易含笑被他吓得一愣,被他牵着走了。她也不想想,出坏主意的是易珏,她要是把他供出去,父皇才要打断他的腿。 杜潮坐在坑底,整了整衣服,面如表情。 易珏才五岁,却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要不是他是太子,是含笑的弟弟,杜潮定会想办法除了他。 第二日一早,易珏觉得差不多了,这时候再不把杜潮捞上来,他昨日的谎言就会被人怀疑了。他慢悠悠地晃去杏树下,一低头,对上了一双黑亮的、没有情绪的眸子。 易珏在看到他怀里那团东西的时候,彻底无语了。 杜潮只着中衣,雪白的中衣上沾了泥,但他长得好,一点儿都不显狼狈。他的外衫全裹在了怀中人身上,小公主在他怀里,睡得香甜。 易珏:“……”什么鬼玩意儿!他皇姐怎么被骗下去的?还能不能再蠢一点儿! 这事儿三人心照不宣,默契地圆了个慌。易珏对易含笑绝望,扶不上墙的蠢货,被人欺负死算了。 易珏心好累,他觉得自己小小年纪要操心的东西太多了。他完全没有什么所谓的童年,他那个狠心的父皇觉得他还是有利用价值的,安排了一群老头子教他念书。 只等他一及冠,就带着他母后游玩天下去。 然而……他十二岁生日那天,一起床就收到了一份独特的礼物。 “吾儿易珏,父皇见你心狠手辣,心思深沉,老气横生,看着也跟及冠的人差不多了。先考验你几年,奏折全在你桌案上了,要是有不会的,等父皇回来。打断你的腿。” “……” 易珏被气疯了!他父皇吭都没吭一声就带着母后走了,他气疯了就决定报复易千城的女儿。 反正那蠢皇姐十七了,该嫁了,他要随便找个人把她给嫁了! 三月的皇城,柳絮飘摇,全天下都知道了长公主要择婿。凡家中有俊俏儿郎的都可参选驸马,一时整个宣国都热闹了起来。 夜色渐深,明月高悬。出城的路上慢悠悠行着一匹马儿,长公主易含笑揉了揉困倦的眼,问身后的人:“真的可以找到父皇母后吗?” 杜潮笃定地点头:“你困了就睡。” 娇惯大的公主靠在他怀中,沉沉睡过去。 杜潮最后瞥一眼皇城,没心肝的小皇帝,你就孤家寡人一辈子吧。 风也清,月也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