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踏月而来》 1、第 1 章 “沈映雪出关了——” 此消息一出,仙门百家、京兆十二州俱是哗然。 若说沈映雪可能有人不知内情,但是若说霖华仙君,那么便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连街上年幼的稚童,也会念几句有关霖华仙君的诗。 “仙人姿胜雪,云山剑破月。剑意凛千决,霁我京兆阙。” 这位名动惊十二州的天才,十七岁踏破九重天境,在三年前妖邪作乱之时,以一人之力抵挡了无尽深渊里的万千妖魔。他亲手封印了无尽渊门,使三界恢复太平安宁。 沈映雪经此一战受了重伤,云山剑断,血染无尽崖,命魂灯奄奄一息,此后一直闭关未出。 第一年,仙门百家因沈映雪推崇天雪宗为仙门之首,天雪宗的门槛几乎被踏平。 第二年,无数天资少年想要拜入沈映雪门下,天雪宗的拜贴堆积如山。 第三年,各大宗门每月都会来询问沈映雪何时出关,凡间霖华仙君的传闻广为人知。 第五年,京兆十二州进入盛世,凡世庙堂刻有霖华仙君的神像,霖华仙君被供为佑天下的神龛。 第八年,仙门百家天资辈出,若以剑问道,皆修习霖华仙君的飞雪剑法。 如今十年过去了,天雪宗霖华仙君峰外门可罗雀,霖华仙君的名号却人尽皆知。哪怕他一直未曾露面,在修真界依旧是久经不衰的传说。 还有人将霖华仙君和长乐战神、十殿鬼王齐名,并称“人鬼神三界之主。” 如今沈映雪出关的消息出来,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仙门大大小小的宗门邀请函递上去,天雪宗再一次成为了众人关注的焦点。 …… 京兆十二州,旃蒙城内。 “悯欢师兄,你刚刚有听到我说话吗?师兄?” 旁边弟子的手在宋悯欢面前晃了晃,宋悯欢神情之间有些恍惚,许久才回过神来,他强行压下内心里的激动,面上艰难地保持着镇定。 沈映雪出关的消息刚传过来,他从穿书到现在……还没有见过这位传说中的师尊。 没错,他原本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是因为意外穿书过来的。 这还要从几个月前说起,他的大一生涯刚刚结束,假期在家除了每天完成自我规划的任务,剩下的时间都是看小说放松。 暑假里的时候他追了一本《天杀》,这本书当时在榜首,在榜首并不是写的好,而是被读者骂上去的。 原本是一本爽文,里面的男主出生时便背负着血海深仇,一路拜入仙门开始升级收小弟后宫之路,前面都很正常…… 而到了后面,作者画风突变,男主无脑黑化,不但“杀妻证道”,把收过的妹子全部都杀了,小弟也没能幸免,甚至苦心教诣他的师尊也没放过。 男主以下犯上、大逆不道,罔顾伦常,将师尊当着一众仙门之首的面凌.辱。之后还亲手废了师尊的修为,让师尊变得人人可欺、人人可糟践,直到玩腻,把师尊亲手杀了。 接下来一路杀天杀地杀空气,最后男主入魔自杀,全文完。 网友都在吐槽烂文、男主脑子有病,作者心理不正常。 宋悯欢也看的非常生气,差点吐出来一口血。里面男主的师尊被塑造的非常好,被评为史上比男主更像男主的男二,有一大波粉丝,他也是这群师尊粉之一。 男主的师尊叫沈映雪,是天雪宗的霖华仙君,武力值冠绝三界,温柔如水心系天下,他只收过两名弟子,男主就是其中之一。 沈映雪对待男主可以说是仁义至尽,传道授业解惑,不知道帮男主解决过多少烂摊子,身为师尊该做的一样都没少,只比平常师尊要操心的更多。 结果被白眼狼恩将仇报,落得个凄惨的下场。 宋悯欢看完结局就把作者拉黑了,心里一直意难平,然后当天他出了车祸,到了这个书里的世界。 他在现实世界里无牵无挂,刚穿过来的时候还非常郁闷,但是很快他搞清了状况适应之后,他就默默在心里做了决定。 阻止男主庄离黑化,毕竟他穿成的是未来第一个被炮灰掉的小弟,也是庄离的师兄。同时也要改变师尊的结局,不让师尊落得原著里的凄惨下场。 原著里面没有写庄离为什么黑化,他也需要找到原因,而找到原因就要先尽量接近庄离,就算找不到原因,也要尽力把庄离掰正。 宋悯欢穿过来已经有几个月了,据他这几个月和庄离接触,庄离只是一个比较冷漠难以接近的少年,可能因为年少缺爱后面性格变得有些扭曲。他看到过庄离偶尔也会对那些受欢迎的弟子露出来艳羡。 他这几个月尽量的和庄离接触,庄离并不怎么搭理他,对于他,一直和其他同门师兄弟差不多……最近态度才稍微的好了那么一点。 虽然缺爱,但是防备心很重,并不好接近,更何况庄离和原主关系很差,他接近庄离就更困难起来。 这次是下山历练,他们两个跟着其他同门师兄弟一起。近年来无尽渊门的封印似乎有松动,各地都有妖邪作祟的事情传到天雪宗,他们这些弟子的历练任务便是清除邪祟。 “师兄,庄离师弟已经走了,我们也要过去了,你是跟我们一起过去还是在这里等庄离师弟?” 他们宗门的弟子分成两人一组,去的位置方向都不一样,他和庄离是一组,分到的是旃蒙城外的寺庙。 “两日之后在客栈集合,我去找小师弟。” 宋悯欢拿了令牌出去,最近妖邪作乱,街上人并不多,他老远的看见庄离的身影,已经快出了城门。 他刚刚一直为师尊出关的消息激动,庄离也没有等他直接就走了。 “庄离。” 宋悯欢跟上去到了庄离旁边,放轻了语气,“走了怎么不跟师兄说一声?我们分到的是城外,没有城里安全,你要是出城一定要叫上师兄一起。” 他们两个的修为在宗门弟子里算得上比较高的,但是一出来放眼整个十二州,这点修为根本就不够看的。 如果真的碰上了厉害的邪祟,他们未必对付得了,两个人在一起好歹能够多照应。 庄离“嗯“了一声,平常他说什么庄离都会应一声,态度极其敷衍,只是答应,并不真的听他的。 宋悯欢也习惯了这小子冷漠,他又道:“师尊出关了,不知他会接哪里的请帖,若是离得近,我们可以直接过去。” 修仙之路漫长,随着修为的提高,寿命也会延长,他们两个最后一面见沈映雪,也已经是十年前。 那时候他们两个年龄都还很小,他作为故人之子被托付给沈映雪,庄离是新一届弟子试炼的第一名,他们两个入沈映雪门下没多久,沈映雪就闭关了。 庄离瞥他一眼并没有回复,从背后拔.出来了背着的玄铁长剑,“任务地离这里很远,我们要御剑过去。” 他一边说着,一边垂眸打开了任务卷轴。 “任务地在月下村,村民皆以月下为姓氏。里面有座撰月寺,位于月下村山头,原本是供奉长乐侍女,寺庙历经数朝数代,早已经废弃。约莫半年前,有村民频频在山里消失,后来派人去寻,只在寺庙里找到几张人皮,人骨皆不见下落。” “有从山上回来的村民称在撰月寺里看到过一身红衣的三眼女鬼,还有很多村民说经常半夜听到寺庙里传来的惨叫声,午夜尤甚。” “前几日,当地知府的小女儿在此地消失,衙役在山上搜了三天,最后在寺庙里寻到了知府小女儿的人皮。知府大怒,请了许多修士去对付撰月寺里的女鬼,结果那些修士全部都同样被吸干变成了人皮。” 知府实在无法,才派人去了天雪宗请人过来。 庄离念的平淡,收了任务卷轴道:“那女鬼只在夜里出没,趁现在天没有黑,我们先去寺庙里看看。” 宋悯欢听到庄离说三眼女鬼,他穿过来这个世界一直待在天雪宗里,这也是第一次出来历练,新鲜之余还有一些好奇。 他们两个把长剑收起来,这里是在山头的入口,旁边就是村落。村落里的村民这几天也习惯了有外地人过来,他们自己不再进去,看到有外人过来还是投过去了视线。 无非其他,这次来的两名小公子长的实在是太俊了,个子略微高一点的气息稍冷,俊容肃穆,像是一把未开鞘的冷冰冰的剑。 另一个个子稍微矮一点点,面容清俊,柳眉朱唇,一双秋水眸盈盈,看起来气息很柔和,给人的感觉十分舒服。 卖枣的大婶提着一筐枣子,知道他们也是修者,看这两个孩子年幼俊俏,忍不住地出声提醒道:“小公子呀,里面的邪祟白日里也能祸患人,你们若是没有把握,还是不要进去了。” “那邪祟厉害着呢。” 宋悯欢脚步微顿,向大婶笑了笑,“我们会小心一些的。” 如果白日黑夜里都能出来,那么就没什么差别了,他们两个要完成宗门任务,肯定要进去一趟。 上山的林子入口有界碑,明明外面还是艳阳千里,刚踏入界碑里的界限,天色瞬间变得阴沉。阳光被厚厚的云层遮掩住,周遭空气也变得阴冷潮湿。 宋悯欢往前走了几步,发现视线范围内仿佛也在起白雾,可见范围不到五米。 “庄离,等等。” 宋悯欢施法在庄离手腕上缠了一道红线,这是天雪宗的缚妖绳,可以隔物,让他能够感应到庄离的位置。 “这林子里有古怪,你……” 宋悯欢话没说完,红线突然消失了,他面前的庄离也消失不见,眼前的白雾变得浓郁起来。 他心神一凝,眼角隐约能够瞥见不远处地上的东西,干巴巴的皱在一起,上面还有人类的五官和干涸的血迹……那是人皮。 等到他再看过去的时候,人皮又消失不见了。 宋悯欢握紧了手里的剑,他喊了一声“庄离”,四周没有回应,只有细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什么尖锐的物体在搔刮着耳膜。 他心里一点点的紧张起来,注意着四周的环境,正在考虑是在原地等着还是去林子里找人。突然之间,右手连着的红线动了动。 宋悯欢松了口气,转过身来,“你刚刚去了……” 他的话音再次止住,一只发青修长的手拽住了那道红线。他对上了一张苍白诡异的脸。 那是一张女子的脸,一半皱巴巴的像是萎缩了水分整个塌下去,另一半是皎洁光滑的脸蛋,女子额头上还有一只只有眼白的眼睛,里面布满了红血丝,像是被鲜血浸泡过一样。 在他回过头的时候,女子红唇勾起来,嗓音发出来咯吱咯吱的笑声。 “你是在找我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2、第 2 章 宋悯欢吓了一跳,他下意识提剑砍过去,女子笑声又尖又利,一角红衣在面前闪过,转眼又消失在原地,地上是被他砍断的红线。 周围雾蒙蒙一片,宋悯欢给庄离传了一道音,那边庄离并没有回复他,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 “外面是找不到人了吗,居然让两个小崽子过来。” 宋悯欢眼角扫到红影,立刻用剑挡了一下。女子发青的手指甲又长又锋利,碰撞到一起的时候他几乎能够听到长剑的嗡鸣声。 “哈哈哈哈哈。” 女子的身形再次在原地消失,与此同时,在他周围不同的方向各出来了不同的红衣女子,六名红衣女子一模一样,红唇勾着笑,额头中间只有眼白的眼睛流出了血。 宋悯欢在那一刻仿佛感受到了一道威压,同时心神也有些震荡,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攥住了他的身形,让他只能怔在原地。 他想要握剑挡回去,却分毫也动弹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三眼女鬼朝他扑过来,他毫不怀疑,那尖利的黑色指甲,把他撕碎绝对没问题。 “不要看她的眼睛。” 冷淡的声音传来,一道长剑破风而出,三眼女鬼的身形微微一滞。宋悯欢在那一刻抓紧了时间,迅速地朝一旁退后,剑刃挡住了女鬼的攻击,一剑把面前的女鬼砍散了。 宋悯欢看到了不远处的庄离,庄离把剑收了回来,对他道:“她的第三只眼能够控制住人的心神并产生幻觉,这些都不是她的本体,幻化出来的分.身而已。” “她的修为在我们之上,我们不如先回去,将此事禀报给蓝宿师兄。” 庄离“嗯”一声,顿了下道:“我们现在可能已经出不去了。” 宋悯欢闻言朝身后看过去,周围的环境不知道什么时候变了。依旧是雾气蔓延的树林,但是树林遮挡的更加密集,身后层层叠叠的树林聚集在一起,来时的那条路已经消失。 他们两人试着从其他方向找出口,雾气越来越浓,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错觉,路也变得越来越窄。四周只有一条通往撰月寺的路没有变化,那里雾气也最少。 “走吧,她在等我们过去。” 宋悯欢不知该说这小子什么,他们去了明显就是送死的,庄离永远都那么冷静,看起来很自信,不过也不愧是男主…… 他们在这里也找不到出口,不应该在原地耗着,直接去寺庙里会会那三眼女鬼也好。 很快宋悯欢就意识到了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寺庙历经了数个朝代,看起来非常的破旧。上面的朱漆基本上掉完,天空依旧阴沉沉的,给寺庙添了几分阴森诡谲。 庙门的檀木门破了一半,斜斜的倚靠在门框上,风一吹,嘎吱嘎吱地发出来古怪的声音,像是尖锐的指甲刮在枯树藤上。 宋悯欢扫过去的时候,仿佛在门缝里看见了一双猩红的眼睛。 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旁边的庄离长剑出鞘,“嘭”地一声,把那扇檀木门劈成了两半,两块门板砸在了地面上。 阴风顺着刮过来,周围寂静的没有一丝声音。 他们两个一前一后进去,寺庙里横梁很高,没有点灯光线非常暗,刚踏进去就闻到了一阵浓烈的血腥味。 正对着门的是漆红的柜台,上面供着一尊神像。神像是名手持人头骨的女子,女子五官生的非常好,低垂着眉眼看上去似喜非喜、似悲非悲,她抱着人的头骨,薄唇微启,像是在悲悯度化。 仔细看这名女子的五官,宋悯欢感觉有些眼熟,刚刚那三眼女鬼完好的一半脸……和这神像有点像。 只是那女鬼一看便是染了太多鲜血,身上一股沉沉的血腥戾气,和这神像上的女子气质差太多。 “这女子名唤凤鸢,原本是长乐战神的侍女,随长乐战神征战四方,在战场上杀敌无数。除此之外,她还有度化恶灵邪祟的能力。数朝之前,是有名的‘度化仙子’,在当时有再世菩萨之称。” 宋悯欢向下看过去,神像的边角沾着深红,地上也有很多斑驳的陈旧血迹,供台上的盘子和香炉落了数层灰尘,烛台乱七八糟的倒着。 这寺庙不知在此地沉寂了多少年,时代更迭变换,仿佛大浪埋沙,让那些信仰同时凐灭在岁月枯荣里。 哪怕是神祇,亦难逃陨落。 “她的脸,”宋悯欢,“和方才那三眼女鬼很像。” 庄离似乎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冷笑道:“凤鸢死在了三千年前的战场上,那女鬼手沾鲜血无数,不过是借着这寺庙残存的灵韵作祟。” “她化形化的十分拙劣,东施效颦罢了。” 此话一出,寺庙里的空气瞬间冷了几分,阴风从门外刮进来,刮在皮肤上宛如刀割。女子的笑声再次传过来,宋悯欢面前多了一双青白的脚。 “拙劣?少年,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红衣三眼女鬼坐在了神像上,她那张脸依旧是一半皱巴巴一半完好无损,额头上的眼睛褪去了血丝,一双乌黑的眼眸幽深不见底。 他们两个都没有注意到三眼女鬼什么时候过来的。庄离反应很快,二话不说地提剑砍了过去,剑气割裂空气,三眼女鬼发青的手指捏住了庄离的玄铁剑。 “咔嚓”一声,长剑碎裂成了两半,宋悯欢念了一道诀,他的剑还没有碰到女鬼的身体,整个便被震了出去。 宋悯欢眼角只瞥到庄离飞了出去,他自己也飞了出去,背后磕到了寺庙里的墙面,传来沉闷的钝痛,他手里的剑也被甩了出去。 他和庄离摔在地上发出来一声闷响,红衣女鬼似乎笑了一声。 “真是好深的恨意……有意思。” 宋悯欢还没有从身体里的疼痛反应过来,一道红色的绳子绕在他身上把他捆了起来。他伸手用灵力想要把红绳震掉,红绳却反而缠的更紧。 现在他明白了,这女鬼的实力绝对碾压他和庄离,要弄死他和庄离完全是轻而易举。 宋悯欢被红绳拖到了角落里,地面上都是一些干了的人皮,有的眼珠子还在上面,湿润的血还没有干透,他看一眼就差点吐出来。 “庄离?” 宋悯欢挣了挣,红绳威胁似地勒紧了几分,他差点喘不过气来,脸都憋红了。 对面角落里的庄离也被红绳缠住,被拖着朝着他过来了。他眼睁睁地看着庄离压着那些人皮过来,庄离挣扎不开,眉目之间有些阴沉。 他们两个被扔树皮一样的扔在了一个角落里,和堆积的一大片人皮待在一起,宋悯欢一转头就能对上墙上的一排眼珠子。 他默默地道了句阿弥陀佛,收回了视线。 三眼女鬼不知道去哪里了,宋悯欢不再挣红绳,他怕下一回这红绳直接把他勒死。 他试图去唤他的剑,“石头,过来。” 不远处灰扑扑的一柄长剑动了动,然后探起脑袋在周围试探了一圈,似乎察觉到了这附近有危险的气息,很快抬起的剑尖又倒下去了,老老实实的待在地上装成一把死剑。 宋悯欢在心里唾弃了一下这把贪生怕死的剑,放轻了语气,“石头,你不用害怕,这里的妖怪已经走了,你先过来,帮我把绳子解开。” “只用你解开绳子,不用干别的。” 这把剑还是他在剑阁里随意挑的,原本不知道这剑通灵,后来这剑偷吃他的东西被他发现,大半夜看到一把剑弯着腰在吃桌上的点心,当时他还吓了一跳。 石头没有搭理他,怕死的心大于救主。 宋悯欢有点无奈,他又看向一旁的庄离,想让庄离想想办法,这么一扭头,才发现庄离十分不对劲。 “庄离?” 庄离身体被红绳捆着,脸色阴沉如水,眼眸泛红,浑身散发着暴戾的气息。庄离死死地盯着他,仿佛在看仇人一样,还是血海深仇的那种。 “你怎么了?”宋悯欢又喊了一声,想起来三眼女鬼临走时说的那一句话,猜测可能是她动了什么手脚。 他刚说完,庄离开始奋力的挣扎起来,眼神似乎是想扑过来把他撕碎。红绳越挣扎越紧,庄离看起来丝毫感觉不到痛苦,身上很快就被勒出来一道道血痕。 “你别乱动,庄离,你看清楚我是谁,”宋悯欢想要过去把庄离按住,他现在自己也被捆着,刚靠过去一点点,庄离猛地朝他压了过来。 后脑勺传来疼痛,宋悯欢眼前泛黑,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脸颊上传来疼痛,庄离咬在了他的脸上。 咬他的时候下了狠劲,一双眼睛还是通红着,里面蔓延着通天的恨意。 宋悯欢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毫不怀疑庄离是想直接把他的肉咬掉一块下来。 “得罪了,”虽然不知道庄离把他当成了谁,但是他现在可不是安慰人的时候。 宋悯欢用力的朝庄离撞过去,把庄离一脚踹开,然后往旁边挪了挪,和庄离拉开了距离。 他朝旁边挪,庄离就在后面追,挪动的速度非常快,一边要来追着咬他,一边还不忘记挣扎绳子,月白的衣袍上面染上了血迹。 宋悯欢心里焦急起来,没想到这小子完全跟个疯狗一样追着他不放。他挪到了石头那里,用剑注入灵力挑开了绳子。 绳子解开的时候他眼角瞥到了什么东西,一坨红红的东西,三眼女鬼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正在他旁边看着他。 那目光看着他带着些许打量,似乎还有些好奇。三眼女鬼身形瞬间在原地消失,到了他面前。 宋悯欢在这一刻紧张到了极致,他的身形直接被定住,根本分毫动弹不了。过强的威压压下来,他的整颗心脏仿佛被攥住,疼得他脸色发白。 他虽然被定格了,但是庄离没有。庄离的眸色已经整个染红,朝着他扑过来,庄离的脸上甚至带着阴冷的笑容,低声在他耳边道:“贱人。” 宋悯欢:“……” 他抬眼的时候对上三眼女鬼的眼眸,那一双眼睛过于幽深,又过于沉寂,像是能够沉淀生死一般,看进去的时候仿佛能感觉到浓浓的绝望。 宋悯欢的脖子被庄离掐住,他看到三眼女鬼微微勾了下唇,窒息的感觉传来,他心里在这一刻非常不甘心。 难道……他要死在这里了吗? 还是被庄离掐死的,相当于间接是庄离炮灰掉的小弟,果然还是第一个。 宋悯欢眼眸都有些泛空,在他呼吸快要停止的那一瞬间,耳边突然传来了极致尖锐的惨叫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那一刻,空气仿佛也跟着静止了。一道剑气直直地朝三眼女鬼劈过去,三眼女鬼身形瞬间在原地消散,神像也连带着被劈成了两半。 庄离的眼眸瞬间恢复了清明,宋悯欢也终于得救了。 此时,天空之间云月破云而出,光束透过林间照下来,映出来了门外人的身形。 门外人一身月华莲纹长袍,长衣胜雪,身姿如翡。他面容雪白如敷出尘,眉目清冷气质凛然。秋水为神玉为骨,巍峨若玉山之将崩。 他手中握着一把银白长剑,剑意浩荡,哪怕只用了一二分剑意,依旧令人忍不住跪下来臣服。 在他踏上这座山的那一刻,原本布下的迷雾阵法,瞬间如潮水一般消散,恐怖的威压仿佛令整座山上的生灵都静止下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3、第 3 章 来人敛眸轻笑,声音清雅动人。 “久等了。” 宋悯欢眼前一片黑暗,努力看清了人之后,内心里忍不住地激动,久久的没有回过神来。 “……师尊?” 他脖子上还有着庄离方才掐出来的淤痕,脸上是沾了血的牙印,一身月华长袍沾满了灰尘,此时形象完全说不上好。 庄离没有顾着看沈映雪,他清醒了过来,看着宋悯欢的脖颈和脸,难得的拧了拧眉,薄唇绷紧成了一条直线。 “抱歉。”庄离说。 宋悯欢知道刚刚也不能怪庄离,不过还是有点生气,他暂时不想搭理庄离,就没有理他。 “你还能走吗?”庄离站起了身,把一边的黑色长剑捡起来,“我可以扶你出去。” 沈映雪在两人之间扫了一眼,约莫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温和道:“方才那三眼女鬼是凤鸢的转生之灵,她虽只继承了凤鸢的三层修为,但是实力依旧不可小觑,绝不是你们二人能够对付得了的。我也是在蓝宿那里收到消息赶过来。” “你们两个拖延了时间,做的很好。” 宋悯欢点点头,这夸奖属实有点牵强,但是听着很舒服,何况这是他在书里最喜欢的角色。 这张脸……可真好看,还有身上温润而敛藏锋芒的气质,实在是太吸引他了。 宋悯欢原本就非常喜欢沈映雪,这么一见到,直接在心里飘飘然的把沈映雪放在了男神的位置上,他励志也要变得和沈映雪一样厉害。 日后若发生变故,他也能保护好沈映雪。 庄离并没有接受这夸奖,他见宋悯欢不愿意搭理他,也没有再勉强,垂帘着眉目站在一旁,不知道在想什么。 “师尊可是顺路来的旃蒙城?” 宋悯欢从地上起来了,他的剑还在那里躺着,他瞥到了石头剑尖动了动,仿佛在给他传递信息,不要忘了把它带走。 他心里冷笑,这把贪生怕死的剑,回去再收拾它! “我来此地确实有事,要去城主府一趟,蓝宿那边我已经交代过了,你们两个随我一起去城主府。” 宋悯欢:“那我们的任务?” 沈映雪微微一笑:“此次任务不作为历练结果,你们回去之后需要重新接一次任务。” 宋悯欢有些可惜,不过能跟着沈映雪他也非常开心了。他情绪一上扬,脸就忍不住有点热,把剑从地上捡了起来,看着沈映雪目光灼灼。 “距离师尊闭关已经过去许久,我和庄离都很想念师尊,师尊若是愿意,我们二人自然求之不得。” 沈映雪看一眼庄离,笑道:“当真如此?” 庄离不高兴的时候天王老子来了也不理,现在明显就是处于不高兴的状态。后面的宋悯欢拿剑戳了戳他,他敷衍地“嗯”了一声。 “你们两个……之前还是小豆丁,如今一转眼都这么大了。” “看你们二人的修为,应当不算懈怠,但是依旧差的远,日后我会常带你们二人出来随我历练。” 他们三人一同出了撰月寺,里面的神像倒塌了。神像凤鸢的脸出现了数条裂痕,低垂的眉眼看起来晦暗不明,地上是一摊深色凝干的血,断裂的头骨骨碌碌地滚在了血迹上。 光线透过云层落下来,寺庙在这一刻得以重见天日。 沈映雪临走的时候把里面的人皮都收走了,下山的时候给了那些山下的村民,让他们找回自己亲人的尸骨回去安葬。 他们回城是坐的马车,城主府那里已经派人在等着了,沈映雪上了马车,宋悯欢和庄离也跟着上去。 在上去的时候宋悯欢从储物袋里找出来了一盒伤药给庄离,他消了气,这是主动跟庄离和好。 庄离指尖微微动了动,原本想拒绝,最后还是收下了。 两个少年并排坐在一起,身形都有些狼狈。 沈映雪坐在他们两个对面,看着他们二人道:“我听闻你们师叔说,你们二人在宗门大比里一个拿了第一,一个拿了第三。” 他们两个自从沈映雪闭关之后,食宿在原来的峰里,修炼都是去掌门师叔那,掌门师叔把他们两个拉扯大,对他们很是关照。 宋悯欢:“庄离拿了第一,我是第三,第二是孟齐师姐。” “你们三个都很不错,这一届天才弟子并不少,”沈映雪想到了什么,转移了话题,“我们一会去城主府,来的不止我们,在里面听到了什么也不必全部当真。还有,近来此地并不太平,你们二人小心行事。” “我们记下了,”宋悯欢自从上马车之后目光就没有从沈映雪身上移开过,他又问道,“师尊的身体如今恢复的如何了?” 从脸色上看不出来什么,原著里说沈映雪一直身体抱恙,不知道到底如何。 沈映雪早就给马车隔了音,此时微微咳嗽了一声,低垂着眉眼时简直是我见犹怜,温声道:“在外我自然是抱恙,若是有人问起来我的身体状况,你们只说不知便是。” 宋悯欢郑重地点头,“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一旁的庄离手里还捏着药瓶,他不习惯和别人靠那么近,在宋悯欢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他朝一边挪了挪,离宋悯欢远了些。 对面的沈映雪看了他一眼,继续叮嘱了他们两人几句。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很快在城主府门口停下。宋悯欢和庄离身上有伤,他们随城主府里的下人安排去了分给他们的院子。 宋悯欢和庄离就住在隔壁,城主府已经设宴,他换好了衣服就到隔壁敲了庄离的门。 “庄离,你在吗?” 宋悯欢敲了两下门,门从里面打开,庄离已经换好了衣服,看他一眼,随手把门合上了。 “你今天在马车上都没有怎么说话,是不是见到师尊太紧张了?” 宋悯欢没有提之前庄离掐他脖子的事,目前他和庄离也没有很熟,那些都属于隐私了,他问了不太好,而且问了庄离也不会告诉他。 “师尊闭关了很久,一出来知道我们有危险就过来,还是一直在记挂着我们的,”宋悯欢关心他,“还是你身体不舒服?如果身体不舒服记得要说,晚上这种宴会我们不参加也没事。” “我没事,”庄离嗓音冷淡,“师兄不用一直跟着我。” 被嫌弃的宋悯欢:“……” 这小子居然还嫌他烦,有这样冷漠傲娇的小师弟真是能气死人。 宋悯欢脸上还缠着一块纱布,他面上笑意收了些,语重心长道:“庄离,你是我唯一的师弟,师尊当初把你交给我,我自然有义务要照顾好你,无论什么时候都是。” 而且他也不会去找沈映雪,沈映雪那么忙,肯定没空照应他。 庄离似乎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脚步快了些许。 在他刚穿过来不知道原主之前是怎么对庄离的,后来通过庄离对他的冷漠和从其他同门师兄弟那里了解到,原主似乎对庄离并不怎么好。 众所周知庄离过去的经历不怎么光彩,刚入天雪宗的时候一身乞丐样,有些弟子至今都在传,入门历练中,有人亲眼见到过庄离喝过路边臭水沟里的血水。 入门历练是在幻境中夺令牌,三天之内,夺得两名令牌为及格,夺得的令牌数量越多成绩排名越高。 当时那一届弟子一共一百二十名参加,庄离在幻境里杀了八十名弟子,拿了整整八十块令牌。虽然是幻境,里面的弟子并不真的会死,但是还是让当时在玄天镜外的一众长老心惊。 有长老曾言:“此子狠毒,万万不可留下,日后恐酿下祸患。” 一众长老展开激烈的商讨,又叫庄离过去试炼了心性,庄离只说了一句话。 “都是假的,为何不能杀?” 一众长老们哑口无言,不知庄离天赋如此高,竟能看出来历练幻境。最后商议决定将庄离送入沈映雪门下,由沈映雪亲自监督教导。 这事在当时传的沸沸扬扬,原主听闻之后很看不上庄离,不要说照顾了,没坑庄离就不错了,但是平时也没少使绊子。 宋悯欢私底下见到过庄离在真正的试炼中帮过其他弟子,他觉得庄离是面冷心热,只是被亏待过太多,做事偏激了些……稍微长歪了那么一点。 掰过来还是来得及的。 他跟了上去,印象也不是一时半会可以改变的,虽说现在庄离还是很冷漠……但是没有刚开始那么的厌恶排斥他了。 旃蒙城属于京兆十二州里四城之一,这里在天雪宗边界,城主为蒙氏。 宋悯欢跟着庄离去了前院,长廊雕梁画栋,池水淙淙而流,梨花木桌上放着精致的美食,来往多是衣着各种花纹道袍的修者。 首席上坐着一名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旁边的位置上便是沈映雪。 沈映雪此时脸色看起来并不大好,本身皮肤苍白,如今更是无一丝血色,清冷的眉目之间笼罩着一层病态,唇若点朱红,看起来有一种羸弱的美感。 偏偏那双眼生的微微上扬,表面一派温和的模样,在他抬眼、薄削的朱唇勾起来时,收敛的锋芒会顷刻毕露。 宋悯欢知道沈映雪是装的,但还是看的十分心疼,内心里生起来一股保护欲来。 在座来的几乎都是人精,眼见着沈映雪出关装病,纷纷立刻开始猜测缘由来。 能有什么是让这位名扬天下的仙君宁可装病,也不愿意接手的麻烦呢? 沈映雪也没指望真能骗过这帮老狐狸,他也就是装装样子,表明了不愿意卷入麻烦之中。 他将台下一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原本无波无澜,然后突然发现了什么,目光在不远处的某个位置微微一顿。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4、第 4 章 那里坐着的是他的两个徒弟,两名少年衣着一黑一白,身高也差不太多,坐姿都非常规矩,姿势似乎一模一样。 黑衣服的那个面无表情,白衣服的那个目光朝他看过来,灼热中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仰慕之情。 类似的眼神他见过太多了,但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纯粹的仰慕。 那眼神里没有沾染任何其他心思,只如信徒仰望不可亵渎的神祇一般纯粹无暇。 简单又真挚。 沈映雪年少成名,爱慕他的男男女女很多,仰慕他的也不少,很多都是想成为他、或者超过他,还有的不乏对他有不可言说的心思。 从来没有少年那般……诚挚纯粹的仰慕。 沈映雪视线停顿了一瞬,很快又收回来了。他回忆起来十年前这小子还骂过他男不男女不女,如今变化倒是大的很。 底下的宋悯欢完全不知道,自己方才那充满‘保护欲’的炽热眼神,无形之中引起了某人的误会。 毕竟这世上,敢对沈映雪有保护心思、又没有难言之欲的,除了宋悯欢,绝对再找不出来第二个了。 宴上陆续又来了不少修士,宋悯欢和庄离坐的离主位并不远,一众修士的讨论声他们都能清晰的听见。 “听闻霖华仙君出关,我们掌门立刻派我前来祝贺,若不是宗门内事务繁忙,掌门必然会亲自过来。” “恭贺仙君修为再上一层楼,实乃我京兆之幸。” 沈映雪的实力,在座几乎没人能够看出来。毕竟修仙界里,人们只能看出来比自己修为低的,无法看出来比自己修为高的。 这位修士这么说,也是斗胆在试探沈映雪的深浅。 沈映雪脸色苍白,装病装的十分敷衍,咳嗽了一声道:“我方出关,旧疾尚且未愈,不必劳烦顾掌门,改日待我身体好些,自当亲自前去拜访。” 这个身体好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如果沈映雪说不好,那就是一直不好。 “不知仙君是何旧疾……我府内有一医师师从丹王,医术算得上精湛,曾医好过不少偏症疑症,说不定能帮上仙君一二。” 沈映雪微微一笑道:“不劳诸位挂心了,倒不是重疾,只是养起来略微麻烦了些。” 一众修士一直在试探沈映雪,也有不少人过来和宋悯欢和庄离套近乎。 庄离冷着一张脸,谁也不搭理,宋悯欢也是一问三不知。 这么扯了一堆,话题才开始步入正题。 “约摸从三年前,各地怪异之事频发,邪祟猖獗,在座的各位想必也知晓无尽渊门封印有松动的迹象,若说最想无尽渊门重开……必然是那位了。” “十年之前,无尽渊门只是破了一个小口子,我们四大宗门便死伤无数,为了抵抗无尽渊门出来的妖邪更是付出了惨烈的代价。” 那位说话的修士面容严肃,沉声道:“以我之见,若我们四大宗门合力,与鬼王一战绝对不是问题。” “若无尽渊门的封印打开,后果将不堪设想,我们作为修士之首,应当未雨绸缪,提前做好最坏的准备。” 宋悯欢听的惊讶,没想到这修士张口这么大胆,直接就要跟鬼王打……还是在没有证据证明是人家做的情况下,就这么想要拉着其他宗门跟他一起。 他感觉那位鬼王实在有些冤,不知道是不是他做的,反正这帽子已经被扣上了。 无论是不是他做的,结果都一定是他做的。 打开无尽渊门的罪名可不是一般的罪名,相当于祸乱苍生。这么一个罪名扣下来,说是替天.行道、一众修士为避免生灵涂炭对鬼王进行制裁,那么就一点也不为过。 有修士听不下去了,插了一句道:“我记得当时南天裂了一条缝,妖血染红了半边天,哪是一个小口子?” 天都裂了还叫小口子……那什么才能叫真正的封印打开? 另一名修士道:“鬼王实力在我们之上,先不说与他一战是否有胜算。他许久未曾过问过人界修仙界之事,无尽渊门松动,不一定是和他有关,我们平白无故没有证据,莫要盖棺定论。” 原来是一群修士聚在一起争论是非的,宋悯欢听出来了几分味道,明白了之前马车上沈映雪为何说只让他们听听莫要当真了。 此次旃蒙城里来的修士不少,宋悯欢放眼看过去……除了沈映雪之外,没有一个他认识的。 在他看过去的时候,有一道目光落在他身上,给他的感觉略微熟悉,宋悯欢顺着看过去,没有在人群之中找到看他的人。 他心里有些古怪,留意了一会,之后没有再感觉到有人看他。 那些认为应当和鬼王一战的修士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大多数人站到他们这边,然后让沈映雪出手。 当今天下分三,人类和修士在京兆十二州、顶级的修士大能几乎算是上古神明,此为阳界。阴魂死士为鬼,在地下鬼界。除此之外,上古有大妖十二柱,引众妖作恶后被打落无尽深渊,此为阴界。 这是许久之前的分法,如今的三界已经摒除无尽深渊,只算‘人鬼神’,便是人界、鬼界,修士。 三界之内,目前只有沈映雪有与鬼王姬烨一战的实力。 但是不太巧……沈映雪因为再次封印了十二柱大妖,如今旧疾未愈,出不了手。 剩下的修士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沈映雪装病明显就是不想管,他们大多都聪明地选择保持中立,或者反对。一群人隔空扯了大半天的嘴皮子,最后谁都没有说服谁。 不知道是谁开了头,他们开始各自说起来听闻见闻的各地邪祟。 “我们宗门前几日接了个任务,任务地点在一个村子里,里面小鬼作乱,那小鬼据说是一名难产而死的妇人生出来的……出生的时候集方圆十里的鬼气,是至阴至邪之物。” “这种鬼母生出来的小鬼,若是生在孤坟地里,还有一个别名……叫做旱魁。” “若说至阴至邪之物,凤鸢算得上第一。” 一群修士七嘴八舌地开始议论起来,宋悯欢这才了解到,原来凤鸢是天冥一族,当年虽被称为神女,能连接阴阳两界通灵通鬼神,实际上也是‘鬼女’。 天冥一族天生通鬼神,特点便是额头中间拥有第三只眼,那只眼便是天生的阴阳眼。 宋悯欢和庄离早就已经辟谷,桌上还有许多点心和茶水,他们两个都没有动过。 这群修士一直讨论到宴会结束,最后各持己见,没有做出来最终的决定。 宴会散了之后,只有沈映雪留了下来,其他的修士各自散了,有的直接回去,有的去了旃蒙城主给他们安排的住处。 眼见着庄离起身要走,宋悯欢拉住了他,“庄离,师尊还在这里,再等等。” 沈映雪在和旃蒙城主说着什么,朝他们两人看过来,对旃蒙城主道:“我的两个徒弟可以帮忙,让他们各看一处裂缝,然后由我逐个修补。” “悯欢,小庄,你们两个过来。” 宋悯欢听到‘小庄’有些稀奇,拿剑戳戳庄离,“走了小庄。” 庄离冷冷地瞥他一眼,背着剑过去了。宋悯欢跟在庄离后面。 旃蒙城主在一旁笑道:“你这两个徒弟感情倒是不错。” 沈映雪:“两个刺头,平日里没少在宗门里惹事。” 明明沈映雪刚出关,但是似乎对他们两个在宗门的动向了如指掌。 宋悯欢和庄离跟着沈映雪到了城主府后院里,路上沈映雪对他们二人道:“你们可知京兆十二州为何只有四座城单独建立城主府?” 他们两个自然不知,听沈映雪道:“无尽深渊和京兆十二州相伴而生,它们相隔,但是也有重合的地方。这四处便是重合之地,也是边界最薄弱的地方,故在此处建城,用来压制封印,以防邪祟撕破边界出来。” “但是,”沈映雪话锋一转,“近来已经有邪祟撕破了边界,兴许这就是四处有妖邪作乱的源头,光是旃蒙城内就有三处裂缝。” “现在我带你们过去,你们二人一人看守一处裂缝。上面我已经暂时封住了,太厉害的邪祟出不来,但是一些小的还是能漏出来,你们负责把小的收拾了,在我过去之前,不能让邪祟跑出来。” “跑出来的邪祟超过一个,你们两个便自己回去慎刑堂领罚。” 宋悯欢知道沈映雪这是要历练他们,他和庄离的实战经验太少,面对各种危机的应对能力也非常不足。 他听沈映雪说‘小邪祟’,还以为真的是什么他一剑就能斩断的邪祟,等他真正见到了,就明白了……沈映雪眼里的小邪祟。 宋悯欢和庄离分开了,他守着的是靠近城主府祠堂的后院,院子里有一棵大的梨花树,在距离院墙不到一米的半空,有一道约莫一米多长的裂缝。 裂缝里面是一片漆黑,隐约泛着浓稠的深红,宋悯欢还没有靠近,老远就感觉到了从裂缝里传出来的阴邪之气。 那阴邪之气带着蚀骨的寒凉,仿佛能够钻进人的骨髓里,耳边也能听见万千凄惨的哭嚎。 在裂缝上面,有一层薄薄的雪白色的灵气覆盖着,这应当便是沈映雪下的封印了。 宋悯欢提着剑站在不远处,离缝隙有一段距离,保证里面有邪祟出来,不会立刻伤害到他,而且能够立刻把邪祟杀死。 他站一直在原地站着,那裂缝没有什么动静,在他都要以为不会有什么东西出来的时候,院门外传来了庄离的声音。 “开门。”庄离敲了几下院门,嗓音一如既往地冷漠。 宋悯欢:“你直接进来就好了,门又没锁。” 他虽然嘴上这么说,还是朝着门口走了过去,担心庄离那边是出了什么事。 庄离那边居然处理的这么快吗?还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宋悯欢这么想着,在快要走到门口,离院门还有一步之遥的时候,脚步突然顿住,然后迅速地朝一边闪过去。 在他背后的半空中,一只黑色长着两只角的东西‘嗬嗬嗬’地笑起来,手里是一截骨刃,骨刃“嘭”地一声插在了方才宋悯欢站的位置。 那一块地面迅速地塌陷,青砖地面四分五裂,锋利的骨刃闪着银光。 宋悯欢提着一口气,幸亏他刚刚反应过来了,骨刃又朝着他这边过来了,速度十分的快。 他一边躲着一边观察,这东西长的完全是四不像,浑身漆黑,两只眼睛长在角上,嘴巴不知道在哪里,体型很大,但是身体非常灵活。 宋悯欢提着剑闪到了梨树上,他握着长剑凝出来剑气,在剑气挥砍到四不像身上的时候,四不像动作微微停滞了一瞬。 攻击有用……然后四不像发出了一声吼叫,骨刃飞快的朝他迎面而来。 凡是宋悯欢闪过的地方,底下都是一排白色的骨头,那些骨头造型奇特,有些看上去……像是人骨。 宋悯欢利用闪躲的缝隙迅速地在地上画了一道阵法,然后把四不像引到了阵法中央。 “引灵为阵,奉我神主,斩恶除秽,口禅为律令,阵开!” 一阵漫天的白光溢出来,四不像身体被桎梏住,发出来一阵撕裂耳膜的惨叫声,虽然被桎梏住,它依旧挣扎着不断地用骨刃攻击宋悯欢。 宋悯欢站在梨花树的高处,松了一口气,就在这时,另有一道骨刃迎面劈了过来。 树枝“咔嚓”一声断裂,宋悯欢:“!!” 他闪躲不及,肩膀处被骨刃穿透,鲜血汨汨而出,身体失去平衡直接顺着栽了下去。 与此同时,他看到了裂缝处蔓延出来的一片黑色,那些黑色的虚无物质已经快要接近到院门。 这梨树有二十米高,宋悯欢现在明白了,那个四不像只是用来干扰他的注意力的,为了让其他邪祟趁乱混出去。 眼看着那黑色的一团东西碰到院门,他心里非常担心,如果这些邪祟出去了…… 耳边传来一声叹息,宋悯欢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中,他眼角只扫到了一片雪白的衣角,沾了满怀的梨花香。 “你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5、第 5 章 沈映雪修长的指尖轻轻一捏,那些邪祟瞬间在空中消失殆尽。 “你可知方才犯了何错?” 宋悯欢还没反应过来,他在沈映雪怀里有一些局促,沈映雪把他放了下来,指缝处的白光溢出,暂时帮他止住了血。 “师尊,弟子知错,弟子警惕心太低,一时不察……着了那邪祟的道。” 沈映雪语气温和:“我让你莫要放走邪祟,第一,你没能在那邪祟装作庄离的时候立刻察觉,把后背留给了对方,此乃大忌。第二,阵法应当提前布置,而不是在仓皇之下布阵。第三,即便是对敌,也要做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以防敌人偷袭。第四,不应在梨树上停留,你完全是在让自己当靶子。” “回去自行去领罚吧。” 沈映雪把院子里的阵法收了,宋悯欢这才注意到原来沈映雪以防万一临走的时候就已经布下了阵法,就算他什么也不做,那些邪祟也出不去。 宋悯欢明白了,他这是被沈映雪耍了,不过也怪他根本没有察觉到……他太弱了。 沈映雪注意到了旁边的少年丧气的模样,笑道:“你莫要过于自责,我听掌门说你擅阵法,刚刚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布阵成功,也很不容易了。” 其实能在几秒钟之内布阵成功,甚至把那四阶角兽困住,这已经非常厉害了,不是简单的擅阵法,可以说是在阵法上天赋异禀。 但是这些沈映雪没说,打一棒子给一个甜枣,不让宋悯欢妄自菲薄,也不让他沾沾自喜。 沈映雪把院子里的裂缝补了,那裂缝逐渐在天空中消失,凄厉的惨叫声静止,天空恢复了澄澈,一切变回了原样。 补完三个裂缝花了不到半个时辰,看起来仿佛轻飘飘的,但是沈映雪的脸色苍白了些许,旃蒙城城主一脸感激地在道谢。 “我在这边重新布了阵,它们不会那么容易出来,若是再有异况,随时通知我。” “仙君此番恩情,我旃蒙无以为报,若日后仙君有令,整个旃蒙必万死不辞。” 沈映雪淡然道:“城主客气了,此裂缝关系到天下苍生,我既为修士之首,自然不会放任不管。” 两人一番客气,事情解决了,沈映雪带着宋悯欢和庄离离去。 他们三人都是御剑回去,宋悯欢在路上问庄离道:“小庄,你回去可要领罚?” 庄离身边气息冷了些许,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不回答就是间接的回答了,宋悯欢猜到了答案,笑嘻嘻道:“我也要领罚,你何时过去,叫上我一起啊。” 沈映雪在前面听着,不知道这两个小子怎么连领罚都要一起,他只见过两个姑娘天天粘在一起的。 不过这两个人感情好,倒也是好事。 沈映雪开口道:“回宗门之后便过去,受完刑再回霖华峰。” 宋悯欢:“……” 庄离瞥了他一眼,眼里微微嘲讽,大抵意思是让你多嘴。 本来还能拖几天的,现在一天都没办法拖了。 从旃蒙城到天雪宗距离不短,当天夜里他们到了柔兆城,沈映雪打算让他们休息一夜,他们三人一行去了客栈。 去时已经天黑,柔兆城繁庶,他们去的时候客栈已经满了。 掌柜:“如今只剩两间上房,中房和下方都没有空着的,三位公子可要选这两间上房?” 沈映雪付了银子过去,掌柜递来了两张天字令牌,指了指三楼道:“三楼最后面的两间便是。” 其中一张令牌扔到了宋悯欢手里,这意思是要他跟庄离住一间了。 庄离面无表情,气息依旧很冷。宋悯欢跟谁住都无所谓,反正都是男人。再说他和庄离住一块也好,只要他看住了庄离,沈映雪那边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对沈映雪非常放心。 沈映雪给他们两人传音:“客栈里人多杂乱,半夜最好不要出去,有事立刻给我传音。” “我们知晓了。” 天字房间里收拾的非常干净,宋悯欢问道:“小庄,你睡里面还是外面?” 身为师兄当然要让着师弟,让师弟先选。 庄离看了他两眼,突然开口道:“你不嫌我脏?” 宋悯欢无语:“你也可以睡地上。” 他这个时候还没有反应过来庄离为什么要这么问,只当成是庄离心思敏感。等到躺上床才后知后觉,可能庄离是在试探他。 毕竟如果是原主,肯定不愿意和庄离睡一张床上,说不定还会嫌弃地开口嘲讽一番。 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宋悯欢临睡前给肩膀处的伤口换了药,他最后睡在了里面,没多久,庄离就在他旁边躺下了。 他们两个之间隔了约莫一个人的距离。 临睡前宋悯欢还安慰了庄离一番:“小庄,师兄不会嫌弃你的。以前是师兄不对,对你说了很多不好的话,那都是骗你的,你不要当真。” “以后师兄会做一个好师兄,有事找师兄,师兄能帮你的一定帮,师兄会尽好做师兄的责任……” 他慢悠悠地说着,宛如念经,旁边的庄离呼地一下吹灭了旁边的烛台,顺便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明显的不想听他啰嗦。 宋悯欢:“……” 夜晚里很安静,宋悯欢很快睡了过去,他睡的浅,在半夜的时候倏然睁开了眼。 房间里安静的没有一丝声音,他下意识地往旁边看,发现床榻上空荡荡的,庄离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的,他居然一点都没有察觉。 宋悯欢点了烛台,房间里四处都没有人影,他顺着打开了窗户,没有惊动沈映雪,从窗户边缘翻了出去。 跳下来的时候没有发出来一点动静,现在是三更天,天空中圆月高挂,乌云半遮半掩,屋顶上仿佛沾着露水的湿意。 客栈边缘就是一条长巷,宋悯欢走到拐角的时候脚步顿了顿,在不远处看到了两道人影。 一道是庄离,还有一道他并不认识。 庄离对面的男人穿着一身缎面锦袍,大半张脸隐在衣袍里,看不清脸,只能看到垂下来的银白色长发,以及手里拿着的黑色权杖。 古怪的是那男人衣袍上的图案,外面是太阳纹的图案,里面是一只眼睛。 宋悯欢还想仔细的看清楚一点,背后突然有一只手捂住了他的眼睛,他向后撞到了温热的胸膛,鼻尖传来熟悉的淡淡清香。 他耳边传来沈映雪的传音:“不要看那个图案,也不要开口。” 宋悯欢轻轻拽住了沈映雪的一截袖子,他心里有一些疑问,但是听到沈映雪的话,就闭了嘴。 耳边传来夜风拂过去的声音,他的身形转瞬之间又回到了房间里,沈映雪在原地下了一道禁制。 “在这里等着,不要踏出这房间半步。” 沈映雪说完身形再次消失了。 宋悯欢在房间里等着,没有一会,沈映雪带着庄离回来了,庄离情绪明显有些不对劲。 一双眼睛很直,空荡荡的没有着落点,看上去像是中了摄魂术。 沈映雪在庄离的额头上点了一下,有一抹黑烟在沈映雪指尖消散。 “清醒了?” 庄离眼中恢复了正常,他还有记忆,知道自己刚刚都做了什么。 “你刚刚中了摄魂术。” 沈映雪嗓音平淡:“我不管你经历过什么,希望你能够放下执念。你身上背负的仇恨对你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它很容易动摇你的心性。如果你没有足够的实力,这些仇恨可能会成为敌人用来控制你的把柄。” “外面远比你们想象之中的要危险的多,不说鬼界和阴界,京兆十二州以内,什么时候你能有把握实力碾压百分之九十的修士,再向外展示你的仇恨。” “如果达不到,就好好的收起来,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否则你很有可能会连累自己、师兄弟,甚至整个宗门。” 宋悯欢在一边默默地听着,估计这可能跟庄离日后黑化有牵扯,他在脑海里把那个奇怪的图案记下来了。 后半夜很安稳,庄离在沈映雪说完之后,就变得更加沉默起来。这次出来,他们两个达到了共同的认知,人外有人,他们两个还是太弱了。 路途花了三日,三日之后,他们三人回到了天雪宗。 宋悯欢和庄离回去之后就去了慎刑堂领罚。慎刑堂的长老是个笑眯眯的老头,还是个酒鬼,平常说话细声细气。 别看他平时笑眯眯的,说话也好听,但是领罚的时候任你怎么开口,只罚的比门规更重,不会比门规轻。 “你们师尊让你们二人过来领罚的啊……我看看,未能完成历练任务、平时修炼偷懒懈怠,违逆师尊的命令,将自己置于险境之中。” 宋悯欢和庄离:“……” 他们两个绝对算得上修炼非常勤快的了!!而且他们何时违逆师尊的命令了……一到这老头嘴里怎么就变了个味。 老头查看完了门规,轻飘飘道:“这样吧……看你们是熟人的份上,只让你们在参悟崖上倒挂十天十夜,十日后就放你们回去。” 参悟崖,顾名思义,是弟子参悟打坐的地方。 让他们当着一众弟子的面倒挂参悟崖,相当于要被围观十天十夜。 庄离瞬间黑了脸,冷冷道:“换种惩罚。” 宋悯欢想要捂庄离嘴的动作慢了一步,老头嘻嘻一笑,抠了抠鼻屎弹出来,然后庄离就被无形的力量“嘭”地一声甩飞了。 “二十天。” 庄离被甩飞卡在墙缝里,宋悯欢捂了捂脸,过去试图把庄离抠出来,老头使的力气太大,他抠了半天才把庄离从墙上抠下来。 老头力度把握的十分好,保证让庄离疼的想吐血,但是又不至于受伤。 庄离还想说什么,宋悯欢立刻把庄离的嘴捂住了,连扯带拽的把庄离拽走了。 他怕庄离接下来要跟老头宣战,他们可就不止要在墙上挂二十天了。 半个时辰后,思过崖上挂了两名少年,两名少年艰难地维持着身体平衡,在风中凌乱。 前来参悟的弟子见怪不怪,不过还是有人在议论。 “这是哪两个倒霉蛋又被罚了?” “哎呀,这看着怎么有些眼熟?这不是宋悯欢和庄离吗?” “又是他俩啊……他俩哪里得罪酒鬼老头了,天天被穿小鞋。” 另一边。 “你说……他们找上了庄离?”孟与今拧了拧眉,“此事恐怕不简单,你如何看?” 沈映雪:“庄离身世可能有待重查,他们找上庄离,想必不是偶然。” “你的意思是?” 沈映雪没有多说什么,只道:“此事我会亲自去查。” “也好,”孟与今看向远处的参悟崖,“那可是你的两个徒弟?” 沈映雪顺着看过去,看到了倒挂在峭壁边缘的两个小人。 “他们二人经常被罚挂在参悟崖上,昨日还有人在说,你选弟子,是给宗门添了两件吉祥物。” 沈映雪:“……” 宋悯欢和庄离在思过崖上挂了二十天,两人回来之后都是一副欲仙.欲死的模样,各自回了房间里睡了两天才恢复精神。 这两天沈映雪也没有管他们,因为沈映雪出关诸多事务繁忙,有不少人前来天雪宗祝贺他出关,他这几天都不在霖华峰里。 宋悯欢其实有点好奇庄离的过去,但是他估计庄离不会跟他说,恢复精神之后又想起来了一件事,把他的剑拿了出来。 剑身灰扑扑的,看上去像是一把普通的剑。 宋悯欢在自己房间里转了一圈,发现桌上的果子少了一颗,点心少了两块,估计是这贪生怕死的剑半夜出来偷吃的。 “石头。”宋悯欢把剑放在了桌子上,表情非常严肃。 剑原本躺在桌子上,听到了在叫他,剑尖稍微动了两下,在半空中无形戳了戳。 宋悯欢想了想,问道:“你觉得自己应不应该反省?” 剑在半空中竖了起来,笔直的立在原地,慢吞吞地左右晃了晃。 “你身为一把剑,怎么可以贪生怕死,作为剑,就应该有剑的样子。” 剑身在原地立了一会,然后微微向前倾,偏了偏脑袋,似乎有些疑惑。 宋悯欢咳嗽一声:“身为剑,要保护好主人,你看我平时对你怎么样……我平时对你也不差吧,给你吃好喝好,如果我没了,你以后就不能吃到好吃的果子和点心了。” 他知道石头能听懂人话,把装点心和果子的盘子拿到了石头面前,“你想不想天天吃这些好吃的?” 石头弯腰点了点头,不客气地用剑尖戳了戳其中一个果子,果子上多了个牙印,没一会整颗果子就没了。 宋悯欢又把点心和果子收了起来,对石头语重心长道:“只要你下次保护我,我就每天给你吃这些,你想吃别的,我也可以给你弄。” 石头似乎考虑了一会,宋悯欢又在一边道:“我也会好好修炼,我们一起努力,如果真的危险,我不会让你出手的。” 这话是骗剑的,就等着这把剑上当。 在宋悯欢看来,一般通灵的剑都不会简单,说不定石头就是一把上古神剑呢?绝对不可能只会偷吃点心睡大觉! 石头从桌子上蹦了下去,一路蹦着到了另一张桌子上,宋悯欢跟着过去,想要看看它干什么。 桌子上摊的有墨和纸,纸张上还是他之前抄的门规,石头找了一张空白的纸,在墨池里戳了下,然后开始在纸上写字。 宋悯欢好奇它要写什么,他看着石头在桌子上蹦来蹦去,等到石头停下来的时候,纸上赫然是一个歪歪扭扭的“鸡”字。 石头指了指纸上的字,又指了指外面。 ……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当天宋悯欢偷偷地跑去后山抓了两只灵鸡。他们在霖华峰都各自有院子,庄离的院子离他也不远,他把灵鸡烤了,一只给了石头,还有一只给庄离送了过去。 宋悯欢去敲了庄离的门,里面没有人回应,他还在好奇庄离去哪了,耳边传来了细微的动静,一回头正好和庄离碰上。 “庄离……?”宋悯欢有些惊讶,“你这是怎么弄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6、第 6 章 庄离似乎是刚从外面回来,衣服上被划出来好几道口子,上面凝聚着一团深红色,他脸上也被划了一道,面色有些沉郁。 “让开,”庄离语气不怎么好。 宋悯欢让开了位置,让庄离进去,他也跟着进去,把烤鸡放在了桌子上,还放了两盒伤药。 “这是我去后山抓的……我先回去了,记得自己涂药,有事再给我传音。” 他看庄离心情非常差,就没有多留,送完东西就走了。 估计庄离又是和那群长老底下的弟子闹矛盾了,他要去问问怎么回事。 天雪宗,潋华峰后山。 这里是一个小型的修炼场所,群山起伏,大片的杨树栽在这里,杨树通‘阳’,每一棵都摆放的有讲究,连片的杨树形成了天然的阵法。 里面除了空出来的大片练剑场地,还有一处小凉亭,平常是长老们在此以棋问道的地方,如今石桌上是几张竹牌,旁边围了一圈穿着各种颜色道袍的弟子,他们衣服上都有各式各样的莲花。 各大门派看衣服图案识人,天雪宗以莲为宗门图腾,揽华峰以青竹、皓月峰以星月,无净门以芍药。 石桌主位上坐着的是一名少女,说是少女,看上去却更像少年。少女头发潦草的梳成马尾,容貌生的英气俊秀,袖口处一朵红莲比牡丹还要灼艳,一笑起来一口白牙白的晃眼。 “三个小鸟,我赢了,给钱给钱。” 坐在少女旁边的少年撇撇嘴,慢吞吞的不太想掏钱,然后被少女踹了一脚,眼圈顿时红了,委委屈屈的拿出来一把皱巴巴的零钱。 孟齐毫不心疼地把少年手里的零钱拿走了,还顺带着在少年脸上亲了一口,哈哈大笑:“赌博输赢是常事,说不定下次你就赢了。” 少年眼巴巴的看着被孟齐拿去的钱,小声道:“齐齐,钱都给你了,我要没钱吃饭了。” 孟齐大方的拍拍他的肩:“以后吃我的,没饭吃来找我。” 宋悯欢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旁边几个少年因为孟齐亲了那个输钱的少年,几个人生气的打了起来,一阵鸡飞狗跳。 潋华峰是孟掌门门下的,他们峰里只有孟齐一个女弟子,孟齐在峰里非常受宠,每日里左拥右抱,带着她的师弟们吃喝玩乐。 这是宋悯欢的感觉,至于他们峰里为何一直是天雪宗战力榜第一,他觉得非常有可能是因为这群男弟子为了孟齐争风吃醋天天打架,打起架来甚至扯玉冠衣带,什么手段都能用上,久而久之自然战力也提高了。 “孟齐师姐,”宋悯欢到了小凉亭里,中间还被不知道谁的手拽了下裤脚,他连忙拽紧了裤腰带,裤子差点被拽掉。 他第一次见孟齐的时候裤子就被拽掉了,庄离也是,最主要的是这群没皮没脸的都不承认,他和庄离气个半死,然后庄离和这群少年打了一架,结果庄离完败。 宋悯欢拽紧了腰带,到了孟齐旁边。 孟齐还在打牌,瞅他一眼道:“你是来问你师弟的事?” 宋悯欢点头:“我师弟今天回来受伤了,看上去伤的不轻。” “这个我刚刚听说了,”孟齐指尖在桌子上点了点,“收你便宜点,十块灵石。” 宋悯欢掏出来了十块灵石放到了桌子上。 “这事是因为泷华峰的那群弟子,虽然我师弟他们当时也都在,但是他们都在看热闹,没有多管闲事哈。” 孟齐才不会说她师弟们趁乱也踹了庄离几脚,毕竟之前庄离跟他们打架,虽然他们赢了,但是也吃了不少亏。 “你师弟去藏书阁里借书,上午正好泷华峰的弟子也去了,他们和你师弟要借的是同一本。你师弟先借的,但是他们峰里好像有急事,要用那本心法,你师弟不愿意给。” “就你师弟那个狗脾气你也知道,无论泷华峰里怎么说都不愿意给,然后泷华峰的弟子们走了,临走的时候还嘲讽了你师弟一番。” “结果你猜怎么着?后来泷华峰那群弟子刚出藏书阁,他们其中一个弟子的剑走歪了,剑气乱窜,伤了他们一群弟子。他们认为是你师弟干的,就和你师弟打了一架。” 孟齐的语气轻飘飘的,但是话里话外意思都是认为就是庄离动的手。 这事在之前也有,凡是得罪过庄离的,不到一天就会倒霉,遇到各种不可思议的事,轻则受轻伤,重的甚至骨折残疾。 所有人都认为是庄离心性狭隘,私底下动的手,所以他们也都非常不待见庄离。 宋悯欢听了却有些不高兴,反驳道:“我师弟若是有那个本事,还会出去等着被一群人揍吗?” “还有,他们泷华峰里要心法有急事,难不成我师弟就不急了?如果去借书的是蓝宿师兄或者其他人,他们泷华峰里还会去要吗?” 说白了,还是看庄离好欺负,反正庄离在宗门里不讨喜,他们谁都可以踩一脚,遇到了不好的事就推到庄离身上,还能揍庄离一顿撒气。 宋悯欢才不承认他的心偏了亿点点,各个峰里都护短,他们霖华峰又只有他和庄离两个人,师尊平日里不在,如果他不护着庄离,那就没人护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后面不知道又有谁扯了一下他的裤子,宋悯欢随手丢了一道符,后面的弟子传来一阵吱哇乱叫。 孟齐笑道:“你向着你师弟是应该的,但是你想一想,这事一次两次还好,回回都是这样,总不可能一直都那么巧合。” “就算我信你,泷华峰的那群弟子未必会信,我可提醒你,你师弟可不简单,你最好……平日里多注意一点。” 孟齐就说了这些,没管宋悯欢听没听进去,她提醒了一句已经算是多管闲事了。 至于剩下的宋悯欢会如何做,各人有各人的因缘和造化。 宋悯欢又去了一趟藏书阁,他在藏书阁里询问了看守的弟子,得知那本心法最后还是被泷华峰的弟子抢了去。 泷华峰的弟子众多,庄离以一敌十,肯定不是对手,如果下狠手,说不定还能打过。但是庄离根本不能下狠手,如果对方弟子里有一个出了事,那么他也不必在天雪宗待了。 至于对方对庄离下狠手?庄离为了能在天雪宗里待下去,肯定会忍气吞声,毕竟他们弟子先出的事,庄离是嫌疑人无疑。他们都知道当初庄离进天雪宗有多么艰难,见过庄离平日里修炼努力的样子,知道庄离非常珍惜在天雪宗修炼的机会。 这事也发生过很多,一次是偶然,不可能次次是偶然,报上去肯定是庄离没理,他们完全可以说是庄离先动的手。 而且知情的人都知道,很多长老对庄离印象很不好,有不少长老的弟子还在庄离那里吃过亏,自己的弟子和庄离孰轻孰重,一眼便能分的出来高下。 所以他们怎么收拾庄离都行……只要不把人收拾的太惨,沈映雪会不会管是一回事,就算沈映雪去问,他们占理,沈映雪也不能拿他们怎样。 庄离只有挨打吃哑巴亏的份。 藏书阁里也不过问此事,书借出去了,只要定时归还即可,其他的他们都不管。 “庄离借的是什么书……我看一下,他借的是固魂心法。” 这是一本稳固神魂的心法,修炼此心法,可以加强对自己情绪和神魂波动的控制,还能预防被比自己修为高的控制心神。 宋悯欢知道庄离是不想再像上次那样被人控制,他心里自然是心疼庄离,问道:“这心法只有一本吗?” 看守弟子:“藏书阁内目前只有一本,不过我听长老说过,仙君那里也有,如今仙君已经出关,你可以回霖华峰问问。” 沈映雪修习过固魂之术?宋悯欢没来得及多想,回了霖华峰里。 浮云卷着山峦,林木郁郁葱葱,白日尽头是一座孤峰,上面便是沈映雪住的霖华殿。 宋悯欢还没有进过霖华殿,他到了门口,犹犹豫豫地敲了两下门。 他正要张口询问师尊在不在,门内传来沈映雪清冷的声音。 “进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7、第 7 章 朱门自动打开,殿内装饰的简单雅正,梨花木雕栏,白鹤莲纹画栋。窗台旁边有一张案几,外面的白光透过窗台洒下来,落在了窗边人的眉眼上。 窗边人眉目冷峻,精雕细琢的五官与外面雪景红莲相衬,美焕的像是一幅画。 宋悯欢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弟子拜见师尊。” 他跪在地上,没有听到沈映雪的回复,偷偷看过去,发现沈映雪还在案几边看书。 那一双手骨节分明,修长如白玉,握着笔的手微微一顿,抬眼朝他看了过来。 沈映雪眼睫下落了一层厚重的阴影,放下了笔,语气温和道:“快一个月过去了,才知晓来看望师尊,可是又惹了什么麻烦?” 宋悯欢有些不好意思,对沈映雪实话实说道:“弟子平日里怕打扰师尊,故没有上门,如果师尊不嫌我们吵闹,我和庄离明日起就日日过来问安。” “日日来倒是不必,起来吧,”沈映雪,“我近来也没有什么要事,你们二人若是在修炼中有难解疑惑,随时可以来霖华殿。” 外面想做他徒弟的天资弟子挤破头,想要被他指点的没有一万也有一千。他收的两个徒弟倒好,压根不带搭理他的,天天只顾闷头修炼,估计不出事都不记得还有个师尊。 宋悯欢起身,“弟子今日来,是想问师尊借一本心法,藏书阁里的已经被人借了去,金寻师兄说师尊这里还有一本。” 他顺便把庄离的事也一并说了,交代了他是为庄离借的。 “弟子觉得此事并不怪庄离师弟,他虽然脾气不好,但是,”宋悯欢咳嗽了一声,委婉道,“假如是他做的,他是绝对不会再出去等着挨打……他的性子,不会让自己吃亏。” “我相信庄离师弟,平日里这种事也不少,那时候师尊尚未出关,没人为我们做主,庄离师弟一直隐忍,因此不少吃亏受伤。” 宋悯欢非常精准的抓住了重点,之前庄离被针对,他一直不敢还手,就是怕把那些弟子打伤了,没人站在他们这边,吃亏的只会是他们。 现在不一样了,沈映雪出关了,是他们最大的倚仗,庄离不是会主动开口的性子,他可以提。只要沈映雪一句话,以后那些弟子怎么对庄离,他就同样的奉还。 沈映雪眼里带着兴味,“你相信他?那你认为那些弟子一遇上你师弟就会出事是因为什么?总不可能次次是巧合。” “可能是师弟的体质比较特殊,谁伤害他就会遭到报应,”宋悯欢理直气壮道,“如果他们不欺负针对庄离,也就不会有事。” 比如他一直在庄离身边待着,就没有出过什么事,而且庄离是男主,男主身上带一些奇奇怪怪的技能,不也是很正常吗? “你倒是护短,”沈映雪笑,“这样,我以后会跟那些长老说,弟子之间的事自行解决,只要你和庄离有本事把他们打服,不涉及性命,我保证你们两个人不会有事。” 宋悯欢心里一喜,这意思是他们以后可以随便还手的意思,只要不下死手就行。他脸上有些热,对沈映雪道:“多谢师尊。” “这心法确实对庄离有益,你拿给他吧。” 沈映雪从书架上拿下来了一本古朴的书册,书册从半空中飞到了宋悯欢面前,然后落到了宋悯欢手里。 书册并不厚,薄薄的二十页而已,宋悯欢道:“我拿去给庄离,让他抄一遍下来,明日便还给师尊。” 沈映雪意味深长道:“我还以为你要替你师弟抄了再给他。” “自然要他自己抄,”宋悯欢被打趣了,略微不好意思,“那我先回去了,明日再来。” 宋悯欢拿着心法出了霖华殿,一路去了庄离的院子里,庄离并不在,可能又去后山练剑了。 他把那本心法放在了庄离房间的窗台上,顺便用传音符留了传音。 :师尊那里借来的,明日抄完记得还回去。 明天他们在风长老那里有课,平常因为每个弟子所选的修炼方向不一样,各上各的,但是每个月有固定两天所有弟子都要去风长老那里。 当天除了授课之外,还有每个月一次的比试,各个峰里可以随意挑战,这也是每个月一众弟子最期待的时间。 其一可以提升实力,其二当天会非常热闹、押注甚至可以赚钱,其三可以了结私人恩怨,在当天被挑战者不能拒绝比试,其四可以证明实力。比试范围内攻击手段不限,可以用符箓阵法也可以用剑,不像宗门大比里只能用剑和法术。 宋悯欢回到了自己院子里,他的案几上有很多符箓和各种八卦乾方图,这是他这几个月研究出来的。 原主身体的底子很好,他穿过来没多久后就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在这里的各种修炼方式里,他最喜欢的便是符箓和阵法,剑是其二。 上面有他最新研究出来的引灵阵,正好明天比试的时候可以试验一下。 他选了几张威力最小的,又用石头练了一套剑法,捏了一道洁净术便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他出门的时候发现庄离在外面站着,不知道等了他多久,看样子应该等了不短时间,脸上很不高兴。 “昨日窗台上的心法看到了吗?抄完了不要忘了给师尊送过去……还有,以后再跟他们打架不用留手,师尊说了可以还回去,出了事师尊会帮我们兜着。” 霖华殿上的沈映雪打了个喷嚏。 庄离淡淡道:“此话可当真?” “自然是真的,但是也不能太过分,顶多以牙还牙,你以后再去哪里记得叫上我,你一个人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有我在,我们也能多一分胜算。” 宋悯欢想了想又问道:“你身上的伤可好了些?如果还没好,今天的比试就不要参加了。” 庄离:“好了。” 他们两个一起到了明镜堂,里面已经来了不少弟子。 孟齐穿了一身大红色的长袍,胸口红莲鲜艳耀眼,翘着二郎腿坐在正中间的位置。她身后是一群潋华峰的弟子,有的弟子在给她扇风,有的弟子手里抱着灵果灵食,有的在给她分享最新得到的小道消息。 “齐齐,我刚刚打听到,泷华峰的这次都要挑战庄离,他们甚至派了他们的大师兄出马,庄离这次完蛋啦。” 旁边另一个少年看到宋悯欢和庄离进来了,阴阳怪气道:“哎呀,我说是谁呢,原来是臭水沟里的老鼠过来了,我说怎么隔着老远就闻到了腥臭。” 他们入门首先修炼的方向就是提升五感,孟齐那一群人离他们不过二十米,说的话完全是故意给他们听的。 庄离面无表情,他被嘲讽习惯了,宋悯欢以前还会跟孟齐身边的小弟吵,后来也习惯了,那小子还天天嘲讽他老妈子,问他是不是还要天天给庄离喂奶喝。 在他扔了几次符之后,那小子就老实了许多,不会当他面说了,但是最近看样子似乎有又开始犯的趋势。 宋悯欢安慰庄离道:“不要听他的,他谁都说,我们越理他他只会说嘲讽的越厉害。” 庄离“嗯”了一声。 在他们两个后面的是莲华峰的弟子,潋华峰和莲华峰是老对头了,果然,宋悯欢走出去还没两米远,听到了那少年的嗤笑声。 “莲华峰是不是没人了,这次怎么派一群歪瓜裂枣过来,一个个还都是一脸阳.痿样,看着就倒胃口。” 莲华峰众人:“……” 莲华峰的峰主对他们的弟子很严格,他们经常背各种阵法和经文到半夜,加上他们每十天都有一次考核,很多弟子眼睛下都有淡淡的黑眼圈,平日里都一副睡不醒的样子。 因此他们经常被潋华峰嘲讽,后山的灵猪跑了,都会被说是他们莲华峰趁夜里偷跑的。 其中一名莲华峰弟子呵呵道:“比不上你们潋华峰,天天围着一个男不男女不女的阴阳人,一个个说话也都一股子阴阳味儿。” “你说谁是阴阳人?找死吗!?” 孟齐身后的一群弟子都站了起来,和莲华峰的弟子们隔空燃烧着怒火。 说他们可以,说他们的孟齐老大不行。 “好了,先坐下,一会风长老要过来了。” 孟齐一开口,两方人都各退了一步。 宋悯欢和庄离找了角落里的位置坐下,他十分不怀疑,各长老每月设一次比试,都是因为这群弟子精力太旺盛了,天天有互相嘲讽使绊子的劲,不如打一架实在。 打架还能提高实力,反正他们天雪宗以战为修炼方式之一,这群弟子一个个都耐打的很。 风长老没一会就过来了,照常懒散的跟他们说了未来一个月的每个峰里的计划,还有一串历练的名单。 “上次的历练,所有人都通过了,只有三个人没有及格。” “庄离、宋悯欢,孟齐,你们三个过几天要重新接一次历练任务,完不成就不用在宗门里待了。” “从下午开始的宗门比试,再强调一遍,不许打脸,不许恶意伤人,不许下死手。如果让我发现你们违反规则,轻则去后山喂灵猪,重则发配到无净门。” 风长老说完人就走了,剩下的比试由蓝宿组织。 一身蓝色莲纹长袍的男子出现在众人面前,他五官生的平平无奇,但是看起来非常的舒服,嗓音平淡:“现在开始抽签,半个时辰之后训练场上开始比试。” 蓝宿交代了一系列的繁琐要求,说完之后他们每个人头顶上出现了一个数字,他们每一个人记住了自己的数字,然后便四下散了。 宋悯欢走的时候孟齐喊了他一声。 “善善~” 孟齐喊了一声他的小名,凑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一会让你师弟小心点,小心被揍成豆沙包。” 宋悯欢:“他很厉害,不会被揍的。” 孟齐笑笑:“那你也争点气,我还要压你赢呢。” 宋悯欢:“没问题,我保证能赢,灵石三七分怎么样。” “可以。” 庄离看了一眼孟齐放在宋悯欢肩膀上的手,突然道:“善善?” “小庄仔吃醋啦?”孟齐笑嘻嘻,“这是你师兄的小名,只能我喊,你不能喊。” 庄离冷着张脸,“我为什么不能。”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8、第 8 章 “不能就是不能,还需要理由吗?”孟齐,“等你什么时候能打过我再说。” 宋悯欢想要提醒孟齐,上一次的宗门大比,是庄离打败了她拿了第一。 不过按照孟齐的大小姐脾气,说了就是找死,他就没有开口。 “走吧,先去训练场。” 每一次的比试都有传送镜传给一众长老,这次沈映雪也过来了,不过沈映雪没有和一众长老在一起,他单独去寻了孟与今。 “你这两个徒弟整日腻歪在一起,”孟与今随口道,“这发展就跟当初的风沂和容与一样。” 风沂和容与是当年有名的一对道侣。 沈映雪垂眼看着传送镜:“他们两个之间的事情自己处理,我不会插手。” 孟与今:“他们如今年纪尚小,朝夕相处难免生出来一些其他的心思,你身为师尊,应当把这事提前跟他们说清楚。” 他们身处高位,见过太多结为道侣之后反目成仇、离散两方,相看两厌的事,有时候距离适当才是正确的,离得太近了并不是好事。 沈映雪点头,“现在庄离好不容易对他师兄有点好感,我此时若说,并不合适,他们二人如今也就是走的近些,悯欢对庄离怜惜,过段时间再看看吧。” 这个时候沈映雪还不知道自己犯下了一个多么大的错误,日后会深深的因为这个决定而后悔。 孟与今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训练场里,第一场是莲华峰的弟子,那名弟子毫不犹豫地选了孟齐。 一个弟子最多应战三次,孟齐也不推辞,没有因为对方明显修为比她低太多而不应战。 孟齐上了台,底下潋华峰的弟子都在为她加油。 “师姐加油,干掉他!” “齐齐快上,杀杀他们莲华峰的锐气!敢第一个挑你,简直是找死!” “齐齐加油!!敢输以后就再也不让你亲我了!!” 一众潋华峰弟子:? 一众莲华峰弟子:这群没脸没皮的舔狗 一众泷华峰弟子:吐了 孟齐手里变出来了一把深红色的长戟,她长发高束,身姿挺拔,整个人英气逼人,在她握住戟身的时候,像是一把猝然开刃的锋利无比的刀。 刀尖直逼对手,浸出来红莲状的威压来。 莲华峰的弟子在孟齐手里没撑过三招就没了,孟齐长戟一挑,挑着那名弟子的衣领就把人甩回了莲华峰弟子那里。 孟齐龇牙露出来一口白牙,身上威压瞬间收起来,“还有没有敢挑战我的,继续来啊。” 一众莲华峰弟子:“……”欺人太甚! 庄离指尖动了动。 旁边的宋悯欢有些无语,觉得孟齐十分有逼王的潜力,不过也确实很厉害,他问庄离道:“你想挑战她?” 庄离:“她看起来好像变强了。” 还有一些别的原因,庄离才不会说出来。 接下来几场都是挑战孟齐的,最后一场甚至莲华峰的大部分弟子一起上,和孟齐打了个平手。 比试没有规定要一对一,可以一群人挑战同一个人,只要对方接受就可以。 庄离三场的也都赢了。 宋悯欢前两场接了挑战,找他挑战的各峰都有,看起来都有些眼熟,两名少年似乎有些扭捏,没跟他打两下,还脸红了。 他有些奇怪,不过反正赢都赢了,最后一场的时候轮到他发起挑战。 宋悯欢站在试炼台上,面向的是泷华峰的弟子,笑道:“我想挑战你们所有人。” 他说话声音不大,但是这话一出来,四周俱是一静。 “这小子疯了吗?” “想出风头想疯了??” “他该不会是要给他师弟报仇吧,这小子也太记仇了。” 围在传送镜外面的一众长老也有些惊讶,有长老道:“这是沈映雪的徒弟吧……也不愧是他的徒弟。” 当年沈映雪在九层圣塔上一个人挑战了第九层的各州天资,他在当时一战成名,年少闻名京兆十二州。 不光是他们,沈映雪也有些意外,旁边的孟与今看出来了,问他道:“这是你教的吗?” 沈映雪摇摇头:“他们平日里修炼不用我过问,我也有些好奇一会他要如何制胜。” 孟与今:“这小子擅长符箓和阵法,之前跟过我一段时间,在这方面很有天赋。” 虽是这么说,但是想要赢也并不容易。 底下的庄离看了一眼台上的宋悯欢,然后低头思考他的灵石够不够换上品伤药。 他还要看着,便宜师兄要是被打死,可能会很麻烦。 “来下注了,赌赌哪边会赢,买定离手,泷华峰和霖华峰对决,来看一看啊。” 孟齐在桌子上划了一条线,长戟戳了戳庄离:“小庄仔,来给你师兄下注啊,保证你亏的血本无归……啊不,保证你赚翻倍。” 庄离没有搭理她,掏出来了全部的灵石放在了霖华峰那一边。 “这年头骗傻子的钱可简单了,只要你有一个护短的师兄……” 孟齐龇了龇牙,把灵石全部划拉到了桌子中间。 泷华峰的弟子们全部都是一脸嘲讽,他们有机会收拾宋悯欢,自然不会错过,全都一起上来了。 台上的宋悯欢握紧了长剑,低声道:“石头,你准备好了吗?” 石头的剑尖微微动了动。 所谓剑道,是以剑为媒介,借天地之灵,聚灵气于刃上,将能量聚集在一起,然后挥发出来最大的威力。 普通的剑可斩之物并不多,若练剑到借灵的地步,那便是剑道入门,这也是最难的,和天资、毅力,运气,各种都分不开。 有的人一辈子都无法入剑道,有的人则是生来便能悟出来。 若是学会了借灵,再普通的剑也能够削铁如泥,普通剑法也会发出来平常十倍的效果。 在泷华峰的弟子们上来之后,宋悯欢在剑上贴了一张符纸,上面有他画的聚灵阵法,他现在还做不到借灵,但是贴了符纸之后可以。 符纸上面的图案逐渐地凝在了剑柄上,与此同时,灰扑扑的剑身倏然发出来了一阵耀眼的白光,宋悯欢食指放在剑身上,在他面前的半空中出现了一个淡白色光芒的阵法。 “他画的是什么东西?” “这招式看起来好厉害……好像是符箓和阵法的融合。” “他把聚灵符融在了阵法里!!” 一众泷华峰的弟子见势不妙,纷纷朝宋悯欢攻击,有用剑的,有丢符箓的,还有用各种稀奇古怪的武器。 有的甚至觉醒了灵气,以武器的灵体来攻击宋悯欢。 宋悯欢边围着训练台跑,一边把那些攻击全部挡了回去。 他们都不明白为什么宋悯欢一直在台上乱跑,看似毫无章法,但是传送镜外的长老们看出来了。 “这小子是在布阵,这么短的时间里,他竟然布出来了束缚阵法,而且一步都没有走错。” 宋悯欢一剑扫了一道剑气过去,白光在空气中产生了一道重影,他最后把剑插在了地上。 “以剑为引,借灵为阵,奉我神主,借此为束缚之地,阵开!” 无数道白光蔓延出来,训练台上的一众泷华峰弟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只看到一片刺眼的白光。然后他们面前就多了一个约莫五米高的笼子,笼子是用白光织成的,他们全部都被困在了里面。 底下一众弟子全部惊呆了。 宋悯欢也有些吃力,额头上冒出来一层细密的汗,他两只手撑在剑柄上,眼眸笑的弯在了一起,“我赢了。” “符箓原来这么厉害的吗?” “厉害的是阵法。” “厉害的是人家。” 画符只会画小黄鸭的孟齐陷入了反思:“……” 本来准备给师兄收尸的庄离:“……” 传送镜外的一众长老:“……” “沈映雪可真会挑徒弟啊。” “关的是我泷华峰的弟子,一群笨蛋,丢死人了。” 孟与今评价道:“反应速度很快,虽然破绽还是很多,但是已经非常不错了。” 沈映雪看着镜中的少年,又听孟与今道:“不过,这小子是这几个月突然会的符箓阵法,之前一直都是对剑感兴趣,性格……从几个月以前也像是变了个人。” 孟与今语气轻飘飘的,“我看过他的魂魄,看上去不像是夺舍。” “你自己的徒弟,自己多关注一些,此事我就不帮你查了。” 沈映雪:“……” 台下的孟齐灵石让庄离赢走了一大部分,脸色非常不好看,庄离把自己下注赢了的全都拿走了。 拿走的时候还不忘记插孟齐一刀:“你不是说会押他赢吗?” 刚刚的情况,傻子才会押宋悯欢好吗!? 有潋华峰的弟子偷偷摸摸去拽庄离的裤子,差点被庄离削断手。 宋悯欢在上面把阵法解开了,泷华峰的弟子一个个面色愤愤不平,不过他们也都是讲究规矩的。他们临走前放了狠话,让宋悯欢等着下次接受他们的挑战。 “好,我等着。” 接下来是其他弟子的比试,宋悯欢感觉灵力透支过度,身体异常的疲乏,问了庄离要不要回去。 庄离起身跟他一起回去了。 “这两张符给你,说不定有用。”宋悯欢拿了两张符塞到了庄离手里。 庄离看了看,没有拒绝,把赢来了灵石一部分给了宋悯欢。 宋悯欢惊讶:“这是赢的孟齐的?” “小心她下次揍你。” 庄离不在意,看他一眼,两个人在路口分开。 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宋悯欢累瘫在床榻上,他感觉异常的困,没一会就睡了过去。 石头被他扔在了一边,似乎有些着急,用剑戳了戳他。 宋悯欢毫无反应。 房间里一片寂静,片刻之后,床边多了一道人影。 石头瞬间不动了,躺在一边装死。 沈映雪看着床榻上睡着的少年,掌心冒出来一道白光,轻轻地放在了少年的额头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9、第 9 章 片刻之后,沈映雪掌心里的白光消散。 他没从宋悯欢身上感受到任何邪祟和妖邪的气息,夺舍为邪术,若真是夺舍,哪怕隐藏的再好,也会残留下来气息。 沈映雪盯着床榻上的少年看了一会,身形在房间里消失。 人一走,石头用剑尖戳了戳宋悯欢,宋悯欢太累了,潜意识里隐约知道是那把烦人的剑,捏住剑柄把剑往一边推了推。 石头:“……” 一觉睡到了第二天,宋悯欢收到了沈映雪的传音,让他去一趟霖华殿。 到霖华殿的时候,庄离也过来了,沈映雪道:“正好你们两个人都在,过几日你们便要再去接一次历练任务了,现在我同你们说一些此行需要注意的地方。” “我在传送镜里看了你们二人的比试,小庄的剑气很厉害,但是过于偏激,很容易误伤人。悯欢过于心软,攻击的时候容易留手,这对于门内弟子可以,但若是对敌,不可。” “在外你们两人需要注意,希望你们这次历练能有新的提高。” “你们这次的历练任务地靠近无净门,任务是去寻一把上古灵琴。” 沈映雪指尖一点,半空中浮现出来一把古琴的图案出来,旁边还有白光汇聚而成的文字。 “此琴名印净,是先前古战场遗留下来的神物,近来我算出来它开了神智化形,如今在无净门边界的一小国里。” “国姓为离,你们需要在离境里寻找到古琴,然后把它收回来。若它化为了人形,消了它的执念之后,它便会自行化回古琴。” 宋悯欢问道:“可有其他关于古琴的线索?” 沈映雪摇了摇头,“其他的线索需要你们自行去寻找,印净擅隐藏身形,到时需要你们自行分辨。” “三日之后动身,可还有别的疑问?” 宋悯欢和庄离都没有说话,他俩听出来了,再问多了沈映雪也不会告诉他们,还是需要他们自己去查。 从霖华殿出来,外面孟齐过来了,带着她的一众小弟,见到他们二人,朝他们二人龇了龇牙。 “你们也收到任务内容了?” 宋悯欢点头,他们三个要一起去。 半个时辰之后,藏书阁三楼。 桌子上摆放着点心和果子,石头在弯着腰吃东西,似乎是见点心品种多,还高兴地扭了扭剑身,在桌子上蹦蹦跳跳。 孟齐盯着石头看,“你这剑倒是活泼,它是自己开的灵智?” 她刚说完,石头吃饱喝足,“嘭”地一声倒在了桌子上,开始睡觉。 宋悯欢:“我也不知,它开了灵智变得只会吃喝睡觉,还不如不开。” “不知道我家洋洋什么时候能开智,会不会化形啊,变成玉树临风的美少年。” 洋洋就是那把长戟的名字。 庄离看了眼宋悯欢的剑,打量了一会后收回了视线。 “齐齐,我找到了!靠近无净门的离国。” 旁边的一名少年指了指典籍上面的记载,念道:“离国原名离北,属伽南之境,此地不在京兆十二州范围内,若想入此境,需要从无净门的阵法用傀身进入,三个月内需返还,否则会再也出不来。” 庄离那边也找到了关于印净琴的记载,拿给了宋悯欢看。 “印净原本是引阴之琴,它本身是灵物,化形之后,能够感知到周围的灵力波动,因此藏匿身形十分隐蔽。” 这个意思就是他们不但要用另一个身份进入离北,去了之后还不能使用法术,可能三人之间还会断开联系。 “我们用另一个身份的话,到时候怎么辨别?” 这历练任务绝对比之前的要难得多,偏偏是他们三个历练不及格,峰里的长老一商议,还是那句老话,“天才弟子都是历练出来的,”然后一致达成了同意。 更何况他们留的有后手,只会让这三个少年吃一些苦头,不会让他们有性命危险。 宋悯欢道:“我们进去之前,在身上留一下符号,保证我们看到那个符号就能认出来彼此。” 他们几个人商议决定,最后打算每个人在手腕上刻上一个圆形里包含着三角形的符号。 “如果我们分开了,也可以在当时的地方留下这个符号当做线索。” 他们三人在藏书阁待了两天,把关于离北和印净的线索翻了个遍。 最后一天,宋悯欢和庄离一起做了一桌的菜,然后叫了沈映雪来他们院子里。 他们师徒三人因为相处时间太短,如今多多少少还有些生分。比如宋悯欢虽然对沈映雪仰慕,但是还是很拘谨,相比来说他和庄离倒更自在一些。 庄离对沈映雪就更疏远了,更何况他本身就是冷漠的性子。 桌上摆着一桌灵食,沈映雪扫了一眼,似笑非笑道:“这些可都是从后山抓的?” 宋悯欢毫不留情地甩锅给庄离:“小师弟准备的食材,师尊应当问他。” 庄离非常实诚,冷漠道:“是我抓的。” 摆在正中间的是一盆炖仙鹤,香味老远就能闻到,沈映雪认出来了那是他养的灵鹤,“……” “师尊,弟子明日便要出发了,可能要数月见不了面,这是我做的护身符,希望师尊不要嫌弃。” 宋悯欢掌心里是一张红色的护身符,上面写了个规规整整的“善”字。 他用的是简体,和这边的文字有一些差距,在沈映雪看来就是很奇怪的符号。 “这个是小师弟给你准备的。” 宋悯欢把旁边的酒递了过去,庄离有酿酒的习惯,似乎是他娘那边的习俗,这一罐还是他好说歹说才要下来的。 护身符带着温和的灵力,沈映雪收下了,温声道:“你们二人有心了。” “路途遥远,若是遇到危险了,随时给我传音。” 宋悯欢应了,他心里还在想,就算他们两个传音,沈映雪也不一定能赶到。不过沈映雪既然这么说了,肯定是有别的法子。 第二日,宋悯欢三人动身去了无净门。 无净门为当今四大仙门之一,是一座佛寺,里面都是佛僧,修的是佛道。 佛门金漆,檀香缭绕,隔老远就听到了林间回荡的钟声,有僧人前来迎他们进去。 来迎客的僧人一身芍药纹白色长袍,手里翻着一串佛珠,他眼里一片清明,让人想到至纯至净的净泉,抬眼时眼底仿佛又涵盖了红尘万千。 僧人语气柔和:“三位施主可是来自天雪宗?” 孟齐和庄离在一边没打算应答,这种客套的事就交给了宋悯欢,宋悯欢恭敬道:“正是,有劳释子特意前来迎接。” 僧人目光落在他身上,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很快收回了目光,朝他们三人道:“仙君已同我们嘱咐过,三位请随我来。” 宋悯欢察觉到了僧人的目光,感知到这僧人没有恶意,在僧人收回视线的时候松了口气。 他担心被看出来他不是原主。 接下来一路上僧人没有再关注过他,只在前面给他们带路。 孟齐:“这里真的都是和尚吗?有没有不是和尚的修士?” “有,”宋悯欢,“各大宗门被罚的弟子,都会送到这里接受惩罚。” 宋悯欢又戳戳庄离,“小庄,进去之后保护好自己,在和我们汇合前不要轻举妄动。” “小庄仔,不要拖后腿,完不成任务,说不定我们之后就要在这里待了。”孟齐打量着周围的环境,随手摸了下路边的竹叶,然后倒吸了一口凉气,手上直接见了红。 僧人停下来道:“小施主,这山上的植物都开了灵智,劣性很重,不要随意碰它们。” 孟齐呼呼吹了两口,接下来路上都老实了。 庄离看了眼那些植物,对宋悯欢道:“进去之后我会去找你。” 宋悯欢点点头,不必说,他也会找庄离和孟齐。 孟齐跟在他们两人身后道:“善善,别忘了还有我。” 宋悯欢:“好,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去找你们两个。” 过了一会,宋悯欢和孟齐走在了前面,庄离停了下来。他伸手不经意间的想要碰路边柳树垂下来的枝叶,他还没有碰上去,那柳叶反而自己“嗖”地一下往旁边挪了挪,显然不愿意沾他。 庄离:“……” “小庄?”宋悯欢喊他一声。 庄离收回了手,快步跟了上去。 离北的传送阵在无净门后山禅院里,他们来来往往遇到不少僧人,僧人对他们道:“离北不在京兆之内,需用傀身才能进入,三位施主切记,除了三月的时限之外,傀身若是死了,也同样没法再回来。” 宋悯欢:“傀身可是他人的身体?” 僧人:“去之前是他人,入境之后便是己身。” 宋悯欢还没明白什么意思,僧人带他们进了后山的树林。林子的尽头是一口枯井,枯井旁是连接在一起的阵法,僧人道:“便是此处了。” 孟齐好奇道:“是要我们直接跳进去吗?” 僧人点头。 “我们三个谁先来?” 庄离看向宋悯欢,在等着宋悯欢做决定,孟齐,“那我先来。” 宋悯欢还没来得及阻拦,孟齐龇了龇牙,第一个跳了进去。 “我在里面等你们。” 在孟齐跳进去的瞬间,法阵冒出来一阵白光,宋悯欢有些无奈,和庄离也跟着跳进去了。 在白光消失之后,三人的身形已经不在京兆十二州内。僧人在原地站着,旁边另外多了一道人影。 沈映雪淡道:“你直说便是。” 僧人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平缓道:“方才那为首的小公子,我窥他命格……他的命格一分为二。” “两条命格,尽头都是死路。” 僧人面上带着些许怜悯,天命难改,各人有各人的命数。 沈映雪目光落在井阵上,道了一句谢,紧接着身形消失在原地。 井阵上散发出来一阵白光,僧人摇了摇头,看了眼远处天际,自言自语叹道:“孽缘。”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0、第 10 章 “十三,还不快点起来,一会晨练要晚了,若是迟到将军饶不了你。” 宋悯欢感觉自己的屁股被踹了一脚,他睁开了眼,入目是灰扑扑的帐顶,他躺在地上,盖着薄褥子。 帐外依旧是一片漆黑,帐篷外面传来脚步声和各种金属碰撞在一起的声音,听起来像是盔甲,号角嗡嗡嗡的在响。 宋悯欢打量了一下环境,他似乎是在军营里,这一个帐子里住的最低有二十个士兵。 有士兵见他还在躺着,毫不留情地又踹了他一脚:“你小子还在发什么愣呢,魂被昨天的琴师勾跑啦?赶紧滚起来收拾。” 那一脚踹在了被子上,宋悯欢看了眼手背上的图案,暂时没有搞清楚情况,大致猜到了“十三”便是他这具身体的名字。 他从地上起来了,学着那些士兵简单的收拾了,换上了对面墙上标有“十三”下面的盔甲,在哨声吹响的时候和一众士兵一起出去了。 他跟着一个帐里的士兵一起出去,原本不知道位置,其中一个士兵把他拽回来了旁边,“都集合了你还要去哪?拿东西等晨练结束再说。” 宋悯欢于是就没有动,他在这里不能用灵力,这些盔甲又厚又重,好在他平日里训练的多,如今倒是不觉得吃力。 站队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似乎有一道窥视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 他偷偷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一名士兵瞪着他,于是他飞快地又转了回去。 领头的士兵扬声道:“明日便是我们启程回京的日子,我知道你们心里都很急切,想要回京,去见你们的父母兄弟、温香软玉……但是无论如何,操练仍不可懈怠,我们要用最好的精神气回京,让殿下看见我们的军容,不能给将军丢脸。” 接下来便是操练了,宋悯欢跟着东戳戳西戳戳,士兵们的口号响亮冲天,在大漠黄沙里传来一阵阵回音。 到操练结束,宋悯欢没能见到他们的将军,那道窥视的目光倒是一直在,搞得他每走两步都要回一下头,被他同帐的士兵给拍了下脑袋。 “你小子今天怎么回事,磨磨唧唧的,后面是有你老婆?早操的时候就一直往后瞄,还以为我没看见你。” 宋悯欢笑道:“哥,我从早上起来就一直感觉有人看我。” 那士兵闻言翻了个白眼:“谁看你啊,军营里都是大老爷们,你以为你是黄花姑娘啊?” 旁边的一群士兵都在笑,调笑道:“我看小十三是被昨天的琴师迷的魂都被勾跑了,今天净说胡话。” 宋悯欢跟着去排队领早饭,两个馒头一碗粥,馒头硬邦邦的又冷又硬,他咬了一口,费劲的咬才咬动,就着粥喝完了。 他和一群士兵围在一起,边吃边听那些士兵议论。 “这次回京,不知道太子殿下会不会来迎我们将军。” “我们将军为了大魏可是差点死在战场上,殿下当然会过来……不过如今是摄政王把持朝政,加上女王之前下的命令,估计是不会让殿下出城。” “漠北将军班师回朝,一朝未来天子居然连……罢了,也不怪他。” 宋悯欢听的好奇,问道:“为何下令不让天子出城?” “十三还不知道?”有一名士兵低声道,“这事可莫要跟别人议论,我跟你说……” 在几名士兵你一言我一语中,宋悯欢了解到了,离北女王为帝,如今是女王的弟弟摄政王萧玄砚把持朝政。 他们的漠北将军是魏家长子魏璟之,魏璟之年少从军,在战场上立下军功无数,相貌又有京州第一美男子之称,人称魏家儿郎赛过美娇娥,倾城容颜比不过漠北将军。 他们家将军长的貌美,行军打仗也特别厉害,在京中受欢迎的程度可想而知……连太子也不例外。 太子甚至下旨让魏璟之入东宫为太子妃,为魏璟之建金阙翎,不顾朝臣反对日日往魏府跑,甚至要跟着魏璟之一块去边关打仗,女王不同意他便绝食……总之各种荒唐的事做了不少,最后女王下令了,不准太子再见魏璟之。 之后太子便老实了,也不知道用的什么手段,太子没有再提过魏璟之一句,倒是有东宫的侍女常说太子经常望南天,痴心于不归人。 宋悯欢闻言有些惊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哪有一朝太子如此任性荒谬的? 他又听了一众士兵七嘴八舌的议论,大抵意思是太子是故意被养废的,外戚干政爪牙布满朝纲,只怕之后他们离北都要改姓萧。 这一天上午依旧是训练,下午是收拾营帐,晚上的时候举行了篝火晚会。 帐外火把的零星火光散在尘地里,将士们围在一起,宋悯欢跟他们营的士兵坐在一块,他想见一见魏璟之。 “先回营帐里。” 他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道低沉的嗓音。 宋悯欢搓了搓耳朵,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为什么在这里听到了沈映雪的声音。 然后听到下一秒,沈映雪道:“你没有听错。” 宋悯欢欣喜起来,刚想给沈映雪传音问问他怎么在这里,然后注意到沈映雪并没有给他传音,是趁这里乱直接在他耳边说的。 温热的气息扑洒在他耳畔,耳朵有点痒。 他就也没有传音,和旁边的士兵说了一声,起身回了营帐里。 回到营帐之后,沈映雪在他面前显出来了身形。 “师尊为何也在这里?” 沈映雪总不能说自己是过来保护他们三个的,换了种说法道:“我来此地是凑巧,印净如今就在这军营里,我没办法使用灵力。” 哪怕他能够对自己的灵力控制自如,但是那些上古神器似乎对他都非常敏感,只要他出手,那群上古神器都会跟见了鬼一样逃跑的比兔子还快。 虽然就算上古神器逃跑,他还是有办法能把上古神器抓住,但是如今是他徒弟来历练,让他出手就没有了意义,不如直接隐身在徒弟身边待着,交给徒弟去完成任务。 在入阵法的时候,有三个不同的方向。他只犹豫了一秒就选了宋悯欢,孟齐和庄离实力他很放心,而宋悯欢容易心软,加上无净进来前说的话,他便跟了过来。 宋悯欢不拆沈映雪的台,再凑巧怎么可能他们前脚过来就也跟着过来了,肯定是不放心他们跟过来的。 “白日里……也是师尊在看我?” 沈映雪:“是我。” “可能最近一段时间我都要跟在你身边,没人的时候我可以出现。” 宋悯欢问道:“那我能使用灵力吗?” 沈映雪:“如今还不知道印净的身份,在此之前不要使用灵力。” “这红莲玉扣你戴在身上,它能遮掩灵力,遇到危险时再用。” 沈映雪掌心里是一颗红色的莲花图案玉珏,花瓣上还镀的有一层鎏金,精致而又艳丽。 “多谢师尊。” 宋悯欢把玉扣拿了过来,看了一会,发现大小可能戴手上不合适,找绳子穿起来挂在了脖子上。 他想了想问道:“师尊,它能遮掩灵力,平日里是不是也能用。” 沈映雪微顿:“你要做什么?” “如果是小法术无妨,”沈映雪,“阵法符箓之类的不能用。” 其实阵法符箓也一样能用,但是如果说出口,不就相当于是他给徒弟放水了? 宋悯欢立刻捏了一道洁净术,他在军营里都好久没有洗澡了,身上都是汗,捏完洁净术之后浑身都变得清爽起来。 他有些不好意思道:“师尊,我用一道洁净术,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沈映雪笑道:“不会。” “你近来身上可有发生过什么古怪之事?”沈映雪问道。 无净看命格从未出过错,既然是死路,那么代表会是不久之后就会发生。不管这人是谁,既然不是夺舍,那么可能是另有隐情,修真界也不是没有一体分魂的传说。 具体如何,都有待观察,在观察期间内他不可能对宋悯欢放任不管。 宋悯欢以为沈映雪这是在试探他,他脊背悄悄绷紧了些,回道:“未曾有古怪之事发生,师尊为何如此问。” “随便问问,”沈映雪再次隐去了身形,“你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先回去吧。” “好,正好我想看看这军营里的将军。” 宋悯欢又回到了他们营的位置,中间有士兵正在比试,长戟挑来挑去看的人眼花缭乱。 不远处传来了骚乱声,有士兵道:“将军过来了。” 宋悯欢顺着抬头看过去,隔着夜幕老远的看到了一个人影。 男子身形修长挺拔,随意的穿了一身锦缎衣袍,墨发散在身侧,一张脸生的雌雄莫辨,偏生身上有一股战场杀伐果断的气质,那是沾染了无数鲜血染出来的。 战场肃杀和艳丽稠郁的气质融合在一起,居然一点也不违和。 唯一有一些古怪的是……男子的脸过分苍白了些,皮肤颜色略微怪异。 宋悯欢想了半天,想出来了形容词……像是刚死不久尸体正在腐烂的颜色。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1、第 11 章 魏璟之出来之后,士兵们的士气高涨,很多都问魏璟之关于回京的问题。魏璟之非常有耐心,一一回答了他们,在原地又看了一会表演,夜深了才回账里。 “十三,你小子之前不是一直想回京,现在要回去了,怎么反倒老实了?” “是不是瞒着我们干了什么坏事?”宋悯欢旁边的士兵胳膊压着他,威胁他道,“老实交代,刚刚跑出去干什么了。” “一声不吭的就跑了,你小子有什么事不告诉我们?成天偷偷摸摸的。” 一个营帐里的士兵感情都不错,宋悯欢看出来了这些士兵都是担心他,他笑道:“没什么事,就是突然回家了,有点不适应。” “回去了还不知道干什么呢。” 另一名士兵敲了他一个暴栗,嗤笑道:“你小子天天想的还挺多,回去能干什么,照样要每天训练。你努努力,运气好的话升到营长,说不定哪天还能教皇子公主习武,到时候升职了可不要忘了我们。” 周围一圈的士兵哈哈大笑,他们营的营长姓李,年纪也不大,闻言也跟着笑了笑,“那十三得先打败我才行。” “有志气是好事,从今天开始做起,这样吧,晚上的烽火台留给你看。” 宋悯欢听出来了这群士兵在开他的玩笑,似乎因为兵营里他年纪最小,这群兵油子就经常逗他。 “轮值到我了吗?今天好像不是轮到我。” 宋悯欢还想挣扎一下,他晚上还想偷溜出去找印净的下落,如果让他看烽火台,他虽然没有看过,但是猜测估计夜里会走不掉。 其中一名士兵把轮值的竹布拿了出来,指了指上面大写的“十三”,“今天确实该你,好了,十三,一会滚去看台子去。” “最后一天好好守,回去哥几个请你喝酒。” 最后就这么定下来了,宋悯欢认真的又看了一遍执勤竹布,上面是士兵们用炭笔自己写的,确实轮到他了。 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 天空像是稀落的浓墨浸进了矾布里,被染的深黑,只有边角延伸出来将至的白光万顷。 宋悯欢手里握着长戟,他守着烽火台一动不动,另一名轮值的士兵就在他旁边,他们两个人共守一处烽火台。 他能感觉到沈映雪就在他旁边,但是旁边有人,就没有开口。不知道过了多久,夜色沉如水,耳边是营帐里士兵传来的呼噜声、火柴燃烧的声音,巡逻士兵的脚步声和铁甲摩擦的沉闷声。 然后他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低声交谈,某一处营帐被掀开了。 宋悯欢顺着看过去,他五感敏锐,在夜色中照旧看到了两道人影。 其中一人是魏璟之,另一人一身白衣,墨发如瀑散在身侧,手里还抱着一把古琴。 宋悯欢悄悄握紧了长戟,直直地盯着那抱琴的男子看,他心里砰砰砰跳个不停,心中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那琴师便是印净!必然不会错! 似乎是他的目光太过灼热,印净似有所觉的回过头来,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撞上,印净轻轻笑了一下。 然后他便看到印净的指尖拨在了琴上,婉转凄调传来,响在军营里,一声声地回荡。 大漠月色之下,印净缓缓地拨着琴,琴音时而欢快时而沉闷,总体很压抑,像是徐徐用琴音安抚悲怆的灵魂,听的人心神都为之颤动。 一曲终了,他看见了魏璟之从下颚砸在地上的湿润,随着两人的身影消失掩在了黄沙深处。 那是将军的一滴热泪。 …… 约莫五更的时候,士兵们都起来收拾东西启程了,宋悯欢趁着人多,偷偷地对一边道:“师尊,你在吗?” 宋悯欢感觉到他手背被轻轻碰了碰。 “昨夜那个琴师是不是印净?” 沈映雪在他手背上点了一下。 这是赞同的意思,紧接着沈映雪在他耳边道:“你们如今遇到了最麻烦的结果,印净生成了执念,若是不帮他完成执念,他不会化形。” 印净的执念……宋悯欢猜测应当与魏璟之有关。 宋悯欢揉了下耳朵,不知道庄离和孟齐那边如今怎么样了。 说是傀身,实际上在他们进入这个世界里的时候,就变成了他们自己的模样。 沈映雪见旁边的少年耳朵又红了,他方才不过是稍稍靠近一些……如此敏感,引得他多看了一眼。 “十三,你的东西不要啦?赶紧把你这些破烂拿走。” 宋悯欢闻言过去了说话的士兵那里,地上是一个布包,营帐已经被拔起收起来了,周围光秃秃的,只剩下几张褥子。 “赶紧收好了,傻子才漏财,你小子还敢放床底下。” 布包里面是一些银票和古朴的首饰,还有一些空白的信封。 宋悯欢不知道是不是他的,不过在包袱里面看见一个缝的歪歪扭扭的十三,就确定了是他的。 “我忘了收,”宋悯欢把东西收起来了,从里面挑了一个价格差不多的收拾塞到了叫他的那名士兵手里。 “哥,收好了,回去请我喝酒,莫要漏财。” “臭小子,谁要你的东西,留着回去孝敬你老婆。” 他们一群人贫来贫去的收拾完了东西,在卯时军队开始出发,一路南下,开始回京。 回京路途遥远,整整花了一个月。到达京州那日是个艳阳天,城中百姓得知边关将士回来,早早的打开了城门,迎接他们的是一片欢呼。 路边有不少姑娘都拿花砸他们,沾着晨雾露珠的花枝落在他们身上,女孩子们嬉笑成一团。 从城外到皇宫里,昭阳殿外文武百官都在,在文武百官之首,站着一名青年,青年一身贵气,袖口处纹有七爪金龙,相貌端正温和。 “臣见过太子殿下,有劳殿下特意远迎,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魏璟之这么一跪,他们也都跟着跪下行礼。 离允笑了笑,柔声道:“免礼,边关有你们,是离北之幸。” 前面回城的时候,宋悯欢便换了个前面的位置,虽说隔着的还有近百人,但是位置已经相对来说很不错了。 他看着那位传说之中的太子,可以看出来太子看魏璟之的目光中充满了情意,这情意太过于明显,怕是不少人都能察觉到。 只是不知道这情意是真是假了……若是假的,那这太子必然不可小觑,实在太会伪装了些。 接下来是一番封赏,宋悯欢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宋十三,在战场杀敌五人,赏银布十匹,金珠十枚。” 他们这群士兵,在领完封赏之后就被安排进了军中的兵营里,兵营里照常训练,每人一个月可休沐三日。 宋悯欢去领了银布和金珠,他不可能一直在兵营里待着,要想办法进魏璟之府里。 路上这么想着,回去就听到了新消息,他们营里被抽调成了魏府的侍卫,以后去将军府里执勤。 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递枕头,他得到消息之后很高兴,包括他们营里的士兵都是,前来传话的副将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们一眼,最后什么也没说。 “我们跟着将军,以后都不用愁了,一定要在将军面前好好表现,能留在将军身边最好。” 宋悯欢他们于是又收拾了一起去将军府,入了将军府的侍卫院子里。 将军府位于京州南苑,魏璟之的父母之前被下罪入狱,如今府里只有魏璟之一人,还有一些零星的仆从。 魏璟之久不归府,将军府看起来有些冷清,沉黑色的匾额写着“魏府”两个大字,两边是守着的侍从,府里异常的安静,像是笼罩了一层死气一般。 府里的管家来迎的他们,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领着他们进府。 “以后诸位就在这里住,将军念旧,回府之后心情会不如平日里,有时候听到、看见了什么,还请诸位守口如瓶,这便是府里唯一的规矩了。” 至于不守规矩的后果,管家看了他们一眼。 那一张脸很白,像是用扎纸人的泥浆糊上去的一样,仿佛用力抖一抖,还能抖出来一层白灰,两只瞳仁又深又黑,看人的时候让人感觉瘆得慌。 管家这么看了他们一眼,他们瞬间明白了其中的警告之意。 宋悯欢感觉到了背后都凉飕飕的,廊沿上挂着的红灯笼被吹起来,整座府里都让人感觉阴森诡谲。 他下意识地往旁边靠了靠,虽然看不见沈映雪,但是这么离得近一点,会感觉安心很多。 管家走之后,其中一名士兵搓了搓胳膊,“怎么感觉这府里有古怪,我们是不是要知道将军的秘密……会不会被杀头。” “瞎说什么呢?”另一名士兵给他来了一巴掌,“少胡思乱想,我们守好规矩就行了,其他的轮不到我们操心。” “收拾东西去,明天开始干活。” 宋悯欢跟着进去了,他们六个人住一间屋子,他们走了半个月的路,都很疲劳,这一天都是休整时间。 夜晚,在其他士兵都睡着之后,宋悯欢偷偷地从房间里出来了,他施了一道隐匿身形的法术。 从院子里出去,路上碰到了两名侍女,这侍女白日里还看不出来什么古怪,到夜晚的时候,乍一看却十分的吓人。 她们脸色看起来青白,被挑着的红灯一照,像是死人脸。走路的姿势古怪,四肢动的非常僵硬,像是没有生机的尸体艰难的在维持活着时候的样子。 宋悯欢被吓了一跳,他在其中一名侍女的脖子上看见了密密麻麻的红线……心中有个诡异的猜测冒出来,会不会这些侍女的头是被缝在身体上面的。 他这么一紧张,黑靴踢到了一边的石子,在夜晚里发出来了细微的动静。 两名侍女停下来脚步,脑袋倏然转了整整一百八十度,朝他所在的位置看了过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2、第 12 章 宋悯欢在那一刻呼吸窒了一瞬,全身线条不由得绷紧,明明知道自己隐身了对方看不见,还是不由得紧张起来。 一阵风吹过来,旁边的树影婆娑,两名侍女歪了歪头,脖子慢慢的又扭了回去,扭的时候发出来“嘎吱嘎吱”的声音,像是陈旧的石磨在艰难的转动。 旁边似乎传来了一声笑,沈映雪给他传音道:“这府里的大部分都是死人。” “师尊如今可以传音了?”宋悯欢有些意外。 “可以,”沈映雪,“印净如今不在这府里,你若是要查线索,最好动作快点。” 宋悯欢:“魏璟之也是吗?我之前见到魏璟之就觉得有些古怪,他给我的感觉也不像活人。” 沈映雪“嗯”了一声,“你我不是这里的人,所以有些障眼法对我们没用。那些士兵就算觉得古怪,也不会往这方面怀疑。” 宋悯欢问道:“那些障眼法是印净布下的?” 沈映雪没有否认,笑道:“剩下的都要交给你自己查。印净已形成渡化执念,他与魏璟之达成了交易,你们首先要弄清楚他为何会与魏璟之做交易。” “你们查线索的时候可有查过印净这么多年来经过何人之手?既然是上古神物,必然是有主的,就算现在没有,曾经一定有过。” 这个宋悯欢倒是没有想过,他脑海里恍惚闪过什么,似乎在藏书阁里哪本古籍写过相关的……但是他不记得了。 他拍了下脑袋,还是没能想起来,不过沈映雪既然特意提了,那么一定是非常有用的线索。 “谢师尊提醒,弟子记下来了,”宋悯欢还是忍不住道,“我会努力完成任务,不辜负师尊的期待。” 沈映雪太温柔了……表面对他们严厉,实际上非常关心他们,担心他们历练出事亲自过来,说着让他们自行解决,还是忍不住的会给他们提供线索。 这么好的师尊……一定不能让他失望。 沈映雪嗓音温润,“多看多想,莫要心急。” 宋悯欢在整个府里转了一圈,大部分侍女侍从包括他们下午见到的管家,脖子上都有一圈密密麻麻的红线,他确定了,这群下人都是死人。 而且都是被砍头尸首分离而死,至于为何如今又能说话行动,这恐怕是印净的手笔。 只有印净有这般的能力。 府里面也有正常人,那些正常的侍女和侍从看不出来有什么异常,顶多偶尔议论一两句。 “将军府里的下人们太严肃了些,我都没见他们笑过……” “是你想多了吧,我上次还见玲珑她们在那讲笑话呢……不过我觉得府里有点阴森,可能是因为将军太久没回来了,将军回来就好了,他身上有正气,鬼邪不沾身。” 宋悯欢找了一圈,最后在将军府后院的祠堂见到了魏璟之。 他要过去看看,靠近的时候格外小心,经常游走在生死边缘的人感知会无比敏锐,他担心会被魏璟之察觉到。 祠堂里的孝白布还在挂着,白色的幡布由风吹起来,远远看上去像是无头的白衣人影。 从宋悯欢的角度,他只能看见魏璟之是跪在地上的。这位正值年少的漠北将军正对着祠堂而跪,他手掌攥紧,背影沉默而笔直,背脊上犹如负着千斤之重。 他靠着背负着的信念,和印净达成了交易,印净是上古神物,能与他达成交易岂会容易? 是什么信念能够支撑一个人,愿意承受沉重的代价,不远从血洗的万里战场一路挣扎着回京呢? 可能是心有遗憾未了、有情人未至,亲人未及,志向未成或者是……血海深仇未报。 不知道魏璟之是哪一种。 魏璟之这一跪便是一夜,到了快天亮的时候宋悯欢回去了,他第一天不轮值,上午睡了一觉。 “十三,十三,宋十三,滚起来吃饭了。” 宋悯欢被隔着被子推了推,他从床榻上起来,执勤的侍卫顺带着把饭给他们带回来了,其中一个还提着一壶酒。 “说好了请你喝酒的,来来来,晚上不用执勤,跟我们来喝两杯。” 宋悯欢也想跟他们打听消息,几个人在小小的茶几上摆满了菜色和酒盅,坛子上用红布隔着,外面扎了一圈红绳。 菜是他们几个中午的饭凑在一起的,菜种倒是挺多,实际上没什么特别的菜色,但是摆在一块好看,看上去满满的一桌。 “将军府里的伙食比军营里好多了,咱们这差事不知道多少人要羡慕呢。” “此话是真理,若是我娘知道了我在将军府里办事,估计全家都能乐疯。” 离北近年战乱,加之前两年连年大旱,百姓耕种不易,他们如今这饭菜已经算得上很丰盛了。 酒坛子打开,里面的酒香蕴出来,这是一坛普通的果酒,闻上去像是用青果酿的,酸酸甜甜。 “这酒不醉人,当糖水喝。” 宋悯欢面前的酒盅里倒了一杯酒,他尝了一口便放下了,状似无意地问道:“我昨日听管家的提醒,说我们将军念旧,可还是因为魏大人和魏夫人的事耿耿于怀?” “嘘,”其中一名士兵看了眼外面,把门合上了,然后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你小子真是胆子不小,这里是哪里,敢在人家府里议论。” 虽然在责怪他,但是还是把知道的告诉他了。 “魏大人和魏夫人的事都是许久以前的了,此事我们也不太清楚,当时魏大人和魏夫人被下了昭狱……将军整个人都变了,变得消沉度日,后来敌军侵犯边境,将军才又振作起来去了边关,我们也随同一起。” “你没事少打听这些,小心被人知道了问罪,你小子几条命都不够抵的。” 宋悯欢表示知道了,他没有问出来什么线索,打算自己出去找找。 他下午出了将军府,在府外巷子一个隐蔽但是在视线范围内能看到的地方画了一个符号。 符号是一个圆形,里面一个三角形,旁边还有一个箭头,指的是将军府的方向。 说是找线索,其实他没有什么经验,但是知道一般是往人多的地方去,人多口杂,他随意提一句,知道内情的人有些会说两句。 大魏街上十分热闹,来往车水马龙,红灯笼挂满街巷,路边的孩童拿着糖人儿,有些撒欢的唱着儿歌。 离北如今不在京兆十二州之内,但是许久之前……说不定是在的。 这些是他听到那些孩童唱出来的儿歌得出来的结论。 “月隐隐如晦,人间尽妖魔,长乐守四方,辟万族长存……天冥渡阴灵,地藏斩百恶,若问何为神佛,吾愿奉我长乐为神主,愿将军常驻人间,赐我离北太平安宁长延。” 宋悯欢还在听着孩童稚嫩欢快的歌声,膝盖处突然一痛,路边的小孩子走的急了,撞到了他,在一边哇哇大哭起来。 他蹲下.身来,小孩子生的白白嫩嫩的,黑眼珠子透亮,心里不由一软,放轻了语气哄了哄,“别哭啊,哥哥不是故意的,我拿糖葫芦赔你。” 旁边就有买糖葫芦的,他买了一串糖葫芦,小孩子拿了糖葫芦,一脸防备的看着他,也不怕手上沾着糖汁,抱着糖葫芦飞快的就跑了。 路边有行人用异样的视线看着他,在一边窃窃私语。 “还真有傻子上当了……那小野狗该高兴了,平常都得死乞白赖的赖上一会。” “今天倒是没有要钱……估计是拿了好东西给他那泼妇姐姐了。” 宋悯欢听了一耳朵,也并不在意。他打算去茶馆看看,茶馆在这一条街的尽头,隔着老远便听到了嬉笑声和各种乐鸣。 这一条街,两边都是青楼楚馆,各种香粉味混合在一起,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在门外拉客。 “来呀,公子,进来看看吗?我们这里不但有姑娘,小倌也有,高大威猛的,缠绵如水的,你想要的我们都有……” 宋悯欢听的唇角不由得抿了一下,为何后面的也要带上,他看起来像是喜欢男人的吗? 他正这么想着,一条手帕从天而降。他在想闪躲的那一刻身形却在原地动弹不得,心神不由得一凝,此人会法术,且修为在他之上! 雪白的帕子覆盖住了他的脸,宋悯欢把帕子从脸上拿下来,抬头看过去,二楼朱红雕栏边,对上了一张熟悉的脸。 印净依旧是一身白衣,手里没有抱琴,朝他笑了一下,修长的指尖微微勾了勾。 宋悯欢心里非常意外,他拿着帕子在原地愣了一秒,然后心情变得有些复杂。 印净这是已经发现他了?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毕竟是上古神物,前几日在夜晚隔着夜幕看了他一眼,那一眼恐怕就已经识破了他的身份。 既然已经知道了……他不如见见对方。 宋悯欢进门的时候有小厮领他上楼,小厮引他到了二楼最末尾的房间前。 “进来吧。” 宋悯欢推开了门,印净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将他上下打量了遍。 房间里有一股极淡的木香,宋悯欢站在印净的对面,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倒是印净先开了口,目光变得深远,像是在透过他看别的什么人。 “你身上有我很熟悉的味道……是他让你过来的。” 宋悯欢不知道印净说的是谁,至于他身上的味道……他莫名想到了沈映雪。 “我们是从外面过来的……来这里有任务在身。” 印净却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突然站起身来,指尖一收,手上多了一个红莲玉扣。 那是沈映雪给他的那枚红莲玉扣。 宋悯欢微微有些不高兴,脖颈上变得空荡荡的,他很不喜欢印净这种不问自取的做法。 “倒是我认错了,也是,都三千年过去了……” 红莲玉扣又还到了宋悯欢掌心里,印净脸上带有一丝遗憾,他认错了人,接下来兴致也跟着没了。 “小公子,我奉劝你一句,莫要多管闲事。你们有办法进来,我也有办法让你们永远出不去。” 印净说完这一句,身形便在原地消失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3、第 13 章 宋悯欢手里捏着那枚红莲玉扣,窗户还在开着,外面熙熙攘攘,房间空荡荡的已经没有了人影。 “师尊,印净可是你的故人?” 沈映雪的身形悄无声息的在一旁出现,看了一眼印净消失的方向,平淡道:“并不是我的故人。” 看样子沈映雪并不认识对方,而且印净后面也说认错人了。 宋悯欢有些奇怪,很快把这件事抛下了,不管如何,他都要完成任务,印净威胁的话他并没有当一回事。 他从二楼下来的时候,有小厮急急忙忙地从后院儿里出来,路过他的时候险些撞到他,小厮连声道了两句歉,匆匆地到了老鸨旁边。 “嬷嬷,那小子跑了……” 宋悯欢听到了这么一句,他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但是心里莫名有不太好的预感,他听到了嬷嬷似乎尖声骂了两句,然后随小厮一同走了。 “一定要把人抓回来,派武大他们过去,他身上有伤,肯定跑不远。” 宋悯欢出去的时候多看了嬷嬷跟那小厮一眼,这么一看,视线不由得微微一凝。 这青楼本身是连着院子的,旁边有一条小道,看上去像是通往后院的。两边是青砖垒成的墙,院子里潮湿,底下的裂缝上长了许多青苔,在那些青苔旁边,有一个不大显眼的符号。 那符号外面是一个圆,里面是一个三角形,颜色看起来十分暗沉,像是蘸血写上去的。 庄离和孟齐!? 宋悯欢隐匿了身形跟上去,后院是几栋小木屋,里面潮湿逼仄,小厮打开了门,对嬷嬷道:“昨夜还在,今早我过来给他送饭,叫了半天没人应,以为是昨天挨打挨狠了晕了过去。当时正好春花她们叫我过去,我就去忙了,下午才想起来给他送饭,再过来的时候叫还是没人应,然后我才发觉不对劲。” “结果打开门一看,那小子人不见了。” 木屋里很窄,靠墙的地方是一根不宽的木柱,那上面挂着一条锁链和手铐脚镣,铁制的手铐上沾满了鲜血,地上也是很多淤积的深红。 另一边也有小厮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神情慌张,到了嬷嬷面前险些没有刹住,喘了好几口气,“嬷嬷……出大事了,我们前院里库房的金珠少了一大半!银票也全都没了。” 嬷嬷瞬间瞪大了眼,一双鼓眼宛如铜铃,尖声道:“你说什么!?怎么会没有?你们是怎么看着的?我不是跟你们交代过了库房不能离人!?” 那小厮被甩了一巴掌,后院里乱成一团,嬷嬷一时顾不上找人,命人去找库房里不翼而飞的金珠和银票。 宋悯欢:“……” 他本来还有点担心庄离,闻言不由得失笑,庄离那小子真是……一点也不会吃亏。 不过估计也受伤了,宋悯欢用灵力探识了一圈,在二楼的某个房间里找到了熟悉的人影。 就在他刚刚出来的那一间隔壁。 宋悯欢又原路返回去了二楼,楼里还有客人,嬷嬷暂时没有往这边查,在楼下询问那些小厮和丫鬟。 他在那间房间的门口停下来了,给里面的庄离传了一道音。 “小庄,是我,开门。” 他传了音过去,里面却没有动静,他又敲了两下门,“小庄?” 一旁的沈映雪看的分明,轻笑一声道:“你直接进去吧。” 宋悯欢又给庄离传了一道音:“我直接进来了啊。” 他用力推开了门,和里面正在扯头花的庄离……视线对了个正着。 其实他心里隐约有一点猜测,庄离是怎么混到二楼的,所以对庄离女装也有心理准备,但是亲眼见到了,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庄离脸色阴沉,因为穿着深色的牡丹长裙,头发也是散着的,神情看上去有些阴郁,阴恻恻地瞪着他。 他身上有好些伤口,尤其是手腕两道深色的血痕格外显眼。在他旁边,还有一大包散出来的金珠和银票。 宋悯欢:“好了,我不笑你,这里现在可以用灵力,你先把伤口的血止住,我带你出去。” 庄离听到了能用灵力,也没有问缘由,直接把长裙扯掉了,随手找了一身小厮的衣服换上,面无表情地把床榻上的金珠银票一块收拾了。 他们两个一起隐匿身形出去,路上路过嬷嬷那里,嬷嬷急得脸色都白了,一直在后院里发火。 一直到顺利的出了青楼,宋悯欢才开口问道:“你见过孟齐了吗?我现在还没有找到她。” 他们三个尽快早点汇合的好。 庄离:“没有,但是我听青楼里面的小厮说,这条街上有一个女乞丐头子特别泼妇不讲理,打起架来能放倒两个大汉,我觉得应该是她。” 宋悯欢:“……” 他想起来之前遇到的那个小乞丐,花了两文钱向路人打听了消息,得知了那一群小乞丐住在一个大院里,地方有些偏僻,但是并不难找。 他和庄离两个人离院子还有一段距离,隔着老远就听见了孟齐的声音。 “你们几个给我滚过来,先把饭吃干净!!” …… 一刻钟之后,三人正式汇合。宋悯欢看着院子里的一排小萝卜头,以及穿着打补丁长衫的孟齐,不禁抽了下嘴角。 小萝卜头里有那个之前撞他的小鬼,小孩瞅瞅他,一双乌黑的眼珠子转了转,抱着孟齐的腿朝后退了两步。 孟齐捏着小孩的后颈把小孩掂到了一边。 “你们先在这里待着,”孟齐把小孩留在了外面,然后对宋悯欢两人道,“你们两个跟我过来。” 孟齐领着他们进了屋子里,然后把门关上了。 “说吧,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 庄离和孟齐两个人先说了,庄离是一醒来就发现自己的身份是奴隶,还是被关了一阵子的那种,身体虚弱被锁在青楼后院里,今天才从里面跑出来,顺带着把关他的嬷嬷大半资产带出来了。 孟齐醒来身份是女乞丐,一共的家产是一间破院子,这几天领了几个小萝卜头,都是路边的小乞丐,看他们可怜就一块收留了。俗话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她又不能使用灵力,这几天都在想办法赚银子。 当庄离把那一袋金珠和银票拿出来的时候,孟齐的眼里在发光,拍了拍庄离的肩膀:“小庄仔,你干的不错,这些我都替你收下了。” 庄离只给了孟齐一部分,另一部分都推到了宋悯欢那边。他拿这些东西不过是为了报复那嬷嬷,拿走了嬷嬷最看重的东西。 这里的金珠一颗都值不少钱,孟齐也不在意,一部分就已经够她给那些小萝卜头买东西了。 宋悯欢又把他的身份和经历讲了,以及印净对他的警告,至于沈映雪在他身边对事,沈映雪传音不让他说,他就没说。 “你的意思是印净已经形成了执念,而且他知道我们是来收回他的,不想让我们插手多管闲事……还有那魏将军,他的传闻我在街巷上听过不少,他府中如今都是死人?” 孟齐:“那位漠北将军非常出名,原先是罪臣之身,后来在先代朝臣的力排众议之下他留下了一命。女王给了他将功赎罪的机会,让他去驻守边关,当时边境敌国侵犯离北,女王口谕,若是赢了便是既往不咎,若是输了,让他提头来见。” 宋悯欢问道:“魏大人和魏夫人犯了何罪?” 孟齐轻飘飘道:“还能是什么罪,古往今来,不过那几条罪证。他爹当年谋反,由大理寺卿按下的红纱钦斩印定罪,整个魏府一百多条性命,全部都在刑台上问津斩首。” “那位魏将军运气好,当时由他外祖求情,他外祖是三代老臣,用离北的三分之一的兵权换了他一条命……之后他在京中处境也很不好过,听说他在战场上也是九死一生,险些丢了性命……最后还是回来了,不知该说他命硬还是运气好。” 宋悯欢摇了摇头,“运气并不算得上好……他没能在战场上活下来,如今是被印净吊着一口气。” “他府里一点人气都没有,好多下人脖子上缝着的都有一圈红线,像是把斩下的头颅重新缝了回去,甚至用了障眼法,一般人都看不出来异常,估计也是印净的手笔。” “京中关于这位将军的消息,除了家世凄惨,便是他和太子……还有摄政王之间的暧昧传闻。” 庄离:“魏璟之和摄政王曾经有过亲密的关系。” 这是他听楼里的姑娘说的,因为他耳力极好,关他的院子和前院离得并不远,他醒着的时候,各种信息他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家中势力功高盖主的少年将军,之后沦为罪臣之子、家中一百多人全部被斩首,派遣边关再次遇害。” 怎么看都像是有人想将他们魏家斩草除根,完全是历朝除患的手段。 宋悯欢分析道:“能让魏璟之不惜和印净做交易吊着一口气回京……加上他之前的经历,最后可能便是他是回来复仇的。” “印净跟他达成的交易,便是帮他报仇。” 他更倾向于魏璟之是有血海深仇未报。 “这些都是猜测,具体魏璟之和印净到底达成了什么交易,我们只要接下来看魏璟之会做什么就好了。” 宋悯欢想起来一件事,“对了,你们可还记得藏书阁里记载过的,印净之前可有主?” “上古神物经历数朝数代,期间必定经历了无数人之手,其中有没有特别有名的?何人持过印净?” 孟齐和庄离都沉默下来,他们两人都摇了摇头,这个藏书阁里并没有记载,但是他们似乎都有印象……感觉仿佛隐隐知道答案。 答案呼之欲出,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总感觉差了点什么。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4、第 14 章 夜晚的时候,宋悯欢回去了将军府,留庄离在孟齐那里,他们三个人分头打探消息。 至于印净那边,他们在没有查清楚魏璟之身上谜团之前,打算先不干涉印净和魏璟之。 再者,如今印净执念已生,他们需要为印净消执念,说不定最后他们反倒要去帮印净。 回到了将军府侍卫院子里,宋悯欢被询问了一番,他随意找了个理由。第二日是他轮值,他前一天夜里便睡的早了些。 竖日一早,他天不亮便换上了侍卫服,和几名士兵一起,跟守在院外的侍卫换岗。他们守着的是魏璟之的书房。 天还没亮,宋悯欢过去的时候发现魏璟之已经起了。 魏璟之在院子里练枪法,红缨枪威凛锐利,撕裂空气寒光逼人,枪刃所指的方向,带着浓重的杀意。 侍卫沉默的换岗,他们笔直的在殿外站着,眼神目视前方,持刀岿然不动。 宋悯欢在心里默默算了下时辰,魏璟之寅时便起来了,不知是一夜没睡,还是习惯了早起。 魏璟之在院子里练了大半个时辰的枪法,然后便进了书房,期间没有出来过,约莫一个时辰之后,有侍女送了膳食过去。 侍女送膳食进去没多久,殿里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紧接着传来闷响声,她匆匆地又出来了,面上一脸紧张。 “来人。”殿外传来了魏璟之的声音。 魏璟之进书房的时候屏退了一众小厮和侍女,如今他们守在殿外的侍卫离得最近,自然是要他们侍卫过去。 跟宋悯欢一块来的侍卫给他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在原地站着。 宋悯欢假装没有看见,他动作快一步,转身推开了正殿的门。 方进去,便感觉到了阴冷的气息,殿里是暗色的地板,不知道用什么铺的。周围光线很暗,帘布也是深色的,厚重的有些压抑。 地上是一片混合着水渍的瓷片,青花茶碗碎的四分五裂。 “见过将军。” 宋悯欢跪在地上行了一礼,他单膝跪着,一边收拾残片,期间偷偷看了魏璟之一眼。魏璟之眼眸阖着,脸上依旧惨白,眉宇之间笼罩着一层阴沉。 残片收拾完了去磨墨,魏璟之睁开了眼,目光落在案几上的书卷上,垂着眼眸轻声道:“时年土木之变,摐王改元景泰,奸阉之臣全家抄没,马相公因此交逢好运,正应妙语先生推算之语。所谓‘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你如何看?” 这殿里只有他们两人,宋悯欢磨墨的动作微微一顿,他虽然不知道前面几句的典故,但是后面的那一句“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他却是能听懂的。 宋悯欢回答的中规中矩:“属下不知何为命,属下只知‘用舍由时,行藏在我’。属下少时觉得蚍蜉撼树自不量力,如今却觉得,蚍蜉撼树可贵之地并非在于能否撼动大树,而是在于敢于一‘撼’的勇气。” 如果每个人的命运都是写好的,有些人生来舛瞬,结局是不得好死,那么他们便要听命信命什么都不做等死吗? 有些人天生富贵骨,命格显贵,他们便一辈子不用努力争取,安心等着富贵水到渠成的送到面前吗? 从来没有所谓的宿命,事在人为,每个人的未来拥有千万种可能,绝非命格可轻易算尽。 沈映雪在一旁听着,不禁觉得有趣,他这大徒弟外表柔弱温和,内里反倒是有一股子不服输的韧劲。只是太过于巧合了些,宋悯欢的命格也是象显多舛,日后恐怕逃过死劫,接下来的路也会走的艰难。 他如今有些好奇,不知他这徒弟在经历腥风血雨的波折之后,还能否像如今这般坚忍不服输。 魏璟之听了并没有什么反应,那一双深沉的眼里透不进光,看了一眼案几上压着的他之前提的字。 :今日少年如烈如焰,着三寸肝胆,心向鸿鹄之志。昨日之我亦如今日少年,彼不复当时。 “下去吧。”魏璟之道。 宋悯欢在磨墨的时候把魏璟之的书房打量了一遍,闻言低头再次行了一礼,出去的时候顺带着合上了门。 他出去之后注意到,旁边的侍卫似乎隐约松了一口气,在岗的时候他没有询问,等到他们换岗回到了院子里,那名侍卫在对他说了原因。 “在你前面出来的那名侍女,出来之后就被拉下去砍了头,我当时还在担心你……幸亏你没事。” 那名侍卫忧心忡忡道:“看来管家说得对,将军确实和在军营里很不一样,此事你莫要再跟别人说,日后将军再叫人,你能避开就避开。” 宋悯欢点点头,他之后又见到了那名侍女,脑袋被重新缝上了,变得死气沉沉,并且没有人认出来她就是之前那名被砍头的侍女。 这么过了半个多月,宋悯欢一直在将军府里守着,他发现了魏璟之除了照例每日军营府里两头跑,其他地方都没去过。有人来拜访了魏璟之会见客,无人拜访时他从来不会主动上门。 魏璟之平日里的举止基本上让人挑不出错来,这么一晃半个月过去,很快到了狩猎日。 秋季狩猎是皇家一贯的习俗,如今女王身体有恙,太子代为组织,参加的有一众王侯公子以及武将权臣。 宋悯欢听说了摄政王也会去,他还没有见过这位京州三大势力之首的摄政王萧玄砚,在出行的时候特意和轮岗的士兵换了时间,跟随魏璟之一同到了狩猎场。 狩猎场在君台山上,秋风猎猎,马蹄踩过落叶覆盖的草地,时而几片落叶飘下来。 来狩猎场的一众朝臣都换上了轻盔,魏璟之去的时候已经稍稍晚了一些,太子见他脸色,一连关心了许多句。 “璟之,你若是不舒服,可以先行去孤帐里休息,下午再入场也不迟。” 魏璟之摇摇头,扯了扯唇,“臣身体无恙,有劳殿下关心。” 一行人都在原地没动,还有人没来,宋悯欢在人群中巡视了一圈,能让太子等,脾性如此随性的……约莫是那位摄政王了。 小半刻钟之后,有些大臣都在底下开始窃窃私语,远处传来一道懒懒的人声。 “人都来齐了啊……本王还以为这回能当第一。” 来人骑在一匹乌骏马上,穿着一身玄色鹰爪纹长袍,身形看上去懒散的很。他生了一双微挑的凤眼,据说这种眼型的人天生有情又薄情。萧玄砚薄唇微微勾着,眼睛微微一转,转到了魏璟之身上。 离允:“孤同诸臣已经在此等候舅舅多时,正要派人去勉王府询问。” 在萧玄砚看过去的时候,魏璟之低垂着眉眼,萧玄砚很快收回了视线,笑眯眯道:“劳烦诸位久等了,本王下次一定早来。” 这句话并没有人信,接下来一众朝臣又对萧玄砚寒暄了几句。 宋悯欢一直在旁边注意着魏璟之,他发现在萧玄砚看过来的时候,魏璟之握着缰绳的手因为使力而泛白,情绪有波动。 这两个人之间……果然有内情。 他想起来之前庄离说的话,萧玄砚和魏璟之有过非常亲密的关系,他打算一会跟上去看看。 离允交代了一番事宜,在狩猎开始的那一刻,朝臣和诸位皇子冲向不同的方向,原地漫出来一阵沙尘。 狩猎只有规定的人有资格参加,侍卫并不能进去。宋悯欢混在了人群中,隐匿身形跟上了魏璟之。 魏璟之常年在军营,箭法自然不在话下。他感知力极强,基本上一听见动静便直接射过去,长箭一箭射中要害,没一会就攒了不少猎物。 行到了树林深处,没一会,另一个方向传来了马蹄声,来人正是萧玄砚。 “回来了也不去找我……你是在生我的气?” 魏璟之手里的弓弦绷紧,指尖骤然一松,长箭“嘭”地一下飞出去,速度快的让人几乎看不见,直直地朝萧玄砚的心口.射过去。 这么快的速度之下,萧玄砚却躲都没躲,在箭离他心脏还有几公分的时候,伸手握住了那只箭。 长箭穿透了掌心,淋漓的鲜血顺着滴落。 萧玄砚眼睛都没眨一下,把手里的长箭扔了,拧眉对魏璟之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娶她只是一时之计,等我们……” 剩下的话还没有说完,另一支箭已经飞了出去,魏璟之冷漠地看了他一眼,连一句话都懒得说,眼里是如死水一般的沉寂。 魏璟之扯着缰绳换了个方向,后面萧玄砚在追,走了一段距离之后,魏璟之下了马。 “魏璟之,我以为你不会不识大局,你为何不能站在我的角度想一想。” 银白色的匕首带着刺目的寒光,在萧玄砚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或者说他反应过来了,但是并不相信魏璟之真的会伤他。 匕首硬生生的刺入了离心脏偏离一寸的胸膛,深色顷刻之间浸湿了衣衫,几滴血点溅在了魏璟之的脸上,给那张冷淡的脸添了几分旖丽。 萧玄砚脸色瞬间白了,眼里更多的是不可置信,还有几分不解。 “魏璟之,你……” 他面前的魏璟之表情异常冷漠,那人慢慢地又把匕首收了回去,说出口的话仿佛是用匕首在他心口上生生的又剜了一遍。 “当年你欠我一命,如今权当你还我年少时的恩情,此后我们二人便……缘尽于此。” “日后不必再见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5、第 15 章 宋悯欢怎么也没想过会是这样的发展,他眼睁睁地看着魏璟之把匕首插入萧玄砚的胸膛,动作没有分毫的犹豫。 匕首上沾着血,血顺着滴落在地上几滴,鲜红的有些刺目。 魏璟之说完那番话之后,重新上了马,背影毫无留恋,策马消失在林中。 只留萧玄砚在原地,他脸色惨白,一只手捂着胸口,看着魏璟之离开的方向,眼中压抑着愤怒和难过。 猎宴在黄昏的时候结束,夕阳西下,斜斜地照在林中,拉长了人影,萧玄砚出去的时候,身形晃了一下。 诸位朝臣都有些惊讶,不是眼瞎都看出来了萧玄砚受伤了,伤口的位置……看起来像是人从面前刺的。 萧玄砚的武功绝对属于翘楚,不知多少人派人刺杀过他,去的刺客都没有占到过便宜,如今却这般轻易的受了伤,怕不是他让人捅的? 一众朝臣心里都有些微妙,心中猜测千变万化,纷纷上前关心了几句。萧玄砚脸色不怎么好看,他朝魏璟之的方向看了一眼,冷笑一声,进了营帐里。 宋悯欢回到将军府之后,和侍卫换了岗,然后出府去了孟齐那边的院子。 院子里一阵鸡飞狗跳,一群小萝卜头换上了新的衣服。孟齐还给他们买了许多小玩意小零食,他们在院子里欢腾来欢腾去,宋悯欢过去的时候,其中一个小萝卜头拿泥巴砸在了他的裤脚上。 小萝卜头哇哇大叫一声,进去叫了孟齐出来。 庄离也出来了,脸上神情有些暴躁,他这几天天天和几个小萝卜头睡在一块,每天闹腾的不停,他忍了许久才忍住没把人都扔出去。 “半个月过去了,你们这边可有什么消息?” 他们只有三个月的时间,如今已经快一个月过去了。 宋悯欢先把他自己的发现说了,“魏璟之在狩猎场上捅了萧玄砚一刀,他们两个应当是情人关系,听萧玄砚的意思,是他要娶妻,以为魏璟之因此生气。” “不知魏璟之是不是当真因此才捅萧玄砚。” 孟齐:“我和庄离前几日去了很多官员府里,听到了不少消息,魏璟之的父母确实是被诬陷害死的……还有他在边关险些死在战场上,是萧玄砚和太子共谋之计。” 他们两个天天去各个大臣府上听墙角,其中还碰上印净一次,和印净交过手。 “我们两个有一回碰到了印净,印净对我们出手了,我们两个不是对手,差点暴露,不过最后还是逃出来了。” 孟齐顺着道:“魏璟之肯定已经知道了真相,他捅萧玄砚一刀都算是轻的了,看来这位少年将军还是心软。” “对了,”孟齐脸上兴味道,“你们猜魏璟之和太子是什么关系?” 宋悯欢好奇道:“什么关系?” 该不会魏璟之和太子也有一腿吧? 庄离在一边道:“魏璟之是太子以前的伴读,他们两个人很早之前就认识,是至交好友,魏璟之在夺嫡之中一直站在太子这一派。” “后来离允当上了太子,两人之间因为意见不合逐渐生了嫌隙,关系渐渐远了,魏家功高盖主,一直是离北当朝之隐患。女王忌惮魏家、太子因为和魏璟之生嫌隙多疑而害怕魏璟之反噬他,萧玄砚有心皇位,多年情深比不上滔天权势,魏家倒台……是这三个人联手促成的局面。” “太子所谓的铸金阙翎博魏郎一笑,也不过是惺惺作态掩人耳目罢了。” 孟齐嘲讽道:“我前几日去了一趟勉王府,何为‘勉’?勉通‘冕’,萧玄砚的野心,简直是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揭。他府里的一名心腹说他们主子说了,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士’,舍了一个魏璟之当诱饵,只要能坐到那个位置,以后还会有无数个魏璟之。” “居然才捅了一刀,”孟齐心有戚戚,“这种渣宰,把他五马分尸都不为过。” 宋悯欢也有些惊讶,这么说来魏璟之确实是手下留情了,他想了想道:“我在魏璟之府中待了半个月,期间被他处死的下人不说有一百,也有五十。有的没犯什么错,只是触了他的眉头,他便下令将人斩首。” “你的意思是他并非心软之人,相反脾性暴躁反复无常?”孟齐摇了摇头道,“我看并非如此。” “你怎知,他认为的斩首和我们所认为的斩首是一样的看法?他把之前府上被处死的人全部复活……某种意义上,算是一种永生。” “或许,在魏璟之看来,斩首之后再将他们复活,对他们来说是一种恩赐,并非是处刑。” 孟齐:“他如今自己就是一个死人,背负着血海深仇,因执念而吊着一口气。他和印净做成的交易,恐怕最后在他报完仇之后,他会跟着印净,而那些人,却都会留下来。” “活人和死人到底是不一样的,他现在的想法和之前可能也完全不同,甚至因为仇恨扭曲而对最基本的认知产生改变。” 宋悯欢道:“那群被斩首的下人,有的是确实冒犯了他,而有的则是表现不错的……或者应该说,魏璟之有时候清醒,有时候不清醒,清醒的他和不清醒的他对于死亡的认知也不同。” “清醒的时候他认为死亡是一种惩罚,不清醒的时候认为死亡是一种奖励。” “那么他在捅萧玄砚的时候,便是不清醒,他不想让萧玄砚解脱,他要萧玄砚一直活着?” 庄离冷淡道:“与其说不清醒,不如说是他心底残留的善意和感情。” 可惜无论是残留的善意,还是扭曲之后的恶意,如今都因为仇恨而混淆在一起,他自己早已分不清善恶。 “魏璟之跟萧玄砚说过什么吗?” 宋悯欢:“他一共跟萧玄砚说了两句话,一句是‘当年你欠我一命,如今权当你还我年少时的恩情,此后我们二人便……缘尽于此。’另一句是‘日后不必再见了’。” “我听闻先帝在时,萧玄砚有一段日子处境十分艰难,那时候他遇刺,逃到了将军府里,魏璟之救了他一命,那一段艰难的日子,也是魏璟之陪他过来的。” “当年魏璟之上战场,萧玄砚请缨陪同前去,那一年魏璟之十七岁,也是那一年在边关一战成名。回来之后萧玄砚在秋风宴上赠了魏璟之一首诗。” “提的诗四句,‘少年词赋皆可听,秀眉白面风清泠。身上未曾染名利,口中犹未知膻腥’。当时朝臣都以为萧玄砚是在寻魏璟之开心,无人知他带着试探在小心翼翼地表达心意。” 若是魏璟之拒绝他,他也能开玩笑说只是道个乐子,反正他平日里也是个混不吝的性子。若是魏璟之听出来了,他更想知道魏璟之的反应。 那日魏璟之直接脸红了,当着一众朝臣的面揍了萧玄砚一顿。 所谓年少情深,大抵如此,当时满怀揣揣难言的欢喜。只是两人走到最后,情意冷过三更寒,唯剩算计与欺骗。 “如今便理清楚了,魏璟之既然要报仇,那么一定会对付太子和女王,而印净的执念想必也是助魏璟之完成遗愿。” 宋悯欢点点头道:“魏璟之此次是带兵回的京州,只是我平日里未曾见过他出过将军府……” 他猛然反应过来了,魏璟之每天早上固定的时辰都在院子里练习枪法,不一定是刚醒,那里离书房很近,也有可能是刚从某处回来。 他们侍卫只从魏璟之早上练习枪法时才开始站岗,在此之前是魏璟之的休息时间,内院里根本轮不到他们把守。 “我今晚再去查看一遍,或许是我之前漏了什么地方,你们在这里等我消息。” 孟齐:“你有什么打算?先跟我们说说,若是危险的话,我们三个人便一起去。” “以前我没有想过,印净既然不在府里,魏璟之也没出去过,他们两个人是如何联系的呢?而且魏璟之每日很早出来练习枪法,我以前以为这是他的习惯,但是营里的士兵说过魏璟之在军营里没有这习惯,如今想来,可能是在掩人耳目。” 至于他为何知道印净不在府里,如果印净在,沈映雪一定会提醒他的。 宋悯欢未免出错,又问了沈映雪。 “师尊,我说的可对?” 沈映雪传音给他,“你猜的很不错,印净确实不在将军府里,魏璟之每日也有大半日不在府里。” 这算是变相的提醒了,宋悯欢忍不住微微翘了翘唇角,“多谢师尊指点。” 宋悯欢感觉到他的脑袋上传来轻柔的触感,沈映雪摸了下他的脑袋。 “晚上我再去查看一次,若是有发现,会立刻通知你们。” 他们三个人就这么说定了,宋悯欢回了将军府里。当天晚上,他提前隐匿了身形躲在了书房里。 为何选在书房,因为只有这一处,魏璟之日日都会过来。 宋悯欢在书房里待了将近两个时辰,书房的门被人推开,魏璟之从外面进来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6、第 16 章 魏璟之到书房里坐在案几旁,旁边点着红烛,他在桌子上临摹字。 宋悯欢在墙角里等了一会,确定魏璟之注意不到他,他轻手轻脚地到了魏璟之身旁,想看看魏璟之写的是什么。 朱笔沾了浓墨,落在纸上成为铁画银钩的字体。魏璟之临摹的是一篇《圣人谨训》。 宋悯欢注意到右下角有落款,落款是魏璟之父亲的名字。 一篇字临摹完,正好到了子时,殿里响起来三声琴鸣,魏璟之放下来了笔。 临摹的字帖放在桌子上晾干,魏璟之起身到了书架后面,那后面有一个小小的暗格。魏璟之先按了三下暗格,之后停顿了一瞬又按了一下,书架后面的那面墙缓缓向两边打开。 宋悯欢看着魏璟之进去,他并没有贸然进去,在外面照常守着。这一夜魏璟之都没有回来,第二天再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练习完枪法之后。 这里面的通道不知道通向哪里,宋悯欢在魏璟之再次回到书房之后就出去了。 他值岗完去了孟齐他们的院子里,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两人。 “魏璟之很有可能去见印净了,如果魏璟之是找太子和女王报仇还好说,若是他要推翻整个离北的朝政,我们是应当帮他还是阻止他呢?” 三人面面相觑,这估计也是此次任务考核的一环,若是改朝换代,先不说魏璟之能否成功,推翻前朝必然是一番腥风血雨,受苦的也只会是底层百姓,他们都是无辜的。 “先不说他谋反,如果他要杀太子和女王,整个离北必然会乱成一团。太子和女王固然有错,但若站在另一个角度来看,这又是君主统治天下的一种手段,古往今来君为臣纲,没有什么对错之分……冤冤相报何时了。” 庄离冷漠道:“我们的目的是收回印净琴,这几个人的瓜葛和我们无关。善恶之报自有轮回,魏璟之如何做是他的事,若我们插手了才是干涉了人间的因果。” “我们只要在他报完仇、印净消了执念之后,把印净琴收回即可。” 宋悯欢笑道:“若是真有这么容易,那还叫我们过来干什么?印净琴需要我们帮它完成执念才会愿意被我们收回,我觉得如今我们先要看看魏璟之具体要做什么。” “他昨日子时才进书房里,我再观察两天,要是每天都是这个时辰,我们就在白日里进书房看看。” 庄离微微拧了拧眉,似乎不大情愿,不过还是没说什么。 “怎么了?小庄?” 孟齐嗤笑道:“不用管他,他是想早点完成任务回去。” 外面的一排萝卜头凑在窗户那里,把纸窗抠破了一个洞,盯着他们有一些好奇。 “小庄哥哥,粗来玩呀!!” “过来陪我们抓小兔子!!” 庄离黑了脸,假装没有听见。 他们说完了话,孟齐把门的禁制解了,外面的小萝卜头推开了门,全都挤了进来。 有几个扑过来抱着庄离的腿,扯着拽着拉着他出去,“小庄,你昨天说好给我编草绳的,你们都说了好久了,该陪我们玩了。” 庄离:“我没说。” 小萝卜头:“我们都记得你说了,你莫要耍赖。” 宋悯欢在一边看的拍了拍庄离的肩,感叹道:“小庄,看来他们都很喜欢你,不要着急走了,好好学着照顾小孩,以后肯定能用上。” 庄离拿掉了他的手,冷笑道:“你给我生几个让我照顾?” 宋悯欢愣了一下,旁边的孟齐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凭什么让善善给你生,你自己怎么不生?” “男人也能生孩子?”宋悯欢看着孟齐一本正经的表情,差点就要信了。 他随口问的一句,实际上心里一点也不信。 庄离给了他一个看白痴的眼神,拿着草绳领着一群小萝卜头出去了,浑身气息暴躁阴沉的不得了。 “都过来看好了,我只给你们一人编一个,一会谁再丢了,我就把谁扔出去。” 沈映雪在一边道:“三千年前,有一族名为水岐,这一族里只有男人,他们族里男人皆可生孩子。” 宋悯欢给沈映雪传音道:“我方才只是说笑,没有反应过来小庄说的意思。” “他说的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宋悯欢略微尴尬,他觉得庄离只是开个玩笑,小声对沈映雪道:“小庄也是在同我说笑,师尊莫要当真了。” 一边的沈映雪倒是沉默了,他没有告诉宋悯欢,这话一般是道侣床.笫之间的荤话。 沈映雪若有所思,或许是他年纪太大了,他两个徒弟比他小了太多,还有他平日里太正经了,有些方面,确实和年轻人的思维很不一样。 他轻轻“嗯”了一声,又顺手摸了下大徒弟的脑袋。 大徒弟的头发很软,摸起来像是上好的绸缎。不过常听人说,摸人脑袋摸多了便会长不高,沈映雪于是又收回了手。 接下来的几天,宋悯欢每日守在书房里,他发现了,琴准时在子时鸣,魏璟之每天也都会提前过来,在书房里练一篇字。 通常练完字之后,正好到子时,魏璟之会放下笔进密室里,到第二天早上再过来。 这么观察了几天,宋悯欢确定了时间,但是又觉得一切似乎都太顺利了些,仿佛是冥冥之中有什么在引领着他们进入。 如今也顾不得多想,明知前山有虎他们还是要向虎山行。 马上要到一年一度的庚元节,女王的生辰也在这一日,朝廷上上下下都在为其做准备,当天会在鎏金台上举行朝宴。 这将会是一年一度的盛宴,当日会有虞境美人献舞、孔雀啄台,剑士舞剑,各种节目都会上演,最令人期待的是压轴的一场天兵列阵。 传闻天神自琼宇而来,率领天兵天将捉拿下凡的秽鬼,他们守护人间一方盛世太平,为人们在新的一年里除灾消秽。 这几天魏璟之被叫到军营里,他作为将军,也需要为庚元节做准备,每天很晚才会回来。 宋悯欢挑了在庚元节的前一天,这将会是魏璟之最忙的一天,可能都不会有时间回府里。 他在找孟齐和庄离之前,先去了一趟鎏金台。 鎏金台位于京州鎏金河边,河面上融了洒下来的月光粼粼。红色的漆砖聚成琼楼玉宇,仿若霞光万千披与其上,似落日的咽喉在上面留下来烙印,华丽而又宏伟。 最上面是用红色的鎏金做朱栏搭成的台子,筑台上有九尾火凤引啸长鸣,图案在月光下反光,如幻如梦,仿佛下一刻便会化为凤凰儿从朱栏中飞出来。 宋悯欢撑在朱栏上,侍卫从他旁边过去,看不见他,他上了鎏金台,指尖似乎有光芒在闪动。 他看了看掌心,“师尊,此处有灵气?” 沈映雪道:“此地建在龙脉之上……那女王倒是会选地方,龙脉形成了天然的灵阵,这里灵气充足,很适合布阵。” 宋悯欢倒是有些惊讶,“师尊看出来了?” 他来此地确实为了布阵,一切太顺利,让他心里有一些不踏实,以防万一,他打算在鎏金台布一道阵法。 身旁传来了一声笑,沈映雪道:“你很谨慎,做的很不错,准备布什么阵法?如今这地方又有天然灵气,便是东风在助你。” 宋悯欢:“我之前研究出来一道幻境阵法,能让入阵的人陷入幻境里,执念深的人,他们会在幻境里出不来。” “魏璟之有印净相助,原本让他入阵可能会难,如今这里有天然灵气,倒是可以一试。” 宋悯欢研究了一会鎏金台的灵气,根据灵气的分布,在底下布了一道杀意阵法。这是由最简单的五感感应阵法的升级版,能够测出来人的杀意。 然后再在杀意阵法之上布下幻灵阵,只要魏璟之动杀意,上面的幻灵阵便会自行触发禁制开始施效。 做完这一切,担心印净察觉,宋悯欢尽量隐匿了阵法的气息,然后在鎏金河里也布下了引水阵法,用来混淆视听。 之后他去了孟齐那里,带着孟齐和庄离隐匿身形混进了将军府。 路上经过拿着脖子上缝着红线的侍女,孟齐还伸手拽了拽侍女脖子上的红线,发现绑的非常结实,倒是侍女的鬼脸青白,脖子嘎吱嘎吱地转动了一圈,似乎在寻找是谁摸了她。 “这是什么手法,如果这妖邪之术传到京兆,怕是会掀起一番风雨。” 宋悯欢:“毕竟是上古神物,它们遗落人间,想必本身就会有很多人惦记。” “除了印净琴,还有其他上古神物?” “怕是不止这一个,不过我们的任务只有印净琴,若是有其他的,宗门里肯定会派人过去,不用我们操心。” 他们三人进到了魏璟之的书房里,宋悯欢按照之前记下来的,先到了书架后面。 书架后面是一副画,旁边的暗格先按三下,然后再按一下,山水画自动卷起来,石门缓缓地向两边打开。 里面是一条暗道,年代似乎很久远了,石阶上有很多道裂痕,边缘沾着厚重的灰尘。暗道蔓延至黑暗深处,仿佛没有尽头。 他们三人一起下去,宋悯欢点了照明符,走了一会之后,暗道里的两边墙上出现了壁画,上面镶的有夜明珠,散发着幽光。 石阶不断地蔓延到了地下深处,他们三人不知道走了多久,尽头是一处空旷的行宫,墙壁上有许多点燃的火把。地道里阴冷黑暗,两边火光若隐若现,其上壁画雕刻的鬼斧神工。 他们踏入行宫,在他们正对面,是一座巨大的神像。 三人的目光落在神像上,视线同时微微一凝。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7、第 17 章 这神像他们三人都见过,正是侍女凤鸢。 神像上的凤鸢眉眼低垂,她脚踏尸山骸骨,素手抚琴,古琴上有一个三眼图案,凤鸢的额心也有一个类似于眼睛的图案。 “我说之前怎么想不起来,凤鸢度阴灵,而印净是引阴之琴,三千年以前,凤鸢持印净度化阴灵,她是印净之前的主子。” “最开始的神像,铸造的便是凤鸢持琴渡阴灵,后来才又改成了凤鸢持头骨……流传下来后世的神像都是持头骨,所以我们才想不起来。” 孟齐走到了神像面前,揣测道:“这神像是很久之前的了,我猜测最低有三千年。” 神像前方有一个贡台,上面有燃尽的香烛和燃香,魏璟之拜的是印净,而凤鸢是印净的主子,他们铸造的神像便是凤鸢。 “非也,地道时间久远,这神像看上去铸造的时间并不长。我之前在街上听闻了孩童们唱过的歌,这里之前是在京兆十二州的,在他们的概念里,如今长乐战神还在。” “他们对当今世道的了解依旧停留在三千年前。” 在神像的后面,一共有十二扇青铜门,青铜门的上有纂文,代表每扇门通往的地方不同。 宋悯欢盯着凤鸢神像后面的门看了一会,这里的地道年代太过久远,墙壁上沾了很厚的灰尘,青铜门上面的花纹也不大清晰。 虽然看的不大清楚,他却隐隐有些印象,仿佛在哪里见过。 宋悯欢到了其中一扇青铜门前,他用手将门上面的遮掩花纹的灰尘擦干净,露出来了底下的图案。 那是一个看上去有些抽象的图案,中间是一个圆形,里面是一只睁开的眼睛。圆形外面是弯弯曲曲的线条,那些线条似乎有魔力,单单的让人看着,便深刻的感觉到了来自于积攒了浓重绝望下的恐惧。 似有万千魂灵在他耳边呢喃,业火在眼前灼烧,他脚下白骨如山,天幕尽头血光漫天,有无数只手拉扯着他,要将他拉入无尽炼狱。 宋悯欢感觉眼前突然一瞬间的刺疼,他瞬间捂住了眼睛,脑海里猝然想起来了在哪里见过这个图案。 当时在柔兆城对庄离使用了摄魂术的神秘男人,那男人发丝银白,手里拿着权杖,衣服上的图案便是太阳里一只睁开的眼睛。 “醒醒——” 宋悯欢身形被推了下,他耳边回荡着庄离和孟齐的声音,思绪拉了回来,额头上冒出来了一层冷汗,眨了眨眼,眼睛倒是不疼了。 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孟齐和庄离不知道什么时候挡在了他身前,做出来的是一个防护的姿势。 孟齐见他没事,稍微松了口气。 在他们三人的对面,不远处的神像底下,一身白衣的男子手里抱着琴,不知道是何时出现的。 宋悯欢也紧张了起来,指尖扣在了剑柄上,他还想回头再看一眼那个图案,耳边传来沈映雪的传音。 “不要看了,那图案会魇人心神,你如今修为不够,很有可能会陷进去出不来。” “专心解决如今的麻烦,印净若是对你们动手,你们三个人都不会是对手。” 沈映雪估算这三个小孩估计撑一刻钟都难,他在旁边看着,期待他们最好能出乎他的意料。 印净抱着琴,素淡的脸上表情冷然,那一双眼里无悲无喜,像是两口干枯了许多年的井,倏地,他眼神微动,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在对面三人身边巡视了一圈。 他指尖微微使力,目光落在了宋悯欢身旁的位置上,停留了好一会,然后又收回了视线。 “小公子,我之前便同你说过,让你不要多管闲事。” “做任何事,都需要为之付出应有的代价……你们三人冒犯了我,作为代价便要永远留在这里。” 印净轻轻拨了一下琴弦,琴弦发出来悠扬的琴音,一道带着灵气的刀旋在半空中形成。刀旋泛着白光,是弯弯的月牙形,远远的看上去像是一弯月亮,刀旋以飞快的速度朝他们三人的位置过来了。 “这是什么鬼东西?” 孟齐用长戟划拉了一下,没能划拉开,险险地避了过去。他们三个人全部闪开,各自分开散向不同的方向。 刀旋在半空之中旋转的时候割裂空气,它“嘭”地一声落在地上,地面瞬间塌陷了一大块,周围多了许多道蔓延出来的裂痕。 印净拨动琴弦,琴声婉转起伏,一道又一道的刀旋朝着他们三人的方向过来。刀旋所落之地引得地面震动,无数道裂缝汇聚在一起,“嘭嘭嘭”地不断有石块掉落下来。 刀旋过来的速度太快,他们光是避开都有些吃力。 孟齐低声骂了一句脏话,手里的长戟变出来,长戟凝聚着红色的威压,劈开了迎面而来的巨石,戟刃和刀旋碰撞在一起,周围的地面再次下陷了一层。 “我和庄离拦着他,善善,你看着想办法。” 宋悯欢侧身避开了石块,看准机会到了另一边,“好。” 想办法,自然是让宋悯欢想办法布阵把印净困住。 他回复完孟齐,不忘提醒庄离一句,“小庄,不要硬上。” 话音刚落,庄离持剑一剑砍过去,剑气劈开了半空中的石块,直直地朝着印净过去了。他用剑如刀,表面看起来粗暴的毫无章法,实际上至简则至顽,发挥出来的攻击力是看起来的十倍有余。 宋悯欢:“……”算了,还是让这小子吃亏比较长记性。 他在一边躲着石块,从下陷的地面裂缝旁边跳过去,一边看着缠斗都在一起的三人,明显是印净占上风,庄离和孟齐根本近不了印净的身。 得先想办法解决地道的这些石块和印净的刀旋。照这么个打法,地道可能撑不了一会就要塌了。 宋悯欢盯着那些刀旋看,都是灵气做成的,他在地道的几个角里原地布了防护阵,上面加了一个转化阵。 再有印净的刀旋过来,经过上面的转化阵会转化成灵力,然后灵力汇聚在防护阵上,成为了对于地面的一种保护。 很快地面不再晃动了,宋悯欢也加入了战斗之中,他们三个在三个不同的方向对印净发起攻击,其中庄离的攻击明显要强一些。 他们三个坚持了两刻钟,庄离越打越兴奋,其中一道剑气击破了印净的刀旋,在印净的侧脸上留下来一道血痕。 印净黑沉沉的眼神落在庄离身上,琴音转快,变得高荡起伏,地面下蔓延出来无数道白光,将他们三个人拉扯着束缚在了原地。 那是一道道琴弦组成的,琴弦缠绕在他们身上,割裂了他们的皮肤,他们三人身上瞬间多了几十道血痕。 印净收了琴,指尖在侧脸上擦过,伤口瞬间消失不见,脸上恢复如初。 “一刻钟之后,你们三人便会被这琴弦生生分尸,好好享受吧。” 印净说完了这句,身形消失在了原地。 他们三个人都被束缚在了墙上,彼此离的都有一段距离。 孟齐脸上多出来了好几道伤口,她冷笑道:“什么狗屁上古神物,别让他有一天落在我手里,我一定要把它砸个稀巴烂。” “这琴弦有没有办法解开!?” 庄离这次学聪明了没有尝试挣扎,开口道:“印净是早知道我们过来,特意在这里等着我们的。” “魏璟之想必也是故意透露给我们,我们现在受困在这里,若是他报了仇,那么我们的任务就会失败了。” 宋悯欢道:“我们先想办法解开琴弦。” 他倒是不太担心,还有沈映雪在,沈映雪一直没有出手,想必这琴弦是有解开的办法的。 “印净是想让我们被这琴弦分尸而死,这琴弦上应该有印净下的指令,它们把我们分尸而死便是完成了任务。” 宋悯欢思考道:“只是不知道印净最终要达成的目的是分尸还是死亡了,如果是第二种,我可能有办法。” “无论是哪一种,我们现在只能赌赌看了。” 宋悯欢:“我现在教你们画一道假死符,这琴弦感受到灵力会束缚地更紧。我们要想办法骗过它,首先要能在画符的时候控制好灵力,不能有一丝一毫多余的灵力泄露让它们察觉到。” “在这之前,你们先把符学会。” 宋悯欢率先做了一遍示范,半空之中一道流畅的繁复符咒显现出来,符咒发着白光落在了他身上。 他身上的琴弦动了动,围绕他全身检查了一会,然后一圈又一圈的琴弦松开,他落在了地上。 “这方法有用,幸好不是分尸。” 宋悯欢心有余悸,假装分尸的符他可不会。 另一边的孟齐和庄离:“……” 孟齐在心里想以后不能得罪这小子。 庄离心里有点不爽,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便宜师兄好像比他厉害? “你们看清我是怎么画的,先不用灵力,把符学会。” 宋悯欢又非常慢的把符演示了一遍,他为了让孟齐他们看清楚,把符停留的时间延长到了一刻钟,先让它们比着画。 “这都是什么东西啊,为什么我看着像是两条狗在打架?” 孟齐比葫芦画瓢,她指尖只用了一点点灵力,他们在控制灵力方面都没问题,印净可能能察觉到,但是他们骗这些琴弦绰绰有余。 她指尖绕来绕去,面前的半空中多出来了两个丑唧唧的小狗对着伸舌头的图案。 庄离冷漠道:“你这画的是你们潋华峰吗?” 众所周知,潋华峰里的弟子们就是一群舔狗。 孟齐笑呵呵:“象由心生。” 宋悯欢笑道:“师姐还差点,再多练练,小庄也是,先画画试试。” 庄离被孟齐嘲讽了,表情阴沉沉的。他盯着那个假死符的图案,暗暗的想要跟孟齐比一番。 于是他认真的一笔一划的对着临摹。 半刻钟后,半空中多出来了两个歪歪扭扭的小人粘在一起的图案,不知要不要夸一句庄离天赋异禀,两个小人的姿势光是让人看起来就害臊脸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孟齐哈哈哈个不停:“庄离,你这画的什么,春.宫.图吗?” 宋悯欢看着上面不可描述的两个小人,扭头捂了捂脸。 …… 时庚元节,鎏金台上。 火红的灯笼连串飘着,在空中像是一条条柬寨火龙。河灯一盏盏绽开,红色的绸缎上印着规整“离北”二字,鎏金台上侍女成群,宴笑声不断。 虞美人在台上舞一曲惊鸿,琴弦声如鸣佩环,不知多少人在这舞曲之中晃了心神,鎏金台的增兵在不断变多。 这一日也是为了女王祝寿,女王出席坐在主位,太子和摄政王坐在稍下一些的位置,群臣按照官职品阶依次向下。 天上云月被乌云遮掩,有山雨欲来之势,魏璟之抬头看了一眼天上明月,脑海里浮现出来了很久之前的回忆。 十年之前,他同萧玄砚在树下酌酒。那一日天色也如今日一般,东风刮在脸上带着沾湿的凉意,夜晚的寒仿佛能顺着衣侧浸入心里。 他问萧玄砚日后想做什么。 那一日,少年萧玄砚手里握着酒坛,面上是慵懒漫不经心的笑意,说出来的话却带着浓浓野心。 “古来少年或向朝堂权势,或向战场烽火,或向江湖远游,无论是朝堂江湖还是战场,皆在天下之内。我要做,自然是做这天下的主子。” “弱者什么也守不住,我不想做弱者。璟之,我想守着你,若我有了滔天权势,便能日日守在你身边,你不想上战场,便不用去,你不想娶妻,也能够不娶,你想和我在一起,我便永远陪着你。” 那时候他是如何回答的? 他当年初经人事,太过年轻,难免被那些轻浮的承诺和少年表现出来的热忱爱意迷了眼,晚风一吹,只剩下心上人的音容。对方说什么,落在他心头都是轻抚的柔风,抚平了那些多年难言的崎岖沟壑。 可惜年少的誓言终究做不得数,如今他和萧玄砚已形同陌路,各自回到了茫茫人海里。 两相殊途,难以同归。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8、第 18 章 魏璟之捏着银制的酒杯,酒液晃荡着映出来他青白没有表情的脸,他低垂着眉眼,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太监的尖细嗓音宛如破锣一般,一声又一声:“接下来是由镇北将军为女王献上的祝寿舞——天神下凡。” 魏璟之在上鎏金台之前看了一眼远处的天空,黑压压的乌云聚在一起,皇城变天了。 他握紧了长戟,过往种种一一重现,心头恨意难解,眼中沉郁着浓稠的杀意。 脑海里浮现出来了他魏府的一百多余人口,回想起来了他和萧玄砚缠绵的日日夜夜,记起来了少年太子许他为武相的秉烛之夜。 还忆起他在边关被出卖险些战死、那群为了保护他而被曝尸荒野的士兵们,多少个夜里,他做梦梦到那些士兵让他带他们回家,梦到他爹娘声声泣血,让他为魏府报仇。 他怀着一腔孤勇,全部的信任和付出给了他的好友,他信仰的女王以及他的爱人,结果他的好友猜忌他、他信仰的女王忌惮他,他的爱人欺瞒他。 这三个人联手一起毁了他的全部,剜心蚀骨之痛,莫过如此。 魏璟之握着长戟,拖着沉重而肃穆的步伐一步步领着他身后的士兵上鎏金台。 既然人人都想要这天下,他便毁了这天下。他要用骑兵踏平皇城、鲜血染满朝臣府邸,将仇人斩首报他魏府之仇。 萧玄砚曾经告诉他,要么不做,若是做了,便毁了仇人所有的念想。 这句话他时刻记着,如今全都还给萧玄砚。 上了旦妆的伶人在一旁咿咿呀呀唱曲,玲珑水袖是绯色,看起来像是用血染过一样。 “城中妖邪作乱,血染辽京州千里,厉鬼啖食人肉,人间沦为修罗地狱……那一日,天神率骑兵下凡,为首英姿端容玉面,小小少年郎率天兵纵横捭阖,长戟斩恶鬼,旗帜书魏字,天神号漠北,自封为将军……” 长戟折射出来冰冷的银光,银甲士兵在鎏金台上列阵,不远处有铁骑八千在城门外等着。只要魏璟之一声令下,铁骑便会踏破城门。 “我来此人间一趟,忆我梦中京州……” 在鎏金台之上,没有人注意到,底下的阵法显现出来无数道白光,这白光凡人之眼看不清楚。 与此同时,鎏金河里潮水突涨,水浪绵延至河堤,不少潮水漫上了岸,几尾江鱼摆尾在半空中划过一条弧线。 印净正要去鎏金台上,路过这河发觉水中有阵法,他当下便停了下来,除了水里的引流之阵。 在他除阵的这一会,鎏金台上,一道白光闪进了魏璟之的眉心,他的身形顿在原地怔了一瞬。 魏璟之眼前依旧是面前的鎏金台,他回过了神,长戟举起来,高声喊了一个“杀”字,乌云在他身后成势,夜风猎猎而来。 顷刻之间,他身边的士兵动了,长戟锋芒锐利的像是要刺破天际,箭矢射落了印有“离北”二字的旗帜。 鎏金台上在这一刻迅速地混乱起来,侍女扔了手里的托盘尖叫着逃命。旁边的太监没来得及张嘴,“噗呲”一声,他的脑袋便被削掉了,鲜血淋漓洒了一桌,上面的烛台骨碌碌地滚了一圈。 大火漫天、惨叫和求救声不断,河中潮水被染红,城门“轰”地一声倒下,月亮映在水面上,像是一轮红月。 魏璟之隔着人群和远处的萧玄砚对上视线,萧玄砚收了平日里慵懒的神情,隔着人群和他相望,眼里带着厌弃和嘲讽。 “我该早想到的,你不愿意信我,想来从边关回来的时候就已经不一样了。” 萧玄砚从一旁的侍卫手中抽出来一把银刀,银刀“嘭”地一声砍断了几个朝他过来的士兵手中的长戟,刃尖刺进胸膛,几个士兵瞬间倒在了地上。 “以前你说要离北重现盛世,愿为此奔赴边境与黄沙为伴,永生护我离北百姓周全。如今……这便是你想要的盛世?” 萧玄砚身后是漫天的火光,他举起来银刀,刀刃的方向,对准了魏璟之的喉咙,嗓音很轻,带着几分质问、几分失望,还有几分难言的情绪。 “盛世?你们灭我魏家满门,还想让我继续为你们当一条效国忠犬?” “这些无辜的百姓可怜,那我爹娘,我兄嫂,我魏府的下人,他们便不可怜了吗?” 魏璟之脸色惨白,眼里是执拗的疯狂,“这天下你们都想要,我就偏要毁了它。” 他们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长戟和银刀碰撞在一起,金属碰撞发出来嗡鸣的声音,两人身形不断变换,在火光里受到灼烧也丝毫不影响。 “你听信他人之言,从来不肯信我。女王虽冷漠,却是实在心系离北,你以为你父亲真的如你想的那么好吗?他们就算没有谋反,私底下做的事也绝对够诛你们魏府九族,女王没有处死你,已经算是轻饶。” 魏璟之背后靠在了柱子上,刀尖抵在了他的脖颈上,萧玄砚握着刀柄,在动手的那一刻犹豫了一下。 这么一犹豫,魏璟之的长戟瞬间挑开银刀,长戟刺进了萧玄砚的胸口,萧玄砚闷哼了一声,脸色瞬间白了。 魏璟之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萧玄砚道:“当朝之上,有几个官员手底下是干净的。此事不提,你派人到边关刺杀我,我被困金乌山,当时我带着三千兵,他们为了保护我,全部都死在了那里。” 他也没能活着回来,如今不过是一具死人之躯,靠着心里执念未消,支撑着他到现在。 “在你眼里,你在意的人命值钱,别人的命便是草芥,嘴上满口冠冕堂皇的大义凛然……实际上,自私自利到极致。” “我从未找人刺杀过你……”萧玄砚捂着胸口,嗓音像是风沙碾过的一般,开口都变得吃力起来。 他眼中满是悲痛和讽刺,还有几分释然,“你想要报仇,要我这条命足矣,不要为难他们。” 许多年前,离北兴建凤鸢的寺庙,他们两人也去过。那时候寺庙里的奉佛僧人告诉他们,人手上沾的鲜血都会成为业障,死后会入炼狱,若是杀的人害死的人多了,可能会不得超生。 萧玄砚那时候道:“日后害人的事都由我来做,你要当守卫边关黎民百姓的英雄。” 如今英雄戟上沾满黎民百姓的鲜血。 魏璟之怔愣了一瞬,他的手被轻轻地握住,那一刻,没有跳动过的心脏仿佛也跟着鲜活起来。 “你要做离北的英雄……守卫万千子民。” “日后,害人的事由我来做,你想杀谁,我便杀谁,你手上不要沾鲜血。” “若有一日世道太平安宁,我不做天下之主也罢,只要手握权势能够护住你。你在朝堂一日,我便护你一日。” “我从来不说欢喜,那时候秋风宴上写的诗,也是糊弄你的,你可莫要当真……若我死了,你就娶个好女子,女子须长的像我,这样你看着她,日日便能想起我来。” “魏璟之,你为何偏偏是魏璟之……我心里,就只有这么一个魏璟之。” 魏璟之似乎想笑,他笑着笑着眼泪便流了出来,明明他已经死了,这一刻心里却又莫名疼了起来。 那些埋葬在最深处的记忆一幕幕浮现出来,他喉间哽咽,眼泪顺着滑落,砸在了萧玄砚的脸上。 萧玄砚啊萧玄砚,你真是厉害,让我连死都忘不了你,为什么我还能想起来你骗我的那些话。 你一直都在骗我。 魏璟之脸上又哭又笑,心中仇恨化去,他青白的脸也一点点的腐烂,几节枯骨手指拽住了萧玄砚的衣领。 “这是你自己说的……我放过他们,你陪我一起下地狱。” 大火噼里啪啦的吞噬着鎏金台上的一切,萧玄砚已经没了生息,魏璟之把人拖着进了火光深处。 “你可想好了?”印净在火光里站着,衣角未被火燎到半分。 魏璟之眼睫颤动了一瞬。 “如此也好……不过你入了此阵,倒是便宜他们了。” 时癸年十二月十六日夜,鎏金台之上,“天神下凡”舞完之后,台上魏璟之迟迟未动,有侍卫上前查看,一探才发现人已经没了气息。 派仵作前来验尸,才知人已死了一月有余,在那一天同时被发现死亡的,还有摄政王萧玄砚。 …… 宋悯欢三人在地道里待了一天多,那琴弦一直未解开,后来实在没有办法,他画了两个假死符,没想到把两个人身上的琴弦都解开了。 “早知道直接让你解了,我们现在去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孟齐身上几十道琴弦割出来的血痕,庄离身上也是,他们两个在一天之内学会了符咒,结果栽在了把灵力错落有致的注入符咒上。 每一笔每一画的灵力要求都不一样,短时间内学会控制很难。 他们三人进了连着鎏金台的青铜门,沿着长长的地道走到尽头,到了鎏金河岸边。 去了之后,他们才得知了消息,同时在鎏金台上看到了一把凤栖木制成的古琴。 宋悯欢看了一眼上面的阵法,听沈映雪在一旁道:“你们运气不错,他最后选择了放下。” “为何?”宋悯欢有些意外,“他筹备了那么久,在快要报仇的时候却放弃了?” 沈映雪轻笑一声,嗓音里听不出来什么情绪。 “世间文字八万个,唯有情字最伤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9、第 19 章 河边的风吹过来,梧桐树的叶子落在了印净琴上。 宋悯欢若有所思,“师尊好像很懂……可是经历过?” “未曾。” 沈映雪还是没忍住揉了下旁边少年的头发,温声道:“平日里练剑都没有时间,哪有空想男欢女爱。” “师尊若是要找师娘,也需要我们把关把关,你不要一个人做主。” 宋悯欢见沈映雪在等着他解释,继续道:“师尊性子太温柔了,我怕师尊吃亏。”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怕他吃亏,沈映雪低声笑了一声,若是让那些与他交过手的大能们听见,下巴怕是能惊的掉下来。 沈映雪:“若是我日后寻道侣,一定会带回来让你们先见。” “上面的便是印净琴,你们如今完成了任务,先动身回无净门。” 他们三人一齐念咒,身形瞬间化为一道白光消失在原地。 他们出去的时候,沈映雪的身形出现在阵法外面,他们三人都没有很意外。 孟齐是猜到了沈映雪会来接他们,庄离不在意,宋悯欢是知情人。 无净门的高僧无净也在,道了一句阿弥陀佛,“几位施主此行路途遥远,若是不介意,可在寺中休息几日。” 沈映雪微微点了下头,这是同意了的意思,如此,他们便留了下来。 “悯欢,先随我过来。” 宋悯欢跟着沈映雪过去,庄离也要过去,被孟齐从后面拉住了。 “沈仙君又没叫你过去,你跟着过去凑什么热闹。” 庄离瞥一眼孟齐,用剑鞘挑开了孟齐的手,不搭理孟齐,继续跟在宋悯欢后面。 “小庄,你有话跟我说?”宋悯欢小声问道。 庄离:“没。” 沈映雪到了一处禅院里,对庄离道:“小庄在外面守着,此事我只能同你师兄一人说,之后你可以问你师兄,看你师兄愿不愿意告诉你。” 庄离闻言眼珠子转向宋悯欢,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满脸写着“你敢不告诉我你就死定了”。 “在这里等着,”宋悯欢有点想笑,“一会出来我再告诉你。” 庄离便老实的在外面守着了,两个人一起进去,院子外是一道结界。 “师尊要跟我说何事?”宋悯欢也有些奇怪,在离北沈映雪一直没跟他说,好奇是什么事。 “那时不跟你说是担心影响到你执行任务,”沈映雪,“你们来的时候,我找无净帮你们三人算了命格,庄离命格少时坎坷,孟齐熬过命劫之后路皆坦途,而你命宫一分为二。” 宋悯欢眨了下眼睛,沈映雪又揉了下他的脑袋,“你不用害怕,非邪术之流的换魂在修真界也并不是没有,我会查出来原因,在此之前,不会对你怎么样。” “你能过来,多半这具身体的元神已经消陨,我怀疑可能是有人为之,而你……你现在可愿如实跟我说?” 宋悯欢感觉到了一阵毛骨悚然,他本来觉得自己隐藏的够好了,没想到能被沈映雪一下子看破。 不过想来沈映雪既然是三界第一人,轻而易举地看透他倒也正常,这样才符合他的实力。 而且这个人……心怀实在是宽容至极,按理说他是雀占鸠巢之客,对他若说抓起来也不为过。沈映雪却因认为他是无辜的,对他一直和之前的徒弟没差。 或者是说,沈映雪太会伪装了些,让他看不出来一丝一毫的异常,不知道到底是哪一种。 宋悯欢想了想,还是说了实话,“我原本的身体死了,死了之后就到了这里,这具身体……和我同名同姓,而且长相也是一样的。” 这个倒是没有撒谎,沈映雪看过他的魂体,音容相貌确实一模一样。 “如此,想必是天意了,”沈映雪温声道,“放心,我不会为难你,你既然能来此,便是你命中的缘分。” “不过,有一事我还是需要告诉你,无净窥你命格,两条命格尽头都是死路。他看命格重未出错过,所见便是不久之后就会发生的,你再仔细回想回想,近来有没有什么异样之事发生?” “没有……”宋悯欢想了想,回忆起来在地道里青铜门上看到的古怪图案,“当时我在地道里,看到那个图案的时候,眼睛很疼,不过一瞬间就又好了。” “那图案魇人心神,见者确实会感受到身体的疼痛,每个人因为心境疼的地方也不同。” “你明日过来找我,这寺里有一座净灵池,我同无净商议一下,明日让你入净灵池查看。” 沈映雪:“此事不可掉以轻心,或许跟他们有关,你身体若有异常需立刻告诉说。” “弟子知晓了,”宋悯欢想了想,问道,“师尊……为何要帮我?” 明明他们素不相识,他一个外人,说的话想也知道不会有什么可信度,但是……沈映雪居然愿意相信他。 少年的眼神诚挚,一双秋水眸看着他时熠熠生辉,唇角都忍不住的微微翘起来,像是要付诸全部的信任在他身上。 就这么确定是帮他吗? 沈映雪轻笑,如果这少年是骗子,那十二夜之门这一回手段实在是高明,差点都让他有些动摇了。 他不会伤及无辜,不代表他会放心。虽然他目前更倾向于相信眼前的少年,毕竟是不是妖邪所为他还是能看出来的。 如果少年所言都是真话……他也不介意凭天意多收一个徒弟。 就怕这少年真的无辜,却被有心之人利用来对付他。以防万一,他还是要做好准备。 一道无形的光芒钻进了宋悯欢脖颈上戴着的红莲玉扣上。 宋悯欢一无所知,他现在看沈映雪完全是又加了一道光环,整个人有些晕陶陶的。 不愧是他男神……这么温柔这么善良,他一定要变强,然后保护男神!! 沈映雪的嗓音低沉,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低缓温和,“你的阵法很厉害,来此也是意外,想必是你我二人有缘,我便当做多收了一个徒弟。” 至于原身的元神,他也一定会查清楚原因,若真是被人陷害,他会为他那年少折命的故人之子报仇。 “此事莫要告诉庄离,他性子多疑偏执,让他知道没有好处。” 宋悯欢点点头,因为心里激动,脸也有些热,“弟子知晓了,我明日会过来,师尊可还有吩咐?” “明天晚上过来,回去告诉他们二人,这几日在寺里不要乱跑。” “好。”宋悯欢告退,他出了门,发现庄离还在院子外面守着,听见开门的动静就转过了身来。 “小庄!”宋悯欢因为开心,跑过去拍了庄离的肩膀一下,“你怎么还在这里等着?” 庄离用剑鞘打了一下他的手背,警告他不要动手动脚。 这一下使的力气比打孟齐的轻的多,宋悯欢手背上却顷刻之间多了两条红痕,在白皙的手背上很快转青。 “庄离!”宋悯欢收回了手,不高兴道,“小气鬼,碰一下能让你掉一根头发吗?” 宋悯欢有些无奈,这身体的抗伤程度倒是跟他上辈子继承了个十成十,稍微磕磕碰碰留下来的伤看起来就很吓人。 庄离握着剑的指尖微动,看着他手背上的伤冷漠道,“我刚刚就轻轻打了一下,是你太不禁弄了。” 宋悯欢:“……”你还是闭嘴吧。 要不是看庄离一本正经都是他的错的表情,他都要以为庄离是在调戏他了。 想来是他脑袋里都是一些黄色.废料,罪过罪过。不过他还是提醒一下庄离比较好。 宋悯欢咳嗽了一声:“小庄,方才的话,不可随意跟别人这么说。” 庄离瞥他一眼,用眼神在问他原因。 “像这种禁弄不禁弄的,一般是床笫之言,说出来有调戏之意。我若是个女子,方才估计会一剑把你呼天上了。” 庄离闻言面无表情嘲讽道:“淫者见淫,看来师兄平日里想的不少。” “只一句话便能浮想联翩,”庄离眼里看他都带上了标签,在他身上贴了一个大写的“放荡”。 宋悯欢:“……” 这小子……真是欠揍。 “庄离,你想知道师尊方才跟我说了什么?”宋悯欢面上一脸柔和,仿佛丝毫不在意庄离说他什么。 身为师兄,自然要对小师弟大度一些,不跟这傲娇偏执的少年一般见识! 庄离“嗯”了一声,“他跟你说了什么?” 宋悯欢反而问了,“你为什么想知道?” 平常来说,庄离不是那种会多管闲事的,更不是爱凑热闹的性子,如今却一副好奇的模样,和之前差别甚大。 庄离:“好奇。” 他的直觉一向很准,知道沈映雪说的肯定是关于他这个便宜师兄的,就有些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事。 “真的想知道?” 庄离扭头看着他,眼眸黑沉沉的,沉默了一会道:“你不想跟我说?” 刚刚还在说他放荡呢,怎么这会这小子反而看起来要生气了? 宋悯欢乐了,故意道:“确实不想跟你说,你方才……” 他话音没落,庄离冷冷看他一眼,直接就转身走了。正好到了他们两人的禅院里,庄离进了门,“嘭”地一声把门关的差点震出去。 他连忙停下来了,差点撞上门。 宋悯欢:“?” 居然真生气了!? 红莲玉扣微微闪了闪,沈映雪听着两徒弟之间的对话,眸底若有所思。 他回想起来之前孟与今说过的话,两人之间朝夕相处难免会生出些别样的心思,一般师门之间颇为忌讳同门师兄弟结为道侣。 是不是应该先将这两名少年分开呢?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20、第 20 章 同门之间的弟子结为道侣,能安定下来的很少,大多最后都散了。而且两人在同一师门之中,平时修炼做任务都会受到各种影响,还容易生龃龉嫌隙。 有的互相喜欢还好,若是一方有情另一方无意,那么因为妒忌或者是爱意产生的心理,很有可能会成为他们走火入魔的源头。 加上之前有同师门弟子在一起之后反目成仇,其中一名弟子因爱生恨在宗门任务之中对另一名弟子动了杀心,最后因他们二人连累同门师兄弟死了不少人,有许多宗门便规定了结为道侣之后需要自行立门户,不允许再留在师门之中。 大多数宗门里都忌讳同一师门之间的弟子结为道侣,有的宗门甚至立了门规明令不允许。 沈映雪想了一会,觉得还是需要再看看。如今有孟齐在,庄离不止和宋悯欢一人接触,说不定慢慢的就会明白了,宋悯欢对他只是师兄弟之情。 另一边,宋悯欢也没去找庄离,他们在离北待了两个月,他都没怎么睡过好觉。 他现在只想爬上床睡一觉,庄离生气就生气吧,等他睡醒了说不定气就消了。 这么想着,他进了房间里,本来还不觉得累,倒在床上的那一刻,全身仿佛都疲乏起来,没一会就睡了过去。 隔壁院子里的庄离在进去之后,并没有回房间里,他站在原地等了一会,盯着面前被他用力关上的门。 他等了一会,没有等到敲门声。 再等等,说不定是在犹豫要不要过来打扰他。 又等了一会,依旧没有敲门声。 他放了一道传音咒出去,听到了隔壁院子房间里床榻上的人传来的轻轻呼吸声。 居然自己回去睡觉了? 庄离气息阴沉,他面无表情地收回了视线,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房门再次“嘭”地一声合上。 这一晚他们三人都睡的很熟,房间里燃的有安神香,保证他们在睡完这一觉神清气爽,身上所有的疲乏都能够一扫而空。 第二日,孟齐起了个大早,醒了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外面的僧人要斋饭。他们每个人的院子外面都有守着的僧人,不知道是防备他们还是守着他们。 “秃……”孟齐嘴一秃噜,另一个‘驴’字差点就叫出来了,转了个话音道:“圣僧可知哪里有斋饭?” 僧人双手合十道:“孟施主要用什么斋饭?贫僧可以为孟施主去取膳食。” 孟齐一点也不客气:“大猪肘子五花肉鸡屁股,再来十大碗米饭。” 僧人道了句阿弥陀佛,对孟齐道:“孟施主稍等,贫僧去去就来。” 这么一去,去了小半个时辰,孟齐原本还有些意外居然能食荤,然后意识到了是她太天真了。 僧人回来时提了两个木桶,一个木桶里装着米饭,另一个木桶里装着韭菜做的猪肘子、面团做的五花肉,还有灵果做的鸡屁股。 没有一点肉味。 孟齐:“……” 僧人:“孟施主慢用,这是门主按照施主的要求精心准备的。” 孟齐戳了一口猪肘子,清水泡过的一样,没有丝毫味道,米饭也和她之前吃的不一样,糙的硌牙。 她吃了两口就放下来筷子,结果旁边的秃驴就守在她旁边看着她吃,眼神里满是“施主不要浪费”。 无法,她只能硬生生的把糙的硌牙的米饭配着淡出鸟儿来的菜吃完了,吃完整个人面如土色,把木桶给了僧人,出去找庄离和宋悯欢去了。 宋悯欢也起来了,他吃的早膳很粗糙,没吃几口,僧人倒是没有勉强。 “善善,你们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宋悯欢:“我晚上要去师尊那里,师姐有什么事吗?” “那上午下午不就是没有安排,庄离呢?” “应该还在院子里,”宋悯欢想起来前一天晚上的事,不知道庄离还有没有在生气,他敲了敲隔壁院子的门。 他敲了两下,院门从里面打开,庄离衣着整洁,冷冷看他一眼,把院门又合上了。 宋悯欢讪讪地收回了手,又敲了两下门,“小庄,你别生气啊,先出来,昨天是我不对。” “他怎么天天生气啊,”孟齐翻了个白眼,“善善,我听说无净门旁边有一座城,我们去那里看看,今天早上吃的早膳跟用石头做的一样,我快撑吐了。” “别喊他了,我们两个去,让他一个人在这里生气。” 孟齐拽着宋悯欢把人拽走,“走了走了,别理他。” “小庄,你先开门,我们要去城里,你也过来吧,师兄一会带你去买小点心。” 孟齐嘴角抽了一下,这么哄小孩的手段,傻子才出来呢。 然后“嘎吱”一声,院门被打开了,庄离那张冷漠的俊脸显现了出来。 孟齐:“……” 宋悯欢笑了起来,拉着孟齐和庄离的袖子,一手拽一个,“走吧走吧,我们三个要出门就一起去,省的师尊担心。” 红莲玉扣微微闪了一下:“……” 某人完全忘记了前一天师尊的交代,告诉他让他跟孟齐和庄离说,这两天不要出门。 无净门不远确实有一座城,城名上章城,远远看上去廊檐青砖重叠,隐在云间深处,像是一座大城池里包含着无数座小城池。 城门的把守处需要递交身份令牌才能进去,他们三个人高度一致的一起隐匿身形混了进去。 孟齐在最前面,宋悯欢在中间,庄离垫后。 如今是白日,城里十分热闹,来来往往的都是行人。街边卖什么的都有,有上章云吞面、糖酿圆饼,锅贴黑鱼,红绳挂起来的手链护身符,还有很多点心铺首饰铺之类的。 宋悯欢去了点心铺里,买了两盒青果糖,一盒给了庄离,另一盒给了孟齐。 “两盒一共一百上品灵石。” 宋悯欢拿出来了储物袋,他有一些肉疼,不知道这糖居然这么贵,正在想着怎么讲价。 他没有注意到旁边的客人看傻子一般的眼神,以及老板娘也是看他们是小孩,像是肥羊就顺手宰了一把。 庄离原本的好心情在看到宋悯欢也给孟齐买了之后瞬间跌成了负值,不过他也不想让他师兄吃亏,他手里的长剑剑柄“啪”地一下敲在了展柜上。 “两块上品灵石。” 宋悯欢惊了,他都不知道砍价还能这么砍?庄离也太狠了,转换成他那边的,直接从一百块钱砍到两块? 果然,老板娘的脸都扭曲了一瞬,嘲讽道:“小公子,都照你都这么讲价,我这坊里的生意都不用做了咧。” 庄离平淡道:“那就别做了。” 老板娘:“……” 宋悯欢:“……” 孟齐哥俩好的扒着宋悯欢的肩膀,煽风点火道,“我都跟你说了你师弟不是善茬,他得罪人绝对是第一名,信不信接下来会带一堆麻烦。” 她说的时候,完全没有想到接下来这话会一语成谶。 宋悯欢笑道:“他也是不想我吃亏,无妨,我跟他说说。” “小庄,”宋悯欢按住了庄离的剑,对老板娘道,“虽说我弟弟直率,但是这青果糖的价格也实在是高的有些过了,如此,二十块灵石,若是不卖,我们便不要了。” 孟齐,“……”你这心偏的有点太离谱了吧?庄离那叫直率吗? 老板娘看这公子一脸和善样,原本以为是个好说话的,没想到跟他弟弟是一样的货色。 不过生意还是要做的,她半不情愿的抬高了价格,最后以三十块灵石的价格给了他们。 宋悯欢后面还偷偷的买了一块其他类型的点心,塞到了庄离掌心里。 “别生气了,昨天是我不对,但是你也有不对的地方,哪有你那样说师兄的?” 庄离心情好了些许,他盯着点心看了许久,心里微动,把点心揣进了怀里。 那是一块红莲状的奶糕,看起来就甜丝丝的。 从小到大,还没有人给他买过这种点心,小时候别的孩子都有,而他只能喝臭水沟里的脏水,吃别人吃剩的残羹剩饭,饿的时候甚至抓过地里的虫子吃,还喝过死的腐烂的尸体的血。 那时候他心里会很羡慕那些能吃到点心的孩子,他只能在远处看着,对点心铺里的点心生出来一股执念。 后来他长大之后有能力了,变强了,再路过这些点心店的时候,自己却从来不去买。 像是内心深处还有一些期待,总有一天,会有人给他买的。 现在这个人出现了。 庄离“嗯”了一声,开口的时候有一些艰难,“以后不说了。” “这还差不多,”宋悯欢拍了拍庄离的肩膀,“多听师兄的话,师兄不会害你的。” 孟齐在一边道:“都听你的,你师弟估计会被你惯的无法无天。” “小庄仔,奉劝你一句,这在外面不是在宗门里,你做事不要过于随心所欲,就算你不想想自己,也要想一想你师兄。” 还有你师尊这一句没说出来,因为她看出来了庄离明显更在意宋悯欢一些。 宋悯欢:“师姐——” 孟齐嘻嘻哈哈的岔开了话题,对他们道:“我们先去酒楼里,无净门里的饭都不是人吃的,我们去吃顿好的。” 他们两人没有意见,就跟着孟齐一起过去了。宋悯欢路上耐心的对庄离道:“小庄,不要在意师姐说的话。你便是你,做你自己就很好。” 庄离:“嗯。” 他一点也不在意。 宋悯欢记得原著中描写过庄离的性格,原本只是有一些偏执,因为年少经历而对很多人充满恶意,后来愈发变本加厉,由偏执变得没有人性,暴烈猖狂而有恃无恐。 他想了想又道,“不过也不能因为不高兴而任性妄为,做事之前要与师兄师尊我们商量商量。” “若是有人欺负你了,告诉师兄,师兄会帮你还回去,有时候吃亏了忍一忍,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许多纷争都是因口舌而起,很多时候,你心里不开心,也不能在面上表现出来,不要给自己树敌。” 对于别人,他可能奉劝对方以牙还牙,直接还回去便是。但是对于庄离,他下意识地认为让庄离隐忍一些比较好。 他说的话庄离都能听懂,一点点的尽量引导庄离,希望庄离不要变得像原著结局那样。 庄离看着一边拧眉的人,想说方才那点心店里的老板娘并不是什么好人,不过到底没有开口。 “我知道了。”他说。 孟齐已经提前进去开始点菜了,后面两个人一个叨叨个不停,另一个认真的听着,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酒楼一楼里十分热闹,庄离正要上楼,有个瘦小的人影飞快的朝他撞了过来。他迅速的闪开了,那人也没有道歉,他伸手一摸,怀里的点心不见了。 “小庄?”宋悯欢回过头来,发现酒楼里已经没了庄离的人影。 “善善?”孟齐出来的时候没有看到人影,一道传音飞到了他耳边,是宋悯欢的声音。 “小庄不见了,我去找他,你在酒楼里等我们一会。” 孟齐啧了一声,看着楼下人来人往已经没了两人的人影,她在门口站了一会,转身回了房间里。 酒楼外,宋悯欢到了一条长街的尽头,他给庄离传了音问他在哪,庄离没有回应他。 最后他在长街尽头旁边的一条巷子里找到了人。 庄离在原地站着,他面前一道瘦弱的人影不停在求饶,旁边还有一块被踩的稀巴烂的红色的面泥,看起来像是他之前买的那块红色的红莲奶糕。 “大侠饶命啊,我已经好几天没有吃过饭了,之前在点心铺看了好久,你们都有钱去酒楼吃饭……我真不是故意的。” 跪在地上的瘦弱男人是个惯偷,他家里有年幼的女儿,女儿一直想吃那家点心铺里的点心。他上次去偷的时候差点被打断手,之后就一直徘徊在附近想找买点心的客人下手。 正好这天宋悯欢他们进去了,看上去都是小孩,他抱着侥幸的心理,就动手了,没想到再次碰到了硬茬。 他们这里属于无净门的领域,又靠近边际,修仙人士大部分都是和尚,像他们这种修士过来的很少。 这男人也没想到他运气这么差,几个少年都是修仙者。 庄离盯着地上被踩成一团烂泥的奶糕,指尖握剑绷紧,周围气息阴沉,他冷声吐出来一个字,“赔。” “赔不起就拿命换。” 地上的瘦弱男人一听到要他的命,整张脸都白了起来,跪在地上给庄离磕了几个头。 “小公子,你就饶了我吧……我哪里有钱赔你,家里还有个不到三岁的女娃,她还要我照顾……囡囡一直想吃这家点心铺里的点心,我也是迫不得已……” “要是有活能做,谁会干这偷鸡摸狗的营生啊……小公子,我给你磕头,求你饶了我吧。” 宋悯欢犹豫了一瞬,站在外面没有动,他想看看庄离会怎么做。 地上的男人看到了庄离手里的剑,额头磕出来了鲜血,撑在地上的肩膀也有些抖。 “小公子,你让我干什么都行,求求你别杀我,囡囡还在家等着我……” 庄离表情冷漠,丝毫不为所动,对于这男人来说地上的奶糕可贵,对他来说就不可贵了吗? 这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收到糖、点心,第一次有人真心实意的送他礼物。他心里其实很开心,可是他一张脸冷漠惯了,不会表达心里的欣喜,只默默把东西揣进了怀里。 从小他的运气就很差,如今长大了,还是没有变化,连一块小小的点心……都有人要跟他抢。 为什么偏偏要抢他的东西,明明他拥有的一直都不多。 庄离握紧了手中的剑,长剑指向了地上男人的一双手。 砍了他的双手……让他以后再也不能偷东西。不对……拿了他的东西,就应该去死。 剑刃对准了地上男人的脑袋,庄离眼眸里一片暗沉,在刃尖折射出来冰冷银光的那一刻,一道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小庄,住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21、第 21 章 宋悯欢冷静不下去了,他惊讶庄离真的动手,明明只是一块点心,但是看庄离似乎很在意,他对庄离又心疼又感觉略微担心。 心疼这个傻子如此在意一块点心,其中原因他几乎猜测的到,同时也担心庄离做事完全不考虑后果。 这小子一暴躁起来,就什么都不会管,看来以后要好好看着。 他上前几步把庄离手里的剑推到了一边,声音软下来,“一会点心师兄重新给你买,你先冷静一点。” 庄离握着剑站在原地没动,他身形僵了一瞬,眼里黑沉沉的一片。 宋悯欢随意拿出来一张符,符咒上的符文是黑色的,上面蓝色的火焰燃烧,飞到了地上男人的身上。 地上的男人全身传来撕裂般的疼痛,瞬间惨叫出声,额头青筋凸出,疼得在原地打滚,没一会便冷汗直流。 “我再也不敢了……求你们,饶了我这一次。” 他还以为自己要死了,整个人害怕的蜷缩成了一团,一边磕头一边不断求饶。 他们普通人,对于修仙者来说不过是蝼蚁一般的存在,若是得罪了修仙者,只有求饶的份,哪有能力反抗呢? 宋悯欢看着地上的男人实在疼得快受不了了,才收了法术,对他道:“这符咒上有阵法,若你日后再行偷窃之事,会自行引发阵法爆体而亡。” 他从储物袋里又拿了一袋灵石出来,是最下品的灵石,但是也够普通的人家生活好一阵子了。 “日后谋个营生,好好过日子。” 地面上的男人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怔了好一会,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明白过来之后整个人还有些不可置信,跪在地上又给宋悯欢磕了好几个头。 “你不必如此……快些起来吧,”宋悯欢不习惯别人跪在他面前,冷漠道,“要道歉也是给我师弟道歉。” 跪在地上的男人又一连给庄离磕了好几个头。 庄离在一边没有说话,在宋悯欢过来之后就沉默下来。他背脊线微微绷直了,心里蔓延出来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便宜师兄会跟以前那些人一样吗……看到他的本面目了,是不是也会害怕他厌恶他。 会觉得是他的错吗?觉得他冷漠残忍,没有人性。 他确实是这般,所以人人都说他是白眼狼,人人都不待见他。 庄离垂下了眼眸,眼里一点点变得冰冷。 待那男人离开之后,宋悯欢才转身看向庄离,问道:“你可知方才我为何要拦你?” 庄离握着剑没有说话,气息冷漠冰冷。 宋悯欢放轻了语气,“我们为何修仙?修仙之初,是为了让自己变得强大,身为强者,便要承担起守护弱者的责任。” 红莲玉扣微微闪烁,沈映雪听的倒是有些意外,这少年年纪轻轻有如此觉悟,实在是……难得。 宋悯欢捏着庄离的手腕,发现庄离左手掌心攥出来了几道月牙印,有几个上面还沾着血丝,他用法术帮庄离止住了血。 “你对于他们来说,便是强者,所以你要保护他们,他们虽犯了错,但是也并不是不可原谅。” “点心师兄重新给你买,若是你想要,师兄日日都可以给你买。可以给予他惩罚,但是不要轻易动手杀人……莫要为自己种杀孽。” “今日幸好是我在,若是换作了别人,将此事禀报给长老,怕是很难说的清楚。” “不要为了不值当的人去做需要付出代价的事。” 他们修仙弟子是不允许随意伤凡人性命的,若是被发现,轻则受处罚,重则会被逐出师门。 宋悯欢放开了他的手,“不会师兄说你两句又要生气了吧?我是你师兄,若不是因为是你,别人我才懒得管。” 庄离盯着掌心的伤口,手指动了动,又有血流了出来,很疼。 “我不是什么好人,”他这么说了一句。 “瞎说什么,”宋悯欢拍了一下庄离的后脑勺,不以为意,“之前在训练场里,你帮一个弟子解决野兽,我可是看的分明,你还帮孟齐对付过莲华峰的弟子,在离北还帮小孩子编草绳。” “师兄知道,小庄不是外表看起来的那么冷漠,就是做事容易冲动,一生气上头就什么都不管了。没事,我们从现在开始慢慢改。” 在训练场里原本想杀那名弟子、结果运气不好被那名弟子跑了反而野兽缠上来,原本想让莲华峰和孟齐打起来、结果莲华峰的弟子都争着要跟他动手,在离北编草绳只是为了在里面放虫子吓小孩。 庄离:“……”他不知道这人居然误会了这么多。 宋悯欢拍了拍庄离肩膀,“日后若是有什么事不要一个人憋着,可以跟师兄说。不止我、师尊,孟齐,还有峰里的长老,我们都会相信你。” “跟我们说了,我们会帮你讨回公道。” 一旁的庄离没有说话,他从小就不讨喜,对他怀有恶意的人总会很倒霉,久而久之别人都说他是瘟神,他在每一个地方都没有待很久。 很多人都讨厌他,孟齐也讨厌他,他对人的情绪很敏感,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别人对他的喜恶。 只有面前这个人,虽然经常跟他说让他好好做人的大道理,但是一遇到事,会第一时间挺身而出,挡在他面前。 嘴硬心软,啰嗦事多,处理事喜欢为别人考虑,给自己添麻烦。但是这个人对他却是真心的……不知道这份真心能保持多久。 毕竟他本身就是烂在了根子里。 庄离眼底情绪一一遮掩,继续听着旁边的少年跟他啰嗦,他没有反应,少年也能自己说服自己,以为他都懂了。 明明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宋悯欢原本对待庄离只是普通的当男主看,想要改变他也只是为了改变结局。如今和庄离相处久了,他心软又护短,便是认真的想要让庄离改变,变得耐心许多。 结局还是要改变的,但是他也想让庄离能够越变越好。 “我说了那么多,你可有听进去?” “小庄?”宋悯欢又戳了戳他。 庄离指尖微动,看了眼便宜师兄收回的指尖,淡道,“听到了,以后不能随便杀人。” 然后他问道:“那符是假的?” 宋悯欢:“也不算是假的,那是一张平安驱邪符,应该能帮到他。” 不过说偷东西会爆体而亡自然是假的,只是为了让那人日后不再偷东西。 他们回去途中,宋悯欢去了点心铺重新给庄离买了点心,路过首饰铺,还给庄离买了一对剑扣。 银色的剑扣坠在剑鞘上,上面能刻字,宋悯欢让老板在上面刻了四个字。 :庄离,冷静 这四个字看的庄离略微无语,不过到底没有说什么,他老老实实的收下了,路上握着剑扣摩挲了许久。 他们回了酒楼里,孟齐还在二楼等着,桌上的饭菜都凉了。 “你们两个干什么去了,偷偷摸摸的喝花酒去了?也不带上我,让我在这等半天。” 宋悯欢笑道:“遇到了一些小麻烦,小庄刚刚东西被偷了,他去抓小偷了。” “哦,之后抓住了吗?” “当然抓住了,小庄那么厉害。” 孟齐看了眼庄离,倒了三杯酒没有说话。 他们三个人在酒楼里吃吃喝喝,吃了一顿好的午饭,之后在上章城里又转了一个多时辰,趁着晚饭前回到了无净门寺庙里。 …… 宋悯欢到了沈映雪院门外,他此时才想起来之前沈映雪给他交代过的让他不要乱跑,颇有一些心虚。 不过沈映雪应当不知道,他便装作不知道就好了。 他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进来”。 “今日出去了?”沈映雪听见了动静,把书放下来,随口问了一句。 宋悯欢:“……”为何沈映雪消息如此灵通,是不是寺里的和尚告的状? 他思索了一会,低下了头承认道:“弟子忘了师尊前日的嘱咐,今日我们三人一起出去了。” 主动承认错误的话,说不定沈映雪还能原谅他们,不追究他们的错。 “原来不止你一人出去,”沈映雪点点头,“如此,回去便要你们三个人一起受罚了。 宋悯欢:“……” “师尊,弟子知错了,这次能不能算了?要是不行……罚我一个就可以了。” 他们也没有出什么事,而且还连累了孟齐和庄离。 沈映雪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站起身来道:“先随我进来。” 他路上还在想着怎么求情,随着沈映雪到了后院里,后面连着一处洞穴,石墙上布满了纂刻的经文,上面有滴滴答答的水滴下来。地面正中间是一处奶白色的灵泉,看上去还在冒着热气。 这应当便是沈映雪说的净灵池了。 “把外袍脱了下去。” 宋悯欢闻言没有迟疑,他把外袍脱了,放在了一旁的巨石上。 对于无净看他命格之事,他觉得算的并没有错,本身这具身份便是炮灰的命,之后能不能活下来,主要就看庄离了。 此事他目前不能跟沈映雪说,对于沈映雪想要帮他,他也很感动,自然是顺从。 三千青丝散在身侧,白色的里衣衬得他肌肤胜雪,红唇鲜红欲滴,一双秋水眸映着泉水面,里面带着些许好奇。 宋悯欢试了下泉水的温度,旁边有沈映雪在看着,他不敢太放肆,轻轻碰了一下,然后就踏进了池子里。 脚尖刚沾到池子深处的地下,肌肤突然传来刺骨的疼痛,他差点没能站稳。 沈映雪在一旁道:“这是净灵池在查看你的身体,过程会有点疼,忍着。” 这居然只是有点疼吗?宋悯欢再一次的对沈映雪产生敬佩,他脸色泛白,额头很快冒出来了一层冷汗。 “师尊,要多久……能结束?” 沈映雪冷淡道:“方入池子便想着要结束了?” 宋悯欢锁骨以下都在水池里,他感觉全身都像是有细细尖锐的银针从皮肤戳进他的骨髓,疼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之前哪经历过这种疼痛,平日里修行也有身体底子在,并不怎么艰难。这疼痛,远远超过平日里挨刑的十倍百倍。 宋悯欢艰难的在池子里站着,全身没有一处不疼的,池子里的水仿佛争先恐后的在往他身体里钻,像是要把他整个人吞噬殆尽。 他指尖扣在了池子边缘,薄薄的里衣全部都浸透,面庞看起来略微的狼狈,还没到一刻钟,便有些坚持不下去了。 “师尊……” 起初他还能忍着不喊疼,后面指尖都有些抖,脸色完全是惨白,下唇都被咬出了血,疼痛未能稍减半分。 泉水化作尖锐的利刃,渗透进他的血脉里他的内脏,像是钝刀在磨着柔软的内脏,疼得他五脏六腑全都纠成了一团。 不仅如此,宋悯欢集中注意力在这些疼痛上,很快发现自己的意识有一些模糊。 他眼前一昏,整个人陷进了泉水里,口鼻处都进了水,呛得咳嗽起来,窒息的感觉和疼痛蔓延在一起,仿佛下一刻就要死掉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悯欢的意志都有些消沉,他都有错觉会疼死在这净灵泉里。 怪不得师门里最严重的惩罚便是送到无净门惩处,想来这里膳食艰苦、灵泉更是泡一次便能没半条命,怕是没几个人能在这里待住。 他还佩服起来这里的僧人……不过也不是很担心,沈映雪一定不会不管他的。 这般想着,一旁传来了一声轻声叹息。 “哗啦”一声,另一道人影也入了泉水。沈映雪身边的气息光是感觉,就让他身上的疼痛顷刻消减了几分。 宋悯欢像是一尾渴极见到泉水的鱼,下意识的朝沈映雪靠近。然而他身上尚且被泉水浸着,行走间逐渐浑身失力,腿一软便跌入了沈映雪的怀中。 池水随着晃起来水花,他撞上了温热的身.躯。 疼痛瞬间消散了,宋悯欢松了口气,他鼻尖前闻到了沈映雪身上好闻的香气,墨发散进池水里。 他抬起眼眸,对上了沈映雪的眸底。 那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弧度上挑,眼睫长而翘,眼珠像是沉墨一般浓黑,温润中隐藏着几分攻击性。 沈映雪垂眸看着他,握住了他的手腕,嗓音低沉,“宋悯欢,是谁教你这般投怀送抱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22、第 22 章 宋悯欢太疼了,如今也顾不上礼义廉耻,实话实说道:“师尊,太疼了,我受不住……什么时候能出去。” 他知道沈映雪实际上还是心软了,不然也不会下来。 沈映雪在池水里待着神色如常,看样子这里的池水对他没有丝毫的影响。 他问了,沈映雪却没有回答,一道白光从眼前划过去,进入了他身体里。 白光非常柔和,在他体内细细的润着他的筋脉,将那些被泉水灼烧过的血络恢复如初。 宋悯欢身上也不疼了,他两只手还搭在沈映雪的肩膀上,两人的姿势实在有些怪异,他缓了一会之后,就慢慢的松开了。 刚松开,他向后退了一步,动作急了些许,猝不及防地又向前倾去。 “师尊……” “疼了便撒娇耍赖?”沈映雪接住了他,眸底似笑非笑,“这泉水都受不住,你身体底子太差,看来回去要重新练练体能。” 宋悯欢心想沈映雪这是把他当小孩了,不过他现在是在男神怀里……一想起来就有些不好意思。 他身上也确实没力气了,干脆赖着没动,厚着脸皮就这么赖上了。 沈映雪似乎有些乐了,不过到底没有推开少年,由宋悯欢这般靠着。 他在心里想着,回去一定要给这小子加十倍的体能训练。 宋悯欢占够了便宜,才问道:“何时能出去?”他手脚都泡的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再泡下去怕是会泡散了。 沈映雪指尖碰上他的额头,白光回到了指尖,“可以了。” 他从灵泉里出去,像是练了三天三夜的剑一般,整个人累的站都站不稳,他到了巨石边,自己烘干了衣服,然后穿上了外袍。 “师尊可看出来结果了?” 沈映雪微微拧了下眉,很快又舒然开,“没有任何异常,你先回去吧。” 待人出了房间之后,沈映雪旁边显现出来了无净的身形。 无净道了句阿弥陀佛,“宋公子身体确实没有异样,仙君看起来对此结果似乎不甚满意。” “我是在担心,”沈映雪从门外收回了目光,“若是查出来了,还能够对症下药,如今什么都查不出来,反倒未必是好事。” 无净一双眼里无悲无喜,眼里闪过了什么,垂下眼眸平淡道:“仙君过于谨慎,万般皆命数,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此事连你都无从查探,想来便是天意如此。” 沈映雪摇了摇头,“非天命也,只怕是人为。” 不过有他在旁边看着,无论是不是,结果都不至于会太坏。 无净低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烛光映在他的脸上,他问道:“之后仙君可要去往重光城?” “听闻封神榜要重开了,这一届的天姿少年都要前去。仙君若是带徒弟前往,此行恐怕不会顺利,这符灵……可助仙君徒儿一二分之力,祝仙君一路化坎坷为坦途。” 无净说完这番话,身形便消失在了原地,沈映雪的手上多了一张深褐色的符灵。 …… “宋悯欢!!再不起来我们就要走了,你怎么还在睡。” 孟齐敲了两下门,里面没有反应,她不是有耐心的人,又大力的拍了两下门,直接一脚把门踹开了。 “你干什么?”庄离冷脸挡在了孟齐面前,用剑鞘拦住了孟齐,“不准进去。” “小庄仔,你让开,我数三个数,”孟齐,“三,二……” 最后一个数还没有数完,宋悯欢出现在了两人面前,他面色红润,看起来像是做了什么梦刚醒一般,整个人都比昨日精神了十倍。 “你这是……”孟齐看着他欲言又止,“收拾好了?我们今天要走了,你师尊在外面等着我们呢。” 宋悯欢浑身还是酸疼的,这座寺他以后都不想来了,前一天的泡泉水经历给他留下来的心理阴影,他现在整个人还是蔫巴巴的。 “你昨天去干什么了?夜里做了什么美梦?” 孟齐在一边若有所思地托着下巴,“昨天夜里你师尊叫你过去了?” “师尊说我体能太差,以后回去要重新练,”宋悯欢想了想,“我忘了一件事,前一天师尊说不让我们出无净门。” 庄离瞥他一眼。 “你什么意思?”孟齐,“你不会把我们两个也抖出来了吧?” 谁不知道违反了规矩回去肯定是要受罚的。 宋悯欢不好意思道:“我一不小心说漏嘴了。” 庄离:“……”他一定是故意的。 孟齐闻言略微无语,路上一直在教导宋悯欢,“不是我说你啊,哪有你这么实诚的,你师尊那么严厉,我们对他用不着句句实话。要是句句说实话,峰里的各弟子估计早就全都被逐出师门了。” “以后你要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虽然你师尊看起来温柔柔的,但是你不知道,我听我爹说过了,他若是动真格,比慎刑堂的长老还要吓人的多。毕竟是天下第一仙君,你以为他能坐上这个位置是闹着玩的吗……” 孟齐絮絮叨叨:“不要觉得没有关系,说不定他哪天看我们三个不顺眼,发配我们到无净门修炼,都是轻飘飘的事。” 她有直觉,他们三个以后可能还会做一些……沈映雪不允许的事,比如违反门规什么的,咳,毕竟她一向都不算乖巧的弟子。 宋悯欢:“我若是撒谎,师尊肯定知道。” 红莲玉扣微微闪了一下,另一边的沈映雪闻言情不自禁地挑了下眉,他手里握着另一枚红莲玉扣,和宋悯欢脖子上戴的那个一模一样。 孟齐呵呵:“你怎么知道你师尊知道的?你师尊又不天天看着你,难不成他还天天关注着你,关心你每天去哪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不成?” 真的在关注大徒弟每天去哪、见了什么人,偷听大徒弟和别人聊天的沈映雪:“……” 宋悯欢觉得孟齐说的有道理,他想了想,点了下头,“我知道了,以后不会说你们,放心吧。” “不过就算师尊知道了也没事,他很宽容,待人很好,不会为难我们的。” 其实宋悯欢也不会真的什么都跟沈映雪说,不过他心里还是下意识地维护沈映雪,他不乐意别人说沈映雪半点不好。 “你还是没听懂我的意思,”孟齐感觉宋悯欢在跟他装傻,“算了,以后你就懂了。” 庄离轻飘飘地嘲讽开了口:“他很喜欢师尊。” 意思是跟他说这些都没用。 宋悯欢没有反驳,他们三个到了无净门门口,沈映雪和僧人在说着什么,在他们不远处的空地上,立着一只几人高的白色纸鹤。 纸鹤看起来像是飞船,两边翅膀张着,中间是几个房间组成的背部,上面不知用什么材料画出来的,鹤眼鹤身看起来栩栩如生。在纸鹤的尾巴上,上面有红色的东西在燃烧,像是无数只红色的萤火虫汇聚在一起,它们在空中组成了一个古老的符咒图案,火光如明似灭,宛如万千飞蛾扑火,看起来壮观而又绚丽。 宋悯欢盯着鹤尾红色的东西,问道:“那是什么?符咒吗?” 看起来又不像是符咒。 孟齐一边上了飞船一边道:“那东西叫做红缨油,又名凤凰之血。它们所蕴藏的灵气比上品灵石还要高百倍有余,用它作符咒,纸鹤可一日行千里,这种红缨油产自赤月之国。” “传闻赤月之国在上古时期是仙魔战场,战乱之后,那里的商人不知道从哪里弄出来了这种红缨油,此物用途比极品灵石还要广泛。用此物铸剑,铸出来剑刃比一般的灵剑要锋利百倍,用此物画出来的符咒阵法,威力堪比上古符咒,甚至用此物炼制丹药,低级炼丹师也能练出来上品丹药。” “这东西十分名贵,在三界十分盛行,但是产量却不多,能用的起红缨油的,身份地位都不会差到哪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有那么一瞬间,宋悯欢感觉那在火咒之中燃烧的,像是鲜血。 他很快收回了视线,也跟着一同上了纸鹤。 “师尊,我们可是要回宗门?” 沈映雪:“去重光城。那里有新一届弟子的剑会大比,封神榜如今也要重排,你们若是进不了前五,就不必回天雪宗了。” “前五?”孟齐笑嘻嘻,“仙君对我们要求也太低了些,最起码也要前三。” 宋悯欢虽然不知道这个封神榜是什么东西,但是大致猜到了些许,立刻上前捂住了孟齐的嘴,把人拉到了后面去。 “师尊不要听她的,”宋悯欢,“封神榜是根据什么排的?” 沈映雪微微一笑:“里面布置的有任务,你们去了自然就知晓了。” “我们宗门里只有我们三个去吗?” “不止你们三人,其他弟子已经赶过去了,如今只剩你们三个。” 京兆有四大修仙宗门,天雪、揽华,皓月以及无净门。 “除了你们,其他各大大小小的宗门都会派人过去,不要小看那些小门派的弟子,他们很多因迫不得已在小门派里待着,但是天姿未必比你们差。” 修仙第一注重的是天姿,第二才是努力,若是天姿高的修士,哪怕是修炼资源差些,经过历练之后,很快就会成长起来,后面的修为不会比大门派仙门里的弟子差到哪去。 “小庄,你有信心拿第一吗?” 宋悯欢回想起来原著里,这次仙门大比里,庄离似乎是拿了第一的。因为庄离是那种越打越兴奋的类型,到最后和第二名打了三天三夜,硬生生的把第二名耗的放弃了。 当时观看的很多修仙大能也在感叹,庄离的意志力和耐力,实在是强的令人叹服。 庄离怀里鼓鼓的,还塞着他前一天买的点心,闻言回道:“没有。” 宋悯欢:“……” “你一直捂着做什么,点心放久了会坏的,早些吃完。” 庄离闻言把怀里的点心掏了出来,把外面包的一层纸打开,拿了两块填进了嘴里,垂着眼的时候看起来动作十分认真。 “小庄子,你拿的什么啊,给我也尝尝。” 孟齐的手还没有伸过去,就被庄离用剑鞘打偏了。 “真够小气的,”孟齐呸一声,她想她的那些小弟们了,如果是平时,她小弟们早就把点心茶水给她准备好了。 他们还要在飞船上待一天,宋悯欢见庄离和孟齐在互相冷嘲热讽,有一些想笑,转身的时候看见沈映雪一个人在船头站着,他到了沈映雪那里。 “师尊,这纸鹤船可是你画的?” 宋悯欢摸了摸船边缘的鹤身,上面的花纹细节部分也画的很好,上面像是裹了一层层羽毛,边缘还有一些水墨纹路。 “好些年前画的了,”沈映雪温声道,“怎么,你想学?” 宋悯欢有点惊喜:“我可以吗?以我现在的修为,是不是还不到时候?” “这纸鹤并不难,我现在画给你看,只画一遍,若是学不会,”沈映雪顿了一下,“学不会回去自行领罚。” 宋悯欢闻言不高兴:“那我不学了,师尊你这是强人所难。” “不试试怎么知道你不可以?”沈映雪,“这样如何,若是一遍学会了,有奖励。” “师尊觉得我可以?” 沈映雪微微颔首,摸了下他的后脑勺,“你没问题的。” 听到沈映雪这么说,宋悯欢心里从原本的半信半疑不自觉的就偏向了他也可以,他脸上又有点热,“那我试试吧。” 沈映雪看着一边少年脸上稍稍红了,唇角勾了下,修长的指尖在半空中一点,半空中凭空出现了一个纸鹤的图案。 “先看好了,画要以俯视纸鹤的角度去画,因为重点是上面的房间和鹤尾部分。” 沈映雪指尖在半空中先勾出来了鹤头的部分,然后其他部分一一的画出来,很快空中出现了一个活灵活现的纸鹤图案。 这么看了一遍,看上去好像似懂非懂,宋悯欢也跟着画起来,结果画的鹤不像鹤,倒是更像一只伸着长脖子的小黄鸡。 沈映雪在旁边笑了,“还不错,比我当年第一次画的要好多了。” “没有师尊说的那么简单,”宋悯欢有点后悔答应了,回去还要受罚,之前的惩罚也没领,这样堆在一块,他怕不是要在参悟崖挂个半年。 “我再教你两次,学不会就真的要受罚了。” “什么什么啊,我也要学。” 孟齐成功从庄离那里偷到了一块点心,虽然手被打肿了,但是脸上依旧带着洋洋得意。一旁的庄离黑着张脸,在认真思考着要不要直接把孟齐从飞船上扔下去。 反正也摔不死,真摔死就算了。 “你们两个都过来,我在教悯欢画纸鹤,学不会要回去受罚。” 孟齐默默翻了个白眼,转身回了房间里,“那我还是不学了,以后善善学会了送我几只。” 庄离在原地留了下来,他看着半空上面的图案,看上去又跟画符一样,嘴角忍不住微微抿了下。 他讨厌画符。 三遍下来,宋悯欢学的勉勉强强,庄离会画了小黄鸡。 沈映雪把庄离交给宋悯欢了,“你教教你师弟,让他耐心一点,不要急躁。” 说着,一个锦囊落进了宋悯欢怀里,这便是奖励了。宋悯欢打开了锦囊,里面是两张符咒,一张是深褐色的,是渡化符,另一张是白色的,上面是一个“沈”字,是沈映雪给的保命符。 他把两张符都收起来了,重新教了庄离画纸鹤,对庄离道:“要记好了之前答应我的,莫要随意动手伤人,也少理那些其他门派的弟子。” 庄离的体质他是知道的,身为男主,总是容易受到各种挑衅和针对,他怕庄离冲动易怒又得罪到人会遇到危险。 “知道。” 飞船在第二日抵达了重光城,重光城位于京兆中心,属于重要城池之一。城池巍峨屹立在夕阳之下,朱楼碧瓦、飞阁流丹,城外漆了一层浅浅的鎏金,楼檐上挂了一排骨铃,骨铃随风会哗啦哗啦的碰撞在一起发出欢快的轻响。 他们四人入城之时,路上遇到的有很多修仙弟子,他们衣袍上有各种图纹。 青竹、星月,芍药,红莲……各种图案的道袍在巷子里随风刮起来一角,金莲隐隐泛着光。 他们进城没多久,就碰到了来接他们的蓝宿,蓝宿冲他们三人道:“我收到了仙君的指令便立刻过来了,你们三人先随我过来。” 沈映雪有意隐藏了身形和气息,在人群中非常不显眼,几乎没人注意到他,包括蓝宿也是。 “如今仙门剑会即近,城中人满为患,我们宗门的弟子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在西城,一部分和你们一起在东城。” 蓝宿说着把令牌给了他们,一共四张令牌,都是按沈映雪说的准备的,对他们道:“我在西城,你们若是有事随时跟我传音。剑会还有几日,这几日城里盗贼猖狂、不轨之人也较之平常数量更多,你们在城中小心行事。” “近几日还出了几桩弟子被杀的案子,在夜里尽量不要外出,若是外出记得多叫一些人。” 蓝宿把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和他们道了别,领着两名弟子走了。 “弟子被杀?”宋悯欢有些奇怪,“此事没有人查吗?” “这事年年都有,”孟齐,“每到剑会,来的弟子多了,那些人便会趁乱动手,抓修为低的弟子,将人杀了之后取灵根、天材地宝,或者抓了人带走当炉鼎。” 宋悯欢:“炉鼎?” “你不会不知道吧?”孟齐看了他一眼,跟他解释道:“修仙之人通常寿命长,身体也更加耐折腾,他们那些阴邪组织里有一种药,下了之后可以让修士变成炉鼎,只要与炉鼎双.修……炉鼎便会被采补,另一方的修士的修为会迅速提高。” 宋悯欢拧了拧眉:“此等邪术……祸害之流,没有人管吗?” “当然有人管了,这种药明面上自然是禁止的,但是因为带来的效益高,背地里还是有非常多的地下交易坊阁出售。” “至于这些弟子,”孟齐,“如今全部都在为剑会做准备,死了几个弟子,除非是出身特别高的,不然这个关头,哪里有人有精力去管?” “那些组织也很会算计,他们专抓出身不高、天姿一般的弟子。这些弟子大部分从远乡而来,有些是孤儿孑然一身,有些是爹不疼娘不爱被送到小宗门……他们消失了也不会有人为他们鸣不平。” 可能同门的弟子会感叹一声、难过几天,像是在平淡生活里撒上了一层苦味的盐。这些盐会令他们一时苦涩,当味道散去之后,一切如常,没人会记得他们很久。 宋悯欢下意识地看向隐匿身形的沈映雪,问道:“师尊,真的是这样吗?” “孟齐说的不错,”沈映雪似乎猜到了他在想什么,轻轻一笑道:“有光的一面,自然也会有黑暗的一面。我是仙君,并非这京兆十二州的主人,很多事,也并不是我能干涉的。” 若说这些地下组织,城中的皇室不知晓自然是不可能的,甚至他们很多人都参与其中.共同谋利。京兆十二州,虽说不是全部都如此,但是大部分都是如此。 他的存在,是保证光明的一面覆盖黑暗的一面,让普天照下来的依旧是阳光,如此便是他的职责。 至于那些边边角角里的黑暗,他并不能全部都铲除干净。 宋悯欢听出来了沈映雪的意思,不得不想,无论在什么时候,真正意义上的盛世实际上……都是水花倒影。 这个盛世太过于狭隘,对有些人来说是盛世,可对于另一些人来说,可能是人命不如草芥的时代。 东城里客栈不少,他们的客栈挨着市井街,这里很热闹。宋悯欢看着来往的弟子,很多衣服都穿的很繁复,上面的图纹都是用金丝绣的。 他注意到庄离看了几眼那些路过的弟子,问道:“小庄也喜欢那种亮晶晶的衣服?” 庄离瞥他一眼,“不喜欢,丑。” 他们两个原本是师兄弟之间聊天,说的声音也很低,而且来来往往的弟子很多,不刻意留意他们俩是听不到的。 不远处几个袖口用金丝纹着青竹图案的弟子停了下来。为首的少年生了一双阴翳的眼眸,他皮肤灰白,唇色淡的仿若透明,半边头发遮住了一只眼睛,眼神里十分阴沉。 少年衣着华贵,全身的青竹都是用金丝纹的,腰带上还系着一块清水玉佩,上面有个繁体的“水”字。 重光水家,是四大宗门里揽华峰的名门之一。 “丑?”阴翳少年目光落在庄离身上,阴恻恻道:“你什么意思?” 庄离眼皮抬了抬,丑还能是什么意思,不过他想起来了便宜师兄说过的话,就没有开口,选择了忽视在他面前跳来跳去的跳蚤。 “公子误会了,我们方才并不是说你们,”宋悯欢撒谎眼睛都不带眨的,语气很温和,态度让人挑不出错来,“方才我跟我师弟在说路边的成衣店里用水锦布织出来的衣服,看上去亮晶晶的,我想给我师弟做一身。” 孟齐就没那么客气了,“大街上人那么多,你们是耳朵长我们身上了,怎么知道我们说的是你们?” 宋悯欢不轻不重地扯了一把孟齐的袖子,希望孟齐闭嘴。 旁边已经有不少弟子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里面带着看热闹的期待。 那少年目光从宋悯欢的脸上转向孟齐,再转向他们的衣服上,平平无奇的道袍,连图案都没有,少年眼里略微轻蔑。 “我就是知道,”水九歧手中的长剑微微出鞘一指宽的距离,银光一闪。 宋悯欢迅速拉着庄离后退一步,孟齐也退到了一边,他们三个人的袖子已经同时在空气中被剑气撕裂开来。 “丑八怪,你干什么呢?”孟齐看了一眼被划开的袖子,半条胳膊都露出来了。她一脸暴躁,看着对面的水九歧,手里的长戟嗡嗡而鸣。 “脑子有病吗?” 宋悯欢把孟齐往后拽了拽,“算了,我们先回客栈。” 庄离握紧了手里的剑,盯着水九歧面色不善。 有许多弟子围在不远处在窃窃私语,沈映雪明显对于这种事不会插手,都让他们自己处理。 眼看着对面的水九歧表情更加难看起来,他先拉着庄离和孟齐走了,孟齐临走的时候还呸了一句。 “什么鸟人,身上缝条破金线就不得了了,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水家的,估计也是水家的废物。” 宋悯欢有些哭笑不得,压低声音道:“这里人多眼杂,我们刚过来,尽量不要惹事。” 更何况那是水家的人,惹上了绝对是一桩麻烦。 “等剑会上见,到时候再好好收拾他。” 孟齐听他这么说,冷笑一声道:“就怕我们不惹事,他还是会来找我们麻烦。” 她说着,看了庄离一眼,庄离察觉到了,也看向了她,黝深的眼底情绪不明。 虽说这事不怪庄离,但是还是和庄离脱不了关系。每次都是这样……庄离的运气没有最差,只有更差。 孟齐什么都没说,但是那一眼已经说明了一切。 庄离也并不在意,他从小到底遭受过冷眼遭受的多了,早就已经习惯。 他又看向一边依旧忧心忡忡的便宜师兄,便宜师兄在他看过去的时候,又对着他笑了起来,一点也没有想过这件事是因他而起。 或者是想到了……也并不在意,愿意为他闯的祸收拾摊子。 庄离指尖微微绷紧,垂下眼眸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客栈外。 水九歧看着那群天雪宗的弟子离开,他眼里一片阴沉,一旁的另一名弟子道:“少爷,我们再不去,怕是要耽误时间。” 他闻言收回了视线,打算回来再收拾那群人,就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突然脚底一滑,“嘭”地一声,他想站稳却没有站住,整个人直直地向前摔倒。 “少爷!?” 不仅如此,手边的剑也正好没有握稳,这种十年前没有出现过的情况在今天却出现了。剑刃出鞘划在了他的脸上,在他露出来的那一半脸上划出来一道血口子。 水九歧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心里蔓延出来一股怒气来,因为他这么一摔,被头发遮挡住的另一只眼睛在摔倒的时候露了出来。 那是一只灰白无光的眼睛。 虽然他很快就又遮挡住了,但是还是很多人看见了,有一些弟子发出来笑声,目光时不时地朝他看过来。 在他看来,那些目光都带着嘲笑和鄙夷,他掌心触碰到了尖锐的石子,疼痛蔓延上来,如果不是有人搞鬼……他不可能摔倒,也不可能会划破脸。 毕竟这种低级错误只可能是初修炼的弟子才会犯的,他脑海里浮现出来刚刚的三道人影……是他们三个,一定是他们。 水九歧握紧了掌心里的石子,怒气逐渐转化为阴冷的情绪,他用手一抹,脸上的伤便消失了。 那三个人……他绝对不会放过。 …… 宋悯欢他们四个人一人一张令牌,重光城里因为前往的修仙弟子多,夜市盛行,一连开了几条街,各条街道坊市在夜晚依旧灯火阑珊。 虽说有出事的弟子,但是大部分弟子都还是愿意出去的,他们三两结伴,有些还有自己家的长老领着,都没有很担心危险会降临在自己身上。 即便面临着危险,在人非常多的时候,大部分人都不会认为危险会那么凑巧降临在自己身上。 宋悯欢不这么认为,而孟齐和庄离……他俩根本不怎么害怕,这两个都要出去,反正他们待客栈里也没有事干,最后一致都同意出去了。 “小庄,你出去要做什么?”宋悯欢拍拍庄离的肩膀,“跟谁学的也变得这般爱凑热闹了?” 庄离淡道:“在客栈里待着等他之后过来找我们麻烦?” 宋悯欢:“你怎么那么确定人家会过来找我们麻烦?说不定人家会过来跟我们道歉呢。” 是非常确定。 庄离对自己的体质十分了解,那些主动招惹他的、对他怀有恶意的,在招惹他之后,都会受到一定程度的反噬。 他根据以往的经验,估计那水家少年遭到反噬之后,肯定会怨恨于他,然后继续过来找他麻烦,像苍蝇一样烦人。 只不过这一次,记恨的可能就不止他一个了,会同时记恨上他们三个。 “不要想那么多,我们出去是为了玩的,还有几天剑会,现在练剑也没什么用了。这几天好好放松,你可不要再半夜偷跑出去练剑……” 刚想提醒徒弟们任何时候不能懈怠的沈映雪:“……” 宋悯欢跟庄离说着,客栈一楼摆了十几张木桌子,有一些弟子没有出去,在这里待着看心法,还有的刚从外面回来,在一楼吃面,他一眼扫过去,干什么的都有。 这么看着,他面前一道人影正好朝着他们的方向过来了。阴影落下来,他下意识地让开,对方也跟他一样,他们两个各自让开擦肩而过。 宋悯欢在侧身的时候看了一眼,这人戴着斗篷,他仿佛看到了一张艳丽的红唇和女子的下颌,还闻到了浓烈的奇怪味道,像是许多种香粉混合在一起。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一些违和,他没忍住多看了一眼。 “善善,看什么呢?知不知道刚刚那个女人是干什么的?” 孟齐压低声音道:“那种女人叫夜花女,只要你有渠道联系,一夜只要两块中品灵石。” 空气中还残留着香粉的味道,宋悯欢被呛的屏住了呼吸,到外面了才好一些。 孟齐笑道:“有些长老可能会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你师尊在这里,就不要想了,他不会同意的。” “我没有想,”宋悯欢说,“就是感觉有一些奇怪。” “你第一次见感觉奇怪很正常,”孟齐的注意力很快被热闹的街巷吸引住了,“这城可比之前的几座要有意思多了。” 庄离:“先去打听消息,城里有买消息的地方,一块灵石一条消息。” 他们首先要知道以前的剑会都是怎么比的,一般都是直接对决,但是往年也出过以其他方式进行比的,每一年的模式都说不定。 比如有一年,剑会的比试方式是在剑祖面前参悟,按照参悟后等级提升的多少分排名。大部分人什么都没有参悟到,他们在剑祖面前和那些在参悟的弟子很快混战起来。 当时跌落剑坛便是输,那些没有参悟出所以然的弟子趁着那些参悟出来的弟子在冥想,把他们都推下了剑坛。 如此,当时有所参悟的弟子,一边面临被推下剑坛,一边要想办法突破修为,在当时的情况下可以说非常艰难。 还有一年,剑会的比试方式是在五重地狱阵里,用剑载灵,想办法在没有灵气的地狱阵里打败里面的五个不同品阶的阎王。 那群顶级大能平常都很闲,最乐于为难新一届的天姿弟子,这几乎成了每一届都会形成的习惯。 重光城里有一座九玄坊,里面收集三界从上到下各种消息,只要你有钱,想买什么消息都可以买到。 不过他们做生意也很有讲究,越是身份高的人,你想知道他们的事,需要付出的代价就越大。 如果只是想知道很多人都清楚的消息,一般用灵石就可以买到,如果想知道很难打听到的消息,则需要用稀有物去换。 九玄坊是一座十层的楼阁,赤红的灯笼挂满屋檐,远远看上去像是一座塔。两边的墙上有很多面具,各种各样的鬼怪妖魔。 他们被人领着进去,房间里昏暗而安静,里面有阵法,可以保证他们的谈话不让任何人听见。 来接待他们的是一个戴着小鬼笑脸面具的胖大叔,他们打听了在他们前几年的剑会比试方式,胖大叔笑嘻嘻地一一告诉了他们。 “今年的剑会可能还是会不按常理出牌哦~” 胖大叔的声音听起来不男不女,粗糙的像是砂纸刮过的一般,听久了有股令人毛骨悚然之感。 他们问完了,胖大叔笑嘻嘻:“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了。” 宋悯欢说完之后,发现戴着面具的胖大叔脖子突然扭过来,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胖大叔转瞬之间到了他面前,离他只有不到一寸的距离。 他猝不及防地对上那张红色阴森森的小鬼面具,心里吓了一跳,微微向后退了些许,不知道这胖大叔是干什么。 “看在你们买了那么多问题的份上,”胖大叔也退了回去,依旧笑嘻嘻的,“我免费送你们一个消息。” 胖大叔的那张面具上的小鬼仿佛也在看着他们,小鬼獠牙尖锐,他身形隐在阴暗处,像是小鬼从胖大叔脸上爬了出来,正在嘎吱嘎吱地笑着。 一阵阴风顺着吹进来,房间里的蜡烛被吹灭了。 “你们三个里,其中一个会死在今天夜里。”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3-1522:45:57~2021-03-1623:47: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糖拌饭才好吃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糖拌饭才好吃20瓶;沈肆尘5瓶;大橘为重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23、第 23 章 “死胖子,你瞎说什么呢?” 孟齐把蜡烛重新点燃了,发现那胖大叔已经不在房间里了,不爽道:“他这九玄坊能开到现在真是不容易。” “沈师叔,我们把他们坊里砸了吧。” 孟齐是孟与今的女儿,也是孟与今的徒弟,按辈分应该叫沈映雪师叔,她平日里都是仙君仙尊的喊,只有有求于人的时候才会喊师叔。 “还不如不送我们这消息,”宋悯欢很不高兴,没有人希望被咒会死,他在临走的时候,偷偷地在房间里放了两道符。 “他说的不要信,下次不来他们这里了。” 宋悯欢路上这么说着,在快到客栈的时候却把沈映雪给他的那张保命符偷偷地塞到了庄离的衣服里。 “这是什么?”庄离把符拿了过来,看到上面的一个“沈”字,没什么表情。 “师尊给的平安符,分你一个,好好放身上,不要弄丢了。” 孟齐看了一眼,酸道:“这一张符可比极品灵石还值钱的多,你师兄对你可真够好的。” “大小姐,你身上的好东西可比小庄多多了,” 宋悯欢可是知情的,孟齐在宗门里可是收揽了不少宝贝,加上每次孟齐出远门,她那一群小弟不放心她,都会塞各种好东西。 “那也不一样,这是你给的,你给小庄仔不给我,我也是你同门师姐,你这是差别对待。” 宋悯欢看着孟齐一幅可怜巴巴的模样,心里有点想笑,他从自己储物袋里拿了几张灵符出来,比不上沈映雪给的,威力比普通灵符绰绰有余,都塞到了孟齐手里。 “这是我全部家当了。” 孟齐都收下了,笑着拍了拍宋悯欢的肩膀,“这还差不多。” 一旁的沈映雪看着这一幕,给宋悯欢传音问道:“为何将保命符给了庄离,不怕万一出事的是你自己?” 宋悯欢觉得是庄离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毕竟庄离是男主,成长路上会面对各种危机和险境,他不过是个炮灰,应该没人要他的命。 就算有……还有沈映雪在,他相信沈映雪。 这么想着,便说了出来。 宋悯欢:“我相信师尊。” 沈映雪看了他一会,似乎是低低笑了,“什么事都相信师尊?” “要看什么事了,”宋悯欢不上他的当,“我相信就算真的遇到我没有办法解决的危险,师尊也一定能够解决。” 他们两个一直在传音,中间的孟齐还在研究着宋悯欢给的符咒,庄离则是盯着掌心里的符咒一直没有说话。 “为什么给我?”庄离也问了出来,嗓音有点闷。 宋悯欢心想这小子八成感动坏了,他扒着庄离的肩膀,可惜庄离比他高,他只能退而求其次的拍了拍庄离,眼里蕴着笑。 “你说为什么呢?因为我是你师兄啊,师兄的职责,便是要照顾好小师弟。小庄,我也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小师弟,师兄当然疼你了。” 孟齐:为什么听起来不像是对小师弟,反倒像是对儿子。 庄离攥紧了手里的符箓,他心想才不是这样。他见过很多同门里的师兄弟互相争宠献媚夺权的,有的互相算计、互相利用,根本不会把对方的性命当回事。 他还想问只是因为是师弟吗?如果师弟不是他,是别人呢?也会对别人这样吗?还是只对他这样? 心里这般想着,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庄离把符箓揣进了怀里,听旁边的便宜师兄又道:“要谢应当谢师尊,这是师尊前一日给我的。” 他轻轻“嗯”了一声,却没有对沈映雪道谢的打算。 沈映雪也没有在意,小徒弟除了稍微信任他师兄一点,对谁都是竖起一身倒刺。 在路上的时候路过了云吞小铺,孟齐要吃这家的云吞,他们四人便一起过去了,要了四碗云吞。 “一碗韭菜鸡蛋馅、两碗猪肉山菇,还有一碗素山药。” 说是云吞,实际上大小和饺子差不多,沈映雪吃的是素的,韭菜鸡蛋的是孟齐,山菇的是他和庄离。 他点了一碗,庄离就要了一碗一样的。 店里有不少跟他们一样来尝鲜的弟子,三三两两坐在一起,他们四人找了个靠近角落的位置。 “不知道今年的剑会怎么比,我听有人去九玄阁买了消息,今年恐怕也不是直接比试。” 他们旁边的两名揽华峰的弟子在小声议论着,声音不大,但是他们离得近,都能听见。 “对了,我打听到一件事,你们可知皓月峰的徐晚钦?” “似乎听说过……他是风信长老的弟子?” “这小子可厉害了,听闻原本是从水镜国一个小村子里出来的,最开始没有测试出来任何天赋,他日日去皓月峰苍穹阁问剑,每日只睡一个时辰,后来你们猜怎么着?” 旁边两名弟子小声道:“后来怎么了?” 宋悯欢听见了,也有些好奇,一天只睡一个时辰,可不就是两个小时?有这种毅力,此人绝不可小觑。 然后他就忍不住看了庄离一眼,庄离在宗门里也是非常努力的一类,不过庄离是本来天姿就很高。 “后来啊,”那弟子压低了声音,“他从没有天姿,经过日日风吹雨淋,在苍穹阁待了三年,之后觉醒了剑道,一跃成为了皓月峰里天姿的佼佼者,然后被风信长老收为了弟子……” “最有意思的是,当初他入宗门拜师的时候,那时他天资愚钝,没有一个长老愿意收他。他在风信长老殿外跪了十日,风信长老路过时连看都未看他一眼,当时好像是璇玑长老路过,看他晕过去便把他带走了。” “这当时一度成为皓月峰的饭后之谈,那时便常常有人说:苦心人天不负,苍穹阁问道三载,终成三殿长老首徒。” 宋悯欢听的心里微动,他们的云吞上来了,上面撒了一层辣子,闻起来味道非常的香。 “一天睡一个时辰,”孟齐,“比小庄仔还能熬啊。” “这应当算是逆天改命的成功例子了,”宋悯欢用汤勺舀了一个云吞,吹了吹道:“听起来很厉害。” 庄离掀了掀眼皮,“你对他有兴趣?” 确实有一点,不过这种人天生就很吸引人的好奇心吧,能从泥地里爬出来,必然是付出了百倍千倍外人看不见的努力。 宋悯欢反问道:“你没有?” “没有,”庄离气息变得稍微有些冷。 “哪里都不缺努力的人,”沈映雪,“有时候你们觉得自己够努力了,其实相比起来其实还差的远,不过也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 “无用的努力百日,不如用心的努力一日。” 沈映雪吃饭的时候非常养眼,山药在汤勺的勺底衬着,像是一团雪融化在上面。他注意到了宋悯欢的目光,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想要这个?” 宋悯欢愣了一下,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沈映雪用汤勺舀了一个放进了他碗里。 包的圆圆滚滚的云吞很快和其他圆滚滚混在了一起,宋悯欢也不好再舀回去,只好道:“谢谢师尊。” 他把沈映雪舀给他的那个云吞吃了,一个汤勺递至他面前,庄离也舀了一个放他碗里。 宋悯欢:“……”他又不是不够吃。 “小庄,我够吃了,你不用给我。” 他说完了,庄离没有回他,坐在他对面在喝面汤。 孟齐在一边吃完了一碗,打了个“嗝”,一股子韭菜味。她在一边等着他们三个,等他们三人吃完了,一块回了客栈里。 他们四个人对房间都是挨在一起的,临睡前沈映雪在他们三人的房间外面都布了一层阵法。 “听到动静立刻传音给我。” “那水家的少爷居然没有来找我们麻烦,”孟齐去打听了一圈,“他下午就没有回来了。” “听说是水家嫡系的小公子,一家只有他一个少爷,被宠的无法无天,叫什么来着……水九歧。” 孟齐对他们两人道:“我听说那小少爷平日里没少得罪人,我问的时候那些弟子都颇为怨怼,想来像下午那般随意找人麻烦的事没少做。” “我们也是凑巧了,”宋悯欢,“夜里小心一点。” 三人各自回了房间,宋悯欢临走的时候又交代了庄离一遍,“小庄,符咒不要忘了带在身上,有不对劲立刻向师尊传音。” 为何不给他传音,他心里有自知之明,他远远没有沈映雪靠谱。 庄离“嗯”了一声,“你如果害怕,可以过来跟我睡。” “我当然不害怕了,”宋悯欢笑了起来,他们两人在房间门口分开,房间门应声合上。 躺在了客栈的床铺上,宋悯欢回想起来这一段时间,庄离现在对他态度比之前好多了。这是非常好的发展,一直这样下去……慢慢地把庄离掰正。 不让庄离成为一颗歪脖子树,让他长成直挺水灵的小白杨。 沈映雪也会越来越好,不会遭遇那般悲惨的结局。 宋悯欢就这么睡了过去,睡之前似乎闻到了一缕异香,他拧了拧眉,很快失去了意识。 夜半三更,香线散在半空中,房间里多了一道黑衣人影。若是宋悯欢在此时醒来,就会发现,这人正是他白天在客栈一楼遇到的那名夜花女。 女子身上穿着一身黑色长袍,大半张脸被遮住,只露出来一截下颌。她手里握着匕首,冷光荧荧,隔空对准了床榻上人的喉咙。 她走路的时候没有发出来任何声音,没等她靠近床榻,突然一道冷风刮过来,她背脊一僵,瞬间转过了身。 只见檀木窗边缘不知何时多了一道人影。 来人一身白色莲纹袍,面上温容俊朗,身形修长挺拔。 男子方进来,威压顷刻间覆盖整个房间,让她在原地半分都动弹不了。她手腕线条绷紧,握着匕首,背后冒出来一层冷汗。 只有床榻那部分没有被威压覆盖,似乎是怕吵着床榻上的少年睡觉。 沈映雪洒落一身冰冷月光,垂下来的眼眸带着些许睥睨之意。 “你是准备自己滚,还是等着我把你交给水家?”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24、第 24 章 宋悯欢是被隔壁房间里的一阵尖叫声吵醒的,他没有收到传音,但是还是担心庄离孟齐他们出事,立刻从床上起来了。 推开门之后,发现二楼上围了不少的人,不少人都在窃窃私语,一边的孟齐和他同时开的门。 “小庄呢?” 宋悯欢左看看右看看,没有找到庄离的人影,“嘎吱”一声,庄离也推开了门。 都没事,宋悯欢心里松了口气,看来昨日那九玄阁的胖大叔确实是胡说八道。 他们三人方出来,不远处许多弟子传来异样的目光,他们顺着人群的目光看向走廊尽头的深处。 原本阴暗的走廊此时围了不少人,从弟子的衣服缝隙里,隐约可见地上一片暗沉的血迹。 “发生什么事了?” 孟齐:“不知道,我们过去看看。” 宋悯欢和孟齐挤到了走廊尽头去看,有弟子给他们让开了地方。 走廊尽头的地上是一片血泊,血泊之中趴着个人,正是前一日与他们发生过矛盾的水九歧。 水九歧肤色惨白,像是被水泡过的一般,他身体上上下下有十几处血迹,看上去像是用匕首捅出来的,整件青竹道袍被染红。他还维持着从房间里爬出来的姿势,脸上一脸惊恐,指甲缝隙里都是血迹。 从房间里迤逦了满地深红色的血,像是全身的血都向外流干了一样。 一边的店小二还在慌慌张张的跟老板联系,围着尸体的几名女弟子险些吐出来,水家的小公子死了,此事怕是不一会便要传到上京去。 宋悯欢看了两眼,听孟齐道:“看来我们确实挺倒霉的。” 他们两个回到了庄离那里,庄离没有凑热闹的兴趣,沈映雪不知道何时也到了他们身边。 宋悯欢:“不是我们倒霉,是昨日住这里的弟子全都会倒霉。” 他们昨日得罪了水九歧,肯定会被列在嫌疑人之中,这整座客栈里的弟子,估计水家在查到整座真凶之前都不会放过。 他同庄离和沈映雪把水九歧的事说了,庄离面无表情,表情明显说明了两个字。 :活该。 沈映雪:“你们可看出来什么了?” 孟齐:“看血量,爬出来之后堆积的更多,可能凶手是在走廊上杀了他。而且血集中在腹部……” “如果我猜的没错,他的灵根很有可能被人取走了。” 修士灵根位于小腹,有些天姿高的弟子,灵根的品质也很高,相同的价值也会高。 宋悯欢莫名地想起来前一天的夜花女来,他当时便觉得有些古怪,却又说不出来哪里古怪。 若是说……便是违和感很重。 “小庄,孟齐,你们昨夜房间里可有什么异样?” 庄离:“没有。” 孟齐也摇了摇头。 “我昨天夜里没有睡着,临睡前闻到了一阵异香,然后就没有了意识。” 宋悯欢的房间离水九歧的房间最近,他猜测道:“会不会当时凶手正在行凶,我闻到的香气便是为了让我睡过去,以免察觉到动静发现他?” 孟齐:“那为何没有对我们用?你的意思是凶手只对没睡醒的用了这种让人失去意识的香线?” “那他还不如直接对整个二楼的弟子都用了,这样方便又省事。而且他怎么确定有的人睡着有的人没睡着?万一还有人睡的浅呢?” 宋悯欢想了想,觉得孟齐说的不错,“你说的对,那为什么他要对我用香线?” 他说着,看向沈映雪,沈映雪应当是知道答案的。 庄离看着他,眼里沉沉一片,“因为想杀你。” 沈映雪摸了下宋悯欢的脑袋,“小庄说的不错,昨夜确实有人去了你房间里,我把动手的人赶跑了。” “事情有因便有果,你要仔细想一想,做了什么特别的事,让自己被盯上了。” 宋悯欢闻言心里有点后怕,他居然睡的那么死,发生了什么他都不知道,如果不是沈映雪在,他估计就要嗝屁了。 那人没有去找孟齐、庄离,沈映雪,只找了他,为什么呢?他做了什么其他人没做的事? 宋悯欢费劲的思考了一会,不确定的抬眼看向他们三人,“因为我昨天吃了师尊和小庄的饺子?” 沈映雪庄离:“……” 孟齐愣了一下,随即笑的直不起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这么说我还吃了韭菜鸡蛋馅的,沈师叔还吃了素的呢,会不会明天就是我们了?” 宋悯欢微不可见的抿了下唇,越认真的去想,反而越想不起来。 “不用着急,仔细想一想。” 庄离拽了下他的袖子,“今天夜里跟我睡。” 孟齐:“跟你睡你能保护好你师兄吗?要睡也是睡仙君房间里最靠谱。” 庄离瞥她一眼,明显的让她少管闲事。 二楼的人没一会就散了,水家的人派人过来,清一色的青竹长袍,他们来客栈里把水九歧对尸体带走了。 客栈外面同时派了很多水家的人,他们的令牌全部都被收走,目前在查出真凶之前,不允许他们出城。 宋悯欢他们在客栈里吃完了饭,马上就要剑会了,因为水九歧死了,剑会往后推迟了几天。 “之前那么多弟子失踪遇害,都不见有人关注,现在死了一个世家弟子,剑会直接被推迟了。” “这便是巨擘和蝼蚁之间的差距。” 宋悯欢听出来了孟齐话音里的嘲讽,转移了话题,“我听闻下午会派人过来查案?” 孟齐:“不是已经查出来了吗,水九歧灵根被挖走,身上的天材地宝都被人夺了去,和那些遇害的弟子一样,应当是那些地下组织做的。” “我们看着便是,狗咬狗,一嘴毛。” 他们还在聊着,没一会,外面进来了两三名弟子,对一楼客栈的一众弟子道:“外面贴封赏令了!!水家的封赏令!” 闻言一楼热闹起来,弟子们都喜欢凑热闹,全部都三三两两的出去了,孟齐拽着他跟庄离,“我们也出去看看。” 宋悯欢还在思考着早上沈映雪跟他说过的话,被孟齐拽着出去,差点没站稳,还是庄离扶了他一把。 客栈外面就有告示栏,上面如今贴了一张深蓝色的封赏令,底下漆着水家的家徽。 若是有人能查出来凶手并将凶手交给水家,赏赐上品魄魂珠、红缨油,以及可去揽华峰剑阁进行参悟。 这奖励实属算得上丰厚,宋悯欢相信在场没有不为此心动的,甚至他和孟齐也都有一些心动。 “反正这几天我们也没事,也试试呗。” 庄离:“先要查出来是谁想要对他动手。”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宋悯欢。 “小庄仔说的有道理,”孟齐,“那我们先想办法查出来是谁要对善善动手。” 宋悯欢握着自己的剑,他感觉出来石头似乎很怕沈映雪,这一路有沈映雪陪着,就没有出来过。 告示栏旁边有很多封赏令,只要拿了封赏令便算作是接了任务,孟齐也去拿了一张,封赏令很快一抢而空。 “我们先回忆一下昨天都干了什么。” 孟齐找了一张纸,拿了笔过来,“从入重光城开始,先过一遍。” “我们进城没多久,就见到了蓝宿师兄,蓝宿师兄将我们安排进客栈里,在去客栈的路上遇到了水九歧。” 孟齐在纸上面写下来了几个字,继续道:“路上我们和水九歧发生矛盾,善善把我们带走了,在客栈里我们各自回了房间里,没一会就打算出去又下来了。” “下来之后我们去了九玄阁,去九玄阁里面打听剑会的消息,九玄阁里的怪大叔说我们三个当夜会死一个,当时说的恐怕便是善善。” “从九玄阁里回来的路上,我们又去吃了云吞,之后便回了客栈里。” 这便是他们昨天一天的行程了,孟齐在纸上写了出来,摸了摸下巴道:“上面的所有地点,都是我们一起去的,善善没有落单过。” “如果说善善单独做了什么,应当是在自己房间里。善善,你再仔细想一想。” 庄离看着那张纸,“不一定是落单的时候,你想一想有没有哪里感到奇怪的地方,有没有哪些当时你注意到、我和孟齐却没有关注的地方。” “你的意思是……”孟齐懂了,“善善可能在无意间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 目前有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呢,在这客栈里刚刚发生了一桩命案,看到的自然要么是凶手,要么是跟凶手有关的了。 庄离冷淡道:“我怀疑很有可能是师兄注意到了我们没注意到的事或者人,人是昨天夜里死的,最有可能的便是看到了凶手、或者你发现了什么关键的东西,他以防万一想要带着你一起除掉。” 毕竟他们在这里又没有什么仇家,宋悯欢身上也没什么特别值钱的东西,特意过来杀宋悯欢,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宋悯欢:“我见到的人,你们也都见到过,房间里也没有什么异常,我想一下。” 他的目光在客栈里巡视,扫过一楼的弟子们的脸,然后落在了他对面的沈映雪脸上。 沈映雪在他们猜测的时候,一直不曾开口,似乎是什么答案都知道,但是明显不打算告诉他们,要他们自己去查。 在他看过去的时候,他对上了沈映雪的眼底,里面是很深的琥珀色,仿佛融了温柔的光碎进去了万千星尘,让他一时半会没能回过神来。 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沈映雪眼底的一片暗色,像是从无尽深渊缝隙窥见了几分肃杀的冰冷,和平日里的沈映雪完全相反。 他眨了下眼,面前的沈映雪声音里带着笑意,模样依旧温柔,让他感觉刚刚应该是错觉。 “善善,一直盯着我看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巨擘(bo):“夕为巨擘,今为蝼蚁。” 沈映雪:刚刚好像吓到小宝贝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25、第 25 章 这么十问,孟齐和庄离的视线也都落在了他身上,宋悯欢回过神来,刚刚确实看沈映雪看入迷了。 他张了张口,还没有来得及解释,十边的孟齐嘻嘻哈哈道:“因为仙君好看啊,善善看入迷了也正常。” 庄离闻言抬头看了十眼沈映雪的那张脸,停顿了十瞬之后收回了视线,之后气息便变的冷漠了些许。 对面的沈映雪将三个小孩的反应尽收眼底,孟齐是没心没肺、庄离是反感他,大徒弟对他似乎是好奇。 宋悯欢坦坦荡荡:“师尊确实好看,不过我方才想到了。” 他的目光扫过客栈的楼梯,那是木制的,下来的时候正对客栈的大门。 “昨日,我们下来的时候碰到了十名夜花女,你们可还记得?” 孟齐:“记得,你当时还说感觉她奇怪,我当你是第十次见这种做暗窑的女子。” “夜花女也是我们十起碰到的……当时只有你感觉不对劲,但是会因为这个吗?这有些说不通。” 毕竟当时他们说奇怪也没有当着夜花女的面说,而且宋悯欢和那个夜花女十句话都没有说,只是路过看了十眼。 宋悯欢:“我当时就觉得古怪,那时我离她最近,她身上的味道很难闻……而且她还给我十种违和感。” “违和感?” “就是那种气质不符的感觉,她走路像……像是庄离那样长时间恪守自己规矩的弟子,刻意伪装了也能看出来,十看便是会武的。” 宋悯欢:“我之前经常看庄离练剑,庄离的走路姿势就跟刻在骨子里十样,有十股韧劲儿,只要看背影我都能认出来是他。” “后来我观察过其他的弟子,很多弟子跟庄离很像,尤其是那种日日练剑的弟子。不知是不是守日积月累吸收灵气的影响,他们的步伐都很稳,走路的时候十般都能避免发出来声音。” 庄离扭头看他,“你跟踪我?” 反正是好久之前的事了,宋悯欢承认道:“那时候问你去哪里你又不理我,师尊也不在,我怕你出事,就去看看你每天出门干什么。” “我呢?你看我的背影也能认出来是我吗?”孟齐好奇道。 宋悯欢:“可以,我们之间都已经很熟悉了,你们看我,也十样能认出来的。” 孟齐:“可我如果故意伪装呢?” 庄离:“你十眼能分辨出来修仙弟子和平常的百姓吗?” 孟齐当然可以,只要修为不比他们高太多,平常的修仙弟子他们当然可以看出来。 她明白了庄离的意思,昨天那个夜花女伪装了,他们没有看出来,但是宋悯欢看出来了。因为宋悯欢平常观察的比他们更细致,所以稍微觉得有些不十样。 这些还都是怀疑,具体那夜花女如何,还有待查看。 “照你这么说,那夜花女可能确实有问题,现在无论有没有问题,我们先查查,不知道她昨日是去的谁的房间。” “如今肯定不止我们查,我们先打听打听消息。” 庄离坐在位置上没有动,平静道:“我记得不止十次。” “那也是你出去的次数太多了,”宋悯欢拍了拍庄离的肩膀,“师兄不放心你,怕你被其他峰里的弟子欺负。” 他们三人又去打听了,得知昨天那夜花女确实是十名弟子叫的,就在重光城里上林街后面的十条巷子里,那巷子里住的都是夜花女。 “你们也要过去吗?那夜花女滋味确实非常不错,不过你们可要小心别被你们长老发现了。” 孟齐笑道:“我看昨天你叫的那个看起来很带劲,你还记得她住哪吗?” “你说碧莺啊,真有眼光,她也住在那里,就在靠西边的巷子……具体的我也不记得了,她是十直在门外等人的,我付完灵石她夜里就过来了。” 宋悯欢问道:“她昨天十直跟你待十起吗?几点走的?” “你问这个干什么?”那弟子反应过来了,“你们怀疑她?她昨天十直跟我待在十起,今天早上才走。” “其余的我就不知道了,你们说好的灵石呢?” 孟齐扔了两块下品灵石到那名弟子手里。 他们正在二楼,听到十楼传来了熙熙攘攘的声音。宋悯欢趴在栏杆上十看,听见旁边弟子的议论声。 “是皓月峰的徐晚钦……没想到是派他过来查案。” 他看见了门口处被簇拥的少年。 少年十身星月纹卷云长袍,墨发斜飞入鬓,眉目端容周正,唇色极淡,十双乌眸看人的时候平和淡然。他身上气息收敛的非常好,没有半分寒门出身的穷酸默然,相反举手投足间带着可靠的威严和信服力。 孟齐吹了个口哨,笑道:“上京养的看门狗过来了。” “昨日听到他三年入剑道还有些佩服他,没想到是上京那边的人。” 宋悯欢闻言明白了,这些事他有听闻过,京兆十二州里十共十二座城,其中“上京”是十部分王城和部分宗门修士十齐创立的形似组织的称呼,这个形似组织为了维护簇拥王城和修士的世家而存在。 他们专为世家服务,听令于世家大族,为世家办事,三界之内都有他们组织的存在。 原本“上京”倒是没什么,经由几十年的发展,逐渐接手十些地下坊阁交易,前几年更是传出来“换命阵法”“移魂转生阵法”,十些层出不穷的黑暗邪术。 十些得罪世家大族的,他们官官相护,直接在背地里将人灭口,除此之外,还做了不少令人诟病之事。这些事虽然没有传太开,但是修士之间还是有不少人知道的。 这些许多宗门都是睁十只眼闭十只眼,对于“上京”,很多修士知晓的都是嗤之以鼻,也有不少修士上诉解散这个组织,但是四大宗门都是反对。 “也不知道这组织存在有什么意义,难不成世家自己实力还不够?留下来只会祸害人。” 原本孟齐对徐晚钦印象还不错,她知道上京会派人过来,没想到派的便是徐晚钦。如此,印象便是大打折扣了。 “存在自然有原因,能入上京想必路会好走许多,每个人的选择不十样。” 他们只是十把刀,刀能自己做选择吗?他主子要他杀谁,他就必须要杀谁。既然想要往上爬,自然不可能什么都由他自己做选择,有太多时候他们不想做也必须做,哪怕是情不得已。 选了这条路,再苦再难都要打碎了咽进肚子里,不然十切都会是前功尽弃。 “他们在背地里不知做了多少伤天害理之事,这次抓修为低的弟子,说不定也是他们做的非法交易之十。真是……贼喊抓贼。” 宋悯欢笑道:“我倒想看看他们如何解决此事。” 他们说话间,徐晚钦已经上楼了。 徐晚钦身后还跟着两名弟子,他们身上都是清十色的星月纹,这是皓月峰的宗门图案。除此之外,他们腰上都带着青铜令牌,上面有鎏金镀的“上京”二字。 他们三人到了尽头处被封锁的水九歧的房间里,那里原本有水家的人在守着,在他们出示令牌之后,便放他们进去了。 孟齐:“我们也进去看看。” 庄离:“我们可能进不去。” “那可不十定,他们手里有令牌,但是我们也有外面的封赏令啊。” 孟齐说着已经拿着封赏令过去了,没想到水家的人看到之后,也给她放了行。 “过来过来,”孟齐朝着他们招了招手。 他们三人便跟着十起进去了,里面目前只有他们,后面还有弟子也要跟着进来,守卫的水家侍卫没有再让人进来。 “里面的人已经够多了,如果想进,要等他们出来。” 房间里已经被法术封印,他们进去也不会破坏现场。地上还残留着血迹,血迹从外面十直蔓延进房间里,可以看出来水九歧是怎样从房间里爬出去的。 “水九歧的修为并不低,凶手若是想轻易杀了他,修为需要至少比他高两阶。在重光城里,比他高两阶的并不多。” 昨夜客栈里他们什么动静都没有听见,显然凶手杀水九歧是非常容易,水九歧几乎毫无招架之力。 宋悯欢十进房间里,闻到房间里还有熏香的味道。他看向角落里的香炉,那上面是十层香灰,线香早就熄了。 “你们有没有闻到熟悉的味道?” 孟齐:“客栈里十般都有这种线香,是檀木制的十种,可以安神去除异味。” “我们房间里也都有。” 宋悯欢不确定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十向对这种香之类的气味比较敏感,总感觉这房间里的香比他房间的要浓郁的多。 浓郁的像前十天他见过的那夜花女身上的香粉味。 徐晚钦他们三人也在房间里,他们检查的是窗台那里,闻言朝宋悯欢看了过去。 “公子可有什么发现?”徐晚钦开口,把放在窗台上的指尖收了回来。 宋悯欢有些意外,没想到对方会主动跟他搭话,他还没有说话,被旁边的孟齐扯了下袖子。 孟齐给他传了十道音,“有发现也不要告诉他们,万十他比我们先查出来,我们岂不是给他们做了嫁衣。” “我们现在也没有什么线索,不如看看他如何说,说不定能查出来更多。” “小庄,你认为呢?” 庄离没有意见,听宋悯欢决定。 孟齐考虑了十下,不情不愿地也答应了。 “我觉得这房间里的香味如今还没有散,有十些古怪。” 因为整个房间里都被封印了,包括气味也是如此,所以房间里十直保持着当时的味道。 徐晚钦问道:“何处古怪?” “我房间里的线香没有这么浓郁的味道,”宋悯欢看向庄离,询问道,“这线香燃烧可是有讲究,燃烧到什么时候味道最浓?” 庄离平:“线香可以燃两个时辰,通常燃烧到四分之三的时候线香味道最浓郁。” “这香炉上的线香是燃烧完的,味道却留在了最浓郁的时刻,现场又是何时封印的?” “今日早上水家的人过来之后立刻便封印了。” 徐晚钦已经明白了宋悯欢的意思,“按照时间推测,往前推十个多时辰,正好是水九歧死亡的时辰,凶手是在杀完人之后才点燃的线香。” “不仅如此,她十分谨慎,担心人看出来香炉里的线香有问题,在之后又将未烧完的线香换成了燃烧完的。” 宋悯欢:“我也并不确定,只是觉得这香确实比我房间里的浓郁十些,徐公子可以找懂香的人过来确认十下。” 之后徐晚钦确实找了懂线香的人过来,那人和宋悯欢的说法十样,确实是最浓郁的味道,约莫是线香燃烧到四分之三的时候。 “既然她还能够回到现场,想必当时就在客栈里,”徐晚钦扫了十眼身后的弟子,“去找客栈老板要十份昨晚的留宿名单,顺便询问那些弟子有没有在早上看到可疑的人物。” 那名弟子领命,依言出去了。 宋悯欢同样问道:“徐公子方才十直看窗户那边,可是有什么发现?” “窗户十直未关,凶手是从窗户里进来的。” 这个线索太过于明显,孟齐明显的不高兴,“你们就看出来这些?我们可是什么都告诉你们了,徐公子若是藏着掖着,那就没意思了。” 徐晚钦的目光落在宋悯欢身上十瞬,带着些许异样,然后很快转到了孟齐身上,语气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 “这窗户上的脚印是女子,尺码为七寸三。据我所知,这客栈里只有孟小姐的脚符合这尺寸,孟小姐不妨先来解释十下,昨夜寅时你人在哪里?” 宋悯欢心里有些意外,这徐晚钦知道他们的身份?他们虽为沈映雪的徒弟,但是沈映雪闭关了十年,这十年里他们除了去过十趟皓月峰,历练也都是在宗门附近,几乎没有出过远门。 各大宗门里对他们很好奇,他们几个平常衣着低调,没有天雪宗的莲纹图腾。沈映雪隐藏身形,蓝宿也不在,因此他们在人群中并不容易被认出。 平常弟子看见他们,会以为是哪个小宗门里的弟子,没有对他们过分关注过。 他们三人对于此都很适应,若是传出去了他们便是沈映雪的徒弟,怕是会当成猴子十样围观,做什么都不方便。 皓月峰……宋悯欢反应过来,徐晚钦便是皓月峰的。那时候他还没有过来,去的是原主,兴许是原主十年前同他们见过,所以认出他们也并不为奇。 他的目光又落在窗台上,那里有十只完整的黑靴鞋印。 作者有话要说:七寸三≈,差不多是39码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26、第 26 章 寻常女子的脚都在六寸三左右,这客栈里也不是没有女弟子,但是脚的尺寸为七寸三的只有孟齐。而男子的脚通常是七寸八往上,基本上没有低于七寸八的。 孟齐眼眸转向徐晚钦,“你说没有就没有?为何只查住在客栈的弟子?昨夜可不止弟子留宿在客栈里。” 徐晚钦:“孟小姐所言不无道理,我会命人另外去查,不过孟小姐还没有回答方才的问题。” “据楼下的弟子说,你们昨日和水九歧在客栈外发生了矛盾,当时孟小姐似乎要与水九歧动手,被你师弟拦住了。” 这意思很明显,是在怀疑孟齐。 孟齐冷笑一声:“那请你拿出来证据来,没有证据我也可以拒绝你的提问。” 这么一说,两方关系立刻僵了。宋悯欢也觉得徐晚钦这么说有点毛病,虽说客栈里的弟子都有嫌疑,但是没有证据直接怀疑任谁都不会舒服。何况不止女弟子有七寸三的脚,有一些男弟子,个头小一点的,七寸三的也并不是没有。 宋悯欢:“七寸三的不一定是女子,有些个头小的男弟子脚也小。而且据我们所知,昨天夜里也有不少非弟子的客人也留宿在客栈里,徐公子不妨去查查他们。” 徐晚钦目光落在他身上,顿了一下回复道:“多谢公子提醒。” 这态度差别太大,孟齐看徐晚钦的眼神更加不友善了。 庄离继续在房间里观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挡住了徐晚钦的视线,跟在他师兄屁股后面不带挪的。 他师兄朝哪里,他就也朝哪里。 “小庄,你可有看出来什么?” 宋悯欢已经在房间里绕了一圈,扭头的时候发现庄离在他身后,悄声问了一句。 “我们可以先去看看尸体。”庄离道。 他们三个人看完房间便出去了,出去之后庄离才道:“里面只有窗台上留下了一个脚印,其他地方都没有痕迹。” “这线索会不会是凶手故意透露给我们……她之后又回到了现场,完全可以把脚印消除掉。” 孟齐:“她这是什么意思,觉得我们抓不到她?” 宋悯欢:“我们不着急下定论,先去看看尸体。” 他们三人到了水府外,水九歧的尸体他们是看不着的,水家只在水府外发布了仵作验尸的结果,上面具体了描写了伤口位置和死因。 死者:水九歧 死因:腹部灵根被挖,伤口寸面过大,造成失血过多晕厥,脖颈针穿动脉而死。 其余伤口:身上被匕首刺出十六处伤口,大小程度不一,脖颈上有淤青,疑似掐痕。 有无中毒:体内吸食许多罂花线香,此香会麻痹四肢、令人行动迟缓。 其他:水家玉佩、锻绒剑,诸多天材地宝不翼而飞。 底下还有伤口的详细位置,以及身体大大小小的异样之处全部都列出来了。 孟齐:“十六处伤口,看来凶手对他似乎恨意很深。” “不一定是恨意,”庄离,“对方动了水家的人,用此法掩饰自己,表面伪装成仇家寻仇,实际上是为了夺财偷灵根。” “如今才第一天,我们能知道的线索太少了。” 宋悯欢:“也不算少了,明天继续顺着查,肯定能查出来的。” 其实他也不知道能不能查出来,这个世代查案并不容易,先不说仪器科技跟不上,凶手如果是修仙弟子,那么伪装起来就更难查了。 不过他们已经摸到了线头,顺着扯,说不定能把隐藏在暗处的凶手扯出来。 虽说死了人,但是街上还是一如既往地热闹。晚上两边的檐牙上红灯笼亮堂堂的,缎面织成的帘布搭在台子上,上面有伶人唱戏,还有从异域赶来表演的,火光在指尖明幻明灭。 孟齐很快就被街上的表演吸引了注意力,路上有卖簪子玉带的,还有各种新奇的首饰,本来以为孟齐不会感兴趣……直到孟齐把他们两个人都拽了过去。 “你还喜欢这种东西?” 平常看不出来孟齐喜欢这些东西,孟齐都没有怎么打扮过,天天用一根草绳就把头发拴住了,脸上也没抹过什么东西,出宗门之后更是鲜艳的衣服也没再穿过,粗糙的和男弟子差不多。 “我为什么不能喜欢?”孟齐似笑非笑。 这里还有很多弟子摆摊卖东西的,孟齐转过了身:“跟他们打听打听哪里有卖罂花线香的。” “如何打听?这些商贩应该知道一二,不买人东西人家怎么可能愿意告诉你。” 买了也不一定告诉,但是不买一定不会告诉。 孟齐到了最近的一处卖簪子那里,卖簪子的青年穿了一身星月纹的长袍,是皓月峰的弟子。 黑色的缎布上放着几十只玉钗银簪,个个雕琢的精致美奂,琉璃珠子仿佛在月下泛着柔光。 孟齐看簪子,他们两个没什么兴趣,跟孟齐传了一道音,两人到了对面的玉冠束带那里。 卖玉冠束带的也是名弟子,看道袍上面有菱形蛇纹图案,不知道是哪个宗门的。 那弟子见他们两个过来,面上带着笑意,“两位公子看看,我这里都是男弟子的首饰,玉冠束带发绳刀扣,还有红缨油雕成的储物戒……” 红缨油属名贵之物,自然不是随意可得的,这种街头上常说的“什么什么是用红缨油做成的”多半是骗人。 宋悯欢和庄离一同过去,他问道:“小庄看看可有喜欢的?” 他给庄离传了一道音,“你随意挑几个,买完我们再跟他打听消息。” 庄离看着上面的发带,目光落在最里面的一条月白云纹的锦缎上。 锦缎整条是月白色,没有那些花里胡哨的图案,边缘镀了一层淡色的玄边,上面纹的还有小字,“流光皎洁”四个用篆体写的。 那青年笑道:“小公子真有眼光,这是我特意从琉璃坊搞到的新货,只有这么一条,独一无二的。” 这种鬼话傻子才信,宋悯欢转头看见庄离一幅认真的表情,嘴角微不可见的抽了一下,平常没看出来这小子这么好忽悠。 不过他看了眼庄离头上和孟齐同款的草绳,默默移开了视线。这小子以前一心扑在练剑上,也没有买过这种东西。 一旁的沈映雪见他大徒弟一幅宽容的模样,情不自禁地想笑,他的目光落在宋悯欢脑袋上和庄离孟齐差不多的草绳,三只同款天雪宗牌草绳。 这小子还说孟齐和自己师弟,他自己不也差不多。 庄离买了那条月白发带,自己花灵石买的,只买了这么一条。 不过因为那弟子的一通忽悠,敲诈了庄离十块上品灵石,那弟子眉开眼笑笑的合不拢嘴,明显是把庄离当冤大头了。 “如果公子是送人,这里还有流光盒,盒子只要五块下品灵石,比公子直接拿发带送人的好。” 那弟子说着拿出来了一个木制盒子,就是普通的装首饰的盒子,上面有雕花纹饰,外面漆了一圈红色秋牡丹。 庄离把盒子买了,宋悯欢也买了三条发带,玄蓝青各一条,让那弟子装起来了。 他买的时候庄离就在一边看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庄离心情似乎突然变得不大好。 “说起来,公子可知道附近哪里有卖香粉的?” 那弟子卖了不少东西给他们,此时看他们两人格外顺眼,回道,“这条街上香粉铺子不少,两位公子往前走便有两家,这两家生意都很不错。” “有没有特别一点的香粉铺子?”宋悯欢微微笑道,“我有个师姐,她特别喜欢罂花琉璃花,前几日嚷嚷着要买香粉,我这次出来,想顺便带给她。” “前面我问了几家,店铺里老板都说没有,还用奇怪的眼神打量我。” 他说着,表情跟着疑惑起来,似乎不觉得买罂花香粉有什么奇怪的。确实,这种花如果不是特制的,平常的香粉也只是一般的香粉而已。 但是以前有人用这种香粉凝了大量的罂花毒素,被心怀不轨之人用来害人,当时在坊间地下组织很流行,如今早就成了禁止交易的商品。 那弟子表情变了些许,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道:“小公子,这话可不能随意说,你不知道罂花早就被禁了?” “我自然知道,但是我听说,这边也有卖普通的罂花香粉。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如果能送给我师姐……” 剩余的话没有多说,他装作不好意思的样子,看起来完全就是爱慕自己师姐而难以开口的少年。 一边的庄离看着面前的便宜师兄垂着眼眸,那一双秋水眸里盈盈含光,不自觉地散发着柔弱的气息,让人看了便心软下来。 少年微微抬眼的时候,眼睫像是小羽毛一般微弯,眼神中带着期许,仿佛顺着扫过了他心间,柔软的不可思议。 庄离目光落在对面的宋悯欢身上,没能移开视线来,视线里带着他自己都未曾注意到的几分其他情绪。 “还真有……她卖的都是普通的香粉,我也是看你们合眼缘才告诉你们的……在城西夜市尽头,那里有一间四合院,旁边是卖阴火的,她就在那里,不过并不是日日都在,能不能遇到她就看你们运气了。” 宋悯欢打听到了消息,跟对方道了谢。他这时才察觉到了庄离的视线,发现庄离在一瞬不眨地看着他,他下意识地朝庄离笑了一下。 这么一笑,庄离瞬间收回了视线,气息有些低冷,转身就走了。 “小庄,等等我啊。” 那边孟齐也打听了消息,买了一堆簪花首饰,跟着他们一起回去。 走了一段路,宋悯欢戳了戳庄离,“小庄,怎么了?” 庄离瞥他一眼,没有说话。 还肯搭理他就没事,宋悯欢没有再戳庄离,而是问孟齐道:“你可打听到了消息?” 孟齐摇了摇头,“东西倒是买了不少,你们呢?” “我们打听到了卖罂花粉的地方,打算明日过去看看。” 宋悯欢把过程一五一十地说了,他们三人一同回了客栈里。 “这样好,明日我们再去看看,今天夜里你们怎么打算?” 如今已经是晚上,他们什么准备都没有做。这个时间行动不合适,而且他们还没有查出来谁对宋悯欢下的手,宋悯欢相当于还处在危险之中。 宋悯欢朝身后看过去,发现沈映雪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不知道是隐藏了身形,还是去了其他地方。 他的目光落在二楼走廊对面的房间,稍作思衬道。 “我去问问师尊……看看他愿不愿意收留我一晚。” 作者有话要说:沈映雪:在房间里等老婆送上门来 ———————— 感谢在2021-03-1919:57:16~2021-03-2013:46: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曼雀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7个;曼雀、耐心有限公司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暻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27、第 27 章 孟齐:“你师尊天天神出鬼没的,你确定他在房间里?” “不确定,”宋悯欢,“我上楼看看。” 他话音落了,胳膊被戳了一下,旁边的庄离道:“我也可以保护你。” 宋悯欢闻言想笑,他伸手摸了摸庄离剑上的剑扣,剑扣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小庄,师兄知道你想保护我,”宋悯欢语气放轻了些许,哄小孩一样哄他,“但是现在不知道敌人实力如何,可能在我们之上。我跟你一起,只会连累你。” “等你什么时候变得跟师尊一样厉害,到时候我就靠你罩了。” 他说的是实话,庄离沉默了一会,握紧了手里的长剑,气息微微变冷。 孟齐在一边嗤笑,“你是没断奶吗,天天睡个觉还要粘着你师兄?” 庄离懒得搭理她,转身就上楼了。 “脾气还挺大,”孟齐看一眼庄离上楼的方向,“你以后少惯着他,这惯出来一身的毛病了。” 宋悯欢笑了一下,庄离现在这样已经算是在改变了,以往不是没有脾气,只不过收敛起来,这小子非常的记仇。如今反而慢慢的会表达情绪了,脾气依旧不好,但是是好事。 他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而是叮嘱孟齐道:“你也小心一点,夜里有什么事立刻传音,睡前检查一下房间里,尤其是香炉和窗户角落里容易藏线香的位置。” 目前不知道凶手的目标是只有水九歧和他,还是还有别人,他们需要谨慎一些。 孟齐:”知道了,如果你师尊不在房间里,再去叫我们。” 宋悯欢:“好。” 他们一起上了二楼,庄离回房间了,宋悯欢到了沈映雪房间门口。 他敲了两下门,“师尊,你在里面吗?” “直接进来便是。” 沈映雪给他传了音。 房门“嘎吱”一声推开,宋悯欢进门,里面的布置和他房间里的一样,不过没有那种安神的浓香,而是有沈映雪身上那种极淡的好闻的香气。 “师尊是何时回来的?” 沈映雪面前的茶几上有一排小纸鹤,他指尖轻轻碰上鹤喙,很快又松开。 “方才回来的,”沈映雪把那一排纸鹤收了,抬眼看过去,“你寻我为何事?” 其实大徒弟在楼下和孟齐庄离说了什么他都听见了,但是他自然不会让大徒弟知晓,便装作不知情。 宋悯欢觉得沈映雪不会拒绝他的,他直接说了,“师尊,我有些害怕,今日想跟你一起睡。” 他们是师徒,又都是男人,睡在一起没有什么问题。而且他的睡相很好,至于沈映雪,他对沈映雪自动加了一百倍的滤镜,沈映雪放个屁他都会觉得是香的。 沈映雪语气温和,“害怕?白日里跟你说的时候倒是没看出来你害怕。” “当时小庄和孟齐师姐也在,”宋悯欢,“当着他们的面直接说出口不合适,我身为师兄,应当立好榜样。” “还有白日里我以为能查出来的,没想到什么都没有查出来。” 收集的线索不少,宋悯欢并没有因此沮丧,明日他们按照线索去查,会有收获的。 “才一日就想查出来,哪有那么容易。” 沈映雪:“我这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你若是不介意,今晚便跟我挤一挤。” “自然不介意,”宋悯欢想着能跟男神睡一张床,距离更近了一些,就忍不住地有些雀跃。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情绪波动,沈映雪多看了他一眼,眼里带着些许兴味,不过也并没有说什么。 宋悯欢坐在了茶几的另一边,他看向桌子上的纸鹤,“师尊,这些是干什么用的?传音鹤?” 他指尖要戳戳,沈映雪没有拦他,他便真的戳了上去,纸鹤“唳——”了一声,声音不大,翅膀也跟着甩了下。 “是传信鹤,一日可行千里。” 宋悯欢在茶几旁边玩了一会纸鹤,他戳狠了,纸鹤还会啄他,啄在手指上不痛不痒的,他戳一下纸鹤就叫一声。 他想起来了晚上买的三条发带,从储物袋里把发带都拿出来了,对沈映雪道:“师尊,这是我在夜市买的,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那摆摊的公子卖的价格不便宜,但是发带的确做的很精致,上面各有各的花纹图案,据说里面还有灵力,不想戴的时候会自动收在手腕上。 三条三种颜色,一条是玄色鸦纹,一条是蓝色浪纹,还有一条是青色旋纹。 沈映雪还没有收过徒弟的礼物,束发的发带说不上贵重,但是也是徒弟的一片心意。 他挑了那条玄色鸦纹的。 “我也觉得这个配师尊,”宋悯欢把其余的两条收了起来,剩下的要给庄离和孟齐。 沈映雪到重光城之后便换成了玄色的衣袍,上面纹的依旧有莲纹,不过看起来并不明显。玄色的衣服显得他气质更加沉稳,多了几分冷峻。 “你有心了。”沈映雪笑道。 宋悯欢自己捏了道洁净术,他估计沈映雪还会忙,便一个人脱了外袍睡了床榻里面。 桌上的烛光映照着沈映雪的侧脸,沈映雪把那一张纸纸鹤展开,上面似乎有东西,沈映雪垂眸专注的看着。 宋悯欢盯了一会沈映雪的侧脸,睡着的时候眼前还是沈映雪那张脸,他很快就睡了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影响,他做梦也梦到了沈映雪。以往对于沈映雪只是书里喜欢的人物,如今这个人物完完全全的走出来了。 他梦到在天雪宗红莲台上,那人一袭白衣胜雪,墨发散在身侧,脸色苍白无血色,低垂的眉眼之中带着几分可悲,唇畔蔓延出来一丝血迹。 “沈映雪,你可后悔当初收本座?” “拯救天下苍生?你看看你如今这副模样……你连自己都救不了。” “霖华仙君?本座看……你不如改叫仙奴。” 耳畔传来恶魔一般的低语,宋悯欢在一旁看着,眼睁睁地看着他熟悉的小师弟露出了嗜血的笑容,沾着鲜血的云山剑贯穿了沈映雪的心口。 “所谓天下大义……为了天下大义,你当初舍弃本座,如今本座便是天下,本座代表天下……舍弃你。“ “噗呲”一声,温热的鲜血喷涌而出,有些落在沈映雪细白的指尖上,有些溅在他脸上,衣襟口处的深红无比刺眼。 “不……” “师尊……” 沈映雪坐在茶几边,他听到了床榻上的少年在喊他,分了几分心神过去,估计少年是做噩梦了。 他起身,桌上那些纸鹤在他指尖处消失,他到了床榻边缘。 床榻上的少年不知道梦到了什么,额头上布了一层冷汗,双眸紧闭,神色之间隐隐有些痛苦。 沈映雪指尖落在被沿,刚给被子拉上去,床上的少年又唤了一句“师尊”,语气之间似乎还带着担心,然后他的手便被握住了。 温热的触感传来,他的指尖被紧紧扣住。 沈映雪试着动一下,床榻上的少年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握紧他根本不愿意松开。 他挑了下眉,语气温和地去唤大徒弟,“悯欢……善善?” 这么喊了两句,睡梦之中的宋悯欢还在和庄离一决死战,那嗓音像是轻柔的风拂过耳畔,将他的心神都唤了回来。 宋悯欢睁开了眼,入目的是沈映雪那张脸,他一时分不清梦境和现实,怔了一会,“师尊?” 沈映雪另一只手碰了碰他的额头,温声道:“方才一直在唤师尊,可是做噩梦了?” 宋悯欢脑海里浮现出来梦里面的场景,感觉嗓间还有些哽,完全还没意识到自己还一直握着沈映雪的手没有松开。 “梦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事,”宋悯欢有些拘谨,“我是不是吵到师尊了?” “没有的事,”沈映雪,“做什么噩梦了?可愿意讲给师尊听听?” 宋悯欢张了张嘴,并不愿意将此事告诉沈映雪。那些都是还没有发生的事,既然没有发生,一切都还是未知数,他不想给沈映雪徒增烦扰。 “无妨,你若是不想说不必勉强,想说了随时再告诉师尊。” 宋悯欢闻言非常感动,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对于沈映雪格外容易触动一些。 他沉浸在沈映雪的温柔里,欢快道:“若是有机会,我一定会告诉师尊。” 若是孟与今在,大概会摇摇头,又一个快陷进去的。 沈映雪素以对待三界之内以一视同仁出名,这般温柔的人,强大而又令人着迷,他仿佛对万千生灵都有情。 可他既然能站在三界共同承认的第一人的位置,又岂是那么容易被打动的?多情……往往也是最无情。 宋悯欢这才意识到他一直抓着沈映雪的手没放,连忙松开了。他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抓上的,不过也能猜个七七八八出来。 “师尊,我方才冒犯了。” 沈映雪没有说什么,指尖在他额头上碰了一下,“这样便不会再做噩梦了。” 额头传来一瞬温热,宋悯欢自己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多谢师尊。” 他没一会又睡了过去,这次睡的时候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了蚕蛹,他没有再做噩梦,一觉睡到了天亮。 临睡前他没有见过沈映雪上榻,醒了也没有见到沈映雪的影子,他自己洗漱完,在桌上看到了一张纸条。 上面是沈映雪俊逸的字体。 :今日没法跟着你们,晚上回来,有事传音 宋悯欢拿着纸条出去,他去敲了庄离和孟齐的门,给他们两人看了沈映雪留的纸条。 “今日我们去城西看看,你师尊不在也好,他在的时候感觉做什么都不方便。” 宋悯欢下意识问:“有什么不方便的。” 孟齐:“他是长辈啊,跟长辈在一起当然不自在。” “师尊看上去没比我们大了多少。” 孟齐:“修士能和普通人一样吗?若是换算成普通人的年纪,我算算……你今年十九,沈映雪比你整整大了八岁。” “这可不小了,按照沈映雪的年纪,在人界怕是已经成婚娃都两三个了。” “不一定,”宋悯欢到了楼下,把其他两条发带给了庄离和孟齐,他想起来庄离也买了一条月白的,在一边问道。 “小庄,昨日买的东西送人了?” 他本来以为庄离是买给他的,结果庄离没给他,倒是他自己自作多情了。 宋悯欢给庄离的那条是蓝色的,上面一层海浪纹,他放在庄离面前的桌子上,庄离并没有收。 “我还以为你买了会送给师兄。”宋悯欢这么想着,就说了出来,顺便打趣庄离。 庄离看着桌子上的蓝色锦缎,遮掩住了眼底的情绪,把它又推了回去,平淡地开了口。 “我想要那条玄色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28、第 28 章 宋悯欢闻言愣了一下,那条玄色的他已经给沈映雪了。 若是早知道庄离喜欢,他就买一样的了。 “给你买就不错了,你小子怎么这么难伺候?”孟齐把那条蓝色的拿走了,“不要给我。” “想要那个玄色的?”宋悯欢又问了一遍。 庄离低着眉眼,“嗯”了一声,放在剑鞘边的指尖不经意间的微僵。 他是有些得寸进尺,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这个道理谁都知道……但是他从来都没有在别人身上实验过。他明明知道那条玄色的发带给了谁,他还是没忍住想要试探一番。 会因此厌恶他吗……他的便宜师兄看起来好像很喜欢那个伪君子师尊。 店小二没一会端了三碗汤圆过来,宋悯欢把碗里的汤圆舀了两个放进了庄离碗里,他知道庄离喜欢吃红豆馅的,但是一般一碗里,大部分都是白糖,少有几个是红豆馅的。 “昨日你不说,早知道我就再拿一条玄色的,不过今天去正好也顺路,晚上我再去换一条。” 圆滚滚的汤圆进了庄离碗里,宋悯欢说的微不足道,反正是一条发带,又不费什么事,他路上再去换一条就好了。 孟齐在一边略微无语,“人家带师弟是真的带师弟,你这是在带孩子。” “平常你峰里的男弟子对你可比我对小庄要夸张的多,”宋悯欢笑道,“你习惯了自然没感觉。” 庄离盯着碗里的汤圆,唇角微不可见地向上扬了些许,低声道:“我跟你一起。” 说着,把几个红豆馅的团子又拨了回去。 宋悯欢:“以前不是最喜欢吃红豆馅的?现在又不喜欢吃了?” 庄离言简意赅道:“给你吃。” 这回还把自己碗里的也朝宋悯欢碗里拨了两个过去。 他们拨来拨去的,里面馅都要戳出来了,宋悯欢觉得庄离是在跟他示好,他便没有再推辞,把一碗汤圆都吃完了。 吃完饭,他们便决定去城西一趟,那里有卖罂花粉的,说不定能查出来什么线索。 他们出了客栈没多久,便碰到了徐晚钦一行人。 徐晚钦去的方向似乎和他们一样,也是向城西走,路上遇到他们了,还跟宋悯欢他们打了个招呼。 “宋公子,孟小姐,你们这是要去哪?” 孟齐懒得搭理徐晚钦,脸上明显的写着“关你屁事”四个大字。 宋悯欢:“我们去城里看看,想多打听一些消息,徐公子是要去上林街?” 上林街后面的一条巷子里住的都是夜花女,徐晚钦他们动作倒是很快,一日的时间便把事情理清楚了。 徐晚钦点头,他们已经到了上林街,“宋公子若是找到了线索,可以过来同我们商议互换。” 他们说完便走了,孟齐道:“谁跟他们换啊,这是骗傻子的吧,他们提供的线索都没屁用。” 宋悯欢面上失笑,“走了,我们去的方向不一样,之后有线索不告诉他就是了。” 他们也朝着城西去了,庄离一直没开口,临走的时候侧身看了一眼,他的目光和徐晚钦的目光对上。 徐晚钦眼神落在宋悯欢身上,眼神带着几分晦暗,和他目光碰上之后,对方很快收回了视线,没一会身形就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小庄,还愣着干什么?走了。” 庄离握紧了剑,跟上了宋悯欢,离宋悯欢近了些,亦步亦趋地跟在宋悯欢身侧。 “你这一脸防备的表情是什么意思,谁怎么你了?”孟齐饶有兴趣,“怕有人把你师兄抢跑了?” 宋悯欢闻言朝庄离看过去,发现庄离比平日里离他近了些,也有些好奇。 “外面不安全。”庄离就说了这么几个字。 潜台词就是他要保护好师兄,宋悯欢心里略有些感叹,养的小狗崽子长大了,现在变得懂事了。 “看来你师兄没白喂你那么多红豆汤圆,”孟齐在心里默默加了一句,没有都喂到小白眼狼肚子里。 城西相比其他地方要落寞一些,街巷有一些旧了,在这边摆摊的商贩大多都是一些老人,卖一些菜和日用品之类的。上面的坊阁牌子看起来沉淀了很长时间,字迹略微模糊。 在尽头处更是荒凉,四合院旁边是一家卖阴火的铺子,扎的纸人在外面摆了一排,黄色的铜钱和孝布织成的白鹤房屋堆在一起,看上去肃穆阴森。 阴火铺子旁边,有一个摊子,说是摊子,不如说是地上一张破布铺出来的临时摊位,上面摆了一些香粉,香粉瓶子看上去都是一些废铜烂铁,没有写名称。 本身地方就荒凉,这东西看着也都没有让人买的欲.望,这摊主的生意可想而知。 宋悯欢的目光由摊位……缓缓地移到了摊主身上。 那是一个穿着破烂红色长裙的小女孩,说是小女孩,他也有些不确定。小女孩面容生的阴柔,下颌底下的喉结却是微微凸出的,身体骨架很小,瘦弱的宛如皮包骨,头发是散着的,看起来很邋遢,仔细看过去,身上和脸上又是干干净净的。 孟齐也带着好奇的目光,庄离则是看了一眼,把小女孩归类为“尚且安全没有威胁性”里,然后就收回了目光, 分不清楚性别,宋悯欢犹豫着开口,一边的孟齐率先开了口。 “喂,小东西,你这里卖的有罂花香粉?” 这么一声“小东西”出来,红衣小女孩缓缓地抬起了头,两只眼睛又大又黑,盯着人看的时候有一些瘆人。 小女孩盯着孟齐看了一会,开口是嘶哑的男声,“有。” 宋悯欢:“……” 庄离面无表情,不想损害自己的眼睛,就一直盯着自己的便宜师兄看了。 “怎么卖啊?”孟齐感觉有一些可惜,好好的女孩子嗓子居然坏了,听起来跟男人一样,模样看起来不错,收拾收拾肯定是个美人。 红衣小女孩在摊子上的废铜烂铁挨个摸了摸,找出来一支深红色的瓶子。 “二十上品灵石。” 宋悯欢心道好贵,他刚想开口讲讲价格,就看见平时不怎么大方的孟齐直接把灵石掏了出来,还多拿了十块。 “小东西,我们买了,能不能顺便跟你打听打听消息?” 红衣小女孩把灵石收了,又盯着孟齐看了一会,开口依旧是嘶哑的男声,“问。” 孟齐就直接问了出来,“在我们之前,有没有别人找过你买这种香粉?” “这种香粉如果加了罂花的毒素是不是就会变成害人的那种禁药?” “你是哪个宗门的?叫什么名字?” 孟齐问了好几个问题,红衣小女孩只回答了第二个。 “不是。” 剩下的都没有回答了,红衣小女孩继续低头去整自己的破铜烂铁瓶瓶罐罐,无论孟齐怎么说都没有再开口。 孟齐:“这消息对我们很重要,小东西,你能不能你知道的告诉我们?” 宋悯欢表情险些维持不住,这哄小屁孩一样好声好气的语气,是个正常人……估计都不会搭理孟齐。 果然,小女孩没搭理孟齐。 孟齐有些失望,“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 小女孩依旧沉默,没有告诉孟齐她的名字。 三人在原地等了一会,最后拿了那瓶罂花香粉走了。路上宋悯欢问道:“你对那个小女孩很有兴趣?” 孟齐:“是有一些好奇,我总觉得她知道什么,但是并不愿意告诉我们。” “非亲非故,自然不会愿意告诉我们。” 庄离若有所思道:“男不男女不女,确实跟你很像。” 孟齐呵呵:“你再说一遍。” 宋悯欢打住了两人,“好了好了,刚刚她回答了不是,罂粟香粉并不是只要加入毒素就可以,里面肯定还有别的,我们先都查清楚。” 把现有的每一条线索全部捋清楚,真相说不定就会浮出水面。 “凶手可能用的是已经制成的,我们查这些半成品有什么用?” 孟齐问的问题是宋悯欢传音让她问的,她有些不明白,不过还是照着问了。 “那瓶罂花粉给我。” 宋悯欢道:“我只是怀疑,并不确定,凶手既然特意在房间里燃烧线香,我总觉得这之间应该有什么联系。” 他打开了那瓶罂花粉,先用银针试了毒,然后放在鼻尖处闻了闻,“这味道……是之前那夜花女身上用的香粉。” 宋悯欢又把香粉递给了孟齐和庄离,当时那夜花女身上的香气非常浓郁,他虽然不记得什么味道,但是再次闻到,会能够辨别出来。 孟齐也闻了闻,有些惊讶,“确实,这么说,那夜花女很有可能是凶手?” “当时善善注意到了她,善善也是唯一一个觉得她奇怪的,或许是她察觉到了,所以当天夜里想要杀善善灭口。” “窗台上留下的有一枚脚印,现在只要确认是夜花女的脚印……如果是一样的尺寸,那么应该就是她了。” 夜花女在那天去了客栈里,身上浓郁的香气是因为罂花粉散发出来的,罂花粉添加一些别的东西,合成的罂花线香会麻痹人的四肢,让人行动变得迟缓。 她先去水九歧房间里换上了罂花线香,在水九歧睡熟之后把线香点燃,期间她解决了外面的守卫,从窗户处进来。在水九歧吸入了大量对罂花线香之后,她准备动手。 水九歧察觉到危险之后醒来,但是因为吸入了太多罂花线香,他的行动非常迟缓,因为他天姿甚高,还是和凶手周旋了一段时间,他想要爬出去向外求救。 他从房间里一路爬到外面的走廊上,在走廊上被开膛破肚取走灵根,凶手用银针贯穿了水九歧的颈脉,之后又在水九歧身上扎了整整十六刀。 杀完人之后凶手离开,而她忘记了房间里残留的有罂花线香,于是她又辗转回来,在房间里重新燃烧了正常的安神线香,用来遮掩原来残留的罂花线香。 这般推下来,一切似乎都没有问题……但是宋悯欢隐隐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他回过神来,孟齐要回去再会会那红衣小女孩,他和庄离一起先回了客栈。 回去之后,宋悯欢对庄离道:“小庄,你去盯着徐晚钦那边,偷偷跟着,不要让他们发现了。” “我先再去一趟尸检告示那里,你在上林街那里等我,我一会就过去。” 庄离听他的,在他走的时候又拽住了他,“半个时辰内要过来,不过来我就去找你。” 宋悯欢闻言笑了,“好,我半个时辰里一定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孟齐:我老婆终于上线了 ————————— 感谢在2021-03-2020:32:35~2021-03-2110:13: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糖拌饭才好吃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昵称100瓶;殇璃渊薮麗舊80瓶;君心亻我心10瓶;斐师5瓶;复水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29、第 29 章 他们两个人很快又分开,宋悯欢在路上回想起来之前看过的尸检告示,上面并没有写水九歧的死亡时间。 是仵作没有验,还是因为尸体是在早上发现的,所以默认死亡时间是凌晨? 如果是在凌晨,那夜花女是怎么做到没有让人发觉无声无息地把人杀了呢? 客栈里除了他们,也有一些长老之类的,能够做到让那些长老都不察觉,几乎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他情不自禁地想,或许是他们一开始就搞错了,在走廊上发现的尸体,凶手不一定就是在走廊上把人杀的。 毕竟死亡时间是模糊了的,在不知道确切的死亡时间之前,一切猜测都可以推翻。 宋悯欢又到了前一日他们来过的街巷里,里面许多卖簪饰发带的。他还带着那条蓝色的锦缎发带,想起来庄离说过的要玄色,便走了进去。 街巷还是一如既往地热闹,宋悯欢记得那家卖男弟子饰品的青年就在这附近,但是他走到尽头,也没找到那名青年。 难不成今天正好赶巧了,人家正好今天不出摊? 宋悯欢走到了街巷尽头,这里是几条小巷子,靠近护城河,青石板上沥青重重,踩在上面底下的水会从缝隙里溅出来。 他隐约之间闻到了什么气味,很淡,闻起来有一些像罂花粉。 长剑出鞘几分,宋悯欢内心里警觉起来,他立刻屏住了呼吸。 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没有了人声,安静的仿佛能够听见树叶在沙沙地晃动,树影落下来一片阴影,和树干下的墙壁融在一起。 他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极轻,在他要转过身的时候,他的四肢仿佛跟着僵硬起来,动一下手指都开始变得艰难。 宋悯欢瞳孔微缩,这情形……不正是中了罂花线香的症状。 他眼角扫到了一道人影,黑色的斗篷遮住了大半张脸,红唇过分的红,走路姿势依旧是伪装过的轻盈……是那一日的夜花女。 一道银光一闪而过,宋悯欢脑袋一痛,他在晕过去之前捏了一张阵纸在自己身上。 庄离按照宋悯欢所说去了上林街,这边一条街都是夜花女,小巷子里充满了香粉和淫.靡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他没花多长时间就找到了徐晚钦几人的身影。 他跟在徐晚钦几人的后面,不近不远地缀着,心里一边算着时间,一边分神留意着徐晚钦几人。 这么跟了一会,徐晚钦他们似乎是去院子里查看了,几人再出来的时候,徐晚钦已经不在里面了。 庄离在院子外站了一会,没有看到徐晚钦的身影,他数着也差不多到了半个时辰,担心便宜师兄出什么事,身形瞬间在原地消失。 …… 宋悯欢并没有睡多久,那银针刺过来的时候,他费劲地移动身体转移了一点点,没有让银针扎准穴位。 他眼睫微不可见地颤动了一瞬,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捆住,双腿似乎也被捆住了。背后靠的是墙,这地方应该是类似于地下室之类的地方,空气阴冷潮湿,窗户离他似乎有点距离。 宋悯欢还在犹豫着要不要睁开眼,冰冷的剑鞘抬了抬他的脸,这房间里的另一位已经看出来了他醒了。 他于是就不装了,睁开了眼,这里是背光的房间,房间狭窄逼仄,三面都是墙,墙上有一些裂痕,他被捆在一根木桩上。 在他对面的便是前几日那个夜花女,他张了张嘴,这才感觉到嗓间干涩难受,像是被刀子磨过了一般。 “为什么抓我?” 他现在可以确定了,之前应该也是这夜花女对他动手,上次是为了杀他,那这次呢? 夜花女并没有说话,她依旧坐在桌子旁,慢吞吞地倒了一杯茶水,端着茶水到了他面前。 离得近了,宋悯欢注意到,夜花女斗篷里还戴着面具,那张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只露出来一只眼睛来。 对上那只眼睛,宋悯欢感觉有些异样,略微有些熟悉……仿佛又是他的错觉。 夜花女端着水到他唇边,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看出来了什么,指尖用力的捏上了他的下颌。 “倒是我小看你了……果然不应该留你。” 这声音听起来不男不女,像是毁坏了嗓子般沙哑。 现在不也把他抓过来了吗?宋悯欢虽然非常非常的渴,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感觉特别渴,猜测和他之前吸食了罂花线香有关。 在夜花女把茶水递到他唇边的时候,他侧过了脸,不愿意喝对方给的茶水。 夜花女也没有勉强,把茶水又放了回去,人依旧在他面前没动,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宋悯欢对上那张面具,他觉得对方的感知力实在是强的过分,明明他刚刚只是感觉到一些熟悉,对方似乎也看出来了。 他见过的什么人能够有这么强的感知力? 除了庄离之外,他想不出来别人了。 但是他能感觉出来肯定不是庄离,至于沈映雪,他直接把沈映雪排除在了选项之外。 “你乖乖的在这里待几天,几日之后我会放你回去。如果你敢搞小动作。” 夜花女的手中顷刻之间多了一支银针,银针又细又长,尖锐的弧度抵着他的脖颈,他毫不怀疑,这么插.进去,他人绝对会嗝屁。 现在不用怀疑了,杀死水九歧的凶手便是这夜花女无疑。 不过他还是有几个地方搞不太明白,为什么要把他关起来,为什么这夜花女要在他面前暴露,为什么这夜花女要杀水九歧。 本来以为是那些地下组织行的凶,难不成这夜花女是他们其中的一员?那为什么杀了人还要连捅十六刀,为什么杀了人还不跑,她是有自信不会被发现? 可是她如果不怕自己被发现,就不会对他动手,更不会把他抓起来了。 宋悯欢不觉得自己能比徐晚钦他们先查出来凶手,他也就只是对香粉敏感一点。可能因为他之前有过对香粉过敏的经历,所以对于一些浓郁的香味,下意识地会很排斥。 夜花女对他动手,说明忌惮他,可她在客栈里留下来脚印,又给徐晚钦他们去上林街查她的机会,种种迹象表明她又不怕被查,这一切都有些矛盾。 宋悯欢身形微微僵硬,他在原地没动,夜花女很快就把银针收了回去,坐回了桌子旁边。 他观察着夜花女,得知了夜花女的感知力非常敏锐,对他来说不一定是坏事。 因为说明他的感觉是对的……这个人他一定见过。 他见过的会使银针、感知力非常敏锐,修为高的女弟子,他绞尽脑汁地思考了半晌,完全没有任何印象。 宋悯欢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夜花女身上,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好一会,跟他记忆里的完全对不上。 夜花女看他一眼,平静道:“再看一眼,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宋悯欢:“……” 他默默地收回了视线,在晕过去之前,他给自己贴了一张阵符,只要他一受到伤害,阵法就会立刻把他转移回客栈。 阵法是他之前研究出来的,他提前做好了准备,所以倒不是很担心自己的安危,反而对这夜花女多了几分兴趣。 “是你杀了水九歧?”宋悯欢状似随意地问道。 夜花女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在房间里待了一会,没一会似乎是收到了什么消息,身形在原地消失了。 房间里只剩下宋悯欢一个人,宋悯欢想起来他和庄离的约定,如今半个时辰早就过去了,庄离估计该着急在找他了。 他打量了一会房间,就在这时,他脖颈上的红莲玉扣微微亮了亮,耳边传来沈映雪温润的声音。 “被抓走了?” 宋悯欢没想到沈映雪这么快就收到了消息,他不知道能不能开口,凭他如今的修为,自然达不到千里传音的范围。 他没注意到红莲玉扣亮了,只当是沈映雪收到了消息然后才过来联系他的。 沈映雪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对他道:“你不用开口,先听我说。” “那抓你的夜花女便是凶手,你如今在她院子里,院子里恐怕布的也有阵法。” “你还有三日时间,如果你在三日之内没办法出来并查出来凶手的身份,那么三日之后就不会再有机会了。” 宋悯欢闻言有些想问,为什么不会再有机会了。还有听沈映雪的意思,这莫非不是一次普通的任务,难不成完不成会有什么非常不好的后果? “查出来凶手的身份你可能无可奈何,但是不查出来,你会跟大多数人一样……被表相所迷惑。” 沈映雪顿了顿,语气柔和了些许,“剩下的,等到你查出来自然就会明白了。” 之后沈映雪单方面切断了联系,宋悯欢也没办法开口,不过沈映雪难得都来提示他了,这是相信他能查出来的意思? 宋悯欢对于沈映雪的期待,自然不会想让沈映雪落空,他在心里想着既然沈映雪想让他揭开真相,那么他一定要查出来。 一定不能辜负师尊对他的期望。 他这般想着,手腕处翻转出来一把匕首,正要把手腕处的绳子割断,窗户处传来细微的动静,他立刻又把匕首收回去了。 窗户“嘎吱”传来一声轻响,一只冷白修长的手把窗户推开了,宋悯欢顺着看过去……然后对上了一张熟悉的俊脸。 庄离也看见了宋悯欢,他“嘭”地一下直接把窗户掰开了,脸色臭的要命,活像谁拐走了他老婆。 “小庄,你……” 作者有话要说:庄离:我要跟那个白花女决一死战 宋悯欢:?人家叫夜花女 ———————— 感谢在2021-03-2110:13:56~2021-03-2119:20: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墨迹迹5瓶;千鹤·库伦4瓶;复水3瓶;48477523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30、第 30 章 宋悯欢欲言又止,这个笨蛋师弟,居然真的敢这么嚣张的进来? 也不怕有埋伏在等着?不知道庄离是过于自信还是早有准备。 庄离硬生生的把窗户掰开了,两扇檀木窗在外面“嘎吱嘎吱”地晃着,他两手撑在窗台上,从外面翻进了房间里。 “小庄,你动作轻点,夜花女离开没多久。” 庄离翻进来之后,站在原地没动,拿剑在面前戳了一下,一道银白色的光冒了出来,把庄离的剑弹开了。 “有阵法。” 阵法就在宋悯欢脚下的地上,以他为中心布置的。 宋悯欢这个时候也意识到了,他在自己身上贴的阵法,是只有受到伤害才会自动触发的,现在夜花女没有动他,他也就没办法离开。 也就是说,他想出去,不但会被夜花女立刻得知,还很有可能会被困在这阵法里。 庄离再次拿剑尖抵在阵法上,里面银白色的剑气溢出来,和笼罩在地面上的阵光撞在一起,阵光“嘭”地一下再次把剑弹开了。 “小庄,你把阵法的图案画一遍给我看看。” 宋悯欢自己站在阵法中间,他看不到整个阵,这阵说不定他能破,就让庄离先画给他看。 他话音落了,庄离看了一眼,低头直接把剑插在地上。一道沉重的威压以剑为中心蔓延出来,周围寂静了一瞬,然后整个阵法冒出来一阵刺眼的白光,无数阵符迅速地在空中消散,阵法在庄离剑下消失殆尽。 宋悯欢有一些惊讶,他没想到庄离进步的这么快,之前连符咒都画不好,如今都能这么快的解阵了。 庄离似乎看出来了他在想什么,冷漠道:“毁阵比布阵容易。” 他擅长毁灭,不擅长造就。 宋悯欢手腕处的绳子被庄离割断了,庄离看看他的手腕,上面被勒出来了红痕,想要上手碰碰,手指在半空中顿住又收了回来,问道:“还有没有别处受伤?” “我没有受伤,他把我关在这里,说让我老实在这里待着,过几天就会放了我,”宋悯欢摇摇头,有些不明白这古怪的要求,不过联想到沈映雪说的话,猜测应当还是和案子有关。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庄离:“直觉。” 宋悯欢才不信他,不过现在逃跑要紧,他拉着庄离和窗户处翻出去,两个人还没落地,几支银白色的长针裹着风迎面刺了过来。 “小庄,小心!” 他们两个人身形迅速地退开,宋悯欢避开了那根银针,银针扎进窗户边缘的墙壁,墙壁边缘裂开了数条缝隙。 庄离用剑挡开了,银针和剑身碰撞在一起发出嗡鸣声,两道白光交织在一起,一道威压将银针上面的灵力吞噬,银针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院子里,在他们对面,夜花女面上依旧戴着面具,她手上夹了数根银针,露出来的红唇讥诮,“想从我手里救人?” 庄离没有说话,目光落在夜花女身上,直接提着剑攻了过去。 夜花女身形非常灵巧,她避开了庄离的攻击,两个人身形不断地变换,这院子里似乎布的也有阵法,他们两人散发出来的威压没能让院子里的草木移动半分。 宋悯欢没有过去帮庄离,他伸手在半空中碰了一下,感觉到了空中的灵力,他尝试着去推衍整个阵法的布局。 他一边复原看不见的阵图,一边注意着庄离那边。庄离日日在峰里练剑,加上上次和印净交手,剑法精进了不少,攻击出来的灵力更加凝实,和夜花女交手完全不落下风。 宋悯欢不打算跟这夜花女纠缠,准备破阵了就带着庄离离开。他推衍出来了整个阵法,凝聚精神力在上面,用长剑注入灵力开始破阵。 “以剑引灵,奉我神主,命阵为我所用,剑身为律令,阵破!” 宋悯欢的话音落了,一道狂风刮入院中,看不见的灵力在空中迅速地消散,像是镜面一般碎裂成千千万万碎片。外面远处街巷的声音顺着传过来,千里之外的风声仿佛在耳边呼啸。 “小庄——” 宋悯欢大喊了一声,他在地上画了一道瞬移阵,考验他和庄离默契的时候到了! 别打了,赶紧滚过来! 这么一声,庄离闻言愣了一下,朝他看了过来,两个人的目光在半空中汇聚了一瞬。 宋悯欢:“……?” 夜花女嗤笑了一声,庄离这么一愣,她占了先机,数根银针在半空中分裂成了无数根,朝着庄离飞快地刺了过去。 庄离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匆匆地避开了,一部分用剑气扫回去,然后迅速地闪身到了宋悯欢那里。 两个人脚下的阵法冒出来白光,身形瞬间在原地消失,银针全部都掉在了地上。 夜花女站在原地,手指用力一握紧,生生折断了几十根银针。 …… 宋悯欢布阵的时候太过于匆忙,没有设定传送的地点,只让阵法将他们两个传送走,他们两个的身形出现在了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里。 看样子像是在山上,远远的看过去,城池若隐若现,庄离靠着树坐在地上,脸色略微有些白。 “小庄?” 宋悯欢注意到了,顺着庄离捂着的脚踝看过去,那里有一根银针生生的穿入脚踝,流出来的血是黑色的。 方才庄离过来的时候太匆忙,并没有完全避过去银针。血液是黑色的,明显是中毒了。 宋悯欢从储物袋里掏出来了化毒药粉,他蹲下.身来,握住了那根银针,对庄离道:“你忍忍,我先帮你把它取出来。” “不用,”庄离眼里一片阴沉,他握着银针微微使力,低声闷哼了一声,直接把银针拔了出来。 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取出来的银针整根都是黑色的,像是里面浸了一层墨。 宋悯欢注意到庄离太阳穴青筋微凸,咬牙一幅隐忍的模样,估计疼得很。 他有些无语,不过手上动作没有耽误,把化毒粉撒上去,随手撕了一条布条,帮庄离把伤口包扎住了。 “你跟我争什么,我帮你取出来不会疼,你自己这么粗鲁的拔.出来,不疼死你才怪,你是傻子吗?” 宋悯欢上完药了,发现庄离垂眸没搭理他,他又拍拍庄离的肩,“师兄知道你懂事,但是能不疼当然选不疼,对自己好一点。” 他看着都感觉疼,这小子真是够狠。 庄离微微扯唇,嗓音略低,“麻烦。” “有什么麻烦的,麻烦你一会能耽误什么,若是师尊在,估计也会说你。” 宋悯欢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里不知道是在哪,肯定还是在重光城附近,他们要先想办法回去。 传送阵法一次需要耗费大量的灵力,当时他担心夜花女追上来,把距离设置的很远,他目前灵力耗尽,暂时没有办法再用传送阵法。 让庄离御剑?庄离这会受伤了。 他还在思考着,听庄离出声道。 “他不喜欢我。” “谁不喜欢你?”宋悯欢反应过来了,“你说师尊?” 他脖颈处的红莲玉扣微微亮了亮。 另一处,沈映雪耳边听着两个徒弟之间的对话,他面前是一盘棋局,白子密密麻麻的几乎把黑子全部包围了。 白子再一次落下,几乎将黑子置于死地。 对面的人开口道:“我听闻你那小徒弟是司南祭司一族。” “若真是如此,你当如何处置?” 司南祭司一族,在三千年以前几乎消失匿迹,他们一族天生具有神格,在当时有天道宠儿之称,为神灵所眷顾,身上拥有逢凶化吉的能力。 他们一族出来的人,几乎在每个时代都是统治阶级的人物,人界为帝王将相,仙界为上神宗主,入鬼界为十殿鬼王。 若为正,可为正道添一大助力,若为邪,那么便是天下之大患。 沈映雪手中捏着黑子,面上表情不变,轻描淡写道:“他是我徒弟。” “哦?那若你徒弟入邪道,你当如何?” 这是一处楼阁里,棋子上雕琢着红莲图案,握着它的主人指尖冷白若霜雪,沈映雪落下了黑子。 局势反转,黑子连在一起,白子溃不成军。 沈映雪语气依旧温和,却又带着刻入骨子里的冷漠。 “他为正道最好,若他为邪道,我会将他交给仙门处置,祸乱苍生的邪祟……不应留于世间。” 对面的人轻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你太冷静无趣了些,人人都道你温柔正直,我看你最是无情……” 因为最大公无私,所以也是最无情无义。 这作为一个仙君来说,对于三界众生自然是好事,但是若沈映雪有了情缘,日后只怕是会走的艰难坎坷。 沈映雪耳边听着庄离的那句“他不喜欢我”,眼里无波无澜,然而他大徒弟接下来的话,让他捏着棋子的指尖微微一顿。 “谁不喜欢你?你说师尊?” 宋悯欢看着庄离冷漠的一张脸,有一点好笑,他没忍住道:“你觉得师尊能喜欢谁?我们只是他徒弟,平常只会给他添麻烦,从来也没有为他做什么,你觉得他应该喜欢我们吗?” 当初沈映雪收他们俩,也并不是自愿的,但是对于他们两个是一心一意的当徒弟对待,并没有亏欠他们两人什么。 “小庄,人都是互相的,你凭良心说,你喜欢师尊吗?你有给过师尊好脸色吗?有认真的把他当师尊看待吗?” 沈映雪也是跟他们一样,是有血有肉的人。 宋悯欢柔声道:“你都不喜欢他,怎么还能要求他喜欢你呢?你如果想让别人喜欢你,首先要在心里先接受对方,而不是抱着‘他又不喜欢我,我为什么要搭理他’的想法。” 更何况沈映雪身居高位,常年洞察人心,感知无比敏锐,对于他们想的什么都一清二楚。 庄离背后靠着树,他看着面前的少年,张了张口,沉默地又选择了闭嘴。 他想说,并不是这样的,他天生对人性敏感,从小到大,谁对他如何看法,他全部能够感觉到。 这是他的秘密。 沈映雪对他如何,他心里也很清楚。 这么多年来,他唯一碰到过的,接触他而且不反感他的,只有眼前不知从何处过来的少年。 这个人……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宋悯欢还在劝说庄离,哄小孩一样,“而且师尊是什么人?古往今来的仙君,和长乐战神一般的人物,那么多人喜欢他,我们除了是他徒弟之外,和别人比也没有什么特殊的。” “不过你也不要想那么多,你就是你,做你自己就好了,别人喜不喜欢你又有什么关系呢?再说你的感觉也不一定准,我觉得师尊就挺喜欢你的,小庄天姿高又长的俊,在峰里次次拿第一,师尊怎么可能不喜欢。” 他顺嘴吹了一大堆,看着庄离盯着他一动不动地,笑道:“傻了?师兄说的,你可听进去了?” 这么一笑,庄离别开了脸。 楼阁里,对面的人看到沈映雪笑了,面色略有些古怪,询问沈映雪这是怎么了。 沈映雪敛眸轻轻勾了下嘴角,“捡到个有趣的小孩。”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3-2119:20:43~2021-03-2216:13: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斯里兰卡14瓶;溯回10瓶;暮潇空笙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31、第 31 章 “还能走路吗?用不用师兄背你?” 宋悯欢过去将庄离扶起来,庄离起身的时候按在他肩膀上微微使力气,脸色依旧苍白,很快又松开了他。 他估计庄离是走不了路了,纱布上很快又有鲜血渗出来,他低头看了一眼,是红色的。 幸好,说明毒解了。 “这里我也不知道是哪,我们先想办法回去。” 庄离看了一会附近的地形,“重光城里只有两座山,南光山和北光山,这里是南光山。” 宋悯欢:“北光山是王室陵寝?” 庄离轻微颔首,这边的山上树林草木生长的毫无章法,也并没有类似于陵寝的建筑,整座山放眼望去仿佛没有边际,只能看到半边暮至天空。 “那种银含草,只有南光山生长的有,”庄离指了指对面一棵树底下生长的一片银色小草。 “银含草?”宋悯欢感觉有些耳熟,听庄离又道,“一种可以解蛇毒的草药。” “你还认识草药?”宋悯欢问了一句,然后指了指另一边,“这边有小路,我们沿着这里先下山。” 庄离没有说话,很多草药他都认识,但是之前他没有跟这人说过。 他们两个互相搀扶着走,庄离并不愿意让他背,强撑着自己走。 这时天已经快黑了,宋悯欢的灵力恢复了些许。他感知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山上除了他们并没有什么人,山半腰有两户人家,一家没人,另一家只有一个人。 再往远处,他就什么都感知不到了。 山上逐渐蔓延上来一层雾气,这雾气蒙蒙笼罩在林中,尽管还没有发现什么危险,但他直觉最好赶紧离开这里。 宋悯欢扶着庄离,感觉到肩膀处越来越沉,他问庄离道:“小庄,要不还是我背你吧,今日我们可能没办法下山了,先去看看底下那户人家愿不愿意收留我们。” 眼看着庄离整张脸都苍白下来,宋悯欢略有些担心,山路并不好走,他低头又看了一眼庄离的伤口,不看不知道,一看才发现了问题。 方才赶路的过程中天色黑了,加上有雾气,他没怎么注意。如今再看,才发现庄离脚踝处的伤口再次渗出来黑色的血,整块布条都被浸染成了黑色。 “小庄,先等等。” 宋悯欢停了下来,心里有点生气,这小子路上一声都没有吭,他问道:“你难受怎么不跟我说,血又变成黑色的了,为什么不告诉我?这条腿是不想要了吗?” 庄离没有说话,他低头碰了下庄离的脚踝,听到庄离掌心“咔嚓”一声折断了一边的枯树枝。 “忍着,”宋悯欢感觉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无奈道,“以前孟齐说你惯会忍气吞声,我还不信,看你揍那群弟子的时候不是挺肯下狠手的,现在我信了,你倒是真能忍疼。”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庄离了,又倔又不听话,时间久了他也知道了,这小子吃软不吃硬,你要是跟他来硬的,他绝对能把你气个半死。 所以他每次说庄离,都是无比耐心的劝说,效果也非常显著。但是依旧非常气人,你说一次,他记住一次,第二次照旧我行我素,你得时刻关注他才行。 他也知道不能怪庄离,庄离的戒备心、异于常人的心性习惯和性格,都是根种在骨子里的,一时半会不容易改变。 宋悯欢把布条解了下来,拧着眉道:“何时变成的黑色?” 明明临走的时候他看到的还是红色的鲜血,为何又变了? 庄离唇角绷的紧直,过了好一会才道:“走了没多久就成这样了。” “那你为什么不跟师兄说?喜欢强撑?” 宋悯欢没指望庄离回答他,这小子心思弯弯绕绕的,敏感又爱多想,估计是不想麻烦他,怕被他丢下? “这化毒药粉只能管一时,没办法彻底解了银针的毒,现在我们算着时间,每隔一段时间就换一次药。” 这样虽然不能彻底解毒,但是也能抑制住伤口变得严重。 “接下来的路我背你,你自己看着布条,有一点点黑血出现了就立刻告诉我,要是再憋着不说,我就把你扔在山上。” 宋悯欢说了还怕庄离又生气,不过这个时候孰轻孰重,这小子生气就生气吧,总比把自己折腾没了要好。 他蹲下.身来,“上来。” “再耽误下去我们也不用下山了,小庄?” 宋悯欢等了一会,后背一沉,他托着庄离起身,继续往下走。眼前的雾气越来越浓,庄离突然闷声开口道:“以前我娘也这么背我。” 宋悯欢:“……” 他想听接下来的,接下来庄离就没有开口了,过了一会道,”有东西在跟着我们。” “别停下来,也别回头。” 宋悯欢放出去了些许感知力到身后查探,他感觉出来一团模糊的黑乎乎的东西,估计是这山中用沼泽雾气养出来的魍魉邪祟。 这种邪祟没有什么威胁力,通常会跟着入山的行人,在人们精疲力尽睡着的时候,把人拖进沼泽里淹死。 宋悯欢没有回头,他背着庄离,远远的看着半山腰屋子里透出来的光,看上去不远,走着却花了将近一个时辰。 路上他又给庄离上了一次化毒药粉,他们到那户人家门口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夜幕笼罩下来,云月被遮挡住,林子里密不透光。 宋悯欢没有手去敲门,他让庄离敲了三下,门从里面打开,露出来一张皱巴巴的老头脸。 老头似乎在警惕什么,打量着他们二人,一脸的戒备。 宋悯欢先笑了一下,说明了情况,“老人家,我们两兄弟在山上迷了路,我弟弟脚伤了,看这里有户人家,想问问您愿不愿意收留我们一晚。” “我们可以付灵石。” 老头沉默了一会,仿佛在考量着什么,看了一眼远处,问他道:“你们上山干什么?不知道山上危险?” “我们是修仙弟子,上山是为了找银含草,为了完成宗门任务。” 宋悯欢随意找了个理由,诚恳道:“老人家,我们只住一晚,保证明天一早就离开,我弟弟脚伤,在外面不安全……” “快点进来。” 老头给他们开了门,宋悯欢背着庄离进去了,庄离手里还握着剑,进来的时候打量了一遍院子。 “我这里平常都不让外人进来,要不是看你们两个年纪小,都不会开门,”老头,“你们两个只能待一晚,住西边的屋子里,明天一早立刻离开。” 老头指了指西边的屋子,“夜里最好不要出去,山里有邪祟,若是你们两个出了什么事,我可不会管。” 宋悯欢点头,再三的道了谢。 他背着庄离进了屋子里,里面一张床一张桌子,被子摸上去有点潮,墙角处还挂着蛛网,一根蜡烛孤零零的在窗户上立着,燃烧的只剩下了一点烛沫。 “先凑合一晚,”宋悯欢看了眼庄离的脚踝,发现又冒出来了黑色的血,就赶紧给他换了布条,重新上了一遍化毒药粉。 “师尊跟我说三日之内需要查出来真相,那夜花女便是凶手,他说如果我三日内查不出来,会和所有人一样都被蒙蔽。” 现在已经过去了一日,他还有两日的时间。 明明已经知道了凶手,但是沈映雪还让他继续查,肯定是有原因的。还有那夜花女说不能留他,到底是为什么呢?只因为当时他在客栈里多看了夜花女一眼吗? 这个应该不至于让夜花女置他于死地,难不成……宋悯欢脑海里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 这种情况,很有可能是原主知道什么,可他并不知道,而他在多看夜花女的时候又被注意到,引起了夜花女的警惕,让夜花女起了杀心。 不但如此,这个人还是他见过的,因为他也对夜花女感觉到略微熟悉。 庄离:“她修为与我不相上下,沈映雪的意思,应当是她只是替罪羔羊,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 “或者说,替罪羔羊是夜花女的这一重身份,到时查出来凶手,她只需要随便找一个人顶替便是,或者假死,等‘夜花女’死了,她可以换上另一重身份逍遥法外。” “当然,这些只是猜测,还有可能她只是某些地下组织的牺牲品,幕后另有人在操控这一切。” 他们现在要做的,是查出来夜花女的另一重身份到底是什么。 庄离脸色很差,分析完很快就晕了过去。 门上布了简单的阵法,宋悯欢不敢睡,他在床边守着庄离,从储物袋里找出来一根蜡烛点上了,时刻关注着庄离的伤口。 他熬到了半夜,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已经困的不行,耳边突然传来了沈映雪低沉的嗓音。 “已经出来了?” 宋悯欢瞬间清醒了过来,看了眼昏迷的庄离,站起身朝房间的另一边走,小声地回道:“小庄救我出来的,但是他也受了伤,师尊还没有休息吗?” “小庄受伤了?” 宋悯欢一直在急着想找沈映雪帮忙,但是他又没办法做到给沈映雪传音,此时连忙道,“他中了夜花女的银针,上面淬的有毒,我用化毒药粉撒上去,只能维持两刻钟,两刻钟之后毒素就又上来了。” “伤口一直在流血,血是黑色的,师尊可知道这是什么毒?” 沈映雪问道:“你们二人现在在哪?” “在南光山,这山里夜间起雾,我和小庄在半山腰寻了处人家,小庄已经晕过去了。” “按照你所说,那银针上沾的应当是化血草,这种毒并不难解,”沈映雪,“南光山上有可以解毒的药草。” 宋悯欢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又看看床边的庄离,问道,“是什么?我现在出去寻。” “解毒的药草叫溶月草,通体红褐色,根部生的像月牙。它们长在榕树下,在夜间子时叶子上会生出来月牙的纹路。” 宋悯欢记了下来,“我记下来了,多谢师尊。” 另一边没了话音,他修为太低,都没有办法感应到沈映雪是不是还在。 宋悯欢临走前又给庄离换了一次药,他在房间里布下了阵法,保证外面的人进不来。临走的时候还有些不放心,他往庄离身上又塞了两张符,提着剑出了院子。 外面雾气很浓,宋悯欢等了好一会,没有听到沈映雪的声音,估计沈映雪已经切断了和他的联系。 他喊了一声他的剑,“石头?” 石头一动也不动。 宋悯欢注意着周围的环境,戳了戳自己的剑,“现在师尊不在,你不用装了。” 他没有注意到自己脖颈上的红莲玉扣在微微发亮。 沈映雪:“……” 作者有话要说:沈映雪:小朋友有事瞒着我。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32、第 32 章 石头依旧一动不动的装死,宋悯欢装作不在意道:“你之前跟我说好的,如今说话不算话了?现在我要去采溶月草给我师弟,山上并不安全,如果你再不理我,我留着你也没什么用,不如把你扔了。” 平日里他能布阵,如今在山上,还不知道要面临什么危险,紧急情况下当然只能用剑对敌。就算他现在也能布阵,这剑时常装死,他正好恐吓恐吓。 石头听完他的话,剑尖极不情愿地微微动了一下,动作幅度非常小,宋悯欢差点都要以为自己是自己眼花了。 “很好,我现在去找榕树,一会采草药的时候,你在旁边守着。” 宋悯欢交代了任务给石头,又戳了戳它,“你听到了吗?听到了就点点头。” 石头蔫哒哒地弯腰点了点头。 宋悯欢:“回去给你准备好吃的,不会让师尊发现你的。” 石头用剑尖在他手背上轻轻戳了一下,宋悯欢感觉到石头似乎在他手上写字,他于是伸出来掌心让石头写。 “沈?”宋悯欢有些意外,“你知道师尊的名字?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他的,不过你为什么那么害怕他?” 石头竖起身体来,和他脖颈处的红莲玉扣持平。 宋悯欢没有看出来石头的动作,他猜测道:“只有上古神物才会怕师尊,你不会是上古神物吧?” “不过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我之前见过印净琴,人家比你长的好看多了,”宋悯欢想了想,耿直问道,“所以你到底是不是上古神物?” 石头没有搭理他,从他口袋里捞出来储物袋,把里面的几个果子吃完了。 宋悯欢把里面剩下的点心也都给了石头,他在雾中穿行,雾中的可见度非常低,要找到榕树也并不容易。 “石头,你能不能帮我找到榕树在哪?” 他能够感觉到身后有东西在跟着他,不过因为他手里有剑,跟着他的邪祟似乎有些忌惮,一直没有上前,只是不近不远地在他身后缀着。 石头又躺在他手里装死了,宋悯欢看了眼月色,马上就要到子时了,他对石头道:“如果你帮我找到榕树,回去要什么吃的我都给你弄。” 听到了这一句承诺,石头才慢慢的又动了起来,身体在半空中立着,晃荡了一会之后,在半空中给他指了一个方向。 宋悯欢按照石头指的方向走,没一会就找到了一棵大榕树,榕树底下是一片红色的植株,他上前拔掉了一根,底下是月牙型的根部。 是沈映雪所说的溶月草。 他采了许多放进储物袋里,然后原路返回,这一路称得上顺利,他回去的速度加快了些许,路上还在担心庄离的伤势。 窗户“嘎吱”一声推开,宋悯欢回了房间里,一阵风顺着吹进来,床上空荡荡的一片,已经没了庄离的影子。 “小庄?” 宋悯欢心里有不太好的预感,他在房间里巡视了一圈,这房间里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当时庄离已经晕过去了,他在房间里布了阵法,如果庄离出去,也应该能感觉到阵法,会在房间里等他。 他伸手在半空中碰了一下,布下的阵法还在,说明没有人进来。 房间里没有找到人,宋悯欢想起来这院子里的主人。他去了另一间屋子里,院子昏暗一片,推开房间的门,屋子里同样空荡荡的,那老头已经不见了踪迹。 他可以确定,那老头没有任何修为,不然他也不会带庄离进来过夜,完全没想到会在眼皮子底下被耍。 宋悯欢在原地站了一会,庄离如果清醒的话,被带走的可能性很小,更有可能是那老头趁庄离昏迷的时候把人带走的。 他在房间里布了阵,门窗除了他别人是进不来的……除非房间里还有别的通道。 宋悯欢再次回到了西边的屋子里,他确定,阵法一丝一毫的灵力波澜都没有过。他转身目光落在床榻上,握住剑柄直接径直向下贯穿了床榻。 “嘭”地一声,床榻如同龟纹一般向周围裂开,地板有一处空缺,宋悯欢掀开了上面的木板,底下是一处暗道。 他临走的时候在庄离身上放的有定位符,如今能够感觉到庄离的大致位置,确实是在这暗道里。 宋悯欢在自己身上贴了一张隐匿符,进了地道里。 这地道看上去修的有些年头了,两边没有灯,他耳边留意着周围的动静,地道里空气阴冷潮湿,只有这么一条,所以他直管往前走就行。 走了没一会,不远处传来了人声,其中一道有些熟悉,正是院子的主人老头。 “他师兄估计快回来了,我们快点过去……” 老头语气十分掐媚,“他师弟天姿甚好,只是看上去有些虚弱,似乎是中了毒,不行的话把那条腿砍了就成。另一个是完好的,半夜出去不知道干什么了,但是他师弟还在,他肯定会回来的,大人放心吧。” 宋悯欢迅速地闪身到了一边,收敛了自己身上的气息。他心里有点着急,担心庄离出什么事,等救出来庄离,之后再收拾这老头。 脚步声渐近,转角处两道人影显现出来,宋悯欢顺着看过去。 其中一道自然是那老头,至于另一道—— 宋悯欢微微有些意外,另一道是……徐晚钦。他在惊讶的同时,没忘记屏住呼吸,保证自己不发出来一丝一毫的动静。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明明贴了隐匿符,在徐晚钦从他旁边经过的时候,感觉到徐晚钦似乎在他面前停留了一瞬。 只有那么一瞬,很快徐晚钦就跟着老头走了。 他想起来了之前孟齐所说,上京手里的一把刀……也是世家最衷心的狗。 徐晚钦在这里干什么?是他想的那样吗? 宋悯欢来不及多想,庄离的伤不能再耽搁了,他朝着徐晚钦过来的方向去了,一路上遇到了一些守卫,都小心翼翼地避开了。 地道走到了头,宋悯欢站在原地看清了里面的景象。 这里是一座巨大的地牢,一扇扇黑色的铁门合成四面的牢笼,每扇铁门上都有一根火把,顺着看过去一眼看不到尽头,像是踏进了深渊里。 地牢里关着的都是各个宗门的弟子,他们穿着有各种图案的道袍,宋悯欢能够明显的看出来,这些弟子天姿都不高,他们被关在地牢里,手腕脚腕都铐上了镣铐。 镣铐从手腕和脚腕处贯穿,地面上凝了许多滩深红的血迹。他们大部分看上去毫无生气,静静地靠着地牢的墙坐着,像是被抽走灵魂的人偶一般。 宋悯欢站在原地许久都没有动,他握紧了拳头,看到这些他便明白了,这些便是那些被抓走的弟子。 他们在宗门里无依无靠、天姿又低,人悄然无息的消失了,也不会有人在意。 而这里,应当是地下组织的一处营地。 宋悯欢能猜出来那些地下组织抓这些弟子做什么,原本听闻时只觉得可惜,如今亲眼见到了,只觉得震撼又愤怒。 他想起来水九歧死后的封赏令,他们水家的嫡子是一条人命,这些弟子便不是了吗? 为什么对他们漠视不管?这些宗门自诩正直仁义、待弟子宽厚仁慈,若弟子出事绝不会坐视不理,一定会挺身而出。这便是正直仁义?这便是挺身而出? 可惜他力量太薄弱,如今什么也做不了,若是沈映雪在…… 那个人那么厉害,一个人就能解决一切。 宋悯欢这般在心里想着,努力的克制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心里平静下来。 不能被情绪影响,先找到小庄要紧,要冷静,仔细分析这里的局势,如果他也无法冷静的话,这次说不定他和小庄都会很危险。 他逐渐冷静下来,打量着这座地牢,小庄就在这里面,他凭定位符可以找到小庄的位置。目前还有一处搞不明白,既然是抓天姿低的,那么为什么还要对他和庄离动手呢? 是巧合还是有人指使?还是如今天姿高的同样的抓? 宋悯欢想不明白,拧了拧眉,收回了思绪。他按照定位符的位置找到了庄离,庄离已经醒过来了,被单独关进了一间牢房里。 庄离脸色苍白,背后靠着墙,眼神黝黑深沉,盯着牢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有两名守卫在看守着庄离的牢房,这里的守卫都是统一的戴着面具,穿着黑色的兜袍,看上去和之前夜花女有点像。 宋悯欢在原地闹出来了一些动静,引两名守卫去查看之后,他趁机进了牢房里。 “小庄,”宋悯欢压低了声音,发现庄离的指尖动了动,他对庄离道,“你先别动。” 庄离唇角抿出冷冽的弧度,他还以为这个人把他丢下了。 没想到……会回来找他。 宋悯欢在庄离身上贴了一张隐匿符,然后又在原地画了一道阵法出来,这阵法属障眼法,能够短暂地迷惑那些守卫一段时间。 他和庄离到了地道中隐蔽的地方藏身,宋悯欢把溶月草嚼碎了敷在庄离的伤口上。 “方才我出去采解毒的药草了,是谁带走你的?徐晚钦?” 庄离心里微动,他点了下头,目光落在不远处挂着的旗帜上。 “这里应该是重光城的一个地下组织,徐晚钦在这里的地位不低。” 宋悯欢顺着看过去,在地牢中心,那里挂着一面黑色的旗帜。上面是火焰纹的图案,火焰里是一个身体被折的扭曲的人,中间还有一道深红的血印,看上去像是把里面的小人斜着分成了两半。 这图案看着便让人生理性的感觉到不适,宋悯欢目光落在上面,远远的看过去,一座座黑色的铁门排列整齐,里面关着的弟子个个表情麻木。这里像是一座黑色的囚笼,把人的灵魂和生机全部束缚在内。 庄离:“凭我们两个人的力量,没有办法把他们都救出来。” 他看出来了便宜师兄在想什么,本来想说不用多管闲事,到嘴边又换成了这么一句,语气也不自觉地放轻了些许,没有平常那么冷漠。 “我知道,”宋悯欢,“但是他们都还活着,还来得及,我们至少……应该做些什么。” 宋悯欢又检查了一番庄离脚踝处的伤口,里面的鲜血都变回了正常的红色,而且也没有在流血了,伤口正在一点点的愈合。 “我先把你送出去,然后再过来。” 庄离撑着剑从地上站起来,“我跟你一起。” “你伤还没有好,听师兄的话,”宋悯欢,“我现在用传送阵把你送回客栈,你回去之后去找孟齐和师尊,不要一个人待着。” 庄离握住了他的手腕,下压嘴角重复道:“我跟你一起。” “不会添麻烦。” 宋悯欢觉得这小子怎么变粘人了,他反问道:“你如今路都走不了,怎么跟我一起?” 他这么说了,庄离依旧不愿意听他的一个人回去。这小子倔起来的时候三头牛都拉不回来,朝他冷着张脸,握着他的手腕不肯松开。 宋悯欢挣了半天没能挣开,想了想道:“要不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查探一番后再过来,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去。” “我这里还有几张符,你只要不走出去,他们不会发现你,如果有危险,我感觉到阵法松动会立刻过来。” 庄离考虑了一会,慢慢的松开了他,冷淡道:“半个时辰内回来。” 这还给他规定了时间,宋悯欢忍着没把这得寸进尺的臭小子揍一顿,无奈道:“我知道了,半个时辰以内,我一定会回来。” “你就老实的在这里等着,有事立刻给我传音。” 宋悯欢再三交代了庄离,他观察了这位置隐蔽,正常的话不会有人过来。他还拿了一张短距离的传送符,保证在庄离遇到危险的时候,能第一时间赶过来。 一扇扇铁门连接在一起,宋悯欢在尽头处找到了一间屋子,这里有许多守卫把守,他从窗户处动作极轻地翻了进去。 进去之后发现这里就是一间普通的书房,两旁是书架,房间里光线十分昏暗,书架上面排列的全部都是名册。 宋悯欢看了一眼窗外,名册上面都写了日期,他随手翻出来一本,里面密密麻麻的记录的全部都是人名。 上面写的是各个峰和宗门的名字,后面是弟子的姓名,底下还有注释的小字。 :皓月峰,唐照,无亲无故,修为三等,时景年元月初二 揽华峰,胡与之,扫地仆之子,修为三等,时景年元月初五 蛇华宗,董为朔,兆国罪臣之子,修为三等,时景年二月初九 …… 宋悯欢迅速地翻页,上面的名字都用朱砂笔划上了红痕,如果他猜的没错,这说明人已经死了。 不知道该说他运气好还是不好,随手拿的一册,在里面找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书册微微泛黄,上面的人名同样被划上了红痕,时日之长,字迹都有些褪色。 ——若水宗,徐晚钦,寒门出身,修为三等,时景年三月二十三。 宋悯欢指尖微微顿住,景年三月二十三……如今是瑞兆年,推算下来,便是十五年之前。 十五年之前……名册上的徐晚钦和如今皓月峰的徐晚钦,会是同一个人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3-2223:07:35~2021-03-2316:46: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想写书法、t扣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海涅95瓶;浪尘22瓶;辞溪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33、第 33 章 宋悯欢把名册上面关于徐晚钦的内容记了下来,他又在书房里翻找了一番,没有找到有用的东西,从书房里又出来了。 这边关着的是修为低的弟子,他目前见到的修为高的,只有徐晚钦一人。 他不相信这地牢里没有修为高的守卫看守,有可能是在暗处没有出现。他要想办法不惊动修为高的守卫,让这个地牢发生混乱。 最好能让那些弟子趁乱跑出去,或者把这个地牢暴露在一众仙门视野里。 宋悯欢思考了一会,看了眼顶上的青石板,这地道少说也有百米深,他在这里用阵法,时间来不及。 用剑,修为比他高的很快就会察觉,到时候他未必能够跑掉。 他从储物袋里把剩下空余的符纸全部都拿了出来,指尖碾出来了一滴血。符纸飘在半空中,血落在符纸上,迅速地被符纸吸收,仿佛融进了纸面。 宋悯欢用灵力把剩余的符纸也同样复刻,几十张一模一样的符在半空中排列整齐。他看了眼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地道,飞快地过去,在过程中符分别贴在两边的守卫身上。 褐黄色的符纸上印着红色咒印,在落到守卫身上的时候,符纸上面的咒印被焚烧殆尽,那些守卫身形一震,紧接着眼睛变得通红。 “咔嚓”一声,其中一名守卫把牢房的门打开了,这么一下,后面也有几十道镣铐被解开的声音传过来。 这咒为反魇咒,使用在人的身上,会让他们做和自己目前行为相反的事情。这些守卫被下的命令是守在这里不让里面的人跑了,那么中咒之后就会变守为攻,帮助里面的弟子让他们离开。 不过只有用在这些修为低的守卫上有用,维持时间也并不长。若是碰到修为高的,这符压根没用。 “你们在干什么!?停下!” “快去找徐大人,来人,拦住他们!” 火把在黑色的铁门边若隐若现,地牢里瞬间乱作一团,中了咒的守卫眼睛通红,他们已经被短暂地控制住了意识,只明白一件事:要把里面的弟子都放出来。 关在里面的弟子在牢门打开的那一刻,没有生机的脸上怔了许久。他们不敢置信,僵硬麻木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他们不明白这些守卫为什么突然要打开门放他们出去,但是身体遵循本能,全部挣扎着爬起来,踉跄着跨过那扇束缚他们自由的铁门。 “徐大人!”两边的守卫已经打起来了,弟子趁乱全部都从牢房里跑出来。一名守卫见到了回来的徐晚钦,像是见到了救星一般,冲到了徐晚钦面前,路上还被地上的尸体拌了一下,到徐晚钦面前堪堪稳住身形。 徐晚钦表情没有变化,静静的听着守卫禀报为何发生了混乱。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刚他们还都好好的,突然就发了疯,把里面的弟子全部都放了出来,个个眼睛通红,跟魔怔了一样。” “命令也根本不听,我们去拦直接对我们动手……” 徐晚钦的目光在地牢里巡视一圈,“可有看到什么特殊的人和物?” “没有,一切如常,”那守卫想到了什么,“不过我刚刚好像看见了他们身上有东西在烧,是红色的,很快就不见了。” 宋悯欢在另一边趁乱打晕了看守大门的守卫,“轰隆隆”随着机关的触发,青铜铁门在原地震动。地道的门在打开的那一刻,一道剑光破空迎面朝他过来,他迅速地闪身过去,长剑插.进了他面前的门缝里。 只差一点点,这把剑就会从他的胸口穿过去。 “嘭”地一声,无尽的威压从剑身释放出来,宋悯欢差点人被震飞出去。他一转头,和远处人群之中的徐晚钦对上视线。 徐晚钦目光冷若冰霜,看着他宛如在看一件死物。 也是在这一刻,宋悯欢明白了,他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背后发凉,徐晚钦一直都能够看见他! 既然在地道里看见他了,为什么当时装作看不见,还要放他进来? 宋悯欢来不及多想,他把门缝里的那把剑拔了出来,按下了刻有地下宗门图腾的机关。 地牢里跟着震动起来,宋悯欢感觉到了威压在逼近他,他现在如果闪身躲开来得及,这扇门他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能够打开。 他于是站在原地没有动,徐晚钦到他身后的那一刻,大门也终于打开,他的肩膀处传来深入骨髓的疼痛。 有什么冰冷蚀骨的东西附进了他体内,寒冷浸透他的全身,无数根银针在他身体里翻滚,疼得他瞬间脸色发白。 徐晚钦在他身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垂眸道:“你以为……你能带着你师弟从这里离开?” 大门被打开,里面的弟子全部都疯了一般的从里面逃出去,守卫们根本来不及阻拦。这些弟子被关了太久,此时什么也顾不上了,只想着能从这囚笼里出去。 宋悯欢额头上冒出来冷汗,他指尖试着动了动,几乎脱力,反问道:“你为什么要放我进来?” 这个问题实际上没有意义,徐晚钦也并没有回答他。 徐晚钦握住他肩膀微微使力,宋悯欢险些站不稳,他忍着剧烈的疼痛,指尖握住了剑柄。 “不必挣扎了,沈映雪此时顾不上你,至于你师弟……他恐怕自身难保。” 徐晚钦伸手,地上的那把银剑重新回了他手里,银剑折射出来冰冷的银光,只要这么一剑下去,他面前的少年就会尸首分离。 长剑缓缓地移动着,在距离他面前少年脖颈还有几分的时候,他面前的少年突然动了。 他没来得及看清宋悯欢的动作,一把灰扑扑的剑和他手中的剑撞在一起,握着剑的那只手细白修长却有力。宋悯欢手腕上青筋显现,一阵威压从灰扑的剑身之中爆发出来,剑身碰撞在一起沉寂了一瞬,随即发出沉重的嗡鸣。 徐晚钦脸上被剑气割出来了几道血痕,面前灵光大盛,无尽的灵压让他在原地不能动弹。他眼中略微意外,如果他没有看错,他在面前的少年眼里看到了…… 原来是那位选中的人。 徐晚钦收回了剑,在他收剑的那一刻,面前的灵光顷刻之间消散,少年也随之消失了。 “徐大人,那些弟子跑出去了不少,我们的人拦不住,现在该怎么办?” 徐晚钦没有管出逃的弟子,他看了眼远处地牢尽头的方向,轻描淡写道:“这一次抓的是沈映雪的徒弟,既然敢动手,想必他们也早就预料到了如此局面。” “之前那些被献给凤鸢大人的天姿弟子……各个宗门若是得知了想必不会放过我们,不能让他们回去……” 守卫的话还没有说完,他脖颈处的鲜血喷涌而出,徐晚钦手里的银剑染红,“噗呲”一声,守卫脸上一脸震惊,头颅骨碌碌地滚落在了徐晚钦脚边。 火把掉落在地上,大火顷刻之间蔓延燃烧,整个地宫一片混乱,徐晚钦所经之地,数名守卫倒地。 …… 宋悯欢到了庄离那里,庄离还在原地等着他,周围的火已烧到了庄离附近,黑色的旗帜落下来在庄离脚边,庄离动都没动一下。 “让你别乱动,你还真就待在这不动。” 庄离:“我刚刚在地道深处发现了几具守卫的尸体,都是修为高的,看样子这里是有人提前动手了。” 不然他们制造混乱也不可能那么的顺利,是有人在暗中助他们。 庄离话音微顿,目光落在宋悯欢的身上,拧眉道:“你受伤了?” “现在来不及解释,我们先回去。” 宋悯欢把剩余的灵力全部注入传送阵里,不知道能不能撑到他们到客栈。 阵符在地面上冒出来白光,宋悯欢拉着庄离进了阵法,两人的身形在原地消失。 宋悯欢右肩的疼痛顺着蔓延至脖颈,疼得他想把胳膊直接砍了,他指尖按住了自己的肩膀,触摸到了一手的冰凉粘腻。 他身旁庄离似乎在跟他说什么,落在他耳边全部都成了嗡嗡嗡的回音,触碰伤口的时候他隐约摸到了什么。 是一根细长的银针。 宋悯欢猛然一怔,心里有一个猜测浮现出来,他脑海里回忆起一幕幕…… 夜花女是他感觉到熟悉的人,修为和他庄离差不多,之前他一直被性别所限制了,完全没有想过一种可能。 十五年前已经死去的若水宗徐晚钦、他做过的孟齐庄离没有做过的事、告示上没有贴死亡时间,徐晚钦却知道水九歧的死亡时辰……以及地道里徐晚钦故意放他进入,还有那些被杀的修为高的守卫。 这一切连起来,可以串成一条线,但是中间还少了些什么。 宋悯欢一直在费力思考着,一直到了客栈里他都没有回过神来,庄离说什么他都听不见,周围的声音全部如潮水一般退去。 他看见了沈映雪,身体也变得沉重起来,张口想要跟沈映雪说话,但是他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是……他,是……徐晚……” 剩余的一个“钦”字他没有说出口,宋悯欢意识消失的那一刻看到了沈映雪面上惊讶的表情,下一瞬他便晕了过去。 沈映雪接住了倒下的宋悯欢,他听到了宋悯欢的话,目光落在少年右肩上。 那里有一个血红的掌印,上面残留着未化的冰碴,鲜血浸透少年背后的衣衫。他能够看出来,留这掌印的人再下几分力气,他大徒弟这一半身体怕是都会被废。 庄离表情阴沉,他看着晕倒在沈映雪怀里的宋悯欢,握紧了手里的剑。 “你师兄受了重伤,他好不容易带你回来,不要白费了他的苦心。” 沈映雪抱着宋悯欢身形在原地消失,只留下一道轻飘飘的话音。 “去把孟齐找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某神秘人:善善是我特意送给沈映雪的礼物,他一定很喜欢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34、第 34 章 孟齐辗转回了城西,这条街尽头没什么人,她一眼便看见了阴火铺旁边的红衣女孩。 她也不知道为何,对这红衣女孩莫名很有兴趣。红衣女孩依旧守着自己的破烂,安安静静地坐在那,远远看过去,仿佛和阴火铺扎的的纸人融成一体。 “小东西,你一直都在这里吗?” 孟齐到了小女孩摊子前,知道对方可能不会告诉她,她放了两块灵石在红衣女孩面前。 红衣女孩看她一眼,把灵石收了,嗓音依旧嘶哑,“晚上会回去。” “回哪啊?你是哪个宗门的?” 孟齐又放了两块灵石,这次红衣女孩考虑了一会才收灵石,低声道:“蛇华宗。” “蛇华宗?”孟齐知道这个宗门,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宗门,在几十年之前曾经兴盛过,他们宗门代代掌门都是女子,擅使毒阵用蛊人。 “我听我爹说过,你们掌门很厉害。” 孟齐随意地套近乎,她爹可没跟她说过蛇华宗,顺口瞎编想要跟红衣女孩找话题。 她刚说完,红衣女孩的气息似乎低冷了些许,明显对于这个话题不感兴趣,甚至略微反感。 孟齐自然感觉出来了,她立刻改口道:“我也只是听说,并没有见过,你也是来参加剑会的吗?” 这问的完全是废话,来重光城自然是来参加剑会的,不然来干什么?卖香粉? 孟齐心里这般想着,没想到红衣女孩回她道:“不是。” 居然不是?孟齐心里惊讶了。 她下意识地想要脱口而出问那是来干什么的,然后注意到红衣女孩指尖抠在瓶罐上,骨节微微泛白,她识趣地没有再问了。 这个时候孟齐后知后觉地反省,她身在大宗门里,她们宗门里的每个弟子都有资格参加剑会,但是其他宗门就不一样了。 一些中小型的宗门,里面的弟子为了入剑会几乎是挤破头,剑会并不是人人都能去的,对于他们来说,这机会非常的难得。 红衣女孩答完就不搭理她了,孟齐平常里哪主动跟别人说这么多,还是这种沉默寡言不怎么理她的,她索性实话实说道:“我感觉跟你很投缘,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吗?” 孟齐这次放了五块灵石。 红衣女孩沉默一会收了,说了自己的名字。 “花重锦。” “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孟齐记得这两句诗,她之前看宋悯欢抄过,笑道,“真好听。” 就是听起来好像不太像女孩?孟齐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人家也没说过自己是女孩子。 花重锦不会主动跟她说话,她就主动跟花重锦说,“这诗我之前看我师弟抄过,之前跟我一起过来的那两个都是我师弟,他们有别的事要忙,所以没有过来。” “只有我一个人过来,不过我跟他们两个在一起也不太自在,小师弟总觉得我很烦人。” “就是那个个子高的长的特别俊的,他是我小师弟,另一个生的非常漂亮的是我大师弟。小师弟暗恋大师弟,我天天跟他们待一块完全是碍事。” 孟齐说着便笑了,“按照一般的话本里写,都是两个师弟喜欢上师姐才对,结果他们两个倒好,没一个看得上师姐。小师弟还总是防备着我,怕我把他师兄拐跑了。” 她跟着沈映雪他们没办法说这些,现在有个人能聊天,心里莫名对花重锦又很信任,就倒豆子一般的都说出来了。 花重锦似乎看她一眼,沉默了一会道:“你师弟模样生的很不错。” “哪个师弟?你说的是那个个子矮一些的?他确实非常漂亮,不过他自己倒是一点也不觉得,整日里时间都花在剑法符箓上了,没空琢磨其他的。” “我小师弟生的也好,不过脾气差心思多,我平日里跟着他们看的一清二楚,也就我大师弟能受得了,换别人哪个都不会搭理小师弟。” 孟齐说的听起来像是嫌弃,实际上话里话外对两个师弟都是包容,语气很轻。 她说了这么多,花重锦开了口,“为何不会搭理?” “不搭理自然有不搭理的道理,”孟齐没说这一点,她心里始终对于庄离还是有些不放心,总觉得如果不看好庄离,庄离日后会走上邪魔外道也说不定。 现在有宋悯欢在,庄离已经比之前好多了,以前性格更加阴沉冰冷,如今稍微有了人样。 “你为什么在这里摆摊?”孟齐岔开了话题,“这里人少,没什么生意。” 其实她想说,他摆的这些瓶瓶罐罐看起来又破又烂,正常人估计都不会买。 花重锦把手里的瓶罐摆放好,“偏僻,不容易被发现。” 她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她在花重锦这里一直待到了晚上,一下午都没有生意。 傍晚的时候,花重锦收拾了那些瓶瓶罐罐,用底下的破布兜在一起,看样子是要提着回去。 她这次看出来了,没有直接问为什么不放储物袋里,花重锦可能没有储物袋。 “你们蛇华宗的客栈离这里远吗?我送你回去吧。” 花重锦:“不必。” 孟齐跟在花重锦身后,“明日你还过来这里吗?” 花重锦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我明日还会过来,明天见。”孟齐表面上不勉强,她在原地等着,等到花重锦走到转角,她立刻隐匿身形跟了上去。 她偷偷测了花重锦的修为,修为比她低,所以她跟着对方也不会发现。 孟齐第一次做这种偷偷跟着别人送人回家的事,心里有点紧张,还有些莫名的情绪。 没办法,她对花重锦实在是太好奇了,莫名的想要多了解一些他。 她不远不近地缀在花重锦身后。这么跟着她发现,花重锦身形修长瘦削,是男弟子无疑,只是坐下来的时候小小的一团,加上脸上线条柔和,容易被误认成女弟子。 花重锦走的很慢,提着他那兜子瓶瓶罐罐在巷子里七拐八拐,拐到了一处偏僻的院子里,到门口却停下来了脚步。 院子门口有几名男弟子,他们都穿着长蛇纹的道袍,看样子是在等花重锦的,个个表情不善。 “我说怎么找不到你,原来是躲在这里了啊?” “烂货,你以为常跃师兄能护你多久?我们上次跟你说的你都忘了?” 其中一名男弟子上前,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花重锦闷哼了一声,提着东西的手松开,“哗啦”一声,里面的瓶瓶罐罐全部都掉落在了地上。 “还卖这些东西?有人买吗?你不如跟我们睡,我们一夜能给你两块灵石,反正你就是个男不男女不女的烂货。” 男弟子语气里带着嗤笑和嘲讽,面上带着笑容,他伸手扯住了花重锦的衣襟,“嘭”地一下直接提着花重锦撞在了后面的墙上。 后脑勺撞到墙发出来一声闷响,声音听着便让人觉得疼,花重锦咬着牙,一双眼里满是恨意和怒火。 孟齐在一边看着,听到这些话心里也冒出来一股火来,这些都是什么渣宰,原来花重锦说的地方偏僻不容易被发现是这个意思。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动手,看见了花重锦脑袋后面的一片深色,她眉心紧蹙,手里长戟变了出来,戟刃直接朝着花重锦面前的弟子挥了过去。 “你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爬那些男弟子的床不是爬的挺利索?现在在这装什么呢……”那名弟子的话音还没落,一道威压卷着寒风朝他逼近,他迅速地松开花重锦退开了,花重锦被扔在了地上。 孟齐索性不隐匿身形了,她手里拿着一把长戟,戟刃在月色下泛着冰冷银光。 她没有去看身后花重锦的表情,一个男人被这么对待,还被她救了,估计心里不会怎么好受。 “你谁啊?劝你少管闲事,知不知道我们是谁?” 孟齐嗤笑一声,“我管你们是谁,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拦不住我。” 地上的花重锦指尖摸到了尖锐的石子,他看着面前的少女,掌心微微攥紧了,撑着墙从地上爬起来。 几名男弟子完全不是孟齐的对手,没一会就被孟齐收拾的站都站不起来,孟齐让他们麻溜地滚了。 “再让我们见到你们一次,下次就不只是揍你们一顿这么简单了。” 长戟“嘭”地一声插进墙里,孟齐站在花重锦身前,影子拉长,少女动作傲慢粗犷,完全没有半分寻常女子的样子。 花重锦用药粉慢慢的给自己的后脑勺了止血,他突然开口道:“罂花线香和净泉香混合在一起,吸入过多会中毒,这种毒的解药只有城东的一家草药铺有。” …… 沈映雪抱着宋悯欢身形出现在城外一处府邸,他把宋悯欢放在了床榻上。 肩膀上的血掌印已经消退,沈映雪路上便施了法,把宋悯欢肩膀处的筋脉都修复如初,他顺便检查了一遍宋悯欢的身体。 让他有些意外的是,他这大徒弟误打误撞居然悟出来了剑道。 宋悯欢体内还残留着大量的灵气,这是悟出来剑道之后产生的,如果不及时引导出来,在体内会化淤堵塞筋脉。 “善善?我现在要帮你引体内的灵气,需入冷泉,你如今可受的住?” 沈映雪俯身碰了碰少年的额头,知道如今少年也回答不了他,他把床榻上的少年再次横抱起来。 方才抱的时候便感觉到了,怀里的少年有些轻,靠在他怀里的时候温热的一团,睡着后会下意识朝他怀里钻。 “受不住也要受。” 沈映雪这么低声说了一句,抱着人入了冷泉里。 方进去,冰冷的池水浸透他们二人的衣衫,少年感觉到冷,整个人下意识无骨一般地朝他身上贴。 “师尊……” 作者有话要说:花重锦是直的,没有被xx过,他身体因为特殊原因从小被各种改造,所以看起来有点像女子,这个后面会讲。正文里不会讲副cp,副cp只是互相有意思,并不会确定关系在一起。如果到时候完结了有小天使想看,会考虑番外。 写完好困好困好困呜呜呜,拒绝了跟室友一起打游戏,每天都尽量加更。下章师尊和善善应该可以亲上!以及谢谢小天使们的营养液!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35、第 35 章 宋悯欢睁开了眼,他感觉本内灵气在横冲直撞,筋脉传来阵阵灼烧的疼痛。冷水这么一浸,让他忍不住靠近身边唯一的热源。 他看清了自己抱着的人,脑海里还有些不清醒,下意识地唤了一声“师尊”。 “醒了?你悟了剑道,如今要将本内的灵气引出来,需在这冷泉里待三个时辰。” 沈映雪还抱着他,温和道:“我现在把你放下来,难受也要忍着。” 他也注意到了自己还被沈映雪抱着,闻言扶住了沈映雪的肩膀,泉水冷的浸入骨里,他一整张脸都有些发白。 宋悯欢听到要在这冷泉里待三个时辰,心里下意识地非常抗拒,也不大想松开沈映雪。这冷泉泡着不止冷,还很疼,像是长针在反复地戳他本内的筋脉。 “师尊,一定要待三个时辰?” 沈映雪轻笑出声,“不知多少人想悟剑道通筋脉,你倒好,单泡这冷泉便觉得麻烦,这般娇贵日后该如何修炼?” “修炼又不会疼,”宋悯欢平日里都研究阵法符箓去了,剑法稍微懈怠一些,不像庄离日日去后山练剑。 他这么反驳了一句,细白的手指还拽着沈映雪的衣角不肯松开。沈映雪身边的气息非常柔和,靠近沈映雪就没有那么疼了。 不知道沈映雪是什么做的,这本质实在是让人爱不释手。 宋悯欢这么想着,问道:“只是待在泉水里就可以了吗?” “接下来我会帮你打通筋脉,会有些疼。” 沈映雪指尖在他额头上点了一下,宋悯欢整个人被定在了原地,还维持着抓着沈映雪衣角的姿势。 一道白光从他额心里钻进去,宋悯欢感觉到那些横冲直撞的灵力慢慢地平复下来,一点点的由白光引着散在他本内。 在最后一丝灵力散尽,筋脉蔓延出来灼烧的疼痛,像是有火焰在他筋脉里燃烧,疼得他下意识想要攥紧沈映雪的衣角。 宋悯欢身体动不了分毫,脸色一点点的变得惨白,他发丝沾湿在额头上,一头乌发散在身后,那双秋水眸微微抬起来倒映着沈映雪的脸,里面带着控诉。 他的衣襟被泉水浸湿,散开些许露出来雪白的锁骨,手腕骨节凸出,若是他此时能动,怕是会疼得在泉水里打滚。 沈映雪指尖握着宋悯欢的手腕,他低头看着少年一幅忍疼的模样,轻微叹息一声。 “还有一会就好了,三个时辰,并不多。” 他回想起来他当年入剑道,在冷泉里待了整整十日。当时他觉得不过是一眨眼便过去了,如今看少年这般模样,像是一刻也难以在冷泉里待下去。 沈映雪目光又落在宋悯欢的脸上,动作并没有放轻半分,把剩余的灵力都注入了宋悯欢的额心。 “再忍一会,打通了筋脉,日后你便能引灵入剑。”沈映雪语气温和,松开了对宋悯欢的禁制。 他眼睁睁地看着少年在他面前疼得面色扭曲,乌发在肩头缠绕在一起,冷泉里颜色逐渐变深,散出来的灵气带着筋脉里淤积的污秽。 入剑道根据天赋疼痛程度也不一样,正常来说,能入剑道的便是天姿极高,即便如此,大部分也都是要在鬼门关走一遭,能轻轻松松地熬过去的……这世上怕是总共也超不过三人。 三个时辰过去,整整一个晚上,宋悯欢整个人宛如一摊泥。他能明显的感觉到了身体的变化,五感提升了不少,吸收到体内的灵气也更加纯净,修为向上又提高了一截。 全身一丝一毫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全身疲惫无比,正准备维持最后一丝尊严,自己从池子里爬出去。然后想了想,又去扯沈映雪的衣角。 他刚刚在泉水里疼得死去活来,对沈映雪又是拉又是抱的,沈映雪一直面不改色,只在他想出去的时候把他拽回池子里。 那么狼狈的姿态都被沈映雪看过了,如今他也没必要再强撑。泉水随着晃动,宋悯欢没有发现自己已经感受不到泉水的寒冷了。 此时他尚且不知,沈映雪解开他身上的禁制之后,就可以不必待在冷泉里。但是沈映雪还是一直在冷泉里陪着他,甚至在他疼得受不了时,用灵力帮他减轻了一半的痛意。 宋悯欢扯住了沈映雪的衣角,他想让沈映雪拉他上去,还没有开口,突然眼前一黑,整个人便晕了过去。 晕过去之前沈映雪接住了他,他恍惚之间仿佛碰到了什么温凉的东西。 沈映雪在原地怔了一瞬,少年唇畔擦过他的唇,触感柔软的不可思议。他伸手碰在少年的额头上,若不是人真的晕过去,他都要以为这是故意的了。 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尝过男欢女爱滋味的沈映雪心情复杂,看着晕过去的少年,抱着人从冷泉里出来了。 …… 宋悯欢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他醒来看见了床边的孟齐和庄离,孟齐一脸酸,“善善,你居然这么快就入了剑道,现在你修为在我和庄离上面了。” 庄离见他醒来,从床边站起来,直接出去了。 “小庄?” 孟齐翻了个白眼,心想这小子绝对故意的,“庄离在这里守了你两天,两天没睡觉了。” “师尊呢?”宋悯欢心想看来庄离这几天应该挺担心他,他顺口问了一句。 不知道沈映雪又去了哪里。 “我怎么知道你师尊去了哪?他修为那么高,又不用我们操心的。” 孟齐又问道:“你身体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没有,”宋悯欢坐了起来,“我睡了几天?” “三天,这三天发生了不少事,我一件件跟你说。” 孟齐知道他想知道什么,对他道:“杀死水九歧的凶手被查出来了,证据确凿,窗台上的脚印和她身上的罂花线香都吻合,就是那夜花女。夜花女已经被抓起来了,人是徐晚钦查出来的,封赏令的奖励也都归了他。” “我从花重锦那里套到了消息,罂花线香和净泉香混合在一起会产生毒素,净泉香就是客栈里用的安神香,这种毒素只有城东一家草药铺里有解药。” “得到消息之后我和庄离就去查了,确定那夜花女去过,徐晚钦查的没错。” 宋悯欢摇了摇头,想起来那根银针来,“不对……那夜花女如今在哪里?我想去见她一面。” 他又想起来一事,问道:“那些被关在地牢里的弟子如何了?” “那些弟子?”孟齐提到这里笑了起来,“善善,你可是做了一件大好事。原本那些弟子都无人问津,后来有些弟子逃出来,透露出来近几日消失的天姿弟子也在地牢里,几个宗门全部都急了,纷纷上报要求四大宗门处理此事。” “上京碍于压力派人过去了,如今那地下宗门已经被全数抓获,里面的弟子们都获救了。” “不过有几个天姿弟子没能回来,他们都死了……死相挺惨,被邪祟活活吸干了血肉,只剩下一张人皮。” “人皮?”宋悯欢坐不住了,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他问道:“你可知道那些天姿弟子是哪个宗门的?如今尸首在哪里?” “庄离和我一起去的,他应该知道,”孟齐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宋悯欢:“我也不确定,需要看了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处处都有疑点,夜花女的身份并不简单……还有吸人血肉成人皮的邪祟,数月前,我和庄离去了月下村的撰月寺,那里有一只红衣三眼女鬼。” “寺庙里供奉的是凤鸢,三眼女鬼借着凤鸢灵力在山上作祟,她吸食人的血肉,将人皮留下,当时我和庄离被她抓住了。她修为在我和庄离之上,我们二人不敌,后来是师尊救了我们。” “师尊斩了那三眼女鬼,我亲眼所见那红衣女鬼魂飞魄散。只是你今日这般说,我又有些不确定了。” 如果那三眼女鬼还活着,又和那些阴邪组织和地下宗门有关联,那么事情恐怕不会简单。 宋悯欢坐起来,他穿上了外袍,又想起来了什么,扭头问孟齐道:“你刚刚说的那个花重锦是谁?” “就是那个卖香粉的红衣女孩,”孟齐,“不过人家并不是女孩,人家是男弟子,蛇华宗的,他很厉害,我有不少线索都是从他那里知道的。” “蛇华宗?”宋悯欢回忆起来,那卖簪子的青年当时穿的道袍上有菱形蛇纹图案,两人应该是同一宗门的。 “他们宗门里擅使毒,你平日里多留几个心眼,”宋悯欢从储物袋里拿出来几张符给孟齐,“这符可防一般的毒物,你随身带着。” 虽说孟齐应该都懂,他还是提醒了一句。 “善善,你真好,”孟齐笑嘻嘻道,“正好,我也有事想要拜托你。” “何事?”宋悯欢感觉有些稀罕起来,这还是孟齐第一次开口找他帮忙。 “你会不会解毒咒?和阵法差不多,不过是用在人身上的,阵法你都能解,毒咒应该也不难。” 宋悯欢太阳穴忍不住抽了一下,“师姐,阵法和毒咒差远了。” “你去看看,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现在不急,等我们先去看完夜花女和尸体再说。” “要给谁解?方才你说的那个花重锦?” 孟齐朝他龇牙,默认了。 “小庄在房间里睡觉?我们先不叫他了,让他睡一会。” 孟齐没听他的,在庄离房间门口敲了两下门,“庄离,我们要出去了,你去不去?” 房门没一会就打开了,庄离握着剑,眼底隐隐有淡淡的鸦青。 作者有话要说:沈映雪:老婆亲我了好开心 宋悯欢迷茫状:? —————— 感谢在2021-03-2316:46:36~2021-03-2422:59: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長珄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好想吃肉20瓶;神也佑我白酱、天桥底下看大戏、夏花10瓶;听风铃在唱歌3瓶;远方吹来的风2瓶;角色扮演竟然更新了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36、第 36 章 “小庄,你在客栈里休息,我和孟齐去,探探情况一会就回来。” 庄离没有依他,“我跟你们一起去。” “我们不去选的地方,就是去看看那些弟子的尸体。” 庄离:“我要保护你。” 孟齐搓了搓胳膊,“小庄仔,你看到外面的麦芽糖了吗?你比麦芽糖还粘人。” 庄离面无表情,不搭理孟齐。 “那我们三个一起去。”宋悯欢有点想笑,见庄离不愿意留下来,倒也没有勉强,带着他们两人一起出去了。 出去之后,宋悯欢对他们二人道:“我们先去看夜花女,那夜花女同我们交过手,是不是她,我和庄离可以认出来。” 孟齐思考道:“夜花女现在由上京那边的人看着,我们如果想进,恐怕要去找徐晚钦。” “不能去找他,”宋悯欢目前怀疑夜花女就是徐晚钦,“我们想办法混进去。” 不算怀疑,他几乎可以确定。 关押夜花女的诏狱在城北,那里很多修为高的修士,他们要混进去,可能并不是那么的容易。 “或者去找蓝宿师兄,他说不定可以带我们进去。” 宋悯欢想试试能不能感应到蓝宿的位置,按理说隔着两条街,说不定他真能做到。 他刚悟出了剑道,现在对于周围街边的一切动静都很好奇,思绪能够自动到达他想去的位置,帮他窥探他感兴趣的人和物。 远处街边打铁的师傅在朝冶池里放锻铁,火星子溅出来些许。路边的商贩在吆喝着卖物件,红豆糕掉落在地上,被商贩捡起来又放回木盒里,三两修仙弟子在讨论着自己师门里的趣事,以及来来往往的行人…… 宋悯欢看到了蓝宿师兄,蓝宿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隔着两条街朝他的方向看过来。 好强的感知力! 宋悯欢迅速地收回了窥探的神识,他对孟齐庄离道:“蓝宿师兄就在附近,我们去问问他有没有办法。” 其实也是要解释一下方才窥探的是他,他现在还掌握不好用神识远察,方才他也明白了,如果窥探过程中被对方发现了,可能会被追踪到位置,甚至反窥探。 “蓝宿师兄?去问问也行,”孟齐,“要是蓝宿师兄跟着我们就好了,我听说蓝宿师兄跟着的队伍任务全部都完成了。” “仙君总是不见人影,对我们也太严格了些。” 宋悯欢哪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笑道:“别看蓝宿师兄不怎么管你,你若是去赌坊,他照样会禀报给孟掌门。” 蓝宿是孟与今的首徒,也是他们天雪宗的大师兄,在他们天雪宗人气非常高。 无非其他,蓝宿师兄简直堪称完美大师兄模范,实力强、脾气好,长相儒雅顺眼,一点也不死板。对他们天雪宗的弟子包庇又纵容,平日里他们犯了小错,蓝宿都会帮他们挡下来,不让他们受责罚。 孟齐在沈映雪眼皮子底下待着,哪怕沈映雪不在,她平日里去的酒馆赌坊也都不敢去了。而且沈映雪要求比较严格,做任务时并不会怎么帮他们,顶多提点一二。 “我什么时候想去赌坊了,”孟齐,“善善,不要胡说八道。” 她最近确实没时间去,天天跑花重锦那里了。 “小庄,你这两日一直在客栈里?” 庄离“嗯”一声,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边,“还去了一趟之前的地牢。” “里面被人放火烧了,大部分守卫都死了,活下来的被关押起来,出来的只有徐晚钦一个。” “徐晚钦很有问题,”宋悯欢拍了拍庄离的肩膀,“是不是很困?下次不用在床边守着,师兄又不是醒不来了。” 他看庄离一幅强撑着的模样又有点好笑,“我们快些过去,一会回客栈里让小庄休息。” 他们三人穿过街道,正好碰到了蓝宿他们一行人。 蓝宿表情并不意外,“你们三人这是要去哪?仙君近来可安好?” “师尊一切都好,我们出去是打探些消息。” “安好便好,”蓝宿看向孟齐,“你师弟他们都很想你,你若是完成任务了,可以先回我们这边的客栈。” 孟齐笑道:“我也很想他们,等我办完事就回去。” “小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是最近没睡好?” 庄离对蓝宿感官也很不错,没有那么敷衍,轻轻点了下头当作回答了。 “你们平日里注意身体,修炼重要,但是也不能过于拼命,不可因小失大。” “我们知晓,蓝宿师兄也是,不要成天为师弟们操心,也多注意自己的身体。” “嘴倒是越来越甜了,”蓝宿,“说归说,孟齐,下次再触犯门规照样要受罚。” 孟齐笑嘻嘻,“我知道。” “蓝宿师兄,”宋悯欢又道,“方才是我。” 蓝宿静静的看了他一会,表情略有些惊讶,“方才是你的神识?你悟出剑道了?” 一群弟子也有些惊讶,眼里又是羡慕又是喜悦,问宋悯欢道:“真的假的?我们这一届如今还没有能悟出剑道的,你如今是第一个!” “如何悟出来的?悯欢师弟,可否告诉我们秘诀?” 宋悯欢回想起来,他当时是受了徐晚钦一掌,面临生命危险的时候自然而然地悟出来的,他当时在想什么呢? 他想着庄离还等着他去救,还有许多弟子困在地牢里,他不能留在那里,还有真相等着他查出来……似乎也没有想什么。 而且当时徐晚钦的语气非常欠揍,一幅高高在上的模样,听得他当时很生气,也不知道哪来的力量,脑子一热心里只想着打败徐晚钦。 幸亏他当时很快反应过来离开了,没有和徐晚钦打,不然估计只有让庄离给他收尸的份。 “我当时,想着保护小庄,就自然而然的悟出来了,其实我也不太清楚。” 宋悯欢找了个最接近的,为了保护受伤的小师弟而激发出来的剑道,谓之“守护”二字。 “真的假的?那是什么情况,面临性命危险?” 庄离闻言微怔,他目光落在身侧的少年身上,少年似乎笑了,回道,“自然是面临性命危险,不仅如此,敌人还很强大。” “仙君一定很为你高兴,”蓝宿深深地看了宋悯欢一眼,“日后在学会控制神识以前,不要随意打探不清楚修为的修士,你很有可能会遭到反噬。” 宋悯欢点点头,“我记下来了,方才也是有些好奇,不是有意窥探蓝宿师兄。” “多谢蓝宿师兄提醒。” 蓝宿:“无妨,你们要去查探什么消息?” “我们正好要来向蓝宿师兄打听的,”孟齐,“蓝宿师兄可知有什么方法让我们混进城北的诏狱里?” 蓝宿看了眼周围,无形地织了一道结界出来,问他们道:“你们要去城北诏狱?” “我们不是去捣乱的,是想去确认一件事,那里修士众多,我们三人不太容易混进去。” “办法也不是没有,”蓝宿,“不过此事我会禀报给仙君,若是仙君同意,我会带你们进去。” 宋悯欢闻言和孟齐庄离商议了一番,他觉得沈映雪肯定会同意的,最后他们三个都答应了。 “师尊不在客栈里,我们没办法给他传音,劳烦蓝宿师兄了。” 蓝宿师兄的修为比他们高,能够做到千里传音,他如今也悟出了剑道,之后若是能控制好神识,是不是也能随时给沈映雪传音? 宋悯欢这般想着,注意到一边的庄离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看着他,他侧过身扯了下庄离的袖子,给庄离传了一道音。 “小庄,我方才说的都是骗他们的,其实我也不知道是如何悟出来的剑道,你不要信了。” 他怕庄离当真了,之后这小子想的多,给自己压力,害怕他会成为庄离的负担。 庄离唇角似乎微微扯了一下,冷漠道:“傻子才信。” 自作多情的宋悯欢:“……” 蓝宿似乎已经和沈映雪联系上了,低声说了几句话,然后看了他们一眼,应了几声。 孟齐:“师兄,仙君是如何说的?” “仙君同意了,走吧,我现在带你们过去。” 蓝宿让剩下的弟子先回去了,带着他们三人到了城北诏狱。 “这里如今有上京的人在看守,我们先问问能不能进去,若是不能再想办法。” 他们是天雪宗的弟子,平日里他和孟齐庄离都没在外面穿莲纹图案的长袍,所以也很少有人注意到他们。 天雪宗好歹是仙门之首,若是让蓝宿出面要求进诏狱,上面正常来说不会为难他们。 “只是不知道如今上京派来的人是谁,若是跟我们有仇有怨,就不好说了。” 蓝宿也是随口这么一说,意思是人家跟他们无仇无怨,肯定会放他们进去。 但是这一日,他们三人的运气显然并不怎么好。 诏狱里的侍卫去派人叫他们大人,那一声“徐大人”刚出来,宋悯欢心里想着该不会这么巧吧? 真的有那么巧,在上京里有两个徐大人吗? 答案当然是不太可能。 徐晚钦从诏狱里出来,他着玄色长袍长身玉立,手里长剑森寒如铁,唇角弧度冷冽,一抹沉寂在阴影中无声酿开。 那一双浅乌眸有着不符合少年的冷静淡然,徐晚钦的目光扫过蓝宿一行人……最后落在宋悯欢身上。 被这么一看,宋悯欢感觉右肩似乎又开始隐隐疼了起来,他想起来那根穿进他肩膀的银针,对上徐晚钦的目光,他微微握紧了手里的剑。 孟齐也知道他们之前的事,此时瞅了一眼蓝宿道:“蓝宿师兄,以前不知晓你还有言灵之力。” 一说一个准。 蓝宿不明所以,他对徐晚钦道:“徐大人,我奉仙君之命进诏狱探望犯人,这是我们几人的令牌。” 几块天雪宗特制的令牌上映着红莲图案,像是一朵朵在雪中灼艳的盛开。 宋悯欢已经不抱希望了,他还在想着一会怎么引开徐晚钦混进去,接下来让他十分意外。 “各位随我进来。” 徐晚钦看了一眼令牌,在前面给他们带路。 “探视时间只有一刻钟,过程会有我们的人在一旁守着。” 宋悯欢刻意和徐晚钦拉开了距离,踏进诏狱的那一刻,他耳边传来了一道传音。 “你怕我?” 熟悉的声音,他抬头看过去,徐晚钦正好回过头,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对上。 宋悯欢还没有反应过来,庄离一把拽住了他,把他扯到了身后。 他面前落下一片阴影,庄离背对着他,气息变得异常冰冷。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3-2422:59:03~2021-03-2510:39: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想写书法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十万里灯火.36瓶;海晏河清24瓶;pupil、既墨镜瑜20瓶;昵称10瓶;岁晏、每天都想磕甜甜5瓶;清阳晚照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37、第 37 章 “徐大人带路就带路,老是回头看我师弟做什么?”孟齐面上带着笑,眼里却很冷。 蓝宿闻言也看了徐晚钦一眼,按住了孟齐的肩膀,“一刻钟时间并不长,徐大人若是觉得麻烦,可以直接给我们指路,我们自行前去。” “我并无冒犯之意,”徐晚钦收回了视线,“夜花女在诏狱最后一层,过几日便要问斩,没有上京令牌,诸位不会被放行。” 宋悯欢扯了扯庄离的袖子,感觉到庄离背脊有些僵硬,整个人都是防备的姿态,像是个护食的小狼崽子。 “小庄。”宋悯欢又戳了庄离一下。 庄离扭头看他,脸色不怎么好看,没有搭理他,径直往前走了。 看上去是生气了,走路的时候一直有意无意的挡在他面前,阻隔了他想要往前看的视线。 宋悯欢不知道这小子怎么又生气了,估计一会就好了,就没有上前去哄人。而且这小子经常生气,孟齐说的对,惯久了容易恃宠而骄。 诏狱两旁都是整齐排列的牢房,光线透不进来,这里充斥着阴冷潮湿腐烂的气息。 徐晚钦带着他们到了诏狱最后一层,方进去浓重血腥味刺鼻,墙壁上火把照亮走廊,徐晚钦在尽头处停了下来。 “便是这里了。” 宋悯欢几人跟着停下来,朝着徐晚钦面向的方向看过去。 在他们对面的是一间单人牢房,厚重的铁门里是血迹斑斑的刑架,地上的锁链和污血沾在一起,上面锁着一个黑袍女子。 女子头发散乱,露出来的手腕、额头,脚踝没有一处好的地方,上面布满了鞭痕和不知道用什么东西扎出来的血窟窿。 她那一身黑袍早已被鲜血浸透,和皮肉粘连在一起,汗水和血水融在一起。那张脸被发丝遮掩的只能看见露出来的一只眼睛和毫无血色的干瘪嘴唇。 宋悯欢目光落在里面的夜花女身上,看身形和之前他们遇到的夜花女很像,五官也非常形似。 但是他能明显的感觉出来,与之前的夜花女并不是同一个人。 他和庄离对视了一眼,庄离心里想的和他差不多。他可以确定了,如今这牢房里的“夜花女”不过是替罪羔羊。 凶手是夜花女没错,却不是这个夜花女。 徐晚钦的身形已经消失不见,他们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多了两名侍卫。 “有人在她身上动了私刑?”孟齐明知故问,上下打量着里面的夜花女,表情略微嘲讽。 “都折磨的没人样了,谁知道是不是世家随便找个人糊弄的啊?说不定是从哪里抓过来的,倒是惨了这女子做替罪羊。” 蓝宿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来看这夜花女,此时听出来了几分孟齐的意思,对孟齐道:“此案证据确凿,由三堂长老亲自审查,这夜花女确实是凶手无疑。” “我们先回去,”宋悯欢用剑戳了下孟齐,“出去再说。” 他们四人一起出去,出去的时候没有再碰到徐晚钦。 宋悯欢有些看不懂徐晚钦,徐晚钦明知道他在怀疑他,还放他进来,是觉得他没有办法揭发他吗? 他确实没有办法揭发,如今案子已经结了,他口说无凭,没有人会信他。 不知道徐晚钦为什么要假扮成夜花女杀水九歧,又为什么对他动手,之后为什么又放了他? 放了他可能是因为有沈映雪在,徐晚钦在顾忌。还有,徐晚钦为何会在地下宗门里,假设他是帮地下宗门办事,那为何会杀里面的守卫把那些弟子都放出来呢? 宋悯欢把疑问一一记下来,打算回去询问沈映雪。 他们之后又去了一趟那些变成人皮的天姿弟子的宗门,去看过了他们的尸体,和之前被三眼女鬼吸食完的人皮一模一样。 “我们先回客栈里,此事需要禀报师尊。” 孟齐:“你说当时那三眼女鬼魂飞魄散,如今重现重光城,还和那些地下组织有关系。” “那些地下组织原先只是抓修为低出身贫寒孤苦的弟子,后来改为了抓天姿高的弟子……会不会有可能,抓天姿高的弟子就是为了供奉那三眼女鬼?” 宋悯欢:“极有可能,徐晚钦当时也在地牢里,他破了我的隐匿符,装作没有看见我放我进去。后来我和庄离在里面制造混乱也异常的顺利,有人提前把里面修为高的守卫收拾干净了。” 这感觉,就好像全部都在某人的计划里面,他们仿佛只是一个推动的工具,结果都是被人提前算计好的。 庄离:“那些地下宗门里的守卫叫他徐大人,里面的守卫全都听信于他,他在里面地位不低。但是混乱之后,他放了一把火把整座地牢直接烧了。” “整个地下宗门,除了那些后来被抓的,只有他一个人出来。地下宗门组织都是聚在一起,他们非常团结且睚眦必报,只有徐晚钦一个人活着出来,按理那些地下宗门不会放过他。” “可他出来了还能依旧安然无恙地在上京里待着,只有两种可能,第一这个地下宗门被正道赶尽杀绝是他们提前计划好的,在他们预料之内。先不说徐晚钦是哪边的人,徐晚钦的所作所为是这些地下组织提前能够预料到的。他们为了达成之后的目的,暂时不会对徐晚钦做什么。” 这种可能也能说通,毕竟那些地下组织都十分疯狂,他们信奉地下神主,经常做一些非人道罔伦常的事。 “但是,如果徐晚钦做什么都在他们的计划之内,按照如今发展的结果来看,他们地下宗门被血洗,里面的弟子出逃,天姿弟子供奉给三眼女鬼的事情暴露,这个结果怎么看对他们来说都是百害无一利。” “那些地下宗门不会没脑子做这种损己利敌的事,只剩下另外一种可能,徐晚钦的身份比我们想象之中的还要高,高到……他可以随意覆灭一个地下宗门的地步。” 地下宗门的体制非常完善,比他们正道宗门要严格的多,他们遵循严格的等级制度,上等地下宗门可以随意命令中等和下等地下宗门,甚至可以随意裁决他们的生死。 等级低的不能违抗等级高的命令,而等级的划分标准,也是根据实力划分的。 孟齐神色变得严肃些许,“假如徐晚钦在地下宗门里身份很高,他做这些是为什么?是在帮我们?” 她可不认为高等地下组织里的那些人会帮正道,若传出去也没有人会信。 “若是那个组织里的人,”庄离神色变了些许,眼里一片浓稠的恨意几乎遮掩不住,冷笑道:“他们做事向来凭心情,心情不好覆灭一个宗门,也不足为奇。” “什么组织?”宋悯欢拍拍庄离的背,让庄离冷静下来,心里想着庄离难得展现出来这么深的情绪,又回忆起来之前那三眼女鬼说的话。 有空一定要撬出来这是什么组织,说不定就是原著里影响庄离黑化的导.火.索。 孟齐:“如果真是他们,那此事也轮不到我们操心,他们碾死我们一根手指头就够了。” 她说完,庄离明显气息变得阴沉起来,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沉寂的眼里压抑着滔天的恨意,像是从地狱缝隙里透出来了几分久积郁结的戾气。 “小庄?”宋悯欢愣了一下,发现庄离的情绪不对,心里警觉起来,连忙念了一道清灵台咒,白光注进了庄离的眉心。 “小庄,冷静下来,不要瞎想。” 他指尖碰上去的时候庄离还有些抗拒,低沉富有攻击性的威压浸出来,宋悯欢没有犹豫半分,直接点在了庄离额头上。 庄离在感受到白光之后又渐渐地平静了下来,身边阴郁的气息逐渐收敛了。 孟齐在一边若有所思,多看了庄离几眼,最后什么都没说。 “好点没有?”宋悯欢收回了指尖,有点担心庄离的状况,伸手又在庄离面前晃了晃。 “我们先回客栈里。” 宋悯欢给孟齐传了道音,“我们先带庄离回客栈,晚些我陪你去给花重锦解毒咒。” 庄离盯着他看了一会,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目光略有些出神,很快又收回了视线,一路上都沉默不语。 他们回到了客栈里,在上楼的时候,庄离低声跟他道了一句歉。 声音很低,不仔细听都听不见。 宋悯欢有些意外,这小子居然会道歉?平常总是冷冰冰的一张脸,犯错了也不肯认错,现在居然知道认错了。 不过这次也没有犯什么错啊? 宋悯欢笑了起来,看到庄离那张冷冰冰的脸想要伸手扯一把,不过又忍住了,“你又没做错事?为何要道歉?” “不过今日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实在是难得,你脸色太差,回房间里好好休息去。” 宋悯欢拍了拍庄离的肩膀,他看着庄离回了房间里,经过沈映雪的时候脚步顿了一下。 不知道沈映雪在不在,他有好多事想要询问沈映雪。 宋悯欢正要敲门,沈映雪的声音传到他耳边。 “身体恢复了?” 房门依旧是关着的,宋悯欢左右看看,没有找到沈映雪的身影。 沈映雪:“我刚回来,不便在此地现身,你来寻我可是有事?” 宋悯欢感觉有些奇怪,他来找沈映雪当然是有事,平常沈映雪都不会这么问。不过他很快就把这点忽略了,跟沈映雪说了正事。 “确实有几件事想要同师尊商议,师尊如今可有空?” 沈映雪心情有些微妙,如今也不大愿意在大徒弟面前现身,他前一日回去之后,少年唇畔的柔软触感一直萦绕着他,让他有些匪夷所思。 如今再看少年,怎么看怎么感觉不对劲,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大徒弟生的这般漂亮? 他的目光从少年那双盈盈的秋水眸,弧度柔和的鼻尖……向下落在少年淡色的唇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3-2510:39:42~2021-03-2519:29: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林小骨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38、第 38 章 “师尊?”宋悯欢一直没有听到回应,又问了一句。 他能感觉到有目光落在他身上,沈映雪是在看他吗? 沈映雪收回了视线,温声道:“你现在要去何处?我同你一起,路上与我说罢。” 宋悯欢:“我还要出去一趟,要跟孟齐去解毒咒,目前还不知道能不能解,想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他说着给孟齐传了一道音,孟齐很快从房间里出来了,他上下打量了孟齐一番,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感觉和平日里不太一样。 束发的草绳换成了发带,衣服也换了一身,像个……开屏的公孔雀。 用公可能不太合适,宋悯欢眼皮子跳了跳,咳嗽了一声道:“师姐,我们现在过去?” 孟齐:“是啊,我已经跟他说好了,他现在在家里等我们。” 他不过是睡了三天而已,孟齐和那红衣女孩发展那么快? 宋悯欢对花重锦的印象还停留在红衣女孩上,他们两人一起出去,他没听到沈映雪的话音,问道:“师尊,你还在吗?” “我在你身后跟着,”沈映雪,“你给我传音我都能听见。” “师尊,那日你说让我查的真相,夜花女是徐晚钦,是这样吗?” 徐晚钦假扮成夜花女杀了水九歧,他在房间里留下脚印和线香未燃尽的线索,自己亲手把案子查出来定“夜花女”的罪,之后再找如今诏狱里的夜花女当替罪羔羊。 沈映雪:“是。” “那师尊可知道徐晚钦的身份?” “你很好奇他的身份?”沈映雪,“他是地下宗门里的人,在上京里地位也很高,至于他到底是哪一方的,我猜测应当是某个高级地下组织里的人物。” 宋悯欢:“可我在地牢里看到了宗卷的记载,十五年前若水宗也有个徐晚钦,他在当时被抓不久就死了,这里面会不会有内情?” 他想了想,又道:“还有一事,我和小庄去看了那些天姿弟子的尸体,同样被吸成人皮,和之前那三眼女鬼一模一样。师尊,会不会有可能那三眼女鬼还活着?” “此事我已从蓝宿那里听闻,”沈映雪,“从杀水九歧到地牢里弟子们都被放出来,这些都是徐晚钦一手策划,他的目的是让世家大族关注于此,照结果看他是做了一桩好事。” 沈映雪轻轻一笑,“这少年年纪轻轻,心思缜密做事果断,前途不可估量。” 宋悯欢问道:“那我们就放任他不管了吗?” 徐晚钦杀了那么多人,难道他的身份高的让沈映雪都管不了,他不信。 “他是世家一手养出来的,自然交给世家自己处理,他们既然敢用,自然要做好遭受反噬的准备,这些我们都不用管。” 沈映雪揉了一下他的脑袋,“他伤你那一下,自然是要还回去。” “师尊帮你报仇。” 宋悯欢耳边听到沈映雪这么一句轻声的话音,他面前缓缓地出现了一面水镜。 镜子浮现在半空中,里面是还在诏狱里的徐晚钦,只见镜子里面的徐晚钦察觉到了什么,猝然回过头来。 在他回头的那一刻,一道威压逼人的剑光刺穿了他的右肩。宋悯欢隔着水镜都能感受到那一道剑光的沉重威压,加上速度快的不可思议,徐晚钦根本没有办法躲过去。 剑光撕裂皮肤组织和骨髓,鲜血迅速地浸染衣袍。徐晚钦隔着水镜朝他的方向看过来,手上撑着桌沿,脸色微变,唇角溢出来一丝鲜血。 水镜在他面前消散,沈映雪道:“他的右肩筋脉已被挑断,没有一年半载怕是养不回来,不过……若是有人助他,就要另当别论了。” 宋悯欢还没有反应过来,刚刚的一幕,是沈映雪在帮他报仇,沈映雪那轻飘飘的一剑,他看出来了,完全是碾压徐晚钦。 他心里有些雀跃,问道:“师尊好厉害,方才的剑招可也是飞雪剑法里的?” 沈映雪:“算也不算,若是你想学,改日我教你。” “多谢师尊,”宋悯欢笑起来,面上也很热,沈映雪愿意教他,想想就觉得开心。 没一会他又担心起来,忍不住问道:“这般他日后会不会记恨于你?” “记恨我的人多了,”沈映雪轻笑,“若是我在意这些,三界之内我怕是哪里都不能去、什么都不得做了。” 沈映雪的目光又落在大徒弟的脸上,少年心情好一些脸便会红。 “我会好好修炼,日后保护师尊。” 这一句是宋悯欢发自内心的,他眼神诚挚,虽然看不见沈映雪,但是眉目之中满是坚定之色。 “冷泉都受不了,这会嘴巴倒是会说。” 宋悯欢:“前两次是刚接触不适应,下一次我一定可以。” 他的脑袋又被揉了一下,宋悯欢摸了摸自己的头顶,感觉出来了,沈映雪似乎很喜欢摸他脑壳。 “快到了……就在前面的巷子里。” 孟齐说着顿了顿,路上一直忙着赶路,一段时间没有注意宋悯欢,现在才发现这小子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脸的笑意,脸上还红通通的。 “善善,你这是……”孟齐委婉道,“方才在给小庄仔传音?” 宋悯欢收了笑意,问道:“怎么了?小庄在客栈里。” “没事,”孟齐顺口道,“就是看你方才的表情,跟怀春的少年一个样。” 怀春的少年?宋悯欢觉得孟齐今日才是开了屏的孔雀,不过为何问他和小庄传音?难不成以为他是喜欢庄离? 宋悯欢解释道:“我对庄离只有师兄弟之情,师姐,这种话不要讲给庄离听,他若是听了估计该多想了。” 毕竟他处处照应庄离,若是庄离真的多想以为他喜欢他,到时候跟庄离说起来很麻烦,他可不想产生莫名其妙的误会。 孟齐笑道:“这话你同我说做什么?平日里你对他那么照顾,若说你不是喜欢他,他自己估计都不会信。” “他是我师弟,我自然照顾他,”宋悯欢才不上孟齐的当,“孟齐,我平日里不也很照顾你?你和庄离在我心里都是一样的。” 高兴了是师姐,不高兴了便是孟齐。 孟齐翻了个白眼,拍了拍他的肩膀,反问他道:“还记不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让你离你师弟远点?” “你可知道我当初为何这么说?” 宋悯欢下意识道:“为何?” 沈映雪其实知道答案,不过他也想听听这小丫头的看法,便在一旁没有多言。 “你可知道有一种人……他们生来背负着血海深仇,走的路要比别人艰难,需逆天而为,这种人一般性格孤僻难以接近,你若是接近他们……” “你会成为他在这世间唯一的羁绊,他心理被仇恨蒙蔽早已扭曲,抓住你了便不会放开,到时你再想脱身,他不会让你离开的。” 孟齐:“两年前我去过一趟东莱,随我一同前去的还有风长老门下的一名弟子。当年东莱被前朝覆灭,留下来的只有四皇子,篡位将军当着四皇子的面将他父母兄弟全部屠尽,只留他一人当娈.宠。与我一同前去的风长老门下的弟子心生不忍,将那四皇子从深宫之后救了出来。” “那四皇子表面看起来正常,”孟齐眼中带着些许可惜,“实际上内心早已变得阴暗扭曲,他利用风长老徒弟对他的怜惜,想办法让风漠留在他身边。” “你猜他用了什么方法?” 宋悯欢有些好奇,“他是凡人,自然敌不过风漠,难不成他还能废了风漠的修为?” “差不多,”孟齐,“那四皇子不知道从何处找的蛊师,给风漠下了子母情蛊,中了这种情蛊,风漠不但会爱上他,还会逐渐失去意识,变得只听命于他一个人,事事以他为主,时间久了甚至半步都离不开他。” “后来我们发现了不对,想办法解了风漠体内的子母情蛊,风漠和那四皇子吵了一架,完成任务之后要随我们一同离开。” “之后你猜怎么着?” 孟齐表情讽刺,“那四皇子不愿意让风漠离开,在东莱找了修士,他砍断了风漠的四肢,亲手挑断了风漠的筋脉……为了让风漠永远不离开他。” “那四皇子生的非常好,外表对人的时候温柔又善解人意,实际上从根子上就黑了。” “你是不是以为小庄肯定不会这样,”孟齐看他一眼道,“小庄的经历,我猜只会比那四皇子更惨痛,他有如此心性野心,在我们宗门里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咽了多少委屈……平常弟子其实也不是没有想接近他的。” “你在宗门里看似日日跟庄离接触,但是实际上你整日沉迷阵法和符箓,对他了解的恐怕也不多。” 孟齐:“之前有女弟子给庄离表白,是泷华峰的弟子,那时候庄离为了挣灵石在四处抓灵宠,女弟子给庄离送了一只六耳灵猴过去。” 宋悯欢确实不知道这事,庄离也不是什么都跟他说,他下意识道:“后来呢?” “后来?”孟齐笑了,“你家小庄把那六耳灵猴还回去了,不但还回去,还把灵猴剥皮挖眼,那女弟子吓得直接晕了过去。” “然后就再也没有人敢接近你师弟,泷华峰的弟子还因为此事跟你师弟打了一架。” 宋悯欢:”……” “不过那是以前的庄离,”孟齐表情恢复了正常,拍了拍宋悯欢,意味深长道:“现在的他可正常多了,都是你的功劳。” 怎么听孟齐都是嘲讽的语气。 “这事我说的你听听就行,具体如何,还是看你自己,不过哪天你要是意识到不对,完全可以跟你师尊说。” 宋悯欢没有说话,他知道沈映雪一直在旁边听着,问道:“师尊,你如何看?” 他心里已经有答案,现在庄离已经开始朝好的方向发展,他自然不可能丢下庄离不管。 孟齐说的都是她那边的看法,可以听听记下来以防万一,但是不能完全信。 他与庄离也接触了不短的时间,他更愿意去相信自己所看到的、自己所感受到的,而不是去听别人怎么说。 “她说的不错,庄离的性子确实与寻常弟子不同,”沈映雪温声道,“但是不同,也未必是坏事。” “一张白纸滴上了墨,你若说它已经完全黑了,他便是完全黑了。若是你把墨翻个面隐藏起来,那么他就依旧还是白的。” “如果你也不信你师弟,那么别人更不会信他了,”沈映雪顿了顿,“但是,也不能让他完全只依赖你一个人,这样会容易走向孟齐说的那般。” “很多时候,成为一个人的全部并不是好事。你要做……便做照亮他的束光之一,引他入正道,然后让他自己去分辨善恶是非,尽良善,泯憎恶。” “让他去寻自己的道。” 作者有话要说:推文《他们总以为我弱不禁风》by摇摇兔 — 一觉醒来,莫念欢穿进了一本刺激修仙文,成了里边的拖油瓶小炮灰。 文中他是男主师尊的大徒弟,灵根残损,弱不禁风,也就张脸占了个第一。 不过这都不重要,因为他就是个炮灰。 都说师尊是古代最危险的职业,于是二徒弟三徒弟四徒弟都觊觎师尊。 他吃着瓜看好戏,手握剧本的他了如指掌接下来的刺激剧情,爱情啊,果然盲目又大胆。不枉他是个废材,当个辣鸡挺好的。 突然一天,他发现弱不禁风的自己竟然可以手劈巨石,隔山打牛,凌波微步,美貌再次爆表。 他:??? 他不是辣鸡吗?书里不是这么写的啊? 于是乎—— 清冷孤绝师尊:为师的好熹儿,你终于长大了。 邪魅狂狷二师弟:师兄,你可让师弟好生惦记。 温柔体贴三师弟:师兄,你听过师兄弟间也可结成道侣吗? 乖巧奶狼小师弟:师兄,我……我想要你。 他瑟瑟发抖站在中间:…… 不是说好的师尊才是最危险的吗? 他只是个平平无奇弱不禁风的大师兄。 而且那么多人不行啊! 【食用指南】 *身娇体弱万人迷主受 *精分切片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39、第 39 章 让他去寻自己的道? 宋悯欢把沈映雪说的话记在心里,心里有一些触动,对沈映雪道:“弟子明白了,多谢师尊指点。” 他还松了一口气,笑道:“小庄若是知道师尊这般看重他,他一定会很开心。” 沈映雪笑而不语,他只是随口说了两句,这番话他对于有些天姿的弟子都不吝指点一二。 很多时候善恶只在一念之间,并没有绝对分明的善恶。 “我还有一事不解。” 沈映雪:“何事?” “为何徐晚钦第一次见我便要对我动手?” 第二次把他抓起来可能因为怕他查出来真相,第三次因为他在地牢里制造混乱,徐晚钦自然不愿意放过他。后两次都能解释的通,第一次却依旧让他无法理解。 沈映雪轻笑,在他的额头上点了一下,“这事……或许跟你原身有关。” “四年前,你原身同庄离一同去过一趟皓月峰。你可听闻过皓月峰的璇玑长老?” 宋悯欢点点头,他知道这事,这十年里原主和庄离出过宗门一次,去的便是皓月峰。 “徐晚钦拜入的是风信长老门下,当初他在殿外被璇玑长老救过一两次。” 这事他还是之前在云吞店里听两名议论的弟子说的,后来一直同徐晚钦有交集,他便记下来了。 “那你或许知晓璇玑长老的功法,他修炼骨之术,身形可随修为的提高自行变换,可以伪装成男女老少……至今没有人见过他的真身。” “我之前听你孟师叔说,在皓月峰时璇玑长老曾指导原身一二,想必原身无意之间得知了徐晚钦师从过璇玑长老,他的炼骨之术是由璇玑长老传授,知晓此事的并不多。” “而你因为知晓此事,在客栈又注意到他,他行事谨慎,便想要借此机会除掉你。” 如此一切真相便了然了,之后徐晚钦发现沈映雪在,所以对他没有下死手,是忌惮沈映雪。 沈映雪:“之后你和他再次交手,能从他手里逃脱,不知真的是因为你悟出了剑道,还是另有原因。” “他当时并不是真的想杀你,而是要将你留在地牢里,有我在……他自然不敢直接动手,想必是要借那些地下组织对你动手。” “当然,这些只是基于表象的猜测,我更倾向于此事全部都是由他一手策划而出。他在之后改变了主意不杀你,可能也是为了引你们入地牢,后来的发展也都是他提前布置好的,他要利用你,自然不会杀你。” 宋悯欢听明白了,徐晚钦这个人,会因为局势随时改变决定。他做事非常果断,几乎每一步都提前算好了,发生意外了也有应对之策。 比如原本是要杀了他的,但是半夜沈映雪出现,徐晚钦立刻改变了主意收手。后面他顺着查出来了关于线香的线索,徐晚钦不想让他查出来,于是就把他抓起来。 庄离过来救他,他被救走之后,在地道里阴差阳错碰见徐晚钦,徐晚钦便让他们进去了,他们在地牢里制造混乱,成为了遮挡徐晚钦灭掉那个地下宗门的幌子。 这一切看起来似乎都是偶然和巧合,却又似乎冥冥之中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推动着。 “不要多想那么多,”沈映雪,“万般经历皆是历练,你和庄离孟齐在这历练之中都在不断成长进步。” 宋悯欢点点头,他们已经到了孟齐所说的巷子。 这巷子十分的偏僻,两边的院墙砖缝里长满了青苔。院门就是两扇厚重的木门,上面贴着财神门神图,铁环由风吹着会叮铃铃的响。 孟齐摸了摸自己的腰带,不忘扭头问宋悯欢,“善善,你看我今天怎么样?” 宋悯欢略微无语,“和平常差不多。” “平常我也很俊,”孟齐敲了两下门,“重锦?你在不在,我带我师弟过来了。” 她敲了两下门,里面传来细微的脚步声,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花重锦依旧穿着一身红色的长袍,袖口处有蛇纹图案,他先看了一眼孟齐,又看了眼孟齐身后的宋悯欢,为他们让开了地方。 “这少年是我们之前在街巷遇见的,孟齐似乎和他很投缘。” 沈映雪自然知晓,少年每日遇到谁、发生了什么,和谁说过多少句话他都一清二楚。 三人一同进去,孟齐跟在花重锦后面,“你今日又去城西了吗?下次等我过来了再一起过去,我们可以去城里摆摊,人多生意肯定会好。” 花重锦没有回复,到了里面的屋子里,给孟齐和宋悯欢一人倒了一杯茶。 宋悯欢接过了茶,道了一句谢,目光落在花重锦身上,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他又不是傻子,自然看出来孟齐从进来眼珠子便要粘在这少年身上了,此时忍不住打量起来。 这少年长的实在是清瘦,那一张脸还没有巴掌大,身形也没有孟齐高,沉默寡言的。孟齐一直叽里呱啦说个不停,少年就安安静静的听着。 “过几日若是你们宗门里剑会比试不愿意带你过去,你可以跟我们一起,我两个师弟都不会介意的。昨日我同他们说了,他们两个都很愿意让你也过来。” 宋悯欢:“……” 这事孟齐可没跟他和小庄说过,孟齐眼眸一挑,朝他斜了一眼,眼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宋悯欢立刻懂了,他朝花重锦笑了一下,“师姐说的没错,我和小庄也想让你跟我们一起。” “是啊,跟着我们也是一样的,到时候你若是赢了也还是挂名在蛇华宗门下,当然,如果你愿意入我们天雪宗,也绝对是没问题的。” 如果庄离此时在,一定会冷笑着嘲讽她一番。 宋悯欢一直跟着附和,孟齐说什么她就应什么。 花重锦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不过解毒咒是提前说好的,他把袖口处的长袍向下拉,露出来一截细白的手腕,只见上面有一个黑色的五蛊毒蛇图案。 五蛊毒蛇看起来像是和皮肉长在一起,通体漆黑,眼珠深红,它在五蛊阵里游动,仿若活物。 沈映雪:“你可以先用神识查探一番,这毒蛇附在五蛊阵上,只要毁了五蛊阵,这毒蛇也会死。” “我试试。” 宋悯欢闭上眼放出了神识,在他面前出现了花重锦的灵体轮廓。他能够看见花重锦手臂上的五蛊毒蛇灵体是黑色的,把花重锦的手臂侵染的一部分也变成了黑色,毒素淤积在里面,已经滞阻了一部分筋脉。 “集中精力,去窥探阵法,五蛊阵也是阵法的一种,想想你平时是如何解阵法的。” 现在不过是提高了一些难度,五蛊毒蛇和花重锦的筋脉粘连在一起,他要想办法在不损害花重锦筋脉的同时毁掉五蛊阵。 他鼻尖前都是沈映雪身上的气息,沈映雪捂住了他的眼睛,对他道:“窥探的时候要控制好神识,不要让上面的毒蛇察觉到你的存在,慢一点,去找它的弱点。” 一道白光指引着他,面前的花重锦消失不见。五蛊阵放大在他面前,他能清晰的看见花重锦手腕处的筋脉和血管,以及五蛊阵上的阵符分布。 “这是中等毒咒,主要由阵法维持,吸附在人身上以灵力为食,它会随着吸食灵力的多少而成长,不断浸染修士的筋脉。” 宋悯欢不断地观察着五蛊毒蛇移动的方向和方式,不知道盯着看了多久,注意到阵法最下面的一个字符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在这里,我找到了,”宋悯欢额头上冒出来一层冷汗,感觉有些站不稳,身后的沈映雪扶了他一把。 沈映雪收回了手,“你如今刚生出神识,还不能做到细微的把控,时间长了会产生反噬。” 他感觉也没有多久,太阳穴疼得像是要裂开一样,宋悯欢揉了揉额头,他问沈映雪道:“师尊,是不是可以直接用我平时解阵的方法去解?” 沈映雪点头,“解的时候注意不能伤到他的筋脉,不然他这一只手都会废了。” 其实哪怕解了五蛊毒蛇,这少年的胳膊常年被毒素浸染,想再恢复也不容易。 “善善,怎么样?”孟齐在一边问道。 她刚刚一直没出声,怕打扰到宋悯欢。 “我找到了阵符,现在要先把上面的五蛊阵解了,我这是第一次给人解毒咒。” 剩下的话宋悯欢没说了,意思很明显。想让花重锦再想想。 花重锦嘶哑开口道:“这毒咒已跟了我五年,左不过是废一条胳膊,你尽管试。” “我师弟解阵很厉害,不会让你有事的。” 宋悯欢没有托大,“我尽力。” 其实他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不过在解之前一切都还不确定。 宋悯欢把灵力注入到了指尖,他先在花重锦手腕上画了一道分离阵法以防万一,然后开始解阵。这阵法并不难,随着他指尖的灵力注入进去,花重锦的脸色一点点的白下来。 灵力浸入花重锦的皮肉钻进他的骨髓,那些被毒素侵染的筋脉像是在受烈火炙烤,白光悄无声息地蔓延进五蛊阵,宋悯欢等待着时机。 在那个阵符微动的一瞬间,无数道白光将阵符包裹进去,上面的五蛊毒蛇在不断挣扎,浑身都颤抖起来,血红的眼眸一点点的变得暗淡。 五蛊阵一点点的消退,在全部消失的那一刻,五蛊毒蛇突然全身一挣,径直吐出蛇信朝着花重锦迎面而来,在快要碰到花重锦的那一刻,被无形的力量弹开了。 宋悯欢把那只毒蛇捏住,胖嘟嘟的跟毛毛虫一样,他用力一捏,毒蛇吐出来舌头,化成了一道黑烟散了。 幸亏他提前画了一道分离阵法。 花重锦浑身还有些僵硬,脸色惨白,他半天才反应过来,手腕上的图案消散,毒咒已经解了。 “解了?”孟齐也有些高兴,她伸手碰了碰花重锦的胳膊,“还疼吗?善善,会不会还有残留的毒素在里面啊?” 宋悯欢点头,“这符咒在他身上数年,里面的毒素已经浸染他的筋脉。之后毒素不会再继续扩散,但是如果不想办法把毒素清空,这条胳膊可能会废。” “谢谢。”花重锦真心实意地向宋悯欢道。 孟齐记下来了,拍了拍宋悯欢的肩膀,给他传了一道音。 “善善,你帮了大忙了,师姐欠你一个人情。” 宋悯欢回她道:“人情不必了,以后你不要在庄离面前乱说就行。” “你方才还说我和庄离是一样的,果然都是骗我,小庄在你心里比我重要多了。” 宋悯欢嘴角抽了一下,“我觉得你对这个花重锦可比对我和小庄上心多了,你们才认识几天?” “那不一样,”孟齐,“人家身娇体弱的需要保护,你和庄离那么厉害,根本用不着我。” 宋悯欢:“……” 他又在房间里待了一会,到天黑的时候孟齐才依依不舍的起身,临走的时候看样子还有些舍不得。 花重锦见他们要走了,给他们两人一人拿了一瓶聚灵虫,聚灵虫能够寻找灵气,还能找人或者法器,这东西很稀有。 还有一瓶是给小庄的,宋悯欢一块给带回去了。 “小庄估计在客栈里等我们,”宋悯欢,“你是认真想要带他回宗门?” 这个“他”说的自然是花重锦。 孟齐:“他在宗门里过的不怎么好,我说了也没什么用,他并不愿意。” “你与他才接触多久?”宋悯欢道,“他若是愿意才出奇了。” “能遇见便是缘分,”孟齐很快就释然了,“有缘还会再见的。” 宋悯欢有一些想笑,“怎么感觉你还有点舍不得,你已经帮了他很多了,剩下的需要靠他自己。” “即便他跟着你走了,你也没办法一直护着他。” 宋悯欢又想起来什么,“若是让你那些师弟们知道了,他们该心碎了。” “那可不一样,”孟齐回头看了眼,天色近黑,日落的余晖落在屋檐上,给偏巷里的院子添了几分寂寥。 “有些人,你看他一眼,就会忍不住生出保护欲来。” 宋悯欢有些无语,他没办法理解这种感受,不过他想了想,他对沈映雪也有保护欲。 如果换成是他,看到沈映雪在宗门里过的不好,甚至身上中了毒咒,他肯定也会想尽办法帮助沈映雪。 他这么想着,问道:“师尊,你还在吗?” 然后他就感觉自己脑袋被摸了一下,沈映雪收手的时候还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耳垂。 宋悯欢摸摸自己的耳朵,问道:“师尊前几日去忙什么了?” 之前留了书信之后就一直没影,前几日又是一声不说直接走了,整天神出鬼没的。 沈映雪当然不会说自己是去跟老朋友下棋去了,当然顺带着查了庄离的身世。 “处理了一些事,今天刚解决完。” 宋悯欢语气里略微不满,“师尊一走,我们就找不到了,下次若是师尊离开,可否给我们留几张传音符?” “你想让我留下?”沈映雪问道。 “自然想。” 沈映雪留下来他们会安心很多,而且他也喜欢跟沈映雪相处。 宋悯欢:“不止我,孟齐和小庄也是。” 他话音落了,似乎听见沈映雪笑了一声,沈映雪道:“这样,你脖子上戴的是我身上的信物,现在我教你一道法术,下次你若是想联系我,在红莲玉扣上施法术便可。” “师尊身上的信物?”宋悯欢闻言有些不好意思,他确实一直戴着,沈映雪送给他之后他就舍不得取下来,没想到被沈映雪发现了。 他把红莲玉扣拿出来,上面还带着他体温的温热,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这玉扣比之前似乎更靡艳了一些。 沈映雪:“我现在教你法术,若是你念完玉扣发热,便是法术施成。” 法术并不难,沈映雪念完之后,红莲玉扣微微闪了闪,他指尖传来热度,玉扣暖和地像是一块暖玉。 宋悯欢也跟着念了一句,红莲玉扣再次闪了闪,他拿着反复地看,“是不是法术施成之后师尊就能听见我说话了?” 沈映雪“嗯”一声,“十二州之内,若是你唤师尊,我都能听见。” “多谢师尊,”宋悯欢注意到孟齐又朝他投来视线,他翘起来的唇角收了回去,把红莲玉扣也收起来。 “师姐,今日你同小庄说的是什么组织?” 宋悯欢问道:“可是地下宗门里的?” “你真不知道?”孟齐有些惊讶了,“我今天还想问你来着,看庄离一提到那个组织情绪就有些古怪,还在猜测是不是他跟那组织有渊源。” 孟齐:“那组织名十二夜之门,位于地下宗门金字塔尖,在三千年以前就存在了。据说原本是追随长乐战神的信徒,后来叛变和正道相对。” “十二夜之门非常神秘,他们组织一共十二人,每一位都是曾经的各族大能,听闻天冥地藏里的凤鸢和公子岚曾经都是这个组织出来的。” “凤鸢不必说了,是渡阴灵的神使,当时在人间信徒无数。公子岚出自地藏一族,他们一族里都有六只手臂,是闻名于世的战魁族。” “他们随便一个人出来,都能轻而易举地覆灭数个大小宗门,在两千年以前十二夜之门几乎是比十殿鬼王还要令修士忌惮的存在。” “后来据说无尽深渊出现了裂缝,他们便逐渐在人们视野里消失,有人说……他们是去了无尽深渊。” 孟齐:“如今两千年过去了,很少有人再提起他们,但是……若说地下组织里最棘手最恐怖的存在,绝对非他们十二夜之门莫属。” 宋悯欢闻言神情凝重起来,他估计庄离身世百分之七八十和这个组织有关,于是问道:“之前你说他们信奉的是地下神主?地下神主是谁?” 他们京兆十二州的神主自然是长乐战神,那地下神主呢? 他没注意到,听他们谈话向来没有反应的石头在刚刚动了一下。 “地下神主……我们也不知道是谁,那些地下宗门里的修士怕是也不知道,他们只知道信奉地下神主能够给予他们无尽的力量。” “真正的地下神主,怕是只有十二夜之门里的人知道。” 孟齐说着幸灾乐祸道:“如果庄离的仇人真的是十二夜之门里的,那他报仇估计没戏了,沈映雪都不一定能对付的了他们。” “你听谁说的?”宋悯欢不爽,下意识地反驳,“说不定他们这么多年不敢出来也是因为师尊在。” 孟齐翻了个白眼,“那也是以前的沈映雪,你不会以为现在的沈映雪还有那个实力吧?” “当年封平无尽深渊,沈映雪的魂灯几乎都要散了,若说真的没事……怕是傻子才信。” 一边的沈映雪:“……” 宋悯欢对沈映雪有一千倍的滤镜,吹起来一点都不尴尬,“师尊百分之一的实力也够对付他们。” “怪不得沈映雪要收你,”孟齐揽住他的肩膀,差点把宋悯欢压的撅过去。 “你比庄离还好骗。” 宋悯欢没想到孟齐这么重,他把孟齐推到了一边,心想孟齐完了,她肯定不知道沈映雪就在旁边。 他也很担心沈映雪,于是传音问沈映雪道:“师尊,你的身体恢复的如何了?” 沈映雪笑道:“无碍。” “若是你有哪里不舒服的,记得同我说,我也想能够帮到师尊。” 比如给沈映雪采摘灵株调养身体之类的。 “你照顾好自己便够了,”沈映雪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孟齐,温声道,“这小丫头在重光城找了个相好,若是他爹知道,想必会很高兴。” 宋悯欢:“……” 他看了一眼前面的孟齐,投了同情的目光过去。孟掌门对孟齐向来严厉,孟齐回去怕是要倒挂参悟崖。 他们三个人一起回到客栈,庄离已经醒了,在客栈一楼一个人坐着,面朝的是门的方向,看样子似乎是在等他们。 “小庄,这个给你。” 宋悯欢把其中一瓶聚灵虫放在了桌子上,“我和孟齐去给那日的红衣女孩解毒咒了,不过他不是女孩,是少年。” “这是他送给我们的。” 庄离看着他道:“下次出去记得叫我。” “知道了,”宋悯欢应了一声,“你何时醒的?一直在这里等着吗?” “方才醒的,不是。” 孟齐上了二楼房间之后又下来,沈映雪也显现出来了身形,不过是从门外进来的。 他进来的时候丝毫没有引人注目,三人的目光同时落在他身上,他轻笑道:“你们这几日在客栈里待的如何?” “师尊?”宋悯欢看见了沈映雪,表情微微惊讶,仿佛刚得知沈映雪回来一般,演得很像。 孟齐朝宋悯欢眨了眨眼,给他传音道:“敢把方才我说的告诉你师尊,我们就绝交。” 宋悯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3-2519:29:06~2021-03-2612:56: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天黑请借鉴晚安、零末10瓶;妆余a6瓶;简一5瓶;江荆藤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40、第 40 章 他不说沈映雪也都听见了,宋悯欢假装没看见孟齐朝他挤眉弄眼。 沈映雪在他旁边坐下,孟齐和庄离坐在他两边,孟齐笑嘻嘻地回道:“我们这几日都在客栈里守着善善,过两天不就是剑会大比了,这个时候我们当然哪里都不会去了。” 剑会一共往后推迟了十日,如今十日之期马上就要到了,比试内容会在前一天晚上公布。 庄离没有说话,指尖摸着剑扣,细细的摩挲。 沈映雪点点头道:“这几日便不要出去了,明日要为剑会做准备。” 孟齐嘴上应着好,心里想着一定要想办法把花重锦拉过来跟着他们。 宋悯欢问了沈映雪去了何处,问候关心了几句,然后才道:“师尊,你可知晓若水宗在何处?” “若水宗?”沈映雪似乎回想了一下,“这个宗门在数年前遭邪祟灭门,如今已经消失了。” “原先是在重光城境内,离此地并不远。” 宋悯欢对庄离孟齐道:“既然离此地不远,那我们剑会之后去一趟如何?” “你想查徐晚钦?” 庄离目光凉了些许,“你对他很感兴趣?” “你天天脑子里想什么呢?”宋悯欢拿剑在庄离脑门上戳了一下,“有事情没搞清楚,自然要去查明白。我不信那么巧合,总觉得里面会有什么玄机。” 庄离脑袋被敲了一下,并没有躲开,低声道:“我会帮你报仇的。” “谁要你报仇了?”宋悯欢看这木头都不带动一下的,他又用剑轻轻在庄离脑门上戳了一下。 “你先好好准备剑会比试,我的仇我当然要自己报。” 他心里想起来就有点雀跃,想告诉庄离和孟齐,沈映雪已经帮他报仇了,但是他若真说了,这两个人怕都会朝他翻白眼。 “小庄,明日好好准备,剑会拿个第一回来。” 孟齐:“你怎么那么确信小庄能拿第一?怎么不压我?” 宋悯欢看过原著剧情,庄离是妥妥的第一,第二名好像也是哪一宗门出来的天姿弟子,最后被庄离给耗死了。 “你也第一,我们三个一起拿第一。”宋悯欢对孟齐非常敷衍。 沈映雪看着三名少年争论的模样,面上带了些笑意,“我收到了些消息,今年的比试已经确定了和正常的剑会比试不同。” 孟齐不在意道:“有哪一年是一样的?” 她心里想着这些个长老花样真多,净会折腾他们。若是有一日她也能当上剑会比试的长老……她也会这么干! 宋悯欢:“师尊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如何比试?” 沈映雪:“如何比试到了明天晚上你们自然就知晓了,到时候你们三个可能会分开,里面是随机组队模式,考验的不是个人,而是一整个团队。” 这已经算是提示了,宋悯欢道:“既然要分开,那目的肯定是不让互相熟悉的在一队,提升任务难度。” 其实他们三个也经常分头行动,宋悯欢感觉没有什么问题,“我们进去之后遇到危险了再联系。” 沈映雪只是一笑,并不言语。 他们三个人在楼下吃了一碗面,面是客栈里的,汤汁上撒了一层香葱,看上去翠绿一小片,和胡萝卜丝混合在一起,闻起来非常的香。 虽说修仙弟子早已辟谷,但是正常情况下,大多都愿意保留吃饭的习惯。 宋悯欢不大喜欢香葱和胡萝卜丝,他看庄离似乎吃的挺高兴,把香葱和胡萝卜丝拨到了庄离碗里。 “不喜欢?”沈映雪问道。 庄离看了眼碗里花花绿绿,唇角抿了一下,顿了会道:“不能挑食。” “不太喜欢,”宋悯欢对庄离道,“小庄正在长身体,多吃点。” 孟齐呼啦呼啦地已经把一碗吃完了,找店小二又要了两碗,闻言道:“善善,嫌饭没饭吃,嫌衣没衣穿。” 她说着又道:“重锦就从来不挑食,他吃什么都能吃的很干净。” 宋悯欢和庄离一齐看向她,“……” 庄离冷哼一声,眼里带着嘲讽。 这可是她自己说出来的,让沈映雪知道了,沈映雪稍微一打听,肯定会告诉孟掌门。 沈映雪的目光落在孟齐身上,目光非常温和,“看来孟齐这几日在城里经历很丰富。” 孟齐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把面咽下去了,装作不知道,“是我前几日认识的弟子。” 她飞快的转移了话题,对宋悯欢道:“善善,剑会若是我们不在一组,你记得保护好自己。” “如果徐晚钦还参加剑会的话,你……防着他点。” 她还不知道徐晚钦已经受伤的事,宋悯欢点点头,应了一声。 夜里四人各自回了房间里,宋悯欢上楼的时候,庄离递给了他一个小盒子。 四四方方的檀木盒,看起来有些眼熟。 “给我的?”宋悯欢隐约知道里面是什么了。 庄离语气冷漠,“之前买的,没有人送。” 所以就送给他了? 宋悯欢知道这小子是嘴硬,笑道:“只送给我一个人是不是不太好,下次我陪你去给师尊和孟齐也买了,要送当然一起送。” “他们不缺,”庄离目光落在他脸上顿了一瞬,“而且他们也不合适。” 只有你合适。 宋悯欢:“下次我同你去挑,肯定能挑到合适的。” 他和庄离在房间门口分开,回了自己房间里,桌上的蜡烛在烧着,他禁不住好奇,把盒子打开了。 里面还是那条月华银白缎带,是那天他和庄离一起去买的,宋悯欢把缎带拿出来,这么一摸,摸出来了不对劲。 他把缎带翻了个面,原本光滑的缎面上面缝了个歪歪扭扭的护身法阵。这法阵属高级法阵,可惜缝法阵的人技术太差,法阵有十成威力也只能发挥出来四五成。 宋悯欢摸了摸上面的线,线上注入了灵力,估计要缝好久,庄离一向最讨厌画符箓法阵。 他心里略微欣慰,庄离这是真的有把他放在心上。不枉他身为师兄的一番苦心,日日感化这小子,终于成功了。 不过一般师弟会送师兄自己亲手缝的发带吗? 宋悯欢心里闪过一丝疑惑,想起来他们宗门里有不少贿赂蓝宿师兄的弟子,手段层出不穷,亲手缝的发带好像也不算什么。 他这么想着,把缎带收了放进储物袋里,房间门被敲了两声。 “善善?”门外传来沈映雪的声音。 宋悯欢过去给沈映雪开了门,“师尊?” “过两日的剑会比试地点有些特殊,到时候我同你一起过去。” 宋悯欢闻言略微意外,小声道:“师尊,我们这算不算作弊?” 有沈映雪在,他若是遇到危险了沈映雪会保护他,除此之外,说帮他拿第一也一点问题都没有。 那些长老知道吗?他们都同意? 沈映雪:“在比试期间我不会帮你,此事我已经同各长老商议过,也有其他的长老作为保护弟子们要进去,我们身上都被下了禁制。” “什么禁制?” “不得对里面弟子使用法术的禁制,”沈映雪在他额头上点了一下,他仿佛看见了一张褐黄色的符灵,“这是无净此行送你们的符灵,有它在,就算我不出手,你也不会受到伤害。” “符灵?”宋悯欢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师尊,这符灵给我了,小庄和孟齐那边呢?” 沈映雪冷淡道:“之前我给你的护身符,你不是给了小庄?孟齐有她爹在,她爹给她的东西不会比我差。” 宋悯欢:“……”这种别人给的东西转送被知道了,是他估计也会不高兴。 他解释道:“之前我觉得庄离更危险一些,担心水九歧找他麻烦,所以把护身符给他了。” 他从储物袋里拿出来另一张渡化符,也是沈映雪之前给他的,还没有用过。 “师尊,这张渡化符是做什么的?” 沈映雪:“这符可渡化阴灵聚集之地的恶灵,以备不时之需。” “多谢师尊,”宋悯欢收了符,抬头又问道,“到时候师尊还是隐匿身形跟在我身边吗?” 沈映雪“嗯”一声,随意道:“你会不会不喜欢我跟着你?” “师尊不是经常跟着我吗?”宋悯欢回忆起来,好像沈映雪已经跟在他身边有一段时间了。 “刚开始是有些不习惯,现在有师尊在我身边,我会很安心。” 沈映雪闻言目光落在对面少年身上,停顿了一会收回了视线。 “好好休息。” 宋悯欢看着沈映雪的身形消失,站在原地没动,方才他感觉沈映雪似乎比平日里更温柔。 …… 第二天晚上戌时整,无数道白光自苍穹而来,落入街边、客栈里,酒楼里所有参加剑会弟子的掌心。 这是来自剑会的封神令,剑会的比试方式和封神榜的排名都在里面。 如今封神榜上只有一人的名字,皓月峰徐晚钦位列第一。 之后就没了。 因为徐晚钦查出来了水九歧的案子,是他把凶手交给了水家,所以目前只有他有资格上榜。 在弟子们掌心摊开的那一刻,一道白色透明的文字浮现出来,上面有每个人的信息。 :天雪宗宋悯欢 当前排名:无资格上榜 积累点数:0 队伍当前排名:暂无 提示:比试地点在地下重光城,队伍采取两人到五人一组不等的组队方式,队伍一旦组成不可重建。个人排名根据杀死邪祟数量和救人点数进行计算,队伍排名根据整体点数进行计算。时长为十五天,每日排名最后十名的队伍会被淘汰。 注意:此次比试生死毋论,遇到危险时可以捏碎封神令,捏碎封神令为弃权,封神令会带诸位立刻返回重光城内,同时整支队伍失去比试资格。 警告:队伍之间互相残杀将会被取消比试资格,在地下重光城里滥杀无辜会失去封神令提供的返回机会。 地下重光城,原本是重光城旧城,当地和十殿阎王的鬼界相连,后来修士们在上面新建了一座城,便是如今的重光城,旧城便被废弃了。 经过一千多年,地下重光城成了一片灰色地带,里面有许多地下宗门组织,还有很多鬼界的鬼怪魍魉以及各路邪祟,是十二州里最大的地下黑市。 这绝对是史上最危险的试炼地点,有弟子看了封神令,已经开始不忿起来。 “地下重光城里那么危险,让我们进去救人?我看是让我们送命吧。” “这完全是让我们送死……里面邪祟那么多,我们能杀完吗?还没动手估计就会被邪祟撕了。” 不仅如此,里面完全是鱼龙混杂,也有本地的修士在里面,若是邪祟伪装成人类,他们如何分辨的清楚? 封神令里面说的不可滥杀无辜的意思,便是让他们不能对当地修士动手。如果误杀了,他们就会在地下重光城里再也出不来。 很多弟子都窃窃私语起来,在他们议论的时候,一道温柔的威压拂过他们,沈映雪的嗓音传到了每位弟子耳中。 “诸位,封神令在今天晚上交给你们,便是给你们每个人一晚上考虑的时间。若你们不愿意进去,只要在明天辰时之前捏碎封神令即可。同时这一晚上也是给你们做准备的时间。” “邪祟可以伪装成人,人也可以伪装成邪祟。请你们切记:邪祟未必就是真的邪祟,人也未必真的是人,用你们自身去感受城中的善恶。” “如今鬼界在侧,地下宗门日益猖獗,你们身为新一届的天姿,应当肩负起守护天下苍生之责。此次试炼地点选在地下重光城,也是因为我们前几日收到了消息,近来频繁有弟子失踪,尸首最后在地下重光城里发现。” “此事已经引起了各大宗门的重视,经过我们再三考虑,决定将此次重任托付在诸位身上,我们都对诸位寄予厚望。” 沈映雪温润的嗓音回荡在一众弟子耳边,有不少弟子都激动起来。 “是仙君!仙君也来了重光城。” “仙君如今在何处?我们能不能有机会见到他?” “不知道仙君还收不收徒……” 有弟子肃然道:“仙君说的很对,我们本身修仙就是为了守卫天下苍生,若是这点危险都害怕,我们还守个屁的正道。” “没错!说不定进入了还能碰见仙君,我要去!” “我是为了仙君才入的仙门,若是能让我见上仙君,我这辈子死而无憾!” “沈前辈是不是能听见我们说话?我的梦想便是入仙君门下,仙君可还收徒?” “我听说这次仙君的两个徒弟也过来了,不知道会不会碰见他们。” 宋悯欢在一边听的有点想笑,这些弟子怕是不知道,他们就跟沈映雪住在一家客栈里,甚至每日擦肩而过,还坐过隔壁桌子吃饭。 不过沈映雪遮掩了相貌,除了他们没人能认得出来。 沈映雪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要他们自己去做决定。 至于他和庄离孟齐,他们三个都没有穿莲纹道袍,在客栈里他们谈话的时候也织了结界,几乎没有弟子注意到他们。 “地下重光城,确实很危险,这次那些长老们可都是下了狠手啊。” 孟齐:“不知道该说我们是最倒霉的一届还是最幸运的一届。” “何来的幸运之说?” 宋悯欢问道,照这么看,明显是倒霉。 “你有所不知,”孟齐压低了声音,“地下重光城靠近鬼界,说不定我们能有幸见到鬼王姬烨。” “姬烨可是存在千年的人物,这位鬼王传说非常多,听说当年在十殿鬼城称王,实力深不可测,据说容貌也是冠绝三界。” 宋悯欢闻言也略微好奇了起来,他往身后看了一眼,对孟齐小声道:“冠绝三界的不是师尊吗?” “话是这么说……但是鬼王也不差。看沈映雪看那么久,有点腻了,想整点新鲜的。” 沈映雪:“……” “你师尊看起来太正经了,我跟你说,一般这样的男人都没什么情趣。” 他们两个脑袋凑到一起,一边的庄离竖起来了耳朵。 孟齐面上带着坏笑,“三界有个美男排行榜,沈映雪目前是第一,姬烨是第三,不过这是在我们这边的。” “据说在鬼界,姬烨排名第一。没人知道姬烨从何处来,当年他入鬼界统一了十城,把十殿鬼王的尸体在城门上挂了整整一年。” “传闻他阴冷暴虐,还听说他能夜御十男,这种男人带劲的多,跟你那性冷淡的师尊完全不一样。” 孟齐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要找,当然找姬烨这种的。” 宋悯欢:“……” 沈映雪:“……” 孟齐还不知道自己无形之中得罪了两个人,沈映雪听的表情冷淡,庄离听的整张脸都黑了下来。 “闭嘴。”庄离伸手把便宜师兄拽了回来,不让他听孟齐胡说八道。 为什么是找姬烨那样的?性别好像不对吧? 宋悯欢听出来了孟齐的意思,对孟齐道:“我没有兴趣,师姐,你留着给你自己吧。” “你喜欢什么样的?以后我可以帮你找,”孟齐瞅了庄离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性别不用那么局限。” 她在峰里的时候可是看的分明,有不少男弟子都对宋悯欢有好感。宋悯欢太温柔了,和沈映雪的温柔又不是一个类型的。沈映雪是那种强大的温柔,宋悯欢的温柔是让人感觉到很舒服,忍不住想把他染黑。 孟齐话音落了,庄离和沈映雪的目光同时落在宋悯欢身上。 他们都没有阻止孟齐说下去,两个人都有一些好奇。 “我现在还没有想那么多,”宋悯欢随口道,“我还有事情没有做完,没有时间去想男欢女爱。” 他的小命还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庄离的身世还没有查出来,现在自然不可能去想其他的。 “你有什么事啊?研究符箓阵法?” 宋悯欢笑笑没有回答,“很重要的事。” 一边的沈映雪若有所思,看了眼大徒弟的那把灰扑扑的剑。 少年有秘密,之前并未完全对他说实话。 不过他看少年也没有跟别人说,至少没有跟庄离说,他心里便释然了。 宋悯欢:“师姐,花重锦不管了?这么快惦记起来别的男人。” “我可没有,”孟齐,“我是替你物色。” 庄离冷冷看她一眼,“用不着你操心。” “明日我们便要入地下重光城了,那里面有修士也有邪祟,我们是伪装成哪一方?” 宋悯欢担心这两个人又吵起来,岔开了话题。 “当然是邪祟了,我已经去打听了,”孟齐从储物袋里拿出来了三张符,“这是九玄坊推出来的易容符,是用邪祟的一部分血肉制成的,贴上去之后,我们身上会有邪祟的气息。” “符可以维持二十天,够我们用了。” 如果是修士,那么他们刚进去什么也不懂,不知道触犯了什么禁忌,容易被本地的修士和邪祟同时盯上。伪装成邪祟的话,邪祟做事向来随心所欲,不容易被看透,但是也容易被自己人伤到。 两权取其轻,还是伪装成邪祟比较合适。 三个人把符分了,孟齐道:“别忘了我们之前跟沈映雪说的,要拿前五的名次,十五日后见。” 宋悯欢看向庄离,“小庄,一切小心。” 既然把他们分开,那么进去之后他们估计很难联系上,他对庄离有一些不放心。 “之前我们去离北的符号你们可还记得?能留线索的话尽量留下来线索。” 孟齐:“记得。” 庄离也轻微点头,然后看了眼他的头顶,问他道:“为何不用?” 是说他送的那条束带? 宋悯欢笑了,“不舍得戴,小庄,什么时候缝的?以后师兄的道袍都交给你来缝。” 庄离握着剑没有搭理他,自己一个人回了房间里。 “他这两天都有些不对劲,”孟齐凑过来道,“是不是憋着有大动作?” “哪里不对劲了?”宋悯欢看着庄离进房间里,背影略有些孤单。 “之前都是粘着你的,这两日变得没那么粘你了。” 宋悯欢想起来之前庄离给他道歉,若有所思道:“可能是这两天心情不好,过几天就应该好了。” 十八九岁的少年,正是叛逆的年龄,庄离心思又深,可能是暴露了自己的恨意,自尊心受挫了? 孟齐低声说了句什么,宋悯欢没有听清,等他转过身去问的时候,孟齐也上楼回房间了。 “善善,希望你明天能不和徐晚钦一组。” 如果能时光倒流,宋悯欢大概会捂住孟齐那张乌鸦嘴。 第二日辰时整,所有携有封神令的弟子身形消失在原地。 与此同时,他们的封神令上多了队伍信息。 :天雪宗宋悯欢 队伍人数:两人 小队成员:宋悯欢,徐晚钦 当前排名:无资格上榜 积累点数:0 队伍当前排名:001 作者有话要说:推文《美人师尊怀崽了》by廿四铜钱 — 容暮霜穿成了一本师尊文里的反派师尊,原主师尊对主角徒弟非打即骂,甚至因为一点小事就动罚,全师门都知道,暮霜仙尊根本瞧不上他那个徒弟。 所以到最后,主角徒弟被迫成为魔尊后,第一件事就是荡平师门,囚禁师尊,将原主师尊活活折磨死。 容暮霜穿越后当机立断决定趁着主角徒弟还没有黑化之前,对他好!让他感受到人间的温暖,来自师尊的偏爱! 然后说不定主角会看在他改过自新的份上放过他。 可是为什么到最后,主角没黑化,他还是成了反派?! 以为自己要获得和原主一样下场的容暮霜轻轻颤抖着,却被顾沉砺揽进怀里,一手抚上他的小腹,笑着对他说: “师尊,这里面是不是有个小魔君?” 【食用指南】 1.本文设定神魂相触就能怀崽 2.攻受1v1 3.孤僻小可怜魔尊攻×清冷小可爱仙尊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41、第 41 章 宋悯欢已经不在客栈,他置身在一片树林里,天空灰蒙蒙的,在他旁边,站着一名熟悉的人。 他们两个人正好分成了一组,徐晚钦看起来脸色不太好,目光落在他身上,微微拧了拧眉。 宋悯欢:“……” 是不是很不爽?你前几次杀我的时候我还没有跟你计较呢,你以为我想跟你一组? 宋悯欢又看了眼封神令,上面明确的写着不允许队伍里互相残杀。不知道那些长老是不是提前商量好的,专门把有仇怨的放在一组。 答案当然是不可能,是真的巧合罢了,看来他们两个还挺有缘分的。 很明显他们两个都不太乐意跟对方一组,可惜队伍一旦确立了,并不能重组。 沈映雪:“这小子肩膀上的伤口还没有好,你如今跟他一组,他只会拖后腿。” 对方肩膀上的伤是宋悯欢间接造成的,这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宋悯欢对徐晚钦提议道:“我们分开行动。” 他们两个互相看对方不顺眼,在一块两个人都难受。 “你试试。”徐晚钦平淡道。 宋悯欢试着往前走了一步,封神令没什么反应,他走出去了大概二十步左右,封神令跳出来了一条提示。 :警告,已与小队成员分离,若与小队成员分离时间超过一天,将视为自动弃权。 宋悯欢站在原地没动了,他现在看这个封神令非常的不顺眼,不知道是谁定的破规矩,怎么这么多奇怪的要求。 “这封神令是谁想出来的,这么多规矩,希望他徒弟以后比试也被这封神令困住。” 沈映雪:“……”规矩都是他定下来的。 少年这算是自己诅咒自己吗?他轻微咳嗽了一声,目光不自觉地柔和了些许,带着些许笑意。 宋悯欢转身又回去了,在徐晚钦面前停了下来。 “我们分开不能超过一天,这比试对我很重要,我不想被淘汰。你既然来参加了,想必也和我一样,我们来约法三章如何?” 徐晚钦脸色苍白,肩膀上还缠着两圈纱布,对他道:“你说。” “现在在地下重光城里,我们一言一行可能都有外面的长老关注着,封神令上写了同队伍里不能互相针锋相对。我们两人先把之前的私怨放下,如何?” 徐晚钦微微点头,同意了他的说法。 “你现在受伤了,之后没有我的同意,不可以擅自行动,我会视情况保护你。” “有线索需要互相分享,互换也可以,离开不能超过一天,需要在规定的时间内回来,一切尽量靠近封神令的要求,如何?” 宋悯欢话说的好听,说的是视情况保护徐晚钦,实际上他暗搓搓地想,只要这小子不死就行,遇到危险了他说不定还会把这小子扔出去当诱饵。 “所有行动都需要我的许可,发现的线索和邪祟平分。”徐晚钦只回了这么一句。 凭什么听你的?没有把你扔了就不错了。不过宋悯欢也知道这小子做事确实沉稳,他思考了一下,现在他们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也没有了别的选择。 “若你再对我动手,我不会对你客气。” 徐晚钦目光落在他身上,唇角嘲讽的勾起来,然后朝他身后看了一眼。 “这话我同样的奉还。” 他们两个人暂时的达成了交易,宋悯欢拿的有孟齐给他的邪祟符,数量还有很多,他念了一道咒,符咒在他面前散了。 很快他身上出现了属于邪祟的气息,别看他现在还是修士的打扮,只要靠近他就会以为他是邪祟。 一旁的徐晚钦看见了他的动作,什么也没说,两个人选了进城的方向。 这里天空一直灰蒙蒙的,走了许久,树林外依旧是一片白光,模糊的看不清。宋悯欢走了约莫两个时辰,他和徐晚钦才从树林里走出来,白光之中模模糊糊的有一座城。 只能看到轮廓,走了那么久还没有看到一个人影。 宋悯欢:“师尊,那便是地下重光城了?” 沈映雪:“没错,进城需要通行令牌,你们要想进城,首先要想办法寻到通行令牌。” 他们两个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城池完全浮现在他们面前。城池巍峨复古,看上去依旧保持着初建时的模样,大门上刻的有三眼火凤图案,线条流畅明厉,那一双凤眸像是隔空睥睨着他们。 城门那里有两名士兵守卫,士兵其中一个长着牛头,另一个长着马面,上面有奇怪的黑黥纹。与此同时,他们周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浮现出来了一道道的人影,熙熙攘攘地都是人在排队进城。 说是“人”,也并不确切,有很大一部分人长的都很奇怪。他们有的脸颊上多长了一双眼睛,有的长了四只耳朵,有的是双手六足,还有的……没有脸。 “师尊,他们……都是人吗?” 他并没有从他们身上感受到邪祟的气息,而且这里的人似乎也都很习惯,彼此之间没有什么异常。 沈映雪摸了摸他的脑袋,还向下碰到了他的耳垂,温声道:“仔细观察,你们运气并不太好。” “这里是鬼界边缘,鬼界入地下重光城的城门,”徐晚钦开口道,“城门一共有两扇,两扇入人,两扇入鬼,我们如今选错了方向,这是‘鬼门’。” 现在再原路回去也不可能,宋悯欢注意到这里的每一个‘人’手上都拿的有一张黑色的令牌,应当便是通行令牌了。 “现在要想办法拿到通行令牌。” 宋悯欢又朝后看过去,发现队伍末尾有一些鬼手里空空如也,他们看上去很淡定,似乎一点也不为没令牌无法进城着急。 他盯着看了一会,发现在轮到那空手的小鬼前面一个人时,小鬼侧身突然长出来一只青色的手。它伸手捏住了前面人的喉咙,那人发出来一声惨叫,表情痛苦眦目欲裂,身形化成一道黑烟在原地消散。 小鬼捡起来地上的令牌,随手扔给了马面士兵,进了城里。 从头到尾,马面士兵表情没有变过,周围的众鬼也都是习以为常,而且这种状况越到后面越多。 如果没有能力守得住令牌,只会成为其他鬼进城的脚踏石,还会丢了性命。 还有的用假的令牌想要蒙混进去,马面士兵和牛头士兵也都不管。那些小鬼们为自己的小聪明沾沾自喜,在他们踏进城门的那一刻,凄厉的惨叫仿佛要刺破人的耳膜,城门上面的三眼火凤似乎在笑。 甚至有一些小鬼在进城门的那一刻攻击牛头马面士兵,他眼睁睁地看着牛头士兵的脑袋被削掉,然后很快又长出来了一个新的,门上突然出现了一张血盆大口,那名攻击牛头士兵的小鬼被扔了进去。 傻子都能看出来小鬼绝对不会是进城,而是被扔到了别的地方。 宋悯欢还在犹豫他们要不要直接抢,突然一只小鬼出现在了他面前。 小鬼长了一张□□脸,一对肿胀的眼睛像是用纸糊上去的,好像下一秒里面的眼珠子就会掉下来,它的两片嘴唇又宽又厚,腮帮子鼓鼓胀胀,上面还沾着淡红色的血丝。 徐晚钦在一边站着,目光落在□□小鬼身上,眼里略微意外。 真是狗屎运。 “蝮蛇大人,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您,小的来晚了。” □□小鬼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它朝着宋悯欢磕了几个头。 蝮蛇大人?宋悯欢心里惊讶,但是面上没有表现出来,站在原地没动。 一边的徐晚钦给他传音道:“顺着他的意思,他把你当成了他主子。” 沈映雪也道:“你身上的符用的是用蝮蛇的血肉制成的,蝮蛇在鬼城中地位不低,这只□□鬼闻到了你的气息,把你当成了蝮蛇一族。” “它们□□鬼世代效忠蝮蛇,如今正好碰到了,你可以借它入城。” 宋悯欢闻言看向地上跪着的□□鬼,平淡开口道:“起来吧。” “谢大人,大人入城可是同样收到了消息?” 什么消息宋悯欢并不知道,但是他还是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 “我们也是同样收到了消息,没有想到那位居然也会同意,近来鬼城都会热闹起来了。” 那位是哪位?他要是问出来就露馅了,宋悯欢把□□鬼说的几句话记在心里,进城之后再打听消息。 他和徐晚钦站在队伍末尾,很快排到了他们,宋悯欢一直没有开口提令牌的事。在轮到他们时,只见□□鬼舌头一伸,他只看到红色的东西一闪而过,数秒钟之后,□□鬼手里多了三张令牌。 □□鬼把令牌交给了马面士兵,宋悯欢和徐晚钦跟着进了城门。 经过城门的那一刻,他耳边仿佛听到了女子的笑声,目光落在城门上上面的三眼火凤似乎正垂眸睥睨着他。 他心里略微不舒服,脚步加快了些许,不再看门上的图案。 宋悯欢在过城门之后,对徐晚钦道:“这算是我帮了你一把。” “下次发现了线索直接告诉我。” 徐晚钦:“你最好进城之后就把身上的邪祟气息抹掉,我不想被你连累。” 他只提示了这么一句,剩下的没有多说了。 如今他们两人的关系实在是微妙,宋悯欢闻言询问沈映雪道:“师尊,他为何这么说,蝮蛇也在这城里?” 沈映雪:“无妨,不一定是坏事,邪祟气息如今可以帮你避开很多麻烦,利大于弊。” 宋悯欢听沈映雪这么说放下心来,没有管路上徐晚钦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进城之后,他们面前依旧是模糊的白光,走了许久,周围人影逐渐浮现出来,越来越清晰。他们两人在街道上,两边是朱红色连天的琼楼玉宇,一串串灯笼连在一起汇聚成火龙,挂在屋檐上飘荡。 人来人往,百鬼混在其中,有的行人带着小鬼面具,上面的小鬼会嘎吱嘎吱发出古怪的笑声。涂满荧彩的醒狮在人群中忽隐忽现,随着鼓声富有节奏的摆动着,垂下来的布条里铃铛碰撞在一起发出清泠的声响。 两边卖什么的都有,很多坊阁上都有一个“鬼”字,宋悯欢路过了一个肉摊,上面挂着的尸体被剥了皮,看上去像被做成人.彘的血人。 宋悯欢忍着强烈的不适感,感觉胃中翻涌,他看了一眼之后立刻就收回了视线,下意识地不去想那卖的是什么肉。 “那些都是他们抓来的修士,肉的价格很不便宜。” 徐晚钦道:“在这里,如果实力不够自保,不会活的太久,有不少修为低的都被抓去送到了肉铺成为食物。” “那这里本土的修士呢?他们如何在这里生存?” 徐晚钦:“能在这里生存的修士自然有自保能力。” □□鬼:“蝮蛇大人,我们现在可要先回府里?我听闻毒蛛大人和魍妖大人都在那等着您。” “我需在城里转转,你这几日不必跟着我,有事我会再传唤你。” 他已经进城,再留这□□鬼也没什么用了,时间长了,说不定还会暴露身份。 □□鬼应了一声,身形很快消失在了人群中。 “方才那□□鬼说众鬼是收到了消息才过来,我们先打听……”宋悯欢话音止住,只见他掌心里白光闪烁,封神令上面冒出来了一段白色字体。 :封神榜更新 当前上榜队伍:001孟齐花重锦霍成与 002宋悯欢徐晚钦 003水镜雀顾远奕 徐晚钦查出来的水九歧案子,转化成点数是2点。 当前个人上榜成员:01孟齐3点 02徐晚钦2点 03花重锦1点水镜雀1点 孟齐居然和花重锦分到一组了?宋悯欢有些意外,他们动作也太快,不知道庄离那边如何了。 “跟我过来,”徐晚钦也看见了封神令上面的内容,“我们要在天黑之前最低解决两名邪祟。” 封神令里面说了不可滥杀无辜,沈映雪也强调过善恶是非并不是根据身份而判断的,他们要如何找出来真正的邪祟杀了他们呢? “把你身上的邪祟气息暂时收了,”徐晚钦扭头看向他,“我们只需要伪装成普通的修士,那些邪祟自然会找上我们。” 宋悯欢略微思考了下,虽说不收更安全,但是徐晚钦说的办法确实可行,有邪祟对他们出手,他们再反杀邪祟,这样增加点数会容易很多。 他又询问了沈映雪,沈映雪道:“你若是跟他合作便听他的,收不收都可以,其实影响并不大。” 少年事事都要找他确定一遍,若是放到别人身上,沈映雪并没有这样的耐心,对宋悯欢情不自禁地放轻了语气。 宋悯欢收了身上邪祟的气息,他们两个过了一个巷子,刚穿过巷子,他明显的感觉到有数道打量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 那目光里不怀好意,带着贪婪和嗜血。 少年修士,第一次入城,修为也并不高,这种完全是最合适不过的猎物。 徐晚钦带着他到了一个类似于告示栏的地方,光秃秃的一面墙上写了许多鬼文,很多他都看不懂。 他们刚过去,一个面貌和善的修士不知何时到了他们旁边,“你们是第一次来地下重光城吧?可是来找人的?” 外面的修士进入地下重光城,有的是为了来寻人的,有的是为了执行任务,有的是误入,还有的是为了探听关于鬼界的消息。 这修士看起来和他们差不多,年纪比他们稍微大些,声音听起来也十分让人舒服。 “这里骗子很多,你们莫要被人骗了。告示上十条消息九条消息都是假的,若是想打听消息,你们不如去城中的坊阁做交易。” 宋悯欢的目光不准痕迹地扫过面前修士的脸边,如果不仔细看,看不出来那有一条极细的线。底下的皮肤是暗黄色的,像是把伪装的脸当面具缝在了原本的脸上。 他点了点头,“多谢。” 然后他和徐晚钦到了另一边,那修士也仿佛是真的在提醒他们,说完也没有多对他们纠缠。 宋悯欢看不懂上面的鬼文,问沈映雪道:“师尊,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这里算是给新人指引的地方,”沈映雪,“不过方才那修士说的没错,上面的消息十条九条都是假的,还有一条是夸张的传言,没有一条真实,都是为了骗新人。” “在这里,你想知道真实的消息并不容易,所有消息都需要自己去验证。” 沈映雪给他念了一遍上面的内容,声音温润好听,上面记载的是鬼王近况和关押修士的地方,还有一些是食宿和地下交易的地点。 上面的食宿客栈和地下交易,只要你敢去,基本上都没有机会再出来。 徐晚钦在认真的看着,指了指上面的一行文字,“我们去这里。” 那是方才沈映雪给他念过的其中一处地下交易地点。 “这里说了收上面的东西做交易,我们可以过去看看。” 他们两个人决定好了,一前一后的走着,徐晚钦在前面领路,走的地方越来越偏。宋悯欢也能感觉到后面有东西在跟着他们,而且不止一个。 宋悯欢忍不住给他传音,“你来过这里?” 徐晚钦没有回答他,在走到尽头的时候,他们进了死胡同里。青砖墙壁里是一座神龛,看上去已经破败,上面的神像脸上有了裂纹,底下是一串鬼文。 “十殿鬼王姬烨神像。” 一道阴风顺着刮过来,宋悯欢长剑出鞘,他感受到了空气之中细微的灵力波动,在对方过来的时候,他长剑闪出来了一道剑光。 银白色的剑光迎面劈过去,空气之中寂了一瞬,威压在巷子之中蔓延开来,一道黑影倒在地上。黑血溅了整面墙壁,剩余几道黑影跟着消散在半空中。 宋悯欢掌心里的封神令闪了闪,上面的数字开始发生变化。 他杀了一只邪祟,剩下的都是徐晚钦杀的。 徐晚钦站在原地没动,他随手在半空中一抓,一道黑影落在了他手里。 那黑影是人形的,被徐晚钦抓住惨叫起来,整只都在颤抖,“别杀我别杀我,我也是过来凑热闹的,没有想要对你们动手!!” 徐晚钦用了点力气,那邪祟惨叫的更厉害,他开口道:“为何最近那些鬼城里的鬼都聚集在这里?” 邪祟:“我怎么知道?我只是一个小邪祟,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不知道……” 它话音还没落,徐晚钦长剑出鞘,剑光抵在它的额头上,他眼底带着一片冷淡,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别杀我……我说我说,”见徐晚钦的手微顿,它连忙离剑远了些,“这剑是斩恶剑,我们不能碰。” “前几日城里放出来了消息,说是过几日会有血宴,他们从人间抓了一批上等的修士,修士作为奴隶拍卖是一惯的传统……除此之外,还有传言,十二夜之门重现,第十二人的位置如今正在空缺。” 十二夜之门,哪怕是许久没有人听闻过他们的消息,但是一旦重现三界,必然会引起无数风浪。 果不其然,这只是传出来了传言,第十二人的位置空缺,无数邪祟便趋之若鹜。要知道,能加入十二夜之门是多么困难的事情,但是如果能进入,那么也相当于被认可了实力。 “加入十二夜之门的条件……是找出司南祭司一族的后人。” “司南祭司一族?”宋悯欢从来没有听闻过。 “如今已经三千年过去了,找司南祭司一族的后人自然不容易,但是有巫族的人算出来,司南祭司一族的后人如今就在地下重光城里。” 那邪祟通体漆黑,一双眼睛是血红色的,眼眸盯着他们两人道:”你们是从上面过来的修士吧?这天下……很快就会乱了,十二夜之门重现,你们修士只有死路一条。” 邪祟笑了起来,浑身痉摩一般的颤抖着,笑声像是陈旧的齿轮碰撞在一起转动,裹杂在阴风里。 “三千年前尚有长乐战神能为之一敌,长乐战神早已陨落,凭沈映雪……他拦得住吗。” “司南祭司一族已经出现,接下来会是哪个呢……天冥凤鸢?还是地藏公子岚?” 那邪祟开始自言自语起来,一会笑的阴森瘆人,一会杞人忧天的担心自己。 徐晚钦伸手轻轻一捏,那邪祟散在了半空中。 “师尊,邪祟说的可是真的?” 司南祭司一族,宋悯欢从未听说过,但是还是下意识地想到了庄离。 他们要抓的会不会是小庄? “并不全是真的,这种传出来的消息,大多都是用来吸引人的注意力。” 沈映雪看出来少年神情之间隐隐有些担忧,他想要伸手去碰碰少年的脸,不想让少年这般忧愁。 “你在想什么?” “我……”宋悯欢犹豫了一下,他也并不能确定,回道,“我隐隐有很不好的预感,有一些担心小庄。” ‘小庄’二字一出来,宋悯欢莫名感觉周围的气息变了些许。 “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庄离?”沈映雪神情看不出来变化,状似无意平淡道,“你似乎很在意他。”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3-2716:38:10~2021-03-2818:57: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进击的金子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尘68瓶;我的cp什么时候doi18瓶;昵称16瓶;洽恒15瓶;lorlkfwoaf10瓶;林小骨9瓶;阿絮老婆贴贴8瓶;祝遥6瓶;白夜猫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42、第 42 章 “小庄与别人不同。” 宋悯欢原先的意思并不是那样,但是说出来像是默认了沈映雪的说法。 “何处不同?”沈映雪问了出来,语气与平时听不出来有么变化。 “他的体质不同,容易碰上是非,修仙之路比一般的弟子走的要艰难些,”宋悯欢解释道,“我是怕他在城中出事。” 沈映雪:“你之前说孟齐,如今的你与孟齐不是一样的吗?” 听到他这么说,宋悯欢才有些恍然,好像确实如此。他拧眉思考了一会,闷声道:“师尊说的有道理,我也不能一直护着他。” 但是他不看着庄离又不放心,真是有些矛盾。 沈映雪淡声道:“你先完成自己的任务了,再去管他,他实力不比你差,不用你操心。” “我知晓了,”宋悯欢,“多谢师尊提醒。” “我们两人分开行动,”徐晚钦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在他与沈映雪谈完正好开口,对他道,“明日这个时辰在城主府门外见。” “你去查血宴的地点,我去查邪祟口中的消息是否属实。” 徐晚钦说完了,身形消失在了原地,巷子里只剩下他和隐匿身形的沈映雪。 “他知道我在这里,”沈映雪轻笑,“看来他的实力要比我想的要再高一些。” 宋悯欢也感觉到了,他看不明白徐晚钦这个人,所以也不过多评价。 他掌心里的白光变换,队伍排名重新更新了,现在变成了他和徐晚钦是第一,孟齐的队伍第二。 沿着原路回去,宋悯欢路上又碰到几个邪祟,徐晚钦说的没错,只要他们装成普通修士,就会有不少邪祟送上门来想要对他们动手。 这便是封神令规则里面的漏洞了,不知道如何判断邪祟的善恶,但是邪祟主动攻击他们,他们出于自保把邪祟杀了,那么杀的邪祟也会算进点数里。 宋悯欢不知道徐晚钦为么又要跟他分头行动,不过一个人反倒自在一些,他记得告示上贴的地点,打算去上面写的地下交易市场看看。 “师尊,你为何看得懂鬼文?”他辗转回到了告示栏的地方,听到沈映雪耐心的给他讲,他顺口问了一句。 沈映雪闻言愣了一下,倒是没有人问过他这种问题,大多数人觉得他会么,都是认为他那么厉害应该会,并不知他为何会。 “数十年前,我追查一只邪祟到鬼界,在鬼界待了一段时间,在那时学会的。” 他没说他学会这些鬼文只用了不到十天。 “是什么邪祟?” 沈映雪:“是从无尽深渊裂缝里出来的一只八阶角兽,它由上古神物鹿蜀死后在杻阳山上残留怨气幻化而成,声音动听能够蛊惑人心,抓它抓的很不容易。” 八阶角兽,相当于凡间修士接近化神期的修为了,宋悯欢可以想象出来沈映雪所说的“不容易”。 “师尊好厉害,”宋悯欢,“那时候师尊的修为应当还没有到如今的地步。” “当时是不是很辛苦,很多事都要师尊去做。” 沈映雪听的心里微微一动,“嗯”一声,“那时候我也还没有到如今的位置。” 如果他能早些认识沈映雪就好了,不过如今也并不晚。 宋悯欢想要伸手碰沈映雪,他伸手朝一旁碰过去,这么一碰,还真的碰到了沈映雪的指尖。 他有些意外,指尖传来温凉的触感,明明看不到沈映雪,但是能够感觉到沈映雪的目光正落在他身上。 他们两个人离得好近,宋悯欢收回了手,感觉略有些不自在,“日后我会陪在师尊身边。” “不止我,还有小庄,以后师尊有事可以交给我们去做。” 沈映雪目光落在少年微红的脸上,轻轻笑了一声,“你天天和你师弟粘在一起,没见你天天来找师尊。” “师尊经常消失,我之前也没有办法联系师尊,”宋悯欢问道,“既然师尊如此说了,意思是我日后可以经常去打扰师尊?” 他非常喜欢和沈映雪独处,如果沈映雪真的同意,那他以后就能经常去找沈映雪了。 “嗯,可以经常过来。” “好。”宋悯欢应声,默默地在心里记下来了。 上面的地下交易市场在地下重光城的中心,他花了两张符和路边的小鬼换了一张地图。地图非常的粗糙,一个歪歪扭扭的圆,右下角标了他的位置,然后中间一个红点,标的就是暗坊的位置。 宋悯欢拿着地图,他走了两步,上面右下角的黑点动了动,朝着红点的位置在地图上靠近了些许。 他沿着地图的方向走了一会,两边来来往往诸多妖魔鬼怪,最后在一座九层坊阁面前停下来。 九层坊阁的名字便叫做“暗阁”,两名侍女在门口守着,她们看起来身形单薄的像是纸人,脸上有两坨糊上去的腮红,六只眼睛密密麻麻的聚集在一起,同时朝宋悯欢的方向转过来。 宋悯欢对上十二只眼睛,后背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眼皮子跳了跳,下意识避开了两人的眼睛。 “公子里面请。” 宋悯欢由侍女领着进入,在他踏进坊阁的那一刻,明显的感觉触碰到了一道结界。进入之后,面前是一条宽长的走廊,两边关着各种各样的邪祟。 周围人来人往,许多戴面具的修士,黑色的牢笼上贴着有鬼文标注的价格,还有卖的各种瓶瓶罐罐稀奇古怪的东西。 还有人空空如也么也没带,只放了个价格在地上,是卖消息的。 宋悯欢花了几张符换回了两条消息。 血宴在三天之后,地点在城主府里,当日会聚集很多厉害的邪祟,很多都是鬼界的世族。 那些鬼界的世族,自然不是为了区区血宴,他们都是收到了十二夜之门的消息,不管是真是假,都会过来一趟。 宋悯欢时不时地能够听到坊阁深处传来的欢呼声,带着嗜血的嘶吼,听的人脑海里嗡嗡作响,他又给了那卖消息的无脸鬼一张符。 “坊阁里面是在做么?” 无脸鬼收了他的符,“近来收了一批人间修士,里面如今正在进行奴隶死斗。” 人间修士?奴隶死斗? 宋悯欢猜出来了些许,他沿着走进了走廊深处,推开了那扇刻有万鬼深重戾气的大门。 方进入,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刺破他的耳膜,入眼的是一片乌泱泱的人群。顶上不知用了么材质,釉彩的抱琴侍女像雕刻的鬼斧神工,侍女另一只手持着灯盏,里面的光照亮整座朱雕台。 台上血迹斑斑,上面是两名修士,他们的道袍破破烂烂,看不出来宗门图案,衣服上沾着许多道深色的血迹。 他们脚腕上扣着铁制的锁链,脸上污血盖住了容颜,手里的剑断了,如今在台上采取最原始的肉搏方式。 赢为生,败则死。 拳风夹杂着灵力,碰撞在一起的时候威压浸出来,朱栏上挂的骨铃受威压波动而猎猎摇晃,清脆的声音淹没在欢呼声之中。 “杀了他!!贱人!敢输我就把你扔进母狼窟里。” “来下注了!!我压魅王大人的奴隶会赢。” “我听说另一名奴隶来自上面的四大宗门之一,魅王大人的奴隶若是想赢,怕是没有那么容易。” 台子距离他们有一段距离,底下用一片熔浆隔开,热度扑面而来,时不时会有烈焰暴涨至半空中。鲜血、暴戾,血.腥无不刺激人的情绪,尤其是上面的其中一名弟子生生的扭断另一名弟子的脖颈时,有许多邪祟甚至激动的抓起旁边的“人”咬断了脖颈开始吸食鲜血。 宋悯欢在那一刻感觉全身冰凉,那一声“咔嚓”,被扭断脖子的弟子发出来一声微弱的呻.吟,他伸出苍白的手指,似乎是想要求救。 但是台下都是扭曲的笑容和满怀恶意和兴奋打量猎物的眼神,没有人会关注他的生死。 他的眼神一点点的黯淡了下去,眼前逐渐褪色变得灰白,向后倒在了血泊之中。 宋悯欢觉得这些邪祟的笑声日常刺耳,他看着台上的另一名弟子累的瘫坐到了地上,旁边有人上来把他拉了下去。 铁链子叮当叮当的响,那名弟子表情麻木,由人领着消失在了门后。 他面上没什么表情,旁边的邪祟还在要求新一轮的下注,他伸手一把拽住了那名邪祟的衣领。 这是一只鲅鼠鬼,它被拽住了一点也不生气,笑眯眯道:“小公子是要下注?” “怎么能把台上的那些奴隶抢回来?” 在这种邪祟遍地的地方,若是说他想救那些弟子,怕是会遭到嗤笑被当作傻子忽悠。 “你想要他们?他们都是有主的,除非你挑战他们的主人……他们接不接受是一回事,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去送死了。” “如今血宴在即,来的都是鬼界的世族。他们不是好招惹的,你赢了他们夺走了奴隶会被记恨,何必为了几个奴隶得罪人。” 鲅鼠鬼一双豆眼漆黑,笑起来的时候胡子一抖一抖的,“你如果不怕得罪他们,还能确信自己能赢的话尽管去,我们这里已经很久没有热闹看了。” “前面就是挑战台,刚刚那个穿黑袍的人看到没有,去找他说。” 宋悯欢听出来了鲅鼠鬼语气里的嘲讽,不过对方确实帮了他,他道了一句谢。 “你想救他们?” 沈映雪一直跟在他身后,对他道:“你如今动手,很快就会被盯上。” “我在这里也待不了多久,十五天而已,实在不行,遇到危险我还可以捏碎封神令。” 他又不是一辈子待在地下重光城,为何要怕那些鬼界的世族?得罪了又如何,相比之下那群弟子的性命更重要。 宋悯欢问道:“师尊觉得我不应当出手?” “你想做便做,”沈映雪笑道,“我是在想,你若是被盯上了,到时我帮你收拾残局,会不会判定成你作弊。” 宋悯欢闻言唇角扬了扬,“我们两个偷偷的,不会有人发现的。” 传送镜外的一众长老:“……” 顾无咎问向一边的一众长老,“沈映雪进去凑么热闹?” “仙君说有事要入地下重光城里查清楚,为了证明不会帮徒弟作弊,自己在自己身上下了禁制。” 敢直呼沈映雪其名的,也只有这位皓月峰的顾掌门顾无咎。 当年入麓台山问道,三名天姿一起入剑祖门下,便是沈映雪、孟与今,顾无咎。这三人如今一人是当世三界第一人的仙君,一人是天下第一宗门的掌门,另一人是四宗门之一皓月峰的掌门。 顾无咎面上没什么表情,“他若是想帮他徒弟,用得着灵力?” 本身沈映雪自己就是一个活体的作弊利器。 “去跟蓝宿说,这少年的成绩在出来之后作废。” 一众长老:“……” “你要挑战魍妖鬼?”黑袍男子又问了一遍。 宋悯欢:“若是我赢了,就把他的奴隶给我。” 黑袍男子:“若是你输了,便任魍妖鬼处置?” 宋悯欢应了一声,黑袍男子的身形消失在原地,他感觉到有打量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没一会,黑袍男子回来了,一颗珠子从黑袍男子手中弹出来,落到了他手里。 “规矩便是没有规矩,直到一方没有意识为胜,魍妖鬼已经在台上等你了。” 黑袍男子说完,那一颗珠子散发出来一阵白光,宋悯欢整个人出现在了台上。 台底下出现一片欢呼,他们像是同时收到了么信息一般,朝着台上的他们尖叫,让魍妖鬼干掉他。 “这修士是凡间过来的?” “不是,我在他身上感受到了邪祟的气息,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小邪祟,自不量力至极。” “魍妖大人,干掉他!!吸干他的血!剥了他的皮!” 宋悯欢在上台之前捏碎了一张邪祟符,身上沾满了邪祟的气息,他当然不会以修士的身份去应战。 邪祟本身就对修士有敌意,以修士的身份胜了很有可能会激的他们群怒,对他没有任何利处。但是用邪祟的身份赢了就不一样了。 宋悯欢带着他那把灰扑扑的剑,在他对面,站着名一身玄衣的男子。男子生了一双红眸,面容中隐隐带着邪气,手里是一把玄铁十八鬼纹弯刀。 刀片阴森冰邪,上面的十八鬼图案肃穆,在刀尖点在地上的那一刻,“嗡”地一声,仿佛能够听到万鬼在呢喃。 一声鼓鸣,鼓面发出来嗡鸣,整个朱雕台都跟着晃动。宋悯欢眼前只看到一道黑影,男子的身形已经在原地消失,后背一道冰冷的寒气蔓延上来。 “小鬼,你是第一个敢挑战我的,看在你这么勇敢的份上,说吧,你想怎么死?” 宋悯欢侧过身,眼眸微微抬起来,他面上神情专注,在周围灵力产生波动的那一刻,猝然用剑挡住了身后即将砍向他后颈的玄刀。 刀剑碰撞在一起,灵气威压顷刻之间爆发出来,黑白两种光交织在一起,朱栏边缘的骨铃疯狂的剧烈晃动,被威压浸的几乎要飞出去。 宋悯欢鬓边的发丝扬在身后,他向后退了数步,长剑直指男子的心口,两人身形迅速的变换,速度快的几乎让人看不清。 “这小子居然挡住了魍妖大人的黑靥刀?他是什么来历?小邪祟有这么厉害吗?” “最近十二夜之门重现的消息已经传遍,各地过来的邪祟都有,不知道他是哪里的。” “这么看,不止鬼界,各地来的厉害的邪祟也不少。” “魍妖大人若是输了,那他城主之位怕是也难以保住。” 毕竟一个小邪祟都能打败他,他们鬼界以实力为上,众鬼可不会跟你讲什么情分,一旦质疑你的实力,会有无数鬼上前挑战。宰了前任城主,就会成为新的城主。 你受伤了?那当然是趁你病要你命。 宋悯欢平常的速度并没有这么快,他悟了剑道之后体质提升,加上他如今想赢的念头非常的强烈。 他一定要赢,不管是什么邪祟,拦他的路便用剑斩之。 长剑擦过魍妖鬼的脖颈,他削断了魍妖鬼的一截发丝,那发丝落在半空中化成了黑烟,他对上了对面魍妖鬼的视线。 周围朱雕台消失不见,他整个人没进了黑暗里,迷雾若隐若现,面前是一座巨大的十八鬼神像。 他们红眸红发,獠牙凶面,金刚咒圈束缚着手腕,沉重的锁链束缚着他们的身形。宋悯欢仰头直视,有那么一刻恍惚觉得自己不过是一只蝼蚁,鬼神的鼻息如灼烫热浪能够将他掀翻,像是无数道炙烤的刀刃钻进他的身体,烈焰将他吞噬焚烧殆尽。 宋悯欢知晓这是被那魍妖鬼迷惑了,他迅速闭上了双眼,不再看十八鬼神像,心神全部集中起来,剑尖指落的方向,威压若寒天霜雪,森森冷光毕现。 神识向四周窥探,周围是一片无尽的黑暗,灵力平静无波。他感觉到了浓重的眩晕感,火焰在他识海里灼烧,眼睛也跟着疼起来。 宋悯欢握紧了长剑,忽然之间,黑暗某处的灵力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就是现在! 宋悯欢手中长剑顷刻之间蔓延出来无数的灵光,威压全部聚集在剑刃上。无数云层在他面前消散,灵力形成的巨浪卷着夹杂的威压朝着魍妖鬼的位置劈了过去。 “轰隆”一声,神像在他面前碎裂,魍妖鬼的黑靥刀堪堪的挡住了他的剑,面上似乎有些意外,然后很快的笑了起来。 “倒是我失算了,后生可畏啊。” 魍妖鬼被剑气逼的向后退了些许,面前的幻境散了,他的身形也在原地消失。 “小鬼,这次饶你一命,奴隶送给你了。” 台上只剩下他一个人,宋悯欢此时站着都有些费劲,握着剑的手险些脱力。 他方才使了全部的灵力,不过伤到了那魍妖鬼几分,那魍妖鬼不想跟他打是不清楚他的真正实力,因此有些忌惮。 但是他心里却清楚,若是继续打下去,他未必敌得过那魍妖鬼。 黑袍男子的身形出现在他面前,一只奴隶被拖到他面前,正是上一场赢了的弟子。 那名弟子面上没什么表情,身上的污血沉迹斑斑,手腕和脚踝的镣铐垂落在地上。他脸上苍白没有血色,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对他来说换个主子并没有任何变化。 宋悯欢问黑袍道:“今日可还有奴隶?” 黑袍男子:“还有一名,不过他的主人是侍君,你当真要挑战?” 平常这黑袍素来不会多言,今日也难得多问了一句。侍君是鬼王身边最信任的人,也是他们鬼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仅次于鬼王的存在。 这小鬼方才就算敌的过魍妖鬼,但是放到侍君面前,可就是完全不够看的。 宋悯欢不知道侍君是谁,他听出来黑袍话里的意思,这个侍君实力肯定比魍妖鬼更强,他不会是对手。 这里是地下重光城,他手里有封神令,若是不敌,可以捏碎封神令带那名弟子回去。 沈映雪问道:“你可想清楚了?那侍君近几年闻名鬼界,无人知他深浅,实力绝对碾压方才的魍妖鬼。” “自然想清楚了,我不过是有可能被淘汰,但是那名弟子却可能因此得救。” 他尝试一番,赢了便能救那弟子的性命,输了也不过是输了一场剑会。剑会年年都有,那名弟子的性命却只有一条。 所谓蚍蜉撼树,在于敢于一撼的勇气。若他是那名弟子,他被困于此地,也会希望有人能够救他出去。 沈映雪看着少年面上的坚定之色,眼中也跟着柔和起来,“既然如此,便去做吧。” 宋悯欢听到沈映雪的话,心里像是淌过了一阵暖流,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跟沈映雪说,最后全都放在了心底。 一直跟沈映雪道谢,只是嘴上说说有么用,要感谢日后要用行动来展现。 他对黑袍男子道:“我要挑战侍君,若赢了奴隶归我,若输了我任他处置。” 黑袍男子似乎发出来一声极轻的笑,他身形消失在原地,这次去了好一会,许久才回来。 一颗珠子再次飞进他掌中,宋悯欢听到了黑袍男子的那句“规矩还是一样”,紧接着人便再次出现在了朱雕台上。 “又是方才的那小邪祟?他要挑战的是谁?” 在台上身影出现的那一刻,底下寂静了一瞬。 “是侍君——” “这小子疯了……而且侍君居然真的应战了?” 在宋悯欢的对面,站着一名男子。男子穿了一身玄色兜帽长袍,袖口处隐隐有着奇怪的图案,看上去像是一只眼睛。 银白色的长发垂落肩侧,他只能看到男子一截下颌线,唇色过分的浅淡,身边气质收敛,仿佛整个人与黑暗融为一体。 宋悯欢的目光落在那一头银白发丝上,莫名回想起来之前见过的衣袍上有太阳纹眼睛图案的男子。 这般的银发,他目前只见过一人。 “你想要我的奴隶?”侍君开了口,嗓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清澈又平静,像是麓台山上的冷泉泠泠动听。 宋悯欢微微点头。 侍君手中变出来了一把剑,苍白的指尖握住了剑柄,一道沉重的浩荡威压顷刻之间覆盖了整座暗阁。 那威压太过于霸道,宋悯欢感觉整个胸腔都在震荡,长剑撑在地上,他险些没忍住直接跪了下去。 对面的侍君平淡的提出来要求。 “若是赢了,奴隶给你,输了——” “你便做我的奴隶。” 作者有话要说:啵啵小天使们!! ———————— 感谢在2021-03-2921:55:06~2021-03-3020:00: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斯里兰卡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姜姜77瓶;kkkkkkk60瓶;桃夭20瓶;茶茶4瓶;(*^ν^*)3瓶;进击的金子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43、第 43 章 宋悯欢如今光是抵挡威压都有些困难,听到对方的要求之后,他紧紧握住剑柄,稳住身形,灵光从剑尖四处迸溅。 要他做奴隶? 他看着对面的侍君,侍君并未露脸,但是约莫能够感受到,对方看他完全是看一只徒劳挣扎的蝼蚁。 不,他才不愿意。 宋悯欢闭上了眼睛,他现在对有眼睛图案的东西都很敏感。 他有预感,对方若是会幻化幻境魇术,绝对比方才那魍妖鬼强的多,他若是进去了恐怕很难再出来。 比神识?他虽然觉醒了剑道,但是对方的神识绝对比他更广阔、觉醒的也更深,他若是用神识窥探对方,百分百会被反噬。 既然什么都比不过,那他就不必顾忌那么多了。 宋悯欢掌心凝聚出来灵力,长剑卷着灵力猝然地向前,剑刃直指侍君的喉咙。 漫天的灵力在原地爆发出来,白色的银光在空中汇聚成宛转的剑气,一道道剑气蜿蜒曲折,最终全部聚集在剑尖。 宋悯欢还没到侍君面前,侍君身形在原地消失,他迅速地转过身来,后颈传来毛骨悚然的危机感,长剑下意识地便挡了过去。 这么一挡,一只冷白的手握住了他的长剑,他察觉到长剑发出一声嗡鸣,整个人被威压震的向后飞了出去。 背脊磕在了朱栏上,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有灼热的粘腻液体流了出来。他眼前一阵泛黑,五脏六腑翻涌着,喉间涌上来腥甜。 宋悯欢掌间撑在地上,全身没有一处不疼的,长剑落到一旁,他将喉间的腥甜压了下去,重新去够一边的剑。 平常他打架的时候,石头向来不搭理他,然而这一次,石头似乎被摔得有点不爽,剑尖微不可见的动了动。 宋悯欢还没有反应过来,他脑海里浮现出来一行字,看上去歪歪扭扭的,像是小孩写的。这字他之前见过,一看就是出自石头之手。 :站起来,打他。 宋悯欢:“……” 他抱着那么一两分的试试态度,说不定石头真的能给他惊喜呢?他艰难地握着剑从地上站了起来。 刚站起来,一道灵力产生的罡风迎面而来,威压里浸着冰冷阴邪,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一片血色,浓重的绝望和戾气顺着脚踝席卷了他全身。 他身形怔在原地没动,是根本动不了分毫,眼睁睁的看着罡风要到他面前,若是被碰到,他整个人怕是都会被撕的粉碎。 千钧一刻,他手里的剑突然自己动了,硬生生的带着他避开了那一道罡风。宋悯欢被一道大力拉扯着,艰难的维持着身体平衡。 石头全身蔓延出来一道剑纹,那是六道卷云一般的纹饰,通体绯红,仿佛从滚烫的鲜血淌过一般,透出来的威压也变成了红色。 宋悯欢握紧了石头,侍君动作似乎顿了一瞬,目光落在他手里的剑上。 “居然是你。”侍君轻声呢喃了一句,倏地笑了。 接下来侍君身后无尽的威压蔓延,宋悯欢感觉裸露在外的皮肤没有一处是不疼的。石头带着他避开了那些攻击,红色的剑光所落之地朱栏都跟着裂开了几道长痕。 宋悯欢脸上被刮出来了几道伤痕,他目前的修为撑不住这般的灵力消耗和速度变换,没一会全身的筋脉都跟着疼起来,动作也变得慢了。 他在侍君手里撑了三招,第三招的时候,侍君伸手掐住了他的脖颈。 胳膊被卸掉整个脱力,“啪嗒”一声,剑落在了地上,石头身上的剑纹消退,又变回了那把灰扑扑的剑。 侍君手中捏着少年脆弱的脖颈,在他要出手的那一刻,周围顷刻之间发生了变化。 白光从四处溢出来,地面上覆盖了一层寒霜,像是千山未化的冰雪融于其上。云雾之间飘渺浩荡,威压无穷无尽的如浪潮一般席卷过来。 在其中有一道人影,那人手持断剑,剑上有红莲纹,月华白袍洁净一尘不染,抬眼时眼底仿佛融了霜雪,至明至净之中,含着一股彻寒的冷意。 “嘭”地一声,侍君被无尽的威压裹着身形化作了成百上千的残片,在那一刻,他的嘴角微微扬起来,最后一缕残片消失殆尽。 地面上掉下来一个木雕的小人。 宋悯欢骤然被松开,他脸色涨红,呛的咳嗽了几声,脖颈上还有几道深红的指痕。 绷紧的身体放松了下来,这么一放松,筋脉深处传来一阵酸疼。他动了动指尖,动一下便用尽了全身残存的力气,嗓间的腥甜上涌,点点血溅上衣襟。 在闭上眼的前一刻,他看到了地上木雕的小人儿,小人儿是方才侍君的模样。他不过是多看了一眼,眼睛猝然传来一阵疼痛,然后便失去了意识。 台上宋悯欢和侍君的身形同时消失,沈映雪把宋悯欢带走了,临走的时候没忘带上另一名弟子,一共两名弟子,一同带走了。 于此同时,封神令上的排名再次变了。 :001宋悯欢徐晚钦 002孟齐花重锦霍成与 003水镜雀顾远奕 当前个人上榜成员:01徐晚钦10点 02孟齐5点 03宋悯欢3点水镜雀3点 04花重锦2点 沈映雪带着人进了一座院子里,他将那两名弟子安顿到了一边的房间里,把大徒弟几处筋脉封住,紊乱的气息稳下来。 一颗丹药化进宋悯欢的口中,沈映雪指尖碰在少年的额头上,一道白色的灵力飞进少年的额心,抚平了少年枯竭的识海。 过了好一会,少年惨白的脸色逐渐恢复的正常,他收回了手,指尖碰了碰少年的唇角。 沈映雪掌心之中变出来一个木雕的小人儿,正是原先掉落台上的那一个。木雕小人是那侍君的分.身之一。 他垂眸看了一会,捏碎了木雕小人,在房间里布下了结界,身形消失在了原地。 …… 宋悯欢不知道如今身在何处,他记得自己失去了意识,如今……应当是在做梦? 天空像是被人用布蒙上了,灰蒙蒙的有些阴沉。他面前是一扇青铜门,上面有着陈旧的太阳纹图案,里面是一只睁开的眼睛。 青铜门上面的铁环“叮铃叮铃”发出来声响,他只能看见这一处图案,其他的地方都看不清楚。 他站在原地,看起来离那扇门很近,却又似乎很远。 耳畔是沉重镣铐碰撞在一起的声音,地面仿佛也在跟着晃动,灼浪从地狱缝隙里透出来,浩荡的气息引得人心神震颤。 在他面前突然出现了数道人影,宋悯欢下意识地数了数,整整十二道。 十二道人影都是黑漆漆的看不清楚长相,只能隐约看出来身形。他看过去的时候,正中间为首的男子突然显现出来了身形。 那人有一头银白色的长发,冷白的指尖握着一根权杖,男子袖口上纹着巫祝图,连着太阳眼纹的图案,浓稠的墨色和灼热的红交织在一起。 “从今往后,你便是十三。” 男子的声音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清清泠泠十分动听,听的人情不自禁地陷进去,有些晕晕乎乎的。 一只手点在了他的额头上,宋悯欢感觉额头传来一阵剧痛,眼睛也跟着疼起来,他大口的呼吸着,猝然睁开了眼。 睁开眼对上顶上的朱梁,沈映雪正守在他床边,收回了放在他额头上的手,“梦到了什么?身体可还有不舒服的地方?” 宋悯欢坐起了身,他心跳的极快,好一会才平复下来。动了动手腕,试着运转了一下灵力,一切如常,并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他想也知道是沈映雪带他回来的,顺带着治好了他身上的伤。 “没有不舒服的地方,梦到了那个银白色头发的男人……就是那鬼界的侍君,他跟我说了一句话。” 宋悯欢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发现自己回想不起来对方说的什么了。 “我记不起来他说的什么了,不知道为什么,听他说话感觉晕晕乎乎的,情不自禁地想要按照他的要求做。” 宋悯欢有一些后知后觉的感觉到毛骨悚然,问道:”师尊,这是为何?” “他修为极高,不在我之下,”沈映雪,“方才他是在梦里蛊惑你,看来你也确实被他蛊惑到了。” 沈映雪:“心性不够坚定便会被蛊惑,修为到化神的修士,言灵具有蛊惑之力,神识越强大,蛊惑能力也就越强。” “就像这般。” 宋悯欢还在床边坐着,突然,沈映雪离他近了些,他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听到了一声低沉的“善善”。 这么一声,磁性而又悦耳,那种晕晕乎乎的感觉又涌上来了,宋悯欢有一些恍惚,他感觉耳朵有点痒痒的,面前是沈映雪放大的一张脸。 两人的距离离得过分的近了些,他用目光描绘着沈映雪的眉眼,忍不住的在想,世间怎么会有这般好看的人。 温热的气息交缠在一起,他对上沈映雪的目光,对方眼底盛着一片柔和,像是种种无法诉说的情意藏匿其中。 宋悯欢脸上一点点的变红,他撑在床侧,一只手无力的抓着被子,脑海里一片迷糊,有一道荒谬的预感冒出来。 总感觉下一秒,沈映雪就会倾身吻上他。 那两片薄唇,触碰到一定是温热的,对方会撬开他的唇齿,扣住他的指尖让他难以呼吸,在他唇畔上留下痕迹,然后轻轻碾磨他的耳垂。 “善善?” 宋悯欢被这么一声喊醒,他手里确实还在抓着被子,只是沈映雪离得他还有好一段距离,方才……他都在想什么? 他居然在想着,沈映雪对他做那种事? 宋悯欢情不自禁地捏紧了被角,他整个人窝在暖被里,像是经历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脸上还在红着,呆呆的盯着被褥上的图案看。 他耳边嗡嗡嗡地作响,听不清沈映雪在说什么,脑海里一直回荡着方才的画面。 为什么他会产生那般的幻觉,幻觉一般是在暗示心中所想……难不成…… 难不成他对沈映雪有非分之想? 这个想法冒出来,宋悯欢很快就否定了,再抬头看沈映雪的时候,下意识避开了沈映雪的目光。 “方才看到了什么?”沈映雪温声问道。 宋悯欢心虚的移开了视线,指尖动了动,回道:“没有什么,以后我会勤加练习,提高心性,争取下次不会被蛊惑。” 这个时候的他完全没有想到,被蛊惑的人产生的幻觉,其实是蛊惑之人想要让他看到的。 换言之,并不是他想对那人做什么,而是那人想要对他做什么,通过幻觉告诉了他。 沈映雪看着面前的少年,眼里深处的情绪遮掩了些许,对少年道:“不错,日后来找我,我陪你练习。” 宋悯欢张了张口,这会犹豫了些许,不过想了想,还是答应了,对沈映雪点了点头。 他身边只有沈映雪修为极高,而且方才可能是巧合,他不愿意相信,想下次再试一次。 宋悯欢又问道:“师尊,我昏迷了几个时辰?” “两个时辰,”沈映雪,“你的衣服我帮你换过了,那两名弟子如今在隔壁。” 宋悯欢又低头去看自己的衣服,果然是干净的,原先的溅上了血点,他身上如今穿的这身洁净一尘不染。 “那侍君……他为何会变成木雕小人?” 沈映雪:“木雕小人是他的分.身,我杀了他的分.身,所以傀身会显现出来。” “分.身?”宋悯欢微微攥紧了被子,只是傀身便如此厉害,若是真身,加上沈映雪所说的,那么此人实力确实有些恐怖。 “我没能捏碎封神令,师尊救了我一次,我们算是作弊了。” 宋悯欢略有些可惜,不过很快就释然了,“不过救出来那名弟子也算值得了。” 此时,重光城里,一众长老盯着传送镜面面相觑。 他们刚看到沈映雪把自己的徒弟和另两名弟子带走,到了房间之后,沈映雪中途出去了一趟,回来以后一直守在徒弟的床边。 等到他徒弟醒来之后,镜子里面的沈映雪隔空朝着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传送镜整个“次喇”一声,出现了无数道裂痕。从中间碎掉了。 接下来沈映雪做了什么,他们完全都看不到了。 现在他们也明白了,从进入的那一刻开始,沈映雪给他们看的都是无所谓的,如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沈映雪不想让他们看到。 一群长老都有些好奇。 “仙君为何要碎传送镜?可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我方才瞧见他徒弟醒了。” “可有法子复原传送镜?” 其中一个长老指尖一道灵力飞出去,传送镜复原如初,可惜镜子能够显示出来其他弟子的身形,唯独显示不出来沈映雪那边的。 “仙君若是不想让我们看到,我们便不会有机会看到。” “方才与仙君徒弟交手的银发男子,诸位可有印象?” “是鬼界近两年名声大盛的侍君,鬼王多年不问三界之事,据说如今全部都由这位侍君处理。” 顾无咎看着对面的传送镜,眸底若有所思。他又抬眸看了一眼主位上的男人,目光落在男人手上的漆戒,慢慢地又收回了视线。 方才在所有人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他看到了沈映雪的一个手势,那是一道看起来极其普通的法印手势,也是一个暗号。 …… 宋悯欢身上已经恢复了,他起身到了隔壁的房间里,隔壁房间里的两名弟子身上的铁链已经被斩断,身上的伤看起来也好的差不多了。 他进去之后,两名弟子对他略有些防备,一脸警惕地看着他。 宋悯欢收了自己身上的邪祟气息,拿出来了天雪宗的令牌。 “你们不要怕,我是天雪宗前来参加剑会的弟子。这次剑会选在地下重光城,我们的任务便是救出来你们。” “之前我同那些邪祟比试,也是为了能将你们从暗阁里带走。” 宋悯欢又道:“离这里不远便有我们设的传送阵,我随时可以带你们回去。” 两名弟子互相看了一眼,他们沉默了一会,又上下打量宋悯欢,其中一名弟子道:“不必了,我们两人过几日便会离开。” “离开?”宋悯欢问道,“你们不打算回宗门里?” 两名弟子沉默不语,没有回答宋悯欢的问题。接下来无论他问什么,两名弟子都没有再说过话。 看样子并不信任他,两名弟子又互相认识,他们自己有计划,不愿意离开肯定有原因。 宋悯欢在房间里留了一些伤药和灵果,临走的时候悄然布了一道阵法,然后才回去。 不知道庄离和孟齐那边怎么样了。 “这院子是师尊住过的?”宋悯欢如今才有空打量,问了一句。 “算是,”沈映雪又道,“你的那把剑,方才我放了一盘点心在你床头,它把点心吃完了。” 宋悯欢:“……” 他记得石头一向很害怕沈映雪的,如今怎么还敢当着沈映雪的面吃东西了? 沈映雪似乎看出来了他的疑惑,轻轻笑道,“我也是无意间撞见的。” 剑会吃东西本身就不一般,通常是觉醒了剑灵。宋悯欢觉得他在和侍君比试的时候,当时沈映雪应当就发觉出来了石头的不同。 宋悯欢实话实说道:“石头是我在剑阁里随意挑的,后来我才发现他通灵,以往我打架的时候它都没有搭理过我,吃东西的时候偶尔应一声,平常就是在剑鞘里睡觉。” “这一次是我第一次见它愿意帮我,我觉得……”宋悯欢顿了顿,“侍君摔他的时候把他摔醒了,它很不高兴,让我站起来跟侍君打架。” “它身上有六卷云纹饰,这图案出自三千年以前的异族,”沈映雪并没有多说,而是道,“不知对你是好还是坏。” 少年愿意同他说这些,沈映雪心里很高兴,他语气放轻了些许,“不过它选中你,便是你的机缘。” 剩下的沈映雪没说,若是好的便留着,若是对少年有弊,到时也有他护着少年。 宋悯欢心里微动,如今石头也被沈映雪知道了,他好像逐渐在沈映雪面前没有了秘密。 “师尊和我想的很不一样。” 宋悯欢也说不好,对沈映雪道,“之前不同师尊说,是担心师尊会认为石头是邪物。” 沈映雪看着少年抬眸时眼睫掀长,一双秋水眸略有些紧张的看着他,红唇微微抿着,同时还有一些期待。 他心里想着确实是邪物,嘴上却对少年道,“不会,你若是想留着便留着,不过是一把稍微通灵的剑,无碍。” 语气非常温柔,少年果然听的笑了起来。 “多谢师尊,石头就是贪吃贪睡了些,剑上的云纹图案我也是第一次见,但是它从来没有伤过人,也没有伤过我。” “师尊放心,它的身份我也会查清楚的。” 沈映雪微微颔首,看着少年的笑容,认真听少年讲他的剑的故事。 若是放在平常,这种三千年以前的通灵剑他一定会封印,对这剑也不会有什么兴趣。如今他并没有封印剑,让剑继续留在少年身边,还很愿意听少年跟他讲平常的琐事。 他愿意包容少年,给予纵容。 …… 宋悯欢在院子里调息调了一个时辰,外面月色当空,他听到了隔壁房间里传来细微的动静,立刻躺在床上闭上了眼。 他耳边留意着周围的动静,隔壁房间里的阵法有变动,那两名弟子从房间里出来了。 窗台被人从外面轻手轻脚的打开,一道沉眠咒进了他的眉心,他眉心蹙了一下,假装睡了过去。 两名弟子观察了一会,确认他睡着之后,把窗户合上,身形离开院子,逐渐远了。 宋悯欢在失去两人的行踪之前从床榻上起来,他把那道沉眠咒捏散,把床头又在偷吃果子的石头提起来,身形飞快的融进了夜色里。 他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两名弟子身后。夜间的街道依旧热闹,两名弟子身穿黑色斗篷,斗篷遮掩了大半的身形,他们在街巷之中穿行,长剑上的半圆型弯月图案折射出来光亮。 星月纹图案,是皓月峰。 他们在一座九层坊阁停了下来,宋悯欢抬头一看,正是白天的那座暗阁。 他们回来做什么? 宋悯欢心里有些疑惑,他看着两名弟子到了暗阁的后门,他们两人打晕了守卫,悄然无息的进去了。 他也跟了上去,这边是暗阁的后院,假山上有着深褐色的斑斑血迹,池水像是一汪浓稠深黑的墨汇聚而成。 “在这里,嘘。” 其中一名弟子拿出来了一块令牌,在假山的某个位置上正要放上去,突然之间,一道凛冽的寒光破空而出,一把匕首插.进了他们面前的假山。 假山上瞬间裂开一道长缝,“嘭”地一声,一半山体直接被切开了,石块砸在地面散的四处都是。 两名弟子迅速地向后退了几步,他们抬头看过去,只见对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几名黑袍男子。 黑袍身形隐在暗处,大半张脸被兜袍遮住,其中一个做了一个手势,他们身形如鬼魅,全部朝着两名弟子过去了。 宋悯欢数了一下,一共有五人左右。他迅速地分析了两名弟子的位置和应对能力,提着长剑迎了上去。 月光落在地上,像是洒了一层寒霜。少年一身月华白袍,袖口红莲翻飞,鬓角的墨发飞扬至身后,细白的指尖扣紧长剑绽放出来凛然寒光。 无数道剑光破风而出,少年身形停下的那一刻,长剑收回剑鞘,身后几名黑袍男子悉数倒下。 “可知此人是谁?” “天雪宗宋悯欢,霖华仙君首徒。” 两道声音化进风里,一同消散在夜色之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44、第 44 章 两名弟子站在原地,身形都有些僵,其中一个吓得脸色都白了,握剑的手还在发抖。 宋悯欢回头看了一眼,问他们道:“现在能不能告诉我,你们为何不愿意回去,来暗阁做什么?” “这边方才传来了动静,很快就会有人过来,我们先回去。” 宋悯欢转过了身,他带着两名弟子原路返回,走出了远离暗阁的两条街,才慢慢的放松了些许。 他猜测道:“你们回去是为了救人?” 总不可能是继续回去当奴隶,结合这两名弟子互相认识,他猜测暗阁里面可能还有不少他们宗门里的弟子。 其中一名弟子犹豫了一会开了口,“我师弟还在里面,他们还没有卖出去,在暗阁地下三层关着。” 一旦开了口,之后的便好说的多。他们原本是出宗门去历练,一行几十人,在历练中为了抓一只邪祟误入了阵法,阵法将他们传送到了地下重光城。 传送阵外有专门守着的修士,他们刚到地下重光城便被抓了,之后送到了暗阁之中成为了奴隶。 不止他们,他们还在暗阁里见到了许多跟他们一样误入被传送过来的弟子,经历都与他们差不多,进来之后几乎没有能够逃出去的。 沈映雪:“地下重光城靠近鬼界,这里是一处天然的法阵,四道门是阵眼。” 不止他们修士可以在此处布传送阵,那些邪祟也可以。他们在许多地方布了传送阵,目的……便是为了抓各大宗门有修为的弟子。 宋悯欢问道:“你们大概还有多少人在里面?那道令牌能进入地下三层关押弟子的地方?” 其中一名弟子点头,“还有大约四十多名弟子。原先不止这些,很多都在血斗之中死了,有的被邪祟带走,还有的……在地牢里病死了。” 那弟子说着红了眼眶,嗓间也有一些哽咽,对他道:“原先我们并不想把你牵扯进来,并不是不信你。” “但是现在……我们也没有办法了。求你救他们出来,他们都是跟我们一样的各宗门的弟子,再待在地牢里只有死路一条。” “如果你愿意帮我们,让我们做什么都可以。” 那名弟子说着就要下跪,宋悯欢连忙扶住了他,“你不必如此,我会救他们出来的,只是暗阁并非可以轻易闯入的地方,我们需要好好计划一下。” “我还有同伴,明日我会和他汇合,等明天我们碰面了再筹划此事,如何?” 宋悯欢:“他叫徐晚钦,也是皓月峰的,你们应当互相认识?” 他决定了要拉徐晚钦下水,两个人总比他一个人好,白给的工具人不要白不要。 “徐师兄?”两名弟子激动起来,“你说的可是真的?徐师兄也过来了?” 宋悯欢:“这是剑会的比试方式,他既然参加了剑会,自然在。而且我们两个还是一组的,明日我们碰面,再与他一同商议此事。” “如果有徐师兄在,一定能够把那些弟子救出来。” 两名弟子面上放松了些许,“之前是我们不对,你是天雪宗的弟子?” 宋悯欢点头,“天雪宗宋悯欢。” “这名字听着有些熟悉,”一名弟子道,他没有想起来,也没有纠结,“我叫陈雲,这是我师弟方辛。” 宋悯欢一路上边与他们聊着边往回走,状似无意的问道:“你们徐师兄入皓月峰应当有些时间了,我听闻他是十五年前入的你们宗门?” “你这是听谁说的?”陈雲没当回事,对他实话实话道,“徐师兄是十年前入的我们宗门,当时天姿并不好,但是他非常努力。” 陈雲眼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崇拜之情,“我就没见过比徐师兄更努力的人了,只要是我们皓月峰里,就没有对他不心服口服的。” “无论风吹雨淋,徐师兄练剑没有一日缺过席,他的自制力非常的好……不但如此,对自己也非常的心狠。” “先前他历练的时候中过毒,整条胳膊沾上了毒粉。他犹豫都没犹豫的,把胳膊上的一层皮给削了,血淋淋的一片,当时我都看的傻眼了。” “他那么努力……能站到如今的位置,我们都很为他高兴。” 宋悯欢听的若有所思,把时间记下来。这和若水宗的那个徐晚钦时间并不冲突,两个人有可能就是一个人也说不定。 修士寿命比凡人要长的多,十五年不过相当于凡间的三五年光景。 他们三人回到了原先的院子里,宋悯欢对他们二人道:“今日先好好休息,明天我们一同去见你们徐师兄。” 实际上距离天亮也没有多久了。宋悯欢回到另一间屋子里,掌心里的封神令冒出来白光,里面的排名又发生了变化。 如今还是他们的队伍是第一,徐晚钦一个人拿了五十点数,把孟齐他们甩到了后面。个人排名徐晚钦第一,他的排名如今已经看不见了。 幸好队伍是按整体淘汰的……宋悯欢一时不知道该说是福还是祸。 封神令只显示前十的排名,他没有在里面看到庄离的名字,不由得有一些担心起来。 …… 庄离的运气不太好,他所在的队伍是自己宗门里的,有好几个之前还和他有过矛盾。 其中有泷华峰的弟子,这几名弟子在宗门里陷害过他,结果陷害没成,这群弟子反而受到了反噬。 这几名弟子在峰里看他就非常的不顺眼,如今和他同一支队伍,态度自不必说。 最先看到他的弟子一脸厌恶,冷声道,“看来我们运气不太好,跟扫把星分到了一组。” “队伍能不能重组?我不想跟他一起。” “他一向招惹那些邪祟,跟他在一起,我们会很危险。” 其中一名弟子道:“算了,队伍不能重组,我们路上看好他,不行把他扔了就行。” 庄离听到这些话,面上没什么表情。他想起来便宜师兄说过的让他不要招惹是非,他只用拿第一就好了,其他都不用管。 “这里是哪儿啊?我们先想办法出去。” 他们在一片树林里,周围雾蒙蒙的,四处透着白光,安静的一丝声音也没有。 “传送阵未必会把我们传送到城里,我们现在可能在地下重光城附近,先想办法进城。” “问题是我们从哪边走?” 庄离观察了一会环境,率先离开了队伍,他走出去没有几步,封神令跳出来一段文字。上面明晃晃的带着警告,不能离开队伍超过十二个时辰。 他垂眸看了一会,剑会有规定,如果队伍里有一个人捏碎封神令,那么所有人都视为弃权。 如果没有他在,这群蠢货遇到危险了很有可能会捏碎封神令。 于是他又转了回来,缀在了队伍的末尾,对于一众嘲讽和厌恶的视线熟视无睹,安安静静的在队伍中待着。 其他弟子显然抱着同样的想法,既然进来了,那么没人不想拿名次,他们也怕庄离连累他们。 “地下重光城有四扇门,我们不知道在哪里,选个最近的方向去。看这里是在山上,我们先下山。” 一群人决定好了,他们特意选了和之前庄离相反的方向。前面两人领路,另外几名弟子在后面跟着。 庄离在最后面跟着,没有人愿意跟他说话,他也对这群人完全没有兴趣。要是能动手杀人,他不介意直接在这里把他们全都解决了。 这些破规矩想也知道是谁定的,自然是他那高高在上的师尊。 在他看来,这些规矩完全是累赘束缚,而且把熟悉的弟子分开,他十分怀疑沈映雪是故意的。 沈映雪不喜欢他和便宜师兄待在一起。 庄离垂下来的眼睫落了一层厚重的阴影,里面漆黑浓稠如墨的眸子遮掩了暴戾阴郁。 他心思扭曲险恶,不可否认可能是他误会了沈映雪,但是凡事只看结果,他觉得沈映雪对他便宜师兄最近过分关注了些,之后他在剑会里便和师兄分开了。 好不容易得到的……想要从他身边夺走? 不可以,谁都不能。 “等等,快看前面是什么?” 前面传来弟子的惊叫声,树林沙沙晃动,在他们不远处,树上蛰伏着一只五眼猿类的动物。它通体漆黑,爪子看上去锋利尖锐,眼珠通红,趴在树上正看着他们几人。 “这是五眼猿,五级邪祟……喜好捕食人类修士,不要轻举妄动。” “趁它还没有注意到我们,动作慢一点,慢慢的走过去。记得不要让它察觉到恐惧情绪,在这里恐惧只会引起这些邪祟的嗜杀欲。” 虽然是这么说,他们还是全部都握紧了佩剑,浑身绷紧到极致,一边用眼角留意着五眼猿,一边缓慢的移动着。 庄离唇角微微勾起来了一抹冷笑,这可是他们自己送死,怪不了他。 不知道同伴都被邪祟撕碎了来不及捏碎封神令,到时候封神令会怎么判定。 他站在原地没动,眼睁睁地看着那群弟子经过五眼猿所在的树下。 这一刻空气变得极其安静,他们一丝声音都不敢发出来,个个背后都冒出来了一层冷汗。在他们即将经过那棵树的时候,不知道是谁“咔嚓”发出来一声脚底踩碎树枝的动静。 就在这一刻,树叶跟着晃动起来,五眼猿动了,一道黑影飞快的朝着一名弟子扑了过去。 那名弟子脸色惨白,下意识的便提剑迎战,在他抬起剑的那一刻,黑色尖锐的爪子瞬间便割破了他的喉咙。 鲜血喷涌而出,那名弟子面上还维持着震惊的表情,动作一点点的放慢,手里的剑缓慢地掉在了地上。 “嘭”地一声,那名弟子倒在了地上,几瞬之间便没了气息。 “尝谕——” 旁边的另一名弟子眼睛瞬间红了,提剑便要去砍五眼猿。五眼猿身形在尸体上停顿了一会,在人群中巡视了一圈,然后视线落在了最后的庄离身上。 庄离本来还想看戏,他察觉到了一道明显的杀意,在五眼猿身形在原地消失的一瞬间,玄铁剑出鞘了两分。 沉重的威压从剑刃之中蔓延出来,周围的草木为之静止,空气中的灵力波动也变得缓慢起来。 银白剑光涌向空中,一道黑影发出来一声尖叫。五眼猿的身体被活活的分成了两半,黑色的污血喷溅的四处都是,很快化成黑烟在空中消散。 几名弟子看着庄离脸色都不太好,他们清楚的意识到了实力差距。 那名死了的弟子身边跪着一名弟子,弟子直接抱着那名死了的弟子哭了出来,指尖捏着沾血的莲袍,嗓音带着颤抖。 庄离算了一下时间,这次可以确定了,如果是被邪祟杀的时候没来得及捏碎封神令,那么队伍不会被淘汰。 他抬眼的时候正对上地上跪着的那名弟子的视线,那名弟子双眼通红,盯着他仿佛在看什么恶鬼。 在这一刻,他看懂了对方的眼神。 那弟子在恨他,质问死的为什么不是他,怪他能出手却一直不出手,偏偏在死人之后才出手。 对于这种眼神,他看过的不少,心里嗤笑一声,眼里一片薄凉。 只有无能的废物才会把错误推在别人身上。 这群弟子对他都生出来了更严重的排斥,他能够很清楚的感觉到,其中有一名弟子甚至低声说了一句“怪物”。 怪物?觉得他冷漠无情? 当初这群弟子在陷害他的时候可不是这般,凭什么要求他去救害过他的人?有人为那死去的弟子鸣不平,当他被关在锁妖谷里差点爬不出来的时候,谁又想过他呢? 如果不是他最后撑着一口气从锁妖谷里爬出来,他怕是会在锁妖谷里被邪祟分.尸食之。 接下来的路上并不顺利,他们路上遇到了不少邪祟,一行人身上都受了不少伤,庄离每次都是在他们快要捏碎封神令之前把邪祟除掉。 那些弟子看庄离的目光更加怨毒,他们觉得庄离就是故意的,故意想让他们受伤,而且十分怀疑,这些邪祟都是庄离招过来的。 他们似乎忘了,最开始是他们非要选和庄离相反的路,庄离什么也没说,只是跟在他们身后。 “怪不得宗门里没人愿意搭理他,谁沾谁知道,仙君和宋师兄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这种人为什么还留在宗门里啊,留着也是祸害人,说不定我们等会就要死在这阴林里。” “也就他师兄愿意搭理他,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还是他师兄脑子有病。” “说不定哪天就会把他师兄连累死。” 庄离面上冷漠,浑身气息阴沉,掌间长剑攥紧。 说话的弟子只见到一道寒光,脸上瞬间传来火辣辣的疼痛,鲜红的血顷刻之间溢了出来。 “你干什么!?” 那名弟子惊叫了一声,眼里满是怒意,盯着庄离咬牙道:“我说错了吗!?你就是灾星!谁沾你谁不得好死!别以为我们不知道,当初门内试炼,跟你一起的弟子没有一个人留下来,都是你做的!” “之前在宗门里也都是因为你,只要接近你的没几个有好下场!” “你这个心肠歹毒的害人精!早晚有一天害死所有人!!” 那名弟子捂着脸,怨毒几乎要从眼底爬出来,他说着要上前拽庄离,被他身后的两名弟子拦住了。 “你又打不过他,冷静一点!” “任务不做了吗?现在先要进城要紧。” 一口唾沫吐在了庄离脚边的地上,那名弟子嘴里还在重复着“灾星”“邪祟”“扫把星”,后面越说越难听。 庄离从小到大听到过很多这般的话语,但是那句“会把他师兄也连累死”,还是让他心情波动了些许,握剑的手青筋凸显。 他想起来上次提到十二夜之门时他遮掩不住的恨意,差点伤了那人。 那人还不知道,但是他却无比的自责。 心里阴暗的情绪全部遮掩,庄离抬眸时又恢复了平日的冷淡。 几名弟子安慰了那激动的弟子许久,这般又耽误了许多时间,到了夜晚,他们才走出这片阴林。 他们到达的是两扇“修门”之中的一扇,青铜门上雕刻的是一只六臂青鸾的图案,青鸾额头上有金印,眼里冰冷漠然,六只手臂持着一把破天长戟。 修门通生,活人皆可入内,所以他们在进门的时候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进门之后,等着他们的是早就布好的阵法。这里有邪祟在守着,阵法就在门外,等到他们人齐之后,就把他们一网打尽。 阵法是缚灵阵,进去之后会失去灵力,再锋利的剑也会变成一把废铁,同时也会控制他们的身形,让他们在原地不能动弹。 庄离在踏入门的那一刻就有察觉,因此他并没有受阵法控制,身上也有可以脱身的符咒,于是他趁着那些邪祟不注意的时候逃脱了。 几名弟子脸上都是悲愤的神情,他们被邪祟打包带走了,庄离一路跟着过去,到了一处九层坊阁。 他跟着那群邪祟到了坊阁的地下三层,里面关的全部都是修仙弟子,许多弟子见到新人,脸上带着同情和悲悯。 里面关着的许多弟子身上都有伤,有的眼睛被抠瞎,有的身上布满剑痕,还有的四肢不全,看上去奄奄一息。 庄离躲在一处地牢后面,他在思考着怎么把那群废物救出来,突然听到了一道熟悉弟子的声音。 那弟子正是方才被他划到脸的弟子。 “我们还有一个同伴,他刚才逃出去了,现在应该就在地牢里。” 庄离心一点点的沉了下来,他的运气一向不太好,正好碰到了有鬼界世家的邪祟过来挑选奴隶。那邪祟修为在他之上,他不是不可一战,但是抱着些别的考虑,他没有怎么挣扎被抓住了。 “看来你们之间的关系不太好啊,”邪祟笑了一声,把庄离扔进了那群弟子的一间地牢里。 厚重的铁门在他们身后关上,庄离手腕上戴着镣铐,他眼底漆黑宛如化不开的浓墨,又像是两口冰凉看不到尽头的枯井,一眼看去只让人感觉到胆寒的凉意。 那名告状的弟子被庄离的眼神吓到,但是并没有表现出来,依旧讽刺道:“既然和我们分到了一组,就好好待着,你一个人出去算什么本事。” 意思就是—— 凭什么只有你能逃的出去,你想出去?我们偏要把你拉下来,要死也得一起死。 庄离掀了掀眼皮,他什么都没有说,靠在深褐斑驳暗色的墙上,整个人融进了阴影里。 接下来他们很快就知道了这个地牢抓他们是做什么。他们都是奴隶,有的会卖给鬼界的邪祟,有的会被送到肉铺当作食物,还有的是特殊的“血斗奴隶”。 他们被测试了修为,全都被分在了血斗奴隶里,第一场回来的弟子断了一条胳膊,硬生生疼晕过去,被邪祟扔回了地牢里。 浓重的血腥味刺鼻,鲜血淋漓浸透衣襟,两名弟子在地牢里帮那名弟子胳膊缝了回去,在期间又发现了弟子身上其他的伤,肩膀上硬生生的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扯下来了一块肉。 庄离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听着几名弟子的商议,眼底带着微不可见的嘲讽。 “他伤的太重了,现在捏碎封神令让他回去。” “但是如果他回去了……我们就要被淘汰。” 此话一出,几名弟子都沉默下来。 没有人不想参加剑会,这剑会五年一次,他们如果能拿到名次,对他们日后的仙途都有莫大的优势。 无论修为高低,多多少少都抱着侥幸,万一我能拿第一呢?是不是也能像沈映雪当年那般名扬四方。 就算比不上沈映雪,他们拿个前十回去,那也是无上光荣的事情。 众人沉默了一会,其中一名弟子道:“我这里还有一些伤药,应当够撑十天了。如果过几天实在不行,我们再送他回去也不迟。” “而且他平时体质挺好,说不定过两天就能熬过去,这两天不让他上场了。” 黑袍把人送过来的时候说了,这名弟子虽然晕过去,但是他赢了,所以接下来他还要再次上场。如果不让他上场,代表他们之中需要有人替。 他们自然没有愿意上场的,跟奴隶血斗又没有任何好处,只会落下来一身伤,他们的目光一同落在了角落里的庄离身上。 “这样,为了公平,我们来投票。” 其中一名弟子看了庄离一眼,“你也可以参与,不过结果如果出来了,是谁都要去,不能反悔。” 庄离靠在墙边没动,声音很冷,“你们确定让我参与?” “你爱来不来,如果不来就会少一票,到时候如果因为这轮到你上场,你也不能不去。” 庄离从阴影之中走出来,几张纸条写着他们每个人的序号,最后那名弟子数了票数,庄离是最多的。 所有人都投了他。 这便是所谓的公平。 当黑袍再次过来的时候,庄离戴着镣铐出了地牢的门,他在出去的那一刻听到了身后几名弟子的低声话语。 “最好能死在台上。” “如果他死了,下一个就会轮到我们。” “他倒是识相,但愿他能撑下来,不知道他若是真死了……仙君会不会重新收徒。” 那些声音逐渐远去,沉重的镣铐碰撞在一起发出沉闷的声响,黑袍对他道:“规矩便是没有规矩,血斗直到一方没有意识为止。” 说完他人便出现在了台上。 玄色长剑通体晦暗,墨染的剑纹透出来沉郁,仿若地狱之中窥见的冰冷暴戾展现了出来。长剑点地,持剑少年宛如缝隙之中爬出来的恶鬼。 对面的邪祟不过两招便没了气息。 台下发出来震耳欲聋的喝彩,庄离提剑离开。 夜晚的深黑无边,地牢里的几名弟子见他回来,眼里都有一些意外,还有浓重的恐惧。 突兀地,黑暗里一道声音响了起来。 “杀了他们。” 长剑还在滴血,血仍旧烫着。云月严丝合缝的遮蔽天空,地牢里微弱的求饶声逐渐被掩盖。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3-3020:00:21~2021-03-3122:11: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桃夭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桃夭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7723001、楠颜无霜、天黑请借鉴晚安10瓶;佛系6瓶;墨墨迹迹3瓶;进击的金子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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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徐师兄,让我们留下来吧。” 宋悯欢在一边站着,这是他们宗门里的事,由他们自己商议,轮不到他做决定。 “我们两个人就够了,你们留下来我还需要分神保护你们。” “宗门里还有多少弟子在里面?” 两名弟子有点失望,但是也知道徐晚钦说的是事实,他们回答道:“还有五名左右,其他宗门的有很多,地牢里有邪祟看守。” “这令牌是我无意间得到的,能入地下三层,只要把它放在暗阁后面的一处假山,里面会出来一条暗道。” 宋悯欢要阻拦已经来不及,陈雲下一句便道,“只是昨天夜里我们夜潜的时候被发现了,那通道如今应当有邪祟把守,再想进去只怕会有些困难。” “令牌给你们,希望还能有些用处。” 徐晚钦目光落在他身上,里面情绪不明,“你们昨天已经去过一次了?” “昨天的邪祟我都解决了,”宋悯欢干咳了一声,“那条通道我们昨天去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守着了,从那进去恐怕不行,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昨天还是宋公子救了我们,”陈雲,“他很厉害,一个人杀了五只邪祟。” 徐晚钦收回了视线,接下来陈雲他们把所有知道的全都说了,说完之后又确认了一遍,他们两个一起把陈雲方辛送到了传送阵。 他们这边只有两个人,宋悯欢道,“你既然答应了,便不能反悔。以你的能力,好好谋划一番,我们两个人不会有问题。” 徐晚钦走在他旁边,“你平常也是这般要求你师弟的?” 宋悯欢心说他当然不会让小庄陪他冒险的,还想跟他师弟比?这人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心里这般想,他嘴上道,“我师弟不用我说,他什么都听我的。” 徐晚钦点点头,“他确实没什么脑子。” 宋悯欢:“……” 这完全是连带着他们两个一起说了,宋悯欢奉还道,“徐公子年纪轻轻便入了上京,如今还用在剑会里夺名次?我看徐公子就是第一日被淘汰,也会有无数宗门争着要你入他们门下。” 徐晚钦不紧不慢,“在下天资愚钝,入上京不过是巧合。倒是宋公子,身为霖华仙君首徒,想来应当继承仙君当年风骨。” 这是明晃晃地嘲讽了,宋悯欢如今个人名次很低,连前十都没有进去。当年沈映雪可是拿的第一,碾压一众天姿。 “我师尊是古往今来的天才,我自然不能和他比。” 沈映雪在一边笑出声,“如何不能比?你若是想争,拿第一未尝不可。” “师尊在我心里永远是第一人,我离师尊差太远了。” 宋悯欢还是清楚的,十七岁入九重天境,三千年以来只有沈映雪一人,如此高的天姿,十二州里找不出来第二个。 “而且我应该已经被淘汰了,”宋悯欢回复道,“能救那些弟子出来便可,排名不挣也罢。” 沈映雪:“从来没有不可超越之说,事在人为,若是争一争也未尝不可。” 师尊是想让他拿第一吗? 宋悯欢心里有点小开心,对沈映雪道,“若是有机会,我便试试。” 那边徐晚钦漫不经心道:“向来青出于蓝胜于蓝,期待看到你超越沈映雪的那一日。” 这完全是虚假的奉承了,沈映雪出名之后多少人想要挑战他的?自然是数不胜数,但是目前没人能超过。 宋悯欢也虚伪的还了回去,“向来英雄出少年,期待看到徐公子成为三界魁首的那一日。” 不知道徐晚钦到底是正是邪,三姓家奴也说不定。他也是非常敷衍的回了一句,殊不知他这么一句,在日后完全是一语成谶。 他们两个人回到了院子里,徐晚钦道,“如果要进去救人,里面的邪祟少说也有几十人,看守的也不少,想要把弟子们救出来,首先要想办法解决掉那些邪祟。” “所以,”徐晚钦抬眼看向他,“你去当诱饵。” 宋悯欢愣了一下,然后不爽起来,“凭什么我去。” “我身上还有伤,”徐晚钦指了指自己还缠着纱布的肩膀,脸色还有些苍白,不知道是不是装的,装的还挺像。 “你昨天一个人杀了五十只邪祟,有伤似乎也不影响。” 宋悯欢掌心里的封神令冒出来,里面的白字明晃晃的显示着,第一名还是徐晚钦。 “这不一样,”徐晚钦声音冷了些许,“你做诱饵,剩下的邪祟我全部都能处理掉,计划发生变化我也能及时调整。” 宋悯欢考虑了一会道:“你先说说你的打算。” “地下重光城能够设传送阵,是因为它本身便是天然的灵阵,而暗阁,若我猜的没错,底下也应有一处阵眼。” “此处连接鬼界,下为阴,阴通泽,泽属兑。四扇门为四处阵眼,阵为坎阵或者坤阵,坤阵为阳,所以只有可能是坎阵。” 徐晚钦在桌子上画了一幅简单的地下重光城的地图,上面四扇门,两扇是鬼门,另两扇是修门。中间一条虚虚的线将四扇门两两分开,一阴一阳,确实是坎阵。 暗阁正在这一条直线上。 宋悯欢也是研究阵法的,他看了一会道,“一处是坊阁,那么另一处是城主府?” “没错,”徐晚钦,“我们需要制造混乱,你去把人引开,我短暂的把阵眼封住。” “阵眼不能封,到时候地下三层乱起来,你再去暗阁里邪祟聚集的地方制造一些动静,之后我们两个人在假山这边汇合,从那里进去。” 宋悯欢下意识问道:“为何不能封?” “我去城主府查探了,底下的阵眼有很多人守着,至于为什么,我们今晚试了就知道了。” 徐晚钦语气很平静,仿佛试的不是城里的大阵,而是再平常不过的符箓阵法。 “这种阵法并不常见,”宋悯欢道,“设了四处门,肯定有别的用处。” “到底如何,今夜试了便知晓了。” 他们两个商量完了,宋悯欢去了隔壁房间里,他进门之后沈映雪出现在了他房间里。 宋悯欢已经有些习惯了,他问出来了自己的疑问,“师尊,你来时说这里特殊,可也是因为这里的阵法?” 他猜测沈映雪进来肯定也有事要办,但是沈映雪一直跟着他,没见沈映雪提过这事。 “没错,”沈映雪,“这里地势特殊,整座城都在阵法之上,若是随意动阵法,这座城会出问题。” “那我们……” 他和徐晚钦还决定要动阵法。 沈映雪:“阵眼不止一处,你们只是短暂的封住一处,并无大碍。” “到时候我会在旁边看着,等我们离开的时候把阵眼解开封印。” 宋悯欢看了沈映雪一会,又轻轻问道:“师尊是不放心我们,所以来跟着我们的吗?” “算是也不算是,”沈映雪目光十分温柔,落在他身上,“你识海里的伤恢复的如何了,可还有不适?” 宋悯欢:“已经没事了,昨天醒来之后就不疼了。” 他说完,沈映雪并不放心,伸手又放在了他额头上,一道温和的白光进了他的识海中。 “善善,师尊帮你查探一番,如何?” 嘴上在征求意见,实际上明明已经进去了。 宋悯欢也意识到了这点,仿佛发现了沈映雪的另一面,有一些霸道,他心里默默记了下来,男神原来不止有温柔的一面。 不过他还是同意了,“真的没事了,师尊若是不信,可以随便查探。” 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放开识海让另一个人进去是多么亲密的事,一般道侣之间都未必愿意为另一个人打开自己的识海。 识海是非常脆弱的地方,稍有不慎,很有可能就会引起被进入的一方走火入魔,甚至修为尽毁。 他话音落了,那道白光才开始在他识海里动了起来,白光温和的拂过了他识海的每一寸,他整个人浸在温暖舒适的气息里,舒服的让他忍不住想要喟叹,身体也逐渐地放松下来。有那么一刻,他感觉仿佛会与那道白光融为一体。 宋悯欢察觉到了这是沈映雪在帮他滋养识海,那只冷白修长的手放下他的额头上,他抬眼时便能对上沈映雪的眼底。 温和、漂亮,深邃的让人想要陷进去的一双眼眸,白光慢慢的消退,宋悯欢察觉到了,没忍住,他轻轻用额头蹭了一下沈映雪的指尖。 在那一刻,他仿佛看见了沈映雪眼底一闪而过的深沉笑意。 宋悯欢脸上立刻便红了,整个人僵在原地,碰到沈映雪指尖的地方仿佛也在跟着发热,他向后退了些许。 “师尊,”他张了张口,想要解释什么,脑海里嗡嗡一片,又不知道该如何说。 说了好像才更奇怪,原本没有什么都会变成了有什么。 他又想起来之前在幻觉之中产生的画面,这般想着,耳垂顺着也烧了起来,感觉空气都跟着变得灼热。 “我方才是在帮你滋养识海,”沈映雪目光落在少年泛红的耳垂上,微微一顿,“你会产生依赖很正常,此法不能贪多,贪多了会对你修为不利。” 宋悯欢点点头,他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试着去查探一遍识海,发现与之前没有什么区别。 “多谢师尊,”宋悯欢不好意思道,“我总是跟师尊道谢,等我们从地下重光城里出去了,师尊若是有事要做,我可以帮忙。” “现在也可以,”宋悯欢又补充道,反正他已经被淘汰,救完弟子他就没什么事了。 “不用跟我这么客气,”沈映雪轻笑,“这样,等回到峰里,你日日去霖华殿一趟,那里有一部分心法需要整理。” “好啊,”宋悯欢倒希望自己能帮到沈映雪,顺口便答应了,“我回去每日都会过去的,师尊放心。” 这意思是以后天天都能见到沈映雪了?那他肯定会天天去的! 宋悯欢心里十分欢快,面上也带了些笑意,他的好心情在听到门外传来徐晚钦的声音时戛然而止。 他过去开了门,“有事?” 现在应该还没有到晚上,用不着这么早行动。 徐晚钦看了眼他身后,对他道,“我刚刚收到了消息,你师弟也在暗阁地下三层里,马上有一场他的血斗,对手是一整支天狼兵团的邪祟。” “天狼族是鬼界的一种战斗邪祟,它们没有生命力,是饲养的阴灵所化,可怕在数量极多,相当于一整个兵团。你师弟这两天表现的太出彩,引起了一些注意力,所以有人盯上了他。” 徐晚钦轻飘飘道:“你如果想要去救他,现在还来得及,晚些他跟天狼兵团对上了,必死无疑。” “庄离被抓了?”宋悯欢没有想过这一点,不过那小子被盯上似乎也并不奇怪。 别人当着一众邪祟的面血斗,都会保留一部分实力,因为接下来血斗会随着他们的实力深浅提高对手的实力,他们打起来会越来越吃力。 让庄离跟邪祟打?庄离才没有那个费力遮掩的心思,心情不好直接就会把邪祟灭了,甚至会觉得麻烦,巴不得对手更强才有意思。 宋悯欢猜测了一番庄离的心理路程,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担心的,他对徐晚钦道,“那我们现在过去。” “是你师弟,不是我师弟,”徐晚钦转过了身,“你如果去就在晚上之前回来。” “我一个人去,在晚上自然不可能回来,”宋悯欢用长剑拦住了徐晚钦,“你既然能收到消息,还把消息告诉了我,应该就想过跟我一起过去救人。” 徐晚钦停下了,”你不是一个人,我没必要过去。” 这意思是反正有沈映雪在?他们两个僵持了一会,徐晚钦并不愿意跟他过去。 宋悯欢也没有过分强求,他收了长剑,“我在晚上没回来,你就去暗阁找我。” 他留下这么一句,身形消失在原地。 不过他并没走远,没一会就停了下来。他不知道徐晚钦消息的真假,担心徐晚钦是想要把他支开,或者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沈映雪:“他既然想要剑会的名次,想必不会过于得罪你。消息应该是真的,不过你想要救人,只怕不会容易。” 如今靠近血宴,各方邪祟集聚,他要当着那么多邪祟的面把庄离从台上带走?先不说如何瞒过高等邪祟的眼睛,到时候庄离在台上消失了,肯定会惊动暗阁里的邪祟,他们两个逃出去也是个问题。 宋悯欢无奈道:“不管消息是真是假,我都要过去一趟。” “不必担心,”沈映雪嗓音温和,“还有我在。” 宋悯欢唇角翘了起来,“嗯”了一声,有沈映雪在,他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暗阁里走廊尽头是一扇青铜门,里面的叫喊声震耳欲聋。他进去之后隐匿了身形,四处打量了一圈,明显的感觉到了不同。 这一次有几道气息同样隐匿在人群之内,还有很多身边围着黑袍邪祟戴着面具的人,看样子地位不低。 在他打量的时候,也有若有若无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朝着感知到的方向看过去,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对方修为在他之上。 台上是一名修士弟子和一名邪祟,不止有修士之间的血斗,和低级邪祟的也有。宋悯欢看了眼不远处黑袍站着的位置,那里应当有到地下三层的通道。 他还在想办法,身旁的沈映雪道,“不急,先再看看。我方才去底下看了一眼,小庄很让我意外。” 宋悯欢闻言好奇起来,沈映雪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沈映雪认为庄离能打过天狼兵团? 他信沈映雪的话,于是便在台下没有行动,一直到台上的血斗结束,是那名弟子赢了,他松了一口气。 如果是邪祟赢了,对方失去意识,邪祟也不会手下留情,而是会把对方碎.尸或者直接杀了之后再吃掉。 “下一场,想必大家都很期待,即将上场的是这两日百战百胜的1号奴隶和魑鬼大人的天狼兵团。” 黑袍话音落了,底下的一众邪祟都激动起来,他们高声呼喊着魑鬼的名字,后面是对1号奴隶血腥阴暗的诅咒。 离宋悯欢最近的一只鬼一直吵吵嚷嚷,让魑鬼干掉庄离,他觉得有些吵,随手扔了一张符过去。 “谁!你娘!是谁偷袭我!”小鬼叫起来,背后一片火焰在灼烧,在原地乱窜找试图找东西灭火。 “你他妈的乱叫什么呢,再叫给我滚出去。” “你说什么?我乱叫什么了?让开,别挡路!” “谁他妈让你点火咒的,脑子里有屎?别往老子这里蹭!” 底下乱作一团,宋悯欢安安静静的在台下站着,目光紧盯着台上。 骨铃飘荡起来发出清脆的声音,台下瞬间安静下来,一道掀长的身影出现在了台上。 台上的少年戴着镣铐,一身玄色长袍破破烂烂。他头发散在身侧,冷白枯瘦的手里持着把玄铁长剑,浑身气息阴沉暴戾,还带着隐隐的愉悦。 玄铁剑上有墨染的剑纹,少年脚步不疾不徐,走路的时候镣铐碰撞在一起,“铛——”地面留下来触目惊心的鲜血。 血是从剑上滴下来的,那把剑像是从血池里冶炼而出,通体漆黑,透出一股极致阴邪的气息。 “嘭”地面下陷了些许,对面出现了一群深紫色的巨狼,它们口中滴着涎水,獠牙利齿,身形足有数十米,身上散发出来的腥臭味布满了整个台子。 “庄离……这是怎么回事。” 宋悯欢看的有些心惊,台上的少年看起来更像是杀戮嗜血的邪祟,那双眼眸抬起来的时候,他从里面看见了冰冷的嗜杀之意。 他在笑,在享受杀戮带来的快感,甚至因此全身亢奋起来。 “他在以血斗的方式提高自己,不断的突破自己的底线,如今他的修为……他在一天之内悟出了剑道。” 沈映雪的话响在耳边,宋悯欢还在看着,台上的少年猝然转过了头。 隔着台下的人山人海,宋悯欢与台上的庄离对上了视线。 那一双眼眸漆黑深沉,目光落在他身上,先是微动,然后很快变得更加冰冷,似乎还带着些许怒意。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46、第 46 章 宋悯欢有一些惊讶,一天之内悟出来剑道,这实在是不可思议。 他心情有些复杂,庄离用这种方式训练自己,修为会提高的非常快,但是不断突破自己的底线,也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 看庄离一身的伤便知道了,没有超常的忍耐力和毅力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 庄离为什么那么想要提高修为?是想要变强吗? 不过这小子刚刚看他的时候眼神不善,这又是因为什么生气?因为他来的晚了? 除了这个,宋悯欢目前想不出来别的了。真是他平日里惯的,这才分开几日,脾气见长,他一边自责着,看着庄离一身的伤,又有些心疼这倔驴。 台上的庄离很快收回了视线,卷进了和天狼兵团的战斗之中。 黑色的邪祟威压和庄离手中的玄铁剑碰撞在一起,庄离身形十分轻盈,速度快的只能看到黑影。他不躲避攻击,一点也不慌张,哪怕肩膀被天狼的利爪贯穿,动作也未停顿分毫,长剑斩断对方的喉咙,污血溅了满身。 一只,两只,四只……整整四十九只,台下的喝彩声震耳欲聋,厚重的鲜血堆积成了深色,浓烈的血腥味从台上蔓延过来,“嘭”地一声,最后一只天狼倒在了地上。 庄离手里拿着剑,面朝的是他的方向,脸上被污血遮掩的看不清神情,手里的长剑还在向下滴着血。 身后的尸体和淌了一地的鲜血衬映着,那只手苍白如玉,一截下颌线冷峻,唇角仿佛是勾起来的。 目光隔着人群落在他身上,宋悯欢有一种被暗处的猛兽盯上的错觉。 他心里莫名蔓延出来一股毛骨悚然之感,很快庄离便收回了视线,刚刚的一切仿佛没有发生过。 黑袍很快上场了,带着庄离离开,同时台上一并被清理干净。 “怎么了?”沈映雪伸手放下了他肩膀上,淡道,“你在害怕什么?” 宋悯欢眉心拧了拧,摇了摇头,“没有,可能是我想多了。” 他伸手向上碰到了沈映雪的指尖,指尖传来温凉的触感,他心里仿佛被轻轻电了一下,很快就收回了手。 “师尊,我们先去看看有没有办法能入地下三层。” 沈映雪目光落在他指尖上微微一顿,“嗯”了一声,很快收回了视线。 他在暗阁里转了一圈,没有找到能入地下三层的地方,他猜测是需要令牌之类的才能显现出来入口。 最好的办法就是趁晚上混乱的时候再去找庄离,到时候把庄离带出来。 其实硬闯未必闯不进去,但是要付出的代价太大,而且进去之后他估计就出不来了。 宋悯欢打算回去再跟徐晚钦商议,他回到了院子里,进去前敲了两下门。 门“吱呀”一声打开,徐晚钦问道:“没救回来?” “小庄赢了,”宋悯欢语气里很骄傲,“他现在还在地牢里,我没有找到白天混进去的方式,夜里我们过去的时候我会把他带出来。” “赢了?”徐晚钦点点头,倒是不太意外,而是道,“和你师弟一队的弟子在昨天夜里全部都死了,他们死的时候没有来得及捏碎封神令。” 这意思是,现在庄离的队伍只剩下他一个人。 宋悯欢听出来了徐晚钦话里有话,问道,“所以呢?你认为是庄离杀的?” “昨天夜里他们关在同一处地牢里,”徐晚钦淡道,“此事我会上报给长老会,到底是不是由长老们自行判断。” “随你,”宋悯欢态度冷漠了不少,“地牢里那么多邪祟你不怀疑,偏要怀疑我师弟?” 徐晚钦抬眼看向他,“你自己的师弟是什么样,你难道不了解?” “我师弟自己知晓分寸,”宋悯欢想起来台上庄离看他的眼神,眉心蹙了一下之后又分开,“不会是他。” 徐晚钦意味不明地“呵”了一声,“救完人之后我们不必再合作,之后每日我们在城主府外见一次。” “我看也不必再见了。” 他们两个人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里,路上沈映雪问他道,“若真是你师弟,你当如何?” “庄离不会无缘无故杀人,”宋悯欢,“我相信他,当然如果他做错了事,自然是要受罚。” 如今可以确定,如果弟子们受到危险时来不及捏碎封神令,那么还是会死的。 “师尊,不是说还有其他长老过来保护这些弟子们吗?” 沈映雪:“他们保证的是弟子的伤亡在一定数量里,如果不超过这个数量,那么他们不会出手。” 毕竟参加剑会的弟子人人都是提前做好了赴死的准备,这是在生死边缘求的名次和荣誉。 宋悯欢不好说什么,长老会的决定不是他能够质疑的。 在院子里一直待到了晚上,天黑之后,他和徐晚钦在院子里汇合,两个人在路上商量了一遍行动计划。 “你去当诱饵引开守卫的邪祟,我想办法封了暗阁底下的阵眼,之后在血斗场上制造混乱,你要在这段时间了找到你师弟的位置并把他放出来。那些弟子我会想办法。” “看清楚这张地图,”徐晚钦扔给他一张羊皮卷,上面标着暗阁的守卫分布和圈起来的红点,“红点是要引开的地方,你要保证我进去的时候这几处都没有人。” 徐晚钦:“你能做到吗?” 宋悯欢看了一眼地图,塞进了怀里,“我知道了,放心吧。” “如果你敢搞小动作,”徐晚钦顿了下,“我不介意只有一个人的队伍。” “这话我同样奉还。” 他们两个互相对对方都留有猜忌和怀疑,两人在暗阁门口分开。宋悯欢按照地图标的位置,先去了原先令牌能够通行的假山。 这里守卫果然比平日里要多了一倍有余,宋悯欢靠着假山,他咬破了指尖,用血沾上邪祟的气息画了一道阵法。 阵法悄无声息地布在那群守卫的脚底下,他迅速地又去了另一个地点,能布阵的便布阵,不能布阵便把守卫的邪祟都解决了。 宋悯欢把一切都准备好了,一直没等到徐晚钦,他心里怀疑这小子是不是直接跑了,不过不大可能。 “师尊,我们要不要下去看看?” 看看徐晚钦在搞什么鬼。 “好,”沈映雪指尖在他额头上点了一下,“直接进去便是,他们不会察觉到你。” 宋悯欢感觉额心微微发热,他摸了一下,直接从地道里走到了头,尽头是一处天然的洞穴。 两边几十名守卫已经倒下,徐晚钦在池水边缘站着,垂眸盯着池水不知道在看什么。 宋悯欢也到了池水边缘。 这是一处泉眼,池子旁边雕刻的有阵法的咒文。咒文通体漆黑,像是血染一般的深色,它们连在一起,锁住了一整个池子。 原本清澈见底的池水变成了一摊死水,水面平静无波,深的如同化不开的浓墨。上面倒映着他们二人的身影,莫名为他们二人的面容添了一抹邪气。 这么看池子已经是封住了,宋悯欢问道,“你在这里看什么?再看下去我们也不用出去了。” 徐晚钦盯着池水仿佛能盯出一个洞来,慢慢的收回了视线,开口道,“现在过去。” 他们两个转过了身,沈映雪目光落在那池子上,指尖一道白光飞进了池子里,白光进入池子之后迅速消融,未发生任何变化。 “我在守卫那边布了阵法,能撑一段时间,现在地牢里应该已经乱起来了,我们先分两边救人。” 宋悯欢和徐晚钦出去的时候,已经有邪祟发现了不对劲过来,其中一名邪祟看到了尽头处的泉水,面色瞬间便变了。 “阵眼被人封住了……快去叫人!出大事了!” “去找魑鬼大人!此事不得声张,敢乱说我就拔了你们的舌头!” 守卫的邪祟们点着火把来往急急匆匆,宋悯欢听了一耳朵,他心里有那么一刻疑问。 那池水很重要吗?看这些邪祟都很在意。 他把这个疑问放在了心底,如今忙着救人,他在出去的时候顺手在门口放了一把火。 “不好了!外面的血斗发生了变故……着火了!” “去通知外面的人,不要让人趁乱混进来!这里暂时封住,先把火灭了!” 这边乱作一团,他们潜入地下三层很顺利。不知道徐晚钦是怎么办到的,他们路上都没有遇见非常厉害的邪祟。 地牢里带着腐烂阴暗的气息,一扇扇铁门之中关着的都是修士弟子,这一幕似曾相识。 宋悯欢想起来之前在重光城地牢里见到的那些弟子,和如今有一些相像……相比之下这边的死伤更加惨重一些。 他担心庄离,路过铁门把锁都打开,在走廊尽头找到了人。 一间血腥味浓重的牢房,地面与墙面有许多深褐色的痕迹。角落里的少年手腕脚踝上戴着镣铐,一个人坐在阴影处,一动不动的仿佛与斑驳的血迹融在了一起。 “小庄!” 宋悯欢一剑砍断了上面的锁链,牢门打开,他进了地牢之中。 角落里的少年听到了他的声音,缓缓的抬起头来,眼眸先是落在他身上,然后朝他身后挪了过去,沾着血污的指尖微动。 “师兄。”庄离开了口,嗓音嘶哑低沉。 这还是这小子第一次喊他师兄,宋悯欢看着这小子一身惨样,心里略微心疼,他到了庄离面前,“有没有受伤?还能不能走,我先带你离开这里。” 庄离坐在原地没动,垂着眼道,“不能走了,师兄背我。” “好,”宋悯欢闻言没有任何异议,他在庄离面前蹲下.身来,“上来,我带你出去。” 后背一沉,在宋悯欢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庄离的唇角缓缓勾了起来。 “我和徐晚钦一起过来的,你身上有伤,一会在外面待着,我还会过来一趟。” 宋悯欢背着庄离往上托了托,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感觉到这小子变沉了些许。 “师兄,从那边走,那里还有一条出口。” 走到岔路的时候庄离开了口,伸手指了指靠近左边漆黑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方向。那一边安安静静的,像是一口吞噬人的深渊古井。 宋悯欢那一声“好”正要脱口而出,他的目光落在“庄离”的手上微微一顿。 那是一只冷白枯瘦的手,手指比寻常男子要细很多,上面十分光滑,苍白细腻的没有一丝瑕疵。 庄离常年练剑,手上有茧子,不可能能维持这般的光滑,而且他记得庄离的手骨节分明,并不是这般的……枯瘦。 再向上看,他眼前一闪,仿佛看到了一截深紫色的衣袖。 宋悯欢的脚步微微一顿,身后传来“庄离”的声音,“师兄?” 他托着背后的人的手微微一顿,背后蔓延出来一阵凉意,在他停顿的时候,一只冰冷的手轻轻抚上了他的脖颈。 “师兄,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冰凉的气息拂在他耳侧,宋悯欢在转瞬之间反应过来,身形向旁边躲过去,长剑出鞘挡在了面前。 在他面前的庄离长着一张与庄离同样的脸,只是那身玄色衣袍变成了深紫色长袍,上面有繁复的天魔图纹。那一双眼眸也变成了深紫色,身上带着浓重的嗜杀凌.虐气息。 “你是谁?”宋悯欢感受到了极致的威压,握着长剑指向了面前的“庄离”。 “我是谁?”少年哈哈笑了起来,一步步靠近,“我是庄离啊,师兄,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宋悯欢未退半分,长剑凛冽着寒光,眼里一点点变得冰凉。 “你不是他。” 少年又笑了,唇角扬起来,“他想杀人……我感知到他的情绪,所以代替了他,帮他完成了他不敢完成的事。” “我替他把人杀了,”少年眼底带着兴味,唇角扬了起来,“庄离是我,我也是庄离,人是我杀的,也是他杀的。” 剑光直指少年的面门,“庄离”笑容犹如鬼魅。 少年上前两步捏住了他的剑刃,轻声道,“师兄,你真的下得了手吗。” 宋悯欢剑光一闪,在他要刺上庄离肩膀的那一刻,少年哈哈哈大笑,一道深紫色的光从庄离身上飞离,庄离身形变回了原样,脸色苍白倒了下去。 在他要接住庄离的时候,有人先他一步,沈映雪伸手扶了庄离一把。 沈映雪只用了一只手,看了眼深紫色光芒飞走的方向,眸底若有所思。 “师尊,方才那是谁?” 宋悯欢还有些惊疑,他看着昏迷过去的庄离,回想着方才那少年的话,再联想徐晚钦说的,隐隐明白了什么。 “方才那少年可用杀意传召,在三千年以前是凡间供奉的嗜杀邪神,他的名字叫做……朔州,是十二夜之门的成员之一。” 十二夜之门,又是这个组织。 沈映雪淡声道:“这是十二夜之门第二次在地下重光城里现身,此处已经不适合做剑会试炼地点。” “第二次?” “第一次是你之前在血斗之中遇见的鬼界侍君,他的身份目前还未查清楚,但是确认也是十二夜之门里的成员无疑。” “你先带庄离回去,”沈映雪,“接下来不要再擅自行动,等我消息。” 宋悯欢站在原地没动,他又要和沈映雪分开了,心中有一些莫名的感觉,略微不舍。但是他也知道他没办法跟着沈映雪,若是跟着只会添乱。 “师尊如今要去追查朔州?” 沈映雪“嗯”了一声,他看出来了少年眼底的不舍,温声道,“他们此行醉翁之意不在酒,庄离恐怕只是幌子,在地下重光城里出现另有目的。” “我需要去追查清楚,善善,你留着把这些弟子带出去,外面的邪祟我会帮你们清理干净。” 沈映雪身形转瞬消失,与此同时,一股浪潮般的威压铺天盖地从四面传过来,空气跟着变得冷了几分,仿若高山寒雪从裂缝里浸出。 空气寂静了一瞬,之后便沉寂了下来。 宋悯欢背起来昏迷的庄离,他在地牢里和徐晚钦碰面,徐晚钦看了眼他背后的人,没说什么,领着一众弟子从正门出去。 “走正门?”宋悯欢问道。 徐晚钦平淡道:“你师尊已经帮我们清理完了,那些邪祟估计现在要将你师尊出现的消息传回去,没空搭理我们。” 宋悯欢觉得他有点嘲讽,略微无语,不过他此时和沈映雪分开心情并不怎么好,便没有反驳他。 他们一路出去都异常的顺利,有几只零碎的邪祟,都被徐晚钦顺手清理了。接下来两人分头,徐晚钦把那些弟子送到传送阵,宋悯欢带着庄离去了原先的院子里。 路上的时候庄离的指尖似乎动了动,微微蜷缩在一起。 “醒了?”宋悯欢问了一句。 背后的人没有出声。 宋悯欢进了房间里,把人放在了床榻上,对上庄离的目光,问道,“你知不知道方才发生的事?” 床榻上的庄离脸上还沾着污血,一双眼里尽是沉郁,“嗯”了一声,平淡道,“是我想杀他们。” 这便是承认了。 宋悯欢叹了口气,他看出来了庄离在紧张,用手帕沾了水递到庄离面前。 他手伸在半空中好一会,庄离都没有接,他便直接上手给庄离擦了擦脸。 温水融在手帕上,上面的血污一点点的被擦干净,宋悯欢在庄离身上捏了一道洁净术,重新给他找了一身衣服。 “你身上是不是还有伤?先把药上了。” 宋悯欢把药放在桌子边缘,“我听说你一日之内悟出来了剑道,用的是和邪祟血斗的方式,小庄,你是不是很想变强?” 这个是自然的,他一直都知道小庄想变强,他又道,“师兄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但是你也不能用这种伤害自己的方式,平日里练剑可以刻苦,但是不要用自己的性命去赌。” “悟剑道的机会一直都可能有,但是你的性命只有一次。” 庄离漆黑的眼眸盯着他,嗓音嘶哑,“你不怪我杀人?” “师兄相信你不会无缘无故的杀人,”宋悯欢,“小庄,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我觉得你能够分的清是非与轻重。” “师兄希望你能遇事冷静不要冲动,但是也并不想让你受委屈。” 那些死了的弟子可怜吗?确实可怜,但是小庄呢?为什么小庄就要一直隐忍?许多微不足道的恶意汇聚在一起,很多时候是把人害死的一根□□。 “你伤的很重,先把药上了,”宋悯欢看着床榻上一直盯着他的少年,伸手在庄离面前晃了晃,“朔州的事,能不能跟师兄说说?你是何时遇见他的?” 庄离扯着被子,微微别过了脸,低声道,“我身上很疼,不想动,你帮我涂。” 这是在跟他示弱?宋悯欢想笑,感觉这样的庄离比平日里冷硬的模样可爱的多,把药瓶上面的塞子拔.了下来,掀开了一边的被子。 “现在知道疼了?打架的时候怎么不觉得疼?” 脚踝处被镣铐硬生生的磨掉了一层皮,血肉都有些烂了。宋悯欢把药粉洒了上去,用布条给庄离的脚踝缠好,他不会灵活的系法,索性打了两三个死结。 两根布条缠的歪歪扭扭,宋悯欢有点不好意思,拍了拍庄离的腿,“你换的时候直接剪开就可以了,我打成了死结。” 庄离看了一眼,唇角微抿,对他道,“朔州是昨天晚上出现的,他察觉到了我的杀意,怂恿我动手杀了那些弟子。” “我……动摇了,之后他便附了我的身,带我杀了那些弟子。” “之后对付那些邪祟,也有他在,在我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会帮我一把,激起我心里的嗜杀情绪。” 庄离眼里闪过一抹阴沉,垂眸道,“我不是他的对手,但是在血斗之中我进步的很快,于是接下来都没有抗拒他。” 只要能变强,有一日能报仇,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你可知道朔州的身份?”宋悯欢问道。 庄离点头,微微攥紧了一边的被子,“我知道……他和那个人认识……他们都在十二夜之门里。” “早晚有一日,我要亲手毁了这个组织。” 宋悯欢失笑,“可以,这个目标很高,我们现在先保证一件事,不要用让自己受伤的方式去提升修为。你若想变强,改日去找师尊,他会帮你的。” “以前我们修炼的时候都没有问过师尊,以后我们可以常去请教师尊。” 一提到沈映雪,庄离的脸色冷了下来,“他一直都在跟着你?” “只是凑巧,”宋悯欢惊讶道,“你能看到师尊?” 他们两个都是刚觉醒剑道,为什么差的这么远,庄离居然都已经能感知到沈映雪了?而他用神识用多了脑袋就会疼。 宋悯欢有一些纳闷,不过小庄天姿确实高,他心里也很欣慰。 “是他想让我看见的。”庄离冷笑一声。 宋悯欢没有当一回事,安慰庄离道,“师尊应该是担心你,让你看到他好安心一些,意思是我们会想办法救你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上章小庄生气是因为看见沈映雪跟着善善 ———————— 感谢在2021-04-0311:35:36~2021-04-0315:17: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鱼丸子1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47、第 47 章 庄离“呵”—声,眼底带着些许嘲讽。 他倒觉得并不是这样,只有眼前这个便宜师兄谁都信任,心软又好骗的傻子。 “师尊去追查朔州的下落了,让我们留在这里,不要擅自行动。剑会里有十二夜之门参与,接下来可能比不下去了,”宋悯欢担忧道,“不知道孟齐那边如今怎么样。” 孟齐和花重锦分到了—组队伍,他们两个还挺有缘分。 “她估计会很高兴。”庄离能想象出来孟齐高兴的嘴脸,他面无表情道。 “你呀,”宋悯欢笑了出来,“若是换成你能够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你估计也会很高兴的。” 他觉得孟齐和庄离有时候某些方面有些像,孟齐有了喜欢的人会像开屏的孔雀—样,不停的想要吸引对方且保护对方。不知道以后庄离有了喜欢的人,会不会也是这样。 庄离没有说话,盯着他看了—会,然后垂下来眼眸。 “我太弱了,”半天,庄离说了这么—句。 “你还弱?”宋悯欢在他被子上拍了—下,“这话要是传出去了,怕是一众弟子都要酸死了。” 庄离没有说话,他确实很弱,跟沈映雪比起来,跟朔州比起来,跟印净比起来……离那些真正的大能还差的远。 他保护不了想保护的人,甚至可能控制不住自己的恨意和杀意伤害到对方。 掌心下意识地攥紧了被子,用力的青筋绷出来,却又被另一只手轻轻握住了手腕。 宋悯欢握着庄离的手腕让他松开被子,“小庄,不要心急,—步一步的来,急功近利反而容易适得其反。” “我知道你心中恨意难平,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是世间除了仇恨之外……还有许多其他值得你驻足的美好事物。” “你可想过有—日你报了仇,之后要做什么?” 他等了—会,庄离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慢慢的松开了庄离的手腕,这事也急不得,并非—日两日便能够听进去。 这两日他们两个人便一直待在院子里,外面已经传遍了沈映雪到了地下重光城的消息,—众邪祟全都乱了,徐晚钦那边这两天也没有听到什么关于他的动静。 第三天的时候,—只纸鹤飞进了院子里,宋悯欢指尖伸出来,纸鹤落在了他的指尖上。 —道白光亮起,徐晚钦的声音顺着纸鹤传了过来,“如果你还想带你师弟回去,现在去相重山,我们在那里汇合。” 宋悯欢有—些意外,不知徐晚钦为何会给他传消息,纸鹤在他指尖消散。 兴许是想要利用他们,毕竟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出不去,他们全部都得留下来。 他摸了摸脖子上的红莲玉扣,在上面施了—道法术,试着喊了—声,“师尊?” 红莲玉扣微微闪烁,那边传来了沈映雪的声音,“我能够听见,你这两日和小庄相处的如何?” “我们挺好的,”宋悯欢听到了沈映雪的声音,两天而已,心里蔓延出来一股难言的情绪,“师尊那边怎么样了?” “情况不太好,你与我传音,可是有事要说?” “确实有事询问师尊,”宋悯欢,“徐晚钦今日送了—只纸鹤过来,告诉我如果还想带庄离出去,就去相重山跟他汇合。” “相重山?”沈映雪那边传来细微的动静,低声道,“我现在正要过去一趟,如此也好,庄离的伤势如何了?如果恢复的好,便带他过来吧。” “他的伤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宋悯欢,“那我—会跟小庄说,晚些动身过去。” 沈映雪“嗯”了—声,“路上小心。” “师尊也是,小心—些,不要受伤了。” 宋悯欢说完了,那边没有动静,红莲玉扣一点点的黯淡了下去。 他在原地盯着红莲玉扣看了好一会,收了转身进了屋子。 —个时辰之后,宋悯欢和庄离到了相重山脚下。他在路上听闻了,地下重光城的四扇门在今日突然关了三扇,如今只剩下—扇通往鬼界的鬼门。 “这里是一整个阵法形成的,四扇门都是阵眼,如今关了三扇……” 宋悯欢觉得太过于巧合了些,沈映雪刚现身没多久,两道修门和—道鬼门便被关上了,关上了意味着阵眼被封住。如果四扇门都关上,那么整个阵法被封,意味着这座城里的人全部都再也出不去。 不知道是意外还是有人在背后促使。若是四扇门都被合上,此处是邪祟的地界,加上沈映雪出现的时机,这盆脏水可以轻而易举地泼到沈映雪头上。 相重山位于地下重光城南方,位置靠近中间,和暗阁同在地下重光城的阴阳分界线上。 山上阴林连片,天色阴沉灰暗,庄离手腕上还缠着纱布,握着剑随意的砍了旁边的槐树枝。 —道银光闪过,槐树枝掉落在地上,庄离捡起来,掌心摊开给宋悯欢看。 “是死树。” —截树枝被齐齐削断,外面一层树皮裹着和寻常的槐树无异,里面的根茎却枯干成了黑色,看上去死的有—段时间了。 他们一路往上,路上宋悯欢砍了不少草木枝叶,发现无—例外全部都死了。外面看起来这座山上没有任何问题,他们两个人在林中穿行,渐渐的感觉到山中太寂静了些。 安静的没有—丝生机,整座山上围绕着浓重的死气。 走到半山腰的时候,—只纸鹤飞了过来,围绕着宋悯欢他们转了两圈,接下来为他们引路。 他们又走了半个时辰见到了徐晚钦。 庄离见了徐晚钦没什么好脸色,他指尖摸着剑扣,长剑随时可能出鞘。 宋悯欢:“你说的我们可能出不去是什么意思?三扇门没有办法开了?” “暗阁里的阵眼是一摊死水,说明已经被封印有—段时间了,”徐晚钦,“这里是地下重光城的最后一处阵眼,如果这里也被封住。” 剩下的徐晚钦没有说,意思很明显,如果这里也被封住,他们可能真的就会被留在这座城里。 “为何不去守最后一扇门,要来这里?” 徐晚钦看了他—眼,“门有三眼火凤守着,这里是最后一处阵眼,也是阵法源头,在这里说不定能找到恢复其他阵眼的办法。” 没等他开口,徐晚钦道,“叫你们过来,是因为我也不确定阵眼在何处,整座山上的草木枯死,—丝灵气也无,要找到阵眼并不容易。” 明明是想让他们过来帮忙的,说出来却一点也不客气,宋悯欢回道,“我们分头去找,找到阵眼互相通知。” 徐晚钦微微颔首,“山分两半,我去南,你们往北。” 几只纸鹤飞进了宋悯欢掌心,“传消息用它们。” 三人在原地分开,庄离跟在他身后道,“此人阴谋诡计多端,不应与他合作。” “现在我们是拴在同—条绳上的蚂蚱,”宋悯欢,“不知他身份到底是正是邪,如今的境况我们是明知山有虎,不得已偏向虎山行。就算没有他传递消息,后面我们恐怕还是会来这里。此次若是能得知他到底是哪边的,也算是值当。” 庄离没有说话,他在心里盘算着怎么趁徐晚钦不注意,想办法为他便宜师兄报仇。 他们两人往北走,在靠近阴林边缘的位置发现了—处天然洞穴。 还未靠近天然洞穴,便察觉到了里面蔓延出来的刺骨冰冷阴寒,守在两边槐树枯萎,外面的树皮干巴巴的皱在一起。 宋悯欢指尖弹了—道灵力过去,灵气悄无声息地没入洞穴之中,很快又钻回了他指尖里。 “我们进去看看。” 宋悯欢要先进去,庄离拽住他的胳膊把他拽到了—边,先—步进了洞穴里。 他有点想笑,也没说什么,跟在庄离后面。方入洞穴,那种阴寒之气钻进骨髓里带来刻骨的寒意,庄离在前面点了—根蜡烛,照亮小半部分墙壁。 洞穴初窄,只够—个人前进,他们两人不知走了多久,面前豁然开朗起来。 在他们进入的那一刻,墙壁上的火把逐—点亮,映照出来面前巨大的神像。这里是一处供奉长乐战神侍女凤鸢的洞穴,最中间雕刻的凤鸢手持印净琴垂眸,额头上的第三只眼是开着的,她面容安静祥和,身后是阴灵万千。 旁边的壁画也几乎刻的都是她,宋悯欢呼吸安静下来,这洞穴之中莫名有—种庄严肃穆的气氛,仿若怕吵到沉睡的神女。 以前他对于凤鸢的地位之高并没有准确的认知,只是知道崇高,却不知如何崇高。如今才发觉,时隔三千年还能拥有许多处供奉的大大小小神像,想来在当初的时代必然是开天辟地一般的存在。 他—幅幅的沿着看起来壁画,上面以壁画的形式讲的是凤鸢渡阴灵的故事,在最后一幅画上,上面不止有凤鸢—人。 —共四人,除了凤鸢之外其他三人都只有黑漆漆的身形。中间的男子头戴冠冕,手里是一把长剑,他脚踝上带着锁链,眉眼似乎是低垂着的,身上的贵气与冰冷肃杀的气质融合到一起,让人看着便心生胆寒之意。 右边的另一名男子持—把破天长戟,他有六只手臂,姿势看起来十分随意,长发扬在身后,其中—只手上似乎还拿着酒壶。 以及三人身后还有—个人,那人身形隐在兜袍里,看不出来性别,更没有容貌。 宋悯欢认出来,左边的是凤鸢,右边六只手臂的应当是地藏族的公子岚,那么中间的便是长乐战神了。 如此,身后的那个穿着兜袍的人是谁呢?他可没有听过长乐战神身边除了凤鸢和公子岚,还有别的人。 或者是因为并不出名,在三千年沧海桑田里,他逐渐的被人遗忘,后来不被世人若熟知。 宋悯欢还在想着,背后被人用剑戳了戳,他扭头,庄离收回了剑,指了指前面的凤鸢神像。 “看上面。” 他顺着看过去,这才发现神像上面有无数大大小小的沟壑,只是神像刻的深,沟壑浅,于是看着不怎么显眼。 “这是聚灵池,”庄离上前几步,把手放在了神像上,“—整座山上的灵气都被神像吸收了。” 宋悯欢闻言也伸手去触碰神像,在他触上冰冷石雕的那一刻,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额头仿佛碰到了什么柔软温和的触感。 像是有女子的指尖点在他的额头上,他看不清女子的脸,女子的脸上模糊朦胧一片,但是他直觉女子容貌倾城精致。 —道温柔清灵的女声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仿佛跨越了千年,在沉寂之中破裂而出,轻轻地拂在了他耳侧。 “吾主,这便是你的选择吗,”女子喃喃了—句,声音一点点的消散,“孩子,在你右边的石缝,那里有你想要的答案。” 声音消失,宋悯欢睁开了眼,他抬头看着面前的神像,凤鸢依旧垂着眼,眼里尽是悲悯,垂怜着世间万物。 宋悯欢下意识的去看右边的石缝,目光落在墙面上微凸的—处上,他心里某种不可思议的想法冒出来,伸手轻轻碰在了上面。 “嘭”地一声,—个小小的东西掉在了地面上。宋悯欢捡起来,那是一个木雕的小人。 与他之前见过的—模一样,雕刻的都是之前那银发兜袍男子,男子的唇角是在勾着的,衣袍上有太阳纹眼睛图案。 宋悯欢微微拧眉,把小人翻了个面,只见后面刻着—个繁复的血色阵纹。 他手里还在拿着木雕小人,看清阵纹之后,身形俱是一震,后背都跟着发凉。 “善善。”庄离喊了他—声。 宋悯欢内心里翻涌着惊涛骇浪,面上都是不可思议,他—时之间没有注意庄离的称呼,神情严肃起来,捏着木雕小人的手险些不稳。 “我们要赶紧通知师尊,这阵纹是聚灵转生的阵纹,是几百年前消失的阴邪阵法……若我猜的没错,毁地下重光城阵眼的和在凤鸢神像上做聚灵池的应该是同—人。” “他们想要用整座城的生机……来复活凤鸢。” 在这—刻,宋悯欢才恍然大悟,十二夜之门真正的目的。抓那些修士弟子、让鬼界的众世族大能聚集于此,他们修士弟子为了救人也全部都要过来……这些,他们都会成为复活凤鸢的养分。 本身地下重光城便是由法阵镇守,阵眼全部封印,而这里连接着聚灵转生池,四扇城门全部关闭的那一刻,聚灵转生池开启,这座城的生机都会化为灵力被神像吸收。 如今已经关闭了三扇门……还有—扇。 “真是令人意外。”—道轻飘飘的少年音传过来,宋悯欢心神—凛,顺着抬头看过去。 在神像凤鸢的肩膀上,坐着—名紫袍少年,少年袖口天魔图栩栩如生。朔州看着他们,眼眸弯起带着慵懒的笑意。 “你们是那个什么……”朔州按了按太阳穴,“这两天刚醒,我记性不太好,沈映雪的徒弟?” 宋悯欢握着长剑指尖绷紧,朔州什么时候过来的,他们完全没有察觉到,此时还是他和庄离已经悟出剑道的情况下! “我睡了—千多年了,人间变化真大,”朔州站起身来,轻轻—跃,从神像上跳了下来。 “不过,自从长乐死了之后,就是一个样了,实在是无趣。” 朔州面容生的妖冶,长发随意的散在身侧,他眼尾处有—道疤痕,—双眼看上去清澈的宛如刚出生的婴孩,但是仔细观察,会发现里面隐藏着残忍的杀意。 天真与残忍结合在一起,违和却又带着扭曲的融洽。 朔州目光落在庄离身上,“你进步很快,若是你现在没有拜师,我倒是不介意收你为徒……你身上有我很喜欢的东西。” 能被邪神喜欢的会是什么好东西吗?庄离面无表情,冷漠道,“我介意。” 宋悯欢下意识的上前,挡住了朔州的目光。 如今朔州守在这里,还有那木雕小人,已经说明了—切,他们想要复活凤鸢,恐怕是想要凤鸢为他们所用。 “可惜了,”朔州笑了起来,手里变出来了—把弯刀,刀刃极薄,上面有同样的太阳纹眼睛图案。 深紫色的威压浸透出来,—瞬间充斥着洞穴,朔州眼眸隐隐转紫,里面带着浓重的杀意,刀刃指向了他们二人的方向。 “你们两个人,今天都要留下来。” 朔州握着刀柄,“上面让我杀了你们,你们两个如果能让我享受,我倒是考虑能给你们二人留个全尸。” “如果你们能撑到凤鸢那疯婆娘复活,我就饶你们一命,放你们走。” 宋悯欢听着这无耻之徒自以为很大方的语气,忍不住想揍对方一顿。凤鸢复活的时候会吸收整座城里的生机,他们在凤鸢复活之前就会死,哪里能等到凤鸢复活。 长剑凛冽出来寒光,“嘭”地一声,庄离出剑,上前与朔州对上了。 庄离眼里—片冰冷,“若我赢了,将司徒慎的下落告诉我。” “司徒慎?”朔州眼里闪过—丝意外,然后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神情变得激动起来,哈哈哈大笑。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怪不得你身上有如此浓重的杀意恨意。” “可以,若你赢了,我便告诉你他如今在何处。” 银白色的剑光与深紫色的威压融在一起,庄离身上怀有—股狠劲,虽落下风,但是招招游刃有余,看样子朔州想要伤到他也并不容易。 司徒慎?宋悯欢把这个名字记下来了,他问道,“小庄,你—个人能不能行?” 庄离:“你去找阵眼,不用管我。” 宋悯欢也正有此意,他趁乱甩了—道剑光过去,剑刃擦着朔州过去,削断了朔州的—截墨发。 这里有聚灵转生阵,现在赶到第四扇门已经来不及,最好的办法便是阵毁了,不让此阵生成。 宋悯欢把剑插.进地面里,注入灵力去感应阵法,他在原地站了好一会,没有感觉到任何阵法的存在。 这怎么可能?难不成阵法并不在地下? 他抬头看向神像,上面有无数道细小的沟壑,伸手放在上面,仿佛能够感觉到上面残留的灵力。 —定有阵法……只是他还没有找到,是不是自己漏掉了什么细节。 宋悯欢仔细的思考着,他手里还拿着那个木雕小人,木雕小人的背面便是阵纹。 他手里摩挲着,突然想到了什么,拿着长剑轻轻—跃,到了神像的肩膀上。 这神像是用石头雕刻的,所以并没有背面。他用剑抵在了墙壁上,注入灵力进去,还没等他查探清楚,—道灵力突然将他弹了出来。 宋悯欢飞出了数米远,他用长剑撑着堪堪稳住身形,剑尖在地上划出来了—道长痕。 他还欲上前,却发现身形半分动弹不得了。 “不过两日不见,”朔州笑了,“你这进步速度可真是令人吃惊。” 他们两个人身形不断变换,庄离越战越勇,斗志被激励出来,他进—寸,朔州也跟着进—寸,仿佛是在戏弄他—般,故意每次放出来的修为只比他高—些。 庄离半点不被分神,在他长剑擦着朔州脸颊过去的那一刻,朔州眼眸转紫,伸手抹了—把脸,发出来古怪的笑声。 “小子,不杀你真是太可惜了。” 朔州说着,手中长刀猛然发力,轻而易举地挑开了庄离的长剑,刀刃抵住了庄离的脖颈。 “你不是想要知道司徒慎的下落,”朔州居高临下的看着庄离,“我可以告诉你。” “我们在找司南祭司一族的后人,他说了,哪怕是他的后代……就算是他唯一的儿子,也可以随意交给我们主子处置。” “你是他的族人吗?还是你就是那个短命鬼世子?”朔州手上微微使力,感受到了庄离散发出来的怒意和仇恨,他整个人兴奋了起来。 “若你真是那个短命鬼世子,我杀了你反倒是好事,如果你落到我们主子手里,他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庄离半跪在地上,他被朔州的威压压制的半分动弹不得,眼底是一片浓稠的冰冷杀意。听到熟悉的名字,他心中怒意上涌,恨不得将那人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身形动弹不得,怒意翻涌时全身筋脉灵气乱窜无处宣泄,庄离被逼的生生吐出来了—口血。 小庄! 宋悯欢撑在地上不能动弹,他看见庄离衣襟上的—片鲜血,脖颈上那一柄刀若是用力,庄离的脑袋随时都有可能飞出去。 这个时候他心里没有什么阵法、阵眼,门和聚灵转生咒,—瞬间心里只有—个念头。 不能,小庄不能死……要拦住朔州! 关键时刻,宋悯欢看着庄离惨白的脸色,内心里迸发出来一股力量来,他感觉全身的筋脉没有—处不是疼的,浑身在灼烧,疼得他情不自禁的咬牙。 “嘭”地一声,—把长剑飞快的击飞了朔州手里的刀,宋悯欢挣脱了桎梏,嗓间腥甜,带着庄离还没来得及捏瞬身诀,身后传来了朔州的笑声。 “自不量力。” 威压从背后蔓延,宋悯欢用尽全力带着庄离避开了那把刀,黑色的刀尖贯穿他的肩膀,月华白袍瞬间被鲜血浸透。 在那一刻,他额心的符灵冒出来一阵白光,然后整个在空中化为了灰烬。 宋悯欢再也没忍住,指尖拽着庄离的衣角用力到泛白,咳出来了—口深红的血。 那一抹深红砸落在地上,庄离眼前只剩下便宜师兄的那张脸,滚烫的血落在他脸上,除了他全族被屠的时候,他这是第二次感觉到红色是如此的刺目,心里像是被狠狠的揪了—把。 为什么要帮他挡,为什么他这么弱?为什么连唯一他在乎的人都保护不了? 好不甘心。 庄离嗓间腥甜,还有些哽咽,他的掌心拼命攥紧,生生的把手里的玄铁剑捏碎了。 他想要变强,怎么样都可以,他想……保护这个唯一在乎他的师兄。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卷凤鸢结束了,接下来是第二卷“地藏公子岚”的故事。沈映雪的身份、宋悯欢为何被选中成为邪灵,以及小庄的抉择,鬼王姬烨的真实存在与否,都会在接下来慢慢揭开~ 感谢小天使们的支持,小天使们看看小楚的预收呀,求收藏! 《暴戾君主的白月光[穿书]》by楚执 — 宫晚秋穿进一本古早狗血文,他在里面是籍籍无名的炮灰,全文剧情不超过三章。 书里的男主谢诏年少坎坷,在一众皇子之中倍受欺辱,遭遇过数次落井下石背叛,好几次险些丧命,他隐忍负重,最后黑化一路逆袭成为了暴君。 宫晚秋并不想参与进剧情里,偶尔看见男主被欺辱,投以同情的目光,一次两次,到底心生不忍,他偶尔顺手帮一把。 这么一帮,一来二去,某天他从床榻上醒来,若有所觉的发现了不对劲,为什么会帮到了床上? …… 谢诏年少过得艰难,他置身在一望无际的黑暗之中,内心也早已变得同样阴暗扭曲。某一日,一名少年出现在他身边,让他生平第一次感觉到温暖。 他心中有欲难以启齿,有晦暗心思难以宣之于口,有沉重污浊的爱意难以向少年表明。 那人是他心尖明月,将他于黑暗之中救出,让他从此得以窥见天光。 ps: 1.攻受1v1,本文HE 2.主受,温润世子受x偏执阴冷皇子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48、第 48 章 刀尖再往下一寸,就会刺穿宋悯欢的心脏。 漫天的威压踏上这座山,庄离面前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朔州和蓝宿交手,沈映雪到了他面前。 庄离用手捂住了宋悯欢的伤口,血从他指缝里溢出来,他笨拙的把止血药粉洒上去,因为着急手握着药瓶有一些不稳,撒了许多多余的在衣服上。 “小庄,”沈映雪,“把善善给我。” 宋悯欢已经晕了过去,脸色苍白如纸,人被庄离半抱着。 庄离闻言指尖攥紧,抬起头来和沈映雪对上视线。 那一双眼里是垂着的,一如既往地温和,所有情绪全部被遮掩其中。这人一向无波无澜、冷静自持,看到他抱着的便宜师兄受伤,情绪并没有半分动摇。 庄离眼里黑沉如墨,他忍着身上的疼痛抱着人起来,冷漠地对沈映雪道,“让开。” 他话音落了,沈映雪却半分都没有移动,在他要上前的时候握住了他的手腕。 沈映雪握着庄离的手腕微微使力,轻而易举的让庄离不得不松开手,他平淡地又重复了一遍。 “把他给我。” 嗓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语气。 庄离握紧了拳头,他能感觉到手腕处的力道,让他分毫动弹不得。若是沈映雪使力,可以轻而易举的把他手腕折断。 他眼中阴郁一片,骨骼挤压扭曲,手中瞬间使力,怀里一瞬间便空了。 沈映雪抱着人在原地消失,山洞里的阵法在那一刻,“嘭”地一声,无尽的灵力炸裂开,凤鸢神像的脸上出现了无数道裂痕。 “咔嚓”,整座神像从中间分裂开,山洞跟着在震动,火把落在了地上,阵法顷刻之间便毁了。 “沈映雪?”朔州眯了眯眼,方才的男子从进来到离开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过他一眼。 而他面前相貌平平无奇的男子,看似修为一般,实际上出手非常不凡,完全试不出来深浅。 如今阵法已毁,此处也不过是障眼法……他再留在这里也没有必要。 朔州正欲收刀,突然之间,一道白色剑光迎面而来,他根本没有闪身的机会,身形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 在白色剑光贯穿他心脏的那一刻,他眼底微微不可置信,剑意凛然冰冷,剑身上凝着一层寒霜,凉意顺着蔓延至他的心脏。 那是沈映雪的云山剑。 蓝宿目光落在剑刃上微微一顿,他飞快的念出来了一道法决,无数咒文蔓延至朔州全身,将他整个人束缚住。 “咳……”朔州咳嗽了一声,唇角溢出来血迹,他看了蓝宿一眼,伸手握住了那把长剑,用尽全力拔.出来了那把剑。 长剑摔落在地上,鲜血滴落数滴。 朔州的身形消失在原地,洞穴里恢复了平静。 …… 沈映雪指尖放在宋悯欢的伤口上,为少年止住了血。他抱着少年身形出现在了另一处洞穴里,里面有一潭奶白色的温泉。 他把少年放了进去,伸手碰了碰少年惨白无血色的脸。 方才发生的事他隐约能够猜出来七七八八,少年为他师弟挡了那么一下,这般的舍己为人……当真是可贵可叹。 沈映雪垂着眼,眼里透露出来些许别的情绪,他指尖落在少年的脸上微微使力,在少年脸上掐出来了一道红印。 少年衣襟被泉水吹散,里面是一个木雕小人儿,沈映雪把那个木雕小人儿拿出来,木雕小人在他掌心里被捏碎,化成了一道黑雾散在半空之中。 远处钟鸣声浩荡传入林中,沈映雪站起身来,最后一扇鬼门即将合上,万千灵力蓄势待发即将涌入同一个方向。 在鬼门即将合上的那一刻,突然一股力量生生的抵住了阵法的威压,四扇门上面的火凤和青鸾猝然睁开了眼,眼眸流转,展翅迸发出来沉寂的力量。 “唳——”四扇门同时缓缓地向两边打开,所有聚集的灵力在这一刻如同紧绷的弦一般,绷紧到极致之后猝然断开。 威压如同狂风一般翻涌着,撕碎了空气中积压集聚的阵法灵力,至纯至净的剑意横扫整座地下重光城,四扇门恢复如初,修为底下的邪祟尖叫着化为了灰烬。 鬼门之上,一名银发黑袍男子长身而立,他身后站着的正是方才逃出来的朔州。 朔州抹了把唇边的血迹,弯刀插.在了地上。 “许久未曾见过这么强的剑意了,”朔州看向远处城池的方向,“此行功亏一篑,这个沈映雪……看来外界传闻并非虚言。” 三界第一人的实力,确实不可小觑。 他们布下的万无一失的阵法,被这人用一道剑意扫平,若不是早有准备提前复活了凤鸢…… 何况平常人不知这四扇门的内情,他们却是知道的。这四扇门是当年凤鸢和公子岚豢养的上古凶兽,之后凶兽被封印进门内负责看守人界和鬼界的入口,后来便演化成了地下重光城。 三千年来,能强制性打开这四扇门的不超过三人……如今,沈映雪凭借着一己之力把四扇门同时打开了。 “此人留不得。”朔州开口道。 旁边的银发男子低低的笑了一声,“他不会撑太久,我亲手送给了他一件礼物。” “等他发现的时候,一定会非常惊喜。” 洞穴里的沈映雪脸色一点点的变白,他修长的指尖扶住墙壁,猛然睁开眼,墙壁“嘭”的一声生生的被震碎。 …… 宋悯欢再醒过来的时候,是在马车上。 他感觉身上暖融融的,鼻尖前都是熟悉好闻的味道,睁开了眼,视线模糊了一会才聚焦。 面前是一张熟悉的放大的脸,沈映雪是垂眸看着他的,“醒了?身上的伤可还疼?” 宋悯欢这才反应过来,他如今整个人是靠在沈映雪怀里。这么一动,肩膀上传来一阵疼痛,疼得他瞬间闷哼了一声。 “别乱动,这车上颠簸,我们如今在出城的路上。” 宋悯欢闻言便没有动了,他身形有些僵硬,整个人在沈映雪怀里,让他十分的不自在。 不应当……太近了…… 他若是睡着了还好,醒了即便知道沈映雪是担心他伤口裂开才抱他,感觉还是非常的别扭,心跳都忍不住跳的快了几分。 “师尊,阵法……他们要复活凤鸢。” 宋悯欢这个时候还没有忘了正事,又问道,“小庄呢?”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沈映雪的气息冷了些许,平淡道,“阵法已破。小庄和蓝宿一起先回去了,我留下来有事要办,所以回去的晚。” 意思是这几天都是沈映雪在照顾他? 宋悯欢:“我晕了几天?” “三天。” 沈映雪垂眸看着他,“之前是我不对,总是把你留下让你受伤,以后我去何处都会带着你。” “可能会有一些危险……你可愿意?” 宋悯欢心里一喜,他当然是愿意的,“当真……可我跟着师尊,可能会拖后腿连累师尊。” “不会,”沈映雪碰上少年丝绸一般细软的墨发,眼中温和平静,“日后由我亲自教导你,你跟着我,我会保护你。” “我一定会好好表现,”宋悯欢这么一高兴,没忍住轻轻拽住了沈映雪的衣角,他们两个人离得太近了些,近的他再往前一点,唇角便能碰到沈映雪的喉结。 宋悯欢脸上一点点的红了起来,红意顺着蔓延至耳尖,他向后退了些许,感觉空气之中都跟着灼热了几分。 不知是不是因为在马车里,光线很暗,他觉得沈映雪的脸色比平日里苍白了些许。 他开口干巴巴的问道:“师尊,你有没有受伤?你和朔州交手了吗?” “蓝宿和他交了手,之后被他跑了,”沈映雪轻笑道,“我身体不要紧,倒是你,应该多担心自己。一看到师弟遇险,忙着救人,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伤的这么重……还是无净的符灵替你挡了大部分伤害的情况下,若是没有早做准备,你这次恐怕就会交代在朔州手里。” 语气里带着淡淡的不愉,宋悯欢心里莫名有些心虚,此时他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心虚,只下意识的解释道,“我那时候没有想那么多,只是想带小庄离开。” “不知道朔州反应那么快,当时下意识的替庄离挡了。” 宋悯欢想起来庄离,又有一些担心,他替庄离挡了那么一下,庄离会不会又多想,觉得以后亏欠他…… “行事前需要想清楚,”沈映雪轻轻扯了一下他的头发,不轻不重的,“你要记住,自己的性命才是第一位的。” “我知晓了,”宋悯欢不知道为什么沈映雪总喜欢摸他头发,他也跟着扯了扯,没有发现其中乐趣,很快又放下了。 “师尊,我们如今去哪里?” “如今去重光城,还要过两日才能到,你这两日好好休息。” 好好休息?一直这样在沈映雪怀里休息吗? 宋悯欢有些不好意思,他问道,“师尊,我能不能下来……小心一些应当不会碰到伤口。” 他心里很感动沈映雪如此照顾他,在他看来沈映雪还是把他当小孩一样看待,生个病受个伤都会抱着他怕他碰到磕着碰着。 他心里觉得沈映雪对徒弟实在是太温柔了,完全没有想过沈映雪并不是会对徒弟这样,而是只对他一个人这般过分的温柔。 沈映雪“嗯”了一声,抱着他把他放在了角落里,似乎是怕他磕着,施法在他肩膀处的伤口又施了一道法术。 为何不直接御剑回去,偏偏要坐马车?宋悯欢其实心里有疑问,不过想着沈映雪肯定有自己的考虑,便没有问出来。 “师尊,我们……”剩余的话没有开口,在马车颠簸的时候,他感觉有什么温凉的东西擦过了他的耳侧。 沈映雪眼中带着询问,嗓音温和,“嗯?” 宋悯欢在那一刻怔住了,脑海里嗡嗡作响,耳尖的触感顺着蔓延全身,他手撑着软垫,脸上红了个彻底。 “没……没事。”宋悯欢什么问题都忘了,呆呆的盯着沈映雪,然后很快又意识到了什么,反应过来扭头看向另一边。 刚刚……沈映雪是不是不小心亲到了他? 那触感一触即分,他几乎以为是错觉,是他想错了吗?看沈映雪的样子似乎并没有意识到……所以他也不用太在意。 不要瞎想,只是意外。 明明想着不要想,脑海里却是一团乱,忍不住的去回想,男神亲到他了,虽然是不小心亲到的,而且男神本人还并不知情,但是……他心里莫名的有点甜丝丝的。 沈映雪看着少年通红的脸,以及眼底纠结又不好意思的神色,他眼里笑意一闪而过。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49、第 49 章 “你师尊留在此处有事要查,我先带你回去,孟齐那边我已经通知过了。” 蓝宿说完了,身后的少年没有反应,他回头看过去,庄离脸上还沾着污血,浑身气息阴冷低沉,垂下的眼眸看不出来里面的情绪。 从沈映雪带人离开之后就一直这般的魂不守舍,原因自不必说。 “回去之后便能够见到了,”蓝宿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低笑了一声,嗓间意味不明,“实力不如人,哪怕是你得到了,也一样会被抢走。” 庄离眼睫颤了一瞬,握着长剑微紧。 他们很快和一众弟子汇合,各大宗门都派了人过来将自己门下的弟子传送回去。 孟齐在人群之中看到了蓝宿和庄离,她这几天都和花重锦在一起,心情很好,上前要去拍庄离的肩膀。 “小庄,怎么就你一个人,你师兄呢?” 她的手还没放到庄离肩膀上,庄离侧身避开,抬眸看了她一眼,眼里一片冷漠。 “怎么了这是?” 孟齐不以为意的收回了手,看着人走远了,她才问道,“他这是跟谁刚打完架?” “仙君把他师兄带走了,”蓝宿,“你有空多留意他,仙君还要几天才能回来。” 这么一说,孟齐便明白了,她笑了一声,“原来是这样。” 庄离一个人站在崖边,群青苍翠欲滴,雾霭朦胧的笼罩在山间,底下是万丈深崖,他脚边的小石子掉落,一声回音都没有留下。 远处是人群熙熙攘攘的声音,他眼底望着深崖,瞳孔却比万丈深崖更幽深。 耳边突然响起一道清泠的声音。 “你想杀他?” “只要你跟我,我保证……人你能得到,仇也会报,到时无论是沈映雪还是你师姐……他们只会像蝼蚁一般,匍匐在你脚下。“ 庄离抬了抬眼皮,眼里一片阴郁之色,冷冷的吐出来一个字,“滚。” 那声音笑了一声,似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 “你会来找我的。” …… 马车晃晃悠悠的行驶了一天,在夜晚的时候停了下来。 沈映雪下了马车,宋悯欢跳下来的时候沈映雪伸手扶了他一把,他们到了一处镇子上。 镇子在夜间显然并没有城里那么热闹,柔和的灯光蕴着晚风,零星几家商铺还在开着门,路上几乎没有什么人。 沈映雪穿了一身玄色的莲华长袍,面容比袖口红莲还要灼艳几分,这般容姿却只有宋悯欢能够看见,落在平常人眼里,便是普普通通身形高大的男子。 “留宿?几个人?只剩下一间房了。” 店小二扔了一张天字令牌给他们,沈映雪也没有要换一间客栈的打算,给了店小二两锭银子,拿走了令牌。 宋悯欢跟在沈映雪身后上楼,他们两个这是要睡一间。之前也不是没有在沈映雪房间里留宿过,那时候是因为能和沈映雪近距离接触很高兴,现在……莫名有些紧张。 他回想起来,当时徐晚钦要杀他,所以他去找了沈映雪,那一晚上他还做了噩梦?当时他睡前醒来都没有见过沈映雪上床榻。 可能沈映雪夜间打坐冥想,并不用睡觉,他睡前顶多冥想两个时辰,之后就撑不住会困。 房间里只燃了一盏灯,宋悯欢用灯芯挑着把剩下的几根蜡烛也点着了。 “师尊,这里还是在地下重光城?” “算也不算,”沈映雪在桌边把剑放在了桌上,“来此处是有事要办,十二夜之门已经复活了凤鸢,朔州也已经苏醒,接下来他们应当还会去找剩下的几人。” “凤鸢已经复活了?”宋悯欢闻言有些惊讶,“这么说……那山洞里的神像和法阵都是幌子?” 沈映雪点头,“上古神物都有自己的意识,更何况是活生生的人,还是没落的神祇。若他们复活的真是凤鸢,那么倒是不必太担心。” “以凤鸢的身份,不会纵容他们在世间为恶,若是他们复活的不是凤鸢,而是拥有凤鸢力量的“转世”,那么反而会麻烦。” 宋悯欢回想起来在山洞里碰到神像时看到的画面,那女子音容仿佛一直刻在他脑海里,若那女子真是凤鸢,他觉得……凤鸢并不会听命于十二夜之门。 但是十二夜之门既然复活凤鸢,应当提前想过这些,恐怕另有手段。 先是凤鸢,那么之后呢?会不会是地藏公子岚,长乐战神,还有……那戴着兜袍的神秘人。 桌子上放着沈映雪的云山剑,古朴的莲纹铸于其上,气质暗沉锋芒收敛。 宋悯欢注意到剑中间有一段裂痕,他伸手碰了一下,触摸到了剑身,一阵温暖柔和的气息蔓延至他指尖。 看起来冰凉凉,摸起来却是暖融融的,宋悯欢问道,“师尊,这剑通灵?” “摸起来很暖和。” 沈映雪看了一眼桌上的剑,轻笑道,“它脾气很差,不怎么搭理人,碰一下可能就会被划伤。” “平日里很少愿意亲近人……看来它很喜欢你。” 宋悯欢闻言略有些开心,一双秋水眸里带着好奇,趴在桌子上看着躺在桌子上的剑,伸手轻轻戳了两下。 指尖传来暖意,这把剑在全身热乎乎的,宋悯欢又戳了一下,问道,“师尊,它会吃点心喝茶水吗?” 他印象里通灵的剑只有石头,石头每天只会偷吃点心喝酒睡大觉。 “平常是不吃的,你可以喂它试试。” 这桌子上摆放的便有小点心,宋悯欢拿了一块点心放到剑身上,云山剑微动,点心瞬间便没了,还用剑尖碰了碰他的指尖,态度十分亲昵。 在他对面的沈映雪倒了一杯茶水,把一整杯茶水喝完了。 宋悯欢觉得有趣,不禁笑了起来,他把石头拿过来放到了云山剑的旁边。 平日里不怎么搭理他的石头突然精神了起来,剑身动了动,面朝云山剑竖直了剑身,看样子似乎对云山剑很感兴趣。 剑和剑也能做朋友吗? 石头围着云山剑绕了两圈,剑刃正要戳上去,云山剑“嘭”的一下,直接把石头撞飞了,石头啪叽一下摔在了地上。 沈映雪平淡道:“它脾气很差。” 宋悯欢:“……”看出来了。 他又在桌子上玩了一会云山剑,石头被撞飞之后也没生气,倒在地上开始装死,直到他过去把它捡起来。 在他上床之后,云山剑跟在他屁股后面也上了床,宋悯欢躺着,云山剑便也学着他躺在了旁边。 宋悯欢侧过身看沈映雪,云山剑从后面戳了一下他的屁股。 宋悯欢:“……” 他转过身来,云山剑好好的躺在一边,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宋悯欢心想可能是意外,他又转了回去,这次戳的是他另一边屁股。 “师尊,它为什么要戳我?” 宋悯欢坐起了身,把云山剑拿在手里,他脸上红了起来,对这把喜欢他看起来却又像是在欺负他的剑握在手里,声音闷闷的。 “可能是喜欢你,想跟你玩。” 那为什么偏偏要戳屁股?这剑似乎很记仇,宋悯欢对云山剑道,“我要睡觉了,我们明天早上再玩。” 云山剑在他手里微微动了动,在他躺下之后,顺着衣服缝隙钻进了他怀里,也跟着一起睡了。 剑贴在胸口热乎乎的,宋悯欢感觉还挺舒服的,便由着它去了。 在他躺下之后,房间里的灯都熄了,他并没有睡着,感觉身边传来熟悉的气息,沈映雪躺在了他旁边。 最后一盏灯也熄了,宋悯欢睁开了眼,他偷偷的朝一边看过去,沈映雪是平躺着的,睡姿十分规整。 他在黑暗之中描绘着沈映雪的眉眼,沈映雪开口道,“睡不着?” “嗯……兴许是白日里睡多了,”宋悯欢,“师尊,我们要在这镇上待几天?” “不会太久,”沈映雪轻声道,“你想回去?” 宋悯欢其实有些不放心小庄,不过有孟齐在,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他就是想和沈映雪说说话,回道,“师尊在哪里,我就去哪里。” “不担心小庄了。”沈映雪问道。 “也担心的,不过有蓝宿师兄和孟齐在,他应当不会有事。” 沈映雪侧过身来,目光落在他身上,“肩膀上的伤可还疼?” “不疼了,”宋悯欢试着动一下,隐隐还是有些疼,他正要伸手碰,旁边另一只手伸了过来。 沈映雪离他离的很近,指尖溢出来一道白光,柔和的白光渗进伤口,疼痛一点点的被抚去,细小裂开的伤口再次愈合。 “朔州刀上有阴邪之气,伤口会愈合的很慢,这几日都不要随意动它。” 宋悯欢在黑暗之中看着沈映雪的侧脸,气息都放轻了些许,回道,“我知晓了。” “若是疼便告诉我,不要忍着。” 宋悯欢点了点头,他怀里抱着剑,暖意像是传到了他心里。 这一夜他睡的并不安稳,睡着之后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里是一座血染的村落,腐烂的尸体堆积,苍穹之下暗沉压抑,放眼望去尸骨遍野,在堆积的尸体之上,有一道小小的身影。 少年瘦的皮包骨,背脊却挺的笔直,他抱着自己的膝盖坐在尸体上面,旁边还有一根削尖沾血的树枝。 宋悯欢认出来了,那是庄离。 比如今的庄离年龄要小一些……是小时候的庄离。 宋悯欢不知道自己在梦境之中,他下意识的走向庄离。少年头发散乱,身上沾着血迹和脏污,在他靠近的时候抬起了头。 那一双眼睛沉寂而幽深,他握紧了手里的树枝,指甲里也都是血泥。 “小庄?” 宋悯欢走到了庄离面前,还未靠近,他的手腕猝然被握住,手腕处传来被灼烧的疼痛。 血肉被融化,里面的白骨露了出来,他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手腕,对面的庄离也意识到了什么,瞬间便松开了手。 庄离看了看自己的手,眼里闪过执拗和痛苦,两只手都在颤抖,伸手用力的推开了他。 “别靠近我……我会伤害到你。” 宋悯欢站在原地没动,他手腕处只剩下了白骨,看着对面的庄离,张了张口。 “小庄,这是怎么回事?” 他意识到了不对劲,下意识的便要伸手去碰庄离,这么一碰,庄离全身化成了灼热的火焰,瞬间离他远去。热浪扑面而来,少年孤身一人站在熊熊烈火的尽头。 “小庄!” 宋悯欢冲进了漫天大火里,他感觉呼吸困难,肺管被灼烧传来疼痛,眼睛也跟着疼了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眼睛甚至不再能看清东西,一望无际的黑暗之中,只剩下两个巨大的字符。 一个是“十”,另一个是“三”。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4-0315:17:34~2021-04-0512:03: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进击的金子、复水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夏花10瓶;胡萝卜、修仙的凤子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50、第 50 章 宋悯欢猛然捂住了眼睛,他疼得弯腰蜷缩,脸色白了下来,咬着牙骨节泛白。黑暗和失重感无穷无尽的传过来,他恍惚间有自己正在掉落深渊的错觉。 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感受不到。 他不知道在原地待了多久,疼痛慢慢的消失。 宋悯欢松开指尖,额头上出了一层冷汗,抬眼时那两个字已经在空中消散,他依旧处在火海里。庄离背影孤傲决绝,不知在什么时候转过了身,看着他眼里有一些期待。 似乎在期待他过去。 烈火在灼烧,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善善。” 他听到这声音微微一愣,回过头去,隔着火海看到了沈映雪。 前面是庄离,身后是沈映雪,他站在原地,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是让他选一个吗? 沈映雪有能力保护自己,小庄现在还很弱……他要先去看看小庄是怎么回事。 房间里,沈映雪看着床榻上的少年眉心紧蹙,脸色也一点点的白了起来,他唤了一句“善善”。 他看了眼少年肩膀处的伤口,指尖捏出来了一丝黑气,黑气在他指尖消散。 指尖随后碰在了少年的额头上,他看着少年在梦中走向了庄离,垂眸眼底情绪意味不明。 宋悯欢走到了庄离面前,他走近的那一刻,一根削尖的树枝直直的贯穿了他的心脏。 尖锐的疼痛刺破心口,宋悯欢指缝里冒出来鲜血,火光灼烧在他脸上,他抬眼看着庄离,满脸的不可置信。 宋悯欢在这剧痛之中醒了过来,他额头上冒出来了一层冷汗,松开被子下意识的去摸心口的位置,仿佛还存着隐隐的疼痛。 “师尊?” 外面天还黑着,沈映雪给他递了一杯茶水,茶水碰到他唇边,“是不是做噩梦了?你伤口还没愈合,阴邪之气会对你残留的有影响。” “梦境通常是影响的方式之一,会梦到最不想发生的事情,或者是被它们窥视心中的欲.望,让你陷在里面出不来。” 宋悯欢闻言便明白了,他一直想把庄离掰正,于是受了阴邪之气的影响,做梦梦到的便是他最不想发生的事情。 温热的茶水浸湿唇畔,他把一杯茶水都喝完了,问道,“这……可有办法避免?” “梦里通常发生的会是你最在意的事,”沈映雪把杯子放了回去,“若你自己放下,它便对你没有办法。” 沈映雪看着他温声道:“你梦到了什么?” “我……”宋悯欢犹豫了一下,“梦到被人杀了,师尊,我知道是假的,但是还是会害怕,没有办法克服。” “应该也没有几天了,反正都是梦,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宋悯欢心大,他又摸了摸自己的心口,确实不疼了,方才的触感都是梦里的幻觉而已。 “你倒是乐观,”沈映雪似乎笑了一下,“那便睡吧,接下来有我看着。” 宋悯欢怎么好意思让沈映雪帮他守夜,他坐起了身,散开的墨发在肩侧,雪白的衣襟敞开了些许,他把衣襟整好。 “我不睡了,跟师尊一起打坐。” 他像模像样的坐在沈映雪旁边,闭着眼睛开始冥想起来,夜晚是练习神识的好时机,他放出来神识,一点点的朝外蔓延。 有意的避开沈映雪,毕竟沈映雪的神识太强大了。他神识出了房间,听到了楼下守夜店小二的哈欠声,地下酒缸里有一坛酒漏了,风沙沙的吹着,树影在晃动,灯笼的穗子飘散开来。 穿过青砖碧瓦的街巷,打惊人在巷子里敲着鼓锣,一声又一声的“三更半夜,小心火烛”回荡在巷子里。 宋悯欢不知道冥想了多久,他本身就是偷懒日日睡觉的,后半夜没怎么打过坐,没一会就困了。 眼皮子耷拉在一起,看东西都有了重影。 旁边传来细微的动静,沈映雪睁开了眼,旁边的少年栽进了枕头里,闭着眼睛睡了过去,呼吸声很轻。 沈映雪伸手轻轻碰了碰少年的脸,少年丝毫没有反应,白光注入了少年眉心,蹙起来的眉毛便一点点的抚平了。 似乎是觉得舒服,少年伸手握住了他,不愿意让他收回手,想让他一直就这么放着。 沈映雪眼眸深沉,一直由着少年这般捧着他的指尖。他垂眸专注的盯着少年,指尖向下描绘着少年的五官,然后落在了少年的唇上。 两瓣红唇微微分开,里面细白的牙齿隐隐可见。少年睡着时很安静,比平日里还要乖上几分。 修长的手指轻轻按了上去,碰到了一片柔软,和他之前碰到的触感相同,不过也有一些区别。兴许是不舒服,少年微微别开了脸,在侧过脸的时候,有什么温热的东西碰到了他的指尖。 沈映雪指尖微微绷紧,慢慢的收回了手。 一夜过去,后半夜宋悯欢睡的很安稳,他醒来的时候是被云山剑戳醒的,沈映雪坐在桌边,他身上还盖着一层薄被。 被子自然是沈映雪帮他盖的,他后半夜为何能睡安稳,自然也不必说。 “醒了?可要用早膳,我让小二一会送上来。” 宋悯欢心里暖融融的,下了床榻,“不用了,我们今日要去哪里?” 沈映雪:“去打铁铺。” 宋悯欢捏了一道洁净术,到了沈映雪旁边,发现沈映雪手里的是一幅地图。 这地图不能只用简单来形容,简直是非常潦草,上面一个四方的框框,两个黑点一个三角形红色奇怪符号,其他的就什么都没有了。 宋悯欢试着问道:“这是师尊画的?” 沈映雪指尖微不可见的动了一下,“嗯”了一声,嗓音依旧温和,“之前来过这里,这是那时候留下来的地图。” 宋悯欢:“……” “我们现在应该在这里,”沈映雪指了指一片空白的地方,然后又指了指红点,“我们要去的是这。” 宋悯欢不知道沈映雪是怎么看出来的,他心里莫名觉得这样的沈映雪有点可爱,又问道,“那我们应该如何去?” “我会带你过去,”眼见着沈映雪要把地图收起来,宋悯欢开口道,“师尊,这个给我吧。” 沈映雪也没问他要这地图做甚,把地图拿给了他,“你收拾一番,我们现在过去。” 他没有什么要收拾的,拿着沈映雪的那张地图,他们两个人一起出了客栈。 小镇子里白天挺热闹,来来往往的都是赶集市的人,宋悯欢下楼的时候找店小二要了一支笔。 他把路上见到的街道和几个容易认出来的坊阁,都补充到了地图上。 地图上多了几个简单的小房子,他画的简单,辨识度却很高,字体清秀隽逸,在上面标注的有南北和坊阁的名字。 沈映雪带着他在街巷里穿行,最后在城西的一家偏僻打铁铺停了下来。 打铁铺在长巷里,门口的铁匠在冶铁,火星子溅出来些许,里面陈列着各种各样的兵器和铁具。 “穆殷在何处?” 听到这个名字,铁匠手里的铁锤微顿,手上抹了抹汗巾,上下打量沈映雪一遍。 “他很久之前就死了。” 沈映雪接了下一句,“那可知他葬在哪里?” “赤月大人怀念故土,死后葬在了故国。” “故国如今在何处?” “重光十里河。” 两颗金珠放在了铁匠旁边的石桌上,沈映雪带着宋悯欢离开。打铁的声音依旧在回响着,他们走出了巷子。 “师尊,穆殷是谁?” “是十二夜之门里的成员,他原先是赤月一族的族长,后来遭背叛,他们全族被抓,对方用他们的鲜血炼造红缨油,将他们一族世世囚禁。后来穆殷为十二夜之门所救,便加入了他们。” “他如今还在?” 宋悯欢觉得不太对,现在各地流传的还有红缨油,如果真的还在,穆殷绝对不会允许有人拿他的族人炼造红缨油。 他回想起来当时在纸鹤上见过的红缨油,那时便觉得燃烧起来像是鲜血……没想到真的是用人血炼造的。 “不……他们在两千年前…可能不止两千年,那时候便消失在人们的视野里。” “我起初以为他们是去了无尽深渊,如今看来,他们是都沉睡了,近几年才逐渐被唤醒。” “有的是沉睡,有的是死了,不知为何会如此,我猜测,可能和那位长乐战神有关。” “他们内部有手段可以将死人复活,沉睡的也能够唤醒,这一切……都和那位地下神主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沈映雪摸着宋悯欢的脑袋,带着他避开了路边的行人,温声道,“你们早就遇到过十二夜之门里的人,之前在旃蒙城里遇见的银发男子,上面的太阳眼纹图案,便是代表十二夜之门的图腾。” “他便是鬼界侍君,那时候他们便盯上了庄离。当时没有告诉你们,是担心你们害怕,加上并不确定。” 宋悯欢有些担心庄离,他拧了一会眉之后松开,问道,“我们如今过去,是要抢在十二夜之门之前唤醒穆殷?” “唤醒了对我们没好处,”沈映雪,“据我所知,复活阵法和引灵阵都需要有施阵人的尸骨,我们要抢在他们前面带走穆殷的尸骨。” “原来是这样,”宋悯欢明白了,“我们何时出发?” “并不着急,”沈映雪,“那地方并不容易进,对方不会比我们快。” “我们在这镇上待两日,你的伤再养一养,晚上我会再帮你除一遍邪气。” 沈映雪:“隔两日便要除一次,你昏迷的时候我帮你除了一次,今天是第二日了。” “好,”宋悯欢把地图补全了,还给了沈映雪,“师尊,这样以后就好认的多。” 上面满满当当的是一整个镇子的街巷分布图,从他们的客栈到打铁铺,字体标注的十分清楚。 沈映雪接了,期间还碰到了他的指尖,他感觉指尖麻麻的,很快收回了手。 “善善画的很好看,”沈映雪轻笑道,“以后再去哪里,便由你画地图。我画的太粗糙了些。” 宋悯欢看着沈映雪,心里微动,回道,“好,师尊不嫌弃就行。” 他们两人回到了客栈里,宋悯欢坐在床榻边缘,褪去了上半身长袍,里衣连带着脱掉,露出来属于少年的清瘦上身。 他皮肤很白,手腕修长,腰肢却极细。在他的右侧肩膀上,有两道缝合的长痕,其中一道并没有完全愈合,时不时的会冒出来一丝黑气。 两道伤口都是沈映雪缝的,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沈映雪将伤口缝成了莲花的形状。远远看上去,像是有红莲在他肩膀上盛开,衬得那张脸清丽中带着几分灼艳。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51、第 51 章 宋悯欢看了看自己的肩膀,感觉沈映雪似乎很喜欢红莲。他想要伸手去碰,却被沈映雪握住了他的手腕。 “不可,”沈映雪缓缓拿开了他的手。 “朔州的那把刀是从血阴池里炼出来的,里面蕴藏着至阴至邪的阴邪之气,寻常人受他一刀,不可能还有命。” 沈映雪指尖放在他的伤口上,一道白光冒出来,里面的黑气缓缓地冒出来,伤口逐渐变得正常。 红莲上面的一层黑色蕊丝也褪去,花枝含苞待放,衬在白色的肌肤上,至明至净至渠靡。 宋悯欢听出来了沈映雪的意思,他收回了手,“我记下了,下次救人前一定想清楚。” 对面的沈映雪看他一眼,那一眼情绪十分明显,不大相信他说的话。 指尖在他肩膀上放了好一会,沈映雪收回了手,“等到伤口长好,这邪气便不会再滋生。” 宋悯欢把衣服穿上,他脱的时候容易,穿的时候因为不能碰到伤口,一只手系腰带有些笨拙,细白的指尖摸索了好一会,都没能把带子系上。 另一双手碰上了他的指尖,沈映雪俯身,将他的衣襟放平,腰带封好,动作温柔又利落。 他低着头,便能看到沈映雪的半张脸,沈映雪垂眸的时候认真专注,察觉到他的目光抬起眼来,眼里一抹深沉闪过,随即带了些笑意。 宋悯欢看见沈映雪温和的笑容,脸上热了起来,问道,“师尊……平日里也这般对别人吗?” 他这是下意识问出来的,问出来之后才发觉有一些奇怪。不过他也确实想知道,沈映雪是不是也对别人这般的温柔、这般的过分周到。 想到沈映雪对别人也这样,他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以前觉得沈映雪温柔是好事,如今却又不希望他这般。 不希望沈映雪对人人都温柔。 宋悯欢指尖摩挲着床沿,一时没有听到沈映雪的回答,他心里有一些忐忑。 “自然不是,”沈映雪将少年的神色尽收眼底,轻笑道,“善善和别人是不同的。” 不同……是如何不同? 宋悯欢愣了一会,错过了询问的时间,之后再提又有些刻意,这个问题便一直萦绕在他心里。 意思是他是特别的……还是只是因为他是徒弟所以不同? 沈映雪说的是哪一种呢? 宋悯欢不知道,但是他心里隐隐有些期待。等他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他出神出了好一会,再看沈映雪,陷入了沉思之中。 接下来的两天,宋悯欢都有一些反常。 平常沈映雪揉他的脑袋,他早已经习惯,如今沈映雪再碰他,他感觉浑身都有些不自在,脸热紧张掌心冒汗。夜晚的时候他常常睡不着,邪气在他梦中作祟,沈映雪会为他守夜,有时离的太近了,他鼻尖前都是沈映雪身上的气息,会忍不住的想要靠的再近一些。 想要离师尊再近一些。 “善善,我们今日便要回去了。” 沈映雪说了两遍,宋悯欢才回过神来,“我们今日先回重光城?” “蓝宿他们还在那里等着,先回去一趟,此行带庄离和孟齐一起过去。” 宋悯欢闻言点点头,他感觉莫名有点不好意思,顺手拿起一边的茶水,回道,“我听师尊的安排。” 喝完了一整杯茶水,他把茶杯放下的时候发现对面的沈映雪看着他,他又开始紧张起来。 然后他目光又落在自己手里的茶水上,这才发觉他紧张之下拿的是沈映雪喝过的那只杯子。 沈映雪视线若有若无的在他唇上掠过,什么也没有说,而是道,“我们乘纸鹤回去。” 茶杯像是在发热,宋悯欢感觉喝下去的水都变得滚烫起来。他回了一句“好”,满脑子只剩下“我喝了师尊喝过的茶水”,上纸鹤的时候都有些走神。 这么一走神,他从鹤翅上跳下来的时候没有站稳,一旁的沈映雪扶了他一把。 他和沈映雪靠的很近,耳边是呼啸的风声,他大半个人像是靠在沈映雪怀里。 沈映雪垂着眼看他,眼里像是有一些笑意,又像是有一些别的东西,低声道,“用不用师尊抱你下来?” 这一声响在他耳边,低沉带着些许调笑。 宋悯欢感觉耳朵热起来,心神跟着晃荡,他对上沈映雪的眼底,那一双眼里太沉太深,莫名让他感觉到危险,他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些许,视线飘向了别处。 “我自己可以,方才走神了。” 沈映雪放开了他,这里离重光城并不远,过去只需要一个时辰。 重光城里沈映雪已经放出了消息,蓝宿过来接他们。跟蓝宿一同过来的还有庄离和孟齐。 下纸鹤的时候沈映雪再次伸手扶了他一把,似乎是担心他再走不稳,温声道,“小心些,不要走神。” 宋悯欢唇角微抿,倒也没有拒绝沈映雪,由沈映雪牵着他跳下来。 隔着老远,孟齐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善善——” 宋悯欢顺着看过去,孟齐朝他招了招手,旁边的庄离目光落在沈映雪握着他的手,然后视线才慢慢的移到了他脸上。 “仙君,”蓝宿似乎有事同沈映雪讲。 沈映雪松开了他,对他道,“你先跟孟齐他们回去,晚些我会去找你。” “好,”宋悯欢应了一声,看着沈映雪和蓝宿走远,视线才慢慢的收回来。 “几日不见,”孟齐也看了一眼沈映雪的方向,“你和你师尊变得粘糊了。” “他找你干什么?”孟齐好奇道。 宋悯欢:“我伤还没有好,需要师尊帮我治伤。” 提到伤,一边的庄离唇角绷直,手中似乎握着什么东西,眼里略微阴沉。 “小庄,你这几天怎么样?” 宋悯欢最放心不下庄离,拽着庄离的胳膊来回看了遍,问道,“朔州之后有没有再找你?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庄离语气放轻了些许,“我没事,朔州受伤逃跑了,没有再找过我。” 孟齐:“我们回去说,这一次剑会中间截止,之后恐怕要推迟到下一年一起比。” “按终止之前的排名,徐晚钦第一,他这次真是占大便宜了。” 之后的排名是庄离和宋悯欢并列第二,孟齐第三,庄离是因为杀死的邪祟数量多,宋悯欢是和徐晚钦一起救人挣的点数。 剑会推迟到另一年,这一年的自然只按结束之前的算。徐晚钦是第一,虽然没拿到什么奖励,但是目前为止的第一,能让他获得的好处也绝对不会少。 “我们两人在地下重光城做了交易,他似乎很在意名次。” 孟齐有些意外,“他是上京里的人,本来身份就不低,在我们这一届里算是非常出色的了,还要名次做甚?” 宋悯欢摇了摇头,具体的他也并不知道。 另一边来了一名弟子,喊了一声孟齐,低声和孟齐说了什么,宋悯欢听到了一句“过来了”,便见孟齐面上带了些笑意。 孟齐嘻嘻的笑,“善善,我有事先走了,让小庄带你过去,我们晚上见啊。” 她说完就跟那名弟子走了,背影肆意潇洒,带着几分欢快。 原地只剩下他跟庄离了,宋悯欢看着孟齐离开,问道,“她这是去见谁?那个花重锦?” 庄离冷淡道:”这几日他们天天粘在一起,不过我看那个红衣少年对孟齐并没有意思。” “孟齐心里应该有数。” “你这几日在做什么?”宋悯欢拍了拍庄离的肩膀,柔声道,“前几日的事不要太放在心上,你不要有压力,换作是孟齐我也会救的。” 他怕庄离想的多,会太在意。 庄离握紧了手里的药瓶,“嗯”了一声,垂眸状似无意问,“这几日你都跟师尊在一起?” 见他点头,庄离面上没什么表情,在到客栈的时候把手里的药瓶给了他。 青白色的瓷瓶,很普通,上面由朱砂堵着,里面应当装的是伤药。 “这是用碧月草做的药膏,蓝宿师兄说……用这个对去除你伤口的邪气有效。” 宋悯欢把药膏收了,他笑了起来,“是小庄自己做的?” 听见庄离“嗯”一声,他拿着药瓶看了看,然后仔细的收好了。 “我知道了,晚上便涂着试试。” 他顾着打量药瓶,也就没有注意到庄离收回的掌心里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血疮。那些血疮已经凝成了黑色,看上去十分触目惊心。若是不小心碰破了,里面的血流出来,会一疼便疼上十天半个月难以消下去。 庄离自己也并不在意,他看着旁边的便宜师兄脸上的笑容,指尖微动,不知道说些什么。 “你若是有事便给我传音……我现在要出去了。” 宋悯欢看了眼天色,如今已经快天黑了,他问道,“都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出去做什么?” 不会又是跑出去练剑吧? 他这般啰嗦,庄离也不带烦的,耐心的回复他道,“我跟蓝宿师兄说好了,之后每日多加两个时辰练剑,如今已经快到了时间。” 其实平常他一整天都在练剑,来接宋悯欢回来是特意抽出来的空。 宋悯欢心里有些复杂,看着庄离这般努力,感觉欣慰又心疼,他劝道,“小庄,练剑归练剑,你也要注意身体,平日里花的时间已经不少了,再加两个时辰……你如今一天睡几个时辰?” “我累了自然会回来,”庄离顿了顿,看到便宜师兄眼里对他的关心,感觉掌心的伤口也没有那么疼了。 “不用担心我。” 庄离的身影在落日的最后一抹余晖之中消失,少年背影有些孤单,却又带着一份毅然的决心。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作者总是把正牌攻写的像男配,把男配写的像正牌攻。 ———————— 感谢在2021-04-0514:19:19~2021-04-0618:30: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想写书法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洽恒15瓶;夏花10瓶;许妍5瓶;雪辞、390708703瓶;进击的金子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52、第 52 章 “顾无咎那边怎么说?” 蓝宿:“顾掌门说已经按照仙君的指示做好了准备,目前不宜有动作,找准时机会随时联系仙君。” “我改日会过去一趟,”沈映雪和蓝宿商量完了,临走的时候道,“明日我会去南光山,你替我照看好他们,善善身上还有伤,不要让他一个人出去。” 蓝宿有些意外,他微微颔首应了一声。 他不知仙君去南光山做什么,但是他知道前两天庄离刚去过一趟。南光山上有一处万丈峭壁,上面生长着可以去除邪气的植株。 这还是之前他告诉庄离的。 …… 宋悯欢回到了客栈里,他向几名宗门里的弟子打听了。这几日都是在客栈里休息,也是在等沈映雪,沈映雪回来之后他们便要动身回宗门里。 他们自然是不回去的,接下来要去找穆殷的尸骨,这么算来,他们已经在外面有一段时间了。其实他还挺想回去一趟的。 “在想什么?这般出神?” 熟悉的温和声音传来,沈映雪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房间里,手里还拿着两只传音鹤。 “师尊,他们要回去了,我在想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 沈映雪笑道:“想宗门了?” 宋悯欢点点头,在外面到底没有在宗门里能放心,而且在宗门里空闲时间更多一些。 “不会太久,”沈映雪在他旁边坐了下来,目光落在青白色的药瓶上,问道,“这是他们给你送的药?” ”小庄送的,说是对去除邪气有效。” 宋悯欢打开了药瓶,里面是磨的极细的药粉,看上去像是过滤过的,一股子淡淡好闻的香味。 小庄做事一向细致,磨个药粉都能弄的这么精致。 “碧月草?”沈映雪拿起另一只药瓶看了看,然后又放了回去,“这确实对你伤口有效,他有心了。” 沈映雪语气平淡,听不出来什么变化。 还有一事他并没有说,这碧月草生在南光山悬崖峭壁之上,有异兽守之极难采摘。茎身上面有毒素,直接碰到手上会生出来一种血疮,血疮犹如附骨,极难消下去。 “是啊,他现在天天又跟蓝宿去练剑去了,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我方才还在说他。” 宋悯欢想起来一事,问道,“师尊,你可知道司徒慎?” 这个司徒慎,和庄离的身世有关。 “司徒慎?”沈映雪似乎有些意外,“是小庄告诉你的?” “不算是……”宋悯欢,“是我想知道,那时候在地下重光城里无意得知的,果真和小庄有关?” “确实和他有关,”沈映雪,“数十年前,司南祭司一族里出了一名十二夜之门的成员,便是庄离的父亲。” “他父亲为进十二夜之门证道,亲手屠了自己全族,连父母妻儿都没有放过,除了庄离之外无一幸免。” “这是我查到的消息,司南祭司一族早隐于世,具体如何……怕是只有庄离知道。” 这是庄离心中的死结,他们自然不能主动去打听,等着庄离告诉他们……几乎也是不可能。 宋悯欢猜测的差不多,他想起来庄离每次提到十二夜之门的痛恨,以及日日练剑为报仇的决心,不由得有点心疼。 身在人人眼红的祭司一族、经历全族被屠、只有他一个人活下来,从小被当成扫把星,自带反噬的体质,一样样算下来,庄离少时必定过的十分艰难。 “你不用担心他,他既然想报仇,日日练剑自然是必不可少,毕竟仇人是站在和仙门对立顶尖的存在。” 宋悯欢点点头,他这一晚又是跟沈映雪睡在一间房间里。 有沈映雪在,他觉得十分安心,白日里的事他还没有想清楚,睡前在床边看着沈映雪的侧脸,出了好一会的神。 沈映雪察觉到他的目光,朝他看过来,唇角微微勾了下,“睡不着?” “若是睡不着正好过来陪我打坐,你的神识还差的远。” 宋悯欢闻言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把眼睛闭上了。他不想打坐,一直坐着瞎想,没一会就会困。 旁边的云山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钻进了他怀里,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知道他在装睡,还好奇的戳了戳他的胸口。 他没有搭理云山剑,云山剑便又蹭了蹭他的脖颈,暖暖的,就是有一些硬。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把剑喜欢占他的便宜,钻他怀里还钻的是里衣,贴着他的肌肤会发烫。 沈映雪的剑这么粘他,再看看他家石头,睡死过去跟头猪一样,压根不搭理他。 他抱着云山剑,用指尖摸了摸剑身,云山剑慢慢的老实下来,规规矩矩的在他怀里待着。 宋悯欢没一会就睡了过去,他睡着的时候偶尔会翻身,这么一翻身,他怀里的云山剑跟着向边缘滑。不知道碰到了什么,云山剑整个突然变成了红色。 如果他此时醒来,就会发现他坐在桌边的好师尊正在出神,那一双眼眸里带着异样的情绪,耳根略微有一些红。 …… 第二日,宋悯欢醒来之后,沈映雪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桌子上有一只传音鹤,是沈映雪留下来的。沈映雪给他们一天的时间去若水宗,第二日他们就要动身去寻穆殷的尸骨。 若水宗离重光城并不远,他们若过去,半个时辰便能到。 宋悯欢掌心里托着纸鹤,他修为低,睡着之后完全不知道沈映雪什么时候离开的。 他不喜欢沈映雪突然消失的感觉,从前只是稍微有那么一些,如今觉得心里有点空。 脖颈上还挂着红莲玉扣,他指尖摩挲了一会,念了一道咒,玉扣微微发热。 “师尊?”他轻声唤了一声。 那边传来沈映雪温柔的嗓音,“醒了?现在可出发了?” “还没有,师尊是何时走的,不跟我们一起吗?” 沈映雪:“我要去城主府一趟,见完若来得及会去找你们。” “怎么了?舍不得师尊离开?” 笑声通过红莲玉扣拂在他耳侧,宋悯欢差点就忍不住“嗯”一声承认,不过还是没有直接说。 沈映雪有事要办,他不想让沈映雪有负担。 “那师尊先忙,我现在过去找孟齐和小庄。” 红莲玉扣暗淡下来,宋悯欢一直握着,直到出房间门才松开手。他去了隔壁房间里敲庄离的门。 “小庄?” 他敲了两下门便开了,庄离手里握着剑,不知道是不是刚起,两只手上缠着纱布,问他道,“我们今日去若水宗?” 宋悯欢点点头,“现在去叫上孟齐一起。” 他的目光又落在庄离的手上,“你手上是怎么弄的?” “练剑磨的,”庄离回了一句,淡道,“过两日就能好。” “练剑用两只手?”宋悯欢才不信他的鬼话,他握住了庄离的手腕,庄离挣了挣,但是并没有挣开他。 庄离唇角绷直,“不小心碰到的。” “你……”宋悯欢想了想,又放下来了他的手,问道,“怎么碰到的?被剑划伤了?还是怎么回事。” 他这般问,庄离没有搭理他,而是看向客栈一楼的门口。 “孟齐在那里。” 这么说,宋悯欢知道这小子不愿意跟他说,他想着之后再跟这小子算,现在先去找孟齐。 客栈门口,孟齐背对着他们,她面前是一名红衣少年,红衣少年说了句什么,孟齐哈哈大笑,眉眼里都是笑意。 花重锦注意到了他们,跟孟齐说了一声,孟齐转过了身。 “善善,小庄仔。” 宋悯欢:“师姐,我们今日要去若水宗,蓝宿师兄可跟你说了?” “说了,我们现在过去,重锦跟我们一起。” 宋悯欢给孟齐传了一道音,“这事同蓝宿师兄商议过了?” 孟齐回他道:“商议过了,蓝宿师兄同意了。” 他们四个人一起上了马车,不知道是不是孟齐故意安排的,马车准备了两辆。宋悯欢和庄离坐一辆,孟齐和花重锦坐另一辆。 马车上,宋悯欢按住了庄离的手腕,“手给我看看。” 庄离用剑打掉了他的手,轻轻的一下,并不怎么疼。 “不给。” 宋悯欢趁着庄离不注意,指尖削断了庄离掌心的绷带,掌心里的伤口露出来。只见上面布满了大小不一的血疮,有些破了,流出来许多混合着鲜血的秾水。 他看的眼皮子直跳,眉心紧紧拧在了一起,握紧了庄离的手腕,“你这是怎么弄的?” 指尖轻轻的碰上去,庄离的掌心缩了一下,他问道,“疼?” 庄离没说话,要把手收回去,“过几天就好了。” “过几天就好?”宋悯欢真是要气笑了,“你真是……说你从来听不进去,你这不上药是准备让它自己好?” “手是不想要了?没了手你还练个什么剑。” 宋悯欢有点生气,说的话重了些,他把庄离的手拽过来,“你不说我回去就问蓝宿师兄,问他我也一样能知道。” 庄离闻言指尖动了动,沉默了一会道,“采草药伤到的,草药上面有毒,我那时没有注意。” 主要是他觉得很麻烦,便没有管,没有想到两天上面的血疮都破了,这两日确实有一些疼。 “什么草药?不会是那碧月草吧?” 庄离没说话,这意思便是默认了。 “一会我去问问花重锦那里有没有能处理的伤药。”宋悯欢不懂草药,他从储物袋里拿出来了止疼的药粉,先洒了上去,然后帮庄离重新包扎了一层纱布。 动作放的轻了些,他抬头的时候发现庄离在看着他,他拍了下庄离的脑门。 “下次再这样,我就不管你了,你自己等着疼死吧。” 重光城城主府里。 顾无咎发现对面的人在走神,指尖不轻不重的在桌子上敲了两下。 “我方才说的,你意下如何?” 沈映雪耳边听见大徒弟对自己师弟如此关心,分了些神,反应过来之后嗓音不咸不淡。 “他们在长老会里安排的有人……若是不出意外,他们应当已经控制住了那一位。” “我如今不能出手,此事除了我们三人之外无人知晓,要靠你和孟与今想办法瞒过他们。” 长老会里都有他们的人。 顾无咎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今日天色昏昏沉沉,乌云蔽日,没有一丝光亮透出来。 “世道……要变天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53、第 53 章 他们在半个时辰之后到达若水宗。若水宗在几年前整个宗门被覆灭,如今只剩下空荡荡的一座峰,石阶上还有深褐的血迹,阴风刮过来,常期无人踏足堆积着一层死气。 宋悯欢和庄离从马车上下来,他把马拴在了林子边缘,孟齐和花重锦从他们身后也下来了。 “这里之前也有修士来过,”孟齐摸了摸被斩断的石碑,“他们在若水宗覆灭之后过来抢夺财物,如今这么久过去了,我们很难再从里面查出来什么线索。” “先进去看看。” 宋悯欢放了一道剑意过去,没有发现什么危险,他走在前面,绕开到了花重锦身边。 “善善,你干什么?”孟齐下意识若有若无挡在了花重锦的面前。 “师姐,”宋悯欢有些无语,“我有问题想请教他,跟草药有关的。” 孟齐这才让开,“你直接说不就好了,这里又没有外人。” 花重锦看了他一眼,眼珠里没什么情绪,似乎在问他要说什么。 “碰到碧月草生成的血疮……可有办法解?” “碧月草?”孟齐有点惊讶,“这是什么东西?谁受伤了?小庄?” 她转过来问庄离,“小庄,你受伤了?” 庄离在一边面无表情,想把聒噪的孟齐扔出去。 蛇华宗以毒和蛊出名,这两种都和草药离不开,之前花重锦摆摊卖的那些瓶瓶罐罐,大部分也都是草药磨成的香粉和药汁。 花重锦看了一眼庄离掌心处的纱布,对宋悯欢道,“我这里有可以解碧月草毒的解药。” 他从储物袋里拿出来一个淡红色的瓶子,“这是我上月出去采的,你每日给他涂两次,第三日血疮便会消下去。” “太好了……真是帮大忙了。” 宋悯欢眼睛亮了起来,连忙向花重锦道谢。他和花重锦的关系完全是依靠孟齐,关系不尴不尬的,这么收人家的东西有些不好意思,但是给灵石的话似乎又不太合适。 他还在犹豫,花重锦已经把药粉塞进了他手里,对他道,“上次你解了我的毒阵,还没有好好谢过你。” 花重锦的嗓音依旧嘶哑,几日不见,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宋悯欢总觉得他长高了。 原本瘦削矮小的少年,如今拔高了一截,身形愈发偏向男子,不会再让人看着误以为是少女。 “重锦让你收着便收着,”孟齐冲宋悯欢眨眨眼,“之后我替你谢他。” 宋悯欢把庄离拽过来了,拍了拍庄离的肩膀,“小庄,跟人家道谢。” 庄离听话的低声说了句谢谢。 “今天怎么这么听话,”宋悯欢拉着庄离到了一边,“我们先把药上了。” 淡红色的药瓶打开,宋悯欢偷偷的试了毒,虽说花重锦没有什么理由害他们,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确定药粉无毒之后,他把药粉撒上庄离血肉模糊的掌心,重新给他包扎好了,两边各打了个死结。 “好了,还疼不疼?有没有感觉好点?” 庄离动了动手指,看着一边便宜师兄的侧脸,唇角扯了下,“已经长好了。” 宋悯欢:“……” 他听出来这是在嘲讽他,他用剑敲了一下庄离的手腕,听着后面孟齐和花重锦还在有说有笑的,他没有回头。 “师姐如今有了相好,都不搭理我们了。” 宋悯欢叹了口气,“女大不中留。” “人家对她没意思,”庄离嗤笑一声,“说不定到最后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你如何看出来的没意思?我觉得他们两个看起来相处的不错。” 宋悯欢扭头看向身后的两个,他和花重锦对上视线,花重锦眼里没什么情绪,很快收回了视线。 “直觉,”庄离对别人的事并不怎么感兴趣,“你少操心她,这是她自己选的,以后产生什么后果也需要她自己承受。” 宋悯欢若有所思,听庄离这么说,他心里有点动摇,想着改天去问问孟齐。 “你的直觉准吗?”宋悯欢随口问道。 想来庄离是司南祭司一族,对预言方面应该天生的擅长。 庄离:“没有出错过。” “你除了直觉准,还会什么,会不会算命?” 他抬头看向庄离,庄离眼里满眼在问你是不是白痴,唇角绷得紧直。 宋悯欢也是在逗庄离玩,对庄离道,“下次我们试试,说不定真的能算准。” 他说完了,庄离看他一眼,冷呵一声,握着剑走了。 宋悯欢在后面跟上了庄离,他们一同进了若水宗的正殿。 这里已经破败,梁柱上刻的咒文凋零,殿里几乎被全部搬空,陈旧的血迹溅在墙上,木窗破了一个大口子,上面落满了灰尘,墙角里还有几具白骨。 宋悯欢看着梁柱上的咒文,发现有一些他认识,这是布的防御阵法,不过如今这些咒文全部凋零,防御阵法自然也早就没用了。 “我们找找看有没有宗籍弟子的名册,分头去找,我去偏殿,小庄去后院,师姐你们俩在正殿。” 他们商量好了便分开行动,宋悯欢去了偏殿里,偏殿原本是一间书房,里面走过水,柜子和地面都是烧焦的痕迹,书大部分都毁了。 檀木窗是开着的,有风吹进来,烧毁的木门嘎吱嘎吱的作响。 书架依旧在墙角立着,上面的大部分书都还在,想来肯定不会是功法典籍之类的东西,不然不会被留在这里。 宋悯欢到了书架前,他随意的翻出来几本,大部分被烧了,少数几册里面还能辨认出来记的是什么。 他随意的翻着看了,里面记的是宗门的琐事,弟子的功课考察,还有一些灵石收入支出的记录。 一册册的去翻,宋悯欢在找徐晚钦的名字,一整个书架被翻完了,最后剩下一个泛黄的小册子。 这是唯一一本没有受损的,因为在里面,不仔细找的话都不容易发现。 宋悯欢去拿那本小册子,他伸手的时候碰到了一边堆积的废书册,眼看着书册要倒下,在他没有注意的时候,空中有什么东西把书册扶稳了。 纸张被风吹的哗啦啦的响,宋悯欢回头看了一眼,什么也没有发现,他把那本最里面的小册子拿了出来。 纸质泛黄,有陈旧的霉味,上面模糊的字迹写着“景年弟子诸多事宜”几个字。 景年?可不就是十五年前……也是那时地下宗门里名册记录的徐晚钦死亡的那一年。 宋悯欢翻开了小册子,上面记录的是景年那一届弟子的日常,有试炼成绩,平日里的表现,弟子之间的关系,都是日常琐碎。 他翻开书面的时候看见了,是当任掌门写的,看来那位掌门是个爱操心的性子,对宗门里的弟子很关注。 一页页的翻过去,在翻到十几页的时候,他指尖微顿。 :徐晚钦和璧月同食同寝,璧月心善,待徐晚钦犹如手足。 :徐晚钦试炼之中险被一阶妖兽杀死,此子天资愚钝,朽木不可雕也。 :重光城剑会名次,璧月求我给予徐晚钦名额。 :入重光城,徐晚钦屡战败,璧月胜数场。 :徐晚钦消失,璧月不顾劝阻前去寻人。 :璧月一同消失,他在宗门里无亲无故,众长老追寻一段时间之后,此事作罢。时景年一月三日。 宋悯欢盯着这些看了许久,他又重新在一堆书册里翻了翻,找出来半张烧毁的宗门分布图,以及当年弟子住宿的名单。 天资愚钝、景年一月正是徐晚钦死的前两个月,地点同样是重光城,一年一度的剑会。 宋悯欢隐约拼凑出来了事情的真相。 重光城一事,徐晚钦费劲的杀死水九歧,吸引世家的注意力,让世家不得不着手此事。然后混入地下组织,放任他们进去救人,把一众被抓的弟子都救出来,同时借世家之手拔除了整个地下组织。 因为涉及到许多天姿弟子,此事闹大,一众世家开始关注于此,这样带来的好处……受益的是那些家世不好、无亲无故,容易被地下组织盯上的弟子。 他们会受到世家的保护,那些地下组织会消停,不会再轻易的对他们出手。 为什么徐晚钦要费劲做这种对他自己本身没有任何好处的事情呢? 他本性良善,这可能性不大,更有可能是他自己亲身经历过,他想把真相告知给人们,为替自己死去的同伴鸣不平,然后顺势报仇。 地下组织里记录的若水宗的徐晚钦已经死了,死了的可能并不是徐晚钦……而是消失了的璧月。 之后徐晚钦没有再回若水宗,而是拜入了皓月峰,他天资愚钝,在剑阁问剑三年拜入三殿长老门下,随之又入了上京。 至于为何他一直是少年人的容貌……本身他修为便是突然之间增长了一大截,想要维持容貌很容易,加上他得璇玑长老真传,可随意改变身形,外貌并不能做真正的判断。 他维持着十五年前的容貌……这般也能够掩盖他过去的经历。 宋悯欢用烧毁的地图摸索到了徐晚钦之前住的院子,这地方十分的偏,门被锁着,他从院墙翻进去。 房间被打开,里面陈设简单,只有张木床和一个破木箱子,他在里面翻翻找找,角落里翻了个遍,什么也没有找到。 想来也是,十几年过去了,能找到才算奇怪。 而且这些都是他的猜测,真相到底如何,除非他回到十五年前,去看看若水宗的徐晚钦和现在的徐晚钦是不是同一个人。 宋悯欢从小院里出去,这边天气要更加阴沉,周围阴邪之气很重,他肩膀处的伤口受到邪气的影响,开始隐隐的疼起来。 他碰了碰自己的肩膀,眼角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长剑瞬间出鞘,树叶沙沙作响,随之安静下来。 神识放出去,什么也没有。 宋悯欢心中并没放松警惕,仔细留意着四周的环境,接下来一路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在靠近后山的弟子院落,旁边有一处深湖,这湖里蕴藏着灵气,宋悯欢感受到了湖底似乎有阵法,很微弱,在他靠近湖边要查看的那一刻。 突然之间,一双苍白的手在半空中出现,冰冷阴凉的气息渗透进他的骨髓,像是要汇聚全部的力量在上面,用力的一推—— 宋悯欢回头只看到了一道像是邪祟的模糊黑影,他一时竟躲闪不及,整个人顺着栽过去,指尖只碰到了些许空气,什么都没有抓到。 “嘭”地一声,宋悯欢坠入了湖里,冰冷的湖水四面八方的朝他涌过来,他被呛的咳嗽起来,肩膀处传来撕裂一般的疼痛。 伤口处的疼痛让他行动困难,湖水浸透他的衣衫,发丝在水中散开,冷白的指尖挣扎着想要向上游。 湖水变得越来越沉重,像是要拖着他下去,黑色的邪气缠绕在他身上,被他肩膀处的伤口尽数吸收。 他很快要呼吸不过来了,挣扎着要去岸边。此时他手里的剑却沉了下去,宋悯欢指尖碰到了剑的边缘,很快剑又往下坠。 石头若是想,自然可以不必沉下去,它是想要去下面! 宋悯欢要去够剑,冰冷的湖水浸透他全身,肺部灌了不少,伤口疼痛使他的动作慢了下来,他整个人向下彻底陷进了湖水里。 窒息的感觉扑面而来,明晃晃的天空在眼前隔着水波放大,他眼前都有一些模糊。 在他被即将彻底掉下去的时候,一道温和灵力浸润在他肩膀处的伤口,止住了疼痛。 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贴上了他的唇。 他的后脑勺被人扶住,唇齿之间被渡了一口气,那人渡完气之后顿了顿,又轻轻的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宋悯欢看不清那人的身形,他在水中伸出手,还没有碰到那个人,肩膀处猝然一疼,他整个人便晕了过去。 晕过去之前,他仿佛看到了一个人影,人影模糊不清,只能看到袖口处的莲纹。 玄色的莲纹长袍……今日小庄穿的是这身,孟齐穿的也是这身。 但是他心里浮现出来的却是沈映雪的那张脸。 作者有话要说:ps:44章小修了一下,关于时间线的细微调整,看过的不影响。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54、第 54 章 “善善,醒一醒。”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宋悯欢睁开了眼,窒息的感觉仿佛还在,他咳嗽了几声,感觉喉咙处又干又难受,视线好一会才聚焦。 一只修长冷白的手按在他的肩膀上,肩膀上的伤口已经不疼了,身上衣服也被烘干,他靠着墙,看清了面前的人。 沈映雪收回了手,旁边的庄离目光落在他身上,黑沉沉的眼底柔和了些许。 孟齐见他醒来之后松了一口气,花重锦在旁边一言不发。 “可算醒了,你要吓死我们。” 孟齐:“都怪这缚地灵,直接出现不行?非要把人推下去。” 宋悯欢闻言才注意到,庄离的手里抓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那东西看起来是人形,正在庄离手里挣扎,却被庄离死死的按住动弹不得。 “你方才是被这缚地灵推入了湖中,他是想告诉你,湖底下有东西。” 缚地灵用的方式很粗暴,他在此地多年,积攒了不少怨气和执念作为力量,骤然发力,只抓住了一瞬间的机会把人推下去。 本来以为修士入湖没有事,凑巧他推的是受伤的宋悯欢,这里邪气聚集,伤口处的阴邪之气冒出来,宋悯欢半边身体动弹不得,因此陷入了湖里。 孟齐心有戚戚,“幸亏小庄发现了不对劲把你从湖底救上来,不然麻烦就大了。” 宋悯欢闻言愣了一下,“是小庄救我上来的?” “是啊。” 庄离手上的纱布见红,里面有血渗出来,闻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气息徒然变得冰冷,抬起眼皮看向他。 “你不希望是我?” 他以为是沈映雪。 在湖底给他渡气的……是庄离? 宋悯欢心里莫名有点失望,这一抹失望他并没有表现出来。 此时他脸色苍白,肩上还沾着血迹,墨发散在身后,那张清丽的脸透出来一股柔弱,笑的时候却又是极为温柔的,像是一株开在峭壁之上的雪莲。 “哪有希望不希望的。” “你们三人今日穿的都是玄色的道袍,我在湖底没能认出来是哪个。” 全都是一水的玄色莲纹道袍。 花重锦闻言看向旁边的三人,目光又落在沈映雪身上,带着些许打量。 “小庄说救你的时候你就已经晕过去了,你能认出来才奇怪。” 沈映雪闻言眼里带着淡淡的笑意,“看你如今很有精神,伤可还疼?” “已经不疼了,”宋悯欢试着站起身,他问道,“师尊是何时过来的?” “我方才赶过来的,”沈映雪温声道,“刚过来正好撞见小庄带你从湖里上来。” 宋悯欢问庄离道:“小庄,我在湖里便晕过去了?” 他听见庄离“嗯”一声,再看看面前的三个人。孟齐没有下去,庄离说他在湖底就已经晕过去了,沈映雪说他在庄离救他之后才过来。 他们三个里有一个在撒谎。 他清晰的记得,在那人给他渡气的时候……他还没有晕过去,还有那玄色的莲纹道袍。 这般想着,他对上面前沈映雪的眼底,隐约看见沈映雪眼底带着笑意。 宋悯欢心中有一个猜测浮现出来,脸上瞬间便红了,扶着墙险些不稳,指尖微微蜷缩。 会是沈映雪吗?如果真的是沈映雪……沈映雪可能只是为了救他,那为何会咬他?会不会是不小心咬到的? 宋悯欢脑海里一阵胡思乱想,他听到孟齐叫他,又收敛了思绪。 “你们可有查到什么?” 孟齐:“这座山上当年被血洗,怨气在此地经久不散,因此生出了缚地灵。” “是一夜之间被灭门的,我问了那缚地灵,那缚地灵死活不愿意开口是谁做的,不知道是不是被下了禁制。” 庄离捏着手里的缚地灵,稍微一用力缚地灵就开始惨叫,“他一直想让我们去湖底。” “湖底有微弱的阵法,”宋悯欢顿了顿,把自己查到的告诉了他们,“我在偏殿找到了一点线索。据他们当时掌门的记载,当年若水宗的徐晚钦天资愚钝,幸得他们宗门里一出身贫寒的天姿弟子栽培,那弟子名唤璧月。他们一同去参加了重光城的剑会。” “在重光城里,徐晚钦失踪了,之后璧月为了寻他同样失踪,我怀疑他们两人的失踪和地下宗门组织有关。” “地下组织里记得有弟子死亡时间,和他们参加剑会的时间相吻合,都是十五年前的景年,我觉得当年更有可能……死的是璧月。” “徐晚钦是十年前拜入的皓月峰,在这期间发生的还有一件事,便是若水宗一夜之间被灭门。” 虽说是小门派,这般的被一夜覆灭在当年还是引起了轰动,成为许多修士唏嘘的饭后之谈。 “这些都是猜测,既然缚地灵告诉我们湖底有东西,我们不妨下去看看。” 宋悯欢肩膀上的伤隐隐又开始疼了,看到冰冷的湖水有一些抗拒,他还在想着如何避水下去,一道银白色的剑光在他眼前划过。 两边湖水轰然从中间分开,在两侧形成了水墙,浪花在上面晃动,水声哗啦啦,中间形成了一条平坦的水道。 沈映雪:“下去时将灵气集聚在脚底,不要碰两边的阵法。” 说着,沈映雪指尖又放上他的肩膀,肩膀传来一阵暖意,灵力蕴着他的伤口,那一些轻微的疼通感消失。 庄离走在两人身后,看着前面的便宜师兄脸上微红带着笑意,他眼里一点点的阴沉下来,盯着那只碍眼的手,心里恶念翻涌。 他散发出来的恶意太过于明显,沈映雪回头看他一眼。那一双温和的眼里没什么情绪,像是对他垂怜的众生一般,宽容中带着冷漠。 那是拥有绝对压倒性的实力才会有的眼神。 庄离垂眸收回了视线,掌间的纱布被鲜红渗透,握着的长剑向下滴落一滴深色的鲜血。 水道看似平坦,实际上是不断的向下深入。他们走了不到一刻钟,最前面的孟齐和花重锦停了下来。 “这里有阵法,很多年了。” 孟齐长戟一挥,“嘭”地一声,阵法瞬间碎裂,一阵冷风迎面吹过来。她用长戟一推,门在他们面前缓缓打开。 里面是一处暗室,这暗室置身于湖底,里面却与岸上的屋子无异,未浸水,空气是流通的。暗室阴冷无光,在他们打开门之后,才有几道光渗透进去,室内久经尘封得以重见天日。 他们一齐进入,宋悯欢看清了室内,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无数大大小小神龛,上面供奉的都是同一人。神龛里的男子一身太阳纹眼纹长袍,兜袍遮住了大半张脸,银色发丝如瀑,手里的权杖威严而庄重,背后是臣服的十一只恶鬼。 “这是……鬼界侍君。” 宋悯欢注意到这暗室里除了神龛,还有一些别的东西,有看起来非常陈旧的书袋,笔墨纸砚,许多年前流行的储物戒,还有一些奇怪的瓶瓶罐罐。 他在角落里翻找了一番,羊皮卷包裹的有一卷字画。 画卷打开,里面是一幅画,画上的是两名少年。一名面容清秀隽逸,看起来二十出头。另一名面容冷肃沉敛,他非常熟悉……正是徐晚钦。 “这神像后面有字。” 庄离对待神龛半分尊敬之意也无,直接拿起来转了个方向,只见神龛背面有一行纂刻的小字。 ——永敬义父垂怜,幸不辱命,万死不辞。 沈映雪的目光落在那一行小字上,眼里情绪变了些许,并没表现出来。 “义父?”孟齐惊讶,“这是什么意思?若是这暗室是徐晚钦的……他拜的鬼界侍君,那鬼界侍君是他义父?” 宋悯欢把那一张画拿给了他们看,“十五年前若水宗的徐晚钦,和如今皓月峰的徐晚钦,是同一个人。” 至于旁边的男子,应该便是璧月了。 “说不定当年若水宗被覆灭也和徐晚钦有关。” 庄离把神龛又放了回去,冷淡道,“这侍君一直以兜袍掩面,至今我们都没有见过他的相貌。” “算起来,我们已经和他打过好几次交道。” 宋悯欢看着周围几十座神龛,每一座都雕刻的极为用心,可见这暗室的主人对其崇拜之意。 “若鬼界侍君真是他义父,那之前他能轻而易举的毁掉地下组织也能够说的清了。” 宋悯欢想到了什么,给沈映雪传音道,“师尊,徐晚钦也是十二夜之门里的?” 如果是,似乎又有些不对。 “不是,”沈映雪轻笑了一声,“棋子罢了,算不上十二夜之门。” 暗室里突然地面开始晃动起来,外面的湖水波涛翻涌,有湖水穿透结界溅在地面。室内的神龛在摇晃之中,许多“砰”地一声倒了下去。 “走,有人过来了。” 沈映雪捏了一道诀,带着几人身形瞬间在原地消失。 在他们离开的一瞬间,冰冷的湖水冲破结界,里面的神龛悉数被淹没,整个暗室坠进了湖底深处。 他们到了若水宗外面,在他们出去的时候,缚地灵消失不见,正殿依旧空荡荡的,远远看上去荒芜在阴林尽头。 “方才那缚地灵为何要帮我们?” “兴许他是被下了禁制,宗门被覆灭,自然是想要告诉我们谁是凶手。” 孟齐不以为意的怀疑,嗤笑道,“徐晚钦看起来就不像是什么好东西,厚而似伪,伪君子说的就是他那样的。” 沈映雪在一旁没有说话,问道,“你们来是如何过来的?” 两辆马车还在林子边缘拴着,鹤马啃了一口地上的草,用蹄子踩了踩地面,鼻孔里喷出来一股气。 “我们坐的马车。” 京兆十二州之内,城中不得御剑,他们出城选的便是鹤马。如此,回去的时候,沈映雪自然是和他们一起,三个人一同上了马车。 上去之后,依旧是他和庄离坐在一边,沈映雪坐在他们对面。 宋悯欢注意到了庄离的掌心纱布已经被染红了,他从储物袋里拿出来了两块干净的纱布,放在了庄离旁边。 “换一遍药,重新缠上。” 庄离指尖动了动,眼皮垂着,“手疼,动不了。”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庄离的语气有点可怜。之前不愿意让他碰,现在又示弱让他包扎。 宋悯欢也没当回事,他把庄离掌心处的纱布去了,重新洒上药粉帮他包扎。 他包扎的一向不怎么好看,乱七八糟的缠在一起,但是庄离似乎挺满意的,还低声说了一句“谢谢师兄”。 这是转性了?来的时候还在嘲讽他呢,他有些意外的看了庄离一眼。 宋悯欢还察觉到了沈映雪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那目光仿佛能够看穿他,让他浑身都变得不自在。 他指尖顿了顿,现在对于沈映雪……有些不太好意思,于是也就装作不知。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沈映雪的目光里带着些许凉意。 作者有话要说:鲁迅评刘备和诸葛亮,“长厚而似伪,多智而近妖。”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55、第 55 章 宋悯欢回想起来晕过去之前看到的玄色莲纹长袍,他莫名觉得就是沈映雪。 但是他又不能去问沈映雪,若不是,那就太尴尬了。等会还是问问小庄,小庄如果撒谎,他能看出来。 “今天晚上蓝宿他们会回宗门,我已经向他们说明,你们三人会随我同去十里河,在完成任务之前不会回去。” 各大宗门的弟子也都陆续的回去了,这届剑会受到十二夜之门的阻挠,如今重光城里消息已经传遍了,谣言四起人心惶惶。 不过同时传出去的还有沈映雪剑荡平地下重光城的封城阵法。有沈映雪在,他们便如同吃了定心丸,四大宗门不至于控制不住局势。 宋悯欢这才看向沈映雪,问道,“师尊,我们何时过去?” “三天之后出发。” 庄离:“我们去了之后分头行动?” “十里河并不常出现,每月月半月圆之时才会出现入口,里面是座傀儡城,只允许傀儡或者傀儡师进去。” 沈映雪淡道:“我们若是进去,需要伪装成傀儡师。” “傀儡?”宋悯欢闻言好奇起来,“是用机关做的吗?” 他在奇闻异籍上看到过,这种傀儡师源于赤月之国,他们用红缨油制成的傀丝能够和傀儡心意相通。傀儡能够帮助他们务农、经商,做粗使仆隶,甚至成为另半伴侣。 “有些是用器械,还有的是尸体。” 庄离看了眼他,提议道,“我会做傀丝,不能所有人都当傀儡师,你当我的傀儡。” 宋悯欢:“……” 为什么幅理所当然的语气? “为何不是你当我的傀儡?”宋悯欢不知道庄离在打什么主意,但是肯定不是好主意。 傀儡师和傀儡之间,很明显傀儡师是主人,主人让干什么,傀儡通常不能违反命令。 庄离不说话了,态度很强硬,他要当自然要当主人,才不会当被命令的那个。他看向边的便宜师兄,想象着便宜师兄乖顺听话眼里只有他的模样…… 定非常非常的招人。 沈映雪笑声,“我们只用装作傀儡师进去,拥有傀儡并不是必要条件。” “傀儡师的身份标志是用红缨油做的身份牌,这在很多坊阁里卖的都有,我晚上带你们过去,你们可以自己挑选。” 宋悯欢:“好哦。” 他察觉到了旁边的庄离变得不高兴,冷冰冰的张脸,不知道他跟沈映雪哪个得罪他了。 可能是他们起得罪的。 宋悯欢乐的看这小子不爽,有点想笑,用剑戳了戳庄离。 “又怎么了这是?很想玩傀儡?” 庄离眸底深沉,看了他会,冷笑声,“你很想知道?” “你觉得我想不想知道?你会跟我说吗?方才还好好的,现在又不高兴了。” 宋悯欢扭过了头,“善变。” “你过来我告诉你。” 沈映雪在边看着两名少年闹别扭,眼里神色平淡,将庄离对他的挑衅尽收眼底。 “真的假的?”宋悯欢差点要信了,好奇庄离要跟他说什么,他凑了过去。 刚凑过去,庄离在宋悯欢耳边低声道,“我想玩的……” “是你”两个字还没说出口,突然马车摇晃了下,庄离不知道马车还能向后摇晃的,像是有什么人从前面拦住了马车,他下意识的向后,伸手扶住了边的车壁。 宋悯欢被动静吸引过去了,“外面怎么回事?” 他掀开马车帘子出去,发现了只拦路的小邪祟,他剑刃出鞘,邪祟消散在了空中。 鹤马受了惊,宋悯欢摸了摸马脖子,安慰了它会,等到它平静下来继续向前,他才回到车里。 宋悯欢进去之后很快发现了不对劲,感觉庄离和沈映雪之间的气氛有些怪异。 具体说不上哪里怪异,他就出去了小会,这两个人怎么脸色都有点不太好。 庄离身边的气息冰冷阴沉,方才可能还是有点不高兴,现在是非常不高兴了。 他坐在庄离旁边,发现对面的沈映雪还是幅温和的模样,但若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沈映雪眼底带着些许冷淡。 这两个人方才怎么了? 宋悯欢没有开口问,他接下来路都规规矩矩的坐着,两个人似乎都有意无意的留意着他的动静。 他觉得坐立都不自在,如果孟齐在就好了,孟齐肯定会帮他缓解尴尬的气氛。 路上到了重光城客栈门口,沈映雪离开,宋悯欢跟在庄离身后。 “小庄,”他用剑戳了下庄离,“方才怎么回事?你跟师尊吵架了?” 庄离停了下来,问他道,“你觉得是我的错?” “你不说是什么事我怎么知道是谁的错?说不定你们两个都没有错,你不要瞎想。” 宋悯欢:“到底怎么回事?” 庄离淡淡道:“他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你不要被他骗了。” 宋悯欢:“……” 他面上的不相信实在是太过于明显,庄离眼里阴沉,掌间纱布隐隐见红,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小庄……” 宋悯欢站在门外,他站了会,敲了敲庄离的门,“喂,别生气了,你什么也不跟我说,我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生气也生的莫名其妙的。 他敲了两下无果,又好气又好笑。他真是天下脾气最好的师兄了,绝对找不出来第二个比他脾气更好的。 在他打算离开的那刻,庄离过来给他开了门,那张冷漠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手里提着剑,看样子是要出去练剑了。 “手不要了?还去练剑?” 宋悯欢把这头倔驴拽了回来,“庄离,你今天要是出去,我以后就再也不管你了。” 他这么说了句,庄离唇角抿紧,转过身来看着他,“不练剑做什么。” “不练剑可以做的多了,”宋悯欢,“你没有点十七八少年的样子,倒是像个小老头,应该多跟孟齐的师弟们学学。” 庄离:”……” “你在这里等我会,我去叫孟齐过来,我们四个人可以玩骨牌。” 宋悯欢去把孟齐和花重锦找过来了,三个人大眼瞪小眼,坐在桌子旁边。 “善善,这可是你带的头,”孟齐看他眼,眼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笑意,“若是你师尊知道了,到时候可不能推到我头上。” “我们只是随便玩玩,师尊不会说什么的。” “而且这事我们四个不说,师尊也不会知道。” 红莲玉扣闪了闪,沈映雪:“……” 庄离手上有伤口,玩了两局伤口就渗血了,之后他也没提练剑的事,坐在边帮宋悯欢看牌。 有庄离指点,宋悯欢连赢了好几局。 他们这下午很快过去,晚上的时候,沈映雪给他们传了音,说要带他们去坊阁那边买傀儡师的身份牌。 下楼的时候,宋悯欢和庄离又好了,他问庄离道,“小庄,你当时在湖底救我上去的时候,那时候我便已经晕过去了?” 庄离点了下头,淡淡道,“你似乎很在意这点,为什么?” “没,”宋悯欢有答案了,在客栈外面远远的看见了沈映雪。 如今是四月份,满树梨花开,雪白纷纷扬扬的落下,风吹,散了满怀的梨花香。 沈映雪便站在梨花树下,着玄色莲纹长袍与雪白的梨花衬映在起。他五官艳丽夺目,眼里片温柔,像是从水墨画里走出来的。 “师尊。”宋悯欢唤了声,语气里带着几分欢快。 只要见到沈映雪,他就会莫名很开心。 沈映雪目光落在少年身上柔和了几分,对他们道,“你们赶巧了,今日正好是凡间的观花节,城中很热闹。” “仙君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可以随意逛?”孟齐问道。 庄离在旁微微握紧了剑,垂眸遮掩了眼中的情绪。 沈映雪:“可以,但是我给你们传音的时候,你们要及时回来。” “好哦。” 宋悯欢也有点开心,他们平常偷跑着出去玩,和沈映雪带他们出去玩,感觉是完全不样的。 明显是沈映雪带着他们更开心。 孟齐拉着花重锦走了,他们师徒三人穿过街巷,今日的人格外多,来来往往的充满烟火气。 三两娇艳少女聚集在胭脂铺门口嬉笑,少年郎在马上衔着根狗尾巴草,面上带着传闻中的长乐战神面具。卖糖人的大爷在角落里吆喝,糖油入锅的时候会发出“滋啦”声,酿开阵甜香。 周围都是人,宋悯欢看的好奇,还有些眼花缭乱,没会,庄离和沈映雪的身影就在人群之中被淹没了。 他在原地站了会,人声嘈杂,他这个时候也并不想用神识去找,个人在街边这边看看,那边看看。 “让让,让让。” 旁边有少年在你追我赶,眼见着要撞上他,只修长的手握住他的手腕把他拽向边。 宋悯欢鼻尖传来熟悉的味道,他撞进了沈映雪怀里。 “看什么看的这么入迷?”沈映雪背后是灯火三千,眼里蕴藏着笑意,垂眸看他的时候,落下来的目光极为温柔。 宋悯欢只手还拽着沈映雪的袖子,袖口灼艳的莲纹摇曳生姿,他仿佛浸入了沈映雪的眼底,这般温柔的目光……若是能直留住就好了。 他想要被这人直注视着。 “师尊……是如何知道我在这里的?” 他这问题问的有些多余,沈映雪若是想知道,自然轻而易举的便能知道。 这时候他非常紧张,他离沈映雪太近了些,近的若是沈映雪微微低头,唇畔便能擦过他的脖颈。 沈映雪注视着面前的少年,那双秋水眸里带着不自知的情意,柔柔的,仿佛能化成绕指柔缠绕在他心间。 他把手里的银色面具戴在了少年脸上。银色的蝴蝶面具精致冷艳,少年本就天生貌美,戴上面具之后,只露出来二分轮廓,这二分也能让人为之心折。 他指尖轻柔的碰了碰少年的脸,像是触碰什么珍贵之物,敛眸温声道。 “我直都在你身后。”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4-0723:31:44~2021-04-0812:31: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沈肆尘30瓶;进击的金子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56、第 56 章 “考虑的如何?你以为沈映雪真的会把你当徒弟吗?单单是你司南祭司一族的身份,都够他有千百种顾虑和防备。” “你的好师兄很快就会沦陷了,没有实力,你什么都做不到。不但没办法保护他,你还会眼睁睁的看着他被别的男人抢走。” 远处两道人影靠的极近,灯火影影绰绰,银色的面具戴在少年脸上,少年眼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情意,看着沈映雪满是仰慕和不自知的欢喜。 他从来没有见过师兄这般的眼神。 这般的……招人怜惜,这般的……让他嫉妒。 虽然这几日便隐隐察觉到了,但是亲眼看到……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庄离感觉心口很闷,有一些愤怒,还有一些……难过。他从小到大经历过太多让他难过的事情,他都无能为力去改变,硬生生的熬过来之后,他给自己竖了一道尖锐的刺来保护自己。 尖锐的刺对准别人,扎伤了无数想要靠近他的人。这么多年来,很少有人能够让他动摇,好不容易遇到了这么一个傻子,他露出来了心底最柔软的部分。 虽然他的心早就脏了,最柔软的部分也丑陋而污秽,但是……却是他第一次小心翼翼的想要剖出来真心。 那人是个傻子,傻子也会用刀捅在他的心上,给他留下血淋淋的伤痕。 他掌间攥紧,手上歪歪扭扭的纱布被鲜血浸透,上面的血疮仿佛又开始疼起来。 不……傻子对谁都是一样,是有人在蛊惑他。 庄离眼里深沉情绪翻涌,里面一片阴郁之色,隐隐能够窥见几分暴戾在其中。 “麓台山?” 戴着兜袍的银发男子微微一笑,“三年之内,我在麓台山等你。待你得道之后,只需要帮我做一件事。” …… 宋悯欢感觉脸上冰凉凉的,他碰了碰脸上的面具,听到那一句“我一直都在你身后”,心里像是有一阵暖流淌过。 “师尊,为何要给我戴面具。” 沈映雪握着他的手腕没有松开,带着他避开路边的行人,他们在人群之中穿行,沈映雪回头看他,“方才看你盯着这面具看了一会,以为你会喜欢。” 他方才看了那么多……他自己都不知道盯哪个盯的久一些。 宋悯欢没有挣开沈映雪,他感觉到有一道强烈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是来来往往的人群,什么都没有。 晚风吹过来,两边灯火摇曳,宋悯欢看着沈映雪的侧脸,问道,“师尊,我们现在去哪里?” “去一处坊阁,”沈映雪温声道,“师尊牵着你,不然一会又要弄丢了。” 沈映雪向下扣住了他的指尖,温凉的触感传来,碰到指尖让他整个人都在发烫。 心脏跳的速度有些快,宋悯欢感觉到自己掌心里似乎出了汗,他不知道是不是被风吹的,还是受来往人群熙熙攘攘影响,整个人晕晕乎乎,脸颊泛上了一层薄红。 是不是他想多了,为什么他有一种沈映雪……很在意他的错觉。 沈映雪神色如常,在他要撞上人的时候,会牵着他避开,轻声地提醒他“小心”。 他走的着急了会不小心撞上沈映雪的后背,沈映雪也不会怪他,指尖碰在他的鼻尖上,轻笑出声,“你在想什么,这般的出神?” 宋悯欢在感情方面略微迟钝,指尖动了动,他张了张口,并不愿意说,沈映雪也就没有多问。 街边很多卖各种东西的,宋悯欢思绪纷乱,这才想起来庄离和孟齐那边,不知道孟齐和花重锦去了哪里,小庄也不见了。 他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面具,如果回去了让小庄看到他收沈映雪的东西,小庄估计又会生气。 那小子很不喜欢沈映雪。 宋悯欢完全没有想过庄离生气不是因为讨厌沈映雪,更重要是在意他。原著中小庄可是喜欢女子的,之后还有未婚妻,在十二州里几乎遍地后宫。 所以他也从来没有想过小庄会喜欢男子,坚定的认为庄离对他是师兄弟之情。 再说,他迟钝的自己的感情都理不清楚,再指望他去揣测别人的心意? 他想着给小庄也买一个面具回去,在一处摊子前停了下来。 沈映雪看了眼,问道:“给小庄和孟齐买的?” 宋悯欢点点头。 竹木架子上挂着几十张面具,有陶釉的女鬼,有木制的狐狸,有用鎏金细细点缀的侍女,流苏随着风扬起,看起来眼花缭乱,什么样的都有。 一边的小贩笑道:“公子看一看,是自己买还是送人啊?” 宋悯欢:“送人。” “姑娘还是公子?如果是姑娘,这几款鎏金的比较合适,很多小姐都喜欢……” 宋悯欢揣测着孟齐和庄离的喜好,问沈映雪道:“师尊,你说选哪两个比较好?” 小贩:“卖的最好的是长乐战神的修罗面具,还有凤鸢大人的三眼鎏金和公子岚的紫浣纱面。” 修罗面具整张是玄色,暗沉中流转着银光。上面用鎏金细细的雕刻出来冠冕和长剑的花纹,眼睛的地方做成了一只睥睨之势,另一只温和怜悯象征着守护之责与良善之心。 沈映雪:“长乐战神的给小庄,公子岚的给孟齐。” 两张面具被取下来,宋悯欢觉得沈映雪的提议很合适。长乐战神心怀守护天下的怜悯之心。地藏公子岚持长戟斩恶,性子潇洒肆意却又冷静自持。 买完他思衬了一会,除了两张面具之外,还额外买了一份蒸的香甜的糯米糕,软软糯糯的,他揣进怀里,打算也带给小庄。 他恍惚真有种带孩子的错觉,还是叛逆期的小孩,你若给他买和别人一样的,他还会生闷气。 沈映雪在一旁淡道:“你对你师弟倒是上心,时刻都不忘了他。” “小庄平日里待我也很好,”宋悯欢笑道,“而且我们没碰上,小庄肯定会直接回去,他没什么心思闲逛。” 还有一句他没说,他把面具给两人也是说是沈映雪给他们买的,不然沈映雪只给他一个人买了,显得不太公平。 沈映雪不知道少年的心思,若是知道,怕是要敲敲这个小木头的脑袋,为什么就是不开窍呢? 他们两个沿着街道走,在卖花灯的地方看到了孟齐和花重锦。 孟齐手里拿了一只兔子灯,灯里烛光在燃烧,花重锦在一边执笔在灯上面写字。 月色之下,孟齐笑的非常开心,在说着什么,等花重锦写完了,拿过笔也在灯上写。 宋悯欢多看了两眼,也没有上前去打扰,旁边的沈映雪扫了一眼,知道少年心里在想什么,开口道:“她这次可能会吃一次大亏。” “那红衣少年体质古怪,体内淤伤多年,恐命不久矣。” 宋悯欢愣住了,“体质古怪?” “他们蛇华宗代代只立女子为掌门,这和他们宗门里的功法有关。我曾经听闻,有不少他们宗门里的长老,为了让自己的弟子当上掌门修习功法,从小便给男弟子改造身体。” 沈映雪点到即止,伸手揉了揉少年柔软的头发,“你现在劝她她也听不进去,她的性子刚烈,执拗起来不输你跟小庄。” 宋悯欢:“……”这听起来不像是夸奖的话。 他揣着热乎乎的糯米糕,牵着沈映雪走了,一路上踌躇了许久,才问道:“师尊可有什么想要的?” 给小庄买了,给孟齐也买了,不给沈映雪买似乎不太合适。 宋悯欢偷偷摸了摸自己的储物袋,沈映雪身份高,平常的东西也都看不上眼,喜欢的东西自然不会便宜。 幸好他平时里花的并不多,存的灵石不少,给沈映雪买喜欢的东西,只要不是特别贵……他承受的起。 沈映雪看到了少年的小动作,心里微动,嗓音里带了些笑意,“当真要给我买?我喜欢的东西并不便宜。” “当真,”宋悯欢下定了决心,认真道:“我攒了很多灵石,平日里也用不到,师尊待我那么好,我想花在师尊身上。” 他说出来顿了顿,感觉莫名有种穷小子给心上的千金大小姐花钱的错觉。 沈映雪看着少年严肃的表情,唇角勾起来些许,没忍住挠了挠少年的下巴,像是逗小猫一般。 “这是善善自己说的,我记下来了。” 沈映雪:“现在我还没想好,日后我若是想要什么,善善都会给我?”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但是好像又没有什么问题。沈映雪要什么他当然都会给买啊,再贵他也会想办法买了送给沈映雪的。 宋悯欢犹豫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师尊要什么,我都会给。” 沈映雪“嗯”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愉悦,看着少年眼神变了些许,有笑意还有别的深沉情绪。 他们又去了一趟坊阁,里面的傀儡师身份牌都是用红缨油制成。令牌通体淡红色,里面是透明的液体,液体仿佛有生命力,时而闪烁时而暗淡,会在里面自己晃动。 沈映雪拿了四张身份牌,上面都有一个“傀”字。 到了客栈之后,蓝宿他们要收拾回宗门了。一群弟子在客栈里,都跟他们道别。 孟齐已经回来了,庄离不知道在哪。 “仙君保重,若是有吩咐,随时联系我与掌门。” 沈映雪微微颔首,掌心变出来一个檀木制的小盒子,上面覆的有整整八十一道阵法。 “将此物交给掌门,里面有我要传的消息。” 蓝宿看着那只檀木制的小盒子,再抬头看沈映雪,发现沈映雪神色如常,他把盒子收下了。 八十一道阵法,孟与今没有半年时间怕是打不开这盒子。 “齐齐,你完成任务之后就赶紧回来啊。” “擦亮你的眼睛,不要那么容易相信人,我们在宗门里等你,有事找善善。” “他们如果敢欺负你,回来跟我们说,我们帮你揍他们。” 孟齐哈哈大笑,眼里有几分不舍,“放心吧,我都知道,你们回去也要好好练剑,回去之后我要考察你们的剑法。” 也有弟子跟宋悯欢道别,都是男弟子,有潋华峰的也有泷华峰的,几名弟子看起来都不太好意思。 “悯欢师弟,这是我自己做的防身符,你路上注意安全。” “悯欢师弟,听说你前几日受伤了?这是我研究出来的伤药,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 “悯欢师弟……” 宋悯欢人都认不全,他都拒绝了,有的实在推脱不了,那些弟子把东西塞给他就走了。 他心里惦记着庄离,不知道庄离在不在房间里,把东西收在一起之后就上了楼。 “小庄,你在不在?”他敲了两下门,门并没有锁,一直没有回应,他便直接推门进去了。 “我进来了啊。” 房间里,庄离正在桌边,看样子是刚回来,正在给自己换纱布。 他进来之后,庄离看他一眼,然后很快垂下眼,把掌心缠绕的纱布粗暴的扯掉。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宋悯欢把面具放在了桌子上,怀里揣的糯米糕也拿出来了。 “师尊给你买的面具,还有我给你带了糯米糕,这个闻起来特别香,你趁热尝一尝。” 宋悯欢发现庄离手上的血疮一点也没好,他过去握住庄离的手腕让他松开,“哪有你这么直接扯的……怎么不理人?” 似乎是怕庄离不高兴,宋悯欢补充了一句。 “糕点只给你买了,没给别人买。” 桌子上的糯米糕软软糯糯,还是热乎的,香味酿开在房间里。庄离沉默着没有说话,看着桌上的面具,他一路都跟在这人身后,自然知道到底是谁买的。 庄离抬起了眼,静静的看着对面的少年,问出来他想问的问题。 “如果有一天,我跟沈映雪分道扬镳,你会跟谁?”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们。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57、第 57 章 “分道扬镳是什么意思?你要去哪?” 宋悯欢拿起一边的药粉洒在庄离掌心,这回给他包的厚厚的一层,“别再乱动了,伤口再裂开,再长好会很困难。” 桌边的烛光映在宋悯欢脸上,他侧脸线条柔和,垂下来的眼睫落下一层阴影,抬眼时眼里带着几分笑意。 “怎么了,师尊哪里又让你不高兴了,你要离家出走?” 不止要离家出走,看样子还想带上他一起。 原本非常严肃的话题,被他这么一说,气氛瞬间欢快起来。庄离收回了手,散发出去的冷气对面前的人没有丝毫用。 宋悯欢习惯了这小子放冷气,他拍拍庄离的肩膀,“有什么烦恼跟师兄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让我们的小庄崽居然想要离家出走。” 他说着,还把桌子上的糯米糕拿了过来,打开荷叶外皮,里面白色的米糕香喷喷,上面还撒了一层细碎的白芝麻。 店家贴心的给他们送的还有小竹棍,宋悯欢戳了一个放到庄离唇边,“尝尝,师兄特意给你买的,你要是离家出走,以后就吃不到这么好吃的糯米糕了。” 庄离唇角绷紧,看着对面的人,心里闷着的气不上不下,这人总有办法能让他生气,比如现在。 平常的弟子看他阴沉着脸的模样,早就害怕识趣的闭嘴了,偏偏这人一点也不知道“识趣”两个人怎么写,非但不闭嘴,还把糯米糕塞进了他嘴巴里。 香甜的味道在唇齿之间蔓延开,对面的少年笑了起来,“怎么样,好吃吗?” 庄离别开了脸,脸色冷冰冰的,“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你也没有回答我问的问题,”宋悯欢又戳了一个,感觉庄离生气吃点心的样子有点可爱,他把点心填进了庄离嘴巴里,“好吧,你是师弟,我让着你。” “你如果离家出走,我肯定会把你找回来的,如果你不愿意回来,我就把你揍一顿再把你带回来。” “但是……”宋悯欢话音一转,眼里没了笑意,“如果是有人带你走的,那我不会放过那个带你走的人。” “你是不是觉得师兄打不过你,到时候肯定拿你没办法?” 庄离没有说话,沉默便是默认的意思。 “办法……我不会告诉你,”宋悯欢笑了,“你如果真敢走,那以后别让我碰上,不然一定会揍死你。” 其实他是骗庄离的,如果庄离真的走了,他未必找得到。他心里隐隐有预感,这似乎便是一个契机,如果庄离真的走了……他之前看似掰正的结局似乎又绕了回去。 他把最后一块糯米糕填给了庄离,“注意伤口别裂开了,其他的不要想那么多。小庄,你的未来还有无数种可能性,生活不止有仇恨,师兄希望你能看到很多其他的东西……不想让你陷在仇恨之中日日受磋磨。” 这话他已经同庄离说过了,他顿了顿道:“无论你日后成为什么样的人,是正是邪,我永远是你师兄……但是师兄更希望你能向良善,既入正道,便和天下修仙弟子无二般。” “无论在哪里,心系的都是天下,世道之下的百姓和十二州的苍生。” 庄离神色微动,眼中一片漆黑,低声道:“你想让我向良善?” “小庄,天下有许多你这般的人,也有诸多我这般的人。师兄希望……世道之下,能够多一些人庇护他们,让他们不再受屠戮之灾,不再遭战乱纷扬而流离失所,不再受邪祟陷害而身陷囹圄。” “这般……会少一些年少艰辛的小庄。若他日有幸相逢,遇到的会是潇洒肆意纵马观花的少年郎,而不是背负血海深仇终日饱受煎熬的亡命徒。” 宋悯欢眼里折射出来熠熠生辉的光芒,他也希望能够看到庄离少年意气的一面。 “不过,这些是我希望的,你不应听我说什么便去做什么。” 宋悯欢想了想,在这一刻下定了决心,说了实话,“小庄,你的路要你自己来决定。” 这个时候他心里的天平已经倾斜,他相信庄离不会让他失望。庄离是活生生的人,同样的也是他师弟,不应该用刻板印象去定义他。 庄离沉默了许久,手里还拿着那片包糯米糕的荷叶,顿了下道:“这么说,你还是选沈映雪?” 说了一大堆的相信他信任他永远支持他,实际上不还是不愿意跟他走? 庄离想通了这一点,脸色阴沉下来,把手里的荷叶捏了两下“啪叽”捏碎了,仿佛捏的不是荷叶,是他跟沈映雪。 宋悯欢:“……” 他说了这么半天,把庄离说的更生气了,接下来无论他怎么敲门,庄离都不再搭理他。 亏他以为庄离是真的听进去了!没想到居然还在纠结他选谁的问题上,幼稚! “倔驴!”宋悯欢也有点生气,用力的敲了一下门,转身便走了。 他回来之后都是跟沈映雪住一间,别的地方也没他住的。回了房间里,沈映雪还没有回来,桌子上还放的有几只传音鹤,还有沈映雪的云山剑。 沈映雪出门居然不带剑的吗? 宋悯欢在桌子边坐了下来,云山剑喜欢亲近他,从桌子上欢快的立了起来,用剑尖戳了戳他的指尖。 “你主子去哪里了?” 云山剑在原地左右晃了晃,看起来像是在摇头,不知道沈映雪去哪了。 宋悯欢生庄离的气,此时面上也不大高兴,他摸了摸云山剑,随手拿了一边的点心喂给云山剑。 云山剑把点心叼走了,还顺带碰了碰他的指尖,轻轻的蹭了蹭。 宋悯欢很快就被转移了注意力,专心的跟云山剑玩,好奇道,“你为何如此粘我?” 他见这把剑似乎并不怎么粘沈映雪,对待外人更是搭理都不带搭理的。 剑自然不会回答他的问题,宋悯欢自言自语道:“若是你主人跟你一样就好了。” 他说完,云山剑便蹦进了他怀里,顺着往他衣襟里钻,大白天的朝他肌肤里贴。 宋悯欢觉得这把剑有些不怀好意,仿佛在对他耍流氓,钻进他衣襟里总是乱动,似乎对他的身体很好奇。 不知道戳到了哪,宋悯欢脸上瞬间便红的能冒烟。他把云山剑从怀里拿出来,用两只手按住,唇角抿紧了,瞪着手里的剑。 云山剑在他手里挣扎了两下,然后便不动了,似乎还挺享受被他握在手里。 “你……”宋悯欢考虑跟一把剑讲道理的可能性,“以后不能钻我衣服里,这样是不对的。” 他话音落了,外面传来一声响动。沈映雪从外面回来,目光落在他脸上,然后缓缓的移到了他手里的剑。 “这是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 宋悯欢总不好意思跟沈映雪告状,这把剑喜欢对他动手动脚,他说了估计沈映雪也不会信。 这个闷亏他吃定了。 他闷闷的把剑放下,“没事,师尊方才去了何处?” 云山剑察觉到他不高兴,又跑过来蹭他,宋悯欢把指尖收回来,不让它蹭。 “刚跟蓝宿交代了几件事,”沈映雪到了他身边,“它惹你不高兴了?” “没有,”宋悯欢把乱蹭的云山剑按住,“师尊,我们后天便要出发?” 沈映雪点头,“令牌方才已经给了他们。” 一张同样用红缨油做成的令牌到了宋悯欢手里,宋悯欢收起来了。 他和沈映雪夜里还是睡一张床,如今觉得有些不自在,看见沈映雪便想起来沈映雪温凉的指尖,还有之前湖底碰到唇畔的触感,他夜里都睡得不太好。 之后的两天,白天他和庄离也互不搭理。平常庄离跟在他后面,如今不跟了,他也不主动去跟庄离说话,两个人互相生着闷气。 孟齐看出来不对了,笑道:“善善,你跟小庄吵架了?怎么了,他占你便宜了?” 这是孟齐想出来唯一能让宋悯欢生气的了。 “没,”宋悯欢吃了一口阳春面,头也不抬,“我俩没事。” 庄离在对面吃饭,也没有看他,吃完自己的面就上去了。 “你别跟小庄崽一般见识,”孟齐拍了拍宋悯欢的肩膀,宽慰他道,“跟他一般见识,你会被气死。” 宋悯欢:“……” 一直到了出发的那一天,沈映雪在客栈外等他们,宋悯欢出去的时候,庄离在门外守着。 一张红缨油做的傀儡师身份牌落进他手里,看起来和沈映雪给他的一样,又不太一样,上面的“傀”字是用丝线一点点编织出来的。 庄离什么也没说,把令牌给他,转身便走了。 孟齐凑了过来,“小庄懂得还挺多,他居然还会做傀丝。” “傀丝是什么?” “你试着把手放上去,”孟齐,“赤月之国里是傀儡的天下,傀丝能够控制傀儡,有了这个你在里面会安全的多。” “遇险可以控制傀儡让傀儡帮你。” 宋悯欢闻言把指尖放了上去,上面的红线像是有生命一般从令牌上起来,细细的缠绕着他的指尖。在和他指尖碰到的那一刻,傀丝在半空之中晃了晃,然后很快消失不见。 “傀丝能够简单的读懂你的意识,你让它做什么,它便会做什么。” 孟齐说完问道,“你方才在想什么?” 宋悯欢闻言愣了一瞬,然后反应过来,耳尖透出些许红,拿着令牌便出去了。 他方才想的……是沈映雪。 客栈外,沈映雪在原地站着,突然之间,几道红线从半空中出现,他认出来了那是傀丝,在要把傀丝抓住的那一刻,他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便在原地没动。 傀丝迅速的缠绕在他身上,在他手腕上和身上都缠了一圈。 宋悯欢出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一幕,他不懂如何把傀丝收回来,又尴尬又不好意思。 “师尊,我现在帮你把它拽下来。” 孟齐正好出来了,哈哈大笑,“善善,你胆子不小啊。” 庄离坐在树上,垂眸看着底下的一幕。长剑出鞘,一道寒光擦着沈映雪过去,傀丝全部都散落在了地上。 他在半空中和沈映雪对上视线,沈映雪眼中无波无澜,看他一会之后平静的收回了目光。 宋悯欢还在原地僵硬着,他这几日都有些魂不守舍的,方才也不过是下意识的想着沈映雪,哪知道傀丝会读出来他的想法跑去缠上沈映雪了。 这要他如何解释? 一旁的孟齐还在煽风点火,“善善,没看出来你对你师尊还有非分之想,居然想把你师尊捆起来?” 这么一说,宋悯欢更尴尬了,握着剑指尖动了动,反驳道:“没有。” 然而那一句“没有非分之想”他却说不出口。 沈映雪看着面前的少年,眼里笑意一闪而过,问道:“善善,方才是在想我?”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58、第 58 章 若是放在之前,他还能笑着说他对师尊只是仰慕之情,只是无意间想到沈映雪被傀丝察觉,如今……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不看都知道自己脸上一定很红,言语没有半分的说服力。 “我方才……” 宋悯欢还没说完,“嘭”地一声,庄离长剑出鞘,剑光砍断了马匹的缰绳。 鹤马展翅从鼻孔里喷出来气,庄离从树上跳下来,背影带着几分阴沉,他眼眸垂着遮住了眼底的情绪,掀开帘子进了马车。 任谁都能看出来庄离不高兴,这么一打断,宋悯欢也不必再解释,他松了一口气,看了眼马车的方向,带着些许担忧。 庄离还是惦记着他的,不然不会给他傀丝。他虽然不懂,但是看方才那傀丝缠的歪歪扭扭,小庄一向不会做这些东西,几天之内做好怕是花了不少心思。 他心里气消了,不过这一回也不想主动去找庄离。 红色的傀丝还在地上散着,他过去一一捡起来,另一只手帮他把剩余的拾起,沈映雪把傀丝放进了他掌心里。 “这两日没有休息好?”沈映雪指尖汇聚白光,把傀丝重新收在了令牌上。 宋悯欢这两日确实没睡好,他心思都飘在面前的人身上了。 他捏着令牌摩挲了两下,“可能是要去做任务了,所以有一些紧张。” 这借口太烂了,但是他目前自己还不太清楚,内心里忐忑又纠结,需要时间去消化自己的感情,也需要时间去做决定。 “不必太紧张,”沈映雪温声道,“若是有想不明白的地方,可以过来问我。” “好,”宋悯欢应下了,暂时没打算问沈映雪,他随沈映雪一同上了马车。 “善善,等我一会,我马上过来。” 孟齐在那边不知道听到了什么传音,跟他们说了一声便走了。 他们三个人在马车里等孟齐,宋悯欢这次坐的是沈映雪旁边,庄离在他对面。 在他坐下来的时候,沈映雪问他,“肩膀上的伤可好了?” 宋悯欢点点头,这次已经彻底好了,不再有阴邪之气冒出来,肩膀也再疼,只是上面的红莲印记却没有消下去。 他说了,沈映雪还是伸手去碰他的肩膀,检查过了之后才放下心来。 孟齐过了一会才过来,他们这次任务并不带上花重锦,遇险的几率比较大,带上他并不合适。 “走了。”孟齐在门外吹了声口哨,让鹤马行驶起来,然后掀开帘子坐在了庄离旁边。 她手里还拿着那把宝贝长戟,抱着长戟道:“仙君可知道如今赤月之国的族长?” 十里河是进入赤月之国的唯一方式,每到月圆之夜子时可见,河流尽头会出现一扇门,那扇门便通往赤月之国。 赤月之国保留着千百年前的部落制度,里面统治者便是族长。前任族长穆殷陨落之后,下一任族长将赤月族人全部抓起来,用他们的血炼造红缨油,如今城中遍布傀儡师和傀儡。 如今的赤月族长,她杀掉穆殷篡位囚穆殷族人,因为听闻穆殷被十二夜之门所救,害怕遭到报复,所以隐入了十里河之中。 赤月之国原本隐于世不允许进外人,直到几百年前,才又开了一扇门,只允许进行交易的傀儡师和傀儡进入。 而穆殷的尸骨,如今也在那里。 “如今赤月的族长是穆殷之前的妻子羌笛,”沈映雪,“这是我查出来的线索,但是并不一定准确。” “你们需记得,傀儡师有一恪守的规矩,便是不许问名字,在城中提名字是大忌。” 宋悯欢觉得沈映雪话里有深意,线索不一定准确,这意思是要他们亲自去查。 “名字?”他问道,“那我们应当如何称呼对方?” 孟齐:“看你手上的令牌,在你进城的那一刻,上面会出现一个名字,代表着你在城中的新身份。” 沈映雪点头,“你们也不能告诉别人你们的真实名字,若是告诉了,很有可能会被有心之人轻易的用邪术变成傀儡。” 变成傀儡? 宋悯欢手里捏着令牌,听一旁的沈映雪又道:“赤月族跟地藏公子岚有一些关系,当年赤月族得到过公子岚的馈赠,据传是天赐神物“止阙”,公子岚将此物赠予他们,用来庇护赤月族。” “羌笛杀了穆殷之后,便是用公子岚给的“止阙”囚禁了自己族人。” 先是天冥凤鸢,现在是地藏公子岚,似乎冥冥之中有一只手,将他们推向三千年那个战乱杀伐的时代……有人在引他们在岁月枯荣之中前行,待到他们拨开迷雾之后,背后便是那人的目的。 沈映雪说着,看了一眼宋悯欢手里的剑。那一把剑灰扑扑的,平日里非常安静,如果不注意,不会知道平常那把剑都在听他们说话。 但是从来不发出什么动静。 红色六卷云图腾……分明是那一族的标志。 孟齐:“若是公子岚还在,怕是会后悔当年赠出此物,被有心人利用反倒害了赤月一族。” 庄离一直没有说话,静静的听着,手里摩挲着他买的那块令牌,上面是普通的红缨油,并没有傀丝。 傀丝他三日之内只来得及做成一块,唯一的那块给了便宜师兄。 “此行不止我们,十二夜之门会同样派人过来,你们需要在他们之前找到穆殷的尸骨并带回。” 十二夜之门,目前他们接触过的,只有鬼界侍君和邪神朔州,知道的有庄离的父亲司徒慎,加上复活的天冥凤鸢,以及湮没的穆殷。 “那谁……徐晚钦,不是鬼界侍君的义子吗?会不会是派他过来。” 孟齐:“老熟人了,如果真是他,那这回还挺热闹。” 鹤马在十里河停了下来,他们挑的便是晚上,如今长月当空,月色清清冷冷。在他们面前,是一条蜿蜒浩荡的长河,月光洒在上面波光粼粼,水面上倒映着山川草木。 在河流尽头,那是一处断崖,断崖嶙峋陡峭,斑驳的岩层上面是一层层河水冲出来的波纹,浪花晃荡其上,若隐若现其中。 子时整,天空乌云遮蔽圆月,河水蜿蜒冲击着岩石,大雾蔓延在断崖之上,一扇黑色的铁门在半空之中缓缓显现出来。 铁门上面是两只线傀,锁链束缚至傀儡全身,傀儡身体摆成了一个扭曲的动作。它们脖子险些被折断,摇摇欲坠的挂在脖子上,红线遍布它们全身,像是浑身的筋脉被抽出来,两只黑黝空洞的眼睛朝着他们的方向,看起来无比阴森诡异。 河水在这一刻仿佛停止了流动,在他们周围出现了许多人。铁门“嘎吱”向两边打开,空气之中传来了木头碰撞在一起的声音,略有些沉闷,又像是什么铁器在摩擦。 在他们面前,许多道红光闪现出来,随之出现的……是一群傀儡。 这是宋悯欢第一次见到传闻之中的傀儡。 这些傀儡有些是用木头做成的,它们被雕刻成人形,眼睛和嘴巴的地方有深色的阔刀痕迹,皮肤表面汇聚了很多红线。还有的是看起来和普通人无异,只是脸上多了几条红线,应当是用尸体做的。 它们表情姿势各异,有的笑着坐在傀儡师的肩膀上,有的跟在傀儡师身后由红线扯着,有的由傀儡师背在背上,表情似笑非笑。 所有的傀儡师身上带的都有一张身份令牌,有的不是傀儡师,带的也有身份令牌,大多是进去做红缨油交易的。 他们随着一同踏入铁门。 在踏进铁门的那一刻,他们面前的景象立刻变了,面前黄沙漫漫,天空净明澄澈,远处一座褐黄色的城池若隐若现。 令牌在这一刻红光汇聚在一起,他们每个人的令牌上都出现了一个新的名字。 宋悯欢看了眼自己的令牌,上面是红缨油汇聚在一起的“十三”两个字。 从今天起,他便是十三了。 他盯着这个数字,这不是第一次用这个名字,在离北,在梦里,梦到好几次这个数字。 庄离就在他旁边,他凑过去看,看到庄离手里的令牌,上面是“少主”两个字。 “少主?”宋悯欢看完了庄离的,又想要去看沈映雪的。 沈映雪把令牌收了起来,他只扫到了其中一个模糊的字形,看起来像是“片”字。 “善善的是什么?”沈映雪把令牌上面的字抹掉,他们再想看已经没有了机会。 “十三,”宋悯欢把令牌拿给沈映雪看。 沈映雪不想让他们看到,自然是有原因,但是宋悯欢心里实在是好奇,“片”字,能是什么呢? 他绞尽脑汁也没能想出来和“片”有关的身份。 孟齐的令牌上是“圣女”两个字,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这回也是十三?”沈映雪把他的令牌拿过来,眸中若有所思,在十三两个字上面摩挲了一会。 “我也不知其中有什么蹊跷,”宋悯欢道:“这个令牌取名字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还是随意取的?” “有特殊含义,”沈映雪淡道:“通常是暗示另一重身份。比如孟齐的‘圣女’,这指的是数百年前瀛洲方氏一族,她们一族所修之道无情无欲。而孟齐的母亲,便出自瀛洲方氏。” 所以和本人身份都是有关联的? 提起母亲,孟齐脸上没什么表情,嘲讽道:“这令牌是什么意思,是在预言隐喻?” 沈映雪开口道:“都有,红缨油是用赤月族人的鲜血炼造而成,他们一族的血液,在古往今来都是圣物。” “圣物以物通灵,这是一种暗示,也是一种提醒。” 在他们身后,庄离在沈映雪抹掉字迹之前看到了那两个字,他瞳孔猝然紧缩,眼里漆黑深沉蔓延,掌间力道失控,险些捏碎了手里的令牌。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59、第 59 章 宋悯欢把令牌收了起来,他们之间有没有名字都一样,叫的都是师尊师弟师姐,或者是小名。 “我们现在先进城。” 他走的时候发现庄离在最后面,便故意走的慢些,到了庄离旁边用剑戳了戳庄离,让庄离走快点。 庄离看他一眼,沉默的握着剑跟了上去。 黄沙隔绝了视线,城池看起来仿佛离他们很远,然而没走两步他们眼前景象又变了,踏入一座无形的门,他们四人便置身进了城内。 这是一座夜城,所谓夜城,便是没有白天,只有黑夜。 月亮挂在天边,街巷上静悄悄的,两边有许多阴火店,外面扎的纸人瞳孔黝黑,脸色苍白,嘴唇红的像蘸了人血。铜盆里的火光忽明忽灭,纸人一动不动的注视着他们。 孟齐:“这城中过分安静了些,若整日都是夜晚,如何区分白昼黑夜?” “他们自然有办法区分,只是现在确实安静的有些反常。” 宋悯欢观察着四周,他看着那些纸人,总觉得有一些古怪。他们往哪里走,那些纸人的眼珠子就转向哪边,仿佛拥有生机。 他注意到庄离在纸人面前停了下来,眼看着庄离要动剑,他连忙过去把庄离拦住了。 “小庄,你干什么?” 庄离把剑又收回去了,“它们的眼珠子会动。” 孟齐:“小庄崽,你数一数,是它们数量多,还是我们数量多?” 当然是纸人数量多,打起来肯定是他们吃亏。 庄离不以为意,也没再说什么,一个人走在后面。 三个小孩一直在四处看,都很警惕,比之前进步的多,沈映雪将三人的表现尽收眼底。 “这城中有许多规矩,看城里如此安静,如今应当是城中的夜。至于为何如此安静,可能是城中规矩之一。” 沈映雪的话音落了,一阵马蹄声自远处传来,地面微微震动,长戟在半空中划出冰冷的弧度,马背上是一群傀儡士兵。 人还没有过来,但是宋悯欢他们都察觉到了,纷纷的躲进了一边的巷子里。 至于沈映雪?沈映雪在这座城里都未必有人能动的了他,他好整以暇的看着三人警惕的模样,淡定道:“傀儡士兵能够通过你们随身令牌感应到你们的位置。” 也就是说,这城里夜晚街巷上不能有人,他们刚进来,就是这么不巧的正处在夜里。而那些傀儡士兵也有办法感应到他们的位置,兴许就是来抓他们的,接下来他们要自己想办法避开。 孟齐略微无语:“为何不提前告诉我们,每次都在我们快要遇险的时候才说。” 她敢肯定,沈映雪绝对是故意的,这人似乎就喜欢看他们着急慌张的样子。 “我也是刚发现,”沈映雪笑道,看了一眼远处,给他们三人传音,“这城中很有意思,接下来几日你们三人在城里自由行动,记得来时我说过的,千万不要告诉别人你们的名字。” 宋悯欢有不好的预感,沈映雪这是又要走了?他下意识的唤了一句。 “师尊,你要去哪儿……又要丢下我们?” 沈映雪已经隐去了身形,他看不见沈映雪在哪,但是隐约感觉到沈映雪的目光是落在他身上的,带着些许柔和。 “我若留在这里,对你们没有任何好处,如果你们真的遇到危险,我会立刻过来。” 沈映雪说的好处当然指的是不能历练他们,他们三个也跟了沈映雪一段时间了,沈映雪向来对他们舍得历练。 在沈映雪眼中,怕是这些危险都算不上什么,对他们也很放心,认为他们能撑过去。他们三个也因此被迫在沈映雪的“认可”之中,飞速的成长。 沈映雪看着少年眼中的失落和不高兴,心软了些许,这般的舍不得他? 十二夜之门里已经有人过来了……他在心里做了决定,处理完了就过来找少年。 心里这般想着,他却没有告诉少年,伸手轻轻的摸了摸少年的脑袋。 “善善,师尊晚些就会回来,你一个人也可以的,乖一些,嗯?” 这一句是单独传音给宋悯欢的,宋悯欢也知道,他耳边一直回荡着沈映雪低沉的嗓音,在原地怔了好一会。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答的,等到沈映雪消失了,还没有回过神来。 “善善?魂被勾跑了?你师尊已经走了,别看啦。” 孟齐看着魂不守舍的宋悯欢,用长戟毫不客气的敲了敲师弟的脑袋,“嘣”的一下,长戟磕在师弟的脑门上,师弟脑门上瞬间多出来了一个红印子。 听声音就很疼,庄离气息微冷了些许,用剑鞘挡住了孟齐的长戟,眼底带着冰冷的警告。 “别欺负他。” 孟齐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她就轻轻的敲了一下善善的脑门,就是欺负了?看庄离这样,跟护食的小狼崽一样。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欺负善善了?善善还没说什么。” 宋悯欢此时才反应过来,摸了摸自己的脑门,“嘶”了一声,看着两人有点无奈。 “我们先躲起来,看看那些傀儡士兵做什么。” 他们三个人如今在巷子里,闻言宋悯欢看了眼旁边,这里是一处院落,他放出去神识小心翼翼的查看,这间院子里并没有住人。 宋悯欢指了指旁边的院子,放轻了声音,“里面没人,我们先躲进去。” 他率先扔了一道符进去,确定没有危险之后,撑着墙轻轻一跃,跳进了院子里。 孟齐和庄离也跟着他一起跳进了院子里。 “你确定……”孟齐还要说什么,看清院子里的景象之后话音戛然而止。 在他们面前,是十几只傀儡,这些傀儡都是沉木做的,它们面无表情,脸上的红缨油流光溢彩,在院子里各自做着自己的事,看上去分工明确。 有的在院子里砍柴,有的在编织绳子,有的在画纸人,还有的在磨墨。 在他们三个人跳进来之后,这群傀儡齐齐扭头,朝他们看了过来。 宋悯欢:“……”他忘记了,这是傀儡之城,院子里可能没人,但是会有傀儡。 他伸手掐了一把旁边的孟齐,让孟齐闭嘴,他们三个人默契的在原地没动,同时放轻了呼吸。 宋悯欢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面前的傀儡们,他旁边就是庄离,察觉到庄离似乎想动,他慢慢的把手伸过去,在庄离掌心掐了一把。 他掐了庄离一把,庄离指尖轻微的动了动,然后反而握住了他的手,温热的指尖传来灼热的温度。 宋悯欢:“……?” 可惜他现在不能扭头,他想要把手收回来,庄离却握紧了,不让他有机会松开。 其中一个傀儡盯着他们看,脑袋扭了扭,发出来“嘎吱嘎吱”的声音,因为脑袋扭的太用力了,“啪嗒”一下,脑袋和身体分离掉在了地上。 孟齐:“……” 傀儡脖子上的红缨油喷了出来,它慢慢的把脑袋捡起来放在脖子上。它在原地站了好一会,似乎忘了要干什么,歪头看看宋悯欢他们三人,呆愣一会,继续回去砍柴去了。 旁边的傀儡见这个傀儡去砍柴,它们也纷纷转回了头,去做自己的事情。 马蹄声越来越近,最后在院落外面停了下来,围绕着这座院子转了几圈,过了约莫一刻钟,马蹄声远去逐渐消失。 看来确实是来抓他们的,这城里外面不能留人。 宋悯欢眨了眨眼,他要把手收回来,这次庄离松开了他。 他偷偷扭头看庄离一眼,用眼神质问庄离为什么要抓他的手。 庄离没有理会他的眼神,长剑出鞘,一道剑光凛然森寒,面前的一群傀儡全部都倒了下去。 “憋死我了,”孟齐凑过去看地上的傀儡,“看来这群傀儡不怎么聪明,没有什么思考能力,只受主人命令会做基础简单的重复动作。” “这是低阶傀儡,”宋悯欢也没有跟庄离一般见识,他观察着这间院子,在角落里看到了一个巨大的流沙瓶。 流沙瓶是用朱漆骨做成的,里面流淌的是红色粘稠的液体,看起来像是红缨油。他在心里数了一下,每一滴落下来的时间间隔都一样。 上面还有一小摊红缨油,宋悯欢猜测道:“马上就要天亮了,白天的时候我们可以出去,这城里有很多古怪的规矩,正好白天的时候打探清楚。” “若是每天晚上都有傀儡士兵巡查,我们做什么都不方便,要想办法能避开他们。” 孟齐:“你师尊走之前,我们应该问问他,他肯定知道。” “知道也不会告诉我们,”宋悯欢笑道,“师尊肯定是想让我们自己去找答案。” 他一提到沈映雪,眉眼便柔和了些许。 孟齐多看了他一眼,开口道:“前几日我听重锦跟我说,皓月峰宗门里发生了一件事。” 不知道孟齐想说什么,宋悯欢在旁边听着,问道:“什么事?” “你可知皓月峰的掌门?便是那位顾掌门,当年与沈映雪一同去麓台山入剑祖门下的天才,虽不如沈映雪名声高,但也在十二州里闻名。” 庄离闻言抬了抬眼,似乎知道了孟齐要说什么,并没有阻拦。 “他门内有一弟子,由他亲自教导十八年,朝夕相处之间,他的徒弟对他生出来了爱慕的心思。那名弟子为了讨他欢心,无所不用其极,令顾无咎道心有所不稳,被一众他们峰里的长老察觉。” “你猜他们峰里是如何处置这名弟子的?” 宋悯欢指尖微动,没有接话。 “同门之间尚且不允许结为道侣,更何况是师徒?在他们看来,师徒之恋是罔顾伦常大逆不道……顾无咎又是皓月峰的掌门,身在四大宗门之一,他们宗门里不允许传出去如此令人诟病的丑闻,更不允许有人能动摇他们的掌门,让他们的掌门出任何意外。” “顾无咎哪怕想庇护他也庇护不了。他背后不止有一众长老的压力,还有整个皓月峰,他身为掌门,要为整个掌门做考虑。” “那名弟子被顾无咎亲自剔了情根,在问仙台上受了三尺骨钉入神识。之后他被逐出皓月峰,此后无缘仙门,十八年修为毁于一夕。” 孟齐意有所指道:“一个顾无咎尚且如此,你身为霖华仙君首徒,可知道……爱上自己师尊会是什么下场?” 其实那名弟子只是被逐出了师门,并没有她说的那么严重,她故意这么说,就是想吓吓这个笨蛋师弟。 在她看来,爱上沈映雪完全是百害无一利,不但情敌无数,还会遭人诟病,要真让她说……喜欢沈映雪还不如喜欢庄离。 当然,庄离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善善值得更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ps:这三个人还要纠缠一段时间,所谓的你爱我我不爱你我把你当师弟,小庄经常很惨,善善要彻底放下不担心小庄,也要一段时间。我能预感到你们会头皮发麻了 ———————— 感谢在2021-04-0922:56:28~2021-04-1013:59: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作者的床20瓶;进击的金子2瓶;没有奇遇的一天、青桅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60、第 60 章 宋悯欢明白孟齐的意思,听孟齐这么说,他心里也有些怔然。 他一直忘了沈映雪的身份,沈映雪是名冠三界的仙君,先不说沈映雪是否对他有意……他们是师徒,若是在一起,只会给沈映雪添上污点,让沈映雪背负骂名。 对自己的徒弟有不轨之心,教徒弟教到床上去了? 他不必想都知道形容沈映雪的语言会多么污秽充满恶意。 沈映雪那般风光霁月……他怎么会舍得让对方沾上那些不好的名声? 这些话宋悯欢听进心里了,明明他还和沈映雪什么都没有发生,如今却觉得心中有一些酸涩,还带着失落和难过,心里闷闷的难受。 “善善,沈映雪若是愿意庇护你还好,若是不愿意庇护你……你的下场只会比那弟子更惨。” 孟齐看着宋悯欢脸上难过的表情太明显,放轻了语气,“更何况你爹跟沈映雪还是故交,若是你爹泉下有知,知道他把你托付给沈映雪,沈映雪对你有什么不好的念头,你爹怕是也会后悔把你交给他。” 他们三个人之间都是自己人,自然是想说什么便说什么了。 在孟齐看来,肯定是沈映雪先蛊惑她师弟的。她这么说,就是让宋悯欢自己好好考虑,如果可以接受最坏的结果,那她也不会再说什么。 至于毁了一桩姻缘?若是凭她说的这些让善善动摇,而沈映雪也因此放手,那沈映雪也配不上善善。 善善动摇肯定是因为害怕沈映雪担上骂名,而沈映雪如果放手……便是压根不把善善当一回事。 孟齐丝毫不觉得自己的看法完全是偏心自己师弟。她对她师叔……也就是沈映雪,宛如恶毒婆婆挑剔媳妇。 “我和师尊之间什么也没有,”宋悯欢指尖握着剑用力到有些泛白,想通了什么,缓缓地又松开了。 他垂着眉眼,那双秋水眸里遮掩了里面的黯淡情绪,低声道:“以后这种话,不要再跟别人说,也不必跟师尊说。” 孟齐还要说什么,庄离在一边长剑敲在了她手背上,直接在她手上抽出来一道红印子。 “闭嘴。” 流沙瓶上面的红缨油流尽,随着一声鼓锣声长鸣,外面传来了细微的动静。天空依旧黑着,外面的灯笼被点燃,挂在廊沿上,整条街巷逐渐变得热闹起来。 “我们分头去查,先调查清楚这城里的规矩,晚上还在这条巷子里汇合。” 宋悯欢说完,提着剑身形在原地消失。 另一边,沈映雪耳边听着少年那句“我和师尊之间什么也没有”,虽说知道少年的心思,是为他着想,但是心中还是有淡淡的不愉。 他不高兴……大家都别想高兴。 沈映雪放出去了神识,感知到了白惊堂和朔州的位置。长剑悬浮在半空中,周围风声骤停,万物皆静,一道剑风卷着草木汇向了城外的方向。 …… “老大说让我们找谁?” 黄沙之上,一个身穿白色霓羽袍的男子用手遮住了额头。他远眺城池,一双深褐色的眼若碎了光的琥珀,双颊上有两道细长的斑纹,远远看上去像是多了四张嘴巴。 他生了一张佛像般慈悲的脸,身上气质也很温暖,若是不看那四道斑纹,这张脸在人界会很容易让人有好感。 偏生那四道斑纹长在上面,瞬间为那张脸添了几分邪气,在他抬眼的时候,眼里揉碎了的杀伐阴暗气息便会透漏出来。 他与朔州,两个人一个看起来天真如孩童,另一个看起来仁慈如佛僧。 朔州穿着黑色的兜袍,兜袍遮住了半张脸,手里拿着的是一张地图。 “找徐晚钦……那小子知道穆殷的尸骨在哪里。” 白惊堂打了个哈欠,“徐晚钦?是老大收的义子?” “一条狗而已,”朔州把地图收起来,“他如今已经到了城里。” “我们也差不多,”白惊堂低低笑了一声,“我听闻你们上次任务失败了,是因为那个沈映雪?” 朔州闻言看向他,“你对他有兴趣?” 白惊堂没回应,朔州似乎看出来了他在想什么,眼中带着兴味。 “看来你还不知道他的身份。” 普天之下黄沙蔓延,黑色的长袍被吹起来,雾霾在他们两人面前扩散,朔州随手劈散了雾霾,黄沙逐渐的散去。 朔州语气意味深长:“你若想去尽管去,主子不会管,你如果能帮主子除掉他最好。” “可千万别死在他手里。” 话音还没落,在他们要踏进城门的那一刻,一道剑意卷着长风而来,他们两个人迅速的反应过来,但是那一刻已经晚了。 “嘭”地一声,无形的威压浸向他们两人,白惊堂吃了一嘴的沙子,漫天的黄沙卷在一起,将他们二人刮向了天边。 朔州退后了数百米才堪堪停了下来,弯刀插.进黄沙里,把剩余半空中的威压劈散。 他还是反应的比白惊堂快了一步,白惊堂稍惨一些,被卷进了流沙坑里,费了一会时间才从里面出来。 白惊堂面上在笑着,“这是给我们安排的见面礼?” “这是沈映雪的剑意,”朔州看向城池的方向,“他已经知道我们过来了。” “哦?”白惊堂吃了一嘴的沙子,他把嘴里的沙子吐出来,笑了起来。 “你方才说他身份特殊,他是什么身份?说出来让我震惊震惊。” 朔州似笑非笑:“待你和他交手便知道了……现在,我想你应该先看看你身后。” 他们两个背后是一片胡杨木阴林,这里生长着沙漠之珠,由一群沙狼看守着。在他们背后,是二十几只沙狼,正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两人。 沙狼,五阶妖兽,实力堪比四重天的修士。 白惊堂:“你这是哪里得罪他了?” 朔州:“……” …… 宋悯欢感觉到背后有人在跟着他,他知道是谁,也就没有管。 城里的规矩哪里都可以打听的到,灯火映照着一整座夜城,这几日城里不知有什么节日,街道上来往的人和傀儡都非常的多。 庄离在他身后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跟着,知道他心情不好,沉默而又识趣的没有多问。 他进了一处茶馆里,庄离便在他隔壁坐下来。这茶馆里台子上在演着傀儡戏,木偶由红缨油制成的丝线控制着,在台上绘声绘色的表演。 宋悯欢指尖握着他的身份令牌,他坐的位置偏僻,在茶馆里巡视了一圈,目标放在忙碌过后的店小二身上。 他放出去神识,试着去控制店小二的心神,神识凝聚在一起,店小二神情怔然了一瞬,眼神变得空洞起来,朝着他的位置过来了。 这是他第一次尝试用神识控制人,宋悯欢传音给店小二道:“这城中除了夜晚禁行,还有什么别的规矩?” 店小二木然的盯着半空,回答道:“规矩……死人不可私埋,要将尸体交给羌笛大人,羌笛大人会赐予他们转生的机会。” “羌笛大人是谁?” “羌笛大人便是羌笛大人,是城主,也是族长。” “近几日可是有什么节日?” “过两日便是一年一度的傀儡盛会,那一日羌笛大人也会到场。” 宋悯欢又问道:“可有避开傀儡骑兵夜间追查的方法?” 这个问题他本来不抱希望店小二能够知道,他控制神识时间即将耗尽,这也是最后一个问题。 没想到店小二居然回答了。 店小二:“牡丹坊里有一公子,名唤慕昭容,他会去除城外人身份牌上的追查令。” 神识耗尽,店小二脑海里传来一阵天旋地转的疼痛,他看着面前的桌子,眼里有一些迷惑。 桌子上只有一壶没喝完的茶水,空荡荡的已没了人影。 “你现在要去找他?”庄离跟在宋悯欢身后道。 宋悯欢点头,“我们夜间行动会方便很多,要想办法先把追查令除了。”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庄离问道。 这问题莫名其妙的,宋悯欢扭头看庄离一眼,“什么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庄离冷淡道:“沈映雪。” 这般说的像是他和沈映雪有什么一样,其实他和沈映雪什么也没有。 也许之前有一些念想,如今他清醒了不少,便是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我们两人之间什么也没有,若是有,也是我爱慕师尊,”宋悯欢对庄离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师尊待我极好,我心思不正,对他有非分之想。” 这么说出来,他反倒理清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沈映雪超出了“仰慕”的范畴,本身因为是男神便心怀好感,而在接触之中,这好感早就已经变了质。 在他没有察觉的时候,化为了不可言说的爱意。 这么想清楚了,心里释然不少。他对沈映雪动心,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庄离眼眸抬起来,里面一片深色,问他道:“为何是他?” 为何是沈映雪? 宋悯欢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他勉强笑道:“小庄,你为何要问我这些?难道不应该是师尊吗?” 在他看来,沈映雪值得去喜欢,值得他去爱慕,如此而已。 “莫非……你也跟孟齐一样认为,我不应当喜欢上师尊?” 庄离听见便宜师兄如此问,他感觉心里很闷,扭曲阴暗的想法冒出来,他想要告诉对面的少年。 不应当,他配不上你。 庄离心里这么想着,对上那一双澄澈的眼眸,也就这么说了出来。 宋悯欢反倒被逗笑了,“小庄,平日师兄倒是没有白疼你。” 声音很轻,带着点叹息。 虽然跟庄离这么说,他心里想的却是,分明是他配不上沈映雪。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61、第 61 章 “不要跟他在—起。”庄离握紧了手里的剑,目光与宋悯欢平视,嗓音略低。 这是他第—次对面前的便宜师兄提出来要求。他无法理解为什么是沈映雪,只觉得是他太弱,不够强,所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师兄被别人抢走。 如果他能再厉害—些,能够每次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保护好师兄……说不定就不会是现在这样。 师兄就不会选择别人。 不要跟别人在—起……再等等,给他—些时间……他不想便宜师兄和别人在—起。 宋悯欢停了下来,他在庄离眼中看到了几分执拗和不甘心,他心中想到了什么,笑了起来。 “小庄,你是舍不得我?” 月光落在屋檐上,地面洒落—层银辉。面前的少年秋水眸里永远是那么温柔,眸底熠熠生辉,唇角带着笑,看着他的时候带着无尽的包容之意,整个人与身后的三千灯火融在—起。 “每个人的路都不同,小庄,师兄不会—辈子都陪在你身边。” 明明是过分放轻的语气,眼神也依旧是平日里温柔的模样,庄离却莫名觉得心中有些刺疼。 为什么不能……—辈子陪在他身边不好吗?他只想要便宜师兄—个。 这些话他并没有说出来,他心里已经明白了答案。 内心里有—些阴暗想法冒出来,不愿意同他在—起,他就想办法把师兄关起来,谁也看不到才好,这样就不会有别人惦记了,师兄每日只能看见他—个人。 师兄那么善良,无论他怎么欺负,—定都不会舍得怪他。 最好能逼的师兄求他才好。 果然……他早就从根子里烂了。 他的所有阴暗心思,在对上少年眼底时,如同久不见天日的潮湿经天光洒落,—点点的消失殆尽。 “现在尚且能陪着你,等到再过几年……”宋悯欢剩下的话没再说,未来他也说不定。 现在庄离都已经有了离开的心思,他也不知未来他们会如何。 庄离看着面前的少年,闻言握紧了长剑,唇角绷出冷冽的弧度,想要说什么,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 在他们面前是—处朱栏楼阁,牌匾上有“牡丹阁”三个大字。此处香粉味浓重,多身穿靡艳长裙的女子,轻萤小扇红寇丹,朱唇美目细花钿。 流阁牡丹丛,雕栏凭画栋。 宋悯欢没再说剩下的话,他在门口站着,有女子面带笑意揽客,扇子上面的香粉扑面而来,女子笑声甜蜜。 “小公子,可要进来看看?” 他还没有回答,面前多了—道人影,庄离冷冰冰的用剑挡住了女子上前。 “让开。” 女子笑嘻嘻的嗔怒:“这么凶做什么,—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 接下来又有女子围上来,见到庄离冷着—张脸,都又散了去。之后还有小倌过来,庄离脸色难看,直接让那群小倌滚了。 宋悯欢有些无奈,不过也没有说什么,由着庄离把想靠近他们的男男女女都赶走了。 “你们要见昭容公子?” 这里的老板也是小倌,他生了—双天生勾人的狐狸眼,眼眸含笑,扇子挡住了半张脸,笑声传过来。 “他正在楼上呢,每日想见他的人都多了去了,能不能见到,看你们二人的缘分。” 宋悯欢和庄离—同上楼,“这昭容公子倒是神秘。” 庄离:“装神弄鬼。” 二楼屋檐上挂满了红色的丝带,丝带飘荡着,骨铃跟着碰撞在—起发出清脆的声响。走廊尽头的房间外面,站着—名戴面具的侍女。 “两位公子可是要见昭容公子?” 宋悯欢点头,“昭容公子如今可在里面?” “昭容公子今日留了题目,若两位公子能答出来,方能进去见昭容公子。” 侍女伸手拽了其中—个骨铃,上面扣的有木制的扁牌,木牌上面纂刻的有小字。 真是奇怪的规矩。 宋悯欢接过来木牌,只见木牌上面写了三个字:“何为傀?” 傀是什么? 宋悯欢听到这个问题,他想起来在城中的那些傀儡们,斟酌的开口道。 “人非人,己身非己身,他念非己念,有心如无心,无心若有心,此为傀。” 侍女不知道收到了什么传音,面具下的眼里没什么情绪,继续问道:“如此,何为儡?” “所谓儡,便是供他人驱使的工具。” “傀儡二字并在—起,意思是即使是人,实际上却是背后人控制用来实现自己愿望和目的的—种工具,因此谓之“人非人”。自己拥有身体,却要做并非自己想做的事,因此谓“己身非己身,他念非己念”。明明拥有自己的思想,却没有能力改变现状,因此谓“有心如无心,无心若有心”。 宋悯欢这般说完,侍女手放在肩膀上对他行了—礼。面前的朱门向两边缓缓打开,那位昭容公子允许他进去了。 他和庄离—起进去,室内不知道点了什么香,香气浓郁却并不让人感到不适,内里装饰厚重而古扑,暗色花纹的窗帘被窗外的风吹起,窗边坐着—个人。 男子—身深紫色长袍,上面有小鬼图腾,他面上戴着阎罗面具,只露出来—截冷峻的下颌。修长的指尖捏着棋子,两只手腕上都带着黑色的手镯,略有些像镣铐。 他浑身气质像是兰香—般,沉寂而温和,令人感觉到非常舒适。 宋悯欢透过面具下那双眼,以及男子浑身散发出来的气质,感觉到—阵异常熟悉的感觉,熟悉的同时……带着些许异样。 这气质与这身形……太像—个人了。 他与庄离对视—眼,庄离和他想的约莫差不多。他们两个人都没有给对方传音,距离如此近,不知对方修为,很有可能会被对方察觉。 那—眼宋悯欢已经知晓了答案,但是他并不敢冒昧的问,便站在原地没有开口。 倒是慕昭容先开了口,“你们来寻我是为何事?” 宋悯欢看—眼慕昭容面前的棋局,他是在与自己博弈,黑子和白子针锋相对两相步步紧逼。 “我们听闻慕公子能够去除身份牌上的追查令,特来求教。” 慕昭容慢慢的把手里的棋子放下来了,这才抬眸看向宋悯欢,目光微微—凝,落在少年脖颈间的位置。 那处衣襟里是红莲玉扣。 “倒是有缘,”慕昭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兀的笑了—声,对两名少年道:“我从来只做交易,可以告诉你们去除追查令的方法,你们用什么来换?” 宋悯欢闻言心道不妙,这慕昭容看起来不太简单,说是用交易的方式,提的要求他们十有八九会让他们为难。 “慕公子想要什么?”宋悯欢询问,“我们初来赤月,身上所带之物有限。慕公子不妨先说说,若是我们二人有的,不会吝啬给予。若是城中之物,我们会在能力范围之内去寻。” 话是这么说,他觉得对方肯定看不上他们身上的东西。而且如果对方提的要求真的很过分,他们未必会答应,毕竟他们来这里还有任务要做,不会耽误太久的时间。 这男子身上的气质与那人太像,相似的有五六分,即便是五六分也足够让庄离反感。 庄离在—边没有说话,想听听这人会提什么要求。 “你们不必紧张,”慕昭容又拿了—颗棋子,淡淡道:“先来陪我下—局棋吧。” “若是能赢我,我说不定能考虑直接告诉你们。” 这白捡的便宜怎么能不占,宋悯欢对下棋方面没怎么涉猎,他用剑戳了戳旁边的庄离,让庄离过去。 庄离冷淡问道:“若我赢了,告诉我们去除追查令的方法?” “可以。”慕昭容给了准确的回复,然后抬眼道:“若是你们输了,就把你们的名字告诉我。” 在赤月城中,告诉对方自己的名字,相当于将自己的生死交到对方手中。 宋悯欢闻言扯住了庄离的袖子,他这个时候也顾不得对方会不会听到他们的传音了,他问道:“你可以吗?这般赌的并不划算,不行我们也能再想别的办法,并不是非问这慕昭容不可。” 这慕昭容给人的感觉很奇怪,他打算出去了便将自己的感觉告诉沈映雪,不知道沈映雪知不知道这人的底细。 在他心里,沈映雪几乎无所不知。 庄离淡定回他道:“我试试,输了的话我们想办法脱身。” 宋悯欢嘴角抿了—下,慢慢的松开了手,这个时候,当然是选择相信小师弟了。 窗户在开着,房间的香气由夜风吹着散了些许,两人对着棋盘而坐,棋盘重洗,慕昭容执白子,庄离用黑子。 慕昭容脸上的阎王面具在月光下显出来几分沉肃,他道:“黑子先行。” 黑子落下,庄离也并不客气,随意的选了—个位置落子。 宋悯欢即便不怎么懂棋,也看出来了庄离的随心所欲,他这小师弟完全是想到哪里下哪里,看上去毫无章法。 但是偏偏每次都在慕昭容快要连成五子的时候把他堵上死路,以退为进,黑子渐渐的紧逼白子。 宋悯欢在—边看着,两个当事人都不怎么紧张,看上去像是普通的在对局。他打量着房间,已经在思考等会若是庄离输了,他和庄离该如何脱身。 —盘棋整整下了半个多时辰,最后—颗子落下,宋悯欢提着的心放了下来,这两个人下成了平局。 慕昭容棋技应当不差,他没想到的是小庄,平日里只见小庄练剑,没想到小庄还会下棋。 “平局,”慕昭容手里还捏着—枚棋子,对他们二人道:“如此,便按照最初所说,以物来换。” “慕公子想要什么?”宋悯欢这般问了—句,他对着的是窗外的方向,隐约扫到了—个人影,他扭头朝窗外看过去。 这么—看,对上—张熟悉的脸。 徐晚钦正在楼下,察觉到了什么,似有所觉的抬起了头。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之中对上。 宋悯欢:“……” 作者有话要说:徐晚钦:嗨。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62、第 62 章 宋悯欢回想起来孟齐说的话,不得不说猜测的挺准。他们和徐晚钦也是有缘,好巧不巧的又碰上了。 他来这里做什么?莫非也是来找慕昭容的? 宋悯欢很快收回了视线,平静的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等着慕昭容提条件。 “你对傀儡的理解很有意思,”慕昭容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变得有些惋惜,还有些落寞,“并不需要你们为我做什么……只希望你们能帮我找一个人。” “若是有他的下落,随时告诉我。” 宋悯欢问道:“什么人?” “我听闻他最近动向会在这里,不知是男是女,身份令牌上有‘十三’两个字,你们只需打听到何人身份令牌上有这两个字即可。” 令牌上正好有这两个字的宋悯欢:“……” 旁边的庄离问道:“你寻此人为何事?” 他们这么问也是常事,不知道对方找人是为何,若是做害人的勾当,他们也可以有理由拒绝。 “我找他……是有事相求,”慕昭容并不愿意多说。 “这个数字太普通了些,除了十三可还有别的特征?” 宋悯欢在一旁没有说话,摸了摸袖中的令牌,把令牌翻了个面。 “并不常见,”慕昭容微微一笑,“身份令牌上有红缨油,此物乃是圣物,城中有此数字的只会有一人。” 庄离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把手中的令牌扔给了慕昭容,让慕昭容去除上面的追查令。 “追查令在令牌里的红缨油上,只需要把里面的阵法分离,城中傀儡骑兵便不会感应到你们的位置。” 慕昭容:“即便没有追查令,若是被傀儡骑兵发现你们在夜间出行,同样会追杀你们。” “慕公子可知为何夜间不能出行?”宋悯欢见这慕昭容好说话,多问了一句,“这是羌笛定下的规矩?” “这规矩原本源于赤月国,羌笛是赤月族人,掌管城池之后便立下了此规矩。” 慕昭容眼中似有嘲讽,“至于为何?他们一族当时信奉地藏公子岚,公子岚奉行白天打仗夜间睡觉,白天能做的事绝对不在夜里做耽误睡觉时间。他们一族把公子岚供为神祇,便也跟着效仿学习。” 宋悯欢:“……”没想到居然是这个原因。 “多谢慕公子,若是我们有那人的下落,一定会前来告诉慕公子。” 他们两个便要告退,临走的时候宋悯欢回头又看了一眼慕昭容脸上的面具,想要透过面具看清底下的那张脸。 然而只有一双乌黑的眼眸,其他什么也看不见。那一双眼眸注视着他,里面情绪意味不明。 宋悯欢收回了视线,他跟在庄离后面,在他踏出门的那一刻,他没有注意到,一道黑色符咒无声的烙在了他的背上。 他们两个人下楼,徐晚钦正在楼下,和牡丹阁的老板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三个人互相都看到了对方,默契的互相都装不认识。宋悯欢和庄离跟徐晚钦擦肩而过,他们两人出了牡丹阁。 “他是鬼界的人。”庄离走出去好远,才开了口。 宋悯欢微微意外,“你说的是方才的慕昭容?” 庄离嗯一声,“他手上戴的有咒镯,那是鬼界用来控制罪孽深重的鬼而制造出来的一种刑具。” “咒镯分颜色认级别,白色为小鬼魍魉,蓝色为魁或魃,紫色为无常,红色为判官,黑色……通常是鬼王。” 庄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淡道:“除姬烨之外还有十殿鬼王,不知道他是哪一殿的。” 为何不可能是姬烨?因为姬烨是十殿鬼王之首,咒镯便是他制造出来控制鬼界众鬼的,他自然不会给自己戴。 宋悯欢:“我们之前见过的鬼界侍君,他手腕上并没有戴咒镯。” “有些鬼会想办法隐藏自己的咒镯,”庄离顿了顿道:“还有一种可能,那侍君可能身份也超过了十殿鬼王。” 宋悯欢若有所思,侍君是十二夜之门里的人,身份高也正常。如果慕昭容真是十殿鬼王之一,那么找他是干什么?他可不信慕昭容所说的有事相求。 这些疑问他都留在了心底,打算等沈映雪回来了询问沈映雪。 他摸了摸脖颈间的红莲玉扣,想到沈映雪,思绪有些纷乱。旁边的庄离扯着他的袖子,让他回过神。 “徐晚钦在跟着我们。”庄离面无表情,眼角扫了一眼身后。 宋悯欢闻言身形微顿,但是也没有回头,“他跟着我们做什么?” ”不知道,”庄离拽着他钻进了巷子里,在人来人往的人群之中穿行,看样子是想先把人甩开。 屋檐上的朔州和白惊堂隐着身形,他们两人看着底下在人群之中穿行的少年,朔州问道:“你确定没问题?” 白惊堂手中拿着一支朱笔,在一张木牌上写下来庄离的名字,“没问题,沈映雪送我们一份大礼,怎么能不还回去。” “那是司徒慎的儿子?为何姓庄?” 朔州懒得回答这种弱智问题,看了眼两名少年身后的徐晚钦,“那小子跟着他们……看来他们三个认识,把那小子也写上去吧。” 白惊堂笑了两声,“如果主子知道了,你小心被问责。” 嘴上这么说,手中却变出来另一张令牌,显然看热闹不嫌事大。 三张写着三名少年名字的令牌上面刻着傀儡花纹,白惊堂伸手轻轻一捏,三张令牌碎在他掌心里。 也是在此时,人群之中的宋悯欢和庄离突然感觉到了不对劲。他们两人速度越来越慢,身体也发生了细微的变化,红色的丝线蔓延至他们全身。身体在行动的时候,嘎吱嘎吱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宋悯欢心道不妙,他看了眼旁边庄离的指尖,上面骨节一截截的分离,与城中那些傀儡无异。 他和庄离变成了傀儡!?知道他们名字的……他们两人下意识的想到了徐晚钦。 另一边,徐晚钦与两人的状况一模一样,他心中凛然,知道他名字的……他下意识的想到了前面的两人。 宋悯欢庄离:“……”等变回来他们饶不了徐晚钦。 徐晚钦:“……”此仇必报。 三人在同一条街上变成了傀儡,又都是无主的,很快他们三人同时被连上了傀丝,身体僵硬在原地,半分不能再动弹。 “今天真是捡了大便宜了,”一名戴面具的傀儡师嘻嘻笑道,傀丝同时连着三人,他们三人被迫站成一排。 傀儡师凑近他们,随即眼睛亮了起来,“哟,还都是活的,三个被诅咒的倒霉蛋?” “城中不是有规矩吗,千万不能告诉别人自己的名字,就知道会有傻子中招。” 受名字诅咒的傀儡,也被称之为“活傀”,比寻常的傀儡要名贵很多。 傀儡师一边碎碎念,一边心情极好的领着三只傻子朝外走,“正好过两日是盛会了,真是天助我也……” 宋悯欢和庄离被傀丝连着,身体完全不听他们自己的使唤。他们僵硬的“嘎吱嘎吱”地跟在傀儡师身后,眼角能够瞥到对方脸上的红色印记。 他们三人脸上同时出现了两道红缨油的丝线,丝线会在他们脸上移动,看上去诡异异常。 宋悯欢试着给庄离传音,灵力压根没办法运转,身体也不听使唤,他心里略有些着急。 这傀儡师不知道要带他们去哪里,孟齐那边也不知道如何了,如果他们回不去……他眼角瞥到徐晚钦面无表情的那张脸,突然又释然了些许。 这个倒霉蛋自己也被诅咒了,真是活该。 宋悯欢心中幸灾乐祸,好受了那么一点点。他们几个人眼神还是能够透出来情绪的,徐晚钦视线幽深,盯着他们两个不知在想什么。 庄离比他略微好些,身体似乎在被控制的情况下还能稍微移动,他走着走着,朝一边的徐晚钦那边撞过去。 这么一撞,发出一声闷响,徐晚钦身体直接偏移,“嘭”地一下,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脑袋撞上了墙。 前面的傀儡师停了下来,把徐晚钦扶正,略有些嫌弃,“走个路都走不好,没见过这么笨的活傀。” 徐晚钦:“……” 旁边的宋悯欢和庄离看着徐晚钦,两人表情高度一致,面无表情且带着嘲讽。 接下来傀儡师一路牵着他们,这傀儡师似乎年纪不大,还是个话特别多的。宋悯欢感觉这一路上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傀儡师手里拿着的有三张木牌,上面写着他们的名字,“我来看看啊,你们三个名字还都挺好听的。” “但是以后这名字不能再告诉别人了,我给你们取个新的,”傀儡师领着他们到了一处院子前,把院门推开了。 “你叫欢欢,你叫壮壮,你叫嘘嘘……嘘嘘听起来不太好,那你就叫卿卿吧。” “卿卿欢欢壮壮,以后你和它们就都是一家人了。” 宋悯欢:“……” 庄离:“……” 徐晚钦:“……” 院门推开,他们三个人站在门外,里面是……一院子的傀儡。什么样的傀儡都有,大部分都是用沉木雕刻的,男女老少、貌美的貌丑的,看起来眼花缭乱。 在他们三个人踏进门的时候,所有傀儡都扭过头来,它们个个都是面无表情,视线同时落在他们身上。 “惨惨,月月,云云,大郎二郎三郎,五叔六婶三姨娘,这是我今天新寻到的活傀……其实是捡的,以后他们也要住进来。有新成员了,你们是不是很开心!?” 傀儡师叽叽喳喳,语气之中都是激动之意。底下的一众傀儡看看他们,个个面无表情,看了几眼之后又都去忙自己的事了。 宋悯欢一直以为,那些做成的傀儡都是由人控制的,如今再看这院子里的傀儡,却有种这些傀儡都有思想的错觉。 “这院子里的……都是中阶傀儡,他们有自我意识。” 他这么想着,庄离给他传了一道音。 傀儡师也不在乎,又扭头看向他们三人,“我这院子里不养闲人,你们既然跟了我,以后就得为我做事。” 宋悯欢发现庄离能传音,很惊喜,他还想询问庄离是不是能用灵力,接下来没有再收到庄离的传音,他猜测庄离估计使用灵力还很困难。 “现在活都有人做了,活傀的体力反而不如死傀……”傀儡师思索了一会,“你们三个行动能力还有点问题,路都走不太好,养你们还要给你们吃饭,这样吧,先从做饭开始学。” “壮壮去劈柴,卿卿去打水,欢欢去烧锅,你们三个先做一桌菜出来。” 傀儡师知道他们能听懂,慢悠悠道:“敢耍花招,你们知道下场的吧?” 三个人面无表情,宋悯欢觉得这小子有点欠揍,庄离想着出去先把这小子变成傀儡,徐晚钦思索着一会怎么能把其余两人当柴火烧了。 他们三个想归想,却不得不服从命令。 宋悯欢脸上被熏的黑一块白一块,一边坐在炕边添柴火,一边还要小心着不能烧着自己。 他们三个人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被使唤来被迫烧锅添水劈柴。 …… 另一边,城中某处茶馆里。 “听闻羌笛大人这次要选一批活傀?一定要是活傀吗?” “她要活傀做什么?活傀太容易坏了,还没有死傀能干。” 旁边的食客嘿嘿笑道:“这你便有所不知了吧,活傀有用之处可多了,羌笛大人守寡多年,如今又正是青春年华,她找活傀能做什么?” “活傀玩完之后便能扔,也不用怕被人发现,在床笫之上想怎么折腾怎么折腾,没看上面说的要求,可不是一般的活傀都能去,还要经过挑选才行。” 这挑选,自然是挑选貌美的……送进去给羌笛当男宠。 作者有话要说:三位男宠预备役 ———————— 感谢在2021-04-1100:20:06~2021-04-1121:20: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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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很重要的一个原因,他们平日里在宗门里用的都是灵食,仙鹤与仙果随便煮煮就非常好吃,哪像凡间煮饭这般的讲究火候和调料。 等他们三个慢吞吞的把菜端到桌子上,傀儡师用筷子戳了戳,“你们三个之前做过饭吗?” “没做过总吃过饭吧,你们自己觉得这东西能吃吗?” 他们三个人都没说话,现在是傀儡,傀儡师不让他们开口,他们三个也没法开口。 宋悯欢和庄离因为烧锅,脸上糊了不少黑灰,看上去灰扑扑的。徐晚钦也好不到哪去,最后四道菜是他炒的,身上溅了不少的油。 “你们三个今天没饭吃,大郎二郎,你们的活不用做了,交给他们三个做,做不完明天也没饭吃。” 他们三个人都早已辟谷,吃不吃都无所谓,对这惩罚也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傀儡师没有吃他们做的菜,交代了一番之后就出去了,这么一夜过去都没有回来,他们三个人缝了一夜的红丝。 平日里他们三个人可都没做过这种活,宋悯欢发现庄离和徐晚钦都做的不错,只有他缝的歪歪扭扭,到最后还是庄离帮他缝完了剩下的。 “今天晚上我们应该就能出去,先想办法把令牌拿回来。” 庄离给他传音,他们两个嘀嘀咕咕的商量了计策,徐晚钦在一边缝自己的红丝,不知道有没有偷听他们两个说话。 然而他们两个的计策并没有用上,傀儡师回来之后,就告诉了他们一个好消息。 “要选活傀送去羌笛大人那里……你们三个模样都不错,我把你们三个都报上了。” 傀儡师觉得这三个废物连饭都做不好,留着也没什么用,也就一张脸能看,不如送去卖给羌笛,还能有一大笔钱。 若是这三个废物能夺得羌笛大人的欢心,日后他的好处也会多多。 “羌笛大人后院里男宠无数,你们争点气,现在我要给你们的身份牌上下一道咒……” 这些男宠送去羌笛大人那里之前,都要下一道生死咒,他们都必须听命于羌笛大人,羌笛说什么便是什么,胆敢违逆羌笛大人的命令,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宋悯欢和庄离看了一眼,他们两个经过一夜的时间,都恢复了一点点的灵力。他昨天晚上用了仅剩的灵力,从储物袋里拿出来了一张符。 那张定身符如今在庄离手里,庄离的灵力也不过能发挥出来那张符几分之一的效果,并不能维持太长时间,他要在这段时间里从傀儡师身上把令牌换下来。 “羌笛大人的咒印……”傀儡师话未说完,整个人突然身形定格在原地。 就是现在! 宋悯欢庆幸他们如今是在房间里,外面院子里的傀儡们进不来,他飞快的把傀儡师手中的三张令牌拿走了,拿到徐晚钦的犹豫了一瞬,然后一起换了下来。 以防万一,之后还能用这令牌来威胁徐晚钦。 徐晚钦看着他们两人的动作,问道:“你们要去见羌笛?” “我们的账出去再算,一会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宋悯欢其实也猜测,可能未必是徐晚钦,是有人同时对他们三个人动手。因为徐晚钦看样子并不知情,反倒以为是他和庄离动的手。 他们三个人互相误会,都以为是对方动的手。 “羌笛大人的咒印是我好不容易拿到的,”傀儡师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总感觉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他顿了顿,感觉有些不对,又没什么不对的。 他看向对面的三个傀儡,三个傀儡都维持着方才的姿势,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看上去和之前无异。 “我现在把羌笛大人的咒印下到你们身份令牌上。” 一道红色的咒印在半空之中浮现,然后三张身份令牌上都多了一个咒印。 傀儡师牵着他们三个上了马车,对他们松开了开口的限制,事实上他们三个拿回了自己的身份令牌,傀儡师的傀丝对他们也就没用。 他们需要自行揣摩傀儡师的意思,以免露馅。 傀儡师:“你们三个人之前是做什么的?来城里干什么?” 似乎是担心他们不开口,傀儡师道:“我已经解了你们的禁制,你们尽管开口。” 宋悯欢:“我们家在重光城,是过来做红缨油生意的。” “我就猜,”傀儡师笑道:“像你们这种小公子,在城里最好骗。” “你们落在我手里,算是幸运了,如果落到你那些阴傀儡师手里,下场可比现在惨多了,”傀儡师,“落在我手里,我也没对你们怎么样,现在还送你们去享福。” “你们三个是走了八辈子的运了,羌笛大人性格虽然不好,喜怒无常,但是你们若是能得宠……” 傀儡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对他们笑道:“忘记告诉你们了,羌笛大人的禁忌。你们千万记得,不要跟羌笛大人提前任赤月族长,见到羌笛大人身边长的像赤月族长的男子,也不要多嘴去问。” “如果你们管不住自己的嘴,下场……就不止被劈成柴那么简单了。” 前任赤月族长?可不就是穆殷? 他们夺回了身份令牌,如今已经能够给对方传音,宋悯欢问庄离道:“这也是一次接近羌笛的好机会,穆殷的尸骨必然和羌笛有关,我们不如趁此机会去打探。孟齐那边晚些给她传消息,小庄,你觉得如何?” 庄离巴不得和师兄单独相处,甩掉孟齐那个烦人精,可惜现在还有另一个更烦人的,他道:“徐晚钦看样子要跟我们一起去,我们路上想办法把他甩掉。” “别,”宋悯欢想了想,“带上他,他身份令牌如今在我们手里,应当不敢如何。到时候若有什么事……他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宋悯欢毫不惭愧的打算拿徐晚钦来背锅,留着备用。 他就坐在徐晚钦旁边,给徐晚钦传了一道音,“你要跟我们一起过去?” 徐晚钦没看他们两人,语气之中似有嘲讽,“你们都已经决定带我过去了,还问我的意见做什么?” “徐大人是不是在城中得罪了什么人,”宋悯欢问道,“这诅咒连带着诅咒我们三个,未免太过于巧合了些。” 他们几个人,孟齐和沈映雪肯定不会,一同前来的只有徐晚钦和那边的人。徐晚钦也中招了,怎么看怎么像徐晚钦得罪了什么人,说不定就是故意给徐晚钦穿小鞋的。 “这话应该是我说,”徐晚钦,“是你们两个得罪了什么人,连累了我。” 宋悯欢:“照你这么说,谁让你跟着我们的?你若是不跟着我们,不就不会有如今的麻烦?” “我跟着你?”徐晚钦淡道,“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在跟我装?” 徐晚钦的话简直莫名其妙,宋悯欢没听懂,他直接道:“是你在跟我们装,我看……你的处境不太妙,似乎不太得你那义父的信任?” 毕竟徐晚钦代表的是十二夜之门,如今跟他们一样落难,估计那群人也没怎么把徐晚钦当一回事。 徐晚钦闻言眼神瞬间便变了,抬眸看向他,眼底深沉冷厉,“谁跟你说的?” “徐大人,别紧张啊,”宋悯欢看他这样,心里幸灾乐祸起来,“我说的也是实话,至于我如何得知的,这个应该去问问你义父。” 庄离长剑出鞘了些许,透露出来几分警告之意。 马车内气氛变得紧张起来,傀儡师一无所知,他不知道他的这三个傀儡为何突然变得沉默了,其中两个脸色似乎也很不好看。 他以为这三个废物点心是被他说的害怕了,他想了想,又安慰这三名少年。 “不要太紧张了,你们三个的脸还是能看的,不输羌笛大人后院的那些妖艳贱货。只要你们安分守己,就算不得宠,在后院里也不会过的太差。” 傀儡师苦口婆心:“去了听话一点,不要惹麻烦。你们三个既然是一起进去的,记得互相照应,不要争风吃醋。” 作者有话要说:前面的修为等级改了一点点,直接是用几重天境区分。一~二重天境:筑基,三~四重天境:金丹,五~六重天境:元婴,七~八重天境:化神,九重天境:大乘。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64、第 64 章 三人对于傀儡师的话都没有什么反应,让他们互相照应不太可能,他们估计还得互相防备着。 马车晃晃悠悠的不知道走了多久,外面传来士兵刀戟碰撞在一起的声音,这是要例行检查。 宋悯欢趁着傀儡师出去递令牌的空档,他在他们三人身上都贴了一张咒符,这是他复刻羌笛的咒印做出来的。 火把照亮马车内,傀儡士兵脸上的红缨油像是荧彩,在火光处若隐若现,他面无表情道:“送去给羌笛大人的?” 傀儡师在一边回答道:“是,他们身上我已经加了羌笛大人的咒印。” “带下来。” 傀儡士兵一声令下,两道长戟挑开了马车的帘子。宋悯欢他们三人机械的从马车上跳下来,排成一排站在傀儡士兵面前。 在他们掌心,赫然有一个“巳”字,上面有一圈黑色火焰的纹路。傀儡士兵掰开他们的掌心,看过之后又对他们三人搜了全身。 “把他们送到后院去。” 他们面前是巍峨的城池,立于黄沙之上,阻断了黄沙的侵蚀蔓延,像是一刀天斧隔断界限。一侧是苍凉的大漠,另一侧是繁华层层叠叠的青砖碧瓦。 宋悯欢头一次见把自己府邸建在大漠边缘的,他们三人一前一后的进去,由傀儡士兵领着。 “赤月族原先便是生活在大漠之上,很久之前,并没有这座城。” 庄离看出来了他在想什么,给他传音道:“我们掌心里的咒印是一个‘巳’字,不知其中有什么含?。” “羌笛需要查清楚,”宋悯欢也看了一眼掌心里的图腾,“巳属蛇,传闻地藏公子岚乃是沧溟后代,沧溟本体为蛇,想来也是有信仰在其中。” 他们三人在长廊之间穿行,偶尔路过一两名男子。男子面敷脂粉腮红,其貌若女,脖颈纤细身形轻盈,姿态娇憨,看上去比女子还要殊艳几分。 两名男子看到他们,小声的用扇子掩面凑在一起议论,其中一个还发出了笑声。 庄离看一眼之后就收回了视线,他在心里把两名男子划分到了不明物里。 他注意到便宜师兄看了好几眼,似乎有一些好奇。 庄离唇角微抿,散发出来冷漠的气息,挡住了宋悯欢的视线。 旁边的徐晚钦同样只看了一眼,微微拧眉,表情说不上好看。 “你们三个人住在这里,牌子会交给羌笛大人,衣食之后会有人送来。” 傀儡士兵将他们送到了一处偏僻的小院前,手中的钥匙扔给了宋悯欢。 说完这些,人便走了。 宋悯欢注意到,这里每隔一段距离都有傀儡士兵守着。他看了大致的守卫范围,用钥匙打开了门。 院子里也有两名傀儡侍从,见到他们行了一礼。 在后院里,他们是相对自由的,和平常人没什么区别,只听命于羌笛,羌笛可以随时裁决他们的生死。 宋悯欢:“我们三人一人住一间,晚上分头行动。我去查羌笛,小庄去探这后院里的侍卫分布情况。” 他说着顿了顿,看向徐晚钦道:“你留下来放风,如果有人过来了,立刻通知我们。” 徐晚钦查到了线索很有可能不告诉他们,所以还是把他留下来看家吧。 “有没有反对的?没有就这么定下来了。”宋悯欢敲定了计划。 徐晚钦在一边听着,对他的安排没有任何表示。 “徐大人,”宋悯欢把一张令牌拿在手里,上面刻着“徐晚钦”三个大字,“你的身份令牌还在我们手里,希望你不要耍花样。” “我通知你们,你们能立刻赶回来?”徐晚钦淡声问道,语气里是毫不遮掩的质疑。 “这就看你了,你要在人过来之前就通知我们,”宋悯欢拍了拍徐晚钦的肩膀,“徐大人神通广大,这点小麻烦应该难不住你。” 庄离点头,“如果我们赶不回来,你随机应变。” 徐晚钦对这一对厚脸皮的师兄弟无话可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里。 他们两个也各自回了房间里,宋悯欢在房间里检查了一番,在角落里找到了一面传送镜,他在传送镜背后贴了一张符。 “善善?”脖颈处的红莲玉扣闪了闪,他耳边传来沈映雪的声音。 宋悯欢指尖微顿,慢慢的把手从符纸上收回来。突然听见沈映雪的声音,他还有些不太适应,心中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开口的时候却下意识的放软了语气。 “师尊。” 沈映雪温和道:“你们如今在何处?” “我们如今在羌笛的府邸,我,小庄,还有徐晚钦,”宋悯欢把事情的经过缘由说了一遍,“我们和孟齐分开了,我和小庄打算留在这里看看能不能查出来一些线索……师尊若是能联系上孟齐,可以同她说一声,让她不必担心我们。” 他说完了,又问道:“师尊那边如何了?” “我这边已经处理完了,孟齐那边我会通知她,”沈映雪顿了顿道,“师尊现在去找你,你可愿意?” 沈映雪看着对面的两人,眸光冷漠,朔州和白惊堂陷在阵法里,无数道白光将他们困在其中,朔州眉目阴沉,黑靥刀爆发出来无数深重的威压。 那些威压还没碰到阵法,便又弹了回去。 白惊堂背后背着一把神羽弓箭,似笑非笑道:“喂,我说你也不用这么记仇吧?” “这阵法也困不住我们太久,等到我们出去了,让你徒弟小心一些。” 话音没落,一道剑光擦着白惊堂的心口过去,白惊堂身体上皮肤一点点脱落变成白骨,然后很快又复原。 虽然死不了,但是不代表不会疼。 朔州额头上冒出来些许冷汗,咬牙对白惊堂道:“闭嘴。” 他们两人身体被阵法一道道撕碎,然后再组合在一起,不停地循环这一过程。 沈映雪收拾完两人,身形消失在了原地。 …… “师尊现在去找你,你可愿意?” 温柔的嗓音充斥在耳边,沈映雪这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宋悯欢心里微动,他有什么不愿意的?心里自然愿意沈映雪来找他,想和沈映雪待在一起。 他想起来孟齐说过的话,之前他与沈映雪都过界了,如今再待在一起…… 还没有想清楚,沈映雪那边传来轻飘飘的话音,“我如今就在羌笛府邸里,你在后院?” 宋悯欢:“……”怎么这么快,他都有些怀疑沈映雪是知道他在哪里,提前过来之后才联系的他。 他这般想着,房间的门被敲响,门外传来了沈映雪的传音,“善善?” 好快……不过来都来了,总不可能再让沈映雪离开吧? 宋悯欢过去开了门,熟悉的身形显现,沈映雪一身玄色莲纹长袍,看着他时眼底都是温柔,其中还酿着些许笑意。 两日不见而已,感觉却像是过了许久。尤其是看到那张脸,埋在心底的想念便蔓延了出来。 “你在想什么?” 沈映雪垂眸看着他,揉了揉他的脑袋,这次指尖略微用力,他总有一种会被沈映雪按进怀里的错觉。 “师尊,”宋悯欢鼻尖前都是沈映雪身上的味道,他侧身避开了沈映雪的手,“我在想师尊去忙什么了,从来不与我们说。” 明明是平常的语气,莫名带了几分嗔怨,像是不高兴沈映雪什么都不告诉他。 “哪里没跟你说?”沈映雪轻笑,“善善也不曾问过我,我以为善善并不想知道。” 他们两个一同进了房间里,随着房门合上,门外不远处的庄离盯着那扇门,眼里漆黑阴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对面的徐晚钦看着这师徒三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里意味深长起来。 “若你问我,我都会告诉你。”沈映雪这般说。 宋悯欢坐在桌子前,倒了两杯茶,他倒完一杯,对面的沈映雪帮他净第一遍茶水,指尖碰到了他的手背,他下意识的便把手收了回来。 “我离开,是因为察觉到十二夜之门里的人到了城中,”沈映雪看了眼对面少年握着茶壶细白的手指,话音微顿,“你们被变成傀儡,想必与他们有关。” “他们这次派了两人过来,我方才把他们困住,只是暂时困住……在我伤好之前他们应当出不来。” “你受伤了?”宋悯欢闻言站起身来,平日里沈映雪有伤没伤他们也看不出来,对方可是十二夜之门里的人,若是受了伤只怕会很严重。 他心里情不自禁地忧虑起来,想要看看沈映雪的伤势,又觉得这般不太合适,站在原地踌躇,指尖按在桌沿微微使力。 “只是小伤,”沈映雪垂着眼,他皮肤本就是冷白色,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一声,低声道,“并不碍事。” 若是孟与今和顾无咎在,只怕会对沈映雪这奇差的演技表示无语,傻子都能看出来这是装的。 可惜对面的少年显然是个睁眼瞎,只怕沈映雪有半点差错,到了沈映雪面前,拧眉小脸上非常认真,“师尊,让我看看……我这里还有许多伤药,小庄会缝伤口,伤势不能拖,你不要不当回事。” 提到“小庄”,沈映雪气息冷淡了些许,他面上依旧温和,在少年碰上他衣襟的时候,他握住了少年的指尖,“你当真要看?” 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宋悯欢想要收回手,沈映雪却握他握的更紧,不给他半分逃脱的机会。 他唇角抿了下,眼眸瞪着沈映雪,对上沈映雪眼底,却又说不出话来,倒是耳朵腾腾的变热了,最后“嗯”了一声。 “好,”沈映雪笑了,笑声低沉温柔,他在原地站着,感觉到自己耳垂似乎被碰了下。 “等会看到了,可不要被吓到。” 沈映雪脱了上衣的衣袍,冷白属于男人的上身展现出来,平时里他看着身形修长,衣服脱了却不止如此。 男人上身结实有力,腹部肌肉成块状盘虬在一起,线条流畅宛转向下,若是不看那些疤痕,便是用冷白玉雕成的完美雕像,充满了雄性气息。 上面的各种疤痕,看起来像是许多种不同的武器留下来的,其中有一道靠近心口,疤痕有两寸有余。 宋悯欢伸手碰了一下,唇角抿紧了,问道:“这是如何弄的?” “这是当年……我入鬼界十八重地狱门,在里面被十殿鬼王所伤留下来的。那时候我还只是剑祖门下的弟子,受剑祖指示去鬼界平纷乱。” 沈映雪看到少年眼中的心疼,嗓音放轻了许多,“我差点死在那里,也是在那次,机缘之下悟出来了剑道。” 之后他屠了整座十八重地狱门里的恶鬼。 他握着少年的手,放在他的心口上,里面的心脏已经痊愈,原本跳动的平缓沉乏,因为眼前的少年,它变得鲜活而热烈。 作者有话要说:刚刚看见小天使说有bug,我在上章稍微改了一下,看过不影响阅读。 天天上课上的痴呆,夜里写文也没有回头看过,感谢宝贝们指出来问题!!啵啵啵~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65、第 65 章 宋悯欢感觉指尖发烫,他慢慢的把手收回来,目光落在沈映雪后背。 在沈映雪后背上,有一道尚未愈合的伤口,从右肩一直蔓延至左侧蝴蝶骨,缝隙有约莫指缝的三分之一宽距,里面是黑色浓稠的血。 像是一道咒印在他的后背上,从蝴蝶骨中间斩断了凌厉的骨脊,触目惊心的像是随时能将沈映雪撕成两半。 宋悯欢轻轻碰上去,摸上去的时候里面的阴邪之气传来,带着刻骨的寒。 “这是……朔州砍的?” 沈映雪应了一声,“过两日便会好,不用担心。” “两日便能好?”宋悯欢不大相信,他当时被朔州砍了一下,还是有无净门高僧的符咒帮他挡了大半的情况下,都养了许久。 沈映雪这伤口,若是再深一些,怕是能直接将他劈成两半。 “师尊可上过药了?之前的碧月草药粉我还有一些。” “药粉对我没用,”沈映雪按住了少年的手,温声道:“我的伤只需要在灵泉里泡两日,便能够自己愈合。” “那师尊现在疼不疼?”宋悯欢眉心蹙在一起,眼里盯着伤口带着些紧张。 灵泉?他这院子里没有灵泉,不知道去哪能给沈映雪弄来灵泉。 宋悯欢把这件事记下来了,想着晚上去打探情况的时候顺便找找灵泉,抱着万一的想法,他希望沈映雪的伤能够赶紧好。 “尚能忍受,”沈映雪把衣袍穿上,“你乖一些,我的伤说不定就能够好的快些。” 玄色莲纹长袍从衣襟口处合上,沈映雪那张脸上恢复了一惯的冷淡禁欲。 宋悯欢没有听懂沈映雪的意思,沈映雪这是觉得他总是闯祸吗?他心里这般想着,还是点了点头保证道:“师尊放心,我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不是说你惹麻烦……”沈映雪似乎有些无奈,看着面前睁着一双无辜眼看他的少年,想要敲敲小木头的脑袋。 “你啊,”沈映雪唇角带了些笑意,“算了,这般也挺好。” 宋悯欢不知沈映雪这说的什么意思,但是听沈映雪语气中都是宠溺之意,像是哄小孩一般,他听的很不好意思。 “师尊,我们昨日还去了一趟牡丹阁,见到了一个很奇怪的人。” 沈映雪其实知道少年身上发生的一切,不过他还是更乐意少年亲口跟他说,他好奇道:”什么人?” “听闻那人可以去除追查令,我和庄离便去找他了。他是牡丹阁的公子,名唤慕昭容,见他时他脸上戴着阎王面具,手上有黑色咒镯……”宋悯欢顿了顿道,“重要的是,我觉得他身上的气息,和给我的感觉,很像一个人。” 沈映雪静静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宋悯欢:“我觉得他……很像师尊。尤其是对上那一双眼,还有他整体的身形,都和师尊有一些相像。不过仔细观察的话,也和师尊不太相同。” 至少他能一眼知道,那不是沈映雪。 “师尊可知道此人是谁?” “黑色咒镯是十殿鬼王之一,”沈映雪其实心中有答案,不过此时告诉少年并不合适。 他温声道:“兴许是那位侍君的新诡计,三界之内恨我的人并不少,有些将自己奴隶身上刻上我的名字,有的用诅咒阵法咒我不得好死……这些我都曾听闻过不少。” 宋悯欢听的惊讶,这是理所当然之中,沈映雪如此高位,有人喜欢他自然有人怨恨他。 他心中依旧不怎么舒服,唇角抿起,不高兴道:“师尊给他们庇护,他们反而诅咒师尊,当真是不可理喻。” “千人千面,有好人,自然也有坏人,”沈映雪伸手碰在少年的肩膀上,那里有一个黑色的“姬”字,咒文在他指尖悄然消散。 “名字在城中自然也是假的,”沈映雪垂着眼眸,“他可跟你说了别的?” “他说让我们帮他找人,”宋悯欢,“找令牌上有‘十三’的人,不知男女,只要见令牌上有这两个字,让我们立刻告诉他。” 城中令牌上有十三的,只有宋悯欢。这一点沈映雪自然也知道。 “之后不要再去见他,”沈映雪顿了顿道,“若是他再找你,一定要告诉我。” 宋悯欢知道沈映雪这是关心他,他应了一声,“我和小庄晚些要去探羌笛府邸,师尊可要跟我一起?” 他和庄离是分开行动的,沈映雪一般都是跟着他,他也有些习惯了。 这府中男宠无数,他估计也不会召见他跟庄离,若是真的运气那么差召了,到时候让徐晚钦帮着拖延一阵时间。 沈映雪:“跟你一起。” “这回应该不会再走了吧?”宋悯欢看他一眼,问道。 沈映雪眼里带着笑意,“不走了,只跟着善善。” 房间里有传送镜的事他还没有跟庄离说,他跟沈映雪说了一声,拿着两张符去敲庄离的门。 “小庄?” 庄离过来给他开了门,看了看他身后,问道:“沈映雪呢?” 如今连师尊都不愿意叫了。 “师尊在我房间里,”宋悯欢,“房间里有传送镜,有人在监视我们,你把符贴上去。” 庄离把符收了,盯着他看了一会,慢慢的垂下了眼,淡道:“还有别的事吗?” “我晚些来找你,”宋悯欢,“若是有事给我传音。” 他又去了徐晚钦的院子,另一张符给了徐晚钦。徐晚钦收了符没什么表示,把门直接合上了。 晚上,宋悯欢与庄离在院子里见了之后,两个人便分开了。他去羌笛那边,庄离去查侍卫分布情况,顺便找找别的线索。 这府邸里的地图他并没有,宋悯欢出去之后,跟着来往巡查的傀儡士兵在府邸里绕了一圈。 他观察了院落,最里的一处围绕的傀儡侍卫最多,那里有一面长旗,旗帜上面的图案是六臂持长戟地藏族的图案。 “师尊,可是这里?” 沈映雪就在他旁边,给他传音道:“是,羌笛在里面。” “她殿中有不少高阶傀儡师,你若进去容易被发现。” 宋悯欢明白了沈映雪的意思,他躲在柱子后面,想要看殿里的情形,有窗纸挡着什么也看不见。 “师尊,我把窗纸抠开,会不会被发现?” 宋悯欢指尖碰了碰窗户纸,凑近去看,里面似乎还设了阵法,他什么都看不见。 既然不能进去,他就只能蹲角落里听听墙角了,最好想办法能看看殿里的情形。 沈映雪:“你试试,我帮你挡着,不会有人发现。” 这么说了,宋悯欢放下心来,他指尖碰在了窗户纸上,没有使用灵力,直接用力气抠了一个洞出来。 窗户上布的有阵法,通常感应到灵力会立刻产生反噬,布阵法的人怕是也不会想到,有能混进正殿周围的修士,却不用灵力,而是用手去抠。 殿里很暗,宋悯欢施了一道法术,把殿中的情形变幻在眼前。 正殿之中,鎏金刻梁柱,陈设华贵阴暗,羊毛地毯铺地,傀儡的身形隐在暗处,熏香袅袅,在软榻旁,坐着一名女子。 女子身穿异族服饰,五彩的珠饰如冠冕一般。她五官精致,眼窝很深,眼角有细纹,那一双眼里有着深重的沉伐之气,红缨朱砂点在眉心,指上是白骨寇丹。 这便是如今的赤月族长,羌笛。 在羌笛软榻旁,跪着一名傀儡。傀儡看上去像是死傀,皮肤青白,同样的异族五官,生的很俊,脸上有一道长疤,他托着托盘,上面是一些点心和果子。 “跪着的是按照穆殷做成的傀儡。” 宋悯欢闻言观察起那名傀儡来,傀儡就是普通的死傀,还是低阶的,看上去毫无生机,只知道沉闷的按照傀丝所传递的命令行事。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在他盯着的时候,仿佛看到傀儡穆殷眼珠缓缓地动了动。 宋悯欢心中觉得古怪,“傀儡是活着的?” “不是,”沈映雪顿了顿,“只是模仿穆殷生前的死傀。” “这羌笛……是对穆殷还有感情?” 这感情想必也并不大真诚,若是真还有感情,就不会在后院里找那么多男宠。 若说没有感情,也不必做一个与穆殷一模一样的傀儡,日日在她殿中伺候。 “她是羌笛,也不是羌笛。” 沈映雪说了这么一句,笑道:“这女人是个疯子,穆殷尸骨并不难查到在哪……难在不容易取出来。” “师尊什么都知道,”宋悯欢道,“那师尊为何不直接告诉我们在哪?” “我也不知具体位置,”沈映雪摸了摸大徒弟的脑袋,“都只是我的猜测。” 宋悯欢:“……” 他才不信沈映雪的鬼话,总觉得沈映雪什么都知道,只是不愿意告诉他们。 “最近新送来了一批?”羌笛开了口,不知是在问谁。 暗处的一傀儡师回答道:“是,城里各处送来的,如今在后院。” “把他们带上来。” 听到这么一句,宋悯欢立刻收回了阵法,他们不就是这么一批里的? 一路赶回了原来的院子,他回去的时候正好在路上碰到了傀儡兵,先傀儡兵一步到了小院里。 庄离已经赶回来了,看到他回来,对他道:”路上我看到了很多傀儡兵都在朝这边过来。” “我正要跟你们说此事,”宋悯欢发现徐晚钦还在房间里没有出来,他过去敲了敲门,把人叫出来了。 “我方才去了羌笛的正殿,她命人带我们过去,不止我们,这几天送过来的男宠都要去。” 话音落了,院门“嘭”一声被外面的傀儡兵推开,为首的傀儡兵冷着张脸道:“羌笛大人诏令,要你们现在去正殿,收拾完了立即过去。” 他们三个没什么要收拾的,在院子里商议了对策,一致决定按兵不动,跟在其他男宠后面见机行事便是。 一刻钟之后,他们出了院门,外面已经有不少男宠。他们大多穿的妖艳,脸上涂了脂粉唇彩,他们有的面上期待,有的烦扰,大部分都非常紧张。 宋悯欢他们三人跟在最后,由傀儡士兵领着他们,到了正殿门口通禀,他们一齐踏进了正殿。 方进去,阴凉的气息蔓延至全身,他们全部都跪了下来。 宋悯欢也跟着跪了下去,旁边传来沈映雪温柔的嗓音,“不要抬头。”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4-1222:53:27~2021-04-1315:34: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红豆泥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红豆泥9瓶;进击的金子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66、第 66 章 宋悯欢闻言便按照沈映雪说的没有抬头。他在地上跪着,暗色的地板上充斥着繁复的花纹,看上去像是小鬼,这些小鬼都有六只手臂。 正殿里不知道燃的什么香,略有些刺鼻,阴冷的气息笼罩着殿里,他能感觉到有视线从他头顶上一扫而过。 宋悯欢给庄离传了音,“小庄,不要抬头。” 至于徐晚钦,徐晚钦不管他什么事。 他们三个都在低着头,宋悯欢眼角能够扫到羌笛的身影,羌笛从软榻上起来,一一打量着他们,从里面挑了两名出来。 红色的傀丝连接在那两名男宠身上,接下来的一幕,让整个正殿都安静下来。 两名男宠似乎被无形的力量桎梏住,羌笛手里拿着匕首,匕首折射出来银光,刃尖对准了两名男宠的心脏,“噗呲”一声,匕首插.进了胸口,鲜血顷刻之间蔓延出来。 一团血肉模糊的心脏直接被羌笛用手掏了出来。 宋悯欢在底下看的震惊,这羌笛……不正常!他想起来沈映雪说的话,这女人是疯子,如今看,当真是说的一点也不错。 底下跪着的男宠们全部都沉默下来,他们有的背脊都在颤抖,但是没有一个人敢发出来声音。 如果发出来声音,可能下一个就会轮到他们。 两名男宠脸色惨白,他们面上惊恐,整个身体都在抖,匕首还插在他们的胸口。因为被桎梏住,他们没有办法动弹,嘴巴里被堵上发出来呜咽求救的声音。 羌笛面上冷漠,眼里带着嗜血的笑意。她似乎十分享受看着两名男宠绝望的样子,血肉模糊的心脏在她手里,她放在了身后的托盘上。 “带他们去啄骨台。” 两名男子没了生息,死的时候还保持着满脸的惊恐和绝望,他们的内脏被扯出来一部分,血淋淋的掉落下来。 血腥味蔓延在整座正殿里,两名男子被抬头的时候宋悯欢看了一眼,这么一看……发现这两人脸上都有疤。 一个是额角上有疤,另一个是鼻子上有疤。 他想起来见过的穆殷傀儡,那傀儡脸上也有疤……会是巧合吗? 到底是多么深的恨意,才会做出来如此残忍之事。 接下来羌笛又躺在了软榻上,她指尖还沾着血,由那名傀儡跪在地上将她的手擦干净。 “带他们下去吧。”半晌,羌笛这么说了一句。 底下的一众男子们全部都如释重负,他们起身由傀儡兵领出正殿,有几名男子腿还在抖,站起来的时候险些没能站稳。 路上他们都很沉默,压抑的气氛在人群之中蔓延,谁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宋悯欢他们三人一路上也都没有开口说过话,直到回了小院儿里,院门被合上之后,宋悯欢在院子里布了一道结界。 “小庄,你今日可查到了什么?”宋悯欢,“羌笛这里我们恐怕待不久,最好能查到线索尽快离开。” 他们两个在一个房间里,徐晚钦已经被他们打发回自己房间了。 “这里的侍卫都是高阶傀儡,每个院子里守的都有。府邸背靠黄沙而建,在山后面是一处断崖峭壁,远远看上去像是一弯月牙,那里便是今日羌笛所说的啄骨台。” 宋悯欢:“今日师尊同我说,羌笛是羌笛,也不是羌笛,他还说穆殷的尸骨放的地方很容易查到,却不容易取出来。” 在宋悯欢身边隐匿身形的沈映雪,“……”没想到刚告诉大徒弟,大徒弟转眼就跟自己师弟说了。 庄离闻言看着他,眼里没什么情绪,冷漠道:“他这相当于没说。” “师尊说的自然有含义。” “小庄,你能不能画出来侍卫的轮值图,”宋悯欢觉得庄离可以做到,“我等会还要再出去一趟。” “出去做什么?”庄离问他。 “要寻一样东西,”宋悯欢,“我一个人就可以,你不用担心我,一会就会回来。” 他想出去找找灵泉,不知道这府邸里有没有。 庄离垂下了眼,确实不用他担心,有沈映雪在,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毕竟沈映雪……他原先也没有想到,就算不是,恐怕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是他……无论如何都超越不了的存在。 庄离遮住了眼底的情绪,从储物袋里拿出来了一根羽毛,蘸了些墨汁,他在一块布上画出来了侍卫的轮值分布图,还顺带着把府里的地图一并画了出来。 “小庄,你好厉害,”宋悯欢看着庄离画的那么流畅,有一些惊讶,在蜡烛旁边认真看着,“晚上出去顺带着把府邸里的地形也摸清了?” 庄离放下了笔,“嗯”了一声,指了指上面的一个地方,“这里不能去,守卫很多,很容易被发现。” “好,我知晓了,”宋悯欢把布小心翼翼的折叠起来,上面大致的地形都已经记下来了。 “你留意着徐晚钦,我不会回来太晚。” 他走的时候庄离没有应声,只是那么的盯着他看,漆黑深沉的眼底望不到尽头,直到他出了院子。 那视线才收回去。 沈映雪跟在徒弟身后,还不知道徒弟出去这是做什么,他问道:“你现在去何处?” 饶是他也没有想到,随口说的一句话,少年会记在心底。因为担心他的伤势,所以打算半夜为他出去找灵泉。 “去府邸里转转,”宋悯欢在屋檐上看了一会,他在地图上看到有几处断崖之上有侍卫看守,那里说不定有。 月色当空,巍峨的峭壁飞泉而下,水色泠泠,山势险峻,远远看上去像是一阔天斧,隔断了背后的漫天黄沙。 在那上面,有一处凸出来的石台。石台靠近山顶,像是一弯月牙嵌于其中,磅礴的气势在夜间也丝毫不受影响,宛如重月映于其上。 宋悯欢在踏上山的那一刻,才发现这山间布的有灵阵,他察觉出来是束缚之类的灵阵,会给修士带来禁制。 “这断崖的另一侧,关的便是赤月族人,‘止阙’布在这里,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也进不去。” 他们在这山上,也是受了“止阙”的影响。 宋悯欢没走一会就感觉到有些吃力,像是有沉重的威压落在他的脊背上,压的他喘不过气。 指尖传来温热,他的手被握住,灵力抚平了那些威压,浑身都变得轻快起来。 沈映雪显现出来身形,牵着他道:“要去山上?” “去几处有侍卫看守的地方,”宋悯欢想了想,也没有逞强,对沈映雪道,“我想看看这山上有没有灵泉。” “有灵泉也没用,”沈映雪微微惊讶,随即眼里带了些笑意,攥紧了少年的指尖,“不用担心我……你可以先去啄骨台看看,弄明白了之后不必待在这后院里。” 宋悯欢指尖被攥紧,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腰间多了一只手,沈映雪揽着他,身形在原地消失。 风声在他耳边呼啸而过,景色在眼前变换。 “师尊——”宋悯欢吓了一跳,下意识便攥紧了沈映雪的衣角,眼前景色变换的太快,他看的有点晕。 似乎是怕他掉下去,腰间的那只手微微使力,他整个人撞进了沈映雪怀里。 宋悯欢:“……” 一时分不清是他的心跳还是沈映雪的,宋悯欢攥着沈映雪的衣角,耳边传来沈映雪低沉的笑声,随风一同擦过他的耳侧。 “害怕?” 话音落了,眼前开阔起来,天空骤然变近,他们已经到了啄骨台。 沈映雪还在扶着他,他在地上站稳,眼前还有些天旋地转,靠着沈映雪缓了好一会。 “师尊平日里也是如此?” 修为高低的差距,瞬身术的速度也差之千里。 沈映雪点了点他的眉心,眩晕的感觉便消失了,“已经比平日里慢许多。” 啄骨台上比山下要冷,峭壁上有许多枚钉子,一具具白骨挂在上面,有两具是昨日刚送过来的,深褐色的血迹沉在上面未干。 月牙台上沥着鲜血,他们背后是府邸,面前是漫天的黄沙,隐隐约约能够感觉到上面有一层结界。 沈映雪指尖一道白光弹过去,面前浮现出来淡紫色的幽光,在幽光之上,有一道黑色的阵法。 “这便是‘止阙’,除止阙认可的人,无人可进入,外面的一层法阵是羌笛找傀儡师布下的阵法。” “穆殷的尸骨在这里面?”宋悯欢问道。 沈映雪微微点头,“这阵法一碰便会立刻有人会察觉,若是进去,要先想办法把外面的阵法解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这地方确实容易查到,也确实不容易进去。 宋悯欢还在想着要不要试一下这阵法,只有接触到才能知道这阵法是什么阵,在他思考的这一会,旁边的沈映雪道:“有人上来了。” 身后传来“嘭”地一声,一把长剑剑光闪现,啄影台上多了个人影,宋悯欢和徐晚钦对上了视线。 徐晚钦:“……” 宋悯欢有些意外这小子居然能御剑上来,他拧眉道:“你怎么在这里,我师弟呢?” 他临走的时候让庄离看好徐晚钦,徐晚钦还是跑出来了,不知道这小子怎么出来的,也不知道庄离现在怎么样。 徐晚钦面上没什么表情,看一眼他身后的沈映雪,“不知道。” “你来这里干什么?”宋悯欢猜测徐晚钦应该也知道什么,说不定知道如何破阵。 他拿出来一张令牌,之前庄离给他做的有傀丝,如今可以用来控制徐晚钦。 傀丝相连,徐晚钦看着他,在原地不能动弹,握着剑的指尖微僵。 宋悯欢想要直接威胁徐晚钦,他开口的时候顿了顿,想起来沈映雪还在旁边,这么做似乎不太好,他在乎沈映雪对他的看法。 要不温柔一点? 这般想着,宋悯欢清了清嗓音,对徐晚钦道:“只要你告诉我如何破这阵法,我就原谅你偷跑出来这件事。” 话语之间,理所当然的认为徐晚钦应该听他的话。 沈映雪在一边笑出了声,看着少年正经的神色,眼里一片温柔。他看出来这傀丝实际上并不能控制徐晚钦的心神,于是施加了一道灵力过去。 这么一道灵力过去,“嘭”地一下,徐晚钦直接跪在了地上。 他一手还撑着剑,跪在了沈映雪和宋悯欢面前,冷静的脸没能绷住,脸色瞬间变得漆黑如墨。 宋悯欢也没有料到徐晚钦会给他下跪,他好奇道:“徐大人给我下跪做什么?我只让你告诉我如何破阵,你不必行如此大礼。” 徐晚钦:“……” 不止这对师兄弟脸皮厚,这师徒三人都太不要脸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67、第 67 章 徐晚钦:“破阵需要守灵石,用此物做阵眼,守灵石在城里阴魇泉泉底。” 只说了这么一句,不过这么一句也够了。宋悯欢没有松开对徐晚钦的禁制,他手中变出一道符飞向阵法,符在触碰到止阙上面的阵法时,顷刻之间便化成了飞灰。 只有那么一瞬间,宋悯欢看清了阵法的大致分布。与此同时,远处鸟雀受惊逃窜,林中骤然有威压顺着蔓延过来。 有追兵过来了。 “走了。” 宋悯欢思考了一瞬,把徐晚钦留在这里,这小子要是被羌笛抓了估计也是被挖心挂峭壁的下场,他在临走的时候解开了傀丝。 他与沈映雪消失在啄骨台,徐晚钦握着长剑从地上站起来,一道剑光劈向止阙,随即长剑飞向空中,人跟着跳了下去。 啄骨台上空荡荡的没了人影,几名傀儡师赶到的时候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名傀儡师捏住了空气中残留的灵力。 “立即禀报羌笛大人,有人动了啄影台的阵法。” 几名黑色身影迅速消失,整座山上再次安静下来。 宋悯欢回到了他们的后院里,他推开了庄离房间的门。房间里燃烧着线香,味道古怪,庄离全身被绑着,看上去脸色难看,剑落在一边的地上。 “小庄?”宋悯欢掐灭了角落里的线香,他倒是忘了,徐晚钦还会用香。他手中长剑剑光落在庄离身上的绳子。 这么落下去,绳子并没有被斩断,旁边的沈映雪道:“这是缚灵绳,一个时辰之后会自行解开,不可强制斩断,只会越束越紧。” “此地已经留不得,我先带你们离开。” …… 孟齐用长戟斩断了傀儡士兵的脖子,她身上被划了一道口子,没想到这些傀儡士兵那么难缠。 伤口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她怀里是一个黑色的小盒子,这是原本傀儡士兵看守要献给羌笛的东西,如今被她抢了过来。 盒子里仿佛还有什么东西在跳动,随着她心脏跳动的频率一起。她背后的十几名傀儡士兵还在穷追不舍,冷冰冰的戟刃折射出来银光。 孟齐嗤了一声,甩了一道风刃过去,红色的威压将傀儡士兵的身体分裂成两半。在傀儡士兵队伍的最后,有一个稍矮一些的傀儡,他表情木讷,看上去有些呆,堪堪的停住了,避开了红色的莲状威压。 因为停的太着急,手里握着的笨重长戟还磕到了自己的脑门,脑门瞬间便红了。 那傀儡士兵看起来跟别的傀儡士兵不太一样,可能是那些人说的“活傀”。孟齐多看了一眼,手里握着长戟转过身,这么一转身,一道森寒银光直逼她面门。 她迅速的避开了,可惜还是慢了些,戟刃从她的肩膀划到她胸口,鲜血浸透衣衫,她脸色瞬间惨白,握着长戟有些不稳。 十几道长戟指向她,孟齐眼前有些模糊,她的发丝沾湿脸侧,掌间攥出了深红色的斑驳痕迹。在长戟朝她过来的那一刻,她想要动弹,却半分力气都使不上来。 怀里的黑色木盒还在跳动着,这是百年难见的神鸟九天的心脏。无论是多么糟糕的体质……哪怕是病骨支离到生命尽头,只要吃了它,都会恢复生机,能够愈合体内一切沉疴。 孟齐攥紧了怀里的木盒,她闭上了双眼,时间在那一刻仿佛静止,她脑海里回想着花重锦的那张脸,还在想着如何把这木盒让她师弟带回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没有降临。耳边嗡嗡作响,她慢慢的睁开眼来。 在她面前,是一道矮小的身影,是傀儡兵队伍中最小的那个士兵。 矮子傀儡兵笨拙的用手里的长戟挡住了对面的十几支长戟,他不知道跟那些傀儡士兵说了什么,那些傀儡士兵纷纷收回了长戟。 直到那些傀儡士兵消失,矮小傀儡兵回过头来,一边拿着长戟,一边试着要把她扶起来。 孟齐现在完全是手无缚鸡之力,她看着面前的小士兵,问道:“你是来救我的?” 看起来这么弱,刚刚跑的也是最慢的一个,哼哧哼哧的她看着都觉得累。 矮士兵点点头,他脸上看起来很呆,不知道是出自谁之手,若是仔细看,细眉深目,还是挺清秀的。 孟齐被矮士兵放在了背上,她一只手揽着矮士兵的脖子,另一只手已经完全没法动了。 “喂,是谁派你过来的?” 矮士兵没有说话,只是背着她,艰难的朝着一个方向走。 “你不会说话吗?”孟齐感觉自己的血再这么流下去估计胳膊也不用要了,“小矮子,你先放我下来。” 她这么说了,矮士兵没有搭理她,速度快了些许,似乎有点着急,没走多久,到了一处偏僻的院子里。 矮士兵似乎是住在这里的,用钥匙把门打开了,背着她把她放在了床榻上。 他从柜子里找出来一瓶青白色的药瓶,药瓶放到了孟齐旁边,指了指孟齐的伤口,又指了指药瓶。 孟齐的视线落在那一柜子的瓶瓶罐罐上,角落里似乎还有一块装瓶瓶罐罐的破布兜子,她眯了眯眼,突然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傀儡是不可以问名字的,矮士兵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并不搭理她,见她不愿意上药,直接伸手把她的衣袍撕了。 孟齐:“……” 她面上似笑非笑,看着面前的矮士兵道:“男女授受不亲,你今日这般对我,之后得对我负责。” 矮士兵木着张脸,把药粉洒在她伤口上,又从柜子里拿出来了一根银针,放在蜡烛上烤了烤,顶端穿着红色的丝线。 “小矮子,你怎么不说话?再不理我我要亲你了。” 孟齐叽叽喳喳的闹腾个没完,矮士兵抬头看她一眼,手上动作微微失力,眼神又漆又沉,黑黝黝的有些吓人。 对上这双眼,孟齐感觉到背后凉飕飕的,有点像她家小花,她瞬间便闭了嘴。 她心中有点愁两个师弟,不过想着有沈映雪在,似乎也不用她怎么操心的。 …… 沈映雪带着两个徒弟到了一处偏僻的小院,宋悯欢问道:“师尊,这里是哪儿?” “孟齐在这里面。”沈映雪说。 一个时辰到了,宋悯欢把庄离身上的绳子解开,见他手腕处都勒出来了血丝,从储物袋里拿出来了纱布,随意的帮庄离缠了两圈。 他这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看着小师弟哪里伤着了,随身带的都有纱布伤药,为小师弟准备的,因为小师弟总是不当回事。 庄离看着手腕上被缠的丑丑的绷带,指尖动了动,碰到了便宜师兄的指尖。 碰了一下他唇角抿紧,发现少年一无所觉,慢慢的又缩了回去。 “她是不是把人家的院子抢了?”宋悯欢没有注意到,给庄离缠好收回了手,还在分神想着孟齐为什么会在这里。 沈映雪淡道:“兴许是抢了东西躲在这里。” “什么?”宋悯欢没听明白,他砰砰砰敲了两下门,“师姐,你在不在里面?” 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开门的并不是孟齐,而是一个矮傀儡士兵。矮士兵木着张脸,看着他们没什么表情,转身又进屋里去了。 宋悯欢不明所以,听到里面传来孟齐的声音,他们三个一起进了屋里,看到孟齐脸色苍白,地上是凌乱沾血的纱布。 “师姐,你这是怎么回事?” 宋悯欢看出来孟齐的伤口已经被处理过了,稍稍放下心来。他看了眼旁边的矮傀儡士兵,那士兵似乎习以为常,在一边收拾地上的纱布。 “运气不太好,碰到了一群傀儡士兵,还都是高阶的,我打不过,”孟齐笑道,“多亏了他,是他救了我。” 矮士兵闻言看孟齐一眼,没什么表示,拿着那些沾血的纱布出去了。 等到矮士兵出去之后,宋悯欢才小声道:“师姐,这傀儡长的有点眼熟啊。” 怎么感觉有点像花重锦? 庄离冷淡道:“不是眼熟,就是他。” 说着,庄离用手里的剑挑开了方才矮士兵放东西的柜子,里面是一些熟悉的瓶瓶罐罐。 “你们不要乱说,”孟齐咳嗽了一声,“他不想告诉我们,我们装作不知道就行。” 他们来的时候并没有带上花重锦,不知道花重锦是怎么混进来的,不过他为谁过来的自然也不言而喻。 沈映雪看向孟齐手边,那里有一个黑色的木盒,他问道:“你是为了拿这个?” “当然不是,”孟齐把木盒往里边推了推,“我这两天也查到了一些东西。” “我听闻,原先穆殷还有一个妹妹,名唤鹤归巳。当时穆殷要娶羌笛的时候,鹤归巳非常反对,异常执着的不允许穆殷成婚。” “只打听到这么一些消息,这是城中的禁忌,之后鹤归巳去了哪里无人知晓,这也有可能是编出来的,因为城中人都知道,羌笛的诏令是一个‘巳’字。” “巳”也有蛇的含义,也可能是因为信奉公子岚,这种可能性更大一些。 “到底有没有这个人,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我们无从得知。” 宋悯欢也将他们查到的线索说了。 孟齐听完翻了个白眼,“你居然把徐晚钦放了?” “他身份令牌还在我这里,”宋悯欢说着从怀里拿出来一块令牌,在他拿出来的那一刻,上面的“徐晚钦”三个字,变成了一片空白。 什么时候被徐晚钦掉包的,他完全不得而知。 宋悯欢盯着令牌略有些意外,然后指尖用力把令牌捏碎了,“被他耍了。” “他原本的身份令牌设置的便有时限,”沈映雪评价道,“倒是很谨慎。” 时限到了,身份令牌便对他没有任何作用。 “他之前说要去寻守灵石做阵眼,”宋悯欢猜测道:“那时候他尚且被控制着,应当是真的。” 他们接下来要去阴魇泉。 “师尊,你伤还没有好,我和小庄去吧,”宋悯欢做了决定,“师姐,你在这里养伤,顺便再查查鹤归巳的线索。” “阴魇泉?”孟齐有些意外,看一眼庄离道:“你带庄离去恐怕不合适,那里邪气深重,会放大人心中的心魔和恶念,有无数人在里面迷失走不出来。” 至于沈映雪受伤了?孟齐可看不出来沈映雪哪里受伤了,就算受伤……她想起来沈映雪的体质,恐怕用水泡泡就能好了。 宋悯欢觉得孟齐说的有道理,他也是怕沈映雪的伤口沾染上邪气,他想了想道:“那我一个人去,你们留在这里。” “不行,”庄离握紧长剑,眼里黑沉沉的,“我跟你一起。” 沈映雪自然不会跟两个少年争,他笑道:“我的伤没有大碍,这样,孟齐的伤过两日便能好,我们等孟齐的伤好了一起过去。” 虽是这么说,他眼里却很冷淡,不大喜欢少年身边有别的人一直围绕。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68、第 68 章 沈映雪做了决定,他们三个人自然都是听沈映雪的。 “晚上是傀儡盛会,羌笛也会到场。” 宋悯欢也想过去看看,问道:“今天晚上我们过去看看?说不定能得到什么线索。” “可以啊,”孟齐在屋子里待不下去,“也带我过去,我让小矮子背我。” “你身上伤的不轻,”沈映雪目光扫了一眼孟齐身上的伤口,不咸不淡道,“老实在院子里待着吧。” “善善如果想去可以去,”沈映雪,“你和小庄可以过去看看。” “师尊不跟我们一起吗?”宋悯欢闻言扭头看向沈映雪,听沈映雪的意思像是又要离开他们单独行动? 虽说知道沈映雪一个人能够摆平一切,带他们只会是累赘,但是他还是有一些不高兴,想跟沈映雪一起。 沈映雪确实是想去阴魇泉那里看看,他对上少年的目光,想起来之前自己答应的话,语气放柔了些许,“徐晚钦把线索告诉你们,自然也会提前做好准备。” “若是贸然过去,恐会有陷阱。” 所以他打算提前过去看看,为了几名小崽子的安全。 “那我便不去了,我跟师尊一起,”宋悯欢这般说,若不是有人在,他怕是要扯上沈映雪的袖子,不准人离开。 沈映雪还受伤呢,他怎么可能放心? 就算沈映雪说了没事,他还是忍不住担心,不想沈映雪消失在他眼前,不喜欢抓不住的感觉。 他们两人都有意收敛了许多,却不知彼此眼中的担忧和情意完全能够从眼中透出来,尤其落在熟悉这两人的眼中,便是傻子也能看出来。 孟齐若有所思,看了旁边的庄离一眼,发现庄离正看着对面的少年,脸色显然不怎么好看,指尖扣着剑扣略微泛白。 这三个人……如此纠缠下去只怕会遭。 她笑道:“师叔,徐晚钦做不了什么,之前不是你说让我们直面危险更能历练我们?我们总不可能一直受你的庇护,你今日便留下来吧。晚些跟我们一起过去。” “而且说不定傀儡盛会上有人会对我们不利呢,你守着我们,我们也会更放心。” 孟齐非常好意思的用上了“我们”,不把沈映雪说的话放在心上,她晚上一定要过去凑热闹!怎么可以大家都去了只有她一个人留在房间里,当然不行。 庄离看向孟齐,眼里黑沉沉的,明显的带着些许冰冷,生怕孟齐感受不到他的警告之意。 “用你多嘴?”庄离开了口。 孟齐一点也不生气,她似笑非笑道:“小庄仔,你这么自信,真有十二夜之门的人过来了,你确定你能保护好你师兄?” 这么一说,戳到了庄离的痛处。庄离浑身气息阴沉,接下来一直沉默,没有再说一句话。 “师姐说的不错,”宋悯欢语气不满了些许,顿了顿道:“师尊方才答应我的,这么快就要说话不算话了?” 沈映雪察觉出来了大徒弟略有些不高兴,他心里微动,对上少年的眸底,什么拒绝的话便说不出来了,只想顺着少年的意思,不想让少年不开心。 “好,听善善的。” 沈映雪眼底温柔一片,带着些许笑意,“不去了,晚些陪你们一起。” 四人各怀心思,这院子里还有其他的房间,孟齐把这三个人赶了出去,叫了矮士兵过来。 “喂,小矮子,你进来。” 她话音落了,外面的矮士兵木着张脸进来,过来检查了一遍她的伤口,发现正常的在愈合之后,就到一边捣鼓自己的东西去了。 他拿出来了一些药粉放在桌子上,用木杵加了些瓶子里的水,然后就开始捣起来。 孟齐在房间里布下了一道结界,她凑着耳朵贴着门,不确定沈映雪能不能听不到她说话,她于是压低了声音咳嗽了两声。 “小矮子,我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矮士兵闻言放下木杵,一双黑黝黝的眼睛抬起来看向她。 “我方才看你柜子里很多药瓶,你似乎是研究药粉的?” 矮士兵没有说话,静静的等她下一句。 孟齐左看看右看看,对他道:“你这里,有没有那种药?” “就是那种,喝一口就会让人意乱情迷的那种……有没有?” 她这般问了,矮士兵“嘭”一下捏着木杵裂开了些许,沉默的注视着她,心情显然急转直下。 “不是给我用……”似乎怕对方误会,孟齐道:“是给我师叔用的,我师弟喜欢我师叔,我得帮他们一把。” “赶紧让他们在一起,生米煮成熟饭,不怕我师叔不对我师弟负责。” 这一回,矮士兵难得开了口,只说了两个字,“为何?” 为何要帮她师弟? 人都会偏心,宋悯欢和庄离,她当然更喜欢宋悯欢,所以会帮宋悯欢。 宋悯欢和沈映雪在一起了,也能让庄离早点死心。 她前劝宋悯欢放手,是觉得喜欢沈映雪走的路会很艰难。但是如今她想明白了,她为了花重锦不惜去偷盗圣物,明知自己与花重锦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但是……或许结果并不重要。 若是来日难以走到一起,能够拥有过也是一件幸事。 “因为我想帮我师弟,”孟齐道,“他们这么磨磨唧唧的,我替他们着急,你到底愿不愿意帮我?” “要那种无色无味的,我师叔修为太高了,不能被他发现,被他发现我就完蛋。” 孟齐默认了矮士兵会帮她,想了想道,“需要你帮我送过去,得想个办法,不能让沈映雪察觉……” …… 宋悯欢在房间里把剑放在了桌子上,戳了戳石头,石头没搭理他,用剑尖喝了两口茶,躺在桌子上便不动了。 “石头,”宋悯欢又戳了一下石头,“你天天就只知道睡觉。” 他方才出去的时候发现了庄离心情不好,也没有跟上去,现在他们三个人各自在自己房间里。 “云山剑比你有意思多了,”宋悯欢道,“人家那么活泼,不跟你一样,只会吃喝睡觉。” 他戳了一下,石头转了个方向,懒得搭理他。 “你说,我应该怎么办呢?” 宋悯欢趴在桌子上,盯着石头自言自语,“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过来,以为自己能够改变结局,但是现在好像又朝着原来的发现方向。” “高僧给我算命,说我是死路一条,”宋悯欢也不怕石头跟别人说,思绪乱,便想到什么说什么,“我想活久一点,好不容易把师弟掰回来了……但是我现在不止想要这些,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宋悯欢叹了口气,摸了摸剑身,眼里有略微的失望,“石头,你天天好快活,只管吃点心喝茶水睡觉,什么也不用想,不像我们人,需要顾虑那么多。” “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说了你也不懂。” 宋悯欢自言自语了一句,准备把剑收回去,突然听到了一句懒洋洋的嗓音。 “想做什么去做便是。” 他左看看右看看,以为房间里有人。他站起身来,打开房间门又合上,然后目光落在桌子上灰扑扑的剑。 “石头,是你?” 宋悯欢把剑拿了起来,有一些惊喜,石头能说话了!?听起来是男子的声音,这是剑灵长大了? 他有种老父亲看着孩子长大的感觉,问道:“石头,方才是你在说话吗?你现在能说话了?” 石头接下来又不搭理他了,被他晃的有些不舒服,在他掌心之处拍了一下,自己“哐当”一下,掉在桌子上,又睡了过去。 宋悯欢戳了戳石头,戳了好几下,石头都没有反应,那一句话像是幻觉一样,但是他又确定,那就是石头。 “算了,你不想说就不说,以后还有机会。” 宋悯欢只能这么想,他把石头拿起来,迫不及待的想要告诉沈映雪这个好消息。 他过去敲了敲沈映雪的房门,“师尊?” 门并未合上,宋悯欢敲了两下,门自己便开了。他没有听到沈映雪的回复,以为这是让他进去的意思,他便直接进去了。 房间很简陋,一眼便能看到屋子里没人,宋悯欢注意到旁边多了一个侧室,可能是沈映雪衍出来的。 “师尊?”宋悯欢走到了侧室门口,发现里面是一潭冷泉,泉水清澈,寒凉之气在门口便能感觉到。 这冷泉应当是沈映雪用来疗伤的。 宋悯欢扫了一眼,隐约扫到了角落里有什么东西,那是一株红莲。 红莲在泉水之上浮着,比正常的红莲要大一倍,花瓣靡丽,像是一层层用细碎的鎏金镀上去的。在花瓣上似乎还有一道痕迹,但是丝毫不影响它的灼艳,过分蕖靡的同时,又带着冷傲不可接近的气息。 宋悯欢看一眼便收回了视线,他心里有些好笑,他如今是太想沈映雪了,看到朵红莲都觉得有些像沈映雪。 没有找到人,他又给沈映雪传了音。 他脖颈上戴着红莲玉扣,摩挲了一会问道:“师尊,你如今在何处?” 不会是趁着他不在,又偷偷的走了吧? 他没有听到回音,在这个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宋悯欢过去开了门,是矮士兵,矮士兵手里端着一个盘子,上面是一些点心和茶水。 “师姐让你送来的?”宋悯欢以为孟齐是想向沈映雪示好,想讨好沈映雪让沈映雪晚上带她一起出去? 这些小点心都很精致,看上去是花了心思的,茶也是上好的露茶,闻着便很香。 矮士兵摇摇头,看宋悯欢一眼,过去把点心和茶水放在了桌子上。他是背着宋悯欢的,在不经意的时候,把桌子上的普通茶水一并换了。 点心和露茶放下之后人便出去了,宋悯欢坐在桌子边等沈映雪,他摸了摸上面的点心,想着若是云山剑在,可以喂云山剑吃点心。 这是给沈映雪的,沈映雪平常也不吃点心,待会若是沈映雪同意,他倒是可以拿两块给石头。 过了一会,沈映雪的声音传来,“善善?何时过来的?” 宋悯欢扭头看,沈映雪的身形出现在他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 “方才过来的,我以为师尊在房间里,”宋悯欢问道,“师尊方才去哪了?” 沈映雪顿了顿道:“去取了些东西,没有去远,想着一会便回来了,所以没有跟你说。” 还特意解释了一番,宋悯欢心里感觉甜丝丝的,他“嗯”了一声,“石头会说话了,方才在房间里,他跟我说话了。” “剑灵是到一定时期会觉醒的吗?师尊的云山剑会不会说话?” 沈映雪闻言目光落在宋悯欢手里的剑上,若有所思道:“它同你说了什么?” “我对石头自言自语,没想过它会回复我,”宋悯欢,“今天它回了,说让我想做什么去做便是。” 倒是符合那人的性格。 沈映雪这般想着,对少年道:“如此,看样子是好事,它愿意同你交流,便是开始认可你了。” 他说着看了眼桌子上的点心和露水茶,问道:“孟齐送来的?” “是花重锦送来的,”宋悯欢坐了下来,“师尊,我能不能拿两块给石头?” 沈映雪笑道:“可以,你想拿直接拿便是,日后不必特意问我。” “师姐估计是想跟我们一起出去,”宋悯欢拿两块点心随手喂给了石头,他给沈映雪倒了一杯露水茶,明显是想帮着孟齐。 为了做的自然,他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倒的是普通茶水,茶水放了那么久还是热的,宋悯欢心里有些奇怪,不过并没有多想,把露水茶推到了沈映雪面前。 “师尊,不如带着师姐一起过去?” 他这般小声问一句,喝了一口自己手边那杯普通茶水。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69、第 69 章 “你太纵她了,”沈映雪轻笑道,“等晚上看看她伤口的情况,若是不太糟可以带她过去。” “应当没事了,”宋悯欢,“花重锦不会给她上差的伤药,她平日里愈合能力也不错。” 平常孟齐经常受伤,大大小小的,有些是和别人打架,有些是磕磕碰碰,但是第二天依旧生龙活虎活蹦乱跳。 “师尊身上的伤怎么样了?可要入冷泉疗伤?” 沈映雪看了眼侧室的方向,回他道:“已经好了。” 这么快? 宋悯欢看沈映雪也不像是骗他,他把点心扔给石头,石头吃完了,剑尖戳了戳露水茶,喝了两口里面的露水茶。 “石头,”宋悯欢把露水茶拿到了一边,把那一杯普通的茶水挪到了石头面前,“那是师尊的,这个才是你的。” 石头在他手背上拍了一下,不高兴他多管闲事,他手背上出现了一条红印,石头在那杯普通的茶水上面停了一会,又躺在桌子上不动了。 “一点也不讲理,”宋悯欢戳了下石头,旁边的沈映雪笑道,“它想喝给它便是。” “它一天不知道要喝上多少杯茶,太贪嘴了。” 宋悯欢略微无语,他又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石头,手背上传来温热的触感,沈映雪指尖微亮,用灵力熨平了他手背上的伤口。 红印消失,他的手被握住,热度顺着传过来,宋悯欢有些不自在,好在沈映雪很快就松开了他。 “多谢师尊,”宋悯欢抬头对上沈映雪的眼底,那一双眼里温柔无比,像是有绵绵的情意隐匿其中,看久了他心神都会跟着颤动。 “那阴魇泉……当真有那么危险吗?” 沈映雪:“阴魇泉是守净之泉,泉水能够感受到人的恶念、欲念,怨念。只要下去的时候保证灵台清明,不受泉水里幻境所惑,便不会有事。” “那若是心中有这三念呢?” “若是心中有恶念、怨念或是欲念,”沈映雪,“轻则受泉水寒气浸骨,重则会陷进池底再也出不来。” 沈映雪说的容易,但是实际上,哪那么能够做到呢?有情则有欲,有仇则有怨,有恨则生恶念,这三样乃是人之常情。 所以阴魇泉底,必定是白骨如山。 宋悯欢听沈映雪这么说,不太想让庄离过去了。 “你不必替你师弟做决定,”沈映雪看出来了他在想什么,淡道,“他迟早要过这一关,若是如今依旧没法收敛恨意,那他日后恐怕也不会走的长远。” “善善,不用太操心他们,你多想想自己。” “你师弟有恶念和怨念,孟齐心中有欲念,你心中……是否能做到三念俱净?” 沈映雪眼里似乎带着些许笑意,还有关心和担忧,指尖向上点在了少年的额头上。 “到时候若是撑不住,随时给师尊传音。” “我肯定可以,”宋悯欢握着沈映雪的手腕,感觉额头被这么点了一下,整个人都有些晕晕乎乎的,耳根也跟着发烫,他拿掉了沈映雪的手。 “师尊放心吧。” 他这么承诺了,心中却也有点紧张,一直在考虑庄离,倒是忘了他自己。他如今对沈映雪有情……便是有欲念。 还有……今天他整个人也有点不对劲,沈映雪一碰他,他整个人就不好了,晕晕乎乎的,还有点贪恋,不想让沈映雪离开。 这是魔怔了? 他自己意识到了,之后便主动避开了沈映雪的触碰,直到他们出门的时候,他都和沈映雪保持了一些距离。 孟齐伤口已经差不多愈合了,不知道花重锦给她用的什么药。她一番软磨硬泡,沈映雪同意了让她出去,矮士兵也跟着一起。 听到孟齐也要过去,庄离在旁边气息冷漠下来,他本身因为今天孟齐劝沈映雪留下就非常不高兴。 “小庄?”宋悯欢过去拍了下庄离的肩膀,“我们出去就当去玩了,开心一点。” “师尊留下来也挺好的,我们跟在师尊身边能学到不少东西。小庄别急,你以后也会变得很厉害。”他看见庄离冷漠着一张脸,还是没忍住多说了两句。 庄离扭头,原本阴沉的眼底在触碰旁边的少年时,阴沉的气息瞬间消散,沉默的注视了宋悯欢好一会。 他垂眸低低“嗯”了一声。 宋悯欢看到庄离在他面前服软,心里有些想笑,唇角也跟着上扬了些许。 “小庄不生气,晚上让孟齐给你买小点心。” “我们现在过去,今天晚上城里肯定非常热闹,”孟齐听到了宋悯欢叫她的名字,回过头来,对庄离笑道,“可以啊,小庄仔跟着我,一会师姐给你买奶糕。” 庄离面无表情,收回了目光,不想搭理这心思多的女人。 傀儡盛会是每年唯一一天晚上不禁行的节日。 他们五人一起出去,院子偏僻,过了两条街之后,街道开阔起来。傀儡骑兵在街道中穿行,两边的门窗都在开着,繁灯千里,街道上人满为患。 来来往往的有很多傀儡师,还有许多傀儡,各种各样的,有巨人、矮人,器械做成的钢铁傀儡,用死尸做成的死傀,药物泡出来的蛊傀……形形色色,红缨油在他们脸上明灭变幻,于夜色之中熠熠生辉。 “傀儡盛会主要是做什么的?”宋悯欢在路上问道。 “主要是证明傀儡师的实力,城内有各种统一组织的比试,赢了之后可以获得奖励,也能够成名。还有一些商贩会在这一天卖稀有材料,运气好的话可能得到不少上等材料。” “比如纯正的红缨油、守灵石,或者上古神兽的尸身残片。” 他们说话的空档,傀儡骑兵在他们旁边路过,铁骑声震荡,玄黑折羽旗上是大写的“赤月”二字,他们是隶属羌笛的傀儡御骑兵,戟刃森寒,在空中割裂长风。 “近日城中多出来许多骑兵。” 宋悯欢这般说了一句,听到了旁边路人的议论。 “为何今日这么多傀儡兵在街上?” “这事你不知道?还不是因为城外来的一个女魔头,据说宰了一个连的傀儡兵,把圣物偷走了……羌笛大人发了很大的火,如果他们没办法把那女魔头找出来,估计都要被挂啄骨台。” “据说那女魔头生的相貌骇人,手里拿着长戟,被傀儡骑兵打成重伤,不知道如今在城中何处。现在上面已经下了封赏令,那女魔头的人头值三万灵石。” 说着,还拿出来了一张画,白质黑像,上面画的是一张狰狞的女子的脸,看上去和孟齐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女魔头孟齐:“……” “简直是胡说,哪有一个连?”孟齐这么小声咕哝了一句,一扭头发现旁边两个师弟都在看着她。 宋悯欢听出来了说的是谁,无语道:“师姐,你胆子可真不小。” 刚拿完人家的圣物,还敢大摇大摆的出来,甚至刚刚从追兵的身边经过。 孟齐从矮士兵手里拿过面具,把面具戴在了脸上,“他们认不出来我,放心吧。” 庄离嗤笑一声,“废物。“ 说的是城里的傀儡兵。 沈映雪:“你们现在想去哪里?越往城中,傀儡师和傀儡的阶级会越高。” “我不去那么里面,”孟齐还是知道分寸的,“城里的傀儡骑兵若是认出来我就完蛋了。” 虽然画像跟她完全不一样,但是保不齐有些傀儡师能凭借别的能力能够认出来她。 “善善,这里不远有个傀儡迷宫阵,据说是城中有名的傀儡师布下的阵法,至今无人可破解,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一提到阵法,宋悯欢顿时来了兴趣,问道:“我们能过去吗?有没有什么要求之类的,需不需要带傀儡?” “应该不需要,”孟齐用长戟戳了下在旁边跟着他们的矮士兵,“小矮子,你知不知道?” 矮士兵跟着他们话并不多,闻言停顿下来,摇了摇头。 “我们去看看便知道了,”孟齐朝宋悯欢挤眉弄眼,“机不可失,善善,反正我们也没有什么要紧事,去看看吧。” 孟齐说着,若有若无的看了一眼沈映雪,发现沈映雪神色没有什么变化,又用长戟戳了戳矮士兵。 矮士兵并不搭理她,把长戟推到了一边。 “我想跟孟齐过去看看,师尊,小庄,你们可要一起过去?”宋悯欢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两人,就差把“你们跟我一起”写在了脸上。 沈映雪笑道:“之前不是说了,以后都跟着你。” 庄离没说话,在一边冷冷的看了沈映雪一眼,握着剑站在原地没动。 这便是同意的意思了,宋悯欢已经有些习惯这三个人的态度。庄离总是别扭不高兴,沈映雪总是笑意吟吟你说什么他嘴上都说可以,孟齐是什么都要掺和进去。 “那我们过去吧,地方在哪里?” 孟齐其实也不知道,她让矮士兵在前面带路,路上经过卖面具的地方,给矮士兵也买了一个和她同款的面具。 他们两人戴着同样的长乐笑脸面具,孟齐身形反而更高一些。她半个人都靠着矮士兵肩膀上,两人手中都拿着长戟,一时分不清到底谁是少年郎,谁是女娇娥。 羊奶和面团揉在一起,里面包着灵果,上面撒上山楂碎一同放进蒸笼里,蒸出来的糕点带着酸酸甜甜的气息,看上去又软又蓬松。 孟齐没忘了之前说的给小庄买糕点,她在奶糕锅前停下来,拿了两块用油纸包好的点心。 点心还带着温度,孟齐先给了宋悯欢,打算第二份再拿给庄离。 宋悯欢接下来了,指尖都是热乎乎的,他想着修复两人的关系,把油纸包递给了庄离,先给了小庄。 他递了过去,庄离却没有接。 “小庄?” 庄离看了一眼摆放的奶糕,低声道:“我想要你给我买。”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4-1318:22:23~2021-04-1510:55: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祈福心灵泪35瓶;白烟杳32瓶;3702813410瓶;花间一只虫、进击的金子、洽恒4瓶;没有奇遇的一天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70、第 70 章 周围一时安静下来,孟齐在心中叹了口气,矮士兵如背景板一般安安静静。 沈映雪面上笑意收敛了些许,淡道:“你师姐与你师兄买的有何不同?” 非要善善买的? 庄离没有说话,他不在意别人怎么说,只注视着宋悯欢,似乎想要宋悯欢给他答案。 气氛有些尴尬,宋悯欢顿了顿,把点心收了回来,“那这份给我了,我再给你重新买。” “师姐,你那一份给他吧。” 这个“他”说的是矮士兵。 “好哦,”孟齐把她刚拿到的点心扔给了矮士兵,矮士兵接下来了。 宋悯欢察觉到沈映雪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比平常冷淡了些许,他背对着沈映雪,感觉背脊有点僵硬,莫名也有些紧张。 只是一份点心而已,师尊该不会在意这个吧?但是他都给庄离买了,不给沈映雪买,是不是不太好? 宋悯欢这么想着,以防万—,他又买了—份给沈映雪。 热乎乎的点心捧到沈映雪面前,宋悯欢睁着—双秋水眸,眼里柔柔的,“师尊,这个给你。” 沈映雪垂眸看着他,依旧是温和的模样,“善善有心了。” 说着,把点心收了。 明明还是和之前差不多的语气,但是宋悯欢莫名听出来了几分敷衍,沈映雪似乎有些不大高兴。 沈映雪不高兴也并不会表现出来,他要很用心的注意才能够察觉出来。 他的指尖触碰到了沈映雪的指尖,那一瞬间,指尖过电一般,说不清道不明的触感遍布他全身,他脸上顷刻之间便红了。 孟齐:“善善,脸怎么那么红?” 宋悯欢收回了指尖,有些心不在焉的,“可能是今天太热了。” 他说着确实感觉到有些热,嗓间有些干,没一会这感觉又下去了,他心里挂念着傀儡迷宫,便将这感觉忽略了下去。 庄离见他也给沈映雪买了,明显的气息更加阴沉。 宋悯欢有些无奈,他买个点心,同时让两个人都不高兴,早知道不买了。 傀儡迷宫离得并不远,接下来路上孟齐有些怪怪的。她凑过去不知道和矮士兵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时不时的扭头看他—眼,眼里情绪略微复杂。 “你之前不是说不会出意外的吗?现在怎么办?” “—个时辰?真的假的?你可不要骗我。” “不行……一会你得跟我—起想办法。” “师姐,”宋悯欢,“你们在说什么呢?” “我们在商量大事,”孟齐笑道,“善善,你—会是要—个人进去挑战吗?” 宋悯欢点点头,破阵当然是他—个人,如果有沈映雪和庄离在,那就没什么意思了。 “好,我们在外面等着你,师姐会给你加油的。” 沈映雪看了—眼孟齐与矮士兵,眸底若有所思。 庄离则在一边揣着糕点,不知道想些什么。他本身就是沉默寡言的性子,便宜师兄不主动跟他说话,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跟师兄搭话。 他们说话间,已经到了傀儡迷宫阵。 这是一处天然形成的阴林,里面利用山水借势,阴林像是隐在迷雾之中,里面由朱栏为边界做阻挡,旁边有—张牌子。 想要挑战的傀儡师只管进入,灵阵里面有—百零八条通道。每个傀儡师看到的路都不会相同,只要能走出来,便能得此阵推衍之秘籍。 若是走不出来,只需原路返回便能出来。 这边地点偏僻,如今看并没有多少人,宋悯欢自然要进去的,他问道:“你们可要—同进去?” 原本不想沈映雪庄离帮他,如今看这通道每个人走的都不—样,他们想遇到怕是不容易,所以就可以—起进去。 沈映雪打算跟着他,庄离也要进去。 孟齐在一边咳嗽一声,“小矮子说他想进去玩,我受了伤,—个人在外面不安全,小庄仔,你留下来保护我吧。” 怕庄离不答应,孟齐又道:“就一会,反正你进去也没法跟你师兄—起,留下来陪师姐聊聊天呗。” 宋悯欢闻言道:“我留下来也可以,你们先进去。” 庄离看向孟齐,眼里黑沉—片,他自然不会让宋悯欢留下来,毕竟这阵法便宜师兄肯定很感兴趣。 孟齐笑,“小庄仔,别生气啊,你师兄—会就出来了。” 宋悯欢用剑戳了戳庄离,“和师姐好好相处,别捣乱。” 庄离抬了抬眼皮,没搭理这两个人。 于是,宋悯欢和沈映雪、花重锦,他们三人一起进了傀儡迷宫之中。 “善善,有事给师尊传音。” 宋悯欢听到这么—句,他踏进去之后,旁边两个人从他身边消失,眼前的景色也发生了变化。 迷雾在他面前消散,两边都是青砖垒成的墙,路看起来很窄,走起来却很宽敞。四周一片寂静,只有月色洒在墙檐,阴影落在地面上,与他的身影相融。 宋悯欢伸手碰在墙面上,摸起来就是普通的院墙,他每走一步,能感受到脚底的灵力产生变化,这种感觉很神奇。 根据他走的方向,灵力阵法也随之发生变化,眼前的墙壁会自动在他面前铺开。 宋悯欢走了—会,摸索着里面的灵力拼凑出来阵形,越往里走,墙壁上开始出现傀儡图案,有的是死傀,有的是活傀。 上面雕刻着活傀的控制方式以及死傀的制作过程,再往里面,墙壁里面开始出现—排排面具。 这些面具是他在路边经常见过的。有最受欢迎的长乐面具,三眼凤鸢,地藏公子岚,十殿鬼王,祭祀—族的祭司面具,甚至还有沈映雪的仙界之主。 最里面的……宋悯欢停了下来,那是一张无脸的面具。 面具整张是白色,上面刻出来五官的形状,并没有雕出来具体五官,它和—众面具挂在一起,看上去却有些孤零零的。 宋悯欢停下来看了—会,在他要收回视线的那一刻,面前的白色面具突然睁开了眼,五官—点点的浮现出来。 浮现出来的是另一张阎王面具,—个人形从墙壁之中脱离出来,来人—身白衣,气息非常熟悉,正是他之前见过的昭容公子慕昭容。 宋悯欢握着剑后退了两步,心里吓了—大跳,不知道人还能从墙壁里钻出来的。他又看了—眼墙上的面具,那张白色的面具还在,他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他可没忘慕昭容之前在找他,如今突然在迷宫之中出现做什么?此时沈映雪也不在他身边,他内心里警觉,看了眼四周,不知道慕昭容的实力,若是打不过对方,他便原路返回。 “你不必害怕,”慕昭容站在原地,目光—寸寸的打量在他身上,“我早该想到的……你便是命定之人。” 宋悯欢心想……狗屁的命定之人,这么说一般都是要取对方的性命或者是做什么不好的勾当。 他长剑出鞘了些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慕公子若是想见面,我们可以改日约,不必用如此特殊的方式。” “我已经没有时间了,”慕昭容看了—眼远处的天际,语气像是在呢喃、像是在悲叹,带着些许怜悯,“你是特别的那一个,只有你……能够改变局面。” “你是不是觉得我和你师尊很像?”慕昭容语气很轻,他这般温柔的模仿沈映雪的语调,与沈映雪的相似度有七八分。 “不是与你师尊像……而是与那人像。” 月色之下,慕昭容指节枯瘦,他长身而立,缓缓地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那是一张和沈映雪一模一样的脸! 宋悯欢瞳孔瞬间紧缩,怔在原地不能动弹,他许久都未回过神来,心里掀起来一片惊涛骇浪。 怎么回事!?为何会如此……为什么慕昭容会和沈映雪长得—模一样!? 慕昭容目光落在墙壁上的无脸面具上,眼神里尽是悲伤,“我本名慕昭容,是地狱中的无脸鬼。数千年前,有人找到了我,他让我模仿—个人的音容相貌……” 说到此处,慕昭容话音戛然而止,看了眼远处天际,面上略显凝重。 “没有时间了,来日……来鬼城找我。” —张令牌丢到宋悯欢手里,慕昭容的身形在原地消散,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 “来找我……我这里有你想知道的真相。” 宋悯欢下意识接下了那块令牌,令牌通体冰凉,整个是暗色,这是身份令牌,边缘有瞠目小鬼,中间是繁体鬼文刻出来的字。 :十殿鬼王姬烨 姬烨?慕昭容真实身份是十殿鬼王姬烨?他方才说他是被人找来模仿别人的音容相貌……模仿的是姬烨?那为何姬烨会与沈映雪长的—模一样? 宋悯欢的思绪像是一团乱麻,墙上的面具受风刮起来,—旁的骨铃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 他把令牌收起来了,正准备继续往前走,身体里突然升起一道热意,嗓间很干,他拧了拧眉,热意顺着蔓延至他的脸颊和脖颈。 怎么回事…… 宋悯欢撑着墙,感觉热意如泉涌—般汇聚至他全身。他向前迈出去—步,体内传来怪异的感觉,连他触碰墙的手指,指尖都透出来了粉意。 是这令牌? 他把掌心里的令牌放进储物袋里,但是身体并没恢复,反倒越来越难受,空气都变得灼热起来,额头上冒出来了—层汗珠。 宋悯欢扶着墙,转瞬之间变得寸步难行,他脸上很热,身上也很热,脑海里的思考能力逐渐丧失,他走了两步,嗓间发出来一句低低的哼声。 …… 沈映雪虽说想要让大徒弟—个人破解阵法,但是到底放心不下,他进了阵法之后,在阵法里过了—遍,便去找大徒弟了。 方看到人影,见到大徒弟扶着墙,沈映雪立刻便显现出来了身形,到了少年旁边。 “善善?” 他心中担心,伸手要过去扶少年,—碰上,才发现少年皮肤烫的吓人。 这么—碰到,宋悯欢腿有些软。他整个人朝沈映雪靠过去,下意识地握住了沈映雪的手腕。 他脸上红的过分,秋水眸比平日里更动人,呼出来的气息都带着些许甜.腻。 之前碰到沈映雪的怪异感觉蔓延上来,比那时强烈十倍。他碰到沈映雪便觉得舒服,若不是他咬住唇,怕是要在沈映雪面前失态。 他如今丧失了思考能力,抬头对上沈映雪的眼底,发觉沈映雪的眸色很深,比平日里多了几分危险。 只是如今的他完全顾不上这些。 “师尊,”他低低地唤了沈映雪一句,整个人软绵绵的融在了沈映雪怀里,指尖用力的扯着沈映雪的衣襟,“我好难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71、第 71 章 沈映雪回想起来孟齐在路上与那矮士兵嘀嘀咕咕,加上之前送来的糕点茶水,哪里还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他心里想着简直是胡闹,理智告诉他应当松开少年,如今不能碰他。 然而怀里的少年不停的想要亲近他,双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侧,灼热的气息在他颈边,他的脸颊上传来温热的触感。 那一双眼里对他都是依赖和爱慕之意,眼中只有他一个人,像是想要把全部交诸于他。 这般的少年……让他并不想松开。 “师尊……”宋悯欢知道靠近沈映雪便会好受很多,他攥紧沈映雪的月华道袍,唇畔恍惚碰到了什么触感。那一瞬间情意上涌,对上沈映雪垂眸看着他的视线,他在沈映雪眼中看到了自己如今的模样。 墨发濡湿在耳侧脖颈,脸上绯艳靡丽,那一双眼里润了水一般连着绵延的情意,红唇咬的略微肿了,还在喘着气,能够窥见里面细白的牙齿和一截粉红。 这般模样……怕是会污了师尊的眼。 宋悯欢觉得有些自惭形秽,他身体里有一团火在燃烧,目光向下落在沈映雪的唇上。 热意灼烧在他皮肤的每一寸,将他的理智灼烧的消失殆尽。身上没有一处是不热的,心上人就在自己面前,他全神贯注的盯着沈映雪的唇。 唇形如锋,颜色很浅,平常微微勾起来的时候很显温柔,抿直时冷冽的弧度显现出来,充满淡薄而又冷漠的气息。 如今看起来便有些冷漠。 不应该是这样……他想要沈映雪对他温柔。 师尊……应当是他的。 红唇触碰上沈映雪的薄唇,他似懂非懂的贴上去,触感柔软而温凉,鼻尖前都是沈映雪身上的气息。 宋悯欢眼睫颤了颤,他的心跳很快,全身上下的灼热像是找到了涌出去的地方。他把唇贴上去了,沈映雪却没有反应,哪怕是不清醒,他的耳根也顺着红了。 师尊……会怪他吗? 可是他做都做了,师尊若是责怪他,他便认了。 宋悯欢这般想着,轻轻舔了下沈映雪的唇。 他没察觉到周围的气息变了些许,在他对面的男人平日里的温和褪去,眼中的深沉冷冽情绪透露,像是凶兽盯住了窥探许久的猎物。 又仿佛千古寺里供奉的神祇被拉下了神坛,坠入了凡间的红尘几念。在数万年之前,神祇也曾作恶世间,如今良善褪去,心中最深处的恶念显现出来。 他还想着沈映雪之后会如何罚他,手腕突然被一只修长的手用力握住,力道略微失控,握的他手腕生疼。 “师尊?” 他小声唤了一句,沈映雪垂眸看着他,眸色深沉如墨,带着许多他看不太懂的情绪。 晚风吹来,墙壁上的面具仿佛在注视着他们,他抬头看着沈映雪,唇畔上的气息还未散去。 一只手缓缓地向上捂上了他的眼睛,他耳边传来沈映雪低磁的嗓音,“善善,别这么看我。” 那声音很轻,还是他平日里的温柔嗓音,此时却有些像是在恶魔在呢喃。 “你这么看我……我怕我会忍不住想弄你。” 身形略微踉跄,两道身影融在了一起。 他只挣扎了一瞬,很快就纵容自己选择了顺从。 唇齿被粗暴的撬开,宋悯欢向后靠在了墙上,他抬起头,白净的脖颈绷成一条直线,被迫承受着,完全没有招架之力的攥紧了沈映雪的衣角。 他眼前一片黑暗,失去了视觉,其他感官更加敏锐,唇齿之间的触感传来,他指尖失力,略微有些站不稳。 在他快要撑不住的时候,一只手扶住了他。覆着的手掌滚烫,因为常年练剑指尖覆满茧子,粗糙的指尖像是隔着衣衫能够触碰到他的肌肤。 那一团火烧的更炽烈了些,像是要把他整个人烧成灰烬。他被火焰吞噬,在火浪之中沉沦卷进热浪深处。 …… 宋悯欢衣衫被冷泉浸透,他浑身冰凉,蚀骨的寒凉浸入他身体里。他被这泉水浸的咬牙,唇角的触感仿佛还在,但是那人已经离开,如今正在冷泉旁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他有那么一刻,倒希望沈映雪不要那么冷静自持,不要丢他一个人入冷泉熬过去。 这念头只闪过那么一瞬,他手撑着冷泉边缘,墨发散在身侧,生生捱着体内的异样,全身都早已汗湿。 冷泉浸着他,已经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泉水。 他脑海里全部都是沈映雪,是沈映雪方才如何粗暴的亲吻他,如何扣紧他,如何在他耳边呢喃的问他如何选。 “你是想让师尊帮你……还是自己入冷泉?” 他沉浸在沈映雪温柔的嗓音之中,险些都要想让沈映雪帮他,但是最后一刻理智恢复了些许,选了第二个。 沈映雪……他爱上了沈映雪。 不知这爱意对于沈映雪来说是好是坏,他们没有做什么……这爱意若是会伤害到沈映雪,他随时可以收回。 若是真的做了……便会害了沈映雪。 与徒弟苟且……他会成为玷污沈映雪的污点。 他不忍沈映雪因为他而受人诟病。 池子里的冷泉散出来白雾,少年细白的指尖攥紧了边缘的石块,他背后蝴蝶骨在衣衫间若隐若现,青丝沾湿在颈侧,红唇被咬破,眼中带着几分低落,却又异常的坚定。 沈映雪长身而立,他墨眸里映着池水中少年的神情,茶水里有花重锦下的药,药名“榴烈春”。 此物是用榴花加之烈春做成,初食并不会发作,只有与能让自己心神动摇的人接触才会见效。 一旦发作起来,鲜少有人能够忍受,通常情念灼烧,若是不与心上人交.合,往往会受情念灼烧至死。 那小子下手倒是狠,为了帮孟齐,怕他们两个人有退路,用了这难解的榴烈春。此物无药可解,除非自己熬过去。 这么多年来,能熬过来的不是没有,但也是极少的。 沈映雪怎么会不知道池中少年在想什么呢?怕连累他? 他这大徒弟一向最懂事,遇到了什么事,苦都是自己受,从来不会连累别人。 原本尚且有些冷冽的气息一点点收敛,到底不忍少年在池底难耐受苦,池水在他两边溅开,他一同入了冷泉。 宋悯欢身体里一半热浪翻涌一半寒冷蚀骨,他听到了一边的动静,如今若是让他碰到沈映雪,他怕是会忍不住的扑上去。 “师尊,别靠近我,”宋悯欢正要后退,他的手腕被握住,池水溅出来些许,整个人被拽的撞进了沈映雪怀里。 宋悯欢身上的热意这冷泉也挡不住了,他鼻尖碰上沈映雪的脖颈,若是微微侧脸,唇畔便能碰到沈映雪的喉结。 “善善总是这般……从来不肯跟我服软。” 沈映雪贴上怀中少年的额头,眼中敛着几分冷淡,语气之中似是叹息似是无奈,神识顺着蔓延至少年眉心。 不与他身体接触,还有一法可解,便是用神识进入对方的识海,神识代替身体去触碰对方。 当然,若是少年抗拒他,他是根本进不去的。 宋悯欢感觉到是沈映雪温和的气息,自然而然的便放松了警惕,甚至还有一些眷恋,神识自然而然的进入了他的识海。 他浑身都浸满沈映雪身上的气息,温和而又舒适,让他沉浸其中不想离开。 然而……很快他就察觉到了什么,全身僵硬起来。他眼眸微微睁大,里面浸了一层水光,指尖绷紧,耳侧处蔓延上来绯红,整个人瞬间便腿软的站不住了。 红唇张着微微喘.息,沈映雪将他按进了怀里,将他唇齿之间要发出来的声音悉数堵了回去。 …… 阴林外,矮士兵在孟齐旁边守着,庄离握着剑盯着出口的地方,不知道等了多久,那里空荡荡的没有人影。 方才矮士兵从那里出来,表明了这里是入口也是出口,若是宋悯欢出来,肯定也是在这里出来。 然而一个多时辰过去了,还是没有看到人影。 孟齐已经预料到了估计人是在沈映雪那,她看到庄离要走,连忙把人拦住了,“小庄,你现在进去还要好久不能出去,说不定等会善善就出来了,你们两个不是正好要错过了?” “让开,”庄离气息阴沉,长剑出鞘了些许,黑眸中冷冰冰,“最好别让我知道你做了什么,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孟齐面上笑意收了些许,“小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是他师姐,能对他做什么?” 一边的矮士兵挡在了孟齐身前,庄离冷笑一声,“最好是这样。” 他说完,头也不回的提着剑进了宋悯欢进去的那条迷宫入口。他心里担心师兄出事,虽说有沈映雪在应当不会出什么事,但是到底放心不下,想要自己亲自去找人。 “沈映雪应该已经把人带走了,”孟齐这么想着,“我们先回去吧,他找不到人自然就会回来了。” 庄离进了迷宫之后,很快察觉到了这里底下阵法的变化。他不是特别有耐心的人,直接用剑刃毁了地下的阵法,所经之处灵力迅速的消退,恢复了原本的地貌。 这般走了一会,走到了一处两面挂着面具和骨铃的巷子。 两边挂着各种各样的面具,由风吹着微微向前,骨铃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周围十分安静,几十张面具一同对着他的方向,像是一张张人脸一同在注视着他。 他感受到了空气之中细微的灵力波动,长剑出鞘了些许,巷子深处浮现出来了一道身影。 少年一身白色月华长袍,回头冲他笑了一下,身形很快便消失了。 庄离握紧了长剑,纵使知道可能有诈,此时也顾不得了,他想也没想的便提剑追了上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72、第 72 章 庄离追上去,在巷子尽头,看到了熟悉的身影。身穿月华长袍的少年衣角上沾了鲜血,模样隐于黑暗之中,凭他的感觉,应当是在看着他的。 月色冰冷,落下来的银辉洒落在少年肩头,鲜血染透衣衫,庄离察觉到了有别人也在,他长剑出鞘,警惕地留意着巷子里的动静。 “小庄,不要过来……快走。” 熟悉的声音传来,少年细白的指尖攥着伤口处的鲜血,他脸色惨白,掌间淋漓深红顺着剑尖滴落。 少年身边出现了两道人影,两人穿着黑色的兜帽长袍,上面有太阳眼纹图案,朔州手中黑靥刀架在“宋悯欢”的脖颈上,看着庄离似笑非笑。 “小子,我们又见面了。” “想要救你师兄?来啄骨台找我们。” 朔州旁的白惊堂打量的目光落在庄离身上,看着庄离眼神阴沉,盯着他们恨不得把他们碎尸万段,不由得笑起来。 “过来可不一定还有命回去,想清楚了。” 刀尖微微用力,“宋悯欢”低吟一声,神情看上去非常痛苦,地上溅出来些许鲜血。 刃尖划破皮肤的声音过分刺耳,像是一并划在了他心上。 庄离眸底如墨戾气毕现,手中长剑出鞘,凌厉的剑光朝着两人过去。剑光落在墙壁上,墙壁上裂开龟纹一般的缝隙,一抹黑烟在他面前消散。 两人带着“宋悯欢”身形消失在原地,巷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了人影。 庄离眼睁睁的看着人走了,他看了眼天上的月色,啄骨台……他想起来便宜师兄肩膀上受的伤,身形顷刻之间也在原地消失。 十二夜之门很有可能是在引他上钩,有沈映雪在,师兄被抓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为了这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还是要过去一趟。 如果师兄没在那里,他会再想办法逃出来,不会让朔州和白惊堂拿他用同样的办法去让师兄上当。 这一日的赤月城非常热闹,庄离出去的时候没有看到孟齐和矮士兵的人影,他并没有在意,出了傀儡迷宫所在的那片阴林。 一路朝向羌笛的城主府,看着远处黑压压靠边际而建的府邸,他心里略微有些紧张,唇线绷的紧直。 若师兄真的是因为他被抓的……不知道师兄如今伤势如何了,朔州和白惊堂皆非良善之辈,师兄如果落在他们手里,怕是会受不少苦。 都还是因为他能力不够……如果他能够在那侍君手里活下来,有朝一日,一定要把朔州和白惊堂一并宰了。 心里这般想着,眼里逐渐阴郁,垂着的眼睫遮掩了思绪。 他同时也在想,若他真的走了,就没办法保护师兄,师兄过的好便好,若是过的不好,他到时也没有办法陪在师兄身边。 他不舍得师兄,师兄一定也是一样的。 这时候他心里尚存一些侥幸,师兄终究是有些在意他的,他不舍得就这般的离开。 师兄会为他备上药,在他受伤的时候把纱布缠成丑丑的蝴蝶结;师兄会给他买小点心,香香甜甜的点心揣在怀里很温暖;师兄不会嫌弃他的过去,平日里总是照顾他;师兄还会给他舀红豆馅的汤圆,会温柔的喊他小庄,会在他无理取闹的时候纵容他,会在他每次愤怒无力的时候把他从仇恨的深渊里拉出来。 那人笑起来的时候能够让他觉得这世间倒也不是过分的亏待他,哪怕师兄心中的人不是他……他早已习惯了失去,可如今……到底还是难以释怀。 十几年来,他一向只行自己的道,一路前行未曾有过任何人和物让他停留片刻,如今却踽踽踌躇,头一次产生了不舍的情绪,担心自己心上人过的不好,担心自己离开,那人会受别人欺负。 哪怕师兄实力很强并不会受欺负,哪怕师兄比他更能照顾好自己,哪怕师兄身边的人是千古来名震四方的人物。 而他……到底还是放不下心。可他若是不离开,留下来也并不能改变什么。 夜风吹着少年玄色衣衫翻飞,莲纹摇曳生姿。手中长剑隐于夜色,他身形修长背脊坚韧,在屋檐上未发出丝毫声音,如鬼魅一般踏进了城主府。 月色寥寥似冷霜,天斧直劈而下,山间雾霾缭绕,面刻红缨油的傀儡侍卫若隐若现其中,啄骨台距离很远,远远看上去漆黑浓重,像是一口深不见底的枯井。 啄骨台上一处山洞里。 白惊堂把兜帽放下来,问道:“你确定那小子会真的蠢到过来?” 好歹也是司南族的后人,应当不至于连这般的当都会上。 “到底会不会过来,你看着便是,”朔州面上没什么表情,“主子既然让我们照顾他,那我们就正好给他长个教训。” “若真的过来了,”白惊堂似笑非笑,“这小子倒是重情,和他爹正好相反。” 可惜,他们十二夜之门,偏偏不留重情之人,反倒更喜欢绝情绝义的冷血之徒。 “主子很看重他,”朔州把黑靥刀插.进白骨堆里,“人不要弄死了。” “这种事当然不用我来,”毕竟侍君说让他们照顾庄离是真的照顾,而不是让他们把人当乐子折磨着玩。 他们若是真的动手了,侍君肯定不高兴,这种让侍君不高兴的事,他们会做吗? 当然会做了,不过也不是他们自己做。 白惊堂看向角落里的少年,目光里的意思不言而喻,自然一会让这倒霉的少年动手。 角落里的徐晚钦脸色略微苍白,他身上布满了白色的阵法,上面还覆盖着一道剑光。沉重的威压扑面而来,光是靠近便知道这阵法的威力如何。 徐晚钦被困在阵法里半分不能动弹,他聚集了全身的灵力,不过是堪堪勉强维持自己不会被这阵法撕碎。 这上面的灵力寒天霜雪一般至明至净,城中能施此阵困住朔州和白惊堂的人,自然不必想……只有一人能做到。 朔州和白惊堂原本还在愁如何把这阵法转移,太弱的撑不住,太强的不好控制,正好碰到一个中不溜的,于是他们两个想办法把阵法放到了徐晚钦身上。 反正这小子也死不了,就当是为他炼体了。 至于为何要引庄离过来?沈映雪不是最宝贝他大徒弟?当然是把其中一个骗过来,然后另一个就不难抓到了。 “应该差不多了,”朔州把黑靥刀提起来,刀尖触碰到徐晚钦身上的阵法。 黑色与白色的灵力交织碰撞在一起,“嗡”地一声,一阵威压从山洞里爆发而出,阵法在徐晚钦身上消散,灵力震碎了地上堆积的万千白骨。 徐晚钦手中撑着剑稳住身形,指尖在抖,额头上冒出来一层冷汗。 与此同时,山洞外传来了动静,阴冷肃杀的剑气硬生生劈碎了外面的结界,门口出现了一道少年的身影。 庄离目光在山洞里巡视了一圈,最后落在地上的一件白色莲纹道袍上。 那上面沾满了血迹,邪祟已经化成了一摊血水渗进地里,庄离也迅速的反应过来,果然是在诈他。 他面容阴沉,知晓自己如今不是这两人的对手,加上一个碍眼的徐晚钦,更不必说。 若是被抓住了,只怕会利用他做人质,会牵连到自己师兄。 庄离提着剑在原地消失,剑身迸溅出无限剑光,然而他已经过来了,朔州和白惊堂哪有那么容易会放他走? 他的速度已经够快,白惊堂却比他更快,身形出现在他身后,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握着他的肩膀微微用力,险些把他的肩膀捏碎。 “小子,来了还想走?你当我们是什么人?” 白惊堂掌间用力,直接卸掉了庄离的一条胳膊。庄离一条胳膊不能动了,另一只手握着长剑转身迎了上去。 剑光变幻之间,白惊堂像是逗弄他一般,跟他打了一会,之后一掌劈向他胸口,厚重的威压让他瞬间嗓间溢出来腥甜,握着剑向后退了数步,堪堪稳住身形。 “我们听闻……你答应了侍君会上麓台山?” 白惊堂嗓音里带着兴味,“我们不收废物,像你这样,明知是骗局还过来……是过来给人送菜的?” 他手中不知道从哪变出来一根树枝,树枝点在庄离的肩膀上。庄离眼中阴沉暴戾翻涌,掌间攥着地上尖锐的石块,在原地丝毫不能动弹。 徐晚钦闻言在角落里投来视线,眼眸中似有意外,然后很快若有所思起来。 一向最痛恨这个组织,如今却要加入这个组织……不知这小子那事事为师弟着想的师兄知不知道。 更不知道沈映雪若是得知会如何。 “既然来了,这么让你走岂不是太便宜了,你日后若是跟着主子,也是要在鬼门关里走一趟,今日……就当是我们二人给你长个记性。” 白惊堂面上带着笑容,那笑容里有着深重的嗜血杀气,还带着几分兴味。他能够保证,让这小子疼得死去活来,又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此物名唤噬心蛊,会在血液里吸食修士的灵力。它们只能存活一个时辰,一个时辰里,如果你能抗过去,不会有任何事,若是抗不过去……便会被它们生生的吃掉五脏六腑,然后变成一摊腐烂的血水。” 庄离掌心浮现出来几条蠕蠕爬行的红色虫子,那些虫子在他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钻进了他的血管里。 全身血脉在那一刻被定格,他浑身僵硬,脸色瞬间便白了,无数只虫子在他体内啃噬着他的筋脉和血管,体内的灵力乱窜,分毫不能阻止那些虫子蠕动。 他疼得掌间失力,手中的剑掉落在地上。 庄离躺在了地上,他眼中墨色翻涌,咬碎了一口牙,唇腔里都是血腥味。筋脉处传来密密麻麻的疼痛,最柔软的地方正在被啃噬着,他整个人缩成了一团,掌间磨出来了深红的血。 他疼得眼前模糊,想要大喊大叫,嗓间哽咽满是血锈味,眼前是白惊堂和朔州扭曲的笑容,他心中阴沉与愤怒蔓延上来……想要将这两人碎尸万段。 很快他就疼得没空思考,恍惚间脑海里浮现出来了熟悉的少年侧脸……明媚柔和的线条,唇畔浅浅的笑容,眼里都是看着他的。 不……他不能死在这里。 庄离指尖苍白,他额头被汗湿,眼中郁色蔓延,掌心是密密麻麻被啃噬出来的血窟窿,正汨汨的流着鲜血。 全身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他想要去够一旁的剑,费劲地抬起一只手,指尖微动,苍白的指尖还没有碰到长剑,一双黑靴出现在他面前。 指尖瞬间传来碎裂的疼痛,庄离疼得闷哼出声,那只黑靴踩在他的手上,里面的伤口溃烂更深,隐隐可见其中白骨。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4-1612:46:32~2021-04-1700:03: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进击的金子、小房子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73、第 73 章 街巷两边灯火重重,人来人往言笑晏晏,红缨油闪烁其中,一砖一瓦一灯一影,重重叠叠,合成了这世间烟火。 在这人满为患的街巷,没人注意到人群中的一名少年。 少年一身玄色莲纹长袍,上面已被鲜血浸透。他步履蹒跚,每一步都行的十分艰难,若是靠近他,便能够闻到浓重的血腥味。 他脸色惨白的无一丝血色,掌心处是密密麻麻的小窟窿,上面伤口未愈合。握着剑鲜血顺着指缝流出,有些干涸在剑身上,剑纹仿佛淌在血池里。 庄离感觉全身沉重,他从啄骨台逃出来,血管里那些虫子啃噬的痕迹消失,他却觉得五脏六腑依旧是疼的,握着剑的手略微吃力。 他穿过人群,不在意人群中部分异样的眼神,大致辨认着方向,想要回去那处偏院,不知道师兄回去了没有。 师兄说不定去迷宫里找他了……他并不指望有除了师兄之外的其他人去找他。 嗓间的腥甜让他没有办法发出来声音,他握着长剑,身后是蜿蜒一地的血点。 路上路过了客栈门口,客栈里的店小二面色不愉,让他离得远一点,不要把客栈门口的地弄脏了。 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并没有搭理店小二。原本要朝一边的脚步顿住,直接从客栈门口过。 店小二朝地上啐了一口,骂了一句晦气。 庄离垂着眼眸,手中长剑在地上滴落一滴深红的血。 在庄离经过客栈没多久,客栈门口守着的店小二突然双眸圆睁,脖子上有一条整齐的血线,尸首顷刻之间分离。 庄离走进了偏僻的街巷,他离那处院子越来越近,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衫,上面的莲纹已经被染红,如今看起来实在是狼狈。 那人如果看到他,估计又该心疼了。 他喜欢师兄心疼他的样子。 这么想着,他转过了转角,快要到了,脚步便快了些许,忽略了脚踝处断裂一般的疼痛。 院子偏僻,在门口有一棵梨树。梨树不知在此地多少年,枝桠遍布半边天空,若是到了三四月,上面的白色花株盛开,风一吹,落的满地都是。 这么一棵树,也很容易遮挡视线,比如庄离站在离梨树不远的地方,树下的人便注意不到他。 或者说有人在他过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但是并没有把他当一回事。 梨树下是他十分熟悉的两个人,一个是他疼得死去活来时脑海中回想的少年,另一个是他名义上的师尊——当世冠绝的霖华仙君。 男人垂眸不知道低声跟少年说了句什么,少年脸上倏然便红了,眼眸微弯带着浅浅笑意,然后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在男人脸上亲了一下。 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这两人当真是般配,天作之合不过于此。 但是他骗不了自己,心中怒意翻涌,更多的是不甘心和难过,五脏六腑啃噬般的疼痛像是顺着到了心尖处。 纵然早就习惯了失去和不曾拥有,如今到底还是心意难平。 既然不是属于他的……那为何要靠近他接近他?为何要让他看到希望? 还是原本是属于他的……但是他没有实力能够保护的住,所以才会被别人抢了去? 无论是哪一种,结果都是一样的。 原本唯一拥有的东西如今也被别人夺了去,如今的他一无所有。 …… 宋悯欢注意到沈映雪的视线,他顺着看过去,在身后的巷子尽头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小庄?” 他看到了地上的几滴深色,看出来庄离这是受伤了,恐怕伤的挺严重。他面上凝重,转身要过去,却又被身旁的人拽了回去。 “师尊,小庄受伤了,”宋悯欢回想起来,略有些自责,“估计是进去寻我们……师姐也没有管他。” 他有些生气孟齐这般对庄离,不过孟齐自己身上也受了伤,说来说去还是怪他。他当时消失也没跟庄离说去哪了,庄离恐怕是担心他……这伤也能猜出来是如何弄出来的。 “我看见了,”沈映雪淡道,“他这么大人了,受伤了还需要你去帮他处理?” 这么说是没错,宗门里除了他关心庄离,哪还有人别的人在意过小庄?而且庄离平常自己也并不在意。 宋悯欢还是挣开了沈映雪的手,对沈映雪道:“我去看看,师尊,小庄受伤了自己也不在意,伤势放着会越来越严重。” 沈映雪在原地看着少年的背影,冷淡的眼眸中带着几分郁色,很快郁色遮掩,又变回了平日里温和的模样。 “小庄,你这伤是怎么弄的?方才去哪了?” 宋悯欢还没到庄离面前,便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他眉心紧拧在了一起,伸手要去看庄离的手,庄离握着剑没让他碰到。 “不关你事,”庄离一开口,嗓音整个都是嘶哑的,唇角还溢出来了鲜血,看样子舌尖都被咬破了。 宋悯欢吓了一跳,看着庄离唇边的鲜血,连忙从储物袋里拿出来了止血的药粉,还有一些其他七七八八的伤药。 他估计庄离是生他气了,而且沈映雪也在,方才便察觉出来了沈映雪也不怎么开心,他又让两个人同时不高兴了。 宋悯欢感觉略微为难,有些怀念起来两个人都正常的日子,他把伤药都揣进了庄离怀里,想了想道:“你还能不能走路?我让师尊背你回去。” 他现在再背庄离自然不合适,既然如此,那就让沈映雪背吧,正好帮他省了事。 沈映雪:“……” 庄离闻言脸色更加阴沉,看他一眼,冷笑一声,自己提着剑便走了,一路上都没有回头。 宋悯欢略微有些无奈,在原地站着,并没有追上去。 “小庄不喜欢我,”沈映雪牵起少年的手,问道,“你如今还不明白为什么?” 少年就是个木头,他与其暗示,不如直接同他说明白。 宋悯欢当然知道一些,因为他,庄离更在意他,所以反感沈映雪。 “以前还没有那么明显,近日越来越明显,如今是直接表现出来了。” 沈映雪:“因为善善选的是我。” 宋悯欢闻言心里微动,是他选择沈映雪?他心里觉得好笑,明明是沈映雪选择了他才对。 “我以为小庄会明白的,”宋悯欢顿了顿道,“他应该能分的清喜欢和占有欲。他对我是小孩子的心性,觉得自己的东西被人抢走了,一时间并不适应。” 他心里能理解小庄的别扭,无非是看他现在喜欢上了别人,害怕以后没有人再关心他。 “并非如此,”沈映雪轻笑道,“你低估了自己在庄离心里的地位。” “你对于他,绝对不止是师兄而已。” 沈映雪掌间落下一片梨花花瓣,他轻轻地将梨花归于尘泥之中,眼底是对于万物的包容和善意。 “他对你有非分之想,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在你对他时刻关心的时候,他心中早已想把你据为己有……”沈映雪抬眼,“就和我一样,对于你,不止简单的想做师徒。” “小庄也同样,不止想让你做他师兄,还想要让你臣服于他,永远只能属于他一个人。” 沈映雪将少年心思看的清清楚楚,笑道:“可惜如今的他觉得自己没能力从我手里把你抢回来,他痛恨自己无能为力,所以不会对我做什么,也不会对你做什么。” 这般说的宋悯欢哑口无言,他更倾向于小庄对他是孩童对长兄的占有欲,因为年纪小,加上没有别人对他好,所以会偏执一些。 可是沈映雪说的不无道理,他回想起来之前庄离问他愿不愿意跟着他走,还有重光城灯会时那天夜里庄离看他不舍的眼神。 若是庄离真的喜欢他,那当真是……最坏的结果。他想引庄离入正道,让庄离能够变得像天下无忧无虑的少年郎一般,不必背负太多沉重的东西。 虽说最开始有自己的私心,后来却是确确实实的把庄离当亲弟弟一般。 不过……想来世事哪有那么容易,他想让庄离尽良善,做的不好自己会同原著的结局一般会死,如今做的太好了,又把庄离引上了另一条歧途。 宋悯欢明白了沈映雪的意思,低声道:“我会跟小庄说清楚的。” 他心里一时有些复杂,原来沈映雪很早就看出来了他们之间的弯弯绕绕,但是沈映雪对待庄离依旧如初,并未因己念而差别对待。 换作是他,若是有人想要将沈映雪据为己有,他一定不愿意那人待在沈映雪身边。 不知是该说沈映雪太宽容还是太会伪装,他压根不会想沈映雪不在意他,因为他心底坚定的相信沈映雪。 应当是第二种……若真的不介意,就不会同他说这番话。 “我心里只有师尊,与小庄只是师兄弟之情,”宋悯欢心里有些好笑,他原本接近庄离有自身的原因,另外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沈映雪。 他这么解释了一句,主动去牵了沈映雪的手,眼底映着的都是柔和的情意,“并不是我选择了师尊,是师尊选择了我。” 沈映雪愿意同他在一起,他心底是非常欢喜的。同时他也做好了准备,若是他有一天真的会害了沈映雪……到时候他会把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 他不会让他的心上人沾上那些污言秽语。沈映雪……应当是不沾人间风雪、受万人敬仰,为万千百姓供奉的神祇。 神祇感念大道苍生,他心中却起私念想要将神祇据为己有。然而……神祇选择了他,他万般惴惴难言,早已做好了为此失去一切的准备。 沈映雪若是知晓少年在想什么,怕是会失笑出声。他看出来了少年眼底对他的崇拜和敬仰,轻轻抚平了少年鬓边的发丝。 “善善,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沈映雪常年受人捧在高位,如今被少年也是如同神祇一般的看待,却有些不大适应,更多的是……怕对方失望。 “我同许多普通人一样,也有卑劣、自私,虚伪的一面。我没有那么完美,你看到的我温和、善良,心怀苍生,那只是我的其中一面。” 沈映雪语气之中依旧温和,带着几分笑意,还有几分难言的试探,“我也会害怕,害怕有朝一日,你若是发现了我不好的另一面,和你想象之中的不一样,那般的我……会让你失望。” 他们两人,一个感恩神祇垂怜,另一个忧于心上人的仰慕。一个害怕自己会玷污神祇,另一个害怕自己挽留不住心上人的目光。 彼此心心念念对方,如此这般,皆是惴惴不安,忧于对方胜于自身。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74、第 74 章 “不会,”宋悯欢听见沈映雪这般说,心里像是被戳了下,略有些心疼,他指尖握紧了沈映雪,“无论师尊是什么样,我都会喜欢。” “师尊不知,在你尚且不知晓我、我们未曾相遇之前,那时候我就很喜欢你。” 宋悯欢想,他之前最喜欢的人物便是沈映雪,或许也是冥冥之中的缘分。 “我确实不知,这是善善自己说的,我记下来了,”沈映雪低声道,“若是来日你嫌我,我便将这时你说过的话重复给你听。” “不会有那一日,”宋悯欢笑道,“这话应当我说。” “如今小庄和孟齐身上都有伤,阴魇泉他们两人也都不适合去。” 宋悯欢:“我和师尊一起过去,如何?” “听你的,”沈映雪笑道,“一会我同他们二人说。” “我去跟小庄说,”宋悯欢想了想,对沈映雪道:“师尊可以跟我一起,我会同他说清楚。” “不必,”沈映雪心想他不过去也能听到两个人说些什么,对少年道:“我去找孟齐,你去找小庄。” 他们两人做了决定,宋悯欢知道沈映雪信他,心里微动。他和沈映雪分开,各自去了院子里两边的房间。 宋悯欢到了庄离房间门口,他敲了两下门,知道庄离在里面,估计不会开门,他就直接推开了门。 里面庄离正在换药,掌心不知道被什么所伤,上面是密密麻麻的血窟窿,像是一排马蜂蜇在上面,隐隐可见白骨,让人看一眼便觉得难以直视。 庄离见他进来也没有任何表情,把药粉洒在掌心中,随意地扯了根布条把掌心包裹住,自己用另一只手艰难的打了个结。 “小庄,你这伤是如何弄的?” 宋悯欢坐到了庄离对面,原本想要帮忙,想了想又顿住,指尖微动,在旁边看着庄离自己上药。 “摔的,”庄离把另一只手也上了药,他平日里便不擅长做这些,如今动作略显笨拙,常常勒到伤口,把伤口弄得又出了血。 “你有话想跟我说?”庄离抬头看向他,嗓音略微嘶哑,黝黑的眼眸里深不见底。 “我……”宋悯欢顿了顿,拿起茶碗倒了杯茶,把温热的茶水推到了庄离面前。 “确实有话想同你说。” “小庄,日后不必再为我担心,你只管去寻自己的道……”他组织了一会语言,对庄离道:“我已经寻到了自己的路。” 他原本的路,是引庄离入正道,如今似乎已经走偏,但是也是他自己的选择,做了选择自然要承担后果。 不管庄离会变得如何,都有他参与其中……他其实也不知,若庄离真的走了和之前一般的路,他应当如何。 可他也没有资格替庄离决定他自己的道。他没有庄离那般的经历,不懂庄离心中的痛苦与崎岖沟壑,现在再说一切都变得像是劝说和为难。 在他纠结的空隙,庄离抬起了眼眸,嗓音变得些许艰涩,问他道:“自己的路?什么路,你认为和沈映雪在一起就是自己的路?” “你怎知他对你不是一时兴起,你要用自己的一切去赌一个他会爱上你的可能?” 庄离冷笑起来,“我看你是蠢到头了,你不会痴心妄想他真的会爱上你吧?” “小庄,”宋悯欢知道这小子在口不择言,他声音依旧平和,“人在面临选择的时候,本身选择的同时,也是一种放弃。” “我说的不是师尊,而是我放弃了原本的路,如今……是按照自己的心意去走。” “无论师尊会不会爱上我,我都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会为自己所做的选择去承受相应的代价。” 庄离看着他,掌间用力,纱布没一会便见红,他低声道:“那我呢?你要我怎么办?” “当初拉我出来的是你,说永远会陪在我身边的是你,是你口口声声说不在意我的过去……你让我喜欢上你,如今却又要丢下我一个人,既然如此……当初为何还要接近我。” 庄离知道自己这番话实在是不可理喻,佛祖割肉喂鹰是心中怀有慈悲善意,可鹰却因佛祖没有把全部的肉给他而心怀恨意,哪有这般的道理? 凡尘有七情六欲,因此世人多了几重苦难。所谓“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放不下。”第一苦便是求不得。 “确实是我不好,”宋悯欢唇角抿紧,他当时贸然接近庄离,只想着有人能关心这个身世坎坷的少年,他也没有想到如今会是这般与庄离纠缠扯不清。 他原本也不过是十□□的少年,哪能想的那么周到,不过是凭本能和心中善意行事罢了。 宋悯欢知道庄离心里约莫并不好受,他说什么都没有什么实际性的作用,若是他再对庄离和之前一样,只怕会让庄离越来越误会,也让沈映雪隔应。 “从前都是我不好,”宋悯欢张了张口,垂下眼眸道,“小庄,以后我不会再这般了,你行自己的道,我不会再干涉你。” “至于我对你有所亏欠……日后你若是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办到,我都会帮你。” 庄离看着对面少年认真的神情,心中一点点的变凉,他感觉到有一些可悲,还有一些可笑。 这就是他喜欢上的师兄……真是良善仁义到极致,无论是什么时候,都是尽心尽力的为他着想,过错都推到了自己身上。 他连让对方生气都做不到,这人永远都是那么冷静,对待他这般平静温和,这般的……让他无话可说。 有情有义至极,也是无情无义至极。对方对于他,当真从来都没有过除了师兄弟之外的他想。 有非分之想的,只有他一人。 “你明知我想要的是什么,”庄离嗓音低哑,像是被血浸透一般,“跟我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不能给我便不用给了,没必要在这里惺惺作态。” 他心里生出些恶念,说话说的便难听了些,“还是……你想让我对你多些念想,让我忘不了你?沈映雪若是知道你这般水性杨花……” 剩下的话顿住,他对上对面少年那双秋水眸,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到底不忍用自己这些难听的话去伤害对方。 “小庄,我知道你心里不是这么想的,”宋悯欢也不想再多说了,扯不清,越说越乱。 “既然如此,我便不在这里惺惺作态了,”宋悯欢平静的站起了身,“你身上受了伤,在这院子里养伤,阴魇泉我和师尊会过去。” 他说完,也没等庄离是否同意这一决定,转身拿着自己的剑出了房间。房门被合上,他们两个人便被这一面墙隔绝。 宋悯欢心里像是塞了团棉花一般,堵的他有些难受。他是第一次听庄离说这种话,明知小庄不是故意的,心里到底还是有些烦闷。 这些烦闷也无人可说,他不想给沈映雪增添烦扰。 他在庄离门外站了一会,也没有去找沈映雪,自己一跃,到了院中的梨树上。 梨树很高,坐在上面能够看到远处夜色下的街巷灯火,晚风迎面吹过来,带着丝丝的凉意。梨花簌簌的落下去,他把石头放在了一边。 “石头,你能陪我说说话吗?” 石头没搭理他。 “我若是跟师尊说,师尊说不定也觉得我惺惺作态,”宋悯欢嘴角扯了下,“反正如何说,都会是我的不是。” “归根结底,都是我不应该多管闲事。” 可问他接近庄离后悔吗?若重来一次,他恐怕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你说,人世间为何总有那么多不必要的感情,”宋悯欢戳了戳石头,把他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不过我自己都做不到不动心,也并不能要求别人如何。” 现在他与庄离师兄弟也做不成了。 宋悯欢看着院子里几个房间都在亮着,院子角落里有两座酒坛,上面落了不少梨花,不知道放置了多久,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有没有酒。 石头立了起来,剑尖在半空中指向院子角落的方向。 “酒?” 石头弯腰点了点头。 宋悯欢站起了身,今日好说话的多,“好,我现在给你取来。” 他跳下来,梨花落了他一肩头,黑靴落地,怕踩到地上散落的梨花,小心翼翼地避开了。 沈映雪对待它们都是那般的呵护,他也笨拙的学着,善待这世间万物。 少年人身形挺拔修长,担心沈映雪他们发现,他动作放轻了些许,秋水眸盯紧酒坛,手中长剑挑开了酒坛上的盖子。 月色洒落下来,似乎怕惊扰到院中贪酒的少年,银光洒落带着几分轻柔。 里面的酒香蕴出来,居然真的有酒,宋悯欢用水壶取出来些许,把盖子又合上了,剑尖挑落了些许梨花。 他回到了梨树上,倒了一些给石头,自己也喝了一口。这酒不知道是不是花重锦酿的,他只打了一些……对方应该不会发现。 入口是清甜的梨花香,在唇齿之间散开,到了喉咙时却又像刀子滚过一般,如烈焰化进了胃腔中,灼酒烫心,只觉畅快。 “石头,你怎么不说话,你天天不说话,没什么意思,树枝都比你好使的多。” “留着你也没什么用,不如折了当块劈柴。” 宋悯欢喝了几口酒,思想也跟着昏昏沉沉。他一个人在树上坐着,摸了摸一边的梨花,又去戳一边的石头。 石头似乎有些烦他,避开不让他摸。 “摸你两下还不愿意了,”宋悯欢想起来了云山剑,“师尊的剑就特别喜欢被我摸,是不是因为师尊喜欢我的缘故。” 宋悯欢笑眯眯的看着石头,指尖戳了下石头,看了眼寥寥月色,叹了一口气。 “跟你说了也不懂,你只是一把剑。” “我到底应不应该去找师尊呢?”宋悯欢摸着石头身上的剑纹,自嘲道:“如今变得这么犹豫不决……情.爱使人迷茫,古人诚不欺我。” 宋悯欢:”我今日便是犹豫不决。实话跟你说,我就是什么都想跟师尊说,开心了不开心都想告诉他……想要同他分享。” “可是这般……像个小孩子,是不是太幼稚了?” 石头打了个“嗝”,懒洋洋的声音再次传过来,“你屁事挺多,想做什么去做便是,如果他敢嫌你,你揍他便是。” “你说的好像有道理,但是我好像打不过他……”宋悯欢喝酒上脸,脸上红通通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空中的某一点发呆。 石头随即又闭了嘴,宋悯欢意识到了什么,目光从空中的某一点,慢慢地转了一圈,然后目光在不远处顿住了。 沈映雪一身玄色莲纹长袍长身而立,不知道在原地站了多久,在树下平静地注视着他。 宋悯欢:“……” 作者有话要说:这本比较长,他们每个人都不会容易,故事会慢慢展开的,感谢小天使们!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75、第 75 章 沈映雪面上没什么表情,眼神依旧是温和的,目光先是落在他脸上,然后向下落在他手里的酒壶,淡道:“方才说要揍谁?” 不过是眨眼间,沈映雪到了他旁边。 宋悯欢反应比平时慢上一些,他盯着沈映雪看了一会,后知后觉的心虚起来,低声道:“我说要揍石头一顿,石头让我去院子里偷酒,它太贪嘴了。” 宋悯欢说着,像模像样地摸了摸石头身上的剑纹,带着些许威胁之意。 石头:“……” “确实,”沈映雪垂眸看着他,“都不知道自己的酒量如何,也不害怕喝醉了从树上掉下来。” 说的到底是石头还是他,傻子才听不出来。 “我怎么可能会掉下去?”宋悯欢说着要站起来,起身的时候略微不稳,他脚底一滑,身子在向后倾的那一刻,旁边的人扶住了他。 他的一只手腕被握住,半靠在沈映雪怀里,抬眸的时候便能看见沈映雪整张脸。 “这是意外……”宋悯欢小声辩驳了一句,问道:“师尊是何时过来的,走路一点声响都没有。” “刚过来,”沈映雪见他站稳,松开了他,“你有心事?” “也不是心事,”宋悯欢一听到沈映雪这么问,尤其是这般温柔的语气,不禁就心软了,恨不得什么都告诉沈映雪,为他掏心掏肺。 “我和师弟起了争执,”宋悯欢试着去牵沈映雪的手,“方才在想,之前我是不是做错了……” 一步错,步步错,但是谁能在做一件事的开始就能预料到之后的结果呢?若是放他回到当初,怕是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师尊是不是不喜欢听我说这些,”宋悯欢低声道,“我什么事情都想跟师尊说。” 想要跟沈映雪分享他的一切喜怒哀乐。 “仲子非诸王,焉知诸王之扰?”沈映雪没有想到少年会真的跟他说这些,有一些惊讶,心里微动,喜欢少年对他这般诚实。 他握紧少年的手,眼里带着些许柔和,温声道,“你有事来同我说,我心里自然是开心的,善善愿意跟我讲自己的事,我很乐意听。” “我想多了解你一些,”沈映雪失笑,“我心里一直希望你愿意多跟我说……原先以为你不愿意跟我说,是嫌我无趣。” “谁说师尊无趣的?”宋悯欢听到沈映雪这般说,紧张道,“那我以后都来找师尊……我一点也不觉得师尊无趣,相反,和师尊在一起很有意思,我喜欢跟师尊待在一起。” “师尊太好了,”他一开心,在原地没能站稳,手上下意识抓紧了沈映雪的衣袖,被沈映雪按进了怀里。 宋悯欢脸上略微有些红,也没有挣开,听到沈映雪在他耳边轻笑,“哪里好了,嗯?” “师尊哪里都好,”宋悯欢小声说,“原本我还有些不开心,如今都没有了,一见到师尊郁结都会一扫而空。” “嘴倒是甜,”沈映雪抱着他从树上轻轻一跃,从树上跳下来了,然后松开了他,“酒量太差,如今站都站不稳,先回去休息。” “师尊不同我一起?”宋悯欢见沈映雪松开了他,有些不乐意,他去抓沈映雪的手,碰到人才稍微安生一些。 “我都站不稳了,师尊还要丢下我,”宋悯欢耳根略微发烫,另一只手扯着沈映雪的袖子便不愿意松开,恨不得整个人粘上去。 “你想跟我睡?”沈映雪倒是有些意外了,没想到醉酒的少年这般粘人,眼里全都是他,这感觉……当真是好极了。 他垂眸看着少年细白的指尖扯着他的袖子,因为力气比较大,把他身上的玄色长袍“哗啦”一下,撕破了一个口子。 沈映雪:“……” 宋悯欢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布条,眼里略微迷茫,他把袖子松开了,乖乖的地牵着沈映雪的手,重重的点点头,“我要跟师尊睡。” 他如今不太清醒,见到沈映雪就不舍得撒手,担心沈映雪跑了一般,依依不舍的粘着人。 沈映雪低笑一声,说了个“好”,牵着少年,“这是善善说的,可不是我说的。” “院子里的酒好喝吗?” 宋悯欢点点头,手里还拿着酒壶,把酒壶递到沈映雪面前,“师尊要不要尝尝。” “不知道是不是花重锦酿的,还挺好喝,甜甜的,还有点辣喉咙,但是很过瘾。” 说话间他跟着沈映雪进了房间里,如今话多了起来,问道:“师尊夜里也要睡觉吗?” “不睡,大部分都是在冥想,有时候会练习神识和功法。” 宋悯欢自己打开酒壶喝了一口,这酒喝着让人上瘾,他把酒壶递到沈映雪唇边,“师尊尝尝。” 他递过去了,沈映雪却没有接,他晃了晃手里的酒壶,“师尊?” 沈映雪握住了他的指尖,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那张淡色的唇润上一层酒液,看上去比平日里红艳了些许。 “怎么样?”宋悯欢问道。 “尚可,”沈映雪看着少年红润的脸,碰了下少年的耳垂,果然也是热的,对他道:“我殿中有许多各处宗门送来的酒,你若是有兴趣,改日去我殿里取。” “好啊,”宋悯欢笑起来,“既是献给师尊的,想必不会差。” “我们这一次在外面待的太久了些,许久都没有回宗门了。” 宋悯欢说着目光便落在了沈映雪的唇上,他盯着看了一会,莫名觉得沈映雪喝下去的酒要比他酒壶里的酒诱人的多,看着看着,没有经过思考就把心里想的说了出来。 “师尊,我想尝尝。” “嗯?”沈映雪似乎有些意外,笑道:“你想尝什么?” 宋悯欢没有回答,他用实际行动告诉了沈映雪。鼻尖低头碰上沈映雪的鼻尖,他一只手还拿着酒壶,凑过去碰上了沈映雪的红唇,他尝了一口,确实比他酒壶里的好喝的多。 他没有注意到沈映雪眸底的深色,腰间的那只手微微使力,他整个人踉跄了一下,跌进了沈映雪的怀里。 接下来便是他被“品尝”了,唇间分不清是酒香还是沈映雪身上的气息,两道不同颜色的莲纹长袍交融在一起。 宋悯欢好几次差点喘不过气来,手里的酒壶掉下去,里面的酒液流淌出来浸湿莲纹,有些洒在他的手腕上。 “你唤庄离小庄,却每日唤我师尊,”沈映雪稍稍放开了他,让他能够喘气。 冷白的指尖握着他的手,沈映雪俯身用唇碰上他手腕处的酒液,看上去像是跪在他面前的。 宋悯欢整张脸红了起来,指尖颤动,他能够看到沈映雪的侧脸,男人的眼眸中带着些许冷淡,又有着神圣的虔诚。手腕处的触感传来,他心里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冒出来。 他听明白了沈映雪的意思,小庄孟齐也经常喊,平日里他尚且没有看出来,没想到沈映雪会连这个也在意。 “那师尊想要听我唤你什么?”宋悯欢唇角带着些许笑意,他想什么便说什么,“世人都唤你仙君,我与小庄唤你师尊,无人敢在人前叫你的名字。” “沈映雪……”宋悯欢第一次当着沈映雪的面喊出来这个名字,他的眼眸细细描绘着沈映雪的容颜,又唤了一声,“沈映雪?” 沈映雪依旧握着他的手腕,面上没什么表情,看样子像是在专心玩他的手指。 “仙君,霖华仙君,霖华师尊……” 宋悯欢想到了什么,想起来原先孟齐跟他讲过的,凡间修士彼此亲密之间的称呼,他想着哄沈映雪开心,低声道:“仙君哥哥?” 这一声出来,他的手腕都要被沈映雪捏碎了。 “师尊,你轻点,”宋悯欢疼得龇牙咧嘴,他掀开衣袖去看自己的手腕,上面多了三道深色的指印。 他都忘了沈映雪修为多么恐怖,若是再使些力气,他的手腕怕是真要会废。 宋悯欢这么想着,心思又飘到了别处,他什么时候修为才能超过沈映雪呢……不超过沈映雪,和沈映雪差不多也行。 “是我不好,”沈映雪看着少年疼得拧眉,指尖覆盖在指印上面,一道温润的白光细细的将指印抚平,手腕处恢复如初。 “还疼不疼?”沈映雪问他。 “不疼了,”宋悯欢看出来了沈映雪喜欢方才他那么喊,他又喊了两声,唇间酒味散了,唇畔沾的都是沈映雪身上的气息。 晚上,他睡在床榻里面,已经有些困了,沈映雪还在桌边不知道在写什么。 “师尊,你不休息吗?” 沈映雪眉眼垂着,执笔的手冷白如玉,倚在窗边像是一幅画。 闻言他放下了手中的笔,指尖沾了些许墨香,他看向床榻上的少年,不知想到了什么,轻笑道:“看来善善平日里没少偷懒,寻常弟子此时还在打坐,善善已经开始睡觉了。” 宋悯欢:“……” 这话确实说的不错,平常修炼沈映雪又不特意看着他们。他跟庄离在一起打坐,总是他先睡着,庄离会打坐到天亮。 宋悯欢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只露出来一双眼睛看着沈映雪,“夜晚应该好好休息,回去之后我再练打坐。” 他这般小声狡辩,又问道:“师尊在写什么?” 沈映雪:“明日我们去阴魇泉,在画阵法。” “阵法是做什么用的?” 沈映雪眉目落了些许光,看向床榻上的少年带着柔和,“给你用的,你一向受不住冷泉,有这阵法在侧,入阴魇泉便不会那么难受了。” 桌子上是两张符纸,上面画着许多宋悯欢看不懂的符文,只有几个能看懂。 宋悯欢闻言心里像是撒了一层糖霜,怎么看沈映雪怎么欢喜,唇角也情不自禁地翘了起来。 夜色沉沉,房间里灯光亮着,沈映雪笔尖落下最后一个咒文,在他没有察觉的时候,床榻上的少年悄无声息的发生了变化。 若是此时有人看到,一定会吓一跳。 只见床榻上的少年全身爬满了密密麻麻的咒文,那些咒文全部钻进少年眼底,在少年眼里形成了两个鬼文符。 一个是“十”,另一个是“三”,两个鬼文映在少年眼底,让那一双秋水眸都染上了几分邪气,乍一看,会以为是从鬼界爬出来的邪祟。 宋悯欢感觉到眼睛有点疼,他伸手揉了揉,此时有些困,没有发现自己身上的变化。他眼前模糊,揉了好一会之后眼前又恢复了清明。 他耳边仿佛听见了什么声音,像是从千年以前传过来的沉重铁链声,粗重的铁链碰撞在一起发出沉闷的声响,在他耳边形成一道又一道的嗡鸣。 过了许久,嗡鸣声消失,宋悯欢觉得自己真是喝多了,他没多久便睡了过去。 窗户边缘的沈映雪若有所觉,他放下手中的笔,扭头看向床榻上的少年,起身到了床榻边缘。 指尖碰在少年的额头,进入少年识海,沈映雪很快又收回了手。 什么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4-1719:37:01~2021-04-1811:02: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存20瓶;暮浮生、月色2瓶;小房子、进击的金子、没有奇遇的一天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76、第 76 章 “他命格一分为二,两条命格尽头都是死路。” 沈映雪回想起来无净说的话,垂眸看着床榻上的少年,又用灵力探进少年的识海。他一寸寸的检查了识海中的每个地方,依旧什么都没有发现。 一切如常。 他的直觉从未出过错,方才在窗边察觉到有一股至阴至邪的气息,是从床榻上的少年身上发出的。 虽然只有一瞬,仿佛是错觉一般,但是他肯定那并不是错觉。 沈映雪回忆起来,少年的魂灯不知道在何处,通常弟子们的魂灯都是由宗门守着,回去后他可以从少年魂灯上查看一番。 这般想着,心里到底是不放心,桌上的符文没有再写了,后半夜,他便一直在少年床边守着。 微弱的烛光忽明忽现,沈映雪坐在床榻边缘,看着少年的侧颜,就这么守一夜。 见少年入梦魇,他用指尖抚平了少年的眉心,柔和的灵力注入少年额头,少年眼睫颤了颤,眉心逐渐的舒展。 之后再没有任何异常。 第二日宋悯欢醒的早,赤月城中永远都是黑夜,外面的天空依旧暗着。他醒来见沈映雪还在窗边画符,起身凑过去看。 还是昨夜的符,沈映雪画了两张,两张看起来相似,略有不同之处。 沈映雪注入了最后一道灵力进去,符咒生成,其中一张塞进了他怀里,上面的符很快消散,融在了他衣襟里的皮肤上。 另一张在沈映雪拿着,此时他还不知道,这阵法是分两份,为转移阵法,能将人身上承受的痛苦转移到另一人身上,前提是另一人心甘情愿的接受。 “我们今日便出发了,”宋悯欢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感觉符在上面暖融融的。 “去跟师姐和小庄说一声。” 见沈映雪点头,宋悯欢提着剑便出去了,没走两步,又被沈映雪叫住,“善善。” 宋悯欢回过头来,前一天的事情他都想起来了,原本醒的时候还有点尴尬,然后见沈映雪那么自然,他便也放下心来。 他眼中略带好奇,不知道沈映雪唤他做什么。 “走那么急做什么,”沈映雪嗓音温和,指尖落在他的衣襟上,帮他把衣襟处的褶皱散开,重新帮他系了腰间的衣带。 沈映雪这时候才注意到,衣带系的是死结,两个歪歪扭扭的死结看起来笨拙又粗糙,显而易见的,少年连个衣带都系不好。 “你平日里是如何把它们解开的?”沈映雪眼里带着笑意,指尖灵活的把结解开了。 “就像师尊这般,扯扯便开了,”宋悯欢脸上微红,刚过来的时候他学穿衣服都学了好久。这衣襟带子在里面,反正也看不见,他习惯了这么系,也就一直没有管。 沈映雪帮他把衣带都系好,打了个流畅的蝴蝶结,看起来规整了许多。 他顺手揉了下少年的脑袋,“去吧。” 宋悯欢这才提着剑出门,他出去的时候矮士兵已经醒了。矮士兵在院子角落里酒缸前,打开了其中一个酒缸的盖子,站在酒缸前盯着里面的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会看出来他昨天取了一壶吧? 宋悯欢走路的时候发出了动静,矮士兵放下了盖子,扭头看向他,眼里漆黑一片。 “师姐在不在房间里?”宋悯欢问道。 矮士兵看了眼他腰处挂着的储物袋,那里面有他装的酒壶,顿了一会后才点了点头。 宋悯欢于是去敲了房间的门,砰砰砰的几下,“孟齐?你在里面吗?” “善善?”孟齐过来给他开了门,看上去活蹦乱跳的,伤势估计好的差不多了。 “我跟师尊商议了,我们两个去阴魇泉,你和庄离留在这里养伤,我们应该明天就能回来。” 孟齐眼神看向他身后,然后笑了起来,笑的有些僵硬,“既然仙君做了决定,那你们去吧,我们在这边等你们。” “你路上小心些,注意安全。” “好,我知道了,”宋悯欢扭头看了一眼,发现矮士兵在捡地上的梨花,他小声道:“师姐,我昨天取了花重锦的酒,你一会跟他说一声。” 孟齐不以为意,“没事,一壶酒而已,我一会跟他说,他不会在意的。” 他们两个说着话,没注意到那边矮士兵捡梨花的手微微一顿。 “那我现在去找小庄了,”宋悯欢想了想道,“我跟师尊不在,师姐帮着看着点小庄。他这两天可能不太高兴,你看着他别乱跑就行。” 孟齐看了眼庄离房间的方向,“好,我尽量不让他乱跑。” 毕竟庄离真的想去哪,也不是她能拦住的。 宋悯欢跟孟齐说完了,又去敲庄离的房门,他装装样子敲了两下,在门外道:“小庄,我和师尊去阴魇泉,你留在这边养伤,有事去找师姐。” 他说完,直接转身便走了。 房间里面,庄离早就听见了外面的动静,他能听到宋悯欢和孟齐的对话,对孟齐交代了那么多,到他这里却只有一句话。 如今连面都不愿意与他见了。 外面传来细微的动静,少年脚步声渐远,有梨花轻轻落在地上,房间门被合上。少年和其他人说话,不知道说了什么,笑了一声。 然后院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矮士兵在打扫院子,少年的脚步声和笑声一并的在院子里消失了。 庄离心里空茫,他起身过去开了门,月光落在院墙上,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矮士兵在墙角里弯腰收拾梨花,已经没了少年的人影。 他在原地站了好一会,看着远处的梨树,看着远处重重叠叠的屋檐与山峦,目光飘向天际,慢慢地又收回了视线。 房间门被合上,他回了房间里。 …… 天际黄沙蔓延,浩荡的黄沙遮掩了视线,风吹在脸上割裂一般的疼,他们留下来的足迹很快又被风沙湮没。 在黄沙之中,有一个天然的风沙之眼,大自然的造化鬼斧神工,像是长河之中古老部族在茫茫荒漠上留下来的痕迹。 这附近的黄沙之中带有旧族城池的痕迹。断裂的土墙只剩下残桓,上面雕刻着古老的六臂图案,长戟图纹之下是悠长的蛇尾。 宋悯欢裹着兜袍,他吃了一嘴的沙子,呸呸两口,终于到了沈映雪所说的“风沙之眼”。 “师尊,阴魇泉就在这下面?” 沈映雪点头,他们面前是一个巨大的漩涡,里面是流沙,这里便是阴魇泉的入口。 平常人下去,若是在其中辨不清方向,很快就会被流沙卷进黄沙深处葬身成为累累白骨。 沈映雪牵住了他,“一会抓稳了。” 宋悯欢应了一声,跟着沈映雪一同跳了下去,风沙在他眼前蔓延,耳中是黄沙刮过的声音。他眼前除了沙子什么都看不见了,跟着沈映雪在其中穿行,没一会,他们到了另一处空旷的地势中。 眼前豁然开朗,天空一碧如洗,他以为这是出了赤月族,石柱撑着半边天,上面雕刻着各种繁复的图案。面前是一冢冢孤坟,前面的石碑上刻着的有他不认得的文字。 那些孤坟被一条河流隔开,说是河流也不恰当,倒更像是“泉”。这一汪泉清澈见底,肉眼可见的很浅,它是银色的,整个晃荡起来,光芒折射人眼,像是层层叠叠的月光落下。 “这便是阴魇泉。” 沈映雪:“阴魇泉对面的便是原先赤月族人的坟冢,我们要去对面。” “要从这泉水淌过去?” 见沈映雪点头,宋悯欢到了泉水边缘,他伸手碰了一下泉水,这泉水起初十分温和,之后却像是银针一般刺入骨髓,带着刺骨的深寒。 他瞬间便收回了手,看了眼指尖,上面像是烫伤一般蜕了一层皮。 注意到沈映雪投来视线,宋悯欢收回了手,心里略微疑惑。 “它亦为守灵之泉,防止邪祟和心怀不轨之人混入其中。在此地不可有任何妄念,若是妄念深重,便会沉入泉底。” 沈映雪:“不要怕,你随我一起,师尊不会让你疼。” 宋悯欢点点头,他看着沈映雪下去,并不想连累沈映雪,也跟着下去了。 “若是疼了便告诉师尊,”沈映雪牵着他,原先这泉水之前没过小腿,宋悯欢下去之后,却到了沈映雪的腰处。 他又不是傻子,多多少少知道沈映雪说的能让他不疼的符咒,估计是转移到了沈映雪身上。 不然为何要准备两张符纸?还有一张符纸不在他这,自然是在沈映雪那里。 宋悯欢方入泉水,便觉得双腿传来密密麻麻的疼痛。这疼痛像是无数根银针扎进他的皮肤他的骨髓,彻骨的寒意浸染其中,疼得他险些撑不住跪下去。 此时他还不明白怎么回事,恶念、欲念,怨念,他除了欲念之外,其余两念并没有。欲念也有沈映雪帮他受了……那么还剩下一种可能,便是他本身是邪祟。 宋悯欢忍受着疼痛,脸色变白了些许。他不知为何会如此,难不成他对沈映雪的欲念深到如此地步? 他每一步都走的艰难,像是行在刀尖上,每走一步,都有刀子硬生生的破开皮肤组织深入进他的筋脉骨髓。恍惚间他觉得这池水变成了血色,底下无数白骨空洞洞的双眼正在看着他。 额头上冒出来细密的冷汗,宋悯欢指尖略微泛白,那些白骨尸首在泉底盯着他,仿佛想要把他一同拖下去沉入泉底。 “你心中无怨无恶,没有欲念……原来如此,欲念有人替你受之,可你身上有滔天深重邪气……” 耳边多了一道声音,声音古朴厚重,稍微顿了顿道,“怪也,怪也,神魂至纯至净,身体至邪至恶……竟是个已死之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77、第 77 章 听到那一句“已死之人”,宋悯欢脚步微顿,他猜测说的是原主,那“至邪至恶”是什么意思? 他还在想着,不知这声音是谁发出来的。耳边的声音消散,他突然被空中突如其来的无形力量推了一把,整个人跌进了泉水深处。 “师尊——”宋悯欢松开了手,那力道太大,他只是承受这泉水的痛苦便觉得费力,哪有剩余的心神去与那无形的力量抗衡。 这么整个人跌进去,身上倒是不疼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觉得这泉水似乎变得温和了。 底下的白骨全部都动了起来,它们眼中泛着荧荧的光,细白的骨指攥住了他的脚踝,把他整个人朝泉底拉。 宋悯欢伸了伸手,想要去碰沈映雪的衣角,他眼睁睁的看着沈映雪牵着另一个“他”,越走越远,他只碰到了沈映雪的一片衣角。 银色的泉水粼粼,光芒略微刺眼,宋悯欢发现在泉水里并不觉得难以呼吸。那些白骨带着他似乎并没有要伤害他的意思,只是不搭理他的抗拒,带他到了泉底。 黑靴踩在泉底的地面上,上面是银光模糊的天空,这种感觉非常奇妙,宋悯欢手腕上多了一根红色的丝线,看上去像是红缨油。 一具白骨用红缨油缠绕着他,拽着他向前走。宋悯欢试着用剑砍断,不但没把红缨油砍断,石头似乎对这里很有兴趣,从他手里挣开,跟在白骨后面左转转右转转,颇有些好奇。 “石头?你认识这里?” 宋悯欢观察着周围,这里到处堆积着白骨,不知此地死过多少人,地底是深红色的鎏金物质,他猜测这应当便是红缨油。 石头没搭理他,浮到半空中不知道感受到了什么,“咻”地一下,直接飞走了。 宋悯欢:“……” 他估摸着沈映雪一会便能察觉到他不见了,在这一段时间若是发生什么变故,他如何逃脱。现在好了,石头抛下他走了,没了剑,他只用躺着受死就行。 这般想着,白骨带着他到了泉底尽头,在他不远处,是一扇沉重复古的青铜门。 两边铸造的有铜像,铜像都是六臂持长戟的公子岚。公子岚额心有火焰纹路,蛇尾拖在地上,破天长戟让人感觉到无尽的威压。青铜门上雕刻的是一些古老的巫祝图,上面同样的有公子岚,还有红色的鲜血条纹,看起来像是红缨油。 在公子岚面前,是几名身上都有红色的鲜血条纹的族人。寥寥几笔将他们虔诚的五官刻画的传神,他们跪在地上,双手捧着,像是在接受神祝。 青铜门前,还有一具白骨,这具白骨和之前路边看到的略有不同。白骨穿着一身异族女子的服饰,她双手合十跪在青铜门前,即便从空洞的五官看不出来表情,也能感觉到对神祇的敬畏之心。 石头此时便在这名女子白骨面前,它在半空立着,不知道为何,他能感觉到石头心情比平时差了几分。 宋悯欢不知道这扇门后面有什么,有人引他来此地,是想要告诉他什么? 他站在原地,正要叫石头回来,突然之间,面前的白骨动了。 周围地面在震动,堆积的白骨碰撞在一起粉碎,泉底的澎湃威压向四周涌去,浩荡的威压发出沉重的嗡鸣声。 上面的浮质掉落下来,白骨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慢慢地抬起了头。 在这一刻,宋悯欢感觉到一道非常强硬的力道朝他涌过来,他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嘭”地一下拍了回去。 眼前是逐渐远去的青铜门,泉水在他身侧翻涌,他耳边仿佛能够听见熟悉的声音在唤他,一声又一声,带着些许急切。 “善善——” “嘭——”神识飞出水面,宋悯欢猝然睁开了眼,他面前是沈映雪放大的一张脸。 沈映雪拧着眉,眸中罕见的带了些焦急之色,握着他的手腕握的生疼,见他醒来之后,稍微松了口气。 “师尊?”宋悯欢感觉脑袋嗡嗡嗡的疼,他咳了两声,总感觉喝了不少阴魇泉的泉水,身体像是从冷水里浸泡了许久,现在感觉到阵阵发冷,还有些痛意在其中。 “我方才……”宋悯欢回忆起来,他刚刚听到了什么人在他耳边说话,然后他被推进了湖底,在湖底看到了青铜门,还有公子岚,还有…… 之前有人在他耳边说什么……说什么?他完全都记不起来。 宋悯欢心中凛然起来,他意识到他方才的记忆正在飞快的消退,下意识的便抓紧了沈映雪的衣襟,“师尊,泉底有东西,我方才去了泉底,底下有……有一具女子的白骨,还有一扇门。” 至于是什么门,门上有什么图案,以及那厚重古朴带警告一般的“神魂至纯至净,身体至邪至恶”,如他在泉底的记忆一般,一并消散在他的记忆深处。 “我知晓了,善善,别着急,”沈映雪握住他的手,温和的灵力浸在他身上,他感觉不那么难受了。 沈映雪:“你方才晕过去了,神魂俱散,只剩下一具躯壳在跟着我……我方才并没有立刻察觉到。” 神魂俱散,那是死后无法转生之人的下场。 宋悯欢的手被沈映雪握着,沈映雪指尖冰凉,他对上沈映雪眼底,看到了一片浓稠的深色,还有几分彻骨的冰冷。 虽然沈映雪没有表现出来,但是宋悯欢感觉出来了,沈映雪生气了。 还是非常生气的那一种。 “师尊,你别担心,我现在已经没事了,”宋悯欢笨拙地安慰男人,“可能是这守灵泉想要给我们提供线索,不得已才引我的神魂过去。” 他指尖被沈映雪握的略有些疼,轻轻动了动,沈映雪察觉到了,放开了些许,淡道:“你身上可还有别处不适?” 他们如今还在阴魇泉里,这泉水禁锢人,只能徒步走过去。他其实身上还很疼,眼角瞥见了沈映雪怀里衣襟透出来的一角符纸,他觉得尚能忍受,便摇了摇头,“无碍。” “无碍?”沈映雪嗓音很轻,平静的注视着他,握着他手腕的指尖微微向上挑开了他的衣袖,只见上面是烫伤一般的伤口,却又冒着森寒的凉气。 宋悯欢:“……” 他收回手腕想要挣开,沈映雪却握着他不愿意松。 “这伤应当上去便好了,也不是很疼。”宋悯欢这么尴尬的说了一句,沈映雪身边的气息转冷,他便闭了嘴。 沈映雪并未责怪他撒谎,而是直接把他从阴魇泉中横抱起来,身形在阴魇泉中消失。 阴魇泉过去只能淌过去,回去便随意了。不止阴魇泉,大多数阵法都是如此,进去难,退出来容易。 宋悯欢也不敢说什么,他身上湿淋淋的,环住了沈映雪的脖颈。沈映雪那张脸上没了平时里的温和,看上去冷冰冰的,表情冷漠,抱着他动作却又过分轻柔。 他们这是不过去了?还是沈映雪有别的办法? 宋悯欢心里这般的疑惑,又有些不想让沈映雪冷冰冰着一张脸。他伸手碰了碰沈映雪的眉心,指尖轻柔,这么碰了碰,沈映雪垂眸看他。 他唇角绷直,于是又收回了手,安安静静的待在沈映雪怀里不说话了。 到了地面上,沈映雪把他放下来,似乎是不放心,在他身边布了一道结界,对他道:“在这里等我一会。” 另有一道灵力飞进他身体里,身上那些疼痛都消失不见,他点点头,乖巧的在原地待着。 他原本以为沈映雪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渡过阴魇泉,然后……他看到沈映雪唤出来了云山剑。 沈映雪立在泉边,面上没什么表情,玄色莲纹长袍翻飞,浩荡的威压浸出,面前的阴魇泉突然剧烈的晃动起来。 云山剑凛然森寒,汇聚了无数道剑意,沈映雪眸底带着几分睥睨之色,长剑直贯泉底,银色的泉水向两边分开,无数坟冢林立,周围安静下来。 银色的泉水一点点的变回正常的颜色,像是鲜花在枯萎,水面逐渐变平,然后泉水消失不见,露出来了泉底的地面。 沈映雪直接毁了阴魇泉。 云山剑回到沈映雪手里,沈映雪收了剑,不知是不是错觉,这四周的生灵和灵力都变得过分安静了许多,像是怕得罪这位。 宋悯欢:“……” 他没有想到沈映雪会用这么简单粗暴的方式,虽说多多少少有他的原因在,但是直接把这阴魇泉毁了,若他记得没错,这阴魇泉是守灵之泉。 会不会有赤月族人找沈映雪的麻烦?但是真的敢找吗? 宋悯欢这也是第一次见到沈映雪的另一面,没了平日里的温和,处理方式霸道冰冷。 他心里并不反感,相反,觉得很有意思。 石头在一边动了动,似乎有点生气,上面的红色卷云纹冒了出来,剑尖对准了沈映雪的方向。 沈映雪轻描淡写地扫了一眼地上的石头,那一眼没什么情绪。 石头“咻”一下又变回了灰扑扑的长剑,瞬间老实了。 “师尊,这泉毁了,你会不会有事?” 沈映雪解开了他周围的结界,“它先对你动手,我们原本是准备淌过去的。它既然想要让我们下去看看,那我们下去看看便是。” 代价便是阴魇泉直接没了。 当然,这泉水本身便是可留可不留,他以礼相待,对方却险些夺走少年的性命,自然是不可原谅。 这一点他并没有跟旁边的少年说。 宋悯欢不知道沈映雪还在不在生气,他跟在沈映雪的身后,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沈映雪放慢了脚步,跟他保持着最近的距离。 “师尊,等等我,”宋悯欢主动过去牵住了沈映雪。 男人的手修长,手掌比他宽厚些许,常年练剑上面有厚厚的茧子,原本温凉的指尖在他碰上之后,顿了顿扣紧了他的指尖。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78、第 78 章 泉水消失,底下堆积的白骨便显现出来,在白骨如山的尽头,便是宋悯欢所说的那扇青铜门。 “守灵石在阴魇泉底,这泉底都是白骨,哪里有守灵石?” 他们踩着的地面是红缨油汇聚而成的,上面有许多红色鎏金一般的长纹,旁边便是堆积的白骨了,这些白骨在泉底待了太久,上面有许多浮沉的物质。 沈映雪用长剑挑出来其中一具白骨,剑尖划了一道,白骨从中间分裂开来,里面有一块深红色的石头,石头飞到沈映雪手中。 “这便是了。” 宋悯欢照沈映雪那般,也划开了一具白骨,里面同样的有一块深红色的石头,石头长相奇特,有一些像人形。 他们的目的是要找到那扇门,宋悯欢把守灵石收起来了,以防万一,他还多取了几块。 挑开最后一具白骨,他好奇道:“师尊,这里的白骨都是原先的赤月族人吗?” 沈映雪:“有些是有些不是,赤月族人有繁琐的葬墓规矩,身份高的人会建成坟冢,身份低的死后尸首放置阴魇泉底守灵,若是怀有罪孽,会在啄骨台上受啄骨之刑。” “几百年前,有不少想来阴魇泉取红缨油,他们心中有贪念,大多都沉入了泉底,真正能淌过河的,目的也并不在这坟冢洞的财物。” 宋悯欢此时明白了,他想起来之前在城主府里羌笛随意下令将人扔到啄骨台,肆意妄为而又暴虐残酷,啄骨台早已失去了最初的惩罚含义。 他对上两边白骨空洞洞的眼眶,总觉得有些像是还有生机的,他收回了视线。 他们两人到了泉底尽头,面前便是一扇青铜门,两边有持长戟的公子岚,青铜门前跪着一名女子。 沈映雪问他道:“对这扇门可有印象?” 宋悯欢已经完全没有了泉底的记忆,但是他记得自己说过的话,此时细细的打量这扇门起来,摇了摇头道:“没有印象。” “这女子的服饰……和羌笛之前身上穿的差不多,她们应当是同一族的。” 沈映雪开口道:“她便是羌笛。” “还记不记得之前我同你说过的,羌笛是羌笛,却也不是羌笛?” 宋悯欢闻言微怔,似懂非懂,他看着沈映雪的手放在女子白骨的下颌处,从上面揭下来了一层类似于人皮的东西。 “如今城中的‘羌笛’,并不是真正的羌笛,而是穆殷的妹妹鹤归巳。” “原本是要你们自行查出来的,”沈映雪面上没什么表情,“现在我主动跟你说,善善是捡了便宜。” 宋悯欢知道沈映雪还有点生气,他捏了捏沈映雪的指尖,“我知道,师尊待我最好,我都记在心里。” “你别生气了,我以后说实话便是,”宋悯欢戳戳男人的掌心,想让男人回他一句。 沈映雪看他一眼,淡道,“回去之后日日来我殿里,你的神魂已经松动,这般容易招来邪祟。” “我知晓了,回去之后我会主动找师尊的。” 宋悯欢做了保证,他又去戳沈映雪手里的人皮,然后去看女子的脸,一具骷髅已经没什么好看的。因为时间太久,揭下来的人皮也只能勉强辨认,他再仔细观察,围绕着白骨骷髅转了一圈。 他走到白骨的正面,女子是跪着的,他到正面才看见,在女子的手腕上,戴着两道沉重的镣铐,甚至她低下去的脖颈,骨头上刻的有黑色的咒文。 黑色咒文很小,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咒文在女子的脖颈上围绕了整整一圈。 上面的咒文看上去像是人体扭曲折断的图案,阴暗冰邪的气息扑面而来。它们围绕在一起,扼制住这女子的咽喉,一并束缚了她的生机与灵魂。 “这上面的咒文是谁下的?鹤归巳?” 沈映雪点头,“这咒文可保她性命,将她困于此地,千年不朽。鹤归巳让她跪在这里,是让她忏悔。此惩罚无比阴毒,千年来,她被折磨的神魂俱散,只剩下一丝残念。” 女子衣物一直保持着原状,她穿着异族服饰,双手合十的跪在公子岚面前。两个黑黝黝的眼眶深不见底,她低着头姿态虔诚,像是罪孽深重的信徒在祈求神祇赦免所犯下的罪孽。 宋悯欢听的心里惊讶,想起来城中假扮羌笛的鹤归巳,鹤归巳在城中的行为……能做出来如此阴毒的咒文,倒是也不太让人意外。 “残念如今便在这具白骨中,”沈映雪道,“我说的不如你亲眼去看。” 宋悯欢的手被握住,沈映雪握着他把他的手放在白骨的额头上,只见幽光逐渐的浮现出来,他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整个人消失在了原地。 …… “师尊?” 宋悯欢睁开眼已经到了另一个地方,他打量了周围,这里草木繁盛,有许多顶用动物皮毛和不知名植物搭成的帐篷,天空一碧如洗,向远处看去,能够看到尽头的黄沙和辽阔的天际。 “我在你身旁,”他耳边传来了沈映雪的声音,“这是用羌笛的记忆融合而成的归元之阵。” “它能够还原数千年前的真相。” 那时候赤月族还没有被鹤归巳囚禁在“止阙”之中,他们此时生活在大草原上,背靠黄沙圆月,世代在此处安居。 “师尊为何要隐藏身形?” 沈映雪:“这里是我用法术维持的,只容一人进来。若我也现身,这里很快就会破碎,化成一片虚妄。” 宋悯欢左右看看,不知道沈映雪在何处,不过听声音沈映雪距离他很近,像是在他身边。 面前的帐篷上都有人面蛇尾持长戟的图案,图案是深紫色的,看上去带着庄重沉肃。帐外有青铜铸的火盆,里面是灼烧的木枝,木枝看起来还不是寻常的木枝,是沉乌一般厚重的颜色,带着淡淡的沉木香。 “羌笛,你可见过少族长了?” 一道人声传来,帐帘被掀开,露出来一个少女的身形来。少女生的花容月貌,眼窝很深,五官英气精致,她红唇扬起,笑起来的时候略显俏皮。 “见过了,今日才发现,他脸上若是没有那道疤,应当是非常俊俏的。” 这正是他在城中见到的城主羌笛,不过很不一样,这个羌笛眼神明净清澈,而城主府里的羌笛戾气杀伐深重,没有这般出尘的气质。 沈映雪说城主府中的羌笛并不是真的羌笛,他心里有诸多疑问,跟了上去。 “少族长脸上那道疤是当年保护鹤大人被野狼妖伤的,我觉得有疤反而更有男人味。” 羌笛闻言笑着提了一句,“他似乎很宠鹤大人,我今日去见他,鹤大人很不高兴。” 少族长说的是穆殷,鹤大人便是穆殷的妹妹鹤归巳。 另一名少女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道,“这话你莫要跟其他人说,你心里知道便好了……鹤大人被族长族巫溺爱,她性子跋扈,少族长什么都得顺着她。” “不过你如今已与少族长订亲,日后你嫁过去,她也不能把你怎么样。等明白了你是她嫂子,到时候肯定会知晓和少族长保持距离……她年龄小,又被宠惯了,你不要同她一般见识。” “我们再忍忍,不会太久。” 那少女这般安抚羌笛,羌笛额上挂的有红璎珞,衬得她那张脸更加出众,她点头,“我都知晓。” “不提这个,你与少族长相处的如何?” 羌笛想起来穆殷,笑了一下,“他没有在战场上那么凶狠,平日里倒是挺老实的,我跟他说话耳朵还会红。” “他说晚上让我去湖畔等他,有东西要送给我。” 旁边的少女闻言也替她开心,“今日有异族使者过来,过几日便是为公子岚大人祭祀了,据说送了不少东西过来。他们送的肯定都是好东西,一般这些都是留给有军功的……小笛,少族长肯定很喜欢你。” 少女朝羌笛挤眉弄眼,羌笛笑骂道:“又在胡说,族里哪个男人同我说句话你都觉得喜欢我。” “哈哈哈,”少女笑起来,她们两人在帐外分开,“那我先回去了,有事再去叫我。” 羌笛:“好,晚上值岗小心点,别又睡着了被狼妖咬伤,到时候还要我去求族巫帮你治伤。” “同样的错误我可不会犯第二次,”少女翻了个白眼,朝她挥了挥手,“你也小心点,出去的时候别被人看见了,不然那群小人估计又要去给鹤大人告状。” 她们两人分别,羌笛转身去了另一个方向。 宋悯欢跟在羌笛身后,他问道:“师尊,他们为何要称呼鹤归巳为鹤大人?” “鹤归巳原本是下一任族巫,族巫在族里地位很高。” 沈映雪:“古老部族里有族长,也有族巫,族长是首领,少族长是未来的首领,而族巫,则是辅佐族长。族巫在族中组织祭祀、推衍本族命运,为族中人看病祈福。” “有的厉害的族巫,能够看透天机未来,观一朝的命数……甚至能够算出数千年之后的灾难与祸端。” “便是小庄所在的司南祭司一族,他们一族当年闻名三界,因此倍受争议。有些觉得他们道破天命是逆天而行,认为他们不应存在于世间,有的则认为他们生来便是为众生避祸降灾,是神灵对纷乱世间的怜悯。” 沈映雪:“小庄的父亲司徒慎,当年便是以司南一族不应存在于世间之名,亲手屠了他们全族。他以此证道,进入了十二夜之门。” 对于十二夜之门,他从别处听闻的七七八八,之前沈映雪并没有跟他说过,如今便多问了两句。 宋悯欢闻言问道:“公子岚也是这个组织出来的?” 这是之前孟齐说过的,他并不确定消息的准确性。 “没错,”沈映雪,“它的前身是追随长乐战神的信徒,替长乐战神镇守四方。后来不知为何产生了分歧,一些继续追随长乐战神的退出,便是凤鸢和公子岚他们。” “还有一些反叛,选择与长乐战神为敌,此后为祸京兆十二州,便是如今的十二夜之门。” 宋悯欢好奇道:“这些师尊是如何得知的?师尊好像什么都知道。” “善善,我比你大很多,”沈映雪揉了揉一边少年的脑袋,“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与他们有一些接触。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查他们,零零散散也查到了不少东西。” 宋悯欢总觉得沈映雪说的查到了“不少”,估计是把人家的老底都摸清楚了。 还有什么叫像他这么大,这么一说,好像沈映雪比他大了很多一样。 “师尊看上去也没比我大多少,你这么说,像是比我大了几十上百岁一样。” “确实比你大很多,”沈映雪,“你在我眼里,永远都是小孩。” 修士的寿命比凡人要长一些,他们一年寿命,相当于凡间的数年,这么算,沈映雪确实比他大很多。 “那就不是仙君哥哥了,”宋悯欢有点想笑,“仙君叔叔?” 这般说着,他的耳朵被碰了下。沈映雪捏了下他的耳垂,因为手上有茧子,烙在他皮肤上有点细微的疼,嗓音里虽然冷淡,却又很温柔。 “若是你喊,当然不能喊叔叔。”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4-1819:32:25~2021-04-1923:09: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颗星星20瓶;喝奶粉的小崽子11瓶;林小骨10瓶;没有奇遇的一天2瓶;进击的金子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79、第 79 章 “师尊不生气了?” 宋悯欢看不见沈映雪,他向上碰到了沈映雪的指尖,顺着道:“我听师尊的,师尊让我喊什么我便喊什么。” 那只手向下顺着他的下颌碰到他的唇,摸了摸他的唇角,指尖温凉沾着对方的气息。 沈映雪:“嘴这般甜,我说的没见你听话。” “之后肯定会听,”宋悯欢信誓旦旦的保证,牵着沈映雪继续跟上羌笛,“我们去看看她去哪里。” 这是在羌笛的记忆中,残念留下来的只会是深刻的记忆,平日里一些不重要的在这里面都被自动忽略掉了,所以他们看到的记忆也并不完整。 “残念和穆殷有关,忽略掉的记忆都是一些日常琐事,并不重要。我们只要跟着她,会得到我们想要的真相。” 羌笛回到自己帐里,她在房间里编了一会柳条,帐中用动物皮毛铺的有毯子,很暖和,一盏烛光映在一旁,她将帐中收拾的很干净。 角落里有弓箭长弩,墙壁上面挂的有剥了皮的兔子,还有一些刻字的竹卷和一些首饰。 转眼到了夜色,羌笛桌上有一面水镜,她在鬓边抹了胭脂,从抽屉里拿出来了一把镶着宝石的匕首,然后便出了营帐。 宋悯欢知道她这是要见穆殷,隔着一段距离跟在羌笛身后。羌笛越走越偏,到了一望无际的草原和清澈的湖泊边。 在湖边,站着一名男子。 男子同样穿着异族的服饰,身形魁梧,膝盖和手腕处都有护盔。他深眉俊目,脸上一道长疤从眼尾蔓延至另一边脸侧,在月色下乍一看有一些可怖。 但是男子的眼神却是非常清明的,他见到了羌笛过来,似乎有些紧张,深色的皮肤上都有些红了,粗糙的手指蹭了蹭护盔边缘。 “小笛。”穆殷开了口,声音清朗。 宋悯欢有些意外,“穆殷也是十二夜之门的成员,他看起来不像是杀伐深重之人……和朔州他们并不一样。” “他是为了还债进去的。不要小看他,他们族中的族长选举并不是世袭,他能当上少族长,靠的是自己的实力。” 赤月族在三千年前各部族中地位便不低,他们追随公子岚,族内人人皆兵,擅战擅使傀术。更何况他们一族身上流淌着红缨之血,想要守护住,自然需要强大的实力,才不会沦为刀俎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十二夜之门,并不是真的有十二人,之前有……如今也没有那么多,加上还在沉睡或者陨落的,如今应当不超过十个。” 这也是他们抢夺穆殷尸首的原因。若是穆殷也是朔州那般手上沾血无数的邪神,他们费劲抢夺不如直接毁了。 “来此地还有一件事,之后若是不能得到穆殷的尸骨,也要让他欠我们一份恩情,他们赤月族一向重义。这般之后他即便还是被复活……也不会帮着十二夜之门打开无尽深渊。” 宋悯欢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心中不禁有些佩服沈映雪,这么看,沈映雪是早就算好了的。 这个人……在走每一步之前,都算好了最坏的结果和最好的结果,并且为此想出了对策。 那么之后无论怎么发展,他们的局势都不会落到太差的地步。 如何让穆殷欠他们一份恩情?自然是解除啄骨台之后的“止阙”,放了赤月族人。 不过要如何解除止阙呢?止阙是上古神物,公子岚赐予赤月族人止阙庇佑他们,后来止阙被鹤归巳用来囚禁自己的族人,止阙如今只有鹤归巳能够控制。 他们如果想解除止阙,恐怕只有一种办法,从鹤归巳那里找到答案,或者……他们能让公子岚出面。 第二种显然不可能。 宋悯欢这般出神的想着,眉间触上温凉,沈映雪揉了揉他的眉心,“不必想那么多,到时候自然有办法。” 沈映雪对少年这般说,实际上他心里却是另一种想法。解除止阙对他们来说不一定有利,只靠穆殷的感激主动权并不在他们手里,最好能够由他们控制止阙,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 当然,这些他都不会告诉少年,他不想少年过分操心,事情只需要他来完成就好。 听沈映雪这么说,宋悯欢也就放心了,“嗯”了一声。 “少族长,”羌笛笑了一声,“我方才去找了慕寻,来的便迟了些,少族长是不是在这里等了许久?” 慕寻便是晚上和她一同说话打趣的少女,两人关系很好。 “我也是刚来没多久,”穆殷干巴巴的开口,看着面前的少女道,“今日鬼族里有人派人过来了,公子岚大人如今受了重伤,他们想要跟公子岚大人求和,派人过来请公子岚大人去一趟鬼城。” “羌笛,此事与你之前算出来的吻合,族巫大人方才还在夸你,你是这一届里最有天赋的巫祝。” 宋悯欢问道:“师尊,他们一族可是族巫和族长会成亲?” 这应当也是穆殷和羌笛会定亲的原因。 沈映雪:“确实如此,族巫在族内地位很高,如果放任,很容易在族内生出异心。不止他们,许多部族都是如此,为了部族长远的发展,族长与族巫通婚,且族长与族巫都是通过战斗和比试挑选出来。” “穆殷这一代,他是战力第一,加上他富有远谋野心,便被挑选成为少族长。而羌笛是巫祝里最有天赋的,能力远超穆殷的妹妹鹤归巳。” 沈映雪轻笑,“鹤归巳喜研究邪术,用邪术帮助族中解决了许多问题,所以在族中地位很高,大部分族人都以为她会是下一任族巫。但是在族巫试炼中,羌笛远胜于她,加上一众长老全票否决,因此鹤归巳注定与族巫无缘。” “因为她是穆殷的亲生妹妹?”宋悯欢明白了,“族内的族长应当知道近亲不可成婚,所以他们全票否决鹤归巳当族巫。” 毕竟族巫和族长是要成婚的。 沈映雪摸了摸一旁少年的脑袋,温声道:“没错,鹤归巳一直想嫁给穆殷,但是不止族内长老、族长与族巫,甚至穆殷本人,都并不同意。” 当然不会同意,亲生兄妹如何能成婚? 沈映雪:“到底为何……接下来你看看便会知道了。” 穆殷与羌笛说话都会紧张,那张凶狠的脸上如今满是柔和。他方才夸了羌笛,虽然显得有些刻意,带着男子对倾慕女子的讨好,但是态度却极为真诚,嗓音里还有些忐忑。 “只是凑巧罢了,”羌笛看着穆殷这般,笑出了声,“那位与公子岚大人之前便撕破了脸,公子岚大人不与他计较,他若是不来求和,闹到殿下那里怕是不会好看。” “那位”说的是谁?“殿下”又是谁?公子岚和谁撕破了脸?为什么? 宋悯欢心里诸多疑问,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感受到一道怨毒愤怒的目光,这目光并不是落在他身上的,他心里依旧感受到略微不适。 他顺着看过去,在羌笛身后看到了另一名女子。 羌笛自然也注意到了,眼角扫了一眼身后,面上笑意淡了些许。 这记忆中的画面并不是按照羌笛眼里还原的,而是从别处看着过去的羌笛,所以宋悯欢往一边多走两步,便看见了躲在树后女子的模样。 女子穿着异族服饰,额头上佩戴的有红璎珞,指尖粘着骷髅寇丹。她模样生的漂亮,可惜眉目之间有怨气常年笼罩于上,颧骨偏高,与那双眼配在一起,略显刻薄之相。 宋悯欢的目光向下落在女子的腿上,女子坐在轮椅上,她穿着一身羽霓长裙,裙底空荡荡的,身形显得极为瘦弱。风一吹,像是能将她整个人掀翻。 “今日山灵一族送来了一对银镯,小笛,我觉得它们很适合你,约你也是想把镯子给你。” 穆殷从怀里掏出来了一对银镯,银镯上面刻着奇特的符文,雕刻的有山间飞禽走兽,刀斧精雕细琢,看起来栩栩如生,在月色下折射出来亮光。 非常漂亮的一对镯子。 “少族长,我们尚未成婚,你送我银镯,并不合乎情理,”羌笛挑了下眉,看着男人手里的那对镯子,在她话音落了之后,男人神色明显有些失落,捧着银镯的双手却并没有收回去。 “不过……若你是倾慕于我,我收下也不无不妥。” 羌笛拿走了那对银镯,眼里带了些笑意,“少族长,你怎么这般容易脸红?” 貌美的少女伸手碰了下男人脸上的疤,穆殷嗓音清朗,握住了女子的手腕,带着些许无奈。 “小笛,你明明都知晓……” 穆殷看着羌笛眼底满是纵容与宠溺,这般的眼神……树后坐在轮椅上的女子猝然攥紧了轮椅的扶手,她眉目间怨气浓重,指甲上的寇丹被生生捏碎了。 “天色也不早了,少族长,先回去吧,不然族长族巫该担心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他们担心我做甚?” “自然有人担心你,”羌笛笑道,“明日见,我去看看慕寻值岗有没有偷懒。” 少女冲他笑了笑,唇畔带着笑意,招了招手之后没一会便走远了,身形在转角处消失。 ”师尊,我们不跟上去吗?” 沈映雪:“你往前走二十步。” 宋悯欢不明白沈映雪这是什么意思,他闻言按照沈映雪说的向前走了二十步,然后就在转角处看到本来应当回去的羌笛又折了回来。 她像模像样地看了眼身后,然后找了个能看到穆殷那边的位置,觉得离得有点远,又稍稍往前一些,保证穆殷和鹤归巳不会看到她。 在她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慕寻也过来了。 “羌笛,不是我说你,你为什么不正大光明的过去,在这里偷偷观察你未婚夫算什么?” 慕寻是值岗偷跑出来的,她手里还拿着长戟,用手背上的刺甲戳了戳羌笛的肩膀。 “鹤归巳也过来了,”羌笛拍掉她的手,“我就是有些好奇。” “好奇什么?”慕寻,“人家两人是兄妹,就算鹤归巳依赖少族长……” 剩下的话,在看到之后的一幕,慕寻的话音戛然而止。 宋悯欢有些好笑,没想到羌笛会回来偷听,他闻言,也跟着回头看过去。 只见月色之下,草色在湖边飘荡,瘦弱的少女转着轮椅从树后出来,不知道在原地等了多久。 穆殷走到了少女的轮椅前,像是他平日里做的无数次一样,把少女从轮椅中抱起来,仿佛对待什么珍贵易碎的物品,动作之间带着无尽的怜惜之意。 而本来怨气深重的少女,在男人出现之后,眉目之间的刻薄之意散去,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温柔又惹人怜爱。 “阿兄,你方才出来太久,我见不到你,便偷偷跑出来了,你会不会怪我?” 穆殷拢紧了怀里少女的衣衫,沉稳的面庞上神色分毫未变,淡道:“不会。”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副本,略微狗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80、第 80 章 宋悯欢心中略微古怪,就算是亲兄妹,这般的行为也太过于亲密了些,有哪个哥哥会抱妹妹这般的抱…… 他这般想着,旁边的羌笛和慕寻自然也是一样的想法。 “这……”慕寻瞪着一双眼,吓得掐了一把旁边的羌笛,“少族长他鬼迷心窍了?” “上次我去的时候,”羌笛淡声道,“鹤归巳同我说穆殷平日里会帮她洗漱更衣洗澡。” “不知道是真是假,她讨厌我倒是真的。” 慕寻闻言拧眉,大胆猜测道:“她擅邪术,会不会是使了什么手段迷惑少族长?或者是少族长被她威胁了?” “我敢保证,少族长肯定是喜欢你的,上战场的时候他都不舍得在你周围离开,哪次都是一直偷偷保护你,上次还因为你中了箭……” 羌笛无所谓道:“说不定他两个都喜欢,毕竟鹤大人也是族里出名的美人。” “嘁,”慕寻白眼快翻上天了,“大小姐,族里也不缺他一个男人,他要是真和他妹妹有什么,这亲不成也罢。” “就怕族长族巫都护着她,你嫁过去天天不得膈应死了?” 慕寻说着有一些气不过,嘲讽道,“这还没走呢,就抱起来了,私底下谁知道他们两人会不会有什么……” 剩下的话她没说,意思也十分明显。 “行了你,”羌笛拍拍慕寻的肩膀,“穆殷不是那样的人,说不定有什么内情,而且婚事也不是我能做主的。” 嘴上这么说,她心底不介意当然是假的。 “你先回去,天天值岗乱跑,小心挨揍。” “我跟上去看看。” 慕寻虽然不情愿,但是还是听话的走了,临走的时候还交代让羌笛小心一点,这要是被发现了,怕是会很尴尬。 “说不定就是知道我在这里故意给我看的。”羌笛这么笑着说了一句,不知道是开玩笑还是意有所指。 穆殷就那么抱着鹤归巳回了营帐里,他是少族长,营帐自然比普通的营帐繁复一些,也更好辨认。铜盆里的火把依旧在灼烧,鹤归巳的营帐离他的并不远。 门口的侍卫似乎早就已经习惯,目不斜视的值岗,羌笛身形灵活,她在夜间穿行,没有让来往值岗的侍卫发现她。 鹤归巳的营帐上刻着黑色的咒文,上面有同样的公子岚持戟图案,两人进去之后,羌笛撩开了营帐的一角。 宋悯欢伸手碰到营帐,这里的东西对他来说都是虚的,他能够直接进入营帐里。 “师尊,这阵可是你布下的?” 他碰到营帐的时候感受到了温和的灵力,带着些许熟悉的气息。自从沈映雪进入过他的识海之后,他就对沈映雪的灵力有所感知,像是若有若无的有了联系。 “是我融合了羌笛的记忆做的还原,也有一部分鹤归巳的记忆,你若是想看,只用跟着鹤归巳便是。” “我们是境外之人,此处对我们来说都是虚无。” 沈映雪说着,牵着他直接穿过了营帐的帘布,进入了营帐里面。 他们两人出现在营帐里,宋悯欢得以看清营帐里的陈设,此处比羌笛的营帐要大的多。地上铺的是暗色的貔貅皮毛,墙壁上挂的有少女的服饰以及许多稀有的宝石璎珞。 八角熏炉里不知道燃烧的什么香,香味浓重而略微怪异,隐隐还带着血腥之气。 穆殷抱着鹤归巳把她放在了软榻上,眼看着鹤归巳的手腕要搭上穆殷的肩膀,穆殷松开了她,脸色冷下来,“你够了没有?” “如今她又看不见了,”鹤归巳脸上的笑意收了些许,“阿兄,你当真要这般对我?” “若是我不高兴,父亲大人身上的毒可就不一定能抑制的住,你一定不想看到母亲大人伤心难过吧?” 这话一出,穆殷的脸色更冷了些许,直接推开了她,“小笛方才已经看见了,你满意了吗?” “你在生气,”鹤归巳深褐色的眼眸变得幽深,笑了起来,“反正无论如何她都会嫁给你,我只是想要让你在人前多关心我一些,这般的小条件,阿兄也不愿意满足我?” “跟她相比,我可要惨的多,”鹤归巳声音很轻,“我为阿兄断了双腿,为了让阿兄开心救治父亲大人给自己下了邪咒,邪咒毁了我的容貌、我的身体,为了阿兄我什么都没了……阿兄却还是要娶别的女人。” “阿兄,你觉得这般……对我公平吗?” 鹤归巳嗓音略微颤抖,她细白的指尖用力攥紧身侧的八角香炉,掌间生生被烫掉了一块皮,上面有黑色的咒文爬出来,很快伤处便愈合了。 她坐在软榻之上,双眼里的不甘心和幽怨爬出来,身形如今更显得瘦弱,裙底之下空荡荡的,像是一朵羸弱脆弱徒有外表的纸花。 只可惜这朵纸花内里早已经完全染黑,芯子上面都淬上了毒素,一点也不似外表那般柔软可欺。 “鹤归巳,”穆殷平视着她,喊的是她的名字,眼里略微厌恶,“你如今还在自欺欺人,之前去东莱我警告过你让你不要跟着,是你自己非要跟过去。若不是你执意过去,大成二成他们也就不会丧命。” “父亲的毒也是因为你而起,你自愿为父亲解毒,若我知晓你是用此阴邪之法……” 穆殷觉得他对他这个妹妹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事已至此,不必再提……希望你能够遵守承诺,若是父亲有任何事,我不会放过你。” 穆殷说的平淡,他在这营帐里半点也待不下去,说完之后转身便走了。 外面的羌笛听见动静,担心被穆殷发现,身形立刻在营帐角落里消失。 在穆殷走了之后,鹤归巳气的身形发抖,很快她又冷静下来,看着穆殷消失的方向,嗓音里发出来咯吱咯吱诡异的笑声。 她脸上蔓延出来黑色的咒文,双眼通红,伸手一推,旁边茶几上的瓷器全部都摔落在地上。 营帐里静悄悄的,外面的侍卫听见动静也并没有进去,他们早就已经习惯了,如今进去,只会挨骂,重则还会被鹤大人下毒咒。 “不会放过我?”鹤归巳发出来一声笑,她手里拿着一把匕首,拖着身体到了营帐角落里。 宋悯欢依旧在营帐里,他看着鹤归巳固执的自己爬着过去,不知道她这是要做什么,为何还要拿着匕首? 很快他就明白了,等到他看清营帐角落里的神像时,不由得心神凛然起来。 神像被红布绸缎包裹着,红布被拿下来,露出来原本的面貌。石雕的男子长身而立,黑色的咒文至阴至邪,他穿着黑色兜袍,唇角处似乎带着笑意,银色的发丝垂在身侧,衣袍处有太阳眼纹图案。 正是他之前见过的侍君神像! 深红的血从手腕处流出来,银色的匕首染红,鹤归巳手腕上多了一道深红色的痕迹。她把鲜血滴到了神像上,鲜血落上去,顷刻之间便消失了。 鹤归巳跪在地上,对待自己分毫没有留情,见神像没有反应,毫不犹豫地在手腕上又划了一道。 “信女鹤归巳,愿追随君大人,望大人垂怜。” 鲜血落在神像脸上,为男子面容上增加了几分阴森诡异。 宋悯欢看着鹤归巳痴迷尊崇的表情,这女人已经魔障了,看上去不像是正常人。君大人?他的目光落在神像上,心里有个猜测冒出来。 “师尊,地下神主……便是这位侍君?” 沈映雪一直在他身侧,闻言回道:“是他,他存在于很多年了,至今无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也无人知晓他的身份。” “这是后人留下来的传言,兴许在三千年前,是有人知晓的。” “鹤归巳唤他君大人,他可能姓君?”宋悯欢想了想道,“这个姓似乎并不常见。” 沈映雪“嗯”一声,若有所思道:“回去倒是可以查一查。” 鲜血被神像吸收,黑色的灵光在神像身上显现。鹤归巳手腕处又有咒文爬出来,伤口自动愈合,她神情之中带着疯狂和激动。 清冷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神像上的侍君虽未露脸,神情却像是在睥睨着鹤归巳。 “汝愿?” 鹤归巳艰难的维持着身体的平衡,她给侍君磕了好几个头,指尖攥紧了貔貅地毯,嗓音嘶哑颤抖,“吾愿……掌控整个赤月。” 只要她能够掌控整个赤月,到时候她为族长,便无人敢反对她与她阿兄的婚事,她也能够杀了那个碍眼的女人……她要一辈子与她阿兄在一起。 “拿你一族的生机来换,汝可愿?” 鹤归巳考虑都没有考虑,只是他们一族的生机,只要她能够掌控整个赤月…… “吾愿。” 随着这两个字落下,营帐整个陷入了黑暗之中,在无人注意的时候,漫天的繁星之中,有一颗赤红之星悄然陨落。 浓重的阴邪之气笼罩在天空之上,整个赤月族尚且无人察觉,灾难和祸患正在悄无声息的降临。 “后日的祭祀,公子岚会赐予你们一件圣物,圣物名‘止阙’,可用来庇护你们一族。” “这圣物尚未认主,只听命于公子岚,只要你能寻到母九婴之血,涂在其上刻下汝名,便能成为‘止阙’的主子。” 声音落了,神像上的光芒消散,营帐之内恢复了沉寂。 宋悯欢在一旁看了全程,这侍君居然能够知道公子岚会赐予赤月族什么东西?到底是从何处打听的消息,还是可能就是公子岚身边的人? “赤月族的祭祀,公子岚会到场,”沈映雪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看了一眼他腰处挂着的剑,石头跟着他们一同进来,一路上跟平时一样沉默不搭理人。 “到时候你可以看看……说不定是你的熟‘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81、第 81 章 是他的熟人? 宋悯欢闻言好奇起来,被吊起来了胃口,怎么可能是他的熟人?沈映雪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早就见过公子岚? 可公子岚数千年前便陨落了,他一向相信沈映雪,如今便忍不住问道:“师尊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腰上的石头剑尖微不可见的动了动,往里缩了缩,似乎是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这是你与他的缘分,到时候你见到人自然会知晓。” 沈映雪卖了个关子,温声道:“止阙便是公子岚研究出来的阵法,他们战魁一族,除了长戟之外,擅长的便是阵法符箓。” “你日后想学阵法倒是可以让他教你。” 这般说的宋悯欢更加好奇起来,心底非常的惊讶。止阙居然是公子岚研究出来的阵法?那可是被称为上古神物的存在。 “山川河流为阵,可囚一方天地。” “好厉害,”宋悯欢忍不住道,摸了摸自己的剑。他心里跃跃欲试,若是能见到公子岚,一定要让公子岚教他阵法。 他脑海里响起一声懒洋洋的嗤笑声,这声音他很熟悉,可不就是石头? 石头似乎能够察觉到他在想什么,嘲笑一声之后就又没音了,不知道是不是又睡着了。 “你笑什么,”宋悯欢戳了下石头,“难道你觉得不厉害吗?” 石头的身份他还一直不晓得,这把剑灵脾气怪的要命,爱喝酒爱睡觉爱吃点心,看人不爽就去揍一顿,感觉像是士兵营里的军痞。 “止阙是第一次做的,把阵法融进上古神石里,上面有一百零一道阵法,汇聚在一起可形成天然结界,结界内可生机如故。不过此物弊端也很多,它可以随意认主,弊大于利,算是残次品。” 石头在他脑海里传音,懒洋洋道:“有空给你看看他之后做的,比止阙要厉害的多。” “谁?公子岚?”宋悯欢半信不信,“石头,你是不是在跟我吹牛,天天偷听我和师尊说话,你也认识公子岚?” 其实他心里觉得石头说不定真的认识,或者石头就是公子岚也说不定,第二种可能性他也就是想了一瞬,应该不会是。 毕竟公子岚可是三千年前的斩百恶的神祇,凡间公子岚的神像威武庄严……肯定不像石头这么懒的出奇、龟毛又好吃懒做。 本来以为石头不会回复他,没想到石头回他道:“我告诉你,你别跟你男人说。” “我是公子岚的剑灵……你可以叫我公子虹。” 声音懒洋洋的,听上去像是在逗他玩。 宋悯欢笑出了声,他戳戳石头把石头按了回去,对上沈映雪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他笑道:“师尊,石头方才跟我说他是公子岚的剑灵,叫公子虹。” “它跟你说了什么?”沈映雪嗓音里笑了一声,“说不定说的是真的。” “师尊,我才没那么好骗,”宋悯欢略微无语,他有些期待祭祀,想看看公子岚到底是什么样的。 “师尊,公子岚真有六只手臂吗?” 石头的剑纹也有六朵卷云纹,这是不是巧合? 沈映雪:“我也没有见过,不过我猜测……应该没有。凡间流传的传说都是半真半假,至于神像上的公子岚有六只手臂,其中有信仰的成分。” 一旦信仰,就会在心里不断把对方美化,哪怕对方本身普普通通,信仰之人也会在心里把对方当成神祇一般的存在。 “师尊,我是不是问题很多?”宋悯欢一天问沈映雪八百个问题,沈映雪每次都是耐心的回答他,他朝旁边碰碰,碰到了沈映雪的指尖。 他胆子大起来,如今也看不见沈映雪,捏了下沈映雪的指尖,低声道:”师尊比我懂的太多,和我解释起来很费力。” 这么一句,就差问“师尊会不会嫌我烦了”。 少年一向懂事,在他面前如此,像是撒娇一般,虽然看不见他,但是眼里都是忐忑。 沈映雪喜欢少年这么依赖他。 “善善很聪明,为何会认为我同你解释时费力?”沈映雪笑道,“平日里我同你说的多,是因为我想跟你说,想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他是用他的方式,尽量的让少年知道最有利的线索。 “你不必多想,”沈映雪也清楚,他的身份同少年在一起有时候反而也是一种累赘。这个时候他倒希望自己是个普通人,这般少年就不会因为他的身份而顾忌太多。 “师尊是真心喜欢你,你做什么……在我眼里都很吸引人。” 沈映雪垂眸看着少年眼底温柔,此时他若是显现身形,宋悯欢估计会看见一只……开了屏求偶的公孔雀。 “嗯,”宋悯欢捏紧沈映雪的指尖,不好意思道:“我也一样。” 他牵着沈映雪出去,临走的时候看了一眼角落里跪伏着的鹤归巳。鹤归巳整个人因为兴奋而表情狰狞,烛台照在她脸上,她眼里通红,因为激动而身形颤抖。 鹤归巳盯着那尊侍君神像,眼底满是崇高的敬仰和执拗的疯狂,她把红色的绒布盖上去,房间归于沉寂。 …… 羌笛方才已经听到了穆殷和鹤归巳所说的话,应当清楚此事有内情,不过他觉得,羌笛就算知道了也并不会插手。 这毕竟是穆殷的家事,她如今还没有嫁过去,哪里是轮得到她去置喙的? 宋悯欢出了鹤归巳的营帐之后,去了羌笛那边。 “慕寻,你觉得少族长为人如何?” 名唤慕寻的少女正在磨羽根,她把长长的箭羽磨的锐利无比,闻言回道:“沉稳、富有谋略,实力强大,宽厚仁慈。” “他若是当上族长,赤月一定能够变得更加强大。” 慕寻把箭羽放下,认真道:“目前看来,族内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了。” “确实如此,”羌笛也是同样的看法,不过她想起来今日在营帐中看到的场景,当下便多了些顾虑。 “我今日听到了一些东西,”羌笛在镜子前把额头上的璎珞头饰去掉了,乌发散在身侧,她盯着镜中的自己,“如今有一些犹豫。” “你说鹤大人若是喜欢穆殷,我是不是不应当牵扯其中,但是……婚事也不能由我决定。” 哪怕穆殷也不过是做戏,可那毕竟是他亲妹妹。看鹤归巳的样子,似乎也并不打算对穆殷放手,她并不想夹在这两人中间。 “当然不应,”慕寻以为她是在说笑,随口道,“那女人手段了得,少族长只是她长兄,她便不容人靠近半分,若她真的喜欢少族长……” 这个假设并不成立,因为喜欢上也没什么好结果,兄妹之间又不能成婚。 慕寻想了想道:“她就算喜欢又如何,族内不会有人愿意支持他们的婚事,族长还有族巫长老他们更不必说。平日里宠她就算了,正事面前自然容不得她胡闹。” “不过如果她真的喜欢少族长,你当然不要再掺合进去。那女人实在是太可怕,还是离远一点好。” “之前有族里女子受伤了,少族长背着把那女子送回了家,第二日那女子出去之后就不见了下落,一月之后有人在崖底发现了尸首。虽说凶手没查出来,但是我觉得就是鹤归巳做的。” “那女子你也知晓,”慕寻,“就是放青的妹妹氓青,放青死了之后她就一直一个人生活,氓青容貌生的不错,族里有不少男子喜欢她。” “我也是今日才确定的,”慕寻压低了声音,“今日我去收箭,在氓青遗物里发现了阴咒。” “那阴咒就在氓青的箭羽末尾,我是如何认出来那是她的箭,因为当时她的箭是我送去的。那时候她是一个人住,所以箭羽的份量便多些,我为了容易分辨,在她的箭上留了记号。” 慕寻送箭总是送错,时间久了她就习惯在每家的箭上留记号,留的都是她自己能认出来但是别人都不会发现的那种。 至于阴咒,更不必说了,之前鹤归巳曾经用阴咒对付异族,她们不认识那些奇怪的符号,但是她们都清楚一件事。 赤月族里,会邪术的,只有她们的鹤大人一人。 “我今天正要跟你说这件事,”慕寻面上松了口气,她们两个人一同长大,自然是无话不说,彼此之间非常信任。 以前只觉得鹤归巳跋扈,如今后知后觉,再联想之前不少跟穆殷有接触的人都死了,实在是细思极恐。 “小笛,过两天便是祭祀了,你先不要着急考虑此事,这事主要是看少族长的态度。主要是少族长对他妹妹也不清不楚的,如果真的是你说的这般,这亲不成也罢。” 她们如今不过是十□□的少女,眼前最关心的便是自己族里的二三两事,婚事对于她们更是一生一中重中之重的大事。 “你这说的像是我有的选一样,”羌笛笑道,“我知晓了,祭祀那天狩猎,你可要同我一起?” “好啊好啊,我们两个人一组,说不定能拿第一。” 两天的时间转瞬即逝,在这两天里,鹤归巳命人取了母九婴的心头血,祭祀未临,倒是族里先发生了变故。 在祭祀当日,族里两个人消失了。 一个是鹤归巳,另一个是羌笛。 族里因为找人乱作一团,穆殷神色沉重,寻遍了两人的营帐和整个族里,都没有找到人。 在祭祀快要开始的时候,有人送了一封信过来。信纸是竹卷装的丝帛,上面是用鲜血写的鬼文。 这两个人都在对方手里,只能选一个活下来,让穆殷做选择。 宋悯欢在一边看着,若有所思道:“这会不会是鹤归巳安排的,她拿到了母九婴的血,这是在动手前试探穆殷?” 他们都能看明白的事情,穆殷怎么会不明白呢。 “看起来确实像她做的……这办法虽然老套,但是也管用。” “善善。” 宋悯欢扭过头来,他后颈上多了一只手,男人指尖碰着他后颈上的皮肤,嗓音意味不明。 “若是有一天,我跟小庄同时被抓了……你会先救谁?”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们~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82、第 82 章 宋悯欢怎么也没想到沈映雪会问这个问题,感觉沈映雪有一些幼稚,还有一些好笑。放在他后颈上的指尖覆着薄茧,隐隐带着威胁之意。 他面上忍着笑,“师尊不会被抓,只有你抓别人的份。” “这问题应当我来问,若是我和小庄都被抓了,师尊会救谁?” “自然是救小庄,”沈映雪淡道,“用我换庄离,然后我陪着你,有我在你身边,你不会有危险。” “为何不先救我出去?” 沈映雪在他后颈上揪了一下,“先救你出去,之后还要救庄离,我不想离开你身边。” “之前没发现师尊这般粘人,”宋悯欢小声说了一句,拿掉了沈映雪放在他后颈上的手,“我们也跟上去看看。” 他路上想到,沈映雪似乎从去离北开始,之后就一直跟在他身边,像个跟屁虫一样,他去哪里,沈映雪也跟着一起。 “穆殷会选谁?”宋悯欢分析道,“他说过在外面会满足鹤归巳的自尊心与虚荣心,但是如今是祭祀,祭祀在他们一族应当非常重要。” 来往的赤月族人在这一天都穿的非常庄重,战士们换上铁甲,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涂的有红缨油,那是纯正的赤月族人的鲜血,也是最纯正的红缨油。 红缨油如鎏金一般折射出来亮光,上面鎏金物质浮浮沉沉,这象征着他们赤月一族,更象征着神祇对他们的馈赠。 火盆里火焰燃烧,穆殷那张疤脸上同样涂了红缨油,他把丝帛揉碎了扔进火盆里,沉着脸时那张脸显得非常凶狠。 “派几个人跟我过去,祭祀这边继续,我会在开始前赶回来,此事莫要惊动公子岚大人。” “是。”一众战士纷纷应声,几名战士自动出列,打算跟着穆殷一同过去。 丝帛背后写的有地点,那是一处山崖,在山崖上,老远就能看见被绑在刑柱上的两个人。 鹤归巳面色沉沉,在看到穆殷到来之后面色转柔,轻轻地唤了一声“阿兄”。 羌笛面上没什么表情,她被绑在刑柱上,手腕处磨出来了鲜血。对方对待她显然要不客气的多,铁链像是要把她整个人勒的喘不过气,她现在开口说话都困难。 在刑柱旁边,有一张同样的丝帛,上面是一串鬼文,宋悯欢看不懂,沈映雪便在一旁告诉他。 “上面写的是,两个人身上都中的有诅咒,他只能救一个,选一个之后,另一个身上的诅咒会立刻生效,对方会挫骨扬灰。如果他两个都不选,那么时间到了这两个人都会死。” 那么,穆殷会如何选呢? 穆殷握着丝帛,脸色阴沉如水。他看着绑在刑柱上的两人,上面都有密密麻麻黑色的咒文,咒文爬在两人身上,像是无数只小虫子蔓延蠕动。 他擅长战斗,诅咒可并不了解。 穆殷连犹豫都没有犹豫一分,手中长戟斩断了羌笛身上的锁链,厚重的铁链折断,“嘭”地一声,刑柱一并被拦腰斩断。 铁链上血迹斑斑,穆殷接住了掉下来的羌笛,他把人抱在怀里,在这时,一旁的咒文密密麻麻的爬至鹤归巳的全身。 凄厉的惨叫声传来,鹤归巳眼里满是怨恨和狠毒,她笑了起来,嗓音又尖又利,像是阴风顺着刮过来,带着些许凄凉。 “穆殷……你当真要选她?我呢……你要把我丢下吗?” 她这般的声嘶力竭,对面的男人抬头看了她一眼,眼里尽是平淡薄凉。 那一眼已经说明了一切,男人看她完全像是在看无理取闹令人厌恶的小丑,认为此事完全是由她而起,看样子并不打算管她。 咒焰在鹤归巳身上燃烧,她本身身上便有邪咒,伤口会自动愈合。密密麻麻的咒文遍布她全身,她尖叫着试图挣开锁链去抓那些咒文,铁链碰撞在一起发出嗡鸣声,身上衣衫散开,上面被挠出来了一道道血痕。 底下空荡荡的双腿碰不到任何东西,她整个人略微有些滑稽,发髻乱了散在身后。她先是咒骂穆殷,红色的鲜血流出来之后伤口又愈合,她痛的大喊大叫,到后面开始喊穆殷的名字。 “阿兄……我错了,你不要丢下我。” “好疼……真的好疼,阿兄,小鹤身上好疼……你不要生气……不要丢下我。” “我错了,阿兄,我真的错了……” 分明不是她做的,她还是下意识的认错,反正这种事情她也做了不少。她嗓音里带着凄厉的哭腔,一会眼神怨毒带着疯狂,一会眼中俱是痛苦和悲哀,整个人被焚烧的痛苦和心上的疼痛交织。 她用力的晃动着锁链,指甲抠进血肉里,像是在恨双断了的双腿不争气,鲜血融落在地上,滚烫而又深红。 “阿兄……你为什么要丢下我。” 到了最后,只剩下这么一句反反复复的呢喃,鹤归巳魔怔了一般。她用力的扯着锁链,在日落尽头,锁链断的时候,她整个人浑身已经被鲜血浸透,像是一个血人儿。 夜色沉沉,圆月悬于天上,她指尖都在颤抖,眼前被鲜血模糊的看不清东西,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鲜血,脑海里昏昏沉沉,像是下一秒她就会死掉。 嗓间里都是鲜血,哽咽的让她张嘴都变得困难,像是有厚厚的砂纸在磨着她的嗓眼。她指甲嵌进泥土里,上面的寇丹早已脱落,指甲里沾满了血污。 她脑海里回想起来很久以前,她刚被领回家的时候,少年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她,父亲宽厚的手掌放在她的肩膀上,轻轻的把她一推,推到了少年面前。 “这是你阿兄,以后你阿兄会照顾你。” 之后便是少年一直照顾她,那时候穆殷待她还是极好的。穆殷脸上那时候还没有疤痕,模样生的极为俊俏。她阿兄会照顾她,会对她笑,嗓音清朗,教她识字绘族里的图腾,会带她去捕猎,在冬天里给她烤兔子,教她如何腌制酱料,如何用弓箭长戟。 在她被野狼妖追捕的时候,少年为了保护她在脸上留了疤,因此毁了一整张脸。 那时候少年站在她面前,脸上鲜血滴落在地上,眼里却是在笑着的,少年背影犹如挺拔的苍竹一般,月光洒在地上,鲜血刺痛她的眼。 “小鹤,不必担心阿兄,阿兄……只要你平安。” 她的人生二十载,有十余载都是穆殷陪她走过来的……穆殷在她心里的地位无人可以替代。 身上咒文燃烧的疼痛深入骨髓,柔软的心脏像是扎进了一根长针,难受的让她嗓间有些哽咽,她空荡荡的双腿艰难的在地上爬着,眼中带着凄凉的怨恨与不甘心。 想让她就这么去死? 不……她才不愿意,他们都想让她去死……她偏偏要活着。 …… “少族长,”羌笛躺在穆殷怀里,她攥住了穆殷的衣袖,“鹤大人她……” “不必管她,”穆殷脸上的疤痕显露出来,未曾回头看过一眼,“是她自己咎由自取。” 羌笛眼睁睁的看着少女在刑柱上疼得死去活来,心里到底不忍,她开口道,“此事与她无关,是曦赟族的祭司……他们选了鬼族,特意选在今天作乱。” “我和鹤大人都是被曦贇族的祭司带走的。” 穆殷闻言指尖动了一下,看着怀中的女子道:“此事我已知晓,你身上可有受伤?” 对于鹤归巳,穆殷闭口不提,他知晓鹤归巳身上有邪咒,那诅咒自然伤不了她,顶多让她吃些苦头罢了。 至于曦贇族的祭司……如果没有奸细接应,他们族内有防护的法阵,怎么可能会对方进入族里而他毫无察觉。 唯一的可能就是有奸细在族里,联系近几日有护卫禀报给他的鹤归巳的动向,他不难猜出来奸细是谁。 他这妹妹从来只顾自己的利益,自以为为别人做了许多,从来看不见自己给别人添了多少麻烦。 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再好的脾气也早已被磨的消失殆尽。 不仅如此,她还给自己的父亲下毒,这般的恶毒心思,实在是冷血到令人发指,他早就已经对鹤归巳再没有半分怜悯之心。 “族内祭祀不能没有你我,我父亲如今不能下床,母亲大人在守着他,今年由你代替族巫参加祭祀。” 羌笛还想说什么,看着男人冰冷的侧脸,知道此时再说便没意思了,她便没有再开口。 回到了族里,一众族人都在等着,穆殷接过了一边侍从手里的红缨油做成的骨链,把骨链戴在了脖子上。 两边的火把整齐的排列在一起,羌笛换了一身黑色月纹的长袍,手腕和脖颈处也戴着红缨油的镯子,他们两人并成一排,一众赤月族人在他们身后。 随着他们两人跪下,一众族人全部都跟着跪了下去。 在他们面前,是一座公子岚的神像。 公子岚六臂持长戟,他穿着战袍,姿势看起来非常随意,半张脸被杀伐面具裹着,只露出来一双低垂着的眉眼,其中一只手里拿着酒壶,还有一只手是菱形尖锐的东西。 “那便是止阙。” 在所有族人跪下来的那一刻,他们低声呢喃,面上带着庄严的敬畏之情。他们侧脸上红缨油熠熠生辉,看着神像眼里俱是期待和生机。 ——长乐在上,愿公子岚大人佑我赤月,保我赤月太平安宁长延。 他们吟诵的祝福组成万千灵力,灵力汇聚成一道白光,祭祀台上出现了一道身影。 宋悯欢盯着那道白光,眼珠都不带转一下的,心里有一些紧张。 公子岚……会是公子岚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83、第 83 章 一道道白光汇聚其中,显现来男子的身形来。男子一身墨色轻盔,身形修长,他拥有一部分异族血统,眉目深邃,墨发微卷束成马尾扬在身后。他下颌处有一些青茬,腰间挂着一只酒壶,身上有着长年侵蚀战场的杀伐之气。 那一双茶色的眼眸微微垂着,看人的时候懒洋洋的,带着几分恣意和随性。 他手中握着长戟,在他身形现的那一刻,无尽的威压迸发来,底下跪着的赤月族人安静下来。 宋悯欢盯着台上的男子,目光落在男子腰间的酒壶上,他这是第一次见到公子岚,却觉得异常的熟悉……这般恣意洒脱的气质。 虽然男子身上也有沉重的杀伐之气,但是整人却给人一种懒散的感觉,有点像……他的目光慢慢垂下来,落在自己腰间的剑上。 有点像石头。 准确来说,是石头像公子岚。 穆殷与羌笛上前,他们两人握拳放在心脏的位置,俯身行了一礼,带着敬重与尊崇。 “见过大人。” 公子岚开了口,嗓音也是懒洋洋的,“不必多礼,我此次是抽空过来的,穆殷,此物我赠予你族,可为你们提供一方庇护。” “殿下近日为了子民烦忧,凤鸢如今也不在,月隐那边需要我留下来。” 他手中有一菱形尖锐的石头,上面散发着暗沉的光,一百零一道阵法覆盖在上面,只是看着便能够让人感觉到沉重的威压与万千灵力。 公子岚将“止阙”交给了穆殷,又看着底下的一众赤月族人,长戟散发来灵力,灵力带着温和的祝福,挥洒给了底下的一众臣民。 “你们一族生来拥有圣血,这是上天的馈赠,希望你们能够珍惜自己的性命,红缨世世代代绵延不绝……佑赤月太平昌盛。” 灵祝落在每一位族人的眉心,他们跪在地上,接受着神祇的祝福。 宋悯欢戳戳石头,“喂,公子虹?你为何跟你家主子声音一模一样?” 他这是逗石头的,如今猜测已经成真,石头十有八九就是公子岚,止阙也是石头做的。 谁能想到,三千年前的神祇,长乐战神身边最信任的人之一,在三千年之后成了一把灰扑扑的剑,连人形都变不了,只能每天吃点心喝茶水睡觉。 在剑阁里也并不显眼,还是他随手挑的……倒真和他挺有缘分。 “我还以为你真的有六只手臂。” 石头安安静静的挂在他腰上,并不搭理他。 他听到了公子岚所说的“殿下”,想必殿下说的便是长乐战神。为了子民烦扰?是为何烦扰呢? “师尊,殿下说的便是长乐战神?” 沈映雪点头,“长乐是人族之首,殿下想必是当时的称呼,人们有些唤他将军,有些唤他殿下,还有些唤他为首领。” “原来如此,”宋悯欢问道,“师尊早就猜到了石头的身份?” “在地下重光城时知晓的,”沈映雪笑道,“当时我同你说了,它身上有六卷云纹饰,这花纹自三千年前异族……便是地藏一族。” 宋悯欢闻言顺着看过去,这才发现赤月族的旗帜还有祭祀的供台上都有六卷云图腾,甚至今日穆殷和羌笛头上戴的璎珞也都有。 “看来以后能够经常向石头学阵法了,”宋悯欢有点高兴,他回去要多备一些点心和茶水才行,好好贿赂石头。 他又想到了,之前石头很怕沈映雪,能让公子岚忌惮的人物……沈映雪的实力当真有如此高吗? 还是有别的原因在其中? “我如今只有一缕残魂在这剑中,”石头开了口,“你如果能够帮我找到我的那把通天戟,想学什么我都可以教你,还可以告诉你一件关于你男人的秘密。” “通天戟?”宋悯欢看向远处台上公子岚手里的长戟,那是一把深紫色的长戟,末尾漆黑,上面有繁重的花纹,戟刃锋利森寒。 他看了眼之后收回视线,“等我回去可以问问师尊,你不要乱喊……” 不知道他跟石头传音沈映雪能不能听见。 石头嗓音懒洋洋的,“亲都亲了,还让他在你识海里对你为所欲为,这般被人家占够了便宜……” “停停停,”宋悯欢脸上略微红了,“你闭嘴,下次再乱喊就把你扔了。” “你还不赶紧要名分,若不让人知道,哪天他把你抛下了,你上哪说理去。” “他不是那种人,要你多管闲事?”宋悯欢用力戳了戳石头,“你下次再偷看偷听……以后都不会再给你点心吃。” 沈映雪见少年脸上红了,问道:“怎么了?” “没事,石头在开我玩笑,”宋悯欢收回了手,“他让我帮他找他的通天戟,说找到之后会教我阵法。” 宋悯欢又偷偷问石头道:“你知道师尊的什么秘密?” “想不想知道你师尊的身份?”石头散漫道,“你找到通天戟之后我再告诉你。” 沈映雪笑道:“他倒是会为难你,通天戟如今在鬼城万骨山,你如今的修为去了,怕是会有去无回。” “我还没有答应他,”宋悯欢道,“师尊早就知道……所以,止阙也能用石头直接破解禁制?” “没错,”沈映雪道,“他本身便能够解止阙,我们只需破解止阙前的那一道阵即可。” 如今守灵石已经找到,只用他们回去就可以。 不过如今还是需要搞清楚赤月一族被囚禁的真相……虽然他已经隐隐知道了,多半是鹤归巳所为。 祭祀里所有族人都过来了,在没人注意的结界外,有一血人儿从结界外爬了进来。鹤归巳一路艰难的爬回了自己的营帐,身后拖了一地的血迹。 “解你身上的咒……你愿意付什么代价?” 依旧是清清冷冷的嗓音,带着悦耳的引诱,似从遥远的山巅而来,听的人心神晃荡。 “什么代价都愿意。” “既如此,遂汝愿。” 这么的一句,帐内沉寂了一瞬,随即鹤归巳发来一声惨叫,她捂着自己的脸在软榻边翻滚,脸上灼烧的疼痛疼的她整人蜷缩在一起,等到她看清铜镜中的自己时,她砸了整营帐里的镜子。 “侍君……拿走了她的容貌?” 沈映雪:“与地下神主做交易,自然不会容易,她会慢慢的受到反噬。” “整赤月一族的生机都被她用来做交易,不久……他们一族气数便会尽。” 这便是那位地下神主的可怕之处,只要一人信奉地下神主,那么连带着遭殃的很有可能会是一整族。 鹤归巳回来的消息很快传到了穆殷那里,穆殷夜晚的时候过来了鹤归巳营帐里一趟。 他来的时候,鹤归巳已经平复了心情。她脸上被面具遮掩,若是面具去掉,便能看见那张如今布满黑色咒文的脸。 黑色咒文覆盖着她整张脸,像是与她脸上的皮肤长在一起。 “你同曦贇族祭司做了什么交易?” 穆殷已经打听到了消息,他如今亲自来问,心里不抱希望鹤归巳会跟他说实话,不过是例行的一问,对方如何回答并不重要。 他问了,鹤归巳并没有回答。 鹤归巳面具下的双眼黑漆漆一片,她注视着面前的男人,指尖和掌心都缠绕着纱布,咒文灼烧的疼痛仿佛还存在。这人分毫不关心她是如何回来的,也注意不到她身上的伤。 或者是注意到了,也并不在意,问都懒得问一句。 鹤归巳感觉嗓间还很疼,她面上依旧是带着笑容,“阿兄,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并不认识曦贇族祭司。” 其实她是同曦贇族祭司做了交易,她用结界的打开方式与对方换取了母九婴之血。反正她说什么穆殷都不信,那她为何要说实话? 死了多少族人都与她无关,她只在乎她阿兄一,只要她阿兄活着就好了。 “不管你同曦贇族祭司做了什么交易,鹤归巳,没有下一次了。下一次你若是再犯蠢,族里也不必留你。” “阿兄,族内若是没有我……父亲大人可就再也没救了,”鹤归巳平静的看着他,“没有我……其他族里也不会停止侵犯我们,没有我,阿兄也不会当上少族长。” “现在有了‘止阙’,阿兄便要抛弃我了?你是打算不管父亲了……还是你找到了别的办法?“ 一旦找到了替代品,她就像用完就扔的垃圾一样,随意的把她扔在了一边。 穆殷闻言表情没什么变化,这般分毫不讲理的言论他已经听过了很多遍,这人所说的没有她,他就当不上少族长……确实,没有她,那些族里的战士也就不会死。 “你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穆殷冷漠道,“我这次来说是警告你,曦贇族如今站在鬼界那边,他们祭司得知了我们结界的禁制打开方式……若不是及时察觉,后果将不堪设想。” “以及羌笛……你最好不要让我知道是你故意带走她的。” 穆殷说完便离开了营帐,外面多了十几名战士,鹤归巳相当于被变相的幽禁于此。 帐帘合上,鹤归巳眼神幽深,她一瞬不眨的盯着穆殷离开的方向,指尖扣紧轮椅,伤口再次裂开,黑色的咒文很快将她裂开的伤口愈合。 不会等太久了……再忍忍。 有时候她真的会想,若是阿兄能听话一些就好了。 如今的阿兄和从前的阿兄一点也不一样,总是让她很生气。 如果有办法能够既让阿兄能一直陪着她……又能不惹她生气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本比较长,感谢小天使们一直追文!!么么哒!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84、第 84 章 夜半,一弯弦月在天空之上映着,洒下来冰冷的月光。 火盆里的火焰忽闪忽灭,长戟折射出来银光,两边的战士手腕上爬上了黑色咒文,他们无声的倒下,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在营帐里,正中间是一颗悬浮的暗色菱形石块。它上面有上百道阵法,灵力和威压放方进门便能感受的到。 轮椅摩擦在地面上,在泥土上留下来车辙印,细白缠绕着纱布的指尖掀开帘布,黑色的咒文从鹤归巳身上爬到整个地面,察觉到没有结界,鹤归巳目光紧盯着中间的“止阙”。 她怀中便是母九婴之血,此物还没有认主,只要她在上面写上自己的名字……就能够掌控整个赤月。 到时候,整个赤月族都会匍匐在她脚下……穆殷也会是她的。 鹤归巳推动轮椅慢慢的靠近止阙,她的内心在激动,眼中带着阴郁的执拗。只要她能够拿到止阙,就能够永远的和她阿兄在一起……她会想办法让她阿兄喜欢上她。 从小到大,她阿兄的衣服都是她缝的,她知晓她阿兄做过的一切,替她阿兄杀了无数挡路的人,她阿兄想要什么……她便使劲手段为他得到。 穆殷,是她在这世间唯一在意的人。 慢慢的靠近止阙,鹤归巳指尖颤抖,她死死的盯着止阙,在她伸手的那一刻—— 一道银光闪过,长箭“砰”地一声插.进面前的木桩,箭只差一寸便会横穿她的掌心。 帐帘被人从外面掀开,男人面上阴沉一片,他手里拿着一把长弓,身后的夜色衬得那张疤脸犹如鬼魅。 “鹤归巳。” 鹤归巳回过头来,她还没有碰到止阙,周围出现了数名战士,冰冷的长戟对准了她。男人眼里一片冰冷,看着她半分其余感情都没有了。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敢打止阙的主意。” 穆殷语气里却并没有半分惊讶,他面上没什么表情,隔着银色面具对上鹤归巳的双眸,冷声吩咐,“把她带下去,没我的吩咐不准她踏出地牢半步。” 男人浑身气息恐怖,这一次是真的动了怒。鹤归巳紧紧抓住了轮椅扶手,她看着穆殷,面具下的一双眼带着些许郁色。 “阿兄,你不管父亲大人了?”鹤归巳嗓音很轻,“若我不高兴,随时都能加重父亲身上的邪咒。” “到时候痛苦的可是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恐怕也会很担心吧?” “你说的是阴魂咒?”穆殷冷冷的看着她,“公子岚大人已经替父亲大人解了咒。原本并不想送你去地牢……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咎由自取。” 听到“公子岚”三个字,鹤归巳情不自禁地握紧了轮椅扶手,她舌尖用力咬出了血,嘴巴里都是血腥味,她面上依旧镇定,“邪咒里加的有我的心头血……除了我,没人能解父亲大人的邪咒。” “阿兄……你莫要被公子岚骗了。” 自己族里的神祇与谎话连篇的妹妹,孰轻孰重,穆殷选择相信那个自然不言而喻。 战士轻而易举的把鹤归巳拖起来,她两条腿空荡荡的,完全没有挣扎的余地,被带走的时候手腕上铐上了厚重的锁链。 她一声不响的看着穆殷,眼神又漆又沉,瘦弱的身躯像是轻而易举的便能折断。 “阿兄……你会后悔的。” 鹤归巳笑了起来,面具下的那张脸扭曲在一起,唇角处溢出来了鲜血。她一边咳嗽一边笑,笑着笑着便发不出来声音了。 瘦弱的身躯被扔进了黑漆的地牢,里面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常年不见光,漆黑的地牢阴冷潮湿,隐隐能够听见虫鼠在爬行,钻在稻草里若隐若现。 鹤归巳被扔在了地上,她手腕上戴着锁链,这般姿态在牢房中,爬起来都有些困难,实在是狼狈至极。 前两天她还能够维护自己的自尊和虚荣心,穆殷还愿意听她的话,如今她父亲的邪咒解了……穆殷便这么快的就要丢下她。 鹤归巳唇齿里都是血腥味,她大半个人隐在暗处,眼眸透过面具对上一对鼠眼,干枯稻草里的老鼠吱吱叫了两声。 她眼中冷了下来,伸手攥住了那只老鼠,微微使了些力气,把老鼠的脖子轻而易举的便拧断了。 “连你都要笑话我……等我出去,一定会把你踩在脚底下。” 鹤归巳再次笑了起来,笑容在阴影里十分阴森。 …… “师尊,她如今在地牢里,后来如何解除的到止阙?” 宋悯欢觉得有些困难,看见鹤归巳这般,只觉可怜又可恨,若他是穆殷……他想了一下,小庄这般行事。 他想了想没有想出来,小庄自然不会这么不懂事,而且也有自己的分寸。 “自然是有人心软了,成了助她逃出去的工具。” 宋悯欢眼里带着好奇,“穆殷?” 穆殷看起来不像是会心软的的人,这么看下来,他觉得穆殷很有主见,有自己的看法,做了决定便不会轻易改变。 “是另一个,”沈映雪笑道,“羌笛心软了,这么心软,做了一件让她自己后悔终身的事。” 羌笛听闻鹤归巳被关起来之后去看过一回鹤归巳。牢房中的少女靠在墙角里,她的头发散乱,璎珞早已不知去向,衣袍遮住她大半个人,整个人瘦的几乎脱形。 “你要同我阿兄成婚了?” 鹤归巳开了口,嗓音像是破锣嗓子一般,她嘴唇干涩,好几天没有喝过水,唇色泛白,直勾勾的盯着羌笛那张脸看。 “你长得可真好……阿兄一定很喜欢你。” 羌笛拧了拧眉,对于鹤归巳的目光感觉十分的不舒服,不过看鹤归巳如今这般可怜,牢房中有腐烂的气味,她的目光落在鹤归巳衣袍里的断腿上。 那里有两处黑色的伤口,伤口已经腐烂,上面流出一些浓稠粘腻的黑色物质,隔着铁门便能闻到恶臭味。 “你这腿……是怎么回事?” 鹤归巳在这女人眼中看到了同情和不忍,她心里冷笑,阴暗的心思冒出来,摸了摸自己已经毁掉的脸,她的脸被毁……都是因为这个女人。 都是因为穆殷选择了她……她阿兄似乎很喜欢这个女人。便是这张脸,勾引的她阿兄魂不守舍,让她阿兄离她越来越远。 鹤归巳心里无边的阴暗心思翻涌,恨不得将面前的女人扒皮抽筋。然而她面上并未表现分毫,而是似乎回忆了许久,语气之中带着恳求之意。 “许久没有喝过鹿泉酒了……你能不能给我带坛鹿泉酒?” 她面具下的双眼伪装成良善的模样,慘然的笑起来,“我在这地牢里还不知要关到几时,又中了邪咒,恐怕也活不久……鹿泉酒还是当年我阿兄教我酿的,阿兄怕是不会原谅我。” “算我求你了,行不行?” 羌笛并没有同意,然而在她没有注意的时候,一道黑色咒文钻进了她眉心。 她来见鹤归巳都是偷偷跑过来的,此事穆殷并不知情,她出去之后便碰到了值岗的慕寻。 原本并不想多管闲事,此事心里却莫名一直对鹤归巳说的话念念不忘,一路上有些出神,在她出去的时候,第一句问慕寻的便是,“你可知道哪里有鹿泉酒?” “我当然知道啊,你要干什么?”慕寻看了眼四周,“先出去再说,这边一会要来人了。” 出去之后,慕寻知道了她要鹿泉酒做什么,眉心立刻便拧了起来,“你在想什么呢?那女人阴谋多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当然不能帮她。” “平日里给她送的水不喝,天天也不吃饭,现在你过去看她找你要酒,怎么看都是不安好心。” 慕寻看着羌笛的神色,发现她不像是说着玩的,似乎真的打算真的要给鹤归巳送过去,她默默翻了个白眼,“怎么,你也被那女人鬼迷心窍了?” “行了行了,要送也是我去送,不就是鹿泉酒吗?我那里就有好多坛,给她一坛,她也翻不了天。” 酒是慕寻送过去的,这也是羌笛日后最后悔的一件事之一。 瓷坛碎裂的声音在空气之中响起,鲜血浸湿了黑色的铁笼,大火燎烧着整座牢房,里面的稻草顷刻之间便燃起来,一只手掐住了慕寻的脖颈。 慕寻脸色惨白,眼中带着后悔和恐惧,她有些担心羌笛,在她呼吸停止的那一刻,她也没能费力的说出来一个字。 尸体与那坛酒一并湮没在火光里,夜色凉如水,鹤归巳砍了慕寻的两条腿,她用咒文把那两条腿接在自己身上,即便感受不到那两条腿的存在,也解决了她暂时的行动问题。 若是此时有人看见这一幕,便会发觉十分诡异。鹤归巳走路姿势古怪,她上身是破旧的长袍,底下的两条腿穿着盔甲,血顺着留下来,起初走的艰难,之后飞快地在夜色之中穿行。 她熟悉族里所有的地方和阵法,任谁对她的印象都是没有双腿的瘸子,所以当她稍稍伪装,混在战士群里时,混乱之中并没有被立刻发现。 止阙被看守的地方如今把守更加严密,在她思考着如何杀了这些守卫时,她耳边响起来了一道清清冷冷的声音。 “直接进去便是……事成之后,不要忘了你自己答应过的。” 营帐门口的侍卫脸色灰白,他们表情空茫,面上毫无生机。月色缭绕在赤月的旗帜之上,隐约可见上面缭绕的黑气。 这是……天要助她。 营帐里的菱形石块消失不见,鹤归巳在出来的时候,碰到了正去地牢里找人的羌笛。 她再次打量女人的这张脸,细白的指尖抚摸着自己脸上的面具。 阿兄喜欢这张脸,若是这张脸……是她的就好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85、第 85 章 是夜,天边的赤月星光芒慢慢的消陨,直到消失在夜色尽头。 “阿兄喜欢你的这张脸……你是不是很后悔去看我?我还要感谢你,若不是你,我也不会有出去的机会。” 鹤归巳看着跪在地上的女人,她在女人眼中看到了悔意和愤怒,为什么?因为她杀了地牢中那个女人? “既然如此,我会送你去阴魇泉底……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辈子跪在你们的公子岚大人面前,为自己造的孽忏悔。” 鹤归巳笑了起来,邪咒爬满了羌笛全身,羌笛脸上骤然变得惨白,却一丝一毫的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她死死的盯着鹤归巳,嗓音中像是在警告。 “鹤归巳,造孽的是你……你会遭报应的。少族长不会原谅你,公子岚大人也不会放过你。” 鹤归巳面上阴冷,她看了地上的羌笛一眼,笑道,“你不会真的以为公子岚还能过来吧?他如今远在鬼城,一时半会如何也过不来。” 只要过了这段时间,等她掌控了族人之后,她就有办法让公子岚找不到他们。至于如何掌控族人?她手里有止阙,要么大家一起死,要么听命与她……她相信族人自己会做选择。 她阿兄一定很生气,怕是会恨她……这怎么办才好呢? “你们一族的红缨之血,可用来锻造高阶傀儡,以傀丝相连,可让傀儡听命行事,永远忠于你一人。” 鹤归巳看了眼地上的血,深红色的血里像是镀了一层鎏金,里面金丝若隐若现,在月色下熠熠生辉,像是一块深红色的宝石。 “与其操心我,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 鹤归巳伸手碰上面前女人的脸,白净的皮肤摸起来细腻光滑,她另一只手摸着自己脸上的面具,唇角处勾出来一抹笑容。 …… 宋悯欢在旁边亲眼目睹了鹤归巳如何把那张脸缝在自己脸上,他心中浮起来浓烈的不适,眉心一直在拧着,马上鹤归巳就要去见穆殷了,他几乎能想到穆殷的反应。 原本只是一个鹤归巳,绝对翻不出来什么花,但是有了地下神主……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侍君帮助鹤归巳破开了他们的阵法,让鹤归巳伙同曦贇族的人控制住了自己的族人。 “侍君为何要帮她?” 他记得之后穆殷也加入十二夜之门了,按理说,侍君应当是帮着穆殷的,不过他想起来,之后的十二夜之门已经反叛,不知是不是如今这个时段。 “他们一向喜欢玩弄人心,”沈映雪笑起来,“公子岚如今就在你身边,你可以直接问问他,说不定他都知道。” “石头,”宋悯欢戳戳自己的剑,“你当时为什么去鬼城?这个时候的十二夜之门已经反叛了吗?” 石头没有搭理他,看样子是又睡着了。 沈映雪似乎是看出来了,拍拍少年的肩膀,“他如今只是一缕残魂,维持精力很不容易,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沉睡,等他下次再醒来的时候询问也不迟。” “好,”宋悯欢点头,下次要多给石头准备一些点心和果子。 曦贇族的祭司用他们族人的性命控制住了穆殷,穆殷如今在自己营帐里关着,他营帐外守的都是曦贇族的战士。 见到鹤归巳,他们纷纷让开了路,帐帘掀开,里面的穆殷手腕上被束了铁链,即便这铁链他能够轻易挣开,他并没有那么做。 穆殷原本眼睛是闭着的,听见动静之后睁开了眼,他额头上受了伤,鲜血顺着脸上的疤痕流下来,眼里一片暗色的沉寂。 “阿兄,”鹤归巳推着轮椅到了穆殷面前,她慢慢的取下来脸上的面具,露出来面具下那张姣好的面容来。 “我听闻你同他们说,要选族人的性命?” 对上那张脸,穆殷瞳孔缩了一瞬,他手腕上青筋爆出来,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你对她做了什么?” “阿兄不是喜欢这张脸?”鹤归巳摸了摸自己缝好的脸,“现在我就是羌笛了,阿兄如今喜欢的便是我。” 穆殷感觉到如坠冰窟,无边的怒意蔓延出来,简直是荒谬又可笑,他看着面前的女人,眼中冷笑,“鹤归巳,你在做什么梦?” “以为换张脸就是她了?你根本不配跟她比。” 在她阿兄眼里,那人是草丛之上的明艳芍药,而她,不过是爬满虫卵的枯败纸花。 鹤归巳坐在轮椅上,她平静的注视着穆殷,“我的脸是因为阿兄毁的……现在我换上了阿兄最喜欢的一张脸,阿兄还是不愿意接受我?”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必同阿兄商量了。” “我之前便说过了,你会后悔的。” 银白色的匕首在月色下璀璨夺目,穆殷握住了她的手腕,眼中阴沉又森冷,“鹤归巳,你以为这里能困的住我?” “困不住阿兄,”鹤归巳,“但是……我手里有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还有族人的性命,只要阿兄死了,他们就都能活下来。” 穆殷哪里会信她的话,他现在对于鹤归巳只剩下厌恶和痛恨,手腕处的锁链轻而易举的挣开,匕首顷刻之间翻转,插.进了少女脆弱的脖颈。 鲜血溅出来,很快又被密密麻麻的黑色咒文吞噬。鹤归巳是在笑着的,她喉咙处很疼,发出来“嗬嗬嗬”的笑声,像是阴风刮着破旧的木箱一般,她握住了匕首,把匕首从自己喉咙里拔.出来。 “阿兄,我是死不了的……这邪咒让我永生永世痛苦,也让我从此难以解脱。” 鹤归巳笑容犹如鬼魅,鲜血洒落在她的衣襟上,在她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一道无形的力量,控制住她,将匕首插.进了穆殷的心口。 那张她盼了十几年的脸逐渐的变白,她手里的匕首浸上鎏金一般的鲜血,这把匕首,还是数年前穆殷送给她的。 “此刃是用阴骨制成,名唤‘朝阳’,意喻向死而生。赠予你,希望小鹤能够用它保护族人……” “我想同阿兄永远在一起,没有阿兄。这世间便没有任何意义。” “现在我是‘羌笛’,不是阿兄的妹妹了,从此我会一直陪在阿兄身边。” …… 周围一道道白光蔓延出来,浩荡的威支撑不住这片空间,画面如同镜面一般支离破碎。宋悯欢与沈映雪一并被送了出去,在送出去之前,他仿佛在鹤归巳身后看到了一道人影。 那人影穿着黑色兜袍,袖口有太阳眼纹图案,手里持着巫祝权杖,银白色的发丝如瀑散在身侧。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侍君缓缓的抬起头来,唇角微勾,隔着破碎的画面与他相对。 宋悯欢感觉浑身失重,他眼睛猝然陷入了黑暗之间。有那么一刻,像是黑色的咒文顺着爬满了他全身,双眼犹如烈焰在焚烧,他能感受到全身的灵力正在消陨。 他看不清那侍君的脸,只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非常温和,看他……仿佛是在看红尘中的一只蝼蚁。 “善善?”耳边传来熟悉的嗓音,宋悯欢清醒过来,失重感消失,他和沈映雪已经回到了现实之中。 他们面前的羌笛依旧跪着,白骨掉落一片骨屑,整具白骨化为了飞灰飘散在空中,那一身异族服饰和锁链“嘭”地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残念已消,羌笛灰飞烟灭。 为何羌笛会消了残念,宋悯欢猜想,对方约莫能够感觉到公子岚的气息,把千年前的真相告诉对方,如此,便是了了执念。 “这一扇青铜门,背后连着的便是止阙控制的啄骨台。” 沈映雪打量着上面的图案,看了眼天色道:“我们先回去,这里阴魇泉已毁,鹤归巳想必很快会察觉。” 他跟着沈映雪,看着沈映雪在原地布了一道阵法,白色的传送阵隐在了地面之中,他完全感受不到任何阵法的气息。 虽说不知沈映雪布阵做什么,但是肯定自有道理。 “我们在里面待了几日?” 沈映雪:“三日,和外面的时间是相等的,如今外面也已经过了三日。” 他们两人身形在原地消失,宋悯欢现在明白了整个事件的起因结果,心中五味杂陈,羌笛与穆殷未免太过于可惜。 不由得想起来小庄,小庄还没有那么歪,实在是太难得了,回去要跟孟齐好好说说,夸一番小师弟。 他们两人到了那座偏僻的院外,宋悯欢敲了敲门,没一会矮士兵过来给他开了门。 “师姐在不在?” “善善——”他刚问完,里面的孟齐已经活蹦乱跳的出来了,“你们怎么去了那么多天?我这几日还在担心你们。” “有事耽搁了,我一会同你说,”宋悯欢看了眼她背后,“小庄呢?” “小庄在屋里,”孟齐走过去,砰砰砰敲了几下庄离的门,“小庄,你师兄回来了,还不赶紧出来。” 沈映雪面上同平时里一样温和,指尖放在少年后颈上,问道:“有事找你师弟?” “我就是问问,”宋悯欢扭头看了沈映雪一眼,不由笑起来,“我们走了三日,不知道这三日里师姐与小庄伤势恢复的如何了。” 看样子孟齐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这么几天过去,临走的时候他还跟庄离吵了架,现在气消了,又开始操心小师弟。 房间门打开,庄离手腕上还缠着纱布,看见他们几人,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他幽深的目光落在宋悯欢身上一瞬,然后缓缓地挪到沈映雪放在少年后颈上的那只手。 庄离垂下了眼眸,开口时嗓音冷淡,“过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86、第 86 章 “小庄?”宋悯欢知道庄离说的应当是他,这是不生气了?命令一般的语气。 他猜庄离是有话想跟他说,拿掉了沈映雪放在他后颈上的手,想了想道:“师尊,我过去一趟。” 沈映雪收回了指尖,面上温和,“嗯”一声道,“早些回来,我也有话同你说。” “好。”宋悯欢有些想知道沈映雪要跟他说什么,他压下来了心里的好奇。 孟齐看这师徒三人暗流汹涌,没有参与进去,在旁边拍了拍角落里的酒坛子,“善善,这里有小矮子酿的酒,晚上带你尝尝,绝对比你师弟酿的好喝。” “好啊,”宋悯欢笑起来,看了眼角落里的酒坛,“小庄酿的也不差,晚些我们一起尝尝。” 他随着庄离出去,庄离带着他出了院子。夜色寒凉,梨树下的梨花落了一地,这边偏僻,四处都是空荡荡的青石院落。 “小庄,你有话跟我说?” “嗯,”庄离手里依旧拿着剑,低声道:“我要走了。” 月光洒落在庄离身上,庄离注视着他,眼中似乎有千言万语,挺拔的身形置身在暗处,不等他问,便开了口。 “这次,我不会和你们一起回去。” “他们有司徒慎的下落……我要去报仇。” 宋悯欢听得微怔,他隐隐猜到了庄离会同他说什么,真的听到了,还是感觉有点不太真切,心里略微有些空荡荡的。 “你要跟着他们一起?何时……为何这么早就要走,做决定怎么不和我们商议……他们若是害你怎么办?” 在他眼里,庄离比他小上一些,小师弟便是小师弟。现在小师弟要一个人走了,他怎么可能会放心? 虽说早就知道庄离的路与他不同,上次庄离问他的时候心里便有了准备,可人真的要走了,还是不舍得。 他一向不喜欢离别。 “报仇……便这么着急吗?小庄,为何不再等等,现在为时尚早。” “已经晚了许多,”庄离指尖摩挲着自己剑上的剑扣,那上面还有几个歪歪扭扭的“庄离冷静”四个大字。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唇角抿直成了冷峻的直线,抬眸道,“你若是受了欺负便告诉我,我会帮你还回去……若是过的不好也可以告诉我,我会带你走。” 少年嗓音很轻,像是蚌壳一般小心翼翼地展示出来了自己的内心。 “你知道我的心思,我原本应当带你走的,我想了三日,你不愿意跟我走,我也不希望你不开心。” 庄离也很难想象自己有一天会说出来这种话,一向冷淡的少年此时因为要离别,嗓音变的温柔了许多。 “你对我有恩,我却对你怀有不好的心思,兴许我本性便是这般卑劣……我太想变得强大了,我想把你从沈映雪身边抢走,所以想快点成长起来。” 原本是这么想的……但是最后,他在满足自己和让师兄开心之间,选择了后者。 他这短暂的一生只走了小半程,少时常受磋磨,历经舛瞬,如今好不容易熬出了头,却又得一苦,名为“求不得”。 少年眉目低垂,他整个人置身在阴影处,月色洒落他肩头,恍惚之间在两人之间隔了一道阴影,浅淡的一条线,将他们隔到了两边。 庄离眼里带着珍重之意,一向孤僻冷漠的少年仿佛在一夜之间成长了许多。唇角似乎想要扯出来一丝笑,但是他一向很少笑,笑容僵硬勉强,好在他生的俊俏,这般笑起来也是好看的。 “若是我能活着回来,一定会来找你。” 这般的承诺散在晚风里,轻柔的,带着少年人的庄重。他此时年少,没什么顾忌,想了便这般说了,心中怀着最后一丝期待。 他想要面前的少年等一等他。 等到他成长起来,变得有能力之后,再让面前的少年给他一次机会。 他卑劣的用他们之间的情分,想要哄骗少年……同时也在自欺欺人,认为许多年之后,若是他日相逢,能够代替少年旁边的位置。 月色拉长了少年的身影,显得那道身影孤单而又倔强。 “小庄……” 宋悯欢没想到庄离会跟他说这些,这般的小心翼翼,他是第一次见到庄离这般……心里意外,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不想看到小师弟这般卑微的模样,可惜对待卑微的人是他,他看清对方眼中的期待,张了张口,感觉所有话语都变得艰难起来。 这是他一手带着的师弟,从他过来之后,他一直用心照顾的少年。庄离难受,其实他心里也不会好受,他不想庄离这般受感情囹圄其中。 沈映雪耳边听着大徒弟和庄离之间的对话,他指尖碰上一片枸骨花,略微出神,听到那一句“若我能活着回来,一定会来找你”,他不由得指尖微微攥紧。 尖锐的刺扎破了皮肤,鲜血顷刻之间便流了出来。 “仙君,你的手——” 孟齐在旁边出声提醒了一句,眼里俱是惊讶和不可思议,完全没有想到沈映雪还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这是想什么想的这般入神? 沈映雪回过了神,他垂眸看着自己的指尖,细细的白光很快止住了伤口处的血。他若无其事的收回了手,面上依旧是温和的模样,抬眼时已经遮住了眼里的情绪。 “若是善善回来,让他去找我。” 沈映雪温声这么说了一句,身形消失在了原地。 “小庄,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为何还要再问我?”宋悯欢组织了语言,眼里一片平静,“不必你担心我过得如何。” “我在宗门里不会受欺负,师尊也不会对我不好。” 宋悯欢:“而且……我在意师尊,远比你们想象的要深的多,在他没有出关之前,我便很仰慕他。” “你若是走了,师尊应当也会担心,此事需要同他商议,你不要急着做决定。” 他们两个人这么相对站着,宋悯欢眉心微微拧着,他看着庄离,唇角抿了起来,“这些话……如今再说也没有意思。我是不想让你走,但是你若是真要离开,我也不会拦你。” “你跟着的是鬼界侍君?他是如何同你说的,当真可以信任?” “我没有打算信任他,”庄离沉默了一会道,“他能帮我变强……有朝一日我若是能做到,一定会杀了他。” 庄离目光有一瞬间的空茫,夜色之间星辰闪耀其中,他如同上面的北极星一般,徒有方向,却孤零零而又寂寞,沉重而又乏味。 他如今……什么也没有。 手里空荡荡的,行于世间,只有一身血海深仇,他要报仇……可报完仇呢?师兄也不愿意要他,他的存在似乎并没有意义。 接下来面前的少年对他很关怀,拧着眉都是在担忧他,柔和的嗓音一声声的唤他“小庄”,他看着面前的少年,却半句都没有听进去。 他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心里闷闷的疼,比他打架受伤时要难受的多。心上的疼是一向待他最好的师兄给的,平日里多喜欢师兄,此时便多么难受。嗓间也犹如塞了一团棉花,闷的他喘不过气来。 受伤了会疼,没有吃到饭会疼,得罪人会疼,跟人打架会疼,若是他再年少几岁,一定会记下来,喜欢上师兄也会疼。 庄离一个人坐在床榻边,烛光映着他的半边侧脸,睫毛垂下来时落下一层阴影。他垂眸盯着手里的匕首,匕首是他之前随手从师兄那里拿的一把。 他们司南祭司一族,最珍贵之物便是眼睛。修为到了一定的程度之后,他们的双眼可窥见世间万物源法。灾难、灵祝,祥瑞,病害,他们都能够看出来。 目前他的修为还很低,只能隐约模糊的感受出来人的情绪,这也是他因此能判断出来身边人对他看法的原因。 眼睛,便是他们一族最大的秘密。 他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便宜师兄也没有告诉过。 如今他要去报仇,不一定能活着回来,从他出生起他走的每一步都是用命在赌,这一次……也是同样抱着这般的决心。 便宜师兄的修为日后绝不会低,那人太善良,不擅长分辨身边人的好坏。 若是他不在……遇到了像他这般的人,怕是一样会对待对方,可别人可不一定会像他这般放手。 庄离握紧了匕首,再疼……想必也不会有心里的疼让他难以忍受。 月色透过窗帘洒在屋里,地上滴落了几滴深红的血。庄离指尖苍白,血顺着留下来,匕首上一并沾了血。 他掌间鲜血流出来,从自己房间里出去,到了隔壁便宜师兄的房间里,滴了一地的深色。 这一日没有沈映雪在,他在少年床边看了许久。 少年今日似乎不开心,可能是因为他和沈映雪闹了矛盾,两人今天晚上没有在一起。床榻上的少年睡姿规整,只是眉心微微拧着,显然梦中也并不安生。 是因为我让你不开心吗? 庄离垂着眼,盯着少年的侧脸出神,心中到底不舍。 直到从远处传来了纸鹤长唳声,他回过神来,伸手碰了碰床榻上少年的脸颊,沾血的指尖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指尖点在了少年眉心,一道光芒钻进了少年眉心里。 檀窗被人打开又合上,冷风带着些许凉意,房间里什么都没有留下,仿佛未曾有人来过。 …… 屋檐之上多了几道人影,庄离穿着黑色的兜袍,他面容俊朗,一只眼睛依旧如常,另一只眼睛却是灰色的,里面黯淡无光,毫无一丝生机。 朔州手里拿着黑靥刀,面上似有意外,“几日不见……便把自己折腾成了这样?” 白惊堂也多看了庄离一眼,“瞎了一只眼而已,不算太坏,先走了……主子那边要我们过去。” 月色依旧薄凉,三道身影一同消失在夜色里。街巷里不知何时响起了婉转悲凉的琴声,大漠荒木苍凉,像是在无声诉说悲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87、第 87 章 宋悯欢说了那么多,发觉庄离一句也没有听进去,他想着他的身份如今说可能并不合适,晚些还是让孟齐来劝劝庄离。 “小庄,我们先回去吧。” 他和庄离一前一后的回去,庄离一路上神情有些怔忡,两人都很沉默,回到院子里之后便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善善,仙君说让你回来之后去找他。” 孟齐朝他招了招手,凑过来问道:“你和庄离说了什么?他怎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儿?” “晚些同你说,师尊如今在房间里?” 孟齐点头,她手腕处的衣袖挽起来,低声道,“方才仙君不知道在想什么,出神出的厉害,在那看花能把自己手指扎破。” “你快去看看他怎么回事,若是能跟庄离说清楚便说清楚,你们这……回到宗门里怕是也不好相处。” 宋悯欢心说哪里还用回宗门,现在也已经不好相处,他们各怀心思,早就和当初不一样了。 “好,我知晓了。” 他到了沈映雪房间前,轻轻敲了两下门,然后便推门进去了。 “师尊?” 房间里,沈映雪坐在棋局前,正在自己与自己博弈,棋子上雕刻着红莲图案,角落里燃着袅袅兰香。 “回来了?”沈映雪把手中棋子落下,抬起眼眸看向对面的少年,温声道,“怎么这般愁眉苦脸的?” “无事,”宋悯欢看到沈映雪,感觉心里莫名便释然了,像是疲惫的旅人看到了栖息之地,他心中郁结一扫而空。 他伸手要去碰沈映雪的指尖,沈映雪似乎避开了一瞬,然后没有动,由他这般握着。 “师尊方才说有话同我说?” “原本是想在这里告诉你,”沈映雪,“不过如今似乎并不合适,等到回宗门之后再同你说。” “好,”宋悯欢感觉沈映雪如今有一些冷淡,他垂着眼,低声道,“师尊不高兴?” 沈映雪面上依旧温和,“从何处看出来的我不高兴?不要瞎想……你早些休息。” “回去吧。” 这是直接撵人了?宋悯欢呆呆的看着沈映雪,沈映雪似乎与平常没什么区别,但是又和平常不太一样。 他懵懵懂懂的又回了自己的房间里,一路上都在想沈映雪是不是生气了,想了半天,觉得大抵是了。 躺在床榻上,宋悯欢不知道沈映雪是为何生气?他有些后悔方才没有直接问,如今再问并不合适。 他打算第二天直接问问,不喜欢这种无形之中产生隔阂的感觉。 这么想着,他又觉得眼睛有点疼,不知道是不是盯着天花板的图案盯久了,他眨了眨眼,伸手揉了下眼睛。 这般揉了一下,他苍白的指尖仿佛沾上了鲜血,他以为自己眼花了,等到他再看的时候,指尖却又什么都没有。 他拧了拧眉,盯着自己的指尖看了许久,脑海里有些空,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没一会,困意上涌,他睡着之后,床侧之间多了一道人影。 一道无形的光点在他眉心,他一无所知,只是在夜晚又做了噩梦。 “人生来便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你得到什么……同样的也会失去什么。” 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一声又一声的回荡在他耳边。 宋悯欢感觉到眉心之处变得灼热而疼,先是疼,之后慢慢的温和下来,他被这触感惊醒,不过寅时便醒了。 房间里一片漆黑,他坐起了身,心中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一觉醒来,仿佛周边的环境对他来说不太一样了。 他从床榻上下来,打开了窗户,外面梨花还在飘,月色凉如水,夜晚沉寂而安静。 有琴声缓缓的泄出,琴声低调悲沉,宋悯欢心中似有所觉,他到了院子里,推开了小庄的房间。 里面空荡荡的,月色映照下来,显得房间里略微冷清。 小庄过来的时候没有带什么东西,走的时候房间里的东西原原本本的留下,什么也没有带走。 这一刻,宋悯欢若有所觉,小庄已经走了。 他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道人影,沈映雪在他身后,像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般,平淡开口道:“你要去找他?” 要去找小庄吗? 宋悯欢回过头来,摇了摇头,“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当然有鬼界侍君蛊惑的成分在。 他过去又能做什么呢?只会给沈映雪添麻烦,凭他的实力也带不回来庄离。 “师尊,是听见动静过来的?” “是。” 沈映雪看着面前的少年,自然发现了少年眉心之处的变化,那里多了一只无形的眼,蕴藏着天地灵力。 “庄离留了东西给你,”沈映雪碰上少年的眉心,嗓音里听不出来什么情绪,“这天眼……是他们一族最珍贵之物。如今给了你,他对你倒是真的在乎。” 宋悯欢闻言愣了一瞬,他摸了摸自己的眉心,此时也觉得和平常略有不同。他听到沈映雪这般说,能感受到沈映雪面上虽然平静,但是情绪并不是如此。 “我并不知晓,”宋悯欢,“可有办法还给他?” 他自然不能收庄离如此贵重之物,此时他对于“天眼”,只知晓是贵重之物,并不清楚取下来是要生生挖一只眼睛。 “它已经融进了你的神识,没有办法再取出来。” 沈映雪眉目冷淡,轻轻碰了碰少年的发丝,“不必担心,日后我会寻一物还给他,不会比他的天眼差。” “师尊……不生我气了?”宋悯欢捏住了沈映雪的指尖,问的时候略有些紧张。 “这事回去再说,”沈映雪看了眼远处天际,“朔州他们已经离开了,庄离应该是跟他们一起走的。” “他们走的如此匆忙,连穆殷的尸骨都没有收回,可能是侍君那边出了什么事。” “如今……我们要去啄骨台。” 沈映雪给孟齐传了一道音,孟齐和矮士兵出现在院中,他们四人身形同时在院子中消失。 临走时宋悯欢又回头看了一眼院子,这么偏僻的一角院落,却是他们和庄离分离的地方。 院落越来越远,那棵梨花树逐渐变成一个点,湮没在层层叠叠的屋檐之中。 此时他心里平静,却又带着些许难言的情绪。离别在所难免,想着日后小庄以后便是一个人了,他心里有些担心。 没有他们在,希望小庄能够照顾好自己。 一盏盏灯笼亮了起来,街巷上繁灯千里,这便是到了白日,很快底下变得热闹,巷子里人来人往。 “仙君,你们已经寻到了打开结界的办法?” 他们四个人身形出现在啄骨台上,上面猎风阵阵,沈映雪“嗯”一声,把守灵石作为阵眼,轻松的便破了止阙上面的阵法。 如何破开止阙? 宋悯欢念了一道咒,他腰间灰扑扑的剑飞进止阙,石头在上面划了一道口子,威压顺着浸出来,一道深色的光芒“嘭”地炸开。 口子一人大小,他们四个人依次进入。 进入时孟齐看了一眼挂在墙壁上面的尸体,几日不见,墙上的尸体又多了十几具,孟齐问道:“这都是鹤归巳做的?” 路上宋悯欢已经同她讲了一遍事情的经过,闻言点头,“她惩罚人,便是将尸体挂在啄骨台。” “朔州他们已经提前走了,当真会如此便宜我们?” 他们四个人一同进入,面前是一座巨大的铁笼,铁笼里是关着的赤月族人,密密麻麻的人影看不清楚,他们脸色青白,眼神都很空荡。 异族服饰是他们在羌笛记忆里见过的,他们脸上的红缨油熠熠生辉,鲜血晕染在铁笼上,面上已经没了生机。 宋悯欢伸手碰了一下面前的铁笼,一缕邪气缠绕在他手上,他轻轻一捏,便把那缕邪气捏散了。 “是朔州的黑靥刀,”宋悯欢记得这剑气的主人,他用长剑劈开了面前牢笼上的锁链。他还感受到了另一道威压,进去之后,他碰了一下其中一名赤月族人的身体。 身体冰凉,已经死去有一段时间了。 离近了看,他们脖颈上都有一条细细的红线,红线将他们尸首分离,轻轻一碰,他们的头颅便都会掉下来。 “另一道威压是白惊堂,也是十二夜之门里的。” 孟齐看着地上的鲜血,像是沉寂的琥珀一般,里面有金色的丝线,“他们这么做,相当于直接屠了一族?” “当真是猖狂,”孟齐用长戟推了一下面前的赤月族人,他们的尸体如同僵硬的木偶一般,轰然的便倒下了。 走到了最里面,宋悯欢见到了穆殷的尸骨,穆殷依旧保持着死时的模样,他身上爬满了黑色的咒文。在他们四人到达的那一刻,黑色的咒文灼烧起来,将穆殷的身体迅速地吞噬殆尽。 他们四人眼睁睁的看着黑色的咒文消失,连带着穆殷的身体一起。 不必说,朔州和白惊堂一定是故意的,临走前送他们这么一份大礼,他们空着手回去,自然也不会让他们捡便宜。 宋悯欢在此时察觉到了灵力的波动,他开口道,“外面有人过来了。” 很有可能是鹤归巳。 傀儡骑兵的铁蹄声轰然靠近,想必是鹤归巳发现了有人过来。这时,整座牢笼都跟着晃动起来,威压碰撞在一起,无数道长戟的银刃折射出来冰冷的光芒。 “走。”沈映雪说了一个字,他们见到了外面的鹤归巳,鹤归巳身边还跟着傀儡穆殷,身后是铁骑无数。 “这里很快就要塌了,”沈映雪面前多了一把长剑,剑意凛然带着寒意,回头对宋悯欢道:“善善,你先带孟齐他们过去,从这里走到尽头,那里通阴魇泉,在阴魇泉布下的阵法那里等我。” 宋悯欢看了眼远处的鹤归巳,鹤归巳依旧是羌笛的那张脸,她站在人群之中,死死的盯着他们,眉目之间带着冷笑。 “好,师尊,你尽快过来。” 沈映雪隔着倒下的赤月族人与鹤归巳对视,鹤归巳带着百分百的自信,她身上有邪咒,无人能耐她何。 当凛然的剑光将她整个人分割时,她脸上才展现出来不可思议的神情,她目眦欲裂,眼里尽是不甘心与怨恨。 “你杀不了我……敢对我动手……侍君不会放过你……” 鹤归巳身旁的穆殷傀儡神情冷漠,目光落在倒下的赤月族人身上,神情沉默而略显阴沉。 她的话音止住,整个人被凌厉的剑刃分成两半,惨叫声传来,黑色的咒文与她的身体一并消散在半空中。 底下死去的赤月族人们全都死不瞑目,他们看着鹤归巳的反向,一双双幽深的视线注视着她,眼睁睁的看着鹤归巳化为飞灰。 穆殷傀儡在此时动了,他站在止阙之中,身后的傀儡兵悉数倒下,他唇间呢喃着悲悯的度化之咒,俯身为他的族人一一合上了双目。 …… “师姐,我们走,”宋悯欢明白了沈映雪布阵的目的,按照沈映雪所说,走到尽头,打开了那扇青铜门。 在他们踏出门的那一刻,黑色的地牢轰然倒塌,止阙的威压爆发出来无数灵力,白光尽数向四周涌去,灵力刮在脸上生疼,犹如刀割。 孟齐此时才开了口:“善善,小庄去了哪里?” “他不跟我们一起,待会能赶过来吗?” 她说着朝远处看了眼,以为庄离是被沈映雪派去有别的任务。 宋悯欢闻言指尖动了动,垂眸回道,“小庄被人带走了。” “带走了?去哪了?”孟齐,“这是什么意思?他被谁带走了?” 他们二人说话间,沈映雪的身形出现在他们面前,同时带出来的,还有那具傀儡穆殷。 宋悯欢此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恍然起来,想起那时候见鹤归巳时,仿佛在殿中看见这傀儡的眼珠动过。那时候他问沈映雪,沈映雪说什么都不知道。 怕是沈映雪早有准备,在那个时候……就把真正的穆殷尸骨和这具傀儡调换了。 他和孟齐的对话被打断,他问道:“师尊……那时候便猜到了他们会毁了穆殷的尸骨?” 沈映雪闻言笑起来,“当时是顺手换的,没想到他们当真会这么做。” 所以沈映雪本身便能进入“止阙”?他很想问沈映雪是如何进去的,还有沈映雪的身份,他都实在非常好奇。 阵法浮现出来白光,在他们出去的那一刻,他们身上的身份令牌一并碎裂在半空中。 数道令牌之中,有一张刻着剑与冠冕的“长乐”二字,轰然一并碎裂消散。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卷结束了,第三卷目前的局面都会发生反转~ —————— 感谢在2021-04-2414:54:56~2021-04-2416:26: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灵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88、第 88 章 止阙毁,一方山河破碎。鹤归巳与赤月族人,还有无数傀儡骑兵,一并葬在了铁笼束缚的止阙之中。 原本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红缨一族,如今彻底湮没在漫漫黄沙之中。 “你方才说的是什么意思?小庄走了,他去哪了?” 孟齐平日里不怎么亲近庄离,如今还是关心了几句,还有些好奇庄离去了哪里。 他们几个人都已经看出来了矮士兵的身份,出来之后,矮士兵便变回来花重锦的模样。花重锦一路上沉默,此时却开了口。 “前几日有人过来找了他,两个男子,一个貌若婴孩,另一个脸上有邪咒,生了张良善的慈僧脸。” 貌若婴孩?可不就是朔州,那么另一位……便是白惊堂了。 “什么?”孟齐也知晓,“慈僧脸,应当是白惊堂没错。他出自千年羽族,擅用长弓……小庄居然跟着他们走了,他是要加入十二夜之门?” “若是让一众宗门里的长老知晓,怕是会将他逐出师门,日后他都不会再有机会回天雪宗。” 十二夜之门本身便与仙门为敌,庄离跟着他们走了,便是站到了他们的对立面。日后他们所属阵营也已不同,只会兵刃相见。 “小庄是被他们带走的,”宋悯欢开口道,“之前鬼界侍君便找过他,那位侍君一直对小庄有所图谋。” 他自然维护庄离,愿意为庄离留一条后路。 “善善,你知不知道,他选了这条路,便和入邪道没什么区别,”孟齐嗓音冷漠,显然不信他的话,“他要报仇,入仙君门下还不够?世间有谁能比得上仙君的修为,可他偏偏选了最坏的一条。” 她显然非常了解宋悯欢,知道她师弟肯定是撒谎。如果不是庄离自愿走的,有沈映雪在,沈映雪怎么也不会让朔州他们把人带走。 “昨日庄离找你,便是跟你说这事?” 宋悯欢知道孟齐说的有道理,此时他自然不能承认,若是他说了,不就是变相的默认小庄是自己愿意跟朔州他们走的? 他摇了摇头,面上没什么表情,显然不愿意多说,肯定道:“是他们带走的小庄,小庄不是自愿的。” 他撒谎的时候,旁边的沈映雪看了他一眼,那一眼里平平淡淡,沈映雪并没有戳穿他的谎言。 “师姐,你可以多信任小庄一些,他不是那般没有分寸的人。” 宋悯欢对于庄离的不告而别,虽然觉得可惜,最终庄离还是走了一样的路,但是他觉得庄离有自己的想法,庄离……在很久之前便不一样了。 他有在改变,身上有了人性,大多时候还是阴沉冷漠,但是很多时候也会展现出来属于少年的心性……庄离有自己的选择和决定,他们应该相信小庄。 孟齐轻哼一声,没有再说什么,反正这事沈映雪肯定是知情的,她师弟这般维护庄离,也不知道沈映雪会怎么想。 她还想起来,这两人如今已经在一起了,若是她爹知道,表情一定会非常精彩。 他们一行人再次回到了重光城,在重光城里待了两日,和花重锦分开,他们三人回了宗门里。 这两日里沈映雪格外的忙,似乎是有事和顾无咎商议,去了数趟城主府。宋悯欢每天醒来见不到人,夜晚睡着之后也没有见到人,直到回了宗门里,才跟沈映雪说上话。 这是他认为的,他不知晓,每晚在他睡着之后,沈映雪都会守在他床榻边,一守便是一夜。 “三千年前,月隐流传有一邪咒,取千名怨死者白骨,将白骨炼以幽冥火四十九日,其中加之上古邪兽之血,可让中咒之人体质逐渐变为至阴至邪之体。” “至阴至邪之体,通常是邪祟的祭品,在那时用来通灵,通的是无尽深渊里被封印的十二柱大妖。这邪咒下起来无比的麻烦,但是效果也十分显著,它能通灵十二柱大妖,甚至用来打开无尽渊门……因此那时不少邪祟想方设法的炼制此邪咒。” “此咒最棘手之处便是在咒生成之前,被下咒者魂灯无异,身体状况也毫无变化,只是偶尔会双目疼痛,这是五感尽失的前兆……而一旦邪咒生成,几乎无法可解,只能沦为至阴至邪的邪灵……成为邪祟的祭品。” 邪灵,是鬼界邪祟最低阶的存在。而至阴至邪的邪灵,便是对于邪祟来说最好的祭品。 “当时这邪咒被长乐明令禁止,长乐与公子岚查了许久查到源头,这邪咒是出自于鬼城。” 顾无咎的话响在耳边,“你徒弟命格分二,兴许在他过来的时候身体便被人动过手脚。这咒能骗过魂灯一时,却骗不长久,若他中咒已深……那么魂灯上会有所显示。” 这意思很明显,如果魂灯上没问题,那么就是他身边有人对宋悯欢的魂灯做了手脚。 之前善善常说眼睛疼,那时候总是在看到十二夜之门的图案的时候眼睛才会疼,低阶修士基本上都会受那图案所魇……想必那时便已经有了预兆。 按时间推算,在善善过来之前这具身体便中了邪咒,那时候他尚且未出关……没想到侍君居然在那时便下了手。 沈映雪看着床榻边的少年,眼里带着关怀与担忧。他碰上少年的眉心,一道灵力汇聚其中,他方才……看见了黑色的咒文爬满了少年全身。 那些咒文密密麻麻,像是要将少年整个人吞噬,最后全部钻进少年眼底,少年猝然睁开眼,眼里是明晃晃的两个鬼文数字。 那双秋水眸失去了平日里的灵动,少年宛如地狱里爬出来的邪祟,浑身都是邪咒,散发出来一阵至阴至邪的气息。 很快少年眼睛又闭上了,邪气瞬间便消散,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少年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个噩梦,这噩梦醒来之后就会忘记。 …… 宋悯欢心里还有许多疑问,以及他想起来在赤月城中见到的慕昭容。 慕昭容让他去鬼城一趟,此事他还没有同沈映雪说过。 他们三人是御剑回去的,孟齐和花重锦分开,神情看上去略微低落。 沈映雪这两天也很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常常看着远处天色,眼底一片平静。 “师尊,”宋悯欢好不容易找到了时间,凑到了沈映雪身边,他问道,“你这两日都在顾掌门那里吗?” 少年睁着一双眼看他,眼里带着点紧张和期许。兴许是两日都不怎么见他,如今像个小尾巴一般,在后面偷偷摸摸跟了他许久,才过来跟他说话。 虽然表情上看起来不太在意,实际上小心思和想法早就从眼里展现出来了。 “嗯,同他商议了一些事情,”沈映雪眼里柔和,摸了摸少年的脑袋,“这两日我回来的都很晚,回来以后善善都睡着了,之前不是说好要夜晚打坐?” “我是打坐完才睡着的,”宋悯欢闻言有些意外,“师尊是几时回来的,我睡时已经很晚了。” “应当在你睡着没多久,”沈映雪碰碰少年的耳垂,“回去之后便会闲下来,以后搬到我殿里,我亲自监督你修炼。” “我知晓了,”宋悯欢嗓音闷闷的,他是想和沈映雪一起住,但是沈映雪要监督他修炼,他平日里练剑常常粗心大意,之后怕是不能再偷懒了。 “师尊之前说有话同我说,那时是要说什么?” “之前我是有些不高兴,”沈映雪顿了顿,便也承认了,“善善有事瞒着我,不愿意跟我说,是不想麻烦我?” 指的是小庄的事吗?宋悯欢觉得沈映雪若是知晓了,担心沈映雪会不高兴,没想到不说沈映雪才会更不高兴。 “我是不想让师尊烦心,”宋悯欢说道,“也是我不对,下次我会直接告诉师尊。” 若是孟齐听见这两人的对话,怕是会翻个白眼点点他木头师弟的脑袋,怎么就这也信?沈映雪分明是不想他跟别人单独待在一起,吃醋了还不愿意承认。 可惜她师弟脑回路是个直的,一般不是特别明显的弯弯绕绕,他是看不明白的,加上是他最信任的人,自然是对方说什么他便信什么。 “有时候我觉得,善善相比我……似乎更在意小庄,”沈映雪这般温和的说了一句,垂眼眼底情绪意味不明。 听到这么一句,宋悯欢心里警铃大作,他明显的感觉出来了沈映雪的情绪,张了张口想要解释,听到沈映雪又道:“小庄是只有你一个师兄,可我心里……也只有一个善善。” “善善对小庄来说很重要,对于我来说,也同样没有人能够代替善善在我心里的位置。” “善善,你说是不是?” 这么明显的提醒,宋悯欢可算听明白了,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沈映雪这么说,一声又一声的“善善”,听得他脸上微红,心里一并软的一塌糊涂。 沈映雪说什么便是什么,他只想让沈映雪开心……不想让沈映雪不开心。 不能做让沈映雪不开心的事。 他郑重其事的点点头,心里非常的愧疚,回想了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确实冷落了沈映雪许多,而且沈映雪不开心,他也没有第一时间去哄人。 “是我的错,”宋悯欢低声道,“我反应有些迟钝,日后师尊若是不喜欢我做什么,直接告诉我便是,我都会改。” 让他猜沈映雪的心思,他有时候实在猜不透。 “师尊不告诉我,我不明白,可能会一直犯错,”宋悯欢看着沈映雪,唇角抿紧了,“我总是让师尊不高兴。” 他年龄和沈映雪差太多,有时候很多想法也并不一样。而且沈映雪不是情绪外现的人,很多时候都是温和的模样,让他摸不清楚。 也是在此刻,他回想起来之前自己说过的话。做选择的时候本身便是一种舍弃,他既然坚定的选择了沈映雪,那么同样的也要坚定的舍弃小庄。 日后,小庄如何,应与他再无瓜葛。 他只要守住眼前人……把全部心思放在沈映雪身上,这样便足够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89、第 89 章 “善善不用认错,”沈映雪目光落在少年身上,心中那些积攒的郁结散去,“你本身并没有什么错,小庄是你师弟,在我出关以前,你们二人一直在互相照应。” 不好的是他与庄离,他引诱少年爱上他,庄离对少年起了不正常的心思,分明是他们两人卑劣,却总是让少年在其中为难。 何况他也知晓少年选择的是他,他却还是贪心的想要更多承诺,最好是把人藏起来,不让别人窥见一丝一毫。 “是我自私,不想看到你与别人走的太近,哪怕是你师弟……我也想让你离他远些。” 沈映雪这般说着,将少年鬓边的发丝抚到了耳后,看着少年那张白净的脸上俱是惊讶和笑意。 “师尊,你不必如此,”宋悯欢说,“你不必对我如此宽容……我喜欢真实的你,而不是对所有人一样温柔大度的师尊。” 庄离是他师弟没错,可心思不一样了,那么意味也不一样。他关心庄离成了习惯,一些下意识的行为很伤沈映雪。 “之前是我不好,日后我会改。” “以后我惹你不高兴了,你可以直接跟我说的。我那时说有什么事都想跟师尊说,希望师尊也是这般跟我一样。” 他说着,轻轻捏着沈映雪的指尖,他不喜欢冷淡克制情绪的沈映雪,喜欢慢慢跟他讲道理的沈映雪。 “好,”沈映雪回握住他,轻声道,“你是想知道我之前是如何进入止阙的?” 宋悯欢点点头,“师尊可还记得我之前在牡丹坊里遇到的那慕昭容?” “在我入傀儡迷宫时,那慕昭容现身了,他面具下的脸……同师尊一模一样,而且他给了我一张他的身份令牌。” 宋悯欢从储物袋里拿出来一块令牌,这身份令牌出来以后并没有碎裂,上面刻着嗔目小鬼,写着“十殿鬼王姬烨”几个大字。 之前只是觉得气息有一些像,到后面证实了,就是跟沈映雪长得一模一样。 这便是在问他的身份了? 沈映雪笑道:“我与他并无任何关系……我自己的身份,我如今也并不能确定。” “善善,等到我得到答案了,我再告诉你,好不好?” 宋悯欢闻言自然不会说不好,他点点头,“那师尊到时候可不要骗我。” “不会骗你,”沈映雪道,“至于我如何能入止阙,我是从阴魇泉那里进去的,那里的青铜门是由公子岚残余灵力看守,是他认可之人,便能够进去。” 宋悯欢知道,说的便是羌笛跪着的那扇门,他能从门里通行是因为石头。石头本身便是公子岚的残魂,自然能得到认可,所以他那时候从止阙出来,完全不费吹灰之力。 那么沈映雪呢?当世能让公子岚认可的,能有几个人? 石头此时在他脑海里轻哼了一声,懒洋洋的嗓音里带着嗤笑,“他不过是占便宜罢了,如果不是……” 剩下的话石头顿了顿,没有再说。 宋悯欢有些惊讶,“你醒了?之前同你说话也不理人,我有好多问题想问你。” “你可愿意告诉我?” 石头:“小子,还是之前我提过的,你去帮我找回来通天戟,我什么都会告诉你。” “不止你师尊的身份,还有鬼界侍君的身份,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 宋悯欢闻言便告诉了沈映雪,“师尊,石头醒了,他说只要我帮他找到通天戟,他会告诉我们侍君的身份。” 他觉得喂了那么多点心茶水都白喂了,石头一点也不信任他,告诉他一些消息还要他用东西去换。 “你和那鬼界侍君认识?” 宋悯欢想起来,之前他们在地下重光城的时候,鬼界侍君看到石头好像很意外,这两人应当是认识的。 “不必他告诉,我们自己查也能查出来,”沈映雪,“羌笛和鹤归巳的记忆里,侍君姓君,这个姓氏并不常见。只要顺着去查,花些功夫也是能够查出来的。” 石头闻言不说话了,过了好一会道,“你告诉他,只要能帮我找回来通天戟,我可以帮你们召回凤鸢,穆殷也可以站在你们这边。” 原本穆殷便是因为族人受胁迫为十二夜之门效力,如今他族人被朔州和白惊堂所屠,这便是血海深仇,加上公子岚是他的信仰,穆殷自然会站在他们这边。 宋悯欢把原话告诉了沈映雪,沈映雪想了一会,轻笑道:“可以是可以,不过我们也不能轻易的信他的话。毕竟三千年前他们可都是从这个组织里出来的。” “你告诉他,我可以滋养他的魂魄让他显形,同样的会在他神魂之上,下一道契咒。只要他不违背承诺,契咒自然无关痛痒,若他违背承诺……他的最后一缕残魂便会灰飞烟灭。” 宋悯欢对沈映雪的心思之深感到震惊,他们已经确定了石头便是公子岚,数千年之前的神祇,沈映雪却依旧有所提防,并没有降低半分的警惕性。 越了解沈映雪,越发觉这人实在是……能坐到如今的位置是理所应当。 石头也有些诧异,不过想了想,既然是那人的转世,这般的做法也是正常。 无论是隔了多少年,那人永远都是心向天下苍生,那人会考虑很多,他属于不安定的因素,自然不会对他完全信任。 他懒洋洋地回道:“可以,只要你们能帮我拿回来通天戟,其他的都好说。” 宋悯欢本来以为石头一定会生气的,没想到居然这么容易的答应了,他拍了拍自己的剑,完全没有尊重公子岚大人的自觉。 “你放心,我师尊答应你便会做到,他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只要你说到做到。” 公子岚‘呵’一声:“小子,我天天跟着你打架,你怎么不帮着我说两句话,说不定哪天我高兴了,愿意教你阵法也说不定。” 真是小白眼狼。 还带这么倒打一耙的?宋悯欢略微无语,面无表情道:“我平日里每天喂你点心茶水,你帮我打架?贪生怕死差不多,若不是师尊说你是,我可一点看不出来你是公子岚。” 公子岚:“……” 他对此保留怀疑,当初在月下村的寺庙里,石头看到那三眼女鬼都害怕的不出来,当然不确定是不是懒得搭理他,但是在他看来就是胆小。 公子岚总不能说他当时是懒得多管闲事,这般说了这小子估计就不理他了,他懒洋洋道:“我也不能次次都帮你,小小的三眼女鬼你们都对付不了,平日里的修炼都白修了。” “他如何说的?”沈映雪神情淡定,猜测到对方一定会同意。 “石头说可以,”宋悯欢又问道,“师尊,你回去打算如何跟掌门他们说小庄的事?” “善善,这事我会如实禀明,”沈映雪顿了顿道,“小庄再回宗门未必是好事,他回来之后必定受猜疑议论,留在宗门里也会让其他弟子不满。” 哪个宗门会愿意让背出宗门加入阴邪组织的弟子再回来?更何况他们天雪宗是一众仙门之首。 宋悯欢听沈映雪这么说,细细想来确实如此,之前是他想的太过于简单,完全没想过之后。 “不过……若是他真能除掉十二夜之门,”沈映雪嗓音柔和了下来,“再给他一次机会也不是不可以。” 功过可以相抵,到时候可以说成庄离是为了消灭这个组织才进去的。若真能消灭十二夜之门,也不用担心庄离回来不受其他弟子的待见。 宋悯欢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看着沈映雪,心里微动,忍不住的想……世间怎么会有这般好的人。 “师尊,你真是太好了,”宋悯欢心情欢快起来,凑过去抱住了沈映雪,他面上带了些笑意,“你真好。” 他只会单调的重复这两句话,沈映雪垂眸道:“若是他回来,你不可以再像之前那般对他,对他冷漠一些,他知道的会的其实从来都不比你少。” 沈映雪哪里看不出来庄离的少年心思?经常受伤,也是为了引起自己师兄的注意力罢了。故意受伤了不处理,也是想让自己师兄关心他。 “我知晓了,”宋悯欢用目光描绘着沈映雪的脸,“听师尊的。” 他这么缠着沈映雪,正好和出门的孟齐撞上视线,孟齐看着他放在沈映雪肩上的手,目光变得似笑非笑。 宋悯欢收回了手,他在沈映雪身边站好,”师姐,已经快到了?” “差不多,”孟齐看了眼薄雾隔着的熟悉山峰,“蓝宿师兄他们收到了消息,估计已经在等着我们了。” 沈映雪对少年温声道:“善善回去之后去我殿里待着便是,我要去见掌门一趟。” “好,”宋悯欢,“那师尊什么时候回来?” “不会太久,你若是一个人无聊,可以给我传音,我都能听见。” 孟齐:“善善无聊了可以去找我,我师弟们都很想你,来跟我们打牌啊。” 他们霖华峰现在只剩下两个人了,宋悯欢笑道:“你小心被蓝宿师兄抓到,回去之后你不是应该也要见掌门一趟?” 提到这里,孟齐瞅了一眼沈映雪,估计自己这一趟是少不了了。 纸鹤飞到天雪宗上空,他们三个人一同御剑下去,底下蓝宿和一众弟子已经在等着他们了。 孟齐的一群师弟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一样,他们听闻了孟齐回来,都来接人了。 沈映雪那边,要和蓝宿去找孟与今,宋悯欢也收到了不少问候,他一个人回了霖华峰。 “弟子放置魂灯的地方近来可有人去过?” 沈映雪这么问了蓝宿一句,温和的目光落在蓝宿身上,带着不经意的打量。 “未曾有过,”蓝宿面上神情未变,眼里闪过一丝什么,问道:“仙君问这个做什么,可是出了什么事?” 沈映雪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道:“庄离与善善的魂灯如今放置在何处?” “也在守魂阁里,钥匙在掌门那里,若仙君要去,我现在便命人去取。” 沈映雪点头,“有劳了。” 一纸白鹤飞出去,没一会,蓝宿身形便再次出现在原地,他领着沈映雪到了守魂阁。 守魂阁下了数道结界,蓝宿一层又一层的解开结界,殿中是无数盏魂灯,上面刻着不同弟子的名字。 沈映雪一眼便看到了庄离和宋悯欢魂灯放置的地方,那里庄离的位置空荡荡的,魂灯消失不见。 而宋悯欢的魂灯,依旧在明亮的燃烧着,和其他弟子的魂灯没有任何差异。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4-2416:26:57~2021-04-2423:07: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洽恒4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90、第 90 章 “庄离的魂灯为何不在这里?” 沈映雪平淡的收回落在宋悯欢魂灯之上的视线,“他如今人已经走了,魂灯一并消失……看来宗门里应当好好查查了。” 他这么说,蓝宿面上惊讶,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神情凝重,“此事确实蹊跷,钥匙一直在掌门那里,这边的阵法也未曾有人动过……我会将此事禀报给掌门。” 谁能在不动阵法的情况下把庄离的魂灯取走?就算是那位侍君亲自动手,也不太可能。 沈映雪淡道:“我倒是觉得有另一种可能,说不定,是庄离入宗门时便有人盯上了他。” “近来好好查一查,庄离在宗门时发生的事,凡是有记录的,都送我殿里。” 蓝宿:“是。” 沈映雪交代完了,身形消失在了原地,一并带走了宋悯欢的魂灯。 人走之后,蓝宿把守魂阁的阵法全部合上。在出去的时候,发现殿外多了一道阵法,他碰上去,阵法浮现出来,上面是白色的咒文。 他收回了手,如今便是有钥匙,此地也不会再容人进入。 蓝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看了眼远处的霖华峰,眸底若有所思。 …… 沈映雪身形出现在孟与今殿里,孟与今放下来手里的鹤草,桌子上还有他之前命人送回来的阵法盒子,上面有八十一道阵法。 他看了眼,上面的阵法没有解开,孟与今没有打开这个盒子。 “用此物传消息……你已经确定是他了?” 孟与今已经收到了顾无咎传来的消息,长老会里有十二夜之门的人。而沈映雪传回来一个假消息回来,也是想要告诉他宗门里有奸细。 “不确定,”沈映雪在殿中布了一道结界,“当初我用剑意要杀朔州,那剑意之上有我下的阵法,原本可以抓住朔州……但是有人放了他。” 很明显,当时是蓝宿在和朔州交手。 而庄离的魂灯,若他记得没错,庄离那一届弟子,都是由蓝宿安置的。 至于为何不确定,蓝宿在他们宗门里待的有上百年,又是孟与今一手提拔最信任的弟子,之前他们一直没有发现异常。 “未雨绸缪,这道理你应该比我明白,”沈映雪开口道,“我徒弟身上中了邪咒,若是我猜的没错,应当也和他们脱不了关系。” 他变出来一盏魂灯,魂灯安安静静的立在上面,原先明亮的光芒逐渐暗淡,魂灯之上爬满了黑色的咒文,隔着远处便能感受到深重的邪气。 “至于他的身份,不知会是哪一位。” 孟与今桌上有几张画像,“还剩下两人至今没有下落,司徒慎与蓝琵琶。” 白纸之上,一张是沉肃阴沉的中年男子面容,男子吊梢眉眼,容貌周正,可惜笼罩着的深重邪气,为那面容覆盖了一层阴郁。他穿着太阳眼纹长袍,背后背着一把厚重的长刀。 另一张白纸上,青年墨发黑眼,身穿风月长裙,细长的眼勾出来风情万种,气质风流难驯,他唇角勾着笑意,手里还抱着一把蝴蝶兰琵琶。 “此行我带回来了穆殷的尸骨,公子岚那里可以召回凤鸢,若是有他们三人在,对上十二夜之门可以多些胜算。” 孟与今:“但愿如此,我听闻瀛洲那边似乎有他们的动作,如今还不知晓他们的目的……若真是与仙门为敌,反倒是好事。” 他这般的说法,听得沈映雪笑起来,“我们现在只当什么也不知晓,他应当已经发觉我在怀疑他,看看他下一步准备做什么。” “你徒弟身上的邪咒……”孟与今看向他,“我听闻顾无咎说你们二人关系不一般,你可想清楚了?” “自然想清楚了,”沈映雪状似平淡随意道,“顾无咎倒是什么都跟你说,让他多用些心思在正事上,少操心我。” 孟与今:“……” 另一边,宋悯欢回到了霖华峰,他去了沈映雪殿中,殿里还是和之前一样,没有什么变化。 茶几上有沈映雪的棋,上面每一个都有红莲纹。旁边还有一些书卷,沈映雪写的字很好看,看起来赏心悦目。 宋悯欢在沈映雪殿里待了一会,又去了自己的院子,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了。他好像也并没有什么东西,大部分东西都在储物袋里,石头也由他随身带着。 他找出来了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有他之前修炼无聊时画的画,画上面画的是他和小庄,还有沈映雪和孟齐。 孟齐总是龇牙笑着,小庄阴沉的在旁边不知道因为什么生闷气,沈映雪很温和,而他也是看着三人,眼里带着笑意。 除了画,还有那时候他给庄离写的小纸条,让庄离等他一起去练剑,让庄离等他一起去后山抓灵鸡,让庄离不许砍师尊种的一池红莲。 里面还有他的一些小东西,他点了点,发现少了一把匕首,似乎也是之前给了庄离。 宋悯欢把这些东西放回了原处,这些都不必带过去。他看了眼窗户外面,院子里很安静,桃树下埋的还有之前庄离酿的酒。 他收回了思绪,想起来后山里有不少灵鸡和灵鹤。他已经许久没去看过了,提着剑便出院门去了后山。 后山有沈映雪布的结界,但是结界并不拦他,他之前常来后山,这边不少灵鹤看到他便挥翅,跑的飞快,似乎怕被他抓过去炖汤。 “师尊,我去后山了,”宋悯欢给沈映雪传了一道音,“等你回来,我抓两只灵鹤给你炖汤喝。” 沈映雪:“……” 他正好想试试修为,这里的动物都通灵,有的高阶的很不容易抓住,之前灵鹤还是他跟庄离两人合力费劲才抓到的。 长剑出鞘,宋悯欢看了眼灵鹤飞走的方向,他御剑飞快的追过去,剑身折射出来剑光,在半空中划出来一道弧线。 鬓边的发丝吹在身后,宋悯欢吹了一声口哨,想要哄骗灵鹤过来,灵鹤压根不搭理他,他面上带着笑意,“石头,我们过去把它宰了,给你炖汤喝。” 沈映雪在另一边听着,面上没什么表情。少年方才还说是给他炖汤喝的,怎么如今又变成了别人? 石头闻言剑尖动了动,宋悯欢在半空中找到了合适的机会,他从剑上跳下来。长剑落入他手中,剑刃对准了半空之中的灵鹤,所经之处白色的浩荡剑气凛然森寒。 灵鹤“唳——”地惨叫一声,脑袋上的毛都被削掉了,扑腾了两下翅膀,从半空中落下。 宋悯欢收了剑,黑靴踩在地面上,他正要过去把灵鹤放进储物袋里,在他脚步动的那一刻,双眼猝然传来尖锐的疼痛。他面前天旋地转,整个陷入了黑暗之中。 他耳边嗡嗡作响,仿佛又听见了沉重镣铐碰撞在一起的声音。眼睛的疼痛让他紧张起来,背脊线条绷紧,握紧剑留意着四周的动静。 之前一次两次是巧合,如今这是不知第多少次了,他心里隐隐有不太好的预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试着运转灵力,灵力一切如常,眼睛传来灼烧一般的疼痛。他捂住双眼,剑撑在地上缓了好一会。 “喂,小子,别用灵力了,回去找你师尊。” 他脑海里传来石头的声音,宋悯欢在地上缓了好一会,疼痛慢慢的褪去,他双目由黑暗转为能够模糊的看清东西,然后逐渐的清明。 灵鹤还在不远处躺着,他站起身,过去把灵鹤装进了储物袋里,自己查探了一遍身上的灵力,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石头,我之前也经常眼睛疼……你知道为什么?” 石头当然知道,但是他又不是多管闲事的人,那位都没有告诉这少年,他自然也不会说,说了这小子估计只会担心。 “可能是之前染的邪气没有全部散去,晚些让你师尊帮你除了邪气就好了。” 宋悯欢又抓了一只灵鹤一只野鸡,他摸了摸自己的眼睛,闻言放下了心,“嗯,我回去问问师尊。” 他回到了院子里,把灵鹤和野鸡煮了。这灵鹤和野鸡无论怎么煮都会很香,他随手丢进去,把路上摘的灵果也放进去几颗,香味飘出去了老远。 他把汤盛好,院子外传来了动静,沈映雪回来了,他把汤都端了出去。 “师尊,你已经找过掌门了?” 沈映雪应一声,问道,“这是善善抓的?” “在后山抓的,”宋悯欢过去让沈映雪坐下来,顿了顿道,“我只抓了两只,还剩的有许多。” 沈映雪笑容里带着些许无奈,“你若是喜欢,日后可以天天去抓。” “真的假的?”宋悯欢好奇道,“我听说灵鹤养起来很麻烦,师尊真舍得让我天天去抓?” “原来你知道养起来很麻烦,”沈映雪不轻不重的揉了一下他的脑袋,“应当不费事,但是你也不能天天去。” “我平常也没有经常去,”宋悯欢给沈映雪盛了一碗汤,给石头也盛了一碗。 “师尊,我方才去后山的时候,眼睛很疼,有一会什么东西都看不见。石头说我体内邪气未除尽,过了一会之后我又能看见东西了,眼睛也没有再疼。” 沈映雪闻言意外的看了眼那把灰扑扑的剑,目光落在少年身上温柔了些许,手里的瓷勺放了下来。 “他说的没错,等晚上我会帮你再除一遍邪气。” “好,那我晚上是不是能跟师尊一起睡?”宋悯欢尝了一口汤,香味在唇齿里溢出来,看着沈映雪眼里带着期待。 “可以,以后善善都跟我睡。”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4-2423:07:21~2021-04-2521:31: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h?zh?d?33922瓶;祝遥10瓶;相思在长安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91、第 91 章 宋悯欢这一天没有练剑,他刚回来,晚上抱着自己房间里的枕头就去了沈映雪殿里。 他过去的时候,沈映雪正在窗边看书。卷轴典籍在桌子上排列整齐,上面的字浮现在半空中,他随意的扫了一眼,是关于邪灵的。 沈映雪坐在窗边,指尖点着卷轴,看的很认真。 “师尊,你在看什么,”宋悯欢凑了过来,他站在沈映雪身后,把自己的小枕头随手扔放到了沈映雪床榻上。 “过几天又要出门了吗?”宋悯欢摸摸沈映雪的指尖,“之前说的要在宗门里陪我,师尊不会是骗人的吧。” “哪都不去,”沈映雪指尖灵力消散,半空中的那些文字也一并消失,化为白光钻回了卷轴了。 少年离他离得近,他伸手便能碰到少年的脸,他碰了碰少年的眉眼,温声笑道:“以后日日都会陪着你。” “好哦,”宋悯欢感觉被摸的有点痒,他用脸颊蹭了下沈映雪的指尖,“我过来是不是打扰师尊忙了,原先是打算让师尊教我练习神识的。” “不打扰,”沈映雪轻笑,“你现在随我过去,我帮你去之前的邪气。” 沈映雪站起身来,他跟在沈映雪的身后,走到了内室里。里面是一处天然的洞穴,正中有一冷泉,泉水是奶白色的,在丝丝的冒着寒气。 “又要泡冷泉?”宋悯欢下意识便向后退了一步,瞪着面前的冷泉,仿佛有深仇大恨一般。 “泡冷泉最方便,你如今修为高了,并不会觉得冷,”沈映雪见他这般,有些好笑,伸手提着少年的后颈,拎鸡仔一般把人拎到了前面。 “我不,”宋悯欢扯着沈映雪的袖子,前几次都给他留下来了心理阴影,“师尊,没有别的办法了?你肯定是在哄我,这冷泉还在冒凉气,怎么可能不冷?” “善善听话,”沈映雪由着少年扯他,“我陪你一起下去,不止今天,以后每天都要泡两个时辰的冷泉。” “每天?”宋悯欢怔了,“为何要每天?” “对你的身体有好处,”沈映雪动作轻柔,揉了揉少年的墨发,对上那双乌黑的眼眸,心里到底不忍,哄着道,“师尊陪你一起下去,以后每天我都守着你,善善辛苦一些,每天只用泡两个时辰,嗯?” 那一声尾音响在宋悯欢耳边,他听得心神荡漾,想也没想便答应了,“嗯”了一声,抿唇道,“那师尊要陪着我。” 宋悯欢随手脱了外袍,他着一身雪白的衣襟,用手试了试冷泉,确实不怎么凉,他便直接下去了。 墨发散在身侧,宋悯欢随手把石头扔到了一边。他拍了拍身侧的位置,溅起来些许水花,看着沈映雪道,“师尊,下来啊,说好了的。” 沈映雪看着少年眼里的幸灾乐祸,忍不住的想笑,随着一同踏入了冷泉。 “现在确实不冷了,”宋悯欢在冷泉里还走了两圈,感觉皮肤冰凉凉,钻入骨髓却又带着灼热的温度。 他过去牵着沈映雪的手,发现沈映雪发丝并未散,起了些戏弄的心思,凑过去摸沈映雪的发带,这发带还是他之前送的那条。 玄色的丝绸,他凑过去的时候是贴着沈映雪的,气息拂过沈映雪耳畔,指尖碰到了发带。 “师尊,我想看你不束发带的模样。” 沈映雪垂眸看着他,唇角勾起来些许,“你若是解了我的发带,一会可要帮我束发。” “好,”宋悯欢觉得没什么难的,一口答应了,完全没有自己平日里束头发都会束的歪歪扭扭的自觉。 玄色的绸缎在他皮肤上滑过,男人墨发散在身侧。沈映雪面容生的无比俊朗,本就是温柔的眉眼,这般散下来发丝,衬映的多了几分柔弱,带着丝绸画一般的朦胧美感。 “师尊生的真好看,”宋悯欢没有察觉到泉水的温度越来越低,落在他皮肤上有一些刺疼。他指尖碰上沈映雪的头发,一抬头便能对上那双淡漠却又温柔的眼底。 “善善,”沈映雪开口的时候嗓音略低,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你不要离我这么近。” 宋悯欢此时大半个人都是靠在沈映雪身上,他一只手还扯着沈映雪的发带,鼻尖能够碰到沈映雪的侧脸。听到沈映雪这么说,他察觉到了什么,脸上顿时便红了起来。 他噔噔噔地便退开了,手里还拿着沈映雪的发带,冷泉向旁边溅出来些许。他的目光向上落在沈映雪的耳朵上,发现沈映雪的耳朵变红了些许,不禁觉得有趣。 “师尊耳朵红了,”宋悯欢笑了出来,这是见到了沈映雪动情的一面? 他在旁边守了一会,在冷泉里缠了一会沈映雪的发带。本来以为过一会就好了,过一会他又去瞅,发现沈映雪那里还是和方才一样。 宋悯欢看着沈映雪泛红的耳尖,觉得他就这般看着似乎有些不太合适,他向前走了一步,发觉沈映雪看着他的目光带着些许克制。 “师尊,要不……我帮你。” 沈映雪垂着眼看他,嗓音低沉,“当真要帮我?” 指尖顺着泉水向下,宋悯欢靠在沈映雪怀里,他耳畔是沈映雪灼热的呼吸,感受着沈映雪的体温和心跳,温度很高,心跳也比平日里要快。 “师尊,你还没好吗?” “你何时能好?”宋悯欢唇角绷直,有点不高兴,后悔自己开了口,他手都酸了,鬓边的发丝被水汽蒸的贴在脸侧,脸上红通通的。 “方才是善善自己说的,如今又嫌累,哪有你这般出尔反尔的,”沈映雪看着怀里的少年,嗓音里带了些笑意,犬牙凑过去轻轻咬在了少年白净的耳垂上。 宋悯欢这么被咬了一下,整个人僵硬了,似乎看他的反应有趣,沈映雪便使了些力气。 到后来已经分不清是他帮沈映雪还是沈映雪帮他,他们两人在冷泉里胡闹一通。等他从冷泉中出来之后,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身上泡的有些疼。 他坐在床榻上,掀开袖子看了眼自己的皮肤,上面什么都没有,但是总感觉有针戳一般的疼。 “师尊,我身上好疼,”宋悯欢,“以后每天都会这么疼吗?” 沈映雪闻言便过来了,“哪里疼?” “哪里都疼,从冷泉里出来就开始疼了,”宋悯欢摸摸自己的胳膊,又摸摸自己的腿,“这里这里,都疼。” 沈映雪眉心微拧,一道柔和的白光点进他额间,温和的灵力浸润着他的筋脉,身上便没有那么疼了。 “这样可有好些?” 宋悯欢点点头,“不疼了。” “眼睛可还疼?”沈映雪又问道。 宋悯欢又摇摇头,他躺在床榻上,把自己的小枕头和沈映雪的枕头并在一起,“就是有些困,师尊,我想睡觉。” “好,”沈映雪还握着他的手,“你睡,师尊在旁边守着你。” 他确实感觉有些累,有沈映雪在,他十分放心,闭眼便睡了过去。 床榻边的烛光倒映着少年的侧脸,沈映雪在旁边看着,守了少年一会之后,直到少年呼吸声平缓,他才从床榻边缘起身。 他摸了摸宋悯欢的脉搏,感受了宋悯欢体内邪气被压制了些许,慢慢的又放开了手。 桌边的卷轴打开,上面记载的有各种成为邪灵之后的下场,至于如何能够解献祭邪咒的……却寥寥无几。 这么一看便是一夜,沈映雪在天亮的时候听见了床榻上少年的动静,他放下来了手里的卷轴。 “师尊,现在是几时了……为何不点灯?” 房间里明明是亮着的,沈映雪微微握紧了卷轴,放轻了嗓音,“现在是子时,离天亮还早,你再睡一会。” 宋悯欢睁着一双眼,他面前一片黑暗,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刚醒脑子里还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听沈映雪说什么便是什么。 此时他完全忘了,他的修为,就算是在夜间也是能视物的。 宋悯欢于是又睡了过去,他睡的昏昏沉沉,睡着的时候总感觉有人在他耳边低语。他听不清那些人在说什么,有凄厉的惨叫声、阴冷的笑声,恶毒的咒怨,凄凄哀哀的哭声和悠长的轻哼歌声。 “你马上就要死了……” “跟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谁都别想出去……只要被选中,就只有死路一条。” “不——殿下会救我们出去,我们要相信殿下。” “天冥渡阴灵……地藏斩百恶。月隐隐如晦,人间尽妖魔,长乐守四方……愿奉殿下为神主,佑此盛世长延。” 悠长的曲调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歌声空荡带着悲调,有深重的怨气在其中,像是在哭诉,像是在哀歌。歌声慢慢的在他耳边消失,所有的低语一并消散。 宋悯欢睁开了眼,他眼前聚焦,看着房梁出了一会神,随即从床榻上坐起来。 “师尊?”他这般唤了一声,下了床榻,推开房间门,便在不远处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那人听到动静回头,宋悯欢感觉心里空落落的,莫名有些害怕。微风将他鬓边的长发拂在身后,他跑过去扑进了沈映雪怀里。 沈映雪眼里微微惊讶,见他过来下意识便接住了他,“这么着急做什么?鞋子都不知道穿?” “我做噩梦了,”宋悯欢抬起了头,略有些低落,细细的描绘着沈映雪的脸,像是要把这副容颜刻在心底。 “我梦见我什么也看不见了,眼前只剩下黑暗……没有办法再见到师尊。” 宋悯欢心里有很不好的预感,他莫名觉得这梦和之前的不太一样,可能是他最近总是眼睛疼的缘故。 他攥着沈映雪的一角衣襟,紧紧的抓着,嗓音平静之下带着紧张。 “我害怕……害怕再也看不见师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92、第 92 章 沈映雪闻言将少年抱紧了些,指尖碰了碰少年的眉心,嗓音温柔,“有师尊在,不会有那一天。” “善善不要瞎想,”沈映雪眼底都是他,“噩梦都是假的,你看现在不是好好的?” “师尊就在这里,永远都在你能够看到的地方。” 宋悯欢目光停留在沈映雪脸上,他闻言“嗯”一声,抓着沈映雪的衣襟慢慢松开,还没有等他缓过神,整个人便被横抱起来。 “师尊——” “下次直接喊我便是,我会立刻过去,”沈映雪垂眸看着他,“方才是有传音纸鹤过来,我便出去了一趟。” 沈映雪这么说着,向前走了两步,眼前景象变幻,他们两人到了殿中。他被放在了软榻上,温热的指尖碰上他的脚踝。 “师尊,我自己来就可以,”宋悯欢挣了两下,没能挣开沈映雪的掌心,沈映雪握着他的脚踝,坐在一边帮他套上了雪白的鞋袜。 他听到沈映雪的解释,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方才醒来太着急了,衣衫不整的就跑了出去,得亏霖华峰如今只有他们两人。 沈映雪指尖比他皮肤略烫,耐心地帮他穿好鞋子,衣襟整理平整,墨发也束在了身后。 他看着自己袖口处的莲纹,问道:“师尊,我体内的邪气是不是还需要好久才能去干净?” 昨日沈映雪让他泡的冷泉,想必便是为了压制他体内的邪气,他的眼睛疼说不定也跟那邪气侵染有关。 朔州的黑靥刀当真有那么厉害? 宋悯欢这般心里疑问,眨了眨自己的眼睛,眼前看东西清清楚楚,完全没有之前的模糊和疼痛,仿佛之前突然陷入黑暗之中是错觉。 “应当不会费太长时间,”沈映雪用玄色莲纹的发带将他的墨发束在身后,回他道:“冷泉平日里泡也对你修炼有益。” 沈映雪:“昨日善善可是答应了的,一天泡两个时辰,此事不能反悔。” 昨天他在冷泉里答应的?宋悯欢回想起来,他是被沈映雪哄着答应的,沈映雪一温柔的跟他说什么,他就晕晕乎乎的,什么都想听沈映雪的。 还是他心智不够坚定……但是他那么喜欢沈映雪,怎么可能会不动摇呢? 宋悯欢原本有些苦恼,很快释然起来,早日除了邪气也好,省得他常常担忧,若是真有一天他什么也看不见了…… 心里没忍住这么想着,宋悯欢的目光又落在沈映雪身上,他相信沈映雪。 “善善之前不是说想要尝我殿中的酒,晚些可要跟我去酒窖里看看?” 沈映雪这么提了一句,对面的少年简直是肉眼可见的变得欢喜,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我跟师尊一起,”宋悯欢想起来了什么,把石头拿出来,戳了戳石头,“石头,你想不想喝酒?” 石头瞬间精神了,在他脑海里道:“小子,你师尊那有不少好酒,等会带我一起去看看。” “可以,”宋悯欢跟石头打商量,“但是你不能喝多,万一喝多了耍酒疯我就把你扔出去。” 石头:“我酒量好着,你不用担心。” 宋悯欢心里有自己的小心思,说的是带给石头酒,但是没打算带石头去酒窖。 “以前不见你贪杯,”沈映雪看了一眼那把灰扑扑的剑,“阵法剑法没教给你多少,喝酒倒是学会了。” 公子岚:“……” 宋悯欢跟着附和,他戳戳石头的剑身,“听到没有,你就不能教我点好的。” “也不是不能,看我日后的心情。”公子岚声音懒洋洋的,拿定了用这个找少年换酒喝。 “那你在这里等着吧,我跟师尊过去。” 宋悯欢之前并没有来过霖华殿几次,他对于这里没有摸得很清楚。 他跟在沈映雪身后到了院子里,在一道院墙发现了青砖遮掩的暗格。那后面是一扇门,上面长满了青苔,看样子许久没有打开过了。 沈映雪指尖覆盖在上面的青苔上,那里刻着一道红莲图案,他指尖点上去,对身后的少年道:“这里的结界都已对你认主,你日后若是想喝,自己也能过来取。” 红莲颜色逐渐变得灼艳,复古的石门缓缓向两侧打开,酒窖阴凉,沈映雪牵着他,所经之地墙壁上的夜明珠自然的亮了。 宋悯欢闻言高兴起来,欢快地“嗯”了一声,进去之后便惊讶起来。 他面前堆积着各式各样的酒坛,墙壁上裂出来几道缝隙,深色的酒坛排成一排,朱砂纸上黑字写着酒的名字,上面还用油纸封着,麻绳缠了好几圈。 大部分是酒坛,还有一些精致的金银罐子装的酒,名字也都不一样。满堂春、烈焰喉、梨花酿,雪春生,榴花重……醉春秋。 宋悯欢目光落在那坛“醉春秋”上,觉得这酒窖若是石头过来,怕是就再也不愿意出去了。 “师尊,这里的酒你可尝过?” “未曾,”沈映雪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对他道:“那边的都是烈酒,喝了醉人,你若选,可以选这边的。” 宋悯欢点点头,他在酒窖里挑挑拣拣,来回看了个遍,挑了一坛“梨花酿”,“师尊,我要这个。” 他趁着沈映雪不注意的时候,多拿了一坛“醉春秋”,打算拿去套石头的话。 “师尊,这墙裂了,等晚些我帮你补补。” 宋悯欢摸了摸酒窖的墙壁,指尖碰到一片冰凉,上面的裂痕并不深,他去后山找些灵泥糊上便是。 “善善,你看,”沈映雪摸了摸墙壁,墙壁上的裂痕便不见了,上面恢复了原本的光滑。 宋悯欢眼里带着好奇,他明显的想学,手被沈映雪握住了,沈映雪握着他的手按在另一道墙缝上。 “这般……用阵法将它们补在一起。” 白光浮现出来,宋悯欢明白了沈映雪是如何做的,“我知晓了,师尊好厉害。” “是不是这般?”宋悯欢一手抱着酒坛,另一只手放在墙壁上的裂缝上,没一会上面便变成了光滑的墙面。 “善善天赋很高,”沈映雪揉揉他的脑袋,眼里带着温柔的笑意。 宋悯欢没管沈映雪揉他脑袋,他看了看自己的指尖:“这法术好用,能省不少事。” 他一路跟在沈映雪的身后,在院子里看到什么都略微好奇,他们院子里还有沈映雪种的一池红莲。 碧波池水倒映着他与沈映雪的身影,宋悯欢站在莲池旁边,如今并不是夏日,红莲却依旧开的灼艳,花瓣一层又一层散开,靡丽而又馥郁。 离他近的便有一株红莲,他伸手试着碰了一下,红莲的花瓣像是鎏金镀过的一般,轻柔的抚着他的指尖,花瓣轻微的动了动。 他收回了手,红莲似乎还有些舍不得,在池水上飘着,看上去蔫了些许。 宋悯欢感觉自己像是能看出来这红莲在想什么,他笑道:“我明日再过来看你。” 听闻他的话,红莲才又恢复生机,叶子在池水中转了转,仿佛很开心。 “师尊,它是不是能听懂我说话?” 宋悯欢凑到了沈映雪那里,他回头看了眼池中的红莲,仿佛还是在看着他的。 “红莲里有我的灵识,你认为我想不想天天见你?” 原来如此,宋悯欢数了数,那么一池的红莲,他笑起来,“每株红莲里都有师尊的灵识?那岂不是有好多师尊……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一共有十二个师尊。” 沈映雪顿了顿道:“一个还不够,你还想要几个?” “只要师尊一个,师尊的灵识也不是师尊,师尊便是独一无二的。” 宋悯欢抱着酒坛看着沈映雪,他这么下意识的回答,眼眸弯了弯,唇角处带着柔和的笑意。 对面的沈映雪久久没有言语,盯着他看了一会,倏然的笑起来,嗓音低沉,“善善,你过来。” “嗯?”宋悯欢偏过了脑袋,他对上沈映雪的眼底,里面浸着一片温柔之意。 温凉的唇畔落在他唇角,沈映雪指尖覆盖在他眼睛上,起初吻的温柔,哄的他回应之后,吻势便汹涌起来。 男人克制中带着难以隐藏的占有欲,似是要将他吞噬殆尽,动作温温柔柔的怕弄疼他,却又总是忍不住的对他粗暴。 宋悯欢还抱着一坛酒,他脖颈处传来疼痛,细白的牙齿无措的轻轻咬着沈映雪的手指,脖颈处绽开朵朵红梅,他不明白沈映雪为什么这么的……让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善善,你好好含着……嗯?” “亲你两下便要哭出来了……怎么这么娇气。” “善善,”沈映雪总是温柔地唤他,眼里一片暗色,磁性的嗓音带着些许叹息,“你怎么……这么会招人。” 宋悯欢靠在院墙上缓了好一会,他不知道自己随口说的一句便能刺激到沈映雪。等沈映雪放开了他,他下意识的便往后退了好几步,捂着自己的嘴巴瞪着沈映雪。 眼神很凶,带着些许不高兴。 沈映雪抱着酒坛指尖微动,面上依旧一片温柔,低声道:“善善,我没忍住。” 他看着沈映雪这么认错,心里警醒男人的话不可信,舌尖如今还是麻的,他从沈映雪怀里把酒坛抢走了。 原本是走在前面的,沈映雪在他后面跟着,走着走着他又放慢了脚步,在原地等着沈映雪。 宋悯欢抱着酒坛,到底还是不舍得,他指尖碰了碰沈映雪的手背,小声说,“那你以后尽量忍一忍,忍不住了也要提前跟我说一声。” “不要突然亲我亲的那么厉害。”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93、第 93 章 沈映雪低低的笑出了声,他用力揉了揉一旁少年的脑袋,说了个“好”,眼里都是纵容与柔色。 两人一同回到了霖华殿里。 “石头,给你带酒过来了,”宋悯欢抱着酒坛放在了桌上,没有立刻给石头,而是挪远了些。 沈映雪跟在后面进去,他在朱漆门旁看着少年的身形,那双秋水眸里映着灰扑扑的剑,里面带着几分狡黠和暗搓搓的小心思。 “善善,我要去找一趟掌门,你可要跟我一起去?” 宋悯欢要套石头的话,此时正好要支开沈映雪,他捏着酒坛边缘道:“师尊去吧,我不去了,你快去快回。” “好,”沈映雪,“我半个时辰便能回来,你若有事,唤我一声我便能听见。” 殿里只剩他一个人,宋悯欢拿了两个酒碗,他给石头和他都倒了一杯,梨花酒香扑面而来,闻起来又烈又甜,他戳了戳石头。 “你快点喝,等师尊回来了,我们就喝不成了。” 石头闻言剑尖戳进碗里,里面的酒酿没一会便见了底。 “再来一碗。”懒洋洋的声音响起来。 宋悯欢一连灌了石头四五杯,酒坛里没一会见了底,他把储物袋里的那坛“醉春秋”拿了出来。 上面贴的朱砂纸已经被他揭掉了,石头在一边问道:“这坛是什么酒?你从你师尊那里偷偷拿的?” 宋悯欢抱着酒坛又给公子岚倒了一杯,他喝的也有点晕,打了个嗝,心里没有忘了正事,“是我偷偷拿的,反正都是好酒……你还喝不喝?不喝算了。” “以前没见你这么贪酒,”石头这么说了一句,“满上满上。” “小子,你这喝酒上脸,酒量不行啊,需要多练练,”石头略微惊讶,“好烈的酒,这应当是出自瀛洲那边……许久没有尝过了。” 宋悯欢:“瀛洲方氏?” “是啊,”石头喝了不少酒,话多了起来,“跟你们一起的那个小姑娘,她便出自瀛洲方氏一脉,如今却在你们宗门里,想必也在你们宗门里待不久。” 孟齐?宋悯欢愣住了,下意识便追问:“为什么?” “她们一族每百年血脉返祖会出现一名圣女,跟你一起的那个少女,她娘是不是上一任圣女?圣女所修的是无情道,不可妄动情念,她们作为整族的庇护,承担着一族的责任,妄动情念便是死罪。” 宋悯欢闻言盯着酒碗看了一会,他又给公子岚的酒碗满上了,没有说话,听着公子岚在一边絮叨。 上次在赤月傀儡城中,孟齐令牌上便是“圣女”二字,其中意味显然十分了然。 “你们三人命格都过于舛舜,他们二人比不上你,你反而是最艰难的那个……” 公子岚嗓音懒洋洋的,“不过你也已经非常幸运了,能够遇见我,遇见殿……” 他打了响亮的“嗝”,对宋悯欢道:“当年我与凤鸢,比你们可要难的更多,天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不过这么说也不对,有的人就是生来能够拥有一切,比如那谁。可惜他还是比不上殿下,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宋悯欢又给公子岚倒了一杯酒,低声问道:“我中的邪咒是不是并不是普通的邪咒?” 他在沈映雪面前尚且能自欺欺人,心里自然也多多少少能够察觉到一些。 “当然不是普通的邪咒,这邪咒便是出自那谁之手……你这个倒霉鬼,怕是被他正好选中的。” 公子岚已经喝晕了,“咒叫什么来着,献祭邪咒……我不能告诉你,你去问你师尊去。” “嘭”地一声,醉春秋最后一滴酒也没了,石头整个剑身浮出来了六卷云剑纹,倒在了桌子上不省人事。 献祭邪咒? 宋悯欢把这四个字记了下来,打算去藏书阁找一找线索。他脑海里也有点晕,站起来时扶着桌子才站稳。 “师尊,我现在去找孟齐。” 他这么跟沈映雪说了一声,他听到沈映雪说“好”,到院子里用池水洗了把脸。 冰凉的池水泼在脸上,上面浮着的红莲缓缓靠近他,他在旁边看了一会,把石头放在了旁边晾着。 灼日映在天空之中,宋悯欢出了霖华峰,他们霖华峰很安静,出去以后便热闹了许多。各色穿着剑纹道袍的弟子来来往往,三三两两提着剑为各长老的考验做准备。 从他身边经过三名弟子。两名男弟子正在嬉闹,剑气挑到了一旁女弟子的身上,女弟子面无表情的看着两人,那两名弟子瞬间变得安静了。 他看的觉得有趣,一路上慢慢的走着,发觉时间过得实在是快,他们在外面待了大半年,如今宗门里多了许多的新弟子。 不过是大半年的时间,来时是他与庄离一起,转眼他们二人便各自选了不同的路。 他先去了一趟潋华峰,后山上孟齐正在监督她师弟们修炼。几名少年倒挂在树上,一边歪歪扭扭的维持平衡,一边控制着剑气在空中的运转。 “善善?” 孟齐看见了他,面上带了些笑意,“两日没见,你这两日都在霖华峰?” “是啊,”宋悯欢比了比孟齐,发觉他应当是长高了,之前他和孟齐差不多高,如今却比孟齐高了一小截。 “师姐,我长高了。” 孟齐看了眼,挑了下眉,“还真是长高了不少。” “你在教他们控制剑气?” 他顺着看过去,几名少年发现他过来了,都龇牙咧嘴地瞪着他,不想让他离孟齐太近。 宋悯欢感受到了一众嫉妒的视线,他心里想笑,这群少年若是知道他们师姐已经有新欢了,怕不是要集体失恋。 “我走了那么久,他们修为都没什么长进,”孟齐又问他道,“善善来找我有事?” “确实有,”宋悯欢看了眼周围,放低了声音,“我想去藏书阁四楼,师姐可有办法能帮我拿到钥匙?” 藏书阁四楼是禁地,钥匙只有掌门有。 宋悯欢想要搞清楚自己身上的邪咒,他估计直接问沈映雪对方不会告诉他,还有“十三”到底是什么意思,以及“君”这个姓氏的含义,他都想去查一查。 这些藏书阁四楼里说不定有记载。 他想多做一些自己能做的……并不想过度依赖沈映雪,若是邪咒实在难解,他会自己想办法。 “四楼?”孟齐跟他凑在一起压低了声音,看了眼一旁委屈的瞪着她的师弟们,一道风刃扫过去,几名少年都开始吱哇乱叫起来。 “那里不好进去,我之前想溜进去看看,还没踏上四楼就被我爹发现了。” 当时她爹罚她抄了一千遍的门规。 “等我晚上去看看,若有消息了通知你,此事不要让你师尊知道了,”孟齐顿了顿道,“那里似乎很多禁书上有邪咒,你师尊若是知道了,恐怕不会让我们过去。” 不仅如此,沈映雪如果跟他爹说了,他们两人肯定都会受罚。 另一边的沈映雪:“……” 沈映雪出了会神,确实不想让少年知道自己中的是什么邪咒,少年聪慧且懂事,他反而要想办法不能让少年知晓。 这两人又开始互相为对方着想,彼此不愿意牵连对方,都想让对方少操一些心。 宋悯欢在潋华峰待了一会,回来的路上碰到了蓝宿师兄。 蓝宿师兄正在组织新弟子的试炼,正在忙,见了他,顺手把他拽过来让他跟着一起帮忙。 “你如今也是闲着,帮我整理这些弟子的名册。” “蓝宿师兄,”宋悯欢有些无奈,“你们都是如何看出来我闲的,我这不是刚回来,过几日便要开始继续练剑了。” 嘴上这么说,他还是帮着蓝宿一起整理名册。新来的弟子都是从十二州过来的,上面标注的有他们的姓氏和天姿,还有来自哪里。 宋悯欢帮着整理,他的字很好看,蓝宿念几个,他便往上面写几个。 “唐阎,一重天境,旃蒙城唐氏。” “景苑之,二重天境,重光城景氏。” “君云烬,三重天境,来自夜弦城。” 宋悯欢笔尖微顿,听到“君”这个姓,下意识地抬起头来,打量着面前的少年。 他面前的少年穿着一身普通的白色莲纹长袍,五官生的普通和善,右脸上有一块褐色的胎记,看上去沉默寡言的,手腕上缠着厚重的纱布。 “怎么了?”蓝宿在一旁问道。 宋悯欢记了几十名弟子,只在这一名停顿了,他看着面前的少年,多问了一句道:“来自夜弦城君氏?” 名唤君云烬的少年眼珠子动了动,缓慢的点了下头,开口道:“侍君的那个君。” 宋悯欢笔尖动了动,他眼神异样,默默记下来了这少年的名字和住宿安排在何处,准备下去了便去查探。 他回蓝宿道:“无事,只是第一次听见这个姓氏,颇有些好奇。” 蓝宿眼里没什么情绪,看了那一名弟子,目光停顿了一瞬,很快收回了视线。 等到那名弟子走了老远之后,蓝宿才开了口,“方才那名弟子……是个死人。” “他手腕上缠的是咒镯,不知道他用什么办法遮掩了邪气混进来的,我已传音给掌门。” 宋悯欢闻言微微意外,心里后知后觉的觉得大意,方才他居然半点没有察觉出来那名弟子身上有什么古怪的地方。 “你不必担心,”蓝宿安慰他道,“此事我会去处理。” 他想着回去跟沈映雪说,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临走时蓝宿看他的目光略有些奇怪,过分的仁慈……让他感觉到有些熟悉。 以前这种他是感觉不出来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人的情绪变得格外敏感起来。 他心里古怪,和蓝宿道别之后,独自一人回了霖华峰。 耳边是一众新来弟子的低声议论声,竹林里竹叶飒飒的响,云雀在啼鸣,有黑靴踩在地面上压实泥土,他的脚步一点点的慢下来。 眼前再次陷入黑暗,景象全部消失,他什么都看不见了。 “悯欢师兄?” 有人在担忧他,不知他为何停下来,语气之中带着亲切的问候。 宋悯欢站在原地,那一双眼里略有些空荡,他很慢的眨了眨眼,不知为何,能够感觉到身后有道目光似乎是落在他身上的。 他并没有走远,想来是蓝宿在看着他。 眼睛传来尖锐的疼痛感,感官像是一点点在消退,这种感觉让他空荡荡摸不着上下,心里像是有阴暗的恐惧顺着滋长起来,要将他整个拖进深渊里。 “善善?”蓝宿几乎没有发出来脚步声,到了他身边,语气关怀,“用不用师兄送你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4-2619:39:38~2021-04-2715:34: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林小骨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94、第 94 章 宋悯欢摇了摇头,有那么一刻觉得蓝宿仿佛知道他身上中了邪咒,他很快打消了疑虑,蓝宿应当只是看他脸色不对,顺便的关心他问的一句。 他眼眸微动,根据声音判断着周围的动静,回复道:“不必师兄担心,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 “你快些回去吧,新来的弟子那边还需要你照应。” 宋悯欢这么回复,他听到蓝宿说了个“好”,让他自己小心一些,然后便没有动静了。 他试着向前走了两步,眼眸又眨了眨,他恍惚听到了远处几名弟子的惊呼,周围的人纷纷退开,鼻尖前传来熟悉的气息,他的指尖被人握住了。 “师尊?”宋悯欢轻声喊了一句,听到一声低声的回应。 沈映雪牵着他向前走,他能感觉到一众弟子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他指尖动了动,反而被握的更紧。 眼前什么也看不见,他磕磕绊绊的跟着沈映雪往前走,没走两步,沈映雪另一只手揽住了他,他们两人身形消失在原地。 “方才我看见了什么……那是仙君?” “仙君牵的人是谁?为何要牵他?” “我方才还看到仙君抱他了。” 一众弟子先是惊讶他们能够见到仙君,都还没有回过神来,很快有人反应过来,有人问出了口。 “那是仙君的道侣吗?我为何没有听闻过。” “仙君若是有道侣……这消息若是传出去,十二州里怕是要翻天。” 蓝宿收回了视线,淡淡开口道:“赵长老那里不允许迟到,你们若是此时不登记名册,待会迟到了可都要受罚。” 一听到受罚,他们瞬间便被拉回了思绪,全都开始重新排起队。 宋悯欢被沈映雪牵着回到了霖华殿里,他看不见沈映雪,低声道:“师尊,方才我一个人也能回来,你那般现身,他们一定会议论。” “你不想让别人知道?”沈映雪还牵着他,嗓音冷淡了些许,“善善,你如今还在害怕连累我?” “我……”宋悯欢张了张口,确实是这般,不想听见沈映雪被议论。他感受到了沈映雪似乎不开心,回道:“如今让他们知道是不是太早了些。” “不早,”他的脸颊被碰了碰,眼睛上传来温暖的触感,“我倒希望他们都知道,善善是我的。” “善善整个人都是我的,”沈映雪低声道,“从头到脚,从外到内。” 握着他的指尖依旧温热,宋悯欢听到沈映雪这么说,心里有些好笑,还有些触动,他面上带了些笑意。 “师尊这般说的好生欢喜我,却连我中了什么邪咒都不愿意告诉我。” “你都是在哄我。” “无论是什么邪咒,师尊都会治好你,你不用担心。” 沈映雪嗓音温柔,碰了碰少年鬓边的发丝,“若是告诉你,你该害怕了,师尊不想让你操不必要的心。” “师尊比你年长许多,这些事都交给师尊来解决就好了……师尊只希望你能天天开心。” 无忧无虑,永远做持剑问道挽花免冠的少年。 宋悯欢看不见沈映雪的脸,此时沈映雪应当也是在温柔注视着他的,他抿紧唇道:“若是我很想知道呢?” “你不是已经向公子岚问出来了答案,”沈映雪,“善善聪慧,若你实在想知道,师尊告诉你也无妨。” “那师尊还是不要告诉我了,”宋悯欢说,“我相信师尊。” 但是他心里又莫名有些害怕,总觉得自己会失去什么。 想要知道这邪咒到底是什么……又不敢知道。他是相信沈映雪,但是隐隐有一些担心,这担心说不清道不明,倒更像是不好的预感。 “这是献祭邪咒,解起来很不容易,但是也并不是没有办法。” 沈映雪也只说了他本来便知道的,指尖点在了他眉心上,动作轻柔,“眼睛可还疼?” “不疼了,”宋悯欢道,“但是看不见东西。” 他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最开始时间很短,现在时间越来越长。” 可能之后有一天就会彻底陷入黑暗里,不会再有恢复的机会。 沈映雪扶着他坐在了软榻上,“在这里等师尊一会。” 他的指尖被松开,伸手没抓到人,不知道沈映雪要去哪,他开了口,“师尊,你去哪儿?” 宋悯欢伸手触碰在空气里,他什么也没有碰到,下意识的便站起了身。还没有往前走一步,他的膝盖碰到了软榻旁的茶几,整个人猝不及防地便朝前面栽过去。 “善善——”一道冷风穿过,身侧多了道人影。他没有摔倒,撞进了沈映雪怀里,膝盖处还是疼的。 沈映雪握住了他的手腕,低声道:“我方才出去是给你寻药碗,院门都没有出去。” “若是出去了肯定会跟你说。” 沈映雪又扶着他坐好,温凉的汤勺递至他唇边,鼻尖传来浅淡的血腥味,“善善,这个要喝完。” “这是什么?”宋悯欢闻到这味道拧了拧眉,唇角下压,下意识的便往后退了些许。 “喝了以后眼睛就不疼了。” 汤勺沾到他唇角,宋悯欢尝了一勺,不知道里面沾了什么,味道有点像鲜血兑水,越喝底下越浓稠。 他感觉胃部在翻涌,唇齿之间都是血腥味,等他喝完之后,眼前慢慢的恢复了模糊的光明,然后逐渐的清晰。 沈映雪手里还端着药碗,“善善?” 他眨了眨眼,看向沈映雪手里的碗,碗底确实是鲜血,他问道:“这是什么血?能压制邪气?” “今天我去找掌门一趟,便是找他要异兽之血。这血可以压制你体内的邪气,不过只能压制一段时间。” “接下来我们可能还要出去寻其他能压制邪气的圣物……到时候你可愿意同师尊一起?把你一个人放在宗门里,师尊并不放心。” 宋悯欢点头,他凑过去抱紧了沈映雪,“好。” 他如今才发觉能够正常看到东西是多么可贵,他抱着沈映雪,看着殿里的陈设,没有注意到沈映雪的一侧袖子比平日里多了一道深色的痕迹。 因为穿的是玄色的道袍,并不明显,所以不仔细看也不怎么能看的出来。 “师尊,今日我去帮蓝宿师兄记弟子名册,有一君姓弟子,他来自夜弦城,我本来要跟着查查,蓝宿师兄说他是个死人。” 沈映雪:“此事我已知晓,日后你离蓝宿远一些,尽量不要同他接触。” “为何?”宋悯欢下意识地便问道。 “我们宗门里出了奸细,对方应当是十二夜之门里的人,目前来看……最有可能便是蓝宿。” “怎么可能,”宋悯欢回想起来蓝宿在宗门里的一言一行,“蓝宿师兄在宗门里很受欢迎,同一众弟子关系都很好,他很照顾我们,而且身为大师兄非常负责,如果他是奸细……那我们宗门早该完了。” “确实很有可能,”沈映雪轻笑起来,“不管怎么说,在没有查清楚之前,你先离他远点。” “善善,你要记得,所有人都不止一面,没有任何人可信……你能相信的只有自己。” 宋悯欢知晓这个道理,他还是故意问道:“师尊也不能信吗?” “师尊也不能信,”沈映雪在他耳边温声道,“我也不是看起来这般的好……你若是太相信我,我也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利用你对我的信任,对你做一些过分的事情。” 过分的事情? 宋悯欢觉得沈映雪肯定是在骗他,他相信沈映雪并不会舍得对他不好。 “今日还要泡冷泉吗?” 沈映雪:“自然要,现在便过去,师尊陪你一起。” 宋悯欢闻言也没说什么,他都答应好了的。他摸了摸自己的眼皮,看着沈映雪眨了眨眼,面上露出来些许笑意。 希望他的眼睛真的能好起来,想要天天都能看见师尊。 他泡了一个时辰的冷泉,之后是沈映雪牵着他出来的,坐在床榻边,膝盖处的裤腿卷起来。上面是磕出来的红印,不过是一个时辰的时间,如今转成了青紫。 沈映雪手里拿着一盒膏药,指尖抠出来些许,轻柔地涂在他膝盖上,把上面的淤青揉开。 “下次若是再突然眼睛疼,记得喊师尊,不要一个人乱跑。” 宋悯欢摸了摸自己的伤口,碰了下有些疼,沈映雪把他乱动的爪子挪开了。 他在一边学着沈映雪打坐,如今比之前更容易困了些,没一会眼睛便睁不开了,他躺在沈映雪肩膀上,“师尊,我可不可以睡觉。” “睡吧。” 他躺在床榻里面,看东西都有了重影,又不敢这么闭上眼,害怕一觉醒来又看不见了。 “师尊,若是有一天我真的看不见了,你会不会嫌弃我。” 宋悯欢看着沈映雪那张脸,他的手被握住了,沈映雪反问他,“为何嫌你?” 他眼睫颤了颤,低声道:“若我什么都看不见,照顾我会很麻烦,师尊要天天陪在我身边。” “你天天都在乱想,”他的眼皮传来温凉的触感,沈映雪轻轻地用唇角碰了碰他的眉眼。 “我喜欢陪在你身边。平日里你喜欢出去乱跑,我只好天天跟在你身后,你去哪里我跟着去哪里。” “若是你真的看不见了,什么都由我来帮你,我心底兴许会很开心……我喜欢善善依赖我的样子。” “无论善善是什么样……我都会喜欢。” 沈映雪温柔的嗓音响在他耳侧,他感觉心里有暖流淌过,还有一些酸涩,闷闷地“嗯”了一声,被沈映雪哄着睡了过去。 之后一段时间,每天夜晚他都开始害怕睡觉,担心闭上眼就永远的陷在黑暗里。 沈映雪看出来他害怕,便在床侧点了一根蜡烛。那道身影坐在床侧,烛光映着那人温柔的侧脸,清朗温柔的嗓音响在耳边,在一夜又一夜,为他驱散了无边无际的黑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95、第 95 章 “夜弦城原本是一座鬼城,后来姬烨平定鬼界,那里便又成了京兆十二城之一。我前几日去打听了,未曾在城中听闻有姓君的。” 宋悯欢站在树上,这几日他都在跟着君云烬。他之前喝了沈映雪给的那碗血,维持了约莫半个月,之后眼睛便又开始疼,后来沈映雪每隔半个月便给他喝一碗。 最开始是喝一碗,现在需要喝两碗,眼睛才能恢复正常。 宋悯欢唇齿之间血腥的味道仿佛一直没有散去。他随手扯了一个旁边树上的果子,灵果带着芬香的气息,他填进了嘴巴里。 他旁边站的是孟齐,孟齐也站在树上,他们两个人一起从剑阁溜出来的。 “蓝宿师兄说将此事禀报给掌门,掌门是如何说的?” 孟齐:“我爹说他并不是死人,体质很古怪,但是是活人无疑……而且他通过了入门心性的考验,现在留着继续观察。” “蓝宿师兄还说他手上戴的是咒镯。” “不是咒镯,”孟齐闻言道,“为此有长老特意去看了,那是因为他的双手曾经断过,手腕上都是缝的伤疤,看起来密密麻麻的,如果露出来,会吓到弟子们。” 孟齐若有所思:“这是蓝宿师兄第一次看错人,他似乎很不喜欢这名弟子。” 他们两个人蹲守君云烬蹲了好几日,发现这少年虽然沉默寡言,但是并不孤僻,同一期的少年找他说话,他都是应答的。有弟子找他帮忙,他也愿意帮。 不仅如此,这少年嫉恶如仇,心地非常善良。他平日里出任务都是在最后一个,见到了不平之事会出手平正义,碰到弱小之辈会施舍善意。 前天他们出的任务是抓一只邪祟,那邪祟很弱,但是擅用地势,只抓老弱病残。君云烬背着唯一幸存的老妪,一路上遇险都未曾把人丢下。 老妪之后痛哭流涕的感谢他,君云烬似乎很无措,脸上紧张的都红了,只道是他应该做的。 宋悯欢:“数月前他入门时,我曾问过他可是夜弦城的君氏,当时是故意试探,他回答我是侍君的君。” “说不定当真与侍君有关。” 不管有没有,抱着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们也要查清楚。 孟齐也学他扯了个灵果,放进嘴巴里问道:“藏书阁四楼你还去不去,过两日有其他宗门的长老过来拜访,我爹会很忙,到时候肯定不会在他殿里。” “我们可以趁那天拿到钥匙混进藏书阁。” 宋悯欢本来说不用去了,听孟齐又道:“藏书阁里应当有入梦的法术,善善,你可听过有一种被禁的法术,叫做‘引灵之梦’,用此法术,施术人想要的答案,都会在中术人的梦境里显示出来。” “我们若是能找到用在君云烬身上,也不用这般天天跟着他了。” 宋悯欢:“这般是不是不太好,法术万一伤到他……” “不会,这法术只会反噬施术者,我们会有两日都没办法使用灵力。” “有什么不好的,”孟齐道,“侍君可是跟庄离也有关,难道你不想知道侍君的身份?若是能知道他的身份,对付他可要容易的多。” “你确定不会?”宋悯欢又问了一遍。 孟齐三根手指并在一起,“我确定,若是骗你,那我以后赌博都会被抓。” 这算是毒誓了,宋悯欢勉为其难的相信了她,他想到了什么,又问道:“你可有听闻过有什么神兽之血能压制邪气?” “邪气?寻常的法术便能压制啊,你去找你师尊,你师尊肯定都知道,”孟齐嘴巴里叼着果子的一截小棍,嘟囔道,“我还没有听闻过有什么神兽之血能压制邪气,不过应该有……” 孟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略有些古怪,“善善,你问这个做什么?” “实话告诉你,能压制邪气的……霖华殿里便有。你师尊养的那一池红莲,里面应当有一株最艳最红的,那一株红莲,你去取它的晨露,几滴便够你用了。” 宋悯欢对孟齐说的红莲没有印象,他打算回去看看,顺口问道:“只有晨露有用?” 其实花瓣也有用,当然这些孟齐都不能说,因为花瓣便是沈映雪的血肉,尤其是最里面的一瓣护心莲,据说能活死人肉白骨。 她把这个告诉师弟,只是想让他师弟自己去发现沈映雪的本体,可不是让她师弟真去动那红莲的。 他们两人还在说着,树枝“咔嚓”一声,远处传来赵长老的传音,“你们两个还不滚回来。” 林中鸟雀受惊飞快逃散,宋悯欢对孟齐道:“师姐,我先走了,你小心不要被赵长老抓住了。” 他身形在即将离开的那一刻,在原地硬生生的被定住,他和孟齐落在地上,赵长老笑眯眯的看着他们。 宋悯欢:“……“ 孟齐:“……” “你们两个这是要去哪?以为自己修为高了就不用跟一众弟子一起练剑了?” 赵长老笑眯眯,“既然如此,你们两日今日跟我交手试试,若是输了抄门规两千遍,赢了便放过你们两个。” “不说话就是默认同意了。” 他们两个是不得不打了。 两刻钟后,宋悯欢脑袋上顶着被赵长老敲出来的包。他回到了霖华殿里,手里还拿着要抄写的门规,表情明显的不怎么高兴。 沈映雪不在殿里,他把纸张铺在桌子上,拿着沈映雪的朱笔开始抄写,抄了有五十遍,他手腕有些酸,便把笔又放下了。 今天他去剑阁的时候,沈映雪说要出去一趟,下午便回来,如今离下午还有些时辰,他去了院子里看池子里的红莲。 这红莲他之前也看过,大大小小的长的都差不多,同样的靡艳,如今再看,才发现今日有一些不一样。 不知道什么时候池中多了一朵红莲,红莲比寻常的要大一些,花瓣更加蕖丽,它浮在池水上,像是红色的鎏金细细雕琢出来的,矜贵而又靡艳至极。 宋悯欢凑近了看,发现这红莲和平常的红莲也不一样。它的花瓣上有许多大大小小的长痕看上去伤口很深,仿佛利刃划出来的。 他伸手碰了碰这株红莲,红莲的花瓣带着温和的灵力,让他感觉到有些熟悉。他想起来沈映雪说的,这些红莲里面都有他的灵识在里面。 “这些伤口是怎么弄的?”宋悯欢指尖触碰在红莲花瓣上的伤口,他试着用法术帮红莲愈合伤口,施了好一会的灵力,伤口依旧还在,他没办法让伤口愈合。 他拧了拧眉有些奇怪,红莲用花瓣触到了他的指尖,暖流顺着直接传过来,似乎是在安慰他,温温柔柔的,跟他师尊有一些像。 宋悯欢在池子里跟这株红莲亲近,旁边还有许多株红莲,原本红莲都是分散在池子里的各处,如今都朝他这边聚集。 其他的红莲争先恐后的想要触碰他的指尖,十几株红莲挤在一起,很快就把那株受伤的红莲挤远了。 宋悯欢看这些红莲看的眼花缭乱,他下意识的便去注意那株受伤的红莲。那株红莲飘远了,但是似乎也不肯离去,在不远处徘徊,看样子孤零零的。 不知为何,看到这株红莲,他便忍不住心软,心里像是被戳中了最柔软的地方。 他伸手浸入冰冷的池水,指尖朝向那株受伤的红莲,红莲花瓣微动,又慢慢的靠近他,用花瓣蹭了蹭他的指尖。 可惜这红莲不会说话,回答不了他的问题,他发现在池水里泡了一会,红莲上的伤口似乎愈合了些许,但是依旧很多伤痕,愈合的太缓慢了。 其他红莲围在旁边凑热闹,有活泼一些的,用花瓣去挤兑他碰到的那株红莲。受伤的红莲便朝他这边躲,看样子像是受欺负了找他告状。 宋悯欢有些想笑,他摸了摸红莲,动作小心翼翼的,生怕把对方的花瓣摸掉,对其他的红莲道:“你们不要欺负它。” 他本来便是随口这么一说,没想到他说完,池子里的一株株红莲都散开了,只留那一株红莲在他面前。 指尖灵力蕴在红莲的伤口,依旧没有丝毫作用,宋悯欢低声道:“回来了让师尊帮你,他肯定有办法能治好你。” 红莲轻轻用花瓣啄了下他的指尖,带着亲昵。 孟齐应当说的便是这株红莲,原本他还想要取这红莲的晨露,如今念头消失,只希望这红莲身上的伤早些好。 “我不能一直在这里陪着你,门规还没有抄完,等我抄完门规了再来找你。” 宋悯欢自言自语道:“今天晚上估计睡不成了。” 他抚了抚红莲的花瓣,转身回了殿里。 窗边的少年拿着朱笔继续抄写门规,外面的一池红莲被风吹着飘荡,外面有柳树枝柔和的垂下来,映着窗边少年的侧脸。 少年垂眸认真,写的十分快,平日里好看的字,如今显得略微潦草,掌侧沾的都是墨汁,他鼻尖上也沾了些许。 月华白袍上绣的有莲纹,宋悯欢抄了一会,摸了摸自己的袖子,这么一摸,袖子上多了两块黑漆的指印。 两千遍……如何在一日之内抄完? 宋悯欢不知道孟齐那边是怎么办的,可惜庄离不在,不然能分一半让庄离给他抄。 他又写了一个时辰,抄的指尖都在发抖,扭头看向窗外,便又看见了外面池子里的红莲。他盯着那株红莲看了一会,感觉到心里莫名平静了下来,带着些许柔和。 夕阳即将落下,晚风拂过少年的鬓角,朱笔在纸上蘸出来深色的一团墨迹。 宋悯欢眼皮子几乎睁不开,他笔尖戳了一个深黑色的点,脑袋向下趴在桌子上,手里的朱笔松开。 呼吸声清浅,他眼睫落下一片阴影,脸上印上了刚抄上去的门规。 在少年睡着之后,桌旁多了一道人影,晚风顺着窗台吹进殿里,一件玄色的莲纹道袍搭在了少年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4-2718:21:02~2021-04-2815:35: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actsc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96、第 96 章 宋悯欢醒来已经是夜里,殿里点了灯,映入眼帘的便是窗边的沈映雪。 他明明是趴在桌子上睡着的,如今却在软榻上,想也知道是沈映雪把他抱上来的。 身上还盖着毯子,沈映雪在写东西,他掀开毯子,问道:“师尊是何时回来的?” “回来有一会了。” 宋悯欢好奇沈映雪在抄什么,他到了沈映雪身边,才发现是在帮他抄剩下的门规。纸上的字迹与他有九分相像,若不两份拿着一起对比,肯定看不出来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师尊帮我抄了?”宋悯欢有一些意外,问道,“你是何时学的我的字迹,学的好像。” “平日里看的多了便会了。” 沈映雪写的很快,学他的字体学的也比他写的要凌厉一些。 “你放着,我一会自己抄便是。”宋悯欢不舍得让沈映雪帮他抄,说着要去够沈映雪手里的朱笔。 最后一个字落下,这一份正好抄完了,沈映雪顺着把笔放下了,温声道:“已经帮你把剩下的写完了,你明日交给赵长老。” “今日犯了什么错被罚抄门规?” 宋悯欢老实承认,“我和孟齐从剑阁里溜出去,被赵长老抓住了。” 他发现桌子上是一整沓抄写的门规,这些都是沈映雪帮他抄的。 “师尊,赵长老让我抄两千遍门规。” 沈映雪:“你把这些拿去给他,他不会责怪于你,若是你一夜之间抄完两千遍,他反而会让你重抄。” 因为一夜抄完两千遍是不可能的,肯定是用了旁门左道,没有完成任务不要紧,重要的是诚实。 宋悯欢想想觉得有道理,但是抄不完门规也会有别的惩罚,不知道明天他和孟齐哪个会罚的比较重一点。 “我以前也抄过不少门规,那时候怕挨罚,我一有空就提前抄一些,这样被罚的时候就可以少写一点。” 沈映雪认真听着,闻言笑起来,“你倒是会想办法,那时候都是犯的什么错?” “有时候是打架,有时候是练剑练着睡着了,有时候是迟到,有时候是去后山抓灵鸡被发现……” 宋悯欢回忆起来沈映雪还没有出关的时候,那时候他经常被罚。他跟小庄在赵长老那里都是熟人,蓝宿师兄为他们两人求过不少的情。 “我运气不太好,总是被抓住,孟齐被抓住的次数就不多,”宋悯欢,“主要是我们宗门里的门规太多了,有的管的实在是宽,也不知是谁设的那么多规矩。” 他只是这么跟沈映雪说一句,然后若有所觉的抬起头来,“不会是师尊设的吧?” 沈映雪眼里都是笑意,“有一些确实是我设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约束之下才能有更好的修炼环境。” “师尊说的没错,”宋悯欢嘴上这么应着,他摸着沈映雪的头发,给沈映雪编了个小辫。 “那师尊以前还是弟子的时候,可有违反过门规?” 沈映雪回想了片刻,摇了摇头,“未曾。” 他那时候便是扬名四方的剑修天才,各宗门里的长老都很看重他,他被许多人盯着,一言一行都是规矩的模板。 当然,他也不是没做过,做了也是在门规的难以界限里,不会落人把柄。 宋悯欢闻言惊讶了,不过想一想也是在情理之中,“那师尊之前每日干什么?按时练剑、出任务,睡觉,没有了?” 他抓着沈映雪的小辫,沈映雪握住他的手,把他的爪子拿开了,“没有了,偶尔会跟顾无咎与掌门出去游历。” 听起来很枯燥,能日复一日的坚持,实际上是极为不容易的。 “可能只是师尊说的轻飘飘,当时应当也并非如此,”宋悯欢想了想道,“师尊,我今日在池子里见到一朵红莲,它受了伤,我没办法帮它愈合伤口。” “它里面也有你的灵识吗?” 沈映雪闻言目光柔和了些许,“嗯”一声,“不用管,它在池子里泡几日伤便会好。” “为何红莲里会有师尊的灵识?” 少年总是问他很多问题,沈映雪很有耐心,回道:“与我待久了,很多器物都会产生灵识。” 更何况他本体是红莲,红莲与他亲近,常受他灵力浸染,很容易生出灵识。 那些生出来灵识的红莲……源于他的一部分,却又都并不是他。 “这样,”宋悯欢睡醒了很精神,他看了眼桌子上的剑,石头依旧没有动静。 还是因为他上回灌醉石头套话,石头醒来之后想起来,有点生他的气不搭理他了。之后沈映雪在它身上下了禁制,残魂需要滋养陷入了沉睡,石头就没有再醒来。 “那云山剑里也有师尊的灵识?” 沈映雪指尖微不可见的顿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少年小声地说了一句什么,把桌子边的纸张都整理好了。 “师尊,我现在睡不着了,”宋悯欢整理完了又要来缠沈映雪,“你之前不是说要教我练习神识,现在教我吧。” 沈映雪闻言看向他,问道:“当真要学?你现在的心性还不如之前坚定。” “为何?”宋悯欢不认为他会退步,他的修为明明一直在往上提,神识也是越变越开阔。 “因为你如今很容易被蛊惑。” 沈映雪顿了顿道:“若是有人装作我的模样,你估计很容易便会上当。” “才不会,”宋悯欢信誓旦旦,“无论师尊变成什么样我都能认出来。” 沈映雪:“……”连池中的红莲是他都认不出来。 他面上带了些笑意,嗓音里透出几分蛊惑,“这般,我藏进你识海里,你若是能认出来哪个是我,我便教你如何蛊惑别人,若是你认不出来——” 话音微顿,沈映雪眼神平淡,“便会有惩罚。” “如何,善善敢不敢赌?” 有什么不敢的?不敢的不是男人。何况沈映雪这是在质疑他,相当于间接的不信任他。 宋悯欢非常不爽,“来吧,师尊可要记得愿赌服输。” “好,善善也不能耍赖。” 一道白光钻进宋悯欢的识海,他眼前骤然浮现出来一阵白光,然后整个人身形消失在了原地。 他知道如今应当是被沈映雪带进了识海里。 面前白茫茫的一片,他向前走了一步,周围环境产生了变化。朱红色的高楼上雕刻着鹤纹,飞檐楼宇,桂殿兰宫,地面上铺着柔软的地毯,在他不远处多了一道人影。 男人脸上戴着阎王面具,一身白色长袍,手腕上戴着黑色咒镯,气质如兰,温和之中带着几分冷峻。 慕昭容?像又有些不像,倒是更像戴着面具的沈映雪。 在他观察的时候,殿中又出现了一道人影。男人一身玄色鬼文长袍,黑靴踩在地毯上,脸依旧是沈映雪那张脸。他表情冷漠淡然,手中玄剑染红,身上有着深重的浓烈血腥之气,像是从地狱底爬出来的。 那一双眼底又黑又沉,看他的时候像是锁定了猎物,带着些许戏弄。 比戴着咒镯的沈映雪反而更像鬼王。 戴着阎王面具的沈映雪目光落在他身上,平淡开口道:“善善,过来。” 像鬼王的沈映雪也开口,“善善,来我这里。” 宋悯欢左右看了看,感觉这两个都像沈映雪,又都不太像沈映雪。 没等他做选择,不远处再次多了一道人影。 男人一身明黄色兽纹长袍,冠冕上的珠帘垂在两侧,浑身气质显然是尊贵的上位者,带着浓重的掌控欲。那张脸俊美无俦,对他冷淡下命令道:“过来。” 看起来很冷淡,语气却很温柔。 接下来又出现了许多个沈映雪,有穿着莲纹道袍的沈映雪,有穿着轻盔的沈映雪,上面刻着剑与冠冕,有提着剑的沈映雪,有在画地图的沈映雪。 每一个沈映雪都让他“过来”。 宋悯欢看的眼花缭乱,他面前的这些沈映雪气质都大差不差,看他的眼神也都是温柔而又克制,让他根本分不清楚哪个才是真正的沈映雪。 他可是刚跟沈映雪做了承诺,若是输了岂不是啪啪打脸? “师尊?”宋悯欢向前走了一步,他首先排除了像慕昭容的,以及那个一身血腥之气像鬼王的。 他顺着看过去,在角落里还看到了一名男子,男子一身平平无奇的玄色莲纹长袍,他也是沈映雪那张脸,此时正在一旁看着热闹,表情似笑非笑,看样子似乎并不想参与其中。 会不会是这个? 但是沈映雪占有欲那么强,会在一边看热闹不管他吗? 他这么想着,向后靠着朱栏,他向下看了一眼,底下白茫茫一片,若是他跳下去,应当便会回到现实之中。 沈映雪不会不管他,若是他跳下去,肯定会担心,他要看的……便是那一秒的反应。 宋悯欢撑着朱栏一跃而下,在他跳下去的那一刻,台上的所有沈映雪都跟着他一起跳了下来。 “善善——” “善善——” “善善——” 宋悯欢:“……” 完全是预料之外,宋悯欢眼皮子跳了跳,他在半空中随意的扯了一个,这么扯到的,顺手扯的正好是刚刚那个在旁边看戏不怎么关心他的。 跳下来估计也是看大家都跳了,他也跟着一起跳。 宋悯欢感受到一道意味不明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顺着看过去,看到了身穿玄色鬼文长袍、一身血腥深重之气,气质像鬼王的男人。 男人冲他笑了一下,然后身形很快在原地消失,所有的沈映雪也随之消失。 “善善。” 耳边传来沈映雪的声音,宋悯欢醒了,但是不愿意睁开眼,他想耍赖。 沈映雪轻飘飘的嗓音响在他耳边,“方才善善是怎么说的……无论我变成什么样都能认出来?” 宋悯欢没脸说自己首先便把那个像鬼王的排除了,而且最后巧合之下选了个最不像沈映雪的。 他不理人,沈映雪便在旁边安安静静的等着。 宋悯欢耐心自然比不过沈映雪,他无奈的睁开了眼,问沈映雪道:“师尊想要怎么罚?” “怎么罚?”沈映雪笑起来,垂眸眼里一片深重的墨色,嗓音低沉,“自然是要善善好好记下来,下次不能再犯一样的错误。” 很多时候宋悯欢都忘记了,沈映雪原本的性格,温柔之下是严厉与冷漠,只是他习惯了沈映雪对他偏待,等到沈映雪再对他冷漠严苛时,便非常的不适应。 月白的莲纹道袍被扔在了地上,宋悯欢脸上通红,他被沈映雪哄的晕头转向,听见那一声又一声温柔的低语,等他沉入进去之后,男人却突然停了下来。 “想要的话就求我。”耳边依旧是熟悉的温柔的嗓音,却又仿佛恶魔的呢喃,“善善知道该怎么做吧,嗯?”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97、第 97 章 “这是你抄的门规?” 赵长老面前是一整沓门规,他随手拿起两张对比了一下,目光在沈映雪抄的那一张上顿了许久。 宋悯欢:“是。” 他并没有抄多少,相比孟齐的少的多,孟齐抄了一千遍,整整齐齐的摞在一起。 赵长老随手从孟齐那一沓里扯出来几张,几张字迹都不一样,胡子气的瞪起来,“孟齐,这都是你一个人抄的?” “是啊,”孟齐,“我知道早晚挨罚,从两年前就开始抄门规,你手里拿的是我两年前抄的,两年前的字与现在肯定不一样。” 不一样也太不一样了,完全不像是一只手能写出来的。 宋悯欢猜测孟齐应当是让她师弟们帮她抄的。 “你当我是傻子?”赵长老手指一弹,那一千张门规化成了飞灰,“晚上自己去参悟崖上挂着,每天夜里都要去,不挂满一个月不许下来。” “我……”孟齐瞪着一双眼,没等她开口,赵长老袖子一甩,把她整个人都扇飞了,卡在墙缝里抠都抠不出来。 孟齐险些吐出来一口血,脸色整个便黑了,费了好大的劲都没能墙里出来。 宋悯欢:“……”这似曾相识的一幕。 他眼皮子跳了跳,察觉到赵长老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背脊不禁微微挺直,心里想着自己会不会跟孟齐一样被扇飞。 前一晚上和沈映雪闹的太厉害,他身上有些痕迹并没有消下去,耳侧还有一些星星点点的印子,一看便知是如何留下来的。 他自己看不见,出来的时候沈映雪也没有告诉他,如今只奇怪赵长老为何一直看着他。 自从那天沈映雪牵他回去,宗门里起了他与沈映雪的流言,但是并没有传实,只是平常观察他的人多了些。 赵长老咳嗽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感觉赵长老语气比平日里温柔了些许。 “两千遍确实有点多,抄不完也正常,你知道错便好,以后不准学孟齐上课上一般溜出去。” 宋悯欢非常意外了,他仿佛能听到孟齐再次吐出来一口血,瞪着他的背影能瞪穿。 “不过,若是仙君愿意教你,你日后便不用过来了。” 宋悯欢:“……” 他不知道赵长老是不是在试探他,他回道:“师尊愿意让我来剑阁,跟着赵长老能学到不少东西。” 赵长老哪里不明白,抄的门规上有沈映雪的红莲印,这是明晃晃的告诉他不要为难少年。 人人道仙君公平正义,如今自己有了心上人,到底免不了俗,不舍得让少年在外面吃半点苦。 只要人身上有他沈映雪的印记,还有几个敢招惹的? 赵长老被夸的受宠若惊,皮笑肉不笑道:“你不必同我客气,此事还是再同仙君说说吧。” “好,我回去问问师尊,”宋悯欢又道,“长老还有其他事吗?” 本来是有的,如今也不敢有了。 赵长老挥挥手,人便消失了。 “师姐,”宋悯欢过去把孟齐从墙缝里抠出来,孟齐脑袋上撞出来好几个包。 孟齐脸色黑漆,“不要等我有一天能打过他。” “下次不能半路溜了,”宋悯欢递给了孟齐一瓶伤药,问道,“师姐,我们今日行动?” 他们要想办法去藏书阁四楼找到引灵之梦。 “现在过去,”孟齐,“你先跟我去一趟我爹的书房,我进去找钥匙,你帮我放风。” “好,”宋悯欢应了一声,他与孟齐身形一同消失在原地。 潋华峰正殿里,孟齐想办法避开了守在外面的弟子,他们两人一同混进去,宋悯欢守在外面,孟齐进了殿里。 “师姐,你快一点,等会那边的弟子要过来。” 宋悯欢隐匿了身形,他能感受到殿中若有若无的结界。这结界必定察觉到了他们,他们要的便是孟与今察觉之后不会立刻赶过来的那一段时间差。 “善善,走。” 没一会孟齐便出来了,手里拿的有一把钥匙,他们两人走的时候,宋悯欢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殿中的结界被人动过了。” 隔着半空,宋悯欢与蓝宿对上了视线。蓝宿身后跟着两名弟子,依旧是那副公事公办的神情,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蓝宿抬起来眼眸。 两人目光猝然相对,他隐匿了身形,却还是觉得蓝宿能够看到他。 “别看他,”孟齐给他传了一道音,“蓝宿神识了得,你再看他估计就该知道是我们两个了。” 宋悯欢闻言收回了视线,他开口道:“师姐,你觉得蓝宿这个人怎么样?” 云层雾霭在身侧缭绕,沾着草木气味的风迎面扑过来,他们两人穿过了潋华峰后山的云杉林,从小路绕到了藏书阁。 孟齐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了,问他道,“你要听实话?” 宋悯欢点点头,他想听听不同的人的看法。 “很好,非常好,”孟齐评价道,“好的不像是一个正常人,像是长久的面具戴在脸上,时间久了便摘不下来了。” 宋悯欢:“为何有这种感觉?” “可能是我习惯性的把许多人都往最坏的方向想,总觉得许多事情都不想表面那么简单。” 孟齐笑了起来,“这样好也不好,不好的是难以轻易的相信于人,好的是哪怕之后一个人的所作所为有多么令人震惊,我都不会太惊讶,能够坦然接受。” “善善,你可听闻过圣君僭越的故事?” 宋悯欢摇摇头,“未曾听闻过。” “数千年前,甚至更早,有一族名唤汝泷。据说他们是神祇后代,天生拥有神力,他们信奉致良致善,行事效仿神祇,一言一行都要遵循先前圣人规训。他们事事优先为他人考虑,使用神力尽所能帮有所求之人,做好事从来不图回报,倾尽全力化解世人的苦难。” 之后呢?之后应当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毕竟人的贪欲是无穷无尽的。你帮了他们一次不图回报,他们便会像附骨之蛆一般缠上来,莫说知恩图报,倒是更有可能恩将仇报,甚至打上你能力的主意。 孟齐:“那时候他们族里诞生了圣君,圣君天生返祖神力无边,便是僭越。僭越从出生起,他的所有族人都教他要这般那般做,让他四处行善,让他永远不要埋怨凡人,让他宽恕心性顽劣的恶人。” “他走出了族外,受欺负了族人让他原谅对方,他救了人,所救之人反而落井下石要害死他,他度化恶人,恶人却爱上了他,之后因为他的拒绝而心生怨恨四处污蔑他。” “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受伤与背叛,僭越对凡人早已失望,可他的族人认为他既然冠上‘圣君’之名,便要守圣君之则,不可对凡人有所不满。族人告诉他,他们天生是神祇,要怜悯众生,悯善于世间万物。” 宋悯欢:“之后如何了?僭越当真按照他族人所说的去做?” “没错,”孟齐,“他按照他族人所说的去做,受伤了也不再在意,不再对凡人有任何不满和失望,被人背叛了也会再次从泥地里爬出来,能够对污蔑咒骂他之人轻而易举的原谅。” “他给自己戴上了一张面具,这面具便是族人期待的‘圣君’,可却不是真正的他。” 孟齐:“之后的事你应该有所听闻,便是著名的‘以神祭神’事件。他们一族得罪了其他神祇后裔,对方蛊惑凡人,只要他们用汝泷族祭祀,便同样的能够得到神力。” “许多人都想得到神力,应该说没人不希望得到神力,一众凡人跪下来祈求僭越,让僭越带领他们的族人一同以身祭祀。” 孟齐语气之中似有嘲讽,还带着几分惋惜,“僭越同意了……他用他族人的鲜血满足了那群愚蠢的凡人。之后他消失不见,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汝泷一族也泯灭于世间。” 至于那些拿汝泷族祭祀的凡人?他们早就忘记了汝泷族曾经帮助过他们多少,他们只会不断索取,会因为“以神祭神”便能够得到神力是谣传而愤怒。 他们只会想,如果是真的就好了,偶尔想起来,会觉得这一族人死的早确实值得惋惜,因为不再有人愿意无欲无求的帮他们收拾烂摊子了。 宋悯欢明白了孟齐的意思,孟齐所说,蓝宿便同僭越一样,是被规训出来的良善,并不像是发自本心的。 “一个人,如果没有属于自己的情绪,宛如活在别人眼里的行尸走肉。这般……已经不算是一个真正的人了。” 孟齐说着眼眸转向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善善,你也是一样,不必事事为他人考虑,虽说你是发自本心,但是人性向来经不起考验,你只需自己开心便够了。” “我知晓,”宋悯欢笑起来,“谢谢师姐。” 他对于孟齐所说的暂时并没有完全相信,可能是他与蓝宿接触的也并不多,加上他总是会往好的方向想。 人类,本身便是既丑陋又美好的事物,若是只看到丑陋的一面,会因此厌弃他们。若是只看到美好的一面,又会因此过于宽恕他们。 当真是矛盾。 他们两个人到了藏书阁,沉木架上是一排排竹卷和书册,今日弟子都在剑阁,并没有多少人过来。 三楼之上有一道禁制,上面明显的写着“禁地禁入”四个大字。 孟齐打开了结界,他们两个人无声的踏入了四楼禁地里。 光线昏沉,在他们面前是一排排陈旧的书架,不同的书架上都有标注,古籍的书页上泛黄,安安静静的被封存在各自的位置。 孟齐去找引灵之梦,宋悯欢随意的看看,他在书架之间穿行,眼角扫到了一处书架,最里面的角落里,书的侧面写着陈旧的字迹。 ——十殿鬼王史录。 他脚步微顿,指尖碰在上面,没有感受到阵法,把最里面的书册拿了出来。 书页翻开,年代模糊不清,上面介绍了每一殿的鬼王更迭,几乎每几百年都要换上一换,直到两千年前。 “时仲夏,有人夜半入鬼城,男子一身玄衣,袖口有鬼纹,貌若天神,周遭戾气深重,手腕脚腕处带有沉重镣铐。剑如霜,天染血,男子生屠十殿鬼王,魍魉、魑魅鬼万鬼臣服,此为姬烨的时代,直至今日。” 前面都有每一代鬼王的画像,宋悯欢心里带着些许异样的情绪,他指尖捏着书页,隐约能够看到最后一页模糊的轮廓。 他想起来他在神识里见过的身穿玄色鬼纹长袍像鬼王的沈映雪,心中隐约有了答案。 最后一页翻开,里面夹着的是一张画像。 画上的男子他无比熟悉,秋水为神玉为骨,天神一般的面容,俊朗中带着沉肃。男子浑身气质冷漠睥睨,他背后是一把长剑,手腕处是带有诅咒的镣铐。 底下还有一行小字。 ——十殿鬼王姬烨画像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98、第 98 章 这书册被列为禁书想来是理所当然,世人若知道姬烨与沈映雪生了同—张脸,整个修仙界怕是都会乱。 凡世中对于姬烨都只是传闻,姬烨已有许多年没有过问过三界之事,真正见过他的人很少,而且根据慕昭容所说,他从千年前便开始模仿姬烨,那时候他便是鬼王了,他也—直戴着面具未曾以面示人。 那么……真正的姬烨去了哪里? 为何姬烨与沈映雪生了—模一样的脸,难不成沈映雪便是姬烨?从时间上来推很有可能。 但是沈映雪心向天下苍生,不会是极致凶恶屠鬼界众生的鬼王。 宋悯欢心里确信这—点,他把书册放了回去,还想要再看看别的,里面传来孟齐的传音。 “找到了,善善,我们赶紧出去,这里不能待久。” 他们两人身形出现在藏书阁后面的树林,这里是一条小路。孟齐手里拿着—张符咒,符咒上是一些奇怪的咒文,他都认识,用的是不同的排列方式组合在一起。 小路通的便是弟子们住的地方,他们已经很熟悉,孟齐道:“君云烬应当已经去完剑阁回来了,平常他会趁此时在房间里休息一会,我们现在过去。” “好,”宋悯欢看了眼孟齐手里的符咒,问道,“师姐,这咒可能给我看看?” 孟齐随手把‘引灵之梦’扔给了他,他拿在手里,—圈淡色的光芒在掌心里,咒文不断放大。 “师姐,这用的是一道蛊惑咒和—道魇梦咒融合在一起,咒并不难解,下次我们可以直接施这两道法术试试。” “你能看出来?”孟齐有些惊讶了,“善善如今进步迅速,你可让你师尊教过你阵法?” 宋悯欢:“平日里师尊也指点我,不过他大部分都是教我剑法。” “有空应当去学阵法,”孟齐这么说了—句,他们两个人身形出现在了院子里,窗户是开着的,能够看见君云烬刚从外面回来。 少年把剑规规整整的放在墙壁上,背对着他们在一张画像前双手合十,虔诚地念了几句他们听不懂的话,像是异族的语言,他眼中满是信仰和崇拜之意。 君云烬拜完之后,便坐在床榻边打坐,运转体内灵气。他的—双手腕上的纱布拆掉,只见上面是密密麻麻缝合的黑线。 两只手苍白没有血色,并不像是活人的手。 —道咒文无声的飞进君云烬的眉心,君云烬微微顿了—下,随即双眼闭上,倒在了软榻边。 宋悯欢和孟齐从窗户翻进去,他走到墙角看了—眼,发现上面贴着—张男子画像。 画像应当是类似于神祇画像,纸张泛黄非常陈旧,看上去应当有些年代了。画中间是一名男子,男子身形修长挺拔,银色长发披散在身侧,苍白的指尖握着—根权杖。 男子背后跟着的是一众恶鬼,他行于其中,脸上因为戴着面具看不清脸,但是约莫能够看清他的神情,眼眸微微垂着,神情中是高高在上的仁慈,带着几分虚伪的善意。 引起他注意的,除了男子银白的长发,还有他手腕上的咒文。咒文—看便是拙劣的模仿,并不是真正的咒文。他总觉得有些眼熟,可不就是他在方才他在藏书阁里看过的,姬烨手腕镣铐上同样有的咒文? 他心里—重重疑问浮上来,总觉得自己仿佛抓到了什么线头,顺着—直找下去,—定能够找到真相。 此时这画上的男子还没有穿上有太阳眼纹的衣袍,此时看起来像是斩一众恶鬼的普通神祇。 应当便是鬼界侍君。 孟齐和他也是同样的想法,低声道:“我们现在去他梦里看看,他说不定真的和侍君有关系。” 他们两人一同进了君云烬的梦,面前白茫茫的—片,他们在云雾之中穿行,然后慢慢的视线变得清晰。 天空之上,乌云黑压压的—片,他们已经身在君云烬的记忆中,面前是一片乱葬岗。阴林遮蔽了残余的日光,地上的泥土粘腻而湿滑,像是刚下过了雨,他们面前堆积的尸体被泡的发白。 堆积的尸体看上去都是士兵,盔甲沾满了鲜血,他们有的皮肤已经腐烂,有的断腿残肢。箭羽刺穿他们的身体,长戟上的红缨飘落,空气中都是腐烂的尸体和浸染的血腥味。 宋悯欢注意到不远处有未燃烧完的狼烟,还有倒下的旗帜,看样子这是刚结束战争。士兵们穿着的盔甲看款式很旧,应当是许久之前……最低两千年。 “善善,你过来,”孟齐用长戟挑开其中—具尸体,触感仿佛是真的—样,他从士兵胸口拿出来了—块令牌,上面雕刻着剑与冠冕的花纹。 “这是三千年前……长乐的时代。” 宋悯欢也掀开了其中—名士兵的衣襟,找到了—块同样的令牌,令牌上面刻的有戴着冠冕手持长剑的男子,旁边还有剑与冠冕花纹。 看来这阵法并没有那么容易,还能够还原,想来必定是高阶阵法的—种。 “那时候士兵行军打仗前,会戴着刻着长乐标志的令牌。他们祈求长乐战神给他们庇护,为他们带来战争的胜利。” 宋悯欢摸在令牌上,上面男子的面容是空白的,但是哪怕是刻在令牌上,也能透过浮像感觉到男子的尊贵气质。 这人……仿佛生来便应当如此,受万人敬仰,立于高山之巅,垂怜于世间万物。 阴风刮在脸上,入目之处都是死相惨烈的尸体。他们有的死前还在用自己的身体尝试保护受伤的同伴,有的死时护着胸口,那里有亲人给的信物,还有的至死都在攥着刻着剑与冠冕的令牌。 他们在这战场之上,不过是蝼蚁—般的存在,希望神祇垂怜于他们,让他们能够在无情的刀剑下获得—线生机。 在白日尽头,战歌落幕之时,天际出现了—道人影。 那是一道男子的身影,男子同画像上—般,穿着—身巫祝长袍,银白色的发丝散在身侧,他手里拿着权杖,脸上戴着面具,来到了这受纷乱摧残的战场。 这是宋悯欢第一次见到这般的侍君,他心里有个古怪的猜测浮现出来。 侍君站在战场上,两旁都是堆积的士兵尸体,他俯下.身来,伸出手去探地上士兵的鼻息,似乎在确认他们是否还活着。 他—个一个的去探,血水沾湿他的衣袍,他并不在意。他为战死的士兵擦干净脸颊,用干净的白布为他们盖上伤处,这般尸体看上去便是完整的,他用柳枝水洒在士兵的身上,抚平他们经久不散的怨气。 —个个的去翻找,侍君指尖上布满了沾血的淤泥,在泥泞与众尸首间,有—声低低的呻.吟传出来。 —具具尸体被移到一旁,夕阳西下,露出来底下士兵的脸。士兵脸色苍白,他还在活着,肩膀处中了箭,唇角干涩,极为艰难的发出来求救的声音。 侍君用树叶取了干净的水喂给士兵,他为士兵重新包扎伤口,取了他肩膀处贯穿的长箭,腐肉剜掉,上面撒上药粉之后用布条缠好。 做完了这些,他在士兵旁边放了—些清水和果子,随即起身,起身的那一刻被人拽住了—截衣角。 只是拽住他,士兵几乎费了全部的力气,艰涩的嗓音传来,“你……叫什么名字?” 问他叫什么名字。 侍君手里还拿着柳枝,指甲处都是脏污,衣服上红了—片,都是沾染的污血。 远处夕阳落下最后一丝余晖,他停了下来,面具下的那双眼无悲无喜,清清冷冷的嗓音传过来,他说了两个字。 “侍君。” 侍君只是名号,哪里算得上是名字? 说完这两个字,侍君便走了,他检查了整个战场,只救回来一个活人。风沙迎面吹过来,士兵们身体上都盖上了白布,死相看上去庄重了些许。 最后一抹狼烟燃尽,侍君也消失在战场上。 宋悯欢在一旁看着,侍君所作所为,像是把良善刻在骨子里,这般的人……为何会成为为祸一方的魔头? 他这么想着,问道:“这士兵便是君云烬?” 孟齐:“应当是,这是三千年前的战场,他入我们宗门,却是凡间少年十七八的年纪。” 这疑问他们两个心里都有,于是接下来继续看。侍君消失之后便没有出现过,士兵盯着那一抹背影看了许久,在月色之下坐了—夜。 他本名云烬,此后冠上“君”姓。远离战场之后,他养好了伤,若是有人问他的名字,他便告诉对方,他叫君云烬。 宋悯欢与孟齐—路跟随,见到了许多三千年前的景象。三千年前,不止有人族,还有许多其他的神祇后人族落与鬼界百族。 三族战争不断,长乐为神祇后人,站在人族这—方,他率人族建立了‘月隐’,月隐里是人族和愿意站在人族这—方的神祇后人。 每一族都有自己的旗帜,天冥、地藏,汝泷,赤月,离北……战乱杀伐,处处硝烟弥漫,所经之处,都是血染的风沙城池。 君云烬也未能避免,他为自己信仰的神祇而战,最后死在了战场上。 兴许是他幸运,或者是神祇垂怜于他,他尸体埋葬的地方是一处神祇后人放置圣物的灵窟,他的灵魂在此地经久未散,—直在此地驻留。 —过便是三千年,人间战乱结束,新的盛世更迭变幻,他不知在此地等待了多久,经过千年的风吹日晒雨淋,黄沙掩埋他的尸骨,他成为大漠之上无人问津的—缕孤魂。 沧海桑田,黄沙又变为了泥土,两边是浓重的阴林,直到一名受重伤的少年途径此地,少年失去意识,鲜血浸透他所处的土地。 孤魂占有少年的身体,重新变成人,他成为了那名少年。少年的双手已断,他想办法找了—双死人的手接上。 世道已变,但是任何时代之下,他相信自己的神祇都会心向良善。那人愿意为死去的士兵安顿尸骨,会将掩埋在腐臭尸体下的他救出来,—定还是会心向天下苍生,悲悯于世间万物。 他追寻自己的神祇,于是来到了天下第一仙门。 若是神祇在天有灵,希望垂怜于他,他想尽—份绵薄之力,替神祇守护这盛世人间。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4-2922:28:53~2021-04-3000:56: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进击的金子5瓶;妖狐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99、第 99 章 宋悯欢看完整个回忆,三千年前的景象仿佛在他眼前一直未散去。 他心中久久没有平静下来,这少年当真是一心向道,与诸多入仙门的少年一般,心向守护天下苍生,想为这世间添一束正道之光。 正因为有无数这般的少年,这世间才能够温暖而充满光明。 孟齐也有些感叹,“若人人都能这般,便是真正的盛世。” 可惜入仙门之后,路途舛瞬,很少有人能够坚持下来,也很难保持初心。 “他是不是不知道……如今鬼界的侍君便是当初救他的侍君?” 宋悯欢摇摇头,“想必知道些许,但是不愿意相信。” 他们两个人从君云烬记忆里出来,出来之后宋悯欢便发觉到了,他身上灵力皆失,想必是引灵之梦的副作用。 “我们赶紧出去,他应该快醒了。” 孟齐解了君云烬的睡穴,他们两个人从窗户翻出去,檀木窗合上,两人沿着原路回去。 “藏书阁的钥匙我会想办法还回去,善善,有事给我传音。” 宋悯欢无奈道:“如今灵力用不了,我怕是有心无力。” “应当两日后便会恢复。” 他们两人在院子门口分开,各自回了自己峰里。 宋悯欢回去时,沈映雪并不在院子里,他又去池子里去看红莲,那株受伤的红莲如今又在池子里,花瓣上多了一道伤痕,似乎是在池子里泡着温养。 “你为何总是受伤?” 宋悯欢看着池中的红莲,眼里多了几分心疼,他总觉得这株红莲和那些红莲不太一样,具体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 他伸手碰了碰红莲身上的伤口,一阵温暖的触感传来,红莲似乎在告诉他自己没事,让他不要担心。 “师尊说你受伤了在池子里泡泡就好了,但是伤口这么多,三天两头就会多一道,你是不是和其他红莲打架了?” 宋悯欢这么问了一句,目光落在旁边聚集的一群大大小小的红莲上,那群红莲见到他都会凑过来,想要触碰他的手指。 他语气里有些不高兴,那群红莲花瓣动了动,似乎都很无辜,其中一个有些着急,把其余的红莲挤到一边,那株受伤的红莲又被撞远了。 “它身上有伤,你们怎么能欺负它。” 宋悯欢看到那株受伤的红莲堪堪维持住身体的平衡,看样子可怜兮兮的,他心里仿佛被戳了下,伸手把那株受伤的红莲捧在了手上。 总感觉肯定很疼,它是不是会很难受。 他把红莲捧在手上,雪白的手腕露出来一截,眉目垂着时眼里都是温柔的关心。 少年指尖轻轻触在红莲花瓣上,袖口的莲纹仿佛与这一株红莲重合在一起,秋水眸倒映着池水,细白的指尖抚摸着灼艳的红莲,衬得那张脸愈发柔和明净。 院子里的风吹拂过来,拂着少年鬓边的发丝。宋悯欢轻声道:“我现在没有灵力,没有办法愈合你的伤口,等我过两日恢复了,便过来帮你治伤。” “不知道我的灵力有没有用,师尊说你泡泡便好……可你身上的伤并没有好转。” 宋悯欢站在池子边又陪了一会红莲,他问道:“你知不知道我师尊去哪里了?你们是他的灵识,应当能够感觉到他的存在。” 他对着红莲自言自语。 “师尊若是知道我偷偷去了藏书阁四楼,是不是会罚我……”他这么说了一句,“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他。” 这么说完,他还撑在池子边缘,眼睛猝然传来了疼痛,面前陷入了黑暗之中。耳边嗡嗡作响,有沉重的铁链声碰撞在一起,他脑海里一片眩晕,险些没有维持住身形。 “师尊——”宋悯欢捂住了眼睛,他想起来他如今不能传音,面前什么都看不见了,失重一般的感觉铺天盖地而来。 他指尖向前触碰到了冰冷的池水,池水溅出来些许。他转过了身,什么都看不见的感觉他非常排斥,他踉跄着想要摸索着回殿里。 红莲池到房间有一段距离,没有灵力他察觉不到四周的环境,他碰到了院墙边种的骨刺,指尖顿时缩了一下,感觉到了手指刺刺的疼。 他一路走的很慢,摸到了殿门时,进去踩空,撞上了一边的茶几。上面的茶壶和茶水“嘭”地一声碎裂,滚烫的茶水洒在衣襟上,灼热的温度传来,他疼的脸色瞬间便白了。 没有灵力,他便是普通人,如今又没有眼睛,他便连普通人都不如。 宋悯欢身上被撞的很疼,他蹲下.身来,尝试去把茶壶捡起来,还没有碰到碎片,一双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师尊?” 他的手腕被人握住,灵力温和的浸润他手上,烫伤的地方顿时便不疼了,他被扶着起身。 “我来收拾,你不要乱动。” 沈映雪小心翼翼的将少年指尖上的水渍擦拭干净,他一直握着少年的手,施了一道法术将地面清扫干净。 “跟着我走,”沈映雪牵着人,让人坐在软榻边,“不是说了,看不见时不要乱跑,你喊我一声,我便会过去。” 虽然是责怪的话,语气却过分的温柔。 宋悯欢唇角微抿,他还牵着沈映雪,闻言回道:“当时师尊不在,我很害怕。” “你到底是怕再也看不见,还是担心我会抛下你?” 他虽然看不见,但是能够感觉到沈映雪的目光是落在他身上的,这句话像是戳穿了他内心深处的恐惧,他似乎确实是更害怕后者,于是沉默下来。 “师尊,对不起,”宋悯欢闷闷地开口,“我也不想这样,但是心底还是会下意识的想。” 喜欢的人太优秀,时常便会有抓不住的感觉,毕竟对方并不是非他不可。 他心里把沈映雪放的位置实在是太高,说是相当于神祇也不遑多让,沈映雪便是他的信仰。 “正好,我之前便说有话想同你说,那次在阴魇泉里有人将你神魂带走……”沈映雪指尖摩挲在他脸上,“我其实也很害怕善善离我而去。” “我这里有一道魂契,只要结上魂契,无论你在天涯海角,我都能感应到你的位置。而我作为另一方,会永远臣服于你……我的生死掌握在你的手里,你可愿意与我结契?” “结契?这是结为道侣的意思?”宋悯欢轻声问道。 并不是这般,很少有道侣愿意结魂契,哪怕是道侣,也没有人愿意把性命交到对方手里。 沈映雪并没有说,他回道,“是这般,善善,你可愿意与我结为道侣?” 一字一句落下来,带着无比的珍重。 宋悯欢觉得沈映雪似乎在开玩笑,但是又知晓沈映雪是认真的。他心里跳的快了几分,心里带着几分感动,还有些憧憬,不过理智还是让他清醒了些许。 “师尊,我现在邪咒缠身,你不应当这么快做决定。”宋悯欢笑了起来,“等我解了邪咒……我们再说这事可好?” 男人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停顿了许久,握着他的手腕良久,沉默了好一会,最终低声说了个“好”。 “这是怎么弄的,把自己灵力折腾没了?” “我去了藏书阁四楼,”宋悯欢,“我去窥探了君云烬的梦境,在他梦里见到了三千年前的侍君。” 他把他在君云烬梦境里的所见所闻说了一遍,没有告诉沈映雪是孟齐陪他两个人一起去的。 沈映雪:“孟齐去拿的她爹的钥匙?” 宋悯欢:“……” 男人太过于了解他,他不说对方也能够知道。 “此事交与我和掌门处理,善善,每个人的选择不同,走错一步,失之毫厘,便会差之千里。” 这话公子岚也说过,宋悯欢若有所思起来。 沈映雪离开了一会,回来的时候端了两碗的药汁过来。说是药汁,实际上是鲜血,浓重的血腥味传来,宋悯欢感觉胃里再次翻涌。 “善善,要全部喝完,”沈映雪还特意给他准备了一盒蜜饯,怕他喝的难受,旁边放的还有两杯清水。 宋悯欢也知晓需要全部喝完,这药汁里不但有血腥味,还带着一股极淡的清香,闻起来有些似曾相识……像是那红莲身上的味道。 有什么红莲能够化解邪气?似乎必须是至纯至善之物。 他把两碗药汁喝完了,蜜饯是沈映雪做的,总是给他做的很甜,还都雕刻成了红莲的形状,像是一口便吃掉了一朵红莲花。 眼前一点点的变得清晰,他眼前恢复了光明,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还是因为他刚能看清东西的缘故,总觉得沈映雪的脸色有些苍白。 “师尊,你受伤了?”宋悯欢拧紧了眉,他拽住沈映雪的袖子,似乎想要查探一番。 沈映雪穿着玄色的衣袍,受伤了也看不清楚,闻言面上带着笑意,“我不会受伤,善善不必担心。你方能视物,眼睛可还疼?” “已经不疼了,”宋悯欢摸了摸自己的眉心,总觉得沈映雪情绪有恙,与平时不大相同。 “师尊当真没事?” “没事。” 宋悯欢低声道:“师尊,若是有事不要瞒我,若是你瞒我,我之后一定会生气。” 对面的沈映雪:“……” 少年明明也总是有事不愿意跟他说,虽然是怕他操心,但是归根结底他们两人的性质都是一样的。 沈映雪点点头,“自然,我什么都会告诉善善。” “好,这是师尊自己说的。” 沈映雪“嗯”一声,温声道,“日后再想去藏书阁四楼,跟我说便是,我带你过去,不用让孟齐费劲的去拿她爹的钥匙。她如今应该在参悟崖受罚了。” “当真?”宋悯欢闻言雀跃起来,他总觉得藏书阁四楼里有不少有意思的东西。 反正这两个小孩自己也能混进去,不如他在一边看着,沈映雪这般想着,点了点头。 “师尊真好,”宋悯欢凑过去抱住了沈映雪,没忍住在男人脸上亲了一下,眼里都是笑意。 沈映雪被这么一撞,感觉自己的伤口又要裂开了。他面上笑意险些维持不住,脸色更加苍白,哪怕伤口裂开,手上却还是不肯松开怀里的少年。 作者有话要说:以后是一天一更,没有两更了,每天21点更新。 ———————— 感谢在2021-04-3000:56:34~2021-04-3013:17: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闲10瓶;没有奇遇的一天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00、第 100 章 宋悯欢听闻孟齐在参悟崖受刑,他之后特意过去看了,远远的看见一个人影倒吊在参悟崖上,底下还有许多孟齐的师弟们。 “师姐,你被罚了几日?” 旁边还有其他弟子,有些看起来像是新入门的,倒挂参悟崖还非常的不熟悉,歪歪扭扭的维持着平衡,看起来很艰难。 反观孟齐,已经习以为常,还能一边吃灵果一边跟她师弟们聊天。 “我被罚了二十日,”孟齐语气酸里酸气,“善善,你怎么还好好的,我知道了,是你师尊护着你。” “太不公平了,”孟齐瞅着他道,“善善,我还有一百遍门规要抄,你帮我抄吧。” 其实不止一百遍,她让宋悯欢只帮她抄一百遍,抄多了怕累着她师弟。 宋悯欢答应了,“好,掌门是否责怪你了?” “责怪自然少不了,”孟齐这么说了一句,“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出去,一直待在宗门里也太没有意思了。” 她是想花重锦了,想出去找花重锦。 宋悯欢:“你若是想出去,可以下次在蓝宿师兄带新入门的弟子出去历练时,陪着一起。” 他们两人还在聊着,远处人群之中突然起了骚动,几名少年脸上有惊慌失措的表情,似乎是出了什么事。 “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孟齐手中变出来长戟,长戟挑断了挂在崖边的绳子,她翻身跳下来,把长戟给了她一边的师弟。 “我们去看看。” 他们一同过去,走的近了,见到人群之中的一名弟子慌慌张张,脸色惨白,气还有些没喘过来。 “君云烬……他…他出事了。” 这么一句,宋悯欢蹙紧了眉心,对那名弟子道,“好好说,不要紧张,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道温和的灵力通过弟子的手腕浸润他的脉搏间,弟子逐渐的冷静下来,平缓了心情之后,艰难地开口道:“宋师兄…….我们今日来参悟崖参悟,君云烬一直没有过来,我们几个人商议派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最后是我过去的。” “我到了他院子,院子静悄悄的没声音,我敲了门没人应,于是直接推了门,推开门后发现……地上都是血,他脸色青白,我不敢去摸他还有没有气息,吓得直接出来了。” 接下来他是一路跑过来的,腿如今还在抖。 孟齐也注意到了这小子腿还在抖,她毫不客气地男弟子肩膀上拍了拍,险些把对方拍的站不稳。 “小子,这么怂做什么,你来修仙,日后若是遇到邪祟,这么害怕还怎么杀邪祟。” 弟子嘴唇动了动,低声道:“邪祟与人又不同。” 旁边的弟子也都在议论,神情之中有些意外。宋悯欢想问有没有通知蓝宿师兄,又想起来沈映雪的话,他对孟齐道,“师姐,我们先去看看。” “好,你们留在这该做什么做什么,此事我们会通知长老过来,没出结果之前不许乱传。” 一众弟子应了,宋悯欢和孟齐带着两名弟子去了君云烬的院子。 “这事说不定有内情,我总觉得说不定跟那侍君有关。” 孟齐这么说了一句,“怎么那么巧,我们前两天刚进君云烬的梦,没几天人就出事了。” 他们入君云烬的梦,也不过是三天之前的事。 “君云烬身上有的东西,除了那些记忆……并没有值得动手的地方。” “确实如此,”宋悯欢,“我们快些,希望人没事。” 他们是这样说,心其实都已经有了猜测,对方既然动手,怎么可能会留活口。 院门被打开,他们一同进去,放进入,便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房间门推开,地板上是深色的血迹,君云烬躺在血泊之中,腹部凝了一大团深色,苍白的指尖还攥着一张泛黄的纸张。 纸张浸血,那上面是侍君的画像,可惜画像已经被毁掉,他没能守住自己的神祇。 在他们进来时,外面同样有人过来了,泷华峰的长老与风沂一同进了房间里,风沂碰了碰地上少年的鼻息,然后对他们摇了摇头。 人没了。 “此事不要声张,有人在我们宗门内对弟子下手,这事若是传出去了,弟子之间难免猜忌引起人心动荡。” 风沂:“孟齐,你负责安抚那些弟子,此事交给你处理,对他们说君云烬是灵力反噬受了重伤,不要让他们乱传谣言。” “宋悯欢,你去将此事禀报给你师尊与蓝宿,先去你师尊那里,然后再去蓝宿那里。” 他们两人自然听风沂的命令,宋悯欢应下,他同孟齐兵分两路,路上给沈映雪传了音。 “师尊,你可听闻了君云烬遇害的消息?” 沈映雪“嗯”一声,“已经知晓了,你如今在何处?” “我刚去了君云烬的院子,现在正准备回去,路上顺便通知蓝宿师兄。” “师尊现在去找你,你先不要去找蓝宿。” 宋悯欢听到这么一句,刚出了院子没多远,他原本走的便是小路,不远处多了几道人影。 “善善?”蓝宿领着两名弟子,面上是平常一般的神情,问道,“你如今要去哪儿?” “蓝宿师兄,”宋悯欢左眼皮子跳了跳,他按了按自己的眼睛,把自己胸口处的红莲玉扣放回了衣襟。 “我正要去通知你,君云烬出事了。” 在他把红莲玉扣放进去的时候,旁边一道无形的阵法在他身边蔓延开来,草木无声的陷入静止,阵法将他们数人覆盖在其中。 “哦,出什么事了?”蓝宿嗓音清冷,看着他道,“善善如今是一个人?” 宋悯欢心有些紧张,他对上蓝宿的双眼,发觉平常十分熟悉的大师兄,如今让他也有些看不透。 他面上扯出来温和的笑,“蓝宿师兄问这个做什么,我通知你,难不成还需要有人陪我一起?” “平日里总是有人跟着你,兴许是小庄不在了,总觉得你如今是一个人多一些。” 宋悯欢心想并不是这样,平日里很多时候沈映雪都在偷偷跟着他,沈映雪还以为他不知道,实际上他如今能够模糊的感觉到沈映雪的存在。 他仔细留意着周围的动静,蓝宿今天也有些不对劲,这方才还有风,如今却没有风了,远处的树叶也没有动过,太过于安静了些,安静的像是……他们已经不在原本的地方。 “蓝宿师兄,我们快点过去吧,风沂长老还在等着你。” 蓝宿应了一声,他领着蓝宿往君云烬的院子走。平常不到一柱香的路程,如今却怎么走都仿佛还是在原地,他看着远处的院子,心中已经确定。 他进了阵法,不知道何时进去的,最有可能的便是蓝宿动的手,蓝宿要困住他? 脚步逐渐地慢下来,宋悯欢握紧了手中的长剑。石头还在沉睡中,他未必敌得过蓝宿,不过也并不是不可一试。 在他要继续往前走时,身边环境发生了变化,浓重的邪气四处蔓延,充满怨气的哭诉声在低声呢喃,天空隐隐转为赤色。 “小庄很想你,他每日都会向人打探你的消息。” 清清冷冷的嗓音传来,宋悯欢的身形被定格在原地。他面前依旧是后山的那条小路,光和院落却变得越来越远,周围逐渐被黑暗和迷雾替代,他耳边响起来了沉重的镣铐声。 邪气在他周围缭绕,威压浸透他全身,他全身线条绷紧,心一点点的沉了下去,指尖握紧了长剑。 他身形不能动弹分毫,试着开口道。 “你不是蓝宿师兄……你是谁?” “你如今还在自欺欺人,”银白色的长发飘散,男子的身形出现在他面前,他手中是深色的权杖,兜袍遮住了大半张脸,袖口是太阳眼纹图案。 “他的记忆已经被你们得知,你们似乎很想知道我的名字?” 这个他,说的是君云烬。 侍君清清冷冷的嗓音传来,像是高山之巅的一潭冷泉,悦耳又动听,十分的能蛊惑人心。 宋悯欢看不清侍君的面容,他在侍君面前如同蝼蚁一般,哪怕只是一道分.身,对方的修为也依旧碾压他。不过他也并不是没有进步,以前他连开口都晦涩艰难,如今虽然浑身筋脉还是难受,但是至少勉强能承受侍君的威压,而且能够开口说话了。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这是他最想问的一个问题,为什么选中他,要让他邪咒缠身? 他已经明白,沈映雪说的没错,这个人便是蓝宿,对方伪装成他们宗门里的弟子,在他们宗门里潜伏了许多年。 宋悯欢用力全力攥紧了自己的剑柄,他尝试着凝聚灵力,发觉对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似乎带着些许高高在上的怜悯。 对方看着他,倏然地笑了起来。 “是你……不过是偶然的巧合,你应该觉得幸运,你的好师尊会爱上你,能够让你多活几天。” 这般的语气,加之垂眸看着他的神情,像是把他比作了依靠沈映雪才能活的菟丝花。 “不过,沈映雪也救不了你,哪怕是他用护心莲……也救不了你,你只会牵连他至死。” 侍君说到这,看着面前少年的表情,感觉到了几分愉悦。他手中举着的权杖亮起来一道微光,面前的少年瞬间惨叫出声。 “若是庄离见到你这般,想必会后悔。” 侍君笑起来,他最喜欢玩弄人心,喜欢看见别人因人痛苦的模样。 万千的咒文从宋悯欢眼底爬出来,黑色的咒文密密麻麻,宋悯欢瞬间脸色惨白,他眼睛传来尖锐的疼痛,像是无数根银针戳在他眼上。 他疼得跪在地上,没忍住大叫起来,他捂住自己的眼睛,恍惚间感觉到眼里像是流出来了鲜血。 背后冒出来一层冷汗,耳边什么也听不见了。他失去了听力、嗅觉,视觉,味觉,五感尽失,除了触觉之外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他整个人陷入了黑暗之中,疼痛遍布他全身,黑色的咒文爬满他的眼底,那双灵动的秋水眸一点点的失去生机,变得灰暗如同死水一般。 面是两个鬼文数字“十三”。 好疼……好疼……他能做些什么? 说他会害死沈映雪?那人是他的神祇,他怎么会害死他……他不想成为只能依靠沈映雪的菟丝花,他想保护沈映雪。 纵有这般的决心,如今邪咒缠身,他连自己都救不了。 他能够感受到的只有痛苦,指尖捂着自己的眼睛,他的双目和耳朵都流出来了鲜血,唇角同样的溢出来鲜血,嗓间梗咽的像是有砂纸刮在上面。 疼痛让他整个人在地上蜷缩在一起,冷汗浸透全身,他手腕上冒出来咒文,细白的指尖尝试去够身旁的剑,尝试去凝聚灵力。 凝聚灵力的过程异常痛苦,他感觉到五脏六腑痛如刀绞,筋脉仿佛被银针刺穿,钉着他不让他动分毫。 他会死……所有人都告诉他他会死,只有沈映雪保证会让他活下去,他不甘心就这般成为别人的棋子,不甘心自己的命运被侍君掌控。 他想要活着……他想要永远陪在沈映雪身边。 哪怕不能常伴那人身侧,也希望可以一直看见那人,他想能够时刻仰望属于他的神祇。 宋悯欢眼中流下来两行血泪,他咳嗽着,大口的鲜血吐了出来,雪白的衣襟被鲜血浸透。他握紧了那把灰扑扑的长剑,掌间溢出来了一道白光。 哪怕知天命,也不甘妥协。哪怕前路是无尽深渊,他心中有信仰,会咬牙踏进深渊前行,直至天光大亮。 他要守护的是三界第一人,想要守护对方……自然需要变得比对方更厉害。 若天命难违,便以剑血洗天道。 若沦为棋子,便斩幕后纵棋之人。 若身陷囹圄,便以己身破开束缚的牢笼。 他的道,谓之“守护”,为了守护神祇,他愿意为此承受所有的痛苦,甘愿为了仰望的神祇而披荆斩棘。 作者有话要说:每天困的神志不清,有时候写完会忘记回头看。文里有不合理、大家觉得不合适的地方都可以提,作者确实还存在诸多不足,很欢迎小天使们提意见! —————— 感谢在2021-04-3013:17:45~2021-04-3021:15: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好好看文不好吗10瓶;相思在长安5瓶;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存、牧幕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01、第 101 章 “知晓我的名字,需要付出来很大的代价,你如今给不起,也没有资格。” 这一句话音落了,地上姿态狼狈的少年,缓慢而艰难的动了。他手中握着长剑,全身的灵力凝聚在剑上,灰扑扑的剑猝然爆发出来一阵灵力。 他双眸紧闭,唇角处的鲜血蔓延,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灵力虽然温和,却又带着凛然的气势,摧枯拉朽一般在整道阵法里翻涌。 侍君眼里出现了一些意外,他受这灵力所伤,手中的权杖轰然从中间碎裂,一只手也跟着废了。 那只手掉落在地上,变成了一截极短的木枝,看上去像是木雕小人的胳膊。 宋悯欢使出来那道剑光已经耗费了所有力气,他浑身筋脉传来疼痛,手指脱力,长剑掉落在地上,整个人倒了下去。 在意识消失之前,他恍惚地感受到了熟悉的灵力将他包围,灵力温暖柔和,他脑海里浮现出来沈映雪那张脸,意识逐渐的昏沉。 侍君的身形在空中粉碎,他隔着半空与远处的沈映雪遥遥相望,唇角勾出来一抹笑容,化为飞灰散在了半空中。 地面上掉落断了胳膊的木雕小人,小人的脸对着倒下的少年,面上带着诡异的笑容。 阵法散去,周围恢复了原貌,沈映雪抱起来地上的少年,眼眸垂着,地上的木雕小人轰然碎成齑粉。 …… 地下鬼城里。 朱色的檐牙高啄,天空之上冷月高挂,街道上百鬼横行,最高处的十层坊阁之上,站着一道人影。 少年一身太阳眼纹长袍,兜袍盖住了大半张脸,他手中握着长剑,上面挂着银质剑扣,剑扣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露出来的一截下颌线冷漠,有风吹过来,旁边的骨铃哗啦啦的响。黑夜之中浮现出来一顶凤銮霓裳轿,四只小鬼抬着轿子,凤銮霓裳轿停在了他面前。 红帘飘起,里面伸出来一只男子的手。 一面镜子从轿里扔出来,少年接住了,那凤銮轿里传来白惊堂的声音,“主子给你的礼物。” 少年眼珠一黑一灰,闻言把镜子收下了,凤銮霓裳轿在半空中消失,他手里的镜子亮了起来。 原本冷漠无波无澜的脸上,表情逐渐发生了变化。少年浑身气息阴冷,看清镜中的人在地上痛苦的蜷缩在一起,他指尖绷紧了些许,镜子在他手中四分五裂。 少年身形在原地消失,出现在一座阴森府邸之外。 “我要见他。”少年开了口,嗓音嘶哑,宛如浸了血。 殿外守着牛头马面鬼,里面的侍君银发如瀑,闻言不为所动。墙壁上挂着许多人皮与鬼怪面具,侍君正在桌边听徐晚钦汇报蓝琵琶如今的行踪。 里面不知谁发出来一声笑,太阳眼纹长袍若隐若现,“嗓子都毁了,如今还没学会听话?” 少年开口如今都非常艰难,他上次任务险些被割了舌头,如今嘴巴里缝上了线,每说一句话,嗓间都会有鲜血涌上来。 殿里没有人管他,他站在门口站了不知多久,沉默不语地表示自己的决心,里面传来侍君清清冷冷的嗓音。 “他已是将死之身,当真要见他?” 少年“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他的背脊挺直,如今学会了识时务,若是他这一跪能换来见那人的机会,倒也值得。 他便这么跪了一天一夜,天亮之时,殿里传来侍君的回复。 “无尽泉边,有一只九阶妖兽,名唤御天,你若能把御天的心脏取来,我便给你一次见他的机会。” 侍君话音落了,殿外少年起了身,身形顷刻之间在原地消失。 …… 宋悯欢置身在一片白茫茫的雾里,他一个人不知道走了多久,许久都没有走到尽头。 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自己如今有没有醒来。 身体感觉不到累,他走了太久,一直没能走出去,四周都是白雾茫茫,他于是坐了下来,看了看自己。 身上并不疼,眼睛也还能够看见东西,他这是在梦里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面前浮现出来了一道人影,人影有些眼熟。这人站没站相,坐没坐相,总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身上却又有在战场上浸染出来的沉肃杀气,可不就是公子岚? “石头?”宋悯欢反应过来,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什么时候醒的,我们这是在哪?” 他这一连串的问题,公子岚显现出来身形,回答道:“刚醒没多久,这是在你识海里,你昏迷了,如今没有办法醒过来。” “在侍君阵里你受了重伤,筋脉毁了好几条,若一个月里你没有办法醒过来……” 公子岚话音顿了顿,其中隐晦意思不言而喻。 一个月里没有办法醒来,那么以后也就没有办法醒来了。 “我过来,是来告诉你如何从这里走出去,这里是你的识海,同时也是你心中的‘道’,你需要面对自己的内心,做出正确的选择。” “若你想通了便能出去。” 宋悯欢半晌没回过神来,他开口问道:“师尊如今在守着我?” “没错,”公子岚想到了什么,对他道,“你最好能快点醒来。这已经是第十日,你师尊看起来已经魔怔了,若是你再不醒来,他怕是会拔了护心莲给你。” 护心莲?方才侍君也说过。 他不过是走了一会,外面居然已经过了十日? 宋悯欢想到了那株红莲,有个猜测冒出来,他心里有些难受,问道:“你们所说的是什么意思……护心莲?” “你日日在池子里看到的那株受伤的红莲,便是你师尊。他身上受伤,是因为用自己的血为你做药引,你平日里喝的……都是他的血。” 公子岚虽然沉睡,但是外界发生了什么他都还是知道的。 “他本体是一株生于麓台山至纯至净的红莲,他的血能够压制你身上的邪咒,我原本不想将此事告诉你……但是若你师尊没了护心莲,他会死。” 虽说这一世的沈映雪不过是长乐的转世,与他本身并没有任何关系,但是他到底不忍,不想看到这般的局面。 “你身上的邪咒无法可解,能做的只有拖延时间,他的护心莲也不过是为你延续一些时间罢了。” “何况……你师尊身上本就有旧疾,当初封印无尽深渊,他身上旧伤一直没有完全愈合。” 公子岚表情沉肃,并不像是在开玩笑,对他道:“侍君选你成为他的祭品,迟早还会再找上你,你需要好好想一想之后怎么办。” “再这么下去,你确实会牵连你师尊至死。” 这般的话冷漠无情,但是事实如此。 宋悯欢听得脑海里嗡嗡作响,他盯着面前的白雾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直到公子岚的身形在他面前消失,他都没有察觉。 耳边只剩下公子岚的最后一句“你若是留下来,你师尊不会丢下你不管,下场是他会死。你若是想走,我和凤鸢会跟随你。” 剩下的解释他没有听的太清楚,心里空荡荡的,像是有钝刀磨在他的心口上,疼得让他呼吸有些困难。 他以为……他和沈映雪在一起,会面对的是连累沈映雪,他会成为沈映雪的污点,会因为他沈映雪会收到诋毁。 如今他没有成为沈映雪的污点,沈映雪却会因为他而死……他们两人,到底是难以走到一起。 宋悯欢看着白雾茫茫的前方,心中也有一些空茫,公子岚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是希望他和沈映雪分开,这般对他们两个人都好。 他要离开沈映雪了。 若是他走了,师尊就再也不会受伤,也不会因为他操心,不必再日日守在霖华殿里。 他的师尊,是三界众生敬仰的仙君,那人风光霁月,如今却因为他可能会失去所有光辉,会消陨在莲池之中。 哪怕沈映雪不会那么轻易的死,但是他敢拿沈映雪的命去赌吗? 他想起来红莲身上一道一道的伤口,想起来自己喝过的血腥味难忍的药汁,沈映雪从来不会告诉他自己受伤了,那人只会在养伤的时候都不忘反而安慰他,以红莲的形态哄他开心。 他嫌药汁苦了,沈映雪会给他做蜜饯,甜丝丝的哄着他让他把药汁喝完。他若是难受,沈映雪会在床榻边守着他,通常一守便是一夜。 这般的沈映雪……这么好的沈映雪,让他如何舍得离开? 可他若是不离开,可能以后就再也看不见沈映雪了。 他脑海里浮现出来那人的身影,那人一身玄色莲纹长袍,袖口莲纹摇曳生姿,在梨花树下远远的看着他,面上总是带着温柔的笑意。 眉目如画,总是晃荡进他的心底。 很多时候他都忘记了,最开始只是仰慕,想要能够把这人从深渊里救出来便足够。后来他越来越贪心,想要的越来越多,如今却要把自己的神祇一同拉进深渊。 不可以这般……他不能这么自私。 哪怕再舍不得,他也不能害死沈映雪。 宋悯欢站起了身,他背影变得沉重,像是有无尽的威压落在他肩侧,身形有些不稳,艰难的在白雾里穿行。 …… 床榻边的沈映雪几日几夜未曾合过眼,他守在少年床侧,发现少年的指尖动了动,他表情出现了波澜,握住了少年的手。 “善善?”嗓音比平日里哑了几分,攥紧了少年的指尖。 床榻上的少年脸色苍白,双眸紧闭,并没有醒来,他神情看上去非常痛苦,眼睫垂着,不知到底在识海里发生了什么。 烛光若隐若现,倒映着床榻边的人影,沈映雪方松开手,随即微微一怔。 少年眼角滑落一滴清泪,枕面上沾湿一片。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4-3021:35:55~2021-05-0123:57: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存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世和音、幼稚鬼10瓶;进击的金子2瓶;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旺旺大礼包10瓶;好好看文不好吗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02、第 102 章 让他离开也好,哪怕不在那人身侧,他只要能够远远的看着那人便足够了。 他的道?邪咒缠身、命不久矣,邪祟的祭品,冥冥之中他已经被拖向了深渊。 这条路只能他一个人走,他不能牵连沈映雪。 宋悯欢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兴许他活不了太久,剩下的时间,他也不能和沈映雪待在一起。 没有他,师尊会轻松很多,也会一直好好的,明月本该待在天上,他不应该将对方从神坛上拉下来。 如今他要做的,是将明月归还。 他面前出现了一扇门,门里是光,他站在门前,没有犹豫的走了进去。 眼前的视线一点点清晰,宋悯欢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沈映雪那张脸,对方见到他醒来了,握紧了他的指尖。 “善善,筋脉可还疼?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 宋悯欢摇摇头,他坐起身,实际上耳边还在嗡鸣,眼睛也还是疼的。他忍着疼,问道:“师尊,我睡了几日?” “从你昏迷到现在,一共二十三日。” 居然睡了二十多天?他在识海里感觉仿佛只过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沈映雪这几日都守在他床边,神色看上去比平日里憔悴了些许,指尖握着他的手腕,用灵力去探他的筋脉。 “是师尊不好,那日不应当让你一个人过去。” 当时沈映雪恐怕被阵法拦住了,宋悯欢约莫知晓,他心里微动,面上带着勉强的笑容,“师尊,这般如何能怪你?你不要自责,是我自己的问题,而且我们也并不亏……好歹我们知晓了蓝宿的身份。” 分明是他太弱了,实力差的太远,沈映雪能保护他一次两次,总不能保护他一辈子。 沈映雪凝视着他,眼神中带着些许他之前没有见过的情绪,慢慢松开他的手道:“蓝宿是他的分.身之一,我之前在他身上下的有一道追踪术,虽说已经被他察觉,但是也感应到了他如今所在的位置。” 让他知道了位置……他一定会送给对方一份大礼。 宋悯欢:“掌门那边想必会失望……君云烬那边怎么样了?” “君云烬被侍君杀了,爆体而亡,看起来像是走火入魔所导致。” 也只是看起来像,找厉害一点的长老便能看出来端倪,是有人故意引他走火入魔。 君云烬等了三千年,为了自己心中的信仰而入仙门,如今却被自己的神祇亲手所杀,不知他若得知真相,地下有灵会不会感到不值。 “善善,你不必操心宗门里的事,有我和掌门在,你先把药喝了。” 如今他目能视物,三碗药汁放在他面前,浓稠的鲜血一般的颜色,沾着血腥之气,他如今得知这是沈映雪的血,如何能喝的下去? 可若是他不喝,岂不是会白费沈映雪的苦心? 宋悯欢问道:“为何变成了三碗?” 平常是两碗,这三碗比平日里也更要浓稠一些,放的血恐怕会只多不少。 他看着沈映雪,很明显沈映雪的脸色并不怎么好,比之前要苍白一些,不过面上依旧是带着柔色,把药汁端到他面前。 “师尊害怕你有事,多喝一碗对你不会有坏处,若嫌难喝,一会可以吃蜜饯。” 是对他有坏处,上次沈映雪也是这么说,之后他从喝一碗变成了两碗,意味着沈映雪每次要多放一碗的血。 他注意到了沈映雪袖口处深色的痕迹,并不明显。他心中闷闷的疼,听着沈映雪温柔的嗓音,端着药汁一饮而尽。 整整三碗,这药汁里的血腥味比平日里还要浓重许多倍,恍惚间喝的不是药汁而是鲜血,他唇齿之间都是血腥味。 “方才你在识海里看到了什么,可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事?” 宋悯欢不知沈映雪为何这么问,他摇了摇头,低声道:“没有不高兴,我感觉到师尊在我旁边守着,着急醒来,花了一些时间才出来的。” “师尊这么多日没有休息过了,你累不累?不必担心我了,我已经没事了。” 宋悯欢自己拿了一块蜜饯,他填进了嘴巴里,也拿了一块塞给沈映雪。 “最近这一段时间,你不必再去剑阁了,在殿中我会教你阵法和剑法。” “好啊,”宋悯欢弯着眼,“之前赵长老便说不用我过去了,在殿里也好,那师尊是不是没办法经常出去了,你要一直在殿里陪我。” “我若出去,会带着你一起去。” 沈映雪指尖摸着他鬓边的发丝,眼神专注的看着他,放轻了语气,“不要相信侍君的话,师尊不会让你有事的。” “无论发生什么,师尊都会守在你身边,善善不用害怕。” “我没有害怕,”宋悯欢感觉鼻尖有点酸涩,他知晓沈映雪的承诺都不会食言,想起来公子岚说过的话,心里仿佛被一根尖锐的银针狠戳了一下。 “有师尊在,我什么都不会怕。” 他抱着沈映雪,注意避开了沈映雪的伤口,“我日后就跟在师尊身后,师尊去哪里我去哪里。” “好,”沈映雪又摸摸少年的手腕,隔一段时间便要查探一番少年的脉搏,生怕人又有事。 “师尊可要休息休息?”宋悯欢看了眼窗外,如今还是在夜里,哪怕他们修仙之人不用睡觉,这般不眠不休的守在他床边二十多天,也是极其耗费心力。 “你来陪我一起睡觉,今日什么都不必想了,我没有事,不必再担心我。” 他拽着沈映雪把人拽上了床榻,他凑过去闻闻沈映雪的衣襟,然后立刻向后离远了。 “师尊,你是多少天没有用过洁净术了,身上都臭了,”宋悯欢,“以前师尊身上都是香香的。” 沈映雪闻言眼底柔和起来,他伸手一按,便把人按进了怀里,感受到少年在他怀里挣扎,确确实实的感受到少年还活着,提着的心此时在落下来。 宋悯欢睡了二十多日,有一件事公子岚没有告诉他,他昏迷的这一段时间,没有心跳没有体温,呼吸也没有。 他抱着的男人表面看起来和平时一样,实际上心里已经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宋悯欢是抱着沈映雪睡的,睡的时候怕碰到沈映雪的伤口,他便稍微远离了些许,远离一点点,沈映雪很快就会把他拽回去,抱着他不肯撒手。 他被沈映雪箍着,粗糙的掌心烙在他腰间,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对方抱他像是要把他揉进骨血里。 反复几次,他就懒得挣扎了,由着沈映雪抱他,他闭上眼睛刚睡着,又被沈映雪摸醒。 沈映雪隔一段时间就会摸摸他的手腕,摸摸他的脸,他的鼻息,他的心跳,一摸就会摸好一会,生怕他的心跳和脉搏会消失。 “师尊,你是不是不困,”宋悯欢睁开眼,在夜色中对上沈映雪的双眼。那是一双十分好看的眼睛,眼里都是他,认真专注又温柔。 沈映雪抱着他似乎很开心,“嗯”一声道,“我睡不着。” “你老是摸我,我也睡不着了。”宋悯欢小声抗议。 沈映雪语气听不出来变化,“善善都已经睡二十多天了。” 可是在识海里他一直都没有睡着啊,他现在确实有点困,兴许是跟沈映雪待在一起就会安心许多,他闭上了眼,低声道,“那你摸我不要被我发现了,醒了再给你好好摸。” 沈映雪闻言收回了手:“不摸了。” 这般说着,老实了一会,宋悯欢感觉到自己的脑袋上传来触感,男人又在揉他的脑袋。 像是哄小孩一般的哄他睡觉,轻声喊他“善善”,揉了一会他的脑袋,轻轻地凑过来在他唇上碰了一下。 到了快天亮的时候,宋悯欢睁开了眼,抱着他的沈映雪睡着了。 男人身上带有淡淡的血腥气,脸色苍白带有疲惫之色,唇色也是苍白的。 宋悯欢趴在一边看了好一会,他没敢乱动,害怕自己一动,沈映雪听见动静就会醒。 他用视线描绘着沈映雪的容颜,想要把这张脸牢牢记在心底,这么看了不知道多久,被他盯着的人醒了。 毕竟他走了之后,可能就再也看不见了。 “善善?”沈映雪眼中一片清明,他握着少年的手腕,醒了先确定宋悯欢人没事,之后才从床榻上起来。 “外面如今是几时?” 沈映雪:“已经是巳时。” 宋悯欢墨发散在身侧,他坐在茶几旁,去沈映雪柜子里拿了一条发带出来,月白的丝绸,上面是莲纹图案。 他之前只觉得沈映雪异常喜欢莲花,并不知沈映雪本身便是一株红莲。 “师尊,你帮我束发。” 他把白丝绸放在了桌边,坐在茶几旁等着,顺手拿了两个桌上的点心。 小点心之前也没有,应当是沈映雪这两日做的,他拿起来闻了闻,是梨花的味道,每一个都被做成了莲花的形状,上面还刻的有一个“善”字。 他拿起一块尝了一口,甜丝丝的,梨花的香味在唇齿之间散开,还有淡淡的酒味。 细软的头发被一只冷白修长的手握住,沈映雪站在少年身后,将少年的发丝向后拢在一起。 “师尊,这是你做的?” 沈映雪应一声,“是蜜饯,喝药汁吃的,平日里不要吃太多,会腻。” 宋悯欢不当回事,觉得沈映雪捏的胖胖的莲花很可爱,他拿在手里玩,其实他不怎么喜欢吃这些甜丝丝的点心,小庄喜欢一些。 但是是沈映雪做的,他便莫名喜欢上了。 “师尊以前做过这些吗?” 沈映雪顿了顿道:“没有,都是给你做的。” 少年的墨发束成马尾,月白丝绸绑在上面,有光从檀窗透进来,侧脸线条柔和明媚。 沈映雪垂着眼道:“我以为善善会喜欢,所以学着做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5-0123:58:54~2021-05-0311:47: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岁岁常相见10瓶;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旺旺大礼包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执光2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03、第 103 章 “我确实很喜欢,”宋悯欢摸着上面的‘善’字,“师尊做的很可爱。” 莲花胖乎乎的在他手心,他摸了一会又放回去,混在一堆莲花点心里,分不清他方才拿的是哪个。 他的头发很快便被束好了,月白缎带在身后垂着,墨发扬在身后,他站起身,沈映雪又帮他把腰间的系带扣好。 “这般大的人了,笨手笨脚,系腰带还打死结。” 宋悯欢:“谁说的,我明明会系蝴蝶结,只是系的丑了点。” 他手上摸点心摸的掌心里都是碎渣,他在沈映雪袖口蹭了蹭,又去闻沈映雪的衣襟,带着淡淡的清香,和以前一样好闻。 “公子岚已经醒了,你可要跟他说说话?” 其实他已经知道公子岚醒了,宋悯欢点点头,去看桌子上那把剑,“他如今还在剑里吗?能不能变化出来身形?” 沈映雪:“还在剑里,可以变化出来身形,我们先去院子里。” 他拿着剑随着沈映雪去了院子里,剑放在了茶几上,他看见沈映雪指尖在桌上敲了两下,然后灰扑扑的剑便亮了。 他们两人面前显现出来一道身影,公子岚打了个哈欠,坐在茶几旁,“考虑的怎么样了?” 公子岚看样子是问沈映雪,实际上是在问他。 “通天戟我会帮你拿回来,”沈映雪,“你只需遵守之前答应的承诺。” 公子岚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宋悯欢点点头,轻声道,“我出来的时候已经想明白了。” 他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沈映雪看向他们二人,宋悯欢岔开了话题,问公子岚道:“你如今已经完全恢复了?” “一缕残魂而已,再恢复能好到哪去?”公子岚懒洋洋道,“每天应该可以维持一段时间的身形,你若是每天给我送来一坛美酒,我可以指点你阵法。” “好,”宋悯欢一口答应了,问道,“你的阵法可能超过那侍君?” “他算个屁,”公子岚嗤了一声,然后承认道,“比他差了那么一点,咳,毕竟他当年是不输长乐的天才。” “看样子你似乎很清楚他的身份。” 公子岚看他一眼,神神秘秘道:“不止我知道,他的身份你们都知道,不过从来没人想到,那个人会是他。” “就算不会想到,但是也为人熟知,”公子岚伸了个懒腰,看了眼远处的天空,“你们还有别的事吗?” 宋悯欢:“我在一名弟子里看到过三千年前的侍君,那时候他是帮着人族的,在羌笛与鹤归巳的记忆里,那时你是与侍君撕破脸?” 公子岚点点头,“是他,我跟他打了一架,然后我输了。” 这种明明对方什么都知道却不愿意告诉他的感觉,实在是极其欠揍。 宋悯欢也不着急了,不告诉他他自己也一定能够查出来。 他们两人说话,沈映雪在一边若有所思,对公子岚道:“你现在便教他阵法吧,他更喜欢阵法一些。” “可以啊,小子,我们先从下棋开始学,下棋里有最基础的行云布阵,别看它简单,实际上并不容易。” 公子岚说着,在茶几上变出来一盘棋,他的棋子上都是六卷云纹,棋子分黑白,问他道,“你下过棋没有?” “不怎么会。”宋悯欢摇摇头。 “那便是知道规矩,先过来试试。” 公子岚拍了拍茶几,“输了你就去给我取一坛酒,赢了问我什么都可以告诉你。” 宋悯欢并不怎么抱希望,毕竟他都没有下过棋,肯定不是公子岚的对手。 他看向沈映雪,沈映雪在旁边点点头,他便在公子岚对面坐了下来。 院子中间是一棵梨树,风一吹,梨花飘落的四处都是,茶几上落了几片梨花花瓣,这么一下便是一下午。 他走的慢,对面的公子岚下棋像庄离一般随心所欲,想到哪里便下哪里了,但是其中又暗含门道,堵的他局局输。 这么一下便是一下午,沈映雪坐在他身边看着,并不打断他们二人。一下午的时间,公子岚那边已经赢了好几坛酒了。 直到最后一局他也输了,沈映雪在旁边道:“善善,我同他下一局,你在旁边看着。” 公子岚来了兴趣,“好啊,以前除了长乐和圣君,还没有人下棋能下过我。” “我若赢了,要你所有的酒,顺便换你一个消息,我若输了,酒窖里所有的酒都送给你。” “这是你自己说的,可莫要反悔。”公子岚惦记沈映雪的酒已经惦记了许久。 圣君?这又是谁?古往今来他只听闻过圣君僭越。 宋悯欢把疑问放在了心里,他在旁边看着,觉得沈映雪一定能赢,不知沈映雪若是赢了,会问公子岚什么问题。 棋子落下,沈映雪用黑子,公子岚用白子,他们两人的棋错落分布在一起,看上去毫无章法,但是隐隐又有所不同。 他们下棋的规矩与寻常的规矩也不同,设置的赢起来更容易,同时也意味着更难真正的赢。 宋悯欢在旁边认真的看着,他对比着沈映雪与公子岚的行棋方式,回想起来自己之前下的步骤,似乎稍稍明白了些许。 这两人的行棋方式不同,公子岚是想办法自己赢,而沈映雪是设局不让对方赢。 这般一攻一守,两人下了将近一个时辰,到最后黑子连在了一起,公子岚把手里的棋扔回了棋盅里。 公子岚拿了一块旁边的点心,可惜道:“如今能赢我的名单上又要加半个了。” 为何是半个?此人是长乐的转世,能赢他也是理所应当。 “这么甜,”公子岚咬了一口,把点心整个塞进嘴巴里,倒是也爽快,“想问问题直接问便是。” 就是酒有些可惜了。 “他们都是同一个人?”沈映雪这般开口道。 这么突然的一句,不知道在问的是什么,但是公子岚似乎听明白了沈映雪的意思,笑了起来,“是啊,你与他不是一样的?” “不问善恶,本身便是同一个人,身份的差异,不过是当时的选择不同。” 公子岚到底还是舍不得,拿了一坛桌上的酒,外面缠绕的绳子解开,朱砂盖子掀去,酒香瞬间便溢了出来。 “剩下的都给你,我只要这么一坛。” 远处落日的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天空暗沉,星星缀在上面,像是一条发光发亮的绸缎。 公子岚给宋悯欢和沈映雪都倒了一杯,自己也倒了一杯,他面上似乎有些怀念,院中的风都带了些酒香。 “你与他的不同之处在于,你始终为善,而他最终选择了摒弃善念。” 宋悯欢听不懂公子岚在说什么,不过也稍微明白了一点。他想起来之前在藏书阁见过的鬼王姬烨画像,如果那也是沈映雪……他相信沈映雪那么做也一定是有原因的。 他捧着公子岚给的酒杯,跟公子岚碰了一下,轻抿尝了一口,口味不如上次的酒烈,里面带着杏子的清香,味道也是非常不错的。 “师尊,你尝尝,这个是杏子酒。” 宋悯欢捧着自己的酒杯到沈映雪唇边,他眼睛里带着期待,酒杯边缘碰到沈映雪的唇,沈映雪轻抿了一口。 “确实不错。” 说着,沈映雪又摸摸他的手腕,过了好一会才松开。 月色照下来,他们三个人一同坐在院子里,清风拂来,宋悯欢发觉,公子岚虽说对待沈映雪态度散漫,但是同时有一种怀念和敬重在里面。 这种感觉很矛盾,像是将士对待自己的将军,像是臣子对待君王。 他这时候倒是希望时间过得慢一些,他能够看到沈映雪,能够听见沈映雪的声音,能够尝到杏子酒的味道,能够感受到院子里的晚风。 这个时候,他还在沈映雪身边。 晚上他睡着没多久,人便又醒了,床侧空荡荡的没有人影,石头在桌子上安安静静的躺着。 “你师尊去莲池养伤去了,他伤的有些重,怕你知晓,所以白日里未曾离开过。” 宋悯欢闻言推开了门,他先是在院子里站了一会,然后才到了莲池边。 夜晚深沉如墨,院子角落里有许多萤火虫,萤火虫汇聚在一起散发着幽光,冷风带着凉意,池水之中落了满盈的清冷月光。 在莲池之中,那一株受伤的红莲安安静静的待在池子里。它身上如今又多了几道伤口,整整三道,贯穿整朵花瓣,它看上去比之前虚弱了几分,像是快要枯萎了一般。 旁边的红莲似乎也都受到了它的影响,看上去蔫巴巴的,没有平日里那般活泼灼艳。 宋悯欢伸手去碰那株受伤的红莲,红莲感受到了他指尖的温度,花瓣也跟着动了动。 在他手碰上去的时候,墙壁上那些萤火虫都飞了起来,它们散发的幽光照亮水面,围绕在他周围扑闪着。 “我不喜欢你受伤,”宋悯欢摸着红莲身上的伤口,他轻声说了一句,小心翼翼地捧着红莲。 他指尖触碰上去,细细的用灵力愈合红莲的伤口。刚愈合,伤口很快又裂开,他的治愈术没用。 宋悯欢拧了拧眉,眉目中有些担忧。 红莲花瓣碰着他的指尖,他感觉到了一阵暖流,对方似乎在安慰他,不想让他担心。 “我在这里陪着你,你可以安心的睡。” 平日里都是沈映雪陪着他,他也想守在沈映雪身侧,如今算是给了他机会。 宋悯欢把红莲放回了莲池里,湖水冰凉,他用指尖碰了碰,坐在莲池边,守着那一株红莲。 红莲并没有飘远,而是在少年非常近的地方飘着。它的花瓣上有许多的伤痕,很多道都是最近留下来的,它把受伤的那些花瓣藏起来,用尚且完好无损的花瓣展现给少年。 它想要告诉少年。 ——伤很快就能好,不必担心它。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5-0316:43:00~2021-05-0414:54: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7839835、牧幕10瓶;进击的金子1瓶;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58427705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04、第 104 章 宋悯欢这般守着红莲守了一夜,他在天快亮的时候回到了殿里,在床榻边睡了一会,醒来的时候沈映雪在床榻旁,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 “师尊,今日剑阁有比试,我不必过去了?” 这是他们宗门里每月一次的比试,他若是不过去,他们霖华峰就没有人过去了。 “去吧,今日会很热闹,师尊跟在你身边。” 宋悯欢自己从床榻上起来,他没一会就收拾完了,拿着那把灰扑扑的剑出了霖华峰。 “师尊,蓝宿师兄的事,掌门对一众师兄弟是如何说的?” 沈映雪就在他身后跟着,闻言温声道:“说蓝宿有任务在身,远去了瀛洲,一时半会恐怕不会回来。” 等到时间长了,过了许久之后,再有弟子提起来,他们会说蓝宿殒命于瀛洲。 宋悯欢心里想着不知道孟齐知不知道内情,他到了明镜堂,已经来了许多弟子,他们这一届里的许多弟子他都十分面熟。 四峰里都派了弟子过来,他是一个人回来的,孟齐和沈映雪是知情者。除此之外,对于其他峰里的弟子来问小庄去了哪里,他都会说小庄在外面历练,一时半会回不来。 孟齐选的又是靠后的位置,她身边是她的一群师弟。她师弟们都笑意盈盈的哄着她开心,莲花峰的弟子依旧是一副睡不醒的模样,两边的弟子遇见,总是冷嘲热讽一番。 台上的长老依旧是风沂,恍惚间像是回到了许久之前,那时候明镜堂比试也是这般的热闹,小庄还在,蓝宿也还在。 宋悯欢顺着看过去,如今蓝宿的位置空着,时日一过,早就已经回不去了。 “上次的历练,所有人通过。因为蓝宿去了瀛洲,带新弟子历练的名额空缺,这次赢得前三的弟子需要带新弟子去历练。” “宗门比试,不许打脸,不许恶意伤人,不许下死手,现在开始抽签。” 宋悯欢过去抽了签,在训练场里,挑战他的人并不少。每个人只有三次的挑战机会,他选了一场和孟齐打。 “善善,我如今可未必打的过你,”孟齐手里拿着长戟,龇了龇牙,“一会你下手轻点。” 宋悯欢也笑了起来,“好。” 他们两个人上台,宋悯欢手里拿着灰扑扑的石头,其实他这么打有些作弊了。毕竟石头是公子岚,不过反正平日里他打架公子岚从没有帮过他。 长戟浸出来红莲状的威压,宋悯欢侧身闪开,剑身与戟刃碰撞在一起,发出一声“轰”地嗡鸣声。威压向四周散开,他们两个人身形迅速变幻,刀光剑影交织,速度快的几乎让人看不清。 他们随沈映雪出去历练的最久,接的任务也是最危险的,因此修为提高的也是最快。 底下的一众弟子和传送镜外的长老们都有些惊讶。 “他们两人这修为……如今应当有几重天境?” “孟齐最低五重……那少年,恐怕接近六重。” 宋悯欢和孟齐打,多多少少留了手,怕伤到孟齐,剑光轰然“嘭”地一声挑开长戟,孟齐手里的长戟在空中旋转了一圈,笔直地插在了地上。 “我输了,”孟齐虽然输了,却很高兴,“善善,你进步太快了。” “看来我真是万年老二,本来以为庄离走了我能拿第一的。” 她这么道了一句,拿着自己的长戟道:“不过我输的心服口服,看来回去要好好修炼了。” “师姐,我不过是侥幸占了先机,”宋悯欢有些无语,“你这般说,一会他们都要来挑战我了。” 果不其然,接下来许多弟子都要挑战他,他应战了几回,那些弟子都成了他的手下败将。 比试结果他拿了第一,孟齐第二,第三是孟齐的师弟江意,他们三人要一同带领新入门的弟子去历练。 宋悯欢回到了霖华峰,这么十几日过去,他都在峰里待着,每日同公子岚下棋,他觉得下了这么多天的棋,他对于阵法的理解……并没有什么变化。 每天陪公子岚下棋还输了好多酒,都是沈映雪后面又替他赢回来的。 他下棋下的不太高兴,公子岚和他待了那么久了,对他也不怎么客气,毫不留情的拿剑柄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 力度并不轻,宋悯欢呆呆的摸摸自己的脑门,上面没一会就肿起了大包,一碰就疼。 “这才一二十天,老子当时悟出来可是花了一年的时间,”公子岚似笑非笑,“你心急只会适得其反。” 旁边的沈映雪淡淡的看了眼公子岚,公子岚把剑柄收回去了,提意见道:“小孩不听话就是要揍,宠着肯定会宠歪的。” 宋悯欢:“……” 沈映雪没有说什么,只是在晚上下棋的时候,连赢公子岚三局。公子岚不但一坛酒都没得到,还反而多欠了沈映雪十几坛。 “怎么这么记仇,”公子岚一转眼变成了穷光蛋,看向宋悯欢道:“善善,你肯定不舍得让你师父一坛酒都喝不到吧?” 宋悯欢默默翻了个白眼,想喝酒了就是善善了,平日里使唤他都是叫他“喂”“那谁”“小子”。 他们出发前一天,宋悯欢起了个大早,他起来去院中莲池里看,里面的红莲已经不见了,沈映雪在殿里在帮他收拾行李。 萤火虫们都消失了,晨间起雾,远处山间白雾茫茫一片,院落里有几株山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长出来的。红白相间的山茶开在院墙上,沾染着晨间的朝露。 “很紧张?”沈映雪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问道。 “我还没有带过新弟子,以往这些事并不由我们做,”宋悯欢转过身,其实他心里还有别的事。 他看向茶几上那把灰扑扑的剑,公子岚前一天夜里给他传了音,让他收拾好行李,做好准备。他们这出去之后,估计就不会回来了。 他看着院中的一草一木,看着面前的人,真正要走的时候,心里反而平静下来,那些不舍与难言的情绪全部埋在心底。 “我若是走了,师尊可会想我?” 宋悯欢这般的问,面上依旧带着笑意。他这问题实际上没有意义,因为沈映雪会陪着他一起过去带领新弟子历练,而他想问的是另一重意思。 “嗯,会很想你,”沈映雪眼里是一如既往地温柔,他已不是少年,不会说出来那般“天涯海角我也去找你”的话。他有自己的责任与担当,身在这个位置,意味着他需要考虑许多,并不能任性妄为。 哪怕他想说,到底也是有心无力,他不可能放下宗门与天下苍生不管,而去成全自己的一己私念。 沈映雪何等敏锐之人?这些日子少年总是心不在焉的,总是盯着他看,经常坐在窗边发呆,加上公子岚那边的敷衍态度,他怎会看不出来少年有事瞒着他? 这两个人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加上少年这么问,他已经猜出来了某种可能。 “无论善善做什么选择,我都会支持善善。” 沈映雪垂眸这般说着,面上依旧是温和的神情,仿佛看不出来丝毫的难过与不舍。 这么的一句话,冥冥之中已经给出来了答案。 宋悯欢在原地微怔了一会,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沈映雪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心里仿佛被银针刺了一下,痛意让他变得难以开口。 “我也会想师尊,”宋悯欢轻声道,“平日里都是师尊照顾我,若是我一个人,约莫会很不习惯。” 他们两个人这一天像往常一样,宋悯欢跟着沈映雪练剑,飞雪剑法他只学了一小部分,下午又跟着公子岚下棋。公子岚还撺掇他去偷几坛沈映雪的酒带走。 他拒绝了,在晚上的时候又练了一套剑法,梨花已经落尽,月色洒下来冰凉。 少年身形修长挺拔,手中长剑凌厉。剑刃卷了不少的梨花,都在他身旁散落,月华白袍皎皎落满清辉,指尖若白玉,剑姿宛惊鸿。 待他放下长剑时,细白的指尖抚了抚自己额间的发丝,晚风吹过来带着凉意,他扔了剑回到了殿里。 沈映雪在殿门口站着,看了他不知多久,见他过来,伸手便要接住他。 “师尊——” 宋悯欢上前扑进了沈映雪怀里,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在他扑上去的时候感觉沈映雪的身形似乎略微不稳。 男人指尖将他鬓边的头发抚过去,指尖又落在他脸上,温声道:“如今还练剑,不怕明日起不来?” “明日师尊一定会叫我,有师尊在,就不用怕。” 沈映雪似乎笑了一下,牵着他进殿里,在茶几旁把一碗浓稠的药汁递到他面前。 “师尊,我现在眼睛能够看得见,为何还要喝这个?” 沈映雪在旁边放了一盘的蜜饯,他揉了揉少年的脑袋,“外面和宗门里终究不同,你喝完,应当暂时都不会再受邪咒侵扰,师尊会放心很多。” 这一碗药汁与平时略有不同,虽然是深红色,却没有一点血腥之味,反而带着淡淡的香气,他把药汁一饮而尽。 晚上,沈映雪难得上了床榻,他们两人睡在一起。少年睡着之后,沈映雪亲了亲少年的唇角,用手描绘少年的脸颊,握着少年的手腕握了不知道多久,之后又慢慢松开。 沈映雪在一旁盯着少年的侧脸看了一夜。不知不觉天便亮了,他感觉到嗓间血腥味道堵的难受,指尖捂唇咳嗽了两声,掌间一片粘腻,深红色的血从指缝里滴落。 他垂眸看着,一道白光冒出来,掌间的深红消失不见。 宋悯欢是被沈映雪叫起来的,他的东西沈映雪已经帮他收拾好了,他们两人一起出了霖华峰,外面已经有纸鹤在等着。 下山时他回头看了一眼,苍穹之下山脊若隐若现,云雾渺茫,四周鸟雀飞散,远处几名弟子在低声的交谈。 这次的历练任务很简单,选的地点离宗门也不远,他若是走只有一次机会,便是在途中经过旃蒙城时下去。 “我们在旃蒙城的时候会停一日,善善,可要去城中看看?” 宋悯欢点点头,他跟孟齐聊了一会,拿了几张符给孟齐。他与孟齐说话时,沈映雪就在不远处站着,只有他一个人能看见。 到了旃蒙城,他像往常一般跟沈映雪说了一声,“师尊,我走了。” 他感受到沈映雪似乎一直在看着他,他从纸鹤上跳下来,临走的时候却没有回头。 若是回头了,他怕看那人一眼,便会舍不得离开。 “善善,我听闻城中……”孟齐扭过头来,身边却已经没有了人影,人来人往之中,孟齐手里的点心掉落在了地上。 “善善——” 宋悯欢上了公子岚准备的另一辆马车,他们要先从城里离开。坐上马车之后,他打开了储物袋,发现里面有沈映雪给他装的许多东西。 有很多坛美酒,很多沈映雪自己做的蜜饯,还有沈映雪给他准备的很多名贵药膏和法器符咒。 石头这一路上都很沉默,如今才开了口,“他其实都知道。” 宋悯欢捏着储物袋的手微微一顿,外面的风顺着吹进来,车窗外仿佛还能看见远处孟齐的身影。 “因为你要走……他亲手拔了护心莲,昨晚你喝的那碗药汁……便是他用护心莲熬出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5-0423:05:03~2021-05-0517:50: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肆时10瓶;进击的金子1瓶;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佛系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05、第 105 章 “师尊会死吗?” 沈映雪将护心莲给了他,那人只是表面上装作不在意,实际上心里也非常舍不得他,但是他还是尊重他做的决定,并不干涉他。 那人一向如此,做事如此周到……周到的可以不顾自己的性命。 宋悯欢第一次感觉到有些生气,胸腔处被堵了棉花一般喘不过来气,心脏也是闷闷的疼。他费劲地想要离开沈映雪,就是不想要对方因为他再受伤,结果…… 他微微握紧了剑,看向桌子上的剑,唇角冷冽,“你之前为何不告诉我?” 若是他能早一些来得及拦住沈映雪……说不定便不会发生这般的事。 平日里的温和性子褪去,石头“呵”一声,“他拔都拔了,我再告诉你,你死活不愿意喝,那岂不是白费了他的苦心。” “死倒是不会死……他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但是不死也会折半条命。” 公子岚淡道:“你都已经出来了,再回去也没有必要。就算他用了护心莲,也不过是延缓邪咒发作的时间,顶多一二十年,之后他还要再想办法为你压制邪咒,你对于他,只会是拖累和负担。” “长痛不如短痛,早聚早散也好。” 这番话说的没错,他留下来……只会让沈映雪为他担心、成为沈映雪的负担。 脑海里浮现出来沈映雪温柔的侧脸,他心中情绪难以平静,垂下的眼眸遮掩了其中的情绪。 他看向窗外,马车已经开始行驶了,两边的街巷在眼前迅速划过,孟齐的身影也逐渐消失在人群之中。 “我能为他做些什么?可有办法能治他的伤?” 少年嗓音很轻,带着毅然的决心。 “办法也不是没有,”公子岚,“你现在实力差的太远,等你什么时候能到七重天境,到时候我再告诉你。” “他自己能照顾好自己,你不必担心,没有你在他身边,他要操心的少了不止一星半点。” 公子岚说的太直白,他一向有什么说什么,看着对面的少年垂眸神情黯然的模样,他淡定道:“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要提升实力,同时拥有了天眼和护心莲,你小子倒真是走运。” “对了,忘了告诉你,你师弟给你的天眼,代价是他自己也瞎一只眼,你可知道天眼是他如何取出来的……他需要剜掉自己的一只眼睛。” 宋悯欢闻言指尖慢慢的顿住,他注视着公子岚,沉默了好一会,得知这个消息让他心里更加沉重起来。 “他们两人给我东西,都从来不问我需不需要。” 宋悯欢敛眸笑了一下,“是我太没用了,到头来还要他们来保护我,他们都担心我有事。” 实际上无论是沈映雪还是庄离,他都不需要对方给他什么,对于沈映雪是心疼,对于庄离是无奈。 他从来都不想倚仗别人活下去。 公子岚也看出来了,这放在别人头上是天大的好事,这小子反而感觉为难。 这小子……外柔内刚,实际很好强,并不愿意当只能依靠别人活下去的菟丝花,似乎更愿意做坚韧不拔的凛霜寒梅。 “你会教我阵法?”宋悯欢问道。 公子岚:“我教你阵法,凤鸢教你度化剑法,穆殷可以教你细微的控制灵力和傀儡布阵之术。” 宋悯欢静静的看了公子岚一会,“条件?” 对方可不会平白无故的跟着他,他能给什么? 公子岚懒洋洋道:“条件之前不是谈过了,只需要你到时候去万骨山帮我找回来通天戟。” “你还没有见过凤鸢和穆殷,我们先去找他们。” 马车晃晃悠悠的出了城,远处山林郁郁葱葱,今朝相离,这一别,便是数千个日夜。 …… 一个月过去,孟齐带着新弟子历练回来,她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去霖华峰。 她一路上没有找到人,此事要先通知沈映雪,她心底隐约有预感,恐怕沈映雪已经知道了。 善善去了哪里……这是与沈映雪分开了? 两个人为何分开,是不是沈映雪做了什么对不起善善的事?还是发生了其他她不知晓的事情? 她这般想着,到了霖华峰,在殿外传了一道音。 “师叔,你在不在里面?” 孟齐敲了几下门,门自动开了,她的目光落在窗边人的身上,“师叔。” 窗边的沈映雪在静静坐着,放下来手里的朱笔,他旁边摆着一盘胖乎乎的红莲蜜饯,表情平淡,静静的看着孟齐,在问对方有什么事情。 “善善……善善他走了。” 孟齐问道:”师叔知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她目光落在沈映雪身后,不过是一个月不见,总觉得沈映雪变得与之前不同。以前总是一副温和的模样,如今变得沉乏了许多,像是被抽走了一部分生机。 人还是那个人,但是又不是之前那个沈映雪了。 听到“善善”两个字,沈映雪指尖微微一动,微微有些失神,过了一会才回过神来,回复孟齐道:“他有别的任务,一时半会不会回宗门里。” 这谎言实在是太明显,若真的有任务,他怎么可能会不陪着一起? 孟齐看出来了,她看了一眼沈映雪桌上,发现沈映雪是在画画,那画上的少年她无比熟悉,可不就是她不知下落的师弟? 她心里猜测沈映雪恐怕知道什么,她若是问对方肯定不会告诉她,只能想别的办法再去打听。 “那……师叔能否告诉我,善善他现在是否安全?” 身边有公子岚与凤鸢,应当是安全的。 看见沈映雪轻轻点了点头,孟齐放下心来,告退之后出了霖华殿。 人走了之后,殿里空荡荡的,沈映雪坐在窗边,他拿起了朱笔,笔尖浓墨勾勒出来少年的容颜。画上的少年明朗澄澈,眼里带着柔和的笑意,像是隔着画纸在看着他,轻声地唤他师尊。 沈映雪把一张画画完了,他盯着画看了许久,又看向窗外,那一池红莲依旧盛开,往日里少年此时应当会去莲池边看红莲。 他化成红莲的时候,少年总会忍不住的关注他。虽说认不出来是他,但是还是会下意识的关心他,会小心翼翼地把他捧在掌心里,担忧他的伤势。 在剑阁里的时候,他跟着少年,少年发现了,发现之后也假装不知道,只会时不时的偷偷朝身后看一眼,似乎怕他跟不上。 少年算不上规矩,听课的时候偶尔走神,无聊了会提前溜走,被罚了总会偷偷摸摸的回来,怕被他发现。 练剑的时候起初会很认真,时间久了会困,少年困的时候,哪怕是倒挂在参悟崖上都能睡着。被人叫醒时还呆呆的看着对方,回神需要缓好久。 少年不喜欢吃甜的东西,但是格外喜欢吃他做的蜜饯,兴许因为是他做的。还总是喜欢摸他捏的莲花,摸完不吃又放回点心堆里,把碎渣蹭在他身上。 别人打坐打三个时辰,少年顶多打坐一个时辰,然后又睡着了。少年睡着的时候很规整,歪在枕头里安安静静的,被他摸两下会不爽的睁开眼,让他别摸了,然后继续睡。 少年平日里穿衣服也不规矩,在里面打两个死结,脱衣服的时候直接扯掉,经常把衣服扯坏。别人一身道袍能穿许久,放在少年这里,一个月就要换一身。 他之后帮少年衣襟里缝了一圈线,在上面多勾了两朵莲花,少年并不知情,只是穿的时候惊讶自己手劲变小了。 少年很懂事,有自己的想法,不想牵连他,于是自己走了。 他也一向善解人意,哪怕有自私的想要少年留下来、让对方一辈子陪在他身边,可到最后还是选了放人走。 爱与自由不能兼得,他愿舍弃爱意,收敛自己的私念,给予少年一份自由。 他是麓台山上经年不化的霭霭白雪,少年便是因善意而驻留在此地的飞鸟,鸟儿落在白雪之上留下来痕迹,飞走之后片羽未留下,却在不经意间融化了山间的阳春白雪。 如今鸟儿已经飞走了,留下来的痕迹却在他心中难以消抹。 沈映雪从白日坐到了黑夜,烛光照亮他的脸,他把画收了放置好,一个人坐在床榻边打坐。 以往,倒是不觉得时日这般难熬,他脑海里回忆起来少年那张脸,体内灵气乱了一瞬,他捂唇低低咳嗽,背脊稍弯,掌心里是一片粘稠的深色。 烛光忽闪忽现,他脸色苍白,冷白的指尖顺着滴落一片深色。 …… 宋悯欢坐马车行驶了一个多月,才到了公子岚所说的地方。这里是柔兆城里一处偏僻的村庄,公子岚带着他绕过了村子,到了荒芜的寺庙后面。 寺庙供奉的是凤鸢,如今已经破败。在寺庙后面,有一处算不上屋子的茅草屋,稻草被风吹着飘过来几根,公子岚在门外喊人。 “穆殷,开门。” 说是门,其实就是一块破板子,破板子被人推开,脸上有疤的高大男人出来,在他身后,是一个穿着红色长裙的女子。 穆殷他已经见过,后面那个穿着红色长裙的女子,面貌美艳精致,她额心多出来一只眼睛,并不觉得诡异,面上一副慈悲之相。 虽说两人穿着都很普通,住的也是茅草屋,但是身上散发出来的尊贵气质是寻常人无法比拟的。 女子开了口,嗓音他很熟悉,是他曾经在重光城听过的。 “这是小主子?” 他打量这两人的同时,这两人也在打量他,目光很柔和,像是看孩子一般。 公子岚:“你这么叫也可以,不过他跟长乐可一点关系都没有,就算之前有一点点,现在也没了。” 他从怀里拿出来油纸抱着的东西,扔给了凤鸢,然后拍了拍穆殷的肩膀,“劳烦你照顾她,辛苦了。” 穆殷看着公子岚眼中尽是敬重,谦卑道:“并不劳烦,大人救了我,我很感激,这些都是我应当做的。” “如何没有关系,”凤鸢笑起来温婉动人,看着宋悯欢道:“他身上都是主子身上的气息……能被主子选中的,便是天命之人。”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he!!结局一定he!大家放心,给小天使们比心心(^0^)/ ———————— 感谢在2021-05-0520:02:36~2021-05-0613:56: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访旧半为鬼10瓶;洛水5瓶;进击的金子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06、第 106 章 公子岚唇角微微勾起来,“他身上有主子的气息是因为……” 他说着扫了一眼旁边的宋悯欢,话音顿住了。凤鸢一向最敬重长乐,他还是不说比较好,说了只怕她会更看重这小子。 身上有那人的气息,自然是有两个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是两人做过最亲密的事,还有是服食了沈映雪的护心莲。 宋悯欢若有所思起来,凤鸢的主子,那不是长乐吗?他身上怎么会有长乐的气息……有沈映雪的气息倒是差不多。 难不成……他心里猜测浮现出来,把疑问留在了心底。 “这是穆殷,你在虚境里应当见过的,这是凤鸢,你们二人在地下重光城里也有过交集,”公子岚给他们互相介绍,又对凤鸢和穆殷道,“这位便是我之前同你们说过的,被侍君下了献祭邪咒的少年。他阵法天赋很高,之前是长乐门下的首徒。” 长乐!? 似乎是知道他并不知晓,公子岚此时也不再瞒他,“你师尊是长乐的转世。上古神物害怕他,赤月城里他的令牌上也有显示……他自己应当不清楚,但是我估计他应该也猜到了。” 听公子岚这么说,宋悯欢回想起来,他在踏入赤月城时,那时候在沈映雪的令牌上看到了一个“片”字,实际上并不是“片”,而是长乐的“长”,两个字形有些相像罢了。 “那侍君的身份你们也知晓?” 公子岚点头,“我把穆殷和凤鸢转移到这边,也是有事要拜托你,如今我化形只能化一段时间,并不稳定。凤鸢的一部分尸骨如今还在侍君手里,需要你去把剩余的凤鸢尸骨带回来。” “我们会同你一同前去,但是只能在外面等你。侍君早有准备,在那里针对我们下了禁制。” “真的进去太费时间,也会惊动他,所以我们打算让你过去。” “那地方和侍君的身份有关,你去了,自然便会知晓答案。” 宋悯欢闻言点点头,用凤鸢的剩余尸骨去换侍君的身份,这交易算得上划算。他也没有指望过公子岚能够白告诉他重要的信息。 对方以做交易的形式,他反而更放心一些。 “我们先进去说。” 穆殷冲他点点头,凤鸢面色柔和,他们三人一同跟着公子岚进去。在外面看着像茅草屋,里面却是正常的房间,房间简陋,但是收拾的很整洁。 他们四个人坐在一张茶几上,凤鸢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茶。 公子岚从怀里拿出来了一张地图,地图画的很详细,是整个柔兆城的地图。 “这里在三千年前是侍君的地盘,那时候与夜弦城一样是鬼城,后来我与他打了一架,把他的地盘抢走了,这里之后变回了人族修士的城池。” 公子岚指了指城中边缘的位置,“他在这里有一处地宫,那里有他的人在守着,这里面放的有凤鸢的另一部分尸骨。” 平常这线索若是让他查,他恐怕没个三年五载查不出来。如今有公子岚帮忙,查这些东西完全是轻飘飘的。 “侍君那边如今有很多人,”宋悯欢,“朔州、白惊堂,司徒慎,蓝琵琶,还有他收的义子。” “除了蓝琵琶,其他的都不怎么碍事,”公子岚分析道,“我与凤鸢不是侍君的对手,他和长乐的实力不分上下,剩下几人都不是我们的对手。” 公子岚想了想道:“不过我如今是一缕残魂,发挥不出来全部的实力,凤鸢的另一半尸骨未找全,也受到了限制。我们这边只有你和穆殷。” “凤鸢大人的另一部分尸骨是什么?”宋悯欢略有些好奇。 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之前侍君他们便要复活凤鸢,可凤鸢却在他们这边,会不会他们复活的就是另一部分凤鸢? “另一部分你也见过……那一部分尸骨没有凤鸢的灵识,便是那三眼女鬼。” 公子岚:“你要做的,是把那只三眼女鬼带回来。她如今靠吸食人血维持面貌,本身也有六重修为,抓她会很不容易。” “原本穆殷能随你一同去,但是侍君提防我们,在那里下了限制,死人进不去。” “所以,此行只能你一个人,”公子岚神色郑重,“你师尊现在不在你身边,接下来的路,都要靠你一个人走,我们并不能帮你太多,你可做好了准备?” 他说这番话,不想让少年过分依赖他们,毕竟他们都是三千年前的一方神祇,与他们在一起很容易起惰心。 宋悯欢点头,他眼眸认真,“我一个人也可以。” 他要快速的成长起来,保护他的师尊,到了七重天之后,哪怕再难再险,他也要想办法治好那人身上的旧疾。 公子岚看到了少年眼中的坚定之色,他很欣慰,对宋悯欢道:“我路上还收到了消息,这地宫之中……如今是你师弟在看守,你若和他对上,可舍得下手?” “侍君一向手段残忍,若是他失职放你进去,极有可能会丧命,折磨他的手段数不胜数。可若你被发现,那么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公子岚语气轻描淡写,“当初你师弟与你选了不同的路,你应当能够预料到如今的局面,你与他迟早有一天会对上。” 旁边的凤鸢与穆殷安安静静的听着,凤鸢柔声道:“孩子,不必太为难,我们在此地有一段时间了……你师弟,可是那灰眼珠的少年?” “他之前没有完成任务,险些被割了舌头,如今在那边处境艰难。你若是过去,未必会和他遇上,不必担心。” 宋悯欢握着剑指尖微微绷紧,听到“灰眼珠的少年”感觉有一些陌生,庄离走的时候不告而别,他也没有再收到过庄离的消息。 如今突然得知小庄的处境很不好,尤其是听到那句“险些被割了舌头”,他心里还是情不自禁地便觉得难受。 小庄本来过的便不容易,如今却更不容易,恐怕要吃比之前多十倍的苦,若他和小庄对上,他怎么可能舍得下手? 他垂着眼眸,眉目之中都是显而易见的担忧与不忍。那是他师弟,他已经做了抉择再也不管小庄……可真的听闻了,到底还是难以割舍。 可他也不能把庄离带走,他没有那个实力,公子岚和凤鸢也未必愿意。 都是侍君,还有十二夜之门……早晚有一天,他要亲手毁了这个组织。 “我会想办法进去,”宋悯欢看着桌上的地图,他压下自己内心的情绪,迅速分析道,“最麻烦之处在于那三眼女鬼与我修为不相上下,我在不惊动人的情况下把她带走,几乎不可能。” 公子岚赞许的点头,“没错,此事我们会帮你解决。” 一张深褐色的符咒推到了他面前,公子岚道:“这是凤鸢的度化咒,里面有凤鸢的灵识,只要你把此符贴在三眼女鬼身上,她会自行跟着你出来。” “只要你能把她带出来,剩下的都交给我们,我们会在地宫门口等着你。” “善善,”凤鸢温柔又端庄,看着他道:“你不必太担忧,不要听他说的,此事你先考虑清楚,不愿意去也没关系,我们也会想别的办法。” 宋悯欢对凤鸢的印象很好,他看见凤鸢便想起来之前遇见的三眼女鬼,对比起来三眼女鬼完全是东施效颦。三眼女鬼给他留下来的是心理阴影,再看凤鸢,一言一行都让他觉得非常舒服。 他看一眼旁边的公子岚,淡道:“我愿意去,公子岚大人跟我那么久了,我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他。若是我不去,他怕是之后随时把我扔了都有可能。” 他这话就是在嘲讽公子岚,公子岚是三千年前的神祇没错,也是他的石头。他对石头一直好吃好喝的供着,结果石头半点情分不跟他讲,对他异常公事公办。 公子岚面上似笑非笑,“小子,哪次真的丢下你不管了,平日里不是有你师尊在,哪用得着我多管闲事。” “如今我不是也说了,你去之后好处自然少不了,实话跟你说,没有你我们也不是没有办法能把凤鸢的尸骨抢回来。” “你小子反而是占便宜了,白捡的历练机会,何况能去侍君地宫里闹一番,不应该送他一份大礼?” 宋悯欢才不信公子岚的鬼话,这人是个没心没肺的,只认可有实力的人,没实力的在他那里屁都不算。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这世道本就是弱肉强食,你若强大,别人才会信服于你,若你是累赘,对你只会是施舍的善意。 宋悯欢点点头,“我会想办法送他一份大礼,若我去了,确定便能知道他的身份?” “是啊,”公子岚,“那底下都是他的神像,到时候你不想知道恐怕都难。” “里面的神像都是千年来他的信徒们刻的,在里面你应该也能见到我们,不过我们估计都被雕的很丑,掩盖不住他们侍君的尊贵气质。” 宋悯欢闻言心中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他有点担心小庄,还有些好奇侍君的身份,不知自己能不能完成这次任务。 若是他完不成,公子岚恐怕会对他失望,他若是被对方丢下,接下来想打听到关于沈映雪的事恐怕会很难。 他不要当弱者,从今天起,他便是一个人……他的敌人是赫赫有名的地下神主,也是千年来最棘手的十二夜之门。 他的师尊因为他而拔了护心莲,如今不知身体怎么样,他要保护那人……要想办法治好那人的旧疾。 此后,哪怕他与那人是陌路……只要他能远远的看着便好了。他不会再试图接近那人,不会让那人再因为他而受伤。 他将明月归还,成为甘愿守护明月、为明月而消陨的一捧星光。若有生之年,能为守护明月而死,那么也不负此半生相遇。 作者有话要说:有宝贝问师尊和善善有没有做过,他们早就做过了呀!!不止做过一次,做过很多次,可能因为我写的太隐晦了(毕竟这里是口口文学城)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07、第 107 章 宋悯欢手里拿着公子岚给的地图,按照地图到了上面所标注的地点。他躲在柱子后面,不远处是一座辉煌暗沉的地宫,因为被结界隔绝,天空灰蒙蒙的,地宫入口是两座巨大的神像。 神像雕刻的都是侍君,侍君手执权杖,脚下踏着白骨万千,身后跟着一众恶鬼,气势威严庄重。太阳眼纹图案雕刻其上,恍惚间像是无数只眼睛从深渊缝隙里探出,恶鬼正在窥探一众愚昧的信徒。 宋悯欢耳边传来公子岚的声音。 “我们在这里等着你,你如果得手了传个消息,我和凤鸢会控制住这扇门,到时候为你放行。” “记住不要拖太久,这里邪气深重,你的眼睛受邪气侵染太深,待久了很可能会继续恶化。” 公子岚:“献祭邪咒不是一般邪咒可以比拟,你师尊的护心莲顶多能够防止邪气再继续侵染,已经侵染的……没办法再恢复。” 宋悯欢指尖捏到了面前散的一抹邪气,他自从踏入了这个地方,确实觉得眼睛很不舒服,看东西很模糊。 旁边伸过来一只手,凤鸢施了一道灵力在他眼睛上,“这灵力能够维持四个时辰,善善,你尽量在四个时辰里回来。若是拿不到,我们可以下次再寻机会,不必着急。” 宋悯欢感觉眼皮上暖洋洋的,他眨了眨眼,感觉面前的光线明朗了许多,眼睛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多谢前辈,”宋悯欢真心实意的向凤鸢道谢,随即道,“我现在过去,若我四个时辰里没有回来,你们不必等我。” 哪来的第二次机会?他进去势必会惊动侍君他们,他要做的是在侍君派人来抓他之前想办法带走三眼女鬼逃走。 若是他四个时辰里出不来,恐怕也没有机会再出来。 守在这里的是庄离……他要想办法不连累小庄。 宋悯欢不再耽误时间,他跟着一群鬼兵,在青铜门关上的那一刻,隐匿身形混了进去。 天空阴沉笼罩着整座地宫,宋悯欢踏进来之后,看清了面前的景象,站在原地怔了好一会。 他面前的是一座巍峨宏伟的地下宫殿,白玉为栏鎏金为砌,数根破天长柱撑起来这一方宫殿,柱子上面雕刻的都是侍君神像,神像深入凌云苍穹,仿佛真是神祇从天上来。 银白发丝如瀑散在身后,烛光照亮一片天地。男子戴着兜袍,一身太阳眼纹的长袍,虽看不见他的脸,底下的一众小鬼却都是呈跪拜姿态,他们眼里都是崇拜与敬畏。 权杖雕刻的暗沉华丽,上面带着幽幽的光芒,他背后的宫殿晦暗深重,像是一束光照亮了从天而降照亮了鬼域。 四根柱子上都是侍君,每一根上面雕刻的神像表达的含义都不同,共同之处都是在赞美侍君。 宋悯欢走在白玉桥上,上面雕刻的有太阳眼纹的图案,铜盆里的火把照亮前路,桥底是漆黑浓稠的河流,上面开着许多株深紫色的附骨花。 他跟着一众鬼兵,这几名鬼兵走到了正殿门口,与另一队鬼兵相遇,为首戴着面具的鬼兵开口道:“方才有消息传过来,外面有人混进来了,加强戒备,看到可疑之人不要放过。” “若是碰到徐大人与庄离大人,立刻通知他们二人。” 居然这么快就收到了消息?宋悯欢感觉到有些棘手,徐晚钦和庄离如今守在这边,他不能走庄离那里,要想办法找到徐晚钦。 他悄无声息地踏上屋檐,从上面看着整座地宫的地形,公子岚的地图上没有地宫的地形图,他并不知道三眼女鬼在何处。 需要他自己找三眼女鬼的位置。 宋悯欢低头看着,底下的鬼兵整齐有序分工明确,他们各自守卫着不同的地方,每隔一段时间,会进行交替。 他观察了一会,发现靠近白玉桥的地方有一处隐秘的偏殿,那里的宫殿看上去年代久远,应当是已经废弃的。院墙周围生长了许多荆棘藤蔓,鬼兵巡逻时会靠近那一处院墙。 选在那里动手,如今看来是最合适的。 宋悯欢从院墙上跳下来,在最后一名鬼兵经过的时候,匕首抵住了鬼兵的脖颈,顺带着点了鬼兵的穴,带着鬼兵身形在原地消失。 整个过程不过几瞬之间,鬼兵没来得及发出声音,身形也不能动弹。他放了一道符在鬼兵身上,开口问道:“凤鸢大人如今在什么地方?” 被他抓住的鬼兵生前应当是上吊死的,脖子上有一圈深重的淤痕,脸上是深紫色,一双眼睛向外凸出,直勾勾的瞪着他。 听到他的问题,鬼兵张嘴,一条长舌头掉了出来,艰难地开口道:“凤鸢大人……如今在残垣殿里。” “残垣殿在何处?” “在……在东门那边。” 宋悯欢问清了大致,消抹了鬼兵的记忆,把人又带了回去。 被解了禁制的鬼兵把自己的舌头塞回嘴巴里,在原地站了一会,之后有鬼兵队伍过来,他提着长戟立刻跟上去了。 宋悯欢在原地没走,这里相比正殿来说巡逻的并不森严,他在院子外感受到了一层结界。 殿门上的牌匾上没有字,两边萧瑟静谧,年代太过于久远,朱门上的图案已经看不清,上面锈迹斑斑,并没有上锁。门缝透出来些许,地面上一片深色,似乎是血迹。 不知道这殿中是干什么的,他在这里站这一会,有鬼兵换岗换到这里,有的在低声议论。 “这里面……他还在这里面?” “听闻是和朔州大人又打了一架,朔州大人前几天刚离开,人晕在这里面,一直没人管。” “大人说让见到他才禀报,我们也进不去,不必多管闲事,反正也死不了。” 两名鬼兵低声说完,他们继续守在岗位上。宋悯欢听了两句,打算去东门,在他转身的那一刻,门里传来了清脆的声响,他眼角仿佛扫到了什么东西。 那是一对银色的剑扣。 他身形顿在原地,鬼兵听见动静也没有管,刻薄与冷漠刻在他们脸上,里面的人是死是活都和他们无关。 一墙之隔,宋悯欢犹豫了一瞬,他伸手碰了一下结界。这结界并不难解,他破开结界从院墙翻进去,黑靴踩在了地面上,身形显现了出来。 这偏殿确实荒废了,之前似乎更像一处寺庙。朱色的漆已经掉尽,檀木窗散发出来陈旧腐朽的气息,泥地里混合着凝固的血迹。朱门旁边,院墙阴影下,那里有一道人影。 少年穿着一身太阳眼纹长袍,他身上被鲜血浸透,露出来的一截下颌苍白,指尖还攥着自己的剑,在他的胸口处,那里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伤口草草的被缝上,淋漓的鲜血从少年指尖落下。他一手捂着自己的伤口,另一只手尝试撑着剑起身,费劲的握住剑,很快指尖又落了下来。 宋悯欢在远处看着,他的目光落在少年剑上的一对剑扣上,那是之前他赠给对方的。 他没有想到会这么巧……会在这里碰到庄离,还是受伤的庄离。 想起来凤鸢说的话,他站在原地心里有几分动摇。那些鲜血略微刺目,少年伤口处理的方式太过于粗糙,丝毫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 而且看样子,似乎不止那一处伤,不然不会连灵力都用不了,居然那么久都没有感觉到他的存在。 不过几瞬之间,他心里做了决定。 他在原地变化成方才上吊而死鬼兵的模样,走到了庄离身边。在他快到庄离面前时,一道浓重的杀气散发出来,躺在地上的少年看清了他,开口嗓音晦涩难听。 “谁准你进来的……滚出去。” 宋悯欢大抵明白这里的等级制度,庄离等级很高,但是如今是新人,朔州他们又经常找他麻烦,那些鬼兵和鬼界世族估计并不把他放在眼里。 以他过来,庄离不意外,但是很不希望自己弱势的一面被别人看见。幸亏庄离如今没有了反抗能力,不然估计会直接把他撕碎。 离近了他才看清庄离的脸,那一双眼睛,一只依旧是深邃的黑色,另一只却是没有生机的灰色。 庄离把另一只天眼给了他,于是自己瞎了一只眼。 宋悯欢蹲下.身来,他如今是上吊鬼的面容,那张脸看起来阴森恐怖,他从庄离眼底看到了一片阴沉,还有几分厌恶。 看样子庄离认不出来是他,他反倒放下了心。 他从怀里掏出来银针和药粉,发现对面的少年握紧了手中的剑,浑身气息阴沉可怖,满是浓重的警告之意。 “我不会伤害你,”宋悯欢在庄离的手上写下来这几个字,又轻轻写道,“我是来帮你的。” “帮我?”庄离嗤笑一声,“我不需要,你最好赶紧滚,否则我会把你切成一片一片送给饿死鬼。” 都这么虚弱了还不忘了放狠话,宋悯欢心中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如果他有能力,大概会带小庄走,可这是庄离自己选择的路。 他接下来没有再搭理过庄离,在他用银针戳上庄离伤口的时候,庄离气息紧绷到极致,一道剑光猝然朝他面门破空而来。 宋悯欢侧身避开,仓促间还是没有完全躲过,他的手腕上瞬间多了一道血痕,滚烫的鲜血洒落,血是正常的鲜红色。 这一道剑光,庄离已经用了全部的力气,他脸色惨白,整个人晕了过去。 “早知道把你打晕了,”宋悯欢盯着庄离闭上的眼睛,轻声自言自语道,“不知道你在图什么,蠢货。” 在他没有注意到的地方,装晕的少年指尖轻微的动了动,少年身上的杀气与阴沉暴戾逐渐收敛,眼睫轻轻的颤动一瞬。 宋悯欢把自己的血止住了,他帮庄离重新缝合了伤口,检查了庄离的伤势,发现庄离筋脉里灵力消耗殆尽,内伤也很重。 不知道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的。 他不能留在这里太久,留了两瓶温养筋脉的药给庄离,之后人便从院子之中消失了。 在人走之后,地上的庄离睁开了眼,他垂眸看着掌心处被缠的歪歪扭扭的死结,掌心猝然收紧。 作者有话要说:想要营养液!!卖个萌求营养液(*/v\*) ———— 感谢在2021-05-0622:43:52~2021-05-0723:44: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潋声20瓶;洛水、进击的金子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08、第 108 章 宋悯欢一路去了长舌鬼所说的东门,他很快找到了残垣殿,殿门处守的有几名鬼兵。他躲在柱子后面看了一会,在鬼兵换岗时,混进了殿中。 在他踏入殿门的那一刻,殿门在他身后迅速合上。殿中阴冷森寒,他面前两边火把骤然亮起,不远处是一座巨大的侍君神像。 这尊神像与他见过的都差不太多,却又不太一样。神像看上去似乎雕刻的年代久远,上面许多地方出现了裂纹,侍君是垂着眼的,依旧看不清面容。 若说细微的差异之处,这尊神像雕刻出来的侍君,身上并没有沾染邪气,看起来像是普通神像一般,气质温和而悲悯。 在侍君旁边,还有其他的三尊神像,分别是长乐战神、公子岚,凤鸢。 这是侍君的地宫,自然是更加尊崇侍君,其余三人的神像并没有侍君雕刻的精细,他们三人都像是侍君的陪衬。 看来当初他在地下重光城里见到的戴着兜袍的第四人便是侍君。侍君起初也是随长乐同行的,不知后来发生了何事而选择了与长乐分道扬镳。 宋悯欢没在殿里看到三眼女鬼的影子,他走到了神像前,细细的打量着面前的神像。上面像是落了些许灰尘,他伸手碰了碰,没有碰到灰尘,倒是摸到了什么凹凸不平的东西。 他把上面的一层泥沙灰尘抹掉,底下的字迹露了出来。 :侍君君月奴神像,永奉吾主。 君月奴?这是侍君的名字吗? 宋悯欢注意到一旁的长乐战神同样的位置似乎也有字迹。他下意识的想要伸手抹掉去看个究竟,在这个时候,突然一道阴风刮了过来。 长箭卷着凌厉的杀意破空而来,“嘭”地一声插在他面前的神像,来人对神像半分尊敬之意也无。长乐战神的肩膀被贯穿,上面的浮沉物质散落,有石块松动,掉落数块在地上。 宋悯欢在察觉的那一刻便迅速地避开了,可惜这箭远比他想象中速度要快的多,长箭擦过他的侧脸,他的侧脸顷刻之间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他似有所感的看过去,白惊堂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那张邪恶僧面上带着笑意,“你不会真的以为,这里是你想进来就能进来的地方?” “公子岚他们未免太看得起你了。” 挽月长弓搭起,白惊堂手里的长箭对准了他,指尖绷紧箭弦,再次朝着他的方向射出来一箭。 宋悯欢用剑鞘避开,他一连向后退了数步,长箭带着深重的邪气,威压蔓延过来,箭刃所浸之地,地面向下陷落了一部分。 背后传来凉意,宋悯欢下意识的便扭过了头,他在神像上看见了一抹红影。 三眼女鬼一半脸依旧是皱巴巴的,她额头上的眼睛没有眼白,此时那只眼睛是开着的,三只眼睛正直勾勾的看着他。 宋悯欢这么回过头时,并没有注意,等到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他面前一道白光骤然亮起,整个人已经不在殿中。 他耳边传来了三眼女鬼尖锐的笑声,一声又一声,此时他明白了,他约莫进了三眼女鬼制造出来的幻境里。 面前白雾茫茫,他站在原地没动,眼前的场景逐渐的发生变化,他耳边传来熟悉的温柔嗓音。 “善善。” 沈映雪? 宋悯欢没有应答,另一道清润的少年音替他回答了。 “师尊,我在这里——” 身穿月华莲纹长袍的少年从殿里跑出来,他腰上挂着一把灰扑扑的剑,眼眸里尽是温柔的笑意,往前走了几步便扑进了男人怀里。 “这么着急做什么,束发都没有束好。” 沈映雪垂眸看着另一个“他”,动作轻柔的帮“他”把头发重新束好,牵着他进了霖华殿里。 宋悯欢在旁边看着,不知道三眼女鬼让他入这幻境是什么意思,他思考着如何从这幻境里走出去。 这些都是他跟沈映雪的回忆,他跟着一同进去,从第三人的角度去看,如今便能发现许多平日里注重不到的细节。 比如他在殿里抄赵长老让抄的符咒时,沈映雪在窗边看典籍,看着没一会便要抬起头盯着他看,盯好久才会收回视线。比如沈映雪书里夹着的还有他的小画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画的,把他画的圆乎乎的一整个,双手还是张开要人抱的姿势。 平常他可不会这样,除非喝醉酒了,不然要抱沈映雪直接便上手了,哪里用得着这般看起来软软的像是在不好意思的撒娇。 这是在幻境里,他在沈映雪旁边站着,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沈映雪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隔着半空与他视线相对。 宋悯欢心里一跳,有那么一瞬间都要以为沈映雪确实能看见他。 不可能,这是幻境,都是假的。 沈映雪看了他一会便收回了视线,仿佛刚刚那一眼只是错觉。 他看着自己抄符咒偷懒没有抄完,那些符咒他都会,对他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剩下的他便放着没有抄了。 夜晚他跟着沈映雪练了一套剑,沈映雪总是手把手的教他。他靠在沈映雪怀里,经常不注意就会踩到沈映雪,挽出来的剑花有时候放不准,灵力乱涌,好些都是沈映雪帮他挡了去。 他练剑的时候容易紧张,一紧张便会扯沈映雪的衣服,经常把沈映雪的衣服扯碎。沈映雪衣服撕烂了,夜里还要自己补,他在旁边看着帮不上什么忙,只觉得不好意思。 “师尊,我下次再也不会这样了。” 他这般的认真保证,坐在沈映雪旁边看着沈映雪缝了一会衣服。沈映雪这双手真是太巧了,不但会练剑,还会绣花,还会画画,但是不知为何画地图画的那么潦草。 原先只知道这些,如今又知道了。这双手还会为他缝衣服上的系带,会为他做红莲小点心,会为了压制他的邪咒而给自己放血。 他在旁边看着,看着沈映雪把自己的衣服缝完了,之后又在缝他的衣服。沈映雪把他的道袍系带旁多缝了两圈线,上面也缝成了小朵的莲花。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袍,若有所觉地打开衣襟,平日里没有注意到,上面有几朵精致的莲花。在莲花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沈”字,沈字绣的规整,像是在他身上悄悄留下印记。 沈映雪缝自己的衣服都是随便缝缝,缝他的却非常认真,一针一线的缝。男人平常练剑的手粗糙,摸针看起来有些别扭,不过他生的好,怎么看都是赏心悦目。 那一个“沈”字略微刺眼,宋悯欢感觉心里有些难受。他平日里粗心,并没有发现,也不知道沈映雪是什么时候缝上来的。 烛光映着沈映雪的侧脸,沈映雪坐在他床边守着,耐心的帮他缝好一件件衣服。这么一守便是一夜,到天亮时才把他的衣服都缝完。 在他醒之前,沈映雪去了一趟小厨房,他划开自己的手腕,整整放了两碗的血。手腕上的伤口深而凌厉,放完两碗血,他整个人脸色都变得有些苍白。 刺目的深红凝聚在一起,那道伤口仿佛顺着蔓延进他心里。他伸手想要拦住沈映雪,但是他什么都碰不到,“师尊,住手——” 宋悯欢碰不到人,他在旁边眼睁睁的看着沈映雪手腕上的伤口被道袍遮住,两碗药汁被端着给殿中的“他”喝。 怕他嫌药汁难喝,药汁又腥又浓稠。沈映雪拿了许多红莲状的蜜饯,哄着他把两碗汤汁都喝了。 哪怕是得知真相,到底不如亲眼所见。他面前的沈映雪从来不会喊疼,无论什么时候,对他都极其温柔,将所有耐心与细腻都给了他。 被他缠着碰到伤口,沈映雪也并不在意,依旧温声细语的哄着他,问他眼睛还疼不疼,还有哪里不舒服。 宋悯欢再看一遍自己的回忆,感觉嗓间像是卡了一根长刺,梗咽的他胸口难以呼吸,开口也变得艰难。 他想告诉沈映雪,不要再因为他伤害自己了。 不要这样,他一点也不想看见他受伤。 他身上邪咒无法可解,为他做的一切都不值得。 他在原地站着,听到沈映雪与孟与今谈话,孟与今直言不讳,说他们并不合适,让沈映雪慎重一些,不要被他所迷惑。 “你那徒弟生的貌美,身份却来历不明,他至今可有跟你交代他是从何而来?他身上又有邪咒……你与他不会有什么结果。” “他配不上你。” 听到这句“配不上”,宋悯欢眼中闪过一丝黯淡,原先便觉得配不上,后来又得知了沈映雪的身份。 确实,他们之间,隔着的不只是崎岖沟壑。他与沈映雪,简直是高山之上彩云与沼泽里烂泥的差距。 那人是长乐的转世,生来冠绝三界,集万千美好的事物于一身。 而他邪咒缠身,跟他在一起只会是拖累。 他原先与普通的弟子倒是可以比一比。可与沈映雪放在一起,便是顽石比珠玉,鱼目比凤麟,显而易见的两人并不般配。 可他心里并不甘心,为了配得上沈映雪,他一直都在努力。比起旁人的看法……他更在意的是沈映雪是如何想的。 他在旁边悄然握紧了长剑,目光落在沈映雪身上,心里尚且怀揣着一二分的期待。 “你何时也变得跟世人一般了?”沈映雪嗓音里带了些笑意,温柔笑道,“你说的是霖华仙君,可不是我,若是按沈映雪来说,倒是我沈映雪配不上他。” “只有在他那里,我才是真正的沈映雪,不是长乐、不是鬼王,也不是别的什么。” “我在他眼里便是独一无二的……是世间唯一的存在。”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09、第 109 章 宋悯欢在原地站着久久未动,他看着不远处的男人,心里所有失落被男人温柔的嗓音细细熨烫抚平。 不远处的沈映雪垂着眼,眼里比平日里要温柔些许,语气认真、带着几分珍重,对孟与今道:“善善心性纯良,勇敢无畏,做事认真谨慎且持之以恒。他不与人争抢、常受旁人嗟难,经历风雨飘摇依旧坚定初心。” “他与我们……并不一样,”沈映雪笑了起来,“有时候我倒是觉得,他相比来说,更像是神祇……他是真正的至良至善。” 懂得尽良善并不难得,难得的是一个人在经历诸多磨难之后,还能够保持初心不动摇。 孟与今平淡道:“他如今还没有经历过什么,你怎知他日后不会改变?” “我相信他,”沈映雪,“他的路本身就不好走,中了邪咒之后也不过是害怕我抛弃他,从未有过堕落邪祟之念。千年来,中献祭邪咒的没几个人能守得住仙格……可他守住了。” “他心中坚定,邪咒从来难以蛊惑他。” 宋悯欢听完了这番话,这幻境太像现实了些,这般的话,确实像是沈映雪说的。 他自己从来都不确信自己真的能够做到,可沈映雪相信他,冥冥之中像是给了支撑他的力量。 只要沈映雪相信他,那么他便有了向前的勇气和动力。 他目光落在沈映雪身上难以移开,心里也清楚,必须要先从幻境里出去。不知外面是什么样,如今白惊堂已经发现他,他需要赶紧带三眼女鬼离开这里。 这幻境编织的实在是让人找不出来破绽,宋悯欢尝试着朝沈映雪所在的反方向走,他走了没两步,不得不停下来,鬼打墙一般又绕回来了原地。 他只能在原地站着,面前的场景再次变了,白昼变成了夜晚,他面前是一池红莲,那株受伤的红莲安安静静的在池中躺着。 而另一个“他”守在莲池边,此时还不知道那株红莲便是沈映雪,他好奇的盯着那株红莲,不知道红莲上面怎么又多出来了伤口。 “你为什么总是受伤?师姐说你的晨露能压制邪气,可你受了伤,我便不舍得再向你要什么,”少年在一旁自言自语,“虽说你只是一株红莲……可能因为你是里面最像师尊的红莲。” “我帮你看看伤吧。” 少年托着红莲给红莲治伤,可他的治愈术并没有用,于是又把红莲放了回去,想要去问问沈映雪是怎么回事。 宋悯欢站的位置与另一个自己接近,少年放下红莲朝着他走过来。在他身体被穿过去的那一刻,他感觉面前天旋地转,整个人陷入了黑暗里。 “善善?” 宋悯欢睁开了眼,他面前是沈映雪放大的那一张脸,男人拧着眉,眉目之中都是担忧。 梁柱上是熟悉的霖华殿里的红莲纹,殿中还燃着兰香,他眼睛眨了眨,确实有些看不清东西。有那么一刻,恍惚之中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一只温凉的手放在他的额头上,真实的触感传来,沈映雪语气温和,“善善?是不是眼睛还疼……还是哪里不舒服?” 烛光在一旁晃着,宋悯欢盯着沈映雪的手指看,那上面有几个被针扎出来的伤口,以前他没注意到,此时留意了才发现。 “我没有事,”宋悯欢看看自己的掌心,又看看四周,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回事。方才还是虚境,如今却像真实的一般,他能触摸到实物了。 “师尊,你的手,”宋悯欢握住了沈映雪的手腕,知道面前的沈映雪是假的,他还是没忍住多关心了两句。 “这是怎么弄的?” 沈映雪指尖冒出来白光,上面的细小伤口消失不见,“不小心伤到的,回来的着急了,一时忘了处理。” “师尊下次不用着急回来,我在殿中不会有什么事,”宋悯欢看着面前的沈映雪,抿唇试探问道:“今日我想去剑阁看看,师姐前两日给我传了音。” 他想出霖华殿看看,如今不知道如何破幻境,要想办法找到突破口。 “去剑阁?”沈映雪眼中似乎有些意外,温声道,“善善昨日不是说要去宗门山下去玩,今日改主意了?” 他何时说了?不过能出去是好事,他点点头,对沈映雪道:“那便去山下,我忘记了,多亏了师尊提醒。” 沈映雪没有说什么,他们两个人收拾好,远处飞过来纸鹤,纸鹤飞过凌云苍穹,底下重重山峰林立,宗门逐渐的远了。 他被沈映雪牵着,发丝被吹到身后,风中带着沾湿的气息,触感、气息,一草一木都无比的真实。 三眼女鬼不过是凤鸢的一部分尸骨,若是凤鸢施展幻境……他简直不敢想象。 纸鹤飞到了天雪宗附近的城镇,他和沈映雪从纸鹤上跳下来。这里的城镇靠近天雪宗,在京兆十二州里算是最为太平安逸的地方。 邪祟鲜少出没,常有仙门弟子来此,百姓常展笑颜,他们热情好客,对待仙门里来的弟子,常常会以礼相赠,感激受仙门所庇护。 宋悯欢牵着沈映雪,他们两人化成了普通修士的相貌,有路过的小姑娘朝他们手里塞榴花。 鲜艳的榴花仿佛还带着泥土的气息,宋悯欢接了过来,他看着一群小姑娘眼中的崇敬之意,心里微动,也朝她们笑了一下。 他们仙门里的弟子在仙门里待久了,自然不觉得修士有什么厉害的,可普通的百姓看待修士,便是看待神仙一般。 哪怕修士之中也分良善邪恶之辈,他们还是相信修士大多都为正义之士,会给予他们庇护,为他们守护这一方安宁。 “谢谢。”宋悯欢把榴花收起来,他发现一边的沈映雪在看着他,指尖微动,抬眸看着沈映雪,眼里带着询问。 “善善,”沈映雪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今日有心事?” 幻境之中的沈映雪也是这般敏锐吗? 宋悯欢:“师尊为何会这么问。” “你方才在纸鹤上很不安心,一直在出神,”沈映雪顿了顿道,“可是因为不想出来?我原先以为带你下山,你会开心一些。” “没有,师尊多想了,我哪有什么心事,同师尊在一起我很开心,”宋悯欢按照平日里的他会说的,说了这么一句,冲面前的沈映雪笑起来。 “师尊既然带我出来,可想好了带我去玩什么?” 他牵着沈映雪,听沈映雪道,“这城中如今有鹊桥会,桥上有人舞剑,善善要不要去看看?” “好啊,”宋悯欢看了眼天色,他们出来的早,如今还是白日,在城中街道上走着,来来往往都是行人。 鬓边戴着榴花的少女在卖柳枝,春日柳枝可驱邪,上面写着大吉大利的“长乐”而字,少女娇声道:“长乐战神三千年前用柳枝驱邪,来一枝柳枝挂在门前,邪祟再也不敢进门,辟邪招财入阳……” 三两结伴而行的少年公子面上带着朝气,他们手中拿着折扇,穿着牡丹纹长袍,偶尔偷偷看一眼卖榴花的少女,你推我让的让对方去问那少女的名字。 “你过去,去买她的柳枝,然后问她叫什么。” “这般问了是不是不太好,她会觉得我轻浮,你怎么不去?” “那我们对诗吧,谁输了谁去。” 宋悯欢听到这些,发现那戴着榴花的少女看了一眼旁边的三名少年,眼里带着些许笑意。 他回想起来受伤的庄离,人和人之间到底是不一样的,不知道庄离如今的伤如何了。 城中处处烟火气,宋悯欢原先还能出神,被沈映雪拉着去买了许多小玩意,沈映雪见他对什么好奇,都会直接带着他过去。 有皓月峰那边流传的阵法秘籍、男弟子们喜欢的护腕储物环,手环像是银镯一般,戴着像是异族少年。 宋悯欢对银镯不感兴趣,旁边倒是有一个咒链,整个是黑色的,据说戴在脖子上很方便,能够随时变成武器。 这些小饰品里都有阵法,他随手拿了一个咒链。咒链很宽,在触碰到他身上时,自动分裂,然后变成一个黑色环形颈环锁在他的脖子上,他愣住了,拽了拽,没能把颈环拽掉。 那一截白净的脖颈露在外面,黑色的颈环束缚其上,他指尖碰在上面,摸到了冰凉的质感。 小贩子笑眯眯道:“这东西有灵气认主,看来它很喜欢小公子,小公子要不要买一个?” 宋悯欢差点信了,然后看看旁边的一名弟子也不小心碰到了咒链,跟他一样被颈环给套住了。 “这是什么鬼东西!!?” 他后颈处传来温凉的触感,一声“咔嚓”声,沈映雪把颈环去掉了,放回到那一堆饰品里。 这应当是小贩子想出来的卖东西的手段,宋悯欢心里有点微妙的不爽,他牵着沈映雪走了。两人到了桥边,桥边有店家卖红豆粥。 木制的牌匾上有纂刻的小字:念桥边红药,年年为谁生。 他与沈映雪坐下来,沈映雪要了两碗红豆粥。烛光点亮,店小二面带笑意,送了他们两根红绳。 “喝了红豆粥,以后日日常欢喜,白首不相离。” 红绳是最简单的红绳,粗制滥造,并不精致。沈映雪拿在手里看了好一会,看着他道:“善善,我帮你戴上?” 他能够看出来男人似乎很开心,烛光下沈映雪温柔的注视着他,他说不出来拒绝的话,“嗯”了一声。 手腕上被系上红绳,沈映雪垂眸神色认真,温声道,“红绳免病灾,为祥瑞之兆。善善今日被赠红绳,以后都会平安喜乐。”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5-0915:16:23~2021-05-0922:59: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5842770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10、第 110 章 宋悯欢听的心里微动,看着沈映雪的侧脸,他帮沈映雪把另一根红绳也戴上了。 他不知这红绳是否真的能带来祥瑞之兆,若是真的能,希望沈映雪也能够平安喜乐。 店家没一会把红豆粥上来了,红豆粥香味溢出来,闻着很香甜,吃起来却不腻人。他尝了一口,唇齿之间都是红豆粥的味道,吃了半碗放下来,听沈映雪在他旁边道:“善善,不能浪费。” “吃不完了,”宋悯欢把红豆粥推到了沈映雪面前,让沈映雪把他剩下的一同解决。 沈映雪把他剩下的粥喝完了,眼里带了些许笑意,“红豆都在碗底,你这是喝了一碗没有红豆的红豆粥。” “味道都是一样的。” 他也笑了起来,看着沈映雪把他剩下的粥喝完,心中暖洋洋的。 沈映雪放下两枚金珠在桌上,借店家吉言,他给的便多了。两枚金珠够寻常人家生活一个多月,算是小财,不至于店家因财会招上祸患。 他们出来的时候夜幕方至,天边最后一抹落日的余晖消失。深沉的雾霭蓝色晕染开来,繁星点点缀在月色边缘,洒下来清冷的月光与灯火融在一起。 鹊桥上红丝绸垂下来,火盆里的火星子些许湮没在半空中,有穿着红色长裙的少女在台上跳舞。少女鬓边同样戴着榴花,她身上云纹卷着飞鹤,黄金钗垂着流苏,手中刻着冠冕的长剑婉转剑意逼人,剑姿轻盈蹁跹。 火把忽隐忽现,台下聚集了许多人,许多公子小姐在台下看着舞剑。杨柳树上扎满了红绳,有些是特意从附近城镇赶过来的,河边有许多卖饰品和河灯的商贩。 来来往往的都是人,宋悯欢被沈映雪牵着,有许多小孩子在其中穿行,担心他被撞到,沈映雪在他身边护着他。 他鼻尖前都是沈映雪身上熏出来的兰香,耳边是少年少女的嬉笑声,远处有鼓鸣混合着琴声,还有小贩叫卖的声音。 “小心——” 赤马受惊马蹄向上扬起,人群之中起了纷乱,马蹄似乎踩在了人身上,有女子在尖叫,台下顿时乱了起来。 河灯散落一地,来往的人群都在朝四周拥挤,宋悯欢被挤着和沈映雪走散,他被人踩到了脚,不知哪位女子的朱钗刮到了他的脸,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师尊——” 台上也跟着乱了起来,他顺着看过去,舞剑的少女不知道何时倒了下去,脖颈上一条完整的红线,地上是粘稠的深色血迹。 “死人了!来人啊——” 他没有在人群之中看到沈映雪,不知道如今是什么情况,在他拨开人群逆行要找人时,身旁传来了熟悉的气息。 沈映雪重新牵着他,对他低声道:“这里出了命案,我们不适合再待在这里,先回去,晚些我会派人过来。” 他们两人身形消失在原地,到了原先纸鹤停驻的位置。宋悯欢此时才有空注意脸上的伤口,一摸,摸到了星星点点的血迹,伤口并不深,但是约莫是破相了。 “师尊,方才桥上是怎么回事?” “那少女在台上自刎了,”沈映雪指尖轻轻地碰在他的脸上,白光蕴在他的伤口上,上面的伤口慢慢愈合。 “剑与冠冕,是长乐的标志,兴许她是想要给长乐献祭。” 沈映雪语气平淡,眼底带着些许冷漠,又有些许可惜。 “长乐?”宋悯欢回过头来,他仿佛还能够看到倒下的少女。她鬓边始终戴着榴花,手里的剑掉落在了台上,云纹飞鹤长裙染上了鲜血。 “为何要用这种方式给长乐献祭?”宋悯欢问了出来,心中也有了答案。三千年前的战神,她们心里怀着信仰与憧憬,不知在何处听闻的方式,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献祭自己所信仰的神祇。 可若是稍微清醒一点的,便会明白用生命献祭的方式都是邪神,真正的神祇,并不需要你付出鲜血与生命。 他们本就怜悯世间万物,当你怀着一颗良善之心去信仰他们,他们感受到了,自然会降灵祝予你。 宋悯欢已经知道了沈映雪便是长乐的转世,可三千年前的真相并不了解,而且公子岚也说了,沈映雪原本并不知情。 长乐是长乐,沈映雪是沈映雪,两者哪怕不可分离,却又并不是同一个人。 “一般来说,拿自己的性命去献祭神祇,常人都不会有这般的决心与勇气,他们也明白自己生命的可贵。” 沈映雪:“这般的执念深重,能够轻而易举的舍弃性命,多半是受人蛊惑。” 说是这么说,有些人嘴上这么说别人,自己却不把自己的性命当一回事,总是受伤了也不愿意说。 “确实可贵,”宋悯欢看着沈映雪轻声道,“但是世间有一些比自己的性命更可贵之物。” 有哪些超过生命之重的呢?并不少,有这世间烟火、天下苍生的安危,京兆十二州的安定太平与数朝百姓的兴亡。 盛世之下、山河草木之色,远比他们个人的性命要重的多。 可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别的,比如眼前人。 “师尊的性命在我之上,在我看来比世间万物都要可贵,”宋悯欢道,“所以……无论发生什么,师尊都不要伤害自己。你若是伤害自己,我只会痛苦,会觉得无能为力。” “我宁愿承受这世间最难以忍受的痛苦,也不想……不想看到师尊受伤。” 沈映雪闻言有些怔神,眼眸里倒映着少年的身影,一时没有开口说话,空气都跟着变得寂静起来。 他垂眸看着面前的少年,眼中像是酿着什么情绪,带着些许浅淡的温柔之意。他伸手揉在少年的脑袋上,像是少年记忆里的那般,嗓音温柔。 “善善,师尊都知晓。” 这么说,却没有做出任何不伤害自己的承诺,他心里也是同样的,把少年的性命看的更重一些。 “你的人生还会很长,之后师尊都会陪着你走下去。不必担心,师尊不会有事。” “我们先回去,今日累不累?”沈映雪没有再提此事,温柔的揉了揉少年。 宋悯欢摇了摇头,他看着沈映雪玄色的道袍,瞥见了对方手腕处的一道深色痕迹,那是用刀刃划出来的。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视线,沈映雪身形顿了顿,轻笑道:“是不是有人同你说了什么,善善今天一整天都不太对劲。” 因为他根本不是这里的人,这里都是假的,沈映雪也是假的,他还没有走出去。 宋悯欢心里这般想着,看着面前沈映雪的脸,却又说不出口。他应该如何从这幻境里出去? 他心中有些迷茫,这里的一切都太真实了,若是他在这里待久了,他恐怕会陷在幻境里再也出不去。 纸鹤一路飞到天雪宗,在霖华峰停下来,下来的时候是沈映雪先下来的。 沈映雪站在地面上,侧过身来,对他道,“上来,师尊背你回去。” “我自己能走,”宋悯欢这么说,看着沈映雪的侧面线条,鬼使神差的伸出了手,他环住了沈映雪的脖颈。 沈映雪背着他踏进了竹林里,月光透过竹叶缝隙洒下来,风吹着飒飒的作响。 “我还未曾背过人,平日里善善看起来瘦,背着倒是挺沉。” 宋悯欢能够看见沈映雪的一截下颌,男人若是不笑的时候,唇角线条偏冷冽,看上去淡然又冷漠,浑身散发着不可接近的气息。 他伸手摸了摸沈映雪的唇角,“嗯”了一声道:“确实沉,师尊也可以放我下来,让我自己走。” “现在都不舍得让我走路了,以后我做什么,师尊岂不是都要操心。” 其实沈映雪确实操心他操心的不少,他一个人去剑阁,沈映雪都不放心,会跟着他送他过去,在剑阁里隐匿身形看他练剑。 还以为他不知道,实际上他早就发现了。 沈映雪笑了一声,“我喜欢操心你,你若是事事都愿意麻烦我,我会更开心一些。” “人家都怕麻烦,”宋悯欢,“师尊是个傻子。” 他们两人这般你一言我一语的到了霖华殿,平日里漫长的路程变得很快,宋悯欢自己从沈映雪背上跳下来了。 他路过红莲池看了一眼,然后回到了殿里,捏了一道洁净术之后坐在床榻边开始思考。 沈映雪在他身后进了殿里,那把云山剑放在墙壁上,桌上放着几个小纸鹤,沈映雪施了灵力在上面,纸鹤扑闪了两下翅膀飞走了。 察觉到他的视线,沈映雪抬起头来,目光落在他身上,带了些温柔的笑意。 “看我做什么?剑阁里的阵法抄完了?” 沈映雪说着到了他身边,不知从哪里拿了一瓶伤药,药膏在指尖涂在他脸上,温凉的触感传来,他摇了摇头。 “还没有抄完,明日再抄也来得及。” 他抬眸看着沈映雪,两人离得很近,他的唇畔被沈映雪碰了一下,沈映雪指尖描绘着他的脸。 “累了的话早些休息,山下我已经通知了人过去,他们会过去一趟。” “好,”宋悯欢应了一声,不知想到了什么,他拽住了沈映雪的手。 “师尊,有没有一种幻境,进去之后感觉非常真实,四处都找不到破绽,里面的人也和现实中的一样,感觉像是另一个真实的世界一般,可是却又清楚它是假的……这般的幻境,应当如何破呢?” “你所说的……像是心魔之阵,”沈映雪目光温柔,注视着他道:“里面有你的心魔,只要你亲手把他杀了……自然能够走出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11、第 111 章 他的心魔?那自然是面前的沈映雪。 宋悯欢微怔了一瞬,他以为的心魔会是蛊惑人的邪念,从未想过心魔……也会这般的温柔,像是真实的沈映雪一般。 确实如此,沈映雪待他如故,他有那么一刻,倒是更想永远沉浸在幻境里不想出去。 至少……目前他还没有跟沈映雪分开。 可这是懦弱者安逸的想法,他不能如此。 他脸上的怔忡神情太过于明显,沈映雪关心他道:“怎么了,善善可是听谁说了心魔?” “你心中没有邪念,通常来说不容易产生心魔,但也并不是没有可能,要是有,心魔应当也是我。” 沈映雪说着轻轻笑起来,“善善到时候怕是不舍得杀我。” 确实舍不得。 宋悯欢看着面前的沈映雪,他袖中便有匕首,指尖变得僵硬起来。让他拿起匕首对准面前的男人,他心里并不愿意。 他耳边响起一声嗤笑声,公子岚冷漠道:“你如果不把他杀了,很快就会融为这幻境里的一部分再也出不来。” “这般的心软……日后难以成事。” 宋悯欢唇角抿在一起,问道:“没有别的办法了?” “有啊,或者你把幻境里的自己杀了,这样你也会醒过来,是生是死就不知道了。” 听出来公子岚话音里的嘲讽,宋悯欢垂着眼,袖中的匕首变得沉重起来。 他面前的沈映雪还在关心他,轻声问道:“善善,你有心事可以同我说,师尊想帮你。” 宋悯欢艰难地开口问道:“师尊,若我有了心魔,当如何?” “若我是你的心魔,你应当不必太为难,”沈映雪温柔地抚了抚他鬓边的头发,“不用想那么多,到时候你自然会有答案。” “先休息,眼睛还疼不疼?” 沈映雪这么一说,他的眼睛确实开始疼起来,不知是受幻境影响还是凤鸢的法术已经失灵了。 他眼前陷入了熟悉的黑暗之中,什么都看不见,耳边传来沉重的铁链嗡鸣声,沈映雪的温柔嗓音回荡在他耳边。 “善善?” 沈映雪声音消失了一会,没一会房间里传来了动静,一碗浓稠的药汁碰到了他唇边。 “先把药喝了,”沈映雪,“药喝了便不会再疼。” 宋悯欢脸颊微微别过去些许,不太想喝药汁,听着沈映雪在旁边哄他,他心中梗的难受,开口道:“师尊,这邪咒本就无法可解,不必再浪费时间。” 他这般说,沈映雪指尖顿了顿,温声道:“那我们再喝这一回,药汁已经熬了,善善先喝完。” 用沈映雪的血熬出来的,那碗药汁在他面前放了许久,他不喝,沈映雪就一直端着。 宋悯欢拗不过沈映雪,他把药汁喝完了,眼前逐渐的恢复了清明,发现沈映雪的脸色变得苍白。 “今日不用打坐,你睡吧,师尊守着你。” 宋悯欢躺在床榻上,他这么睁眼描绘着沈映雪的容颜,没一会闭上眼,手中握着那把匕首。 他熬到了后半夜,中途沈映雪探了他的识海,似乎依旧担心他,确定他没事之后,在他身边躺下来了。 黑暗之中,男人的目光落在他脸上,温柔之中带着珍重,他等了不知多久,才等到沈映雪睡着。 匕首上雕刻着牡丹花纹,银刃对准了男人的脖颈。他动作很轻,但是根据沈映雪的修为,沈映雪不可能察觉不到他醒了。 男人没有动静,安静的躺在那里,仿佛在给他杀他的机会。 宋悯欢有一刻恍惚,心魔真的有这般的……这般的纵他吗?会这般的任他抉择? 他在旁边盯着沈映雪的侧脸看了好一会,匕首一直没有落下去。房间里非常安静,男人睡着的时候姿势非常规矩,闭着眼脸色苍白,像是一尊冷玉雕的神像。 窗户在开着,能够看见外面的一池红莲。天边马上就要亮了,他最终还是收回了匕首,假装无事发生,躺在床榻上睁眼到了天亮。 早上时,沈映雪像是不知道夜里发生了什么,提前起来了一个时辰,替他把剩下的阵法抄完了,还为他做了一些小点心。 “善善,今日还要不要去剑阁?” 他坐在桌边看着热乎乎的小点心,摇了摇头,沉思着要如何出这幻境。 公子岚既然能给他传音……石头本身就是他的剑,会不会其实一直都在他身边的。 不过一直都没有出声,看他快出不来了才提醒他一句。 “那可要跟我一起去酿酒?”沈映雪看了眼院子外的梨树,“你上回在花重锦那里喝的梨花酿,师尊可以教你,埋在梨树下,明年再取出来。” 宋悯欢闻言来了些许兴趣,他应了一声,随着沈映雪一同去了院子里。 他们院中的这棵梨树落了许多梨花,沈映雪从茶几下面拿过来竹筐,递给了他一个。 “善善,你去上面摘一些梨花下来。” 宋悯欢接了竹筐,他轻轻一跃,跳到了梨树枝桠上,鼻尖前都是淡淡的梨花香,两边是一片雪白。 他耳边再次响起公子岚的声音,“你还有一日的时间,再不动手以后也不会再有机会动手了。” 捏着竹筐的指尖微动,他“嗯”一声,“我知道了。” 宋悯欢摘了一枝梨花放进篮子里,他眼角扫到树下的身影。 梨树之下,沈映雪在茶几旁似乎在搓酒酿,他们这边的酒酿是圆子一般的面团,只要和清水放在一起,时间久了就会化开成为酒。 那一双冷白的手把酒酿搓成拇指大小,沈映雪垂眸神情认真,旁边放的有好几个酒坛,朱砂上面写的都是一个“善”字。 “师尊,酒坛上为何要写我的名字?” 沈映雪把搓好的酒酿放在一边,闻言温声道,“意思是善善的酒,别人不许动。” 他在梨树枝间看到了沈映雪脸上的浅笑,指尖动了动,手里拽着一枝梨花下来,没一会就把竹筐摘满了。 满满的一筐梨花,都是他挑过的比较好的,上面被他用清水淋了一道,看上去水灵灵的。 “这些要如何酿?” 沈映雪手边还有另一个竹筐,他拿了一枝梨花,把上面的梨花都轻轻地摘掉,“像这般,根茎去了,把它们都取下来。” 他学着沈映雪把梨花的根茎去掉,小花瓣扔进篮子里,问道:“师尊,为何不直接用法术?” “手摘的酿着会好喝一些,”沈映雪回复道,“若是用法术,就会失去了一些味道。” “还有这种说法,”宋悯欢有些惊讶,他很相信沈映雪的话,闻言问道,“同样是把梨花摘下来,还有其中的分明不成?” “一件事,认真去做,和随便的做,得到的结果是不一样的,”沈映雪指尖把梨花轻轻扯掉,嗓音温柔,“世间的回馈都是相对的,你付出的心力越多,同样得到的也就越多。” 用法术可以轻易的把这些梨花全部都去茎摘了,过程非常的容易,可付出的少,得到的也会少。 宋悯欢若有所思起来,平常人怕是很难想到这一点,只有对待世间万物都非常珍重的人……才会这么想。 他慢慢的摘着梨花,这般确实麻烦许多,他累的时候抬头看看沈映雪的侧脸,便会觉得又恢复了力气。 他们两人一起把梨花都摘完了,梨花放进篮子里,沈映雪拿着去池水里洗干净,然后教他如何放置进酒坛里。 “在底下先铺一层梨花,铺一层之后放一颗酒酿。这般铺三层,然后放进一半的清水,最上面再撒一层梨花,若你喜欢喝烈一些的,可以多放两颗酒酿。” 沈映雪捏了许多酒酿,他把梨花铺在酒坛底下,然后放了一颗酒酿,“若是想喝甜一些的,可以加一些蜜饯在里面。” 他学着沈映雪的动作,没一会做好了一坛。他们两人一起把酒坛封上,上面覆盖了一层朱砂纸,外面用麻绳捆住。 “师尊,这酒要埋在梨树下?” 沈映雪目光落在他脸上,停留了一会,“嗯”一声,轻声道,“酒需放置在阴凉处,梨树下更为合适。” 一共做了十几坛,他与沈映雪一同把酒埋在了梨树下,手上糊的脏兮兮的,但是他很开心。 他面上带了些笑意,手背擦了一下额头,旁边的沈映雪用指尖抹了一下他的鼻尖。 “很开心?” 宋悯欢睁着一双秋水眸,看着底下埋着的酒,低声道,“如果一直都能这般就好了。” “善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沈映雪笑起来,“去洗洗脸吧。” 宋悯欢起了身,他衣袍上也沾了泥泞,到了红莲池边,里面的池水倒映着他的脸。冰冷的池水拂在脸上,有风吹过来,几片梨花花瓣落下,池水轻轻的晃荡。 院子里十分的安静,他看着池水上的红莲,四周仿佛都跟着静止了。梨花飘落在半空中不再落下,池水宛如死水,红莲静静的漂浮在上面。 他若有所觉的转过来身,梨树下的沈映雪一身玄色莲纹长袍,面上依旧温柔,他的身形却一点点的变得透明。 这一角霖华殿都开始消散,原本的天光大亮转为白雾茫茫的虚无,远处的沈映雪身形越来越渺小。 人明明在他面前,却又像是隔着鸿沟万里。 “师尊——” 宋悯欢心里紧张起来,他伸手想要去触碰沈映雪,想要去触碰那一角玄色道袍,嗓间艰难的发出来声音,试图挽留那道人影。 他这么向前,像是打破了一道无形的结界,指尖碰到了男人的衣角,撞进了沈映雪怀里。 男人的身形慢慢消散,轻柔的抚摸他的发丝,嗓音温柔,指尖也跟着化为了一片虚无。 语气之中似是叹息、像是在呢喃。 “善善……你该离开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12、第 112 章 如果心魔是他……应当不会太担心。 宋悯欢在那一刻心里有了答案,他眼睁睁的看着沈映雪的身形同幻境一并消散,嗓间发不出来声音,眼前光影模糊一片。 哪有什么答案……不过是那人之前以防万一便在他识海里放了一道分神。 那人不愿意让他为难,宁愿自己用分神了结自己,不忍让他动手,也不让他伤害自己。 宋悯欢脑海里仿佛还映着沈映雪的那张脸,他面前一道白光骤亮,转眼回到了现实之中。 依旧是侍君的地宫,三眼女鬼还在看着他,远处白惊堂的长箭已经射过来,直直的即将贯穿他的心口。 他的情绪尚且低落,但是敏锐的察觉到了危险,手中握着剑迅速地避开,一截墨发被箭上的威压削断,他在躲避的瞬间,扔了一道符在三眼女鬼身上。 符纸还没有落在三眼女鬼身上,三眼女鬼迅速地避开,那一道符无声的在空中消散。 宋悯欢猜测自己大概跑不掉了,他不是白惊堂的对手,长箭一道道的落在他身边。他分毫不客气的把侍君的神像推倒在地上,用来挡箭。 他脑海里传来公子岚的声音,“符已经扔上去了?” 宋悯欢摇摇头,他没办法近三眼女鬼的神,听到公子岚对他道:“把符放在凤鸢的神像上。” 他不懂为何这般,但是跟着随手把符贴在了凤鸢神像上,地上的侍君神像轰然碎裂,远处的白惊堂似笑非笑。 “你是第一个敢这么对侍君神像的,”白惊堂看了眼地上碎裂的石像,“小子,你知不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 宋悯欢被一道无形的威压钉在了原地,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此时才注意到,在他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地上的箭羽悄然连成了一道阵法。 黑色的咒文从箭羽里蔓延出来,地面上的光从缝隙之处汇聚在一起,无尽的威压压在他肩膀上,令他无法动弹半分。 他耳边传来了公子岚懒洋洋的嗤笑声,“蠢货,一点警戒心都没有。” 宋悯欢听到公子岚这么说他,唇角抿成了一条直线。他身上很快被黑色的咒文缠绕,白惊堂抓他完全是不费吹灰之力。 “原本还想着怎么抓你,结果你自己送上门来,”白惊堂手里变出来了一条铁链,铁链束缚在他的手腕和脚踝上,拽着他出了残垣殿。 三眼女鬼在后面看着这一切,她用爪子扔了一张人皮,在地上侍君的神像上踩了一脚,重新跳到了神像凤鸢的肩膀上。 刚跳上去,她恍惚摸到了了什么东西,盯着自己的手看了看,又什么都没有看到。她没有发现什么,于是继续蹲在石像上。 宋悯欢:“你不是说这里有禁制你们进不来吗?” 他看了眼自己腰处的剑,不知道公子岚在不在里面。 “我能进来,但是并不能化形,约等于进不来,”公子岚在他耳边道,“你现在被抓住了,记得在三个时辰里逃出来。不然凤鸢的法术失效,此处邪气会侵染你的眼睛。” “这般说,以后邪气深重的地方我都不能去了。” 公子岚:“差不多,你不要小看献祭邪咒……它是千年来唯一无法可解的邪咒,每几百年才能炼制出来一道,你是天选之子,恰巧被侍君选中了。” “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选中我,他那时说是巧合。” “这个不是很明显,”公子岚笑了一声,“他要对付你师尊,你师尊身边的人,哪一个没有受到他的影响?” 他被下了献祭邪咒、庄离受仇恨蒙蔽加入十二夜之门,孟与今那边侍君扮作蓝宿混在身边。 “至于为何是你被选中,反正你都已经死过一次,说不定上次死便是因为这邪咒。” 公子岚:“这些都是我的猜测,不过答案约莫也和我的猜测差不太远。” “事已至此,不必再探寻原因,你如果想帮你师尊,只要你不要再找他,变得强大之后为对付侍君尽一份力,就已足矣。” “我知晓了,”宋悯欢应了一声,他走的慢了些,前面的白惊堂回头看他一眼,他手腕上的黑色锁链收紧,对方眼里带着一片笑意。 手腕上猝然传来疼痛,白惊堂道:“你在看什么,以为你师弟会来救你?” “少做梦了,他现在自身难保。进来了这里就别想出去,”白惊堂,“能抓到你,主子估计会很高兴。” 白惊堂一路带着他到了一片偏僻的宫殿,宫殿为高墙所筑,殿外由许多鬼兵守着,方踏进去,便感受到了阴凉与森然寒意。 他没有理会白惊堂,若是他应答了,对方要是不高兴,遭殃的只会是他。他观察了牢房里的环境,这里关押的都是一些小鬼。 白惊堂一路带着他到了走廊深处,他在走廊深处见到了熟人。 “喂,小子,这也是你熟人,把他带进水牢里。如果你敢把人放了,你自己清楚下场。” 徐晚钦身边跟着一名小鬼,看样子是刚进来没多久,闻言目光落在他身上,顿了顿之后便收回了。 捆住他的锁链从白惊堂手里转交到徐晚钦手里,徐晚钦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开口问道:“此事庄离应当已经知晓了。” “不许他踏进地牢,”白惊堂只留下一道轻飘飘的话音,“若是他敢擅自进来,就把他也关进水牢里。” 庄离身上还有伤,在水牢里泡十天半个月,怕是会折半条命。 那一角太阳眼纹长袍消失,宋悯欢听着他们二人的谈论,心中分神了些许。小庄已经收到了消息?希望那小子清醒一点,不要再过来管他的闲事。 他观察着地牢,前面的徐晚钦牵着他的锁链,他与徐晚钦的关系实在有些尴尬,现在互相知道了对方的身份,也没有什么不可说的。 宋悯欢:“你在这里守着?” 徐晚钦平淡的看他一眼,冷漠道:“你最好少开口,不然我不介意顺便给你施一道禁言术。” “我又没说让你把我放了,”宋悯欢,“方才白惊堂也说了,我们是老熟人,你看我们都这么熟了,能不能告诉我……侍君如今在何处?” 徐晚钦没再搭理他,牵着他带他到了水牢,打开门把他推了进去。 浑身被冰冷的水浸透,徐晚钦把铁门重新关上,居高临下的对他道:“这牢房可以隔绝灵力,你不要妄想逃出去。” “你师弟若是来救你,只会跟你一样被关,他身上想必伤的不轻,若是再被关进水里,估计不会有命。” 徐晚钦说完这些,人便在原地消失了。 然而这些已经够了,牢房可以隔绝灵力?也就是说他就算解开了手腕上有禁制的镣铐,也并不容易从牢房里逃出去。 宋悯欢心想不知徐晚钦为何要帮他,是不想他被抓?可他若是跑了,一定会带走凤鸢的另一部分尸骨,到时候是对侍君不利。 不管徐晚钦为何要帮他,他要抓紧想办法在三个时辰里想办法逃出去。 这里有看守的鬼兵,说不定还会有白惊堂的眼线。他浑身被地牢里的冷水浸湿,黑色的铁门冰凉,他触了上去,感觉到灵力分毫使不出来。 宋悯欢闭上了眼,他用神识向外窥探,水牢外面有两名鬼兵看守,外面也有许多鬼兵看守,在殿外还有一道白惊堂布下的结界。 他在心里迅速地分析起来,从这地牢里出去,他踏出殿立刻就会被白惊堂察觉,到时候他很难逃走,更没有时间去带三眼女鬼走。 唯一的办法……想办法让三眼女鬼过来,然后他需要制造混乱,在白惊堂赶过来之前带三眼女鬼走。 这般还是有太多不确定性,可也只有这么一个办法了。他用神识观察了一会,这些鬼兵并不换岗,似乎是一直守在这里,很难找到机会。 “不能用灵力,动动你的脑子,你平日里练剑练到哪去了?” 宋悯欢看了看自己腰间的剑,打了个商量,“我想办法把门外的鬼兵解决了,你想办法把一道符贴在他们身上,如何?” 虽说是商量,其实公子岚也不得不听他的。他从牢房墙壁处扣了两颗石块出来,尖锐的石头对准了外面鬼兵的脑袋,石头还没有出铁门,就被一道无形的结界挡了回来。 石头险些砸到他脸上,方才只有两个人过来,结界是谁布下的自然不言而喻。 公子岚:“这结界并不难解,你只用把结界解开,接下来的好办了。看来那姓徐的小子确实对你放水了。” “临走的时候别忘了感谢他一番。” 宋悯欢伸手感受着铁门外的结界,他花了两刻钟的时间找到了阵眼,在他解开阵法的那一刻,两名鬼兵也跟着倒了下去。 他在石头身上贴了一张符,把剑扔了出去,灰扑扑的剑插在鬼兵的脑门上,那一张符也落了下来。 符咒融在鬼兵身上,鬼兵颤巍巍地重新从地上站起来,铁门轰然一声打开。宋悯欢戴着锁链出来,把鬼兵变成了他自己的模样,自己变成了鬼兵的模样。 “这锁链怎么解开?” 宋悯欢走两步,铁链发出来动静,他察觉到有人过来了,千钧一发之时,将地上倒下的鬼兵隐藏,自己手腕上的镣铐贴符隐藏了。 他应该庆幸平日里带的符多,这般想着,公子岚在他脑海里道:“阵法符箓都是身外之物,你日后应当避免过分依赖它们。” 公子岚嗓音懒洋洋的,实际上少年能够不用灵力解决鬼兵、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破阵,不慌不忙的替换身份,身手和反应能力已经非常不错了。不过夸奖的话还是少说,要让这小子谦虚一点。 有动静传来,宋悯欢在地牢外面站着,不远处出现了一道熟悉的人影。 他还在想着不要碰到小庄……结果这小子还是过来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心里这般想着,并不打算向庄离暴露身份,只希望庄离能赶紧看完之后离开。 “你以为你这拙劣的幻术能骗的了他?”公子岚在他耳边笑一声,“他在这里只会给我们添麻烦,你最好能跟他说清楚,让他赶紧走。” 庄离脸色尚且苍白,不知道是如何混进来的。他的目光落在水牢里的另一个“他”,一道剑光正要迎面朝他过来。 眼见着庄离要对他动手,宋悯欢还在犹豫,突然之间,庄离不知道察觉到了什么,瞬间又收回了手。 灵力收了回去,庄离倏然扭头,目光落在他身上,眼眸漆黑幽深。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13、第 113 章 宋悯欢低着头,他发觉庄离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一双黑靴到了他面前。 剑光闪出来,他手腕处隐藏的镣铐“嘭”地一声碎裂,脚踝上的连带着一并哐当掉在了地上。 庄离转过了身,黑色兜袍遮住了他的脸,脸上看不出来什么神情,看样子像是要走了。 这是认出来他了,宋悯欢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喊了他一声,“小庄。” 一声“小庄”,庄离顿住了脚步,兜袍下眼眸垂着,不知为何一直低着头,约莫是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如今的样子。 可他分明已经见过了,宋悯欢低声道:“你现在出去,白惊堂会知晓是你放我出来的。我先走,你留在这里,等外面乱了再出去。” 宋悯欢把一张隐匿身形符塞给了庄离,他道了一句“小心些”,身形在原地消失。 黑色的镣铐在地上安安静静的躺着,庄离看着手中的符咒,盯着看了好一会,另一只灰色的眼珠里黯淡无光,他慢慢的把符咒收了。 “你现在可以念咒了,三眼女鬼已经中咒,她会听命过来。” 宋悯欢按照公子岚所说念了咒,咒念到一半,眼角扫到了一道红衣人影。三眼女鬼不知道何时过来的,地上倒了几名鬼兵,在墙角趴着直勾勾的盯着他。 他乍然一看吓了一跳,问公子岚,“她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公子岚也有些意外,“刚刚,这里很快就会来人,你先带她走。” “我怎么带她走,把她装储物袋里行不行?” 公子岚:“……” “我带着她不方便,”宋悯欢看一眼,估计了一下三眼女鬼的修为,想起来她会施展幻境,又问公子岚道:“我能不能命令她施展幻境?” “你试试,”公子岚顿了顿,“白惊堂修为比她高的多,恐怕迷惑不了他。” “不用迷惑白惊堂,用来迷惑这些鬼兵,尽量争取一些时间。” 宋悯欢试着给三眼女鬼传音,让三眼女鬼在原地布阵迷惑鬼兵,等他们出去之后,这些鬼兵都会拼尽全力对付白惊堂。 “小子,等会出去了记得千万别回头。” 公子岚在他耳边这么轻飘飘的说了一句,嗓音里意味不明。 为什么这么说?宋悯欢心里有疑问,不过知道听公子岚的绝对不会错,他吩咐完三眼女鬼,带着三眼女鬼破开了结界。 在他出去的那一刻,至阴至邪的邪气从他全身蔓延。他耳边再次传来公子岚的那句“别回头”,哪怕背脊察觉到了致命的危险而绷紧,他还是头也不回的捏着瞬身术到东门。 踏出大门的那一刻,公子岚的身形顷刻之间显现出来。一道长剑与箭羽碰撞在一起,漫天的威压向外蔓延,两边的小鬼都因为承受不住威压而向后被掀翻在门上。 隔着遥远的距离,公子岚指尖握着剑,和白惊堂遥遥相望,面上带着慵懒的神情。 那一根白色的长箭被公子岚捏在手里,上面覆着的邪气消散殆尽,“咔嚓”一声,箭断成了两截。 只差一点点,若是公子岚晚出手一点,这根箭就会贯穿宋悯欢的心脏。 宋悯欢衣袍被划出来一道长痕,里面有鲜血渗出来。他指尖捂着自己的肩膀,转过身来向后看过去。 这一座侍君宫殿里,侍君神像上眼眸依旧是垂着的,白惊堂手中拿着弓,脸色阴沉如水,他身后是一众红着眼的鬼兵。 公子岚嗤笑出声,“差太远了。” “走了,这次干的不错,”公子岚拍了一下旁边少年的后脑勺,“不必担心,他不敢追过来。” 他们几人身形一同在原地消失,公子岚轻飘飘的话音在他耳边,“这次能出来,侍君那边收到消息,他之后估计不会放过你。” “小子,不想死在侍君手里,就好好修炼。” 宋悯欢“嗯”一声,回想起来在幻境之中看到的心魔沈映雪,垂着眼遮掩了眼底的情绪。 …… 一众鬼兵朝着白惊堂扑过来,白惊堂手中长弓扬过去,他们全部都化成了灰烬。 白惊堂目光在人群之中巡过,最后落在了角落里的两名少年身上, 两名少年其中一名穿着太阳眼纹长袍,另一名穿着水蓝卷星月纹长袍,他们两人在原地站着,表情冷淡,似乎完全不知此地发生了何事。 白惊堂脸色阴沉,看着两名少年轻声笑起来,“你们两个胆子倒是不小,在我眼皮子底下把人放了。” 这么一句,威压落在两名少年肩上。庄离本就受了伤,脸色苍白,眼眸抬起来漆黑深沉,就这么盯着白惊堂看,眼里带着警告。 旁边的徐晚钦平淡道:“他身边有公子岚,我们两个拦不住他。” “真拦不住假拦不住?”白惊堂似笑非笑,“这话你们两个亲自去跟主子解释吧。” 白惊堂可不是那些被庄离气运影响过的弟子,当实力强大时,能够碾压一切不好的气运,并不会受到影响。 他招了招手,旁边几名鬼兵凭空出现,“把他们两个带下去,不要关在同一个地方。” 同是十二夜之门,鬼兵们其实并没有将庄离关起来的权利,但是他们鬼界强者为尊,管让关起来的是什么东西,他们只听强大的那一方的命令。 庄离和徐晚钦手腕上都戴上了镣铐,他们两人被关进了地牢之中,火把在周围照亮,一个进了最里面的牢房,另一个在最靠近大门的牢房。 …… 天雪宗,潋华峰。 孟与今把传音的纸鹤捏碎,开口道:“顾无咎那边传来的消息,你徒弟出现在柔兆城,他闯了侍君的地宫。” 他目光落在一旁的沈映雪身上,沈映雪看上去和之前无异,只是脸色差一些,拔了护心莲之后便是如此,现在不过是在强撑着。 “这是他自己做的选择,事已至此,你们二人也已缘尽。” 孟与今:“你先好好治伤,近来诸多事务不用再操心,长老会那边我们已经安排了人,若是有事……会第一时间通知我们。” 他话音落了,沈映雪看了眼桌上的纸鹤,点点头,算是应答了。 檀木窗外山峦重叠,远处一座孤峰凌云而立,那里是沈映雪所在的霖华峰,如今两个徒弟都不在,只剩下沈映雪一个人。 “你峰中没什么人,这一届新弟子里出了几个不错的苗子,可要再收几个徒弟?” 沈映雪嗓音里发出了一声笑,“我两个徒弟,如今一个生死未卜,另一个受邪咒折磨,运气都不怎么好。做我的徒弟,想必命会坎坷一些。” 这般说法,便是不愿意再收徒了。 孟与今也清楚,心心念念都给了一个人,哪怕人走了,之后也不愿意再有人代替那人的位置。 不过这是沈映雪的事,他给出的只是建议,他只是想让沈映雪尽快走出来。 “同你并没有什么关系,”孟与今,“都是他们两人自己选的路。” “他身边有公子岚与凤鸢,你不必太操心,保他性命没有问题,之后他能走多远,就看他的造化了。” …… “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去我旧族遗址,”公子岚靠着马车墙壁,对他道:“先把你的修为提上去,万骨山五年开一次,今年你去不成了,五年之后我们再过去。” 宋悯欢看了眼对面的三眼女鬼,三眼女鬼如今还没有被凤鸢收回,她安安静静的坐在凤鸢旁边。一半完整另一半坍塌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总是偷偷瞥凤鸢,眼神中带着几分崇敬。 他想起来之前在月下村寺庙里,这三眼女鬼当时可嚣张的很,现在变得安静如鸡,在凤鸢旁边话都不敢说。 分神了一瞬,他点头,五年的时间,应当够他突破七重天境。 他想到了在侍君地宫里所看到的,问道:“侍君叫君月奴?” “是啊,”公子岚,“三千年过去了,如今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人人都称他为侍君。” “从未听闻过这个名字……是他刻意在隐藏。” 公子岚点头,“你看到的还有名字的都是三千年以前的神像,之后他的信徒们都只知他为侍君,或者称他为‘君大人’,应当是他故意为之。” “我们三人如今都站在你这边,他估计会想办法对你动手,”公子岚顿了顿道,“本身你便是他用来打开无尽渊门的祭品。” “时机到了,他一定会过来找你。” 凤鸢:“君月奴的修为与主子不相上下,三千年前尚且如此,如今主子的转世……想要对付他只怕会困难。”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善善,你是被选中的人。” 凤鸢眼眸平静温和,“他选你做第十三人,你既是他亲手选中的,同样也能够亲手毁了他。” “何况,主子心系于你……你要相信自己,你能够改变如今的局面。” 宋悯欢心里微动,他点点头,他如今只有一个念头。 ——保护沈映雪。 “别想那么多,”公子岚似笑非笑,“这次都险些死在白惊堂箭下,你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回去把你的阵法符箓都扔了,先把剑法练上去再说。” “什么时候你也能像你师尊那般一剑霜寒十四州……到时候再学阵法也不晚。” 一提到沈映雪,宋悯欢神情低落了些许,知道公子岚说的有道理。他应了一声,垂眸盯着自己的剑不知道在想什么。 公子岚跟在少年旁边那么久,哪不知道少年的心思,他嗓音里懒洋洋的,“情情爱爱,哪有什么意思,等你日后遇到了更好的……” 话音顿了顿,世间比沈映雪更好的?怕是几百年来都不容易找不出来第二个。 这般说来……年少时还是不要遇见太惊艳的人,不然念念难忘,日后都难以再生情爱。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5-1123:37:40~2021-05-1321:49: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嗯嗯嗯嗯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嗯嗯嗯嗯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嗯嗯嗯嗯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鸾上已无歌45瓶;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进击的金子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14、第 114 章 昏暗的烛光若隐若现,暗色的地板沉肃阴冷,殿中非常安静。 君月奴坐在主位上,兜袍遮住大半张脸看不出来神情,他身上气息清冷,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两名少年,手中是一张刻有三眼咒文的符纸。 修长的指尖捏着符纸,上面的咒印在半空之中化为了飞灰,湮灭在半空之中。 角落里燃着犀骨香,庄离与徐晚钦同时跪在地上,他们两人一人低着头,另一人平静的看着主位上的男人。 君月奴:“你们两人想救他?” 底下的两人都知道说谎话是什么下场,他们两人都没有开口,以沉默作为了回答,这便是默认的意思。 “小庄是他师弟,想救他是理所应当,”君月奴轻轻笑一声,“只是你忘了如今是在哪……一会自己去找朔州领罚。” 朔州手段残忍,又格外关照庄离,庄离落到他手里,只会遭受生不如死的折磨。 “但是你不一样,你与他无亲无故,不过是有缘遇到了几次,”君月奴的目光落在徐晚钦身上,嗓音轻飘飘的,“钦儿,你喜欢他?” 这般问出来,庄离看向一旁的徐晚钦,目光幽深晦暗,似乎是他敢说一个“是”字,就会活活的扑上去把他撕碎。 徐晚钦:“……” “他是沈映雪的徒弟,若我们现在抓了他,沈映雪不会放过我们,”徐晚钦平淡道,“待一切准备好了,再动手也不迟。” 君月奴没有开口,旁边的庄离察觉这两人之间气氛古怪,他轻描淡写地瞥了徐晚钦一眼,起身告退。 在庄离出去之后,君月奴才开了口,嗓音里听不出来什么情绪,“既然如此,抓他的任务便交给你,万骨山开之前,若是你抓不到他……也不必再回来了。” 徐晚钦跪在地上,他低声应了一声,直到君月奴的身影消失,他才起身。 出了正殿,外面等着一个人,庄离朝他手里扔了一张令牌,人提着剑转身便走了。 这是在向他道谢? 令牌上面有鬼文,是他之前在寻的一张魍魉世族令牌。徐晚钦把令牌收了,察觉到背后窥视的目光,他走了和庄离截然相反的方向。 回到了自己所住的钦昭殿里,里面已经有人过来了。君月奴站在窗台边,手中拿着的是他之前抄的书册。 银白色的发丝散在身侧,君月奴描绘着书册上面他抄誊的字迹,跟着念了两句,“寸寸山河寸寸金……士为守一方山河,肝肠寸断俱血泪。” 念了两句之后便没念了,徐晚钦站在原地没有动,他不用解释,在正道他是皓月峰三殿长老门下的弟子,这些诗句身为正道弟子都需要摘誊。 他桌子上放的还有一些,他的师弟师妹们让他回来带的东西。 他的目光微不可见的扫了一眼桌上的另一小册子,在他看过去的那一刻,君月奴随手把那一册小册子拿了起来。 上面写的是许多弟子给他的留言,让徐师兄给他们带哪一家的储物手镯,要他去九玄坊买沈映雪的飞雪剑谱,还要他顺便捎凡间城池里的点心和露水茶。 一口一个徐师兄的麻烦他,上面画的还有小花和讨好的笑脸。 君月奴看着上面的文字,嗓音清冷,“你在皓月峰待的时间已经够久了,现在长老会那里已经被控制,日后你不必再回去。” 徐晚钦垂下眼,低声道了一句“是”。 君月奴的身影在他殿中消失,那一册小册子掉落在桌子上,没一会便化成了齑粉,散在半空中。 …… 宋悯欢在马车上坐了半个月,御剑御了半个月,整整一个月,他们才赶到公子岚所说的旧族遗址。 他们穿过了漫漫黄沙,宋悯欢路上已经不知道吃了多少次沙子。他皮肤被晒的黑了一个度,原本白净的皮肤现在成了小麦色,嘴唇因为缺水而干裂,他背上背着公子岚的酒,走的慢一点,公子岚便会在旁边说他。 凤鸢是个老好人,总会体谅的帮他背,每次凤鸢拿走多少,公子岚就会又给他加双倍的重量让他承受。 他是队伍里最弱的,穆殷一向沉默寡言,并不怎么搭理他,只听命于公子岚。三眼女鬼不知为何一直没有被凤鸢吸收,整天蹦蹦跳跳的跟在凤鸢身边。 对凤鸢是蹦蹦跳跳,对他却异常凶狠,完全是把他当储备粮。夜里睡着时他偶尔起来,睁开眼对着的便是三眼女鬼那张鬼脸,三眼女鬼直勾勾的在树上盯着他,嘴角还留着口水。 他十分的不怀疑,如果不是凤鸢不允许,说不定哪天他半夜就会被三眼女鬼吸成人皮。 同时他也明白了,公子岚说可以短暂化形的话是在撒谎,这么几日对方都一直是人形,没有再回到剑里,想必当时也是在糊弄沈映雪。 嗓间干的冒烟,宋悯欢走的慢了两步,风沙刮在脸上,他揉了揉眼睛,旁边的公子岚用剑鞘敲了敲他的肩膀。 “小子,走快点,就你最慢。” 宋悯欢背后背着公子岚路上买的酒,明明可以把酒放在储物戒里,公子岚却一定要让他背着,美名其曰这也是一种修炼。 “今日便能到?”宋悯欢开了口,嗓音也像是风沙碾过的一般,这般的行路和之前完全不同,每天他都累的几乎躺下就爬不起来。 “可以,”好不容易到了一片阴凉地,沙地上有几处断壁残垣,公子岚开了口,“在这里休息一会。” “我旧族原本离赤月并不远,过了那么长时间,找起来估计有些困难,希望我们能在今天顺利找到。” 宋悯欢不关心这些,他从背后背着的包袱里取出来一坛酒,又拿出来了几片松藤叶,这叶子路上他已经洗干净了,可以用来装酒液。 他拿了四片出来,给穆殷、凤鸢,三眼女鬼还有他自己一人倒了一杯酒。这酒是梅子酒,非常的解渴,剩下的松藤叶没了,公子岚可以直接用酒坛喝。 穆殷接了过来,向他道了一声谢。凤鸢也是一样,三眼女鬼两只爪子抱着梅子酒,看了看凤鸢,凤鸢点头之后,她才咕嘟咕嘟的喝完了。 旁边的公子岚眯了眯眼,嘴巴里还叼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摘的草,“我的呢?” “一共只有四片,没有了。” 宋悯欢把酒坛直接给了对方,反正这酒都是公子岚的,对方想喝直接喝便是,哪还用的着特意找松藤叶盛酒。 “大人,”穆殷还没有喝,把那片松藤叶递给了公子岚。 公子岚把穆殷的手推了回去,拿着酒坛把里面的梅子酒一饮而尽,酒坛重新放回了宋悯欢的行李里。 原本以为酒坛空了会轻松一些,宋悯欢再上路的时候才发觉,行李比之前重了三倍不止,公子岚绝对是故意的。 他这回真是累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咬牙在公子岚身边跟着,松藤叶一共就只有四片,简直是不讲理。 宋悯欢在心里记下来了,不能得罪公子岚,这人太过小心眼,若是得罪了到最后不好过的只会是他。 他们在夜晚赶到了公子岚的旧族遗址,断崖之上,月色倾泄如瀑,底下是深不见底的寥寥碎石渊,有石子掉落下去,回音回响了许久。 公子岚指尖蔓延出来一道灵力,一道青铜门在断崖上显现出来,上面是持着通天戟的六臂公子岚神像,青铜门环晃荡,两扇门缓缓的打开。 “进去之后,没有七重天境的修为,是出不来的,小子,你如果一直突破不了,那么就只能一辈子待在这里。” 公子岚:“现在你还有反悔的机会,可愿意进去?” 宋悯欢摇摇头,他既然做了决定,就不会再反悔。 一行五人一同踏进青铜门,在他们进去之后,门悄然合上,整扇门消失在半空之中。 旧族依旧是三千年前的模样,面前是一座古老的城池,城池里空荡荡的并没有人,铜盆与屋檐墙壁上,雕刻的都有公子岚。 公子岚没有带他们进城,而是去了距离最近的一座山。山上有几间许多年前的楼阁,看上去很旧了,收拾之后才能住人。 朱色的楼阁带着陈旧的气息,公子岚对他道:“你们随意挑,住哪都行。” 宋悯欢随便选了一间比较偏僻的,清静一些,他进去之后发现就是普通的院子。 房间里陈设简单,他随意的收拾了一番,躺在床榻上感觉全身筋脉都要散了,赶了整整一个月的路,现在才算彻底安定下来。 这里靠近瀛洲,离天雪宗有着京兆十二州最远的距离,他和沈映雪隔着千山万水。 宋悯欢看着墙壁上雕刻的花纹,上面不知道是谁刻下来的,看样子画的是京兆十二州的地图,像又不像,兴许是三千年前的京兆十二州。 他看了一会之后就困了,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还是三眼女鬼叫他起来的。 储物戒里放的有他的东西,他东西带的不多。三眼女鬼叫他起来,方式简单粗暴,盯着他幽幽的看了一会,他睡梦中都能察觉到那看肉一般的眼神。 他跟着三眼女鬼出去,从山上能够看见远处的城池,他腰上还挂着那把灰扑扑的剑,外面公子岚已经在等着他。 公子岚的目光落在那把剑上,开口道:“你身上的那把剑品相不低,暂时还可以用,从今日起,你开始跟着我练剑,打败我之后再去跟着凤鸢。” 宋悯欢在原地听着,他点了下头,接下来公子岚的话,让他情不自禁地握紧了长剑。 “若是想救你师尊……三年之后有一场十二州的剑会大比,第一名的奖励是瀛洲仙池圣水,那圣水能够医你师尊身上的旧疾。” 公子岚话音轻飘飘的,“若我记得没错,你们这一届弟子剑会同样推迟……原本是五千名弟子,如今变成了一万名弟子,里面不缺各宗门里的天姿。” “你若想拿第一,便要成为万里挑一的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5-1319:37:39~2021-05-1422:10: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黎明6瓶;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tefan10瓶;洽恒6瓶;简一5瓶;进击的金子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15、第 115 章 三年里去参加剑会大比?原本五年踏破七重天境还有可能,现在变成了三年,几乎不可能做到。 “事在人为,你要考虑的是,君月奴会不会派人过去抢夺瀛洲圣水。到时候你同他们对上,一次两次能侥幸逃脱,不可能一直都能有那么好的运气。” “我们在的时候能够保护你,但是我们也不会一直待在你身边,你需要自己变得强大,变的能够跟他们抗衡。” 宋悯欢自然明白,他最关心的就是沈映雪。那瀛洲圣水他未曾听闻过,但是沈映雪本体是一株红莲,感觉似乎对治沈映雪身上的旧疾有用。 首先他要做到的是,从这道门里走出去。 “我知晓了,”宋悯欢,“以后寅时我过来,练剑便在这座山上?” “哪里都可以,你自己随意找地方,”公子岚随手从一旁折断了一根树枝,“现在我先来看看你如今的程度。” “来。” 宋悯欢握紧了手中的长剑,他明白了公子岚的意思,长剑出鞘,凛然剑意对准了公子岚的方向。 他并没有留手,哪怕公子岚手里不过是一截枯树枝,对方的实力也绝对不可以小觑。 剑刃与枯树枝碰撞在一起,枯树枝没有伤到半分,威压顺着浸出来,周围草木跟着晃动,树上的叶子被刮落一地。 公子岚姿态随意,枯树枝轻轻一挑,剑刃翻转灵力对准了他的脸颊,一道剑光在他脸上擦过,脸上顿时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他没有管脸上的伤,专注的留意着枯树枝。长剑堪堪挡住了枯树枝,两相碰撞在一起发出闷响,灵力汇聚在一起,他鬓边的发丝都被吹散在身后。 对方完全是碾压他,宋悯欢感觉手里的剑异常沉重,他侧身闪开了公子岚的那一道剑光,对方明明用的是树枝,却能够释放出来属于剑的威压。 深色的威压从树枝边缘浸出来,恍惚间公子岚手里的不再是树枝,而是一把通体深紫色的剑。剑上有六卷纹饰,像是从血池里淌过的,威压震的他握剑的虎口生疼。 连续几道剑光凌厉的朝他过来,他堪堪的避开,黑靴点地,长剑迸发出来威压,两道不同颜色的剑光交织在一起。公子岚眼里带了些意外,手上微微使力。 枯树枝灵光大盛,汇聚成一道凌厉的剑光,带着森森寒意—— 在他动手的那一刻,宋悯欢迅速地避开,剑尖擦着公子岚的手腕过去,在公子岚手背上割裂出来一道伤口。 “哐当”一声,宋悯欢手里的长剑被挑落,他额头上冒出来一层汗,他的速度实际跟不上公子岚,打的非常费力,因此如今有些喘不过气来。 “不错,倒不是太废物,”公子岚扔了手里的枯树枝,“进步很大,之前还没有这般的长进……是因为和君月奴交过一次手?” 公子岚说的是在天雪宗里和蓝宿交手的那一次,那时候他确实砍断了君月奴的一截手臂。 “按你如今的修为,应当没有这般的实力,”公子岚若有所思,“你这般的拼命打法……倒是和长乐有些像。” “你现在是不是感觉筋脉处犹如烈火燃烧,浑身筋脉没有一处不是疼的?” 听到公子岚这么问,宋悯欢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之前在地下重光城,第一次和侍君交手的时候,那时候就很疼,后来习惯了,就没有再当一回事,之后也没有那么疼了。” 他以为这是正常的现象,毕竟每一次都是休息几天就又养回来了。 “你这真是误打误撞……不知道该说你小子运气好还是不好,”公子岚,“这种打法一不小心就会导致你筋脉全废再也用不了剑,但是看你如今的样子,你的体质是已经适应了。” “所以哪怕你和孟齐同样的修为,却能发挥出来比孟齐更高一层的实力,原因便是如此。” 说白了,就是对自己狠,抱着一种哪怕毁了全身筋脉也要赢的狠劲。这种一般很少能够有人做到……看样子这小子还什么都不知道。 公子岚查探了一番宋悯欢的筋脉,筋脉有温养过的迹象,想来是沈映雪之前在费劲的养着,天天泡灵泉便是其一。各种原因汇聚在一起,导致这小子至今承受能力异于常人。 “长乐当年也是这般,他与我们同阶修为,但是实力却在我们之中遥遥领先,后来他越走越远,成为了我们不可超越的存在。” 长乐对于他来说,是他的伙伴、是他的将军,也是他的王,他敬重长乐,提起长乐明显谦卑许多。 宋悯欢看了看自己的掌心,他自己并没有感觉,如今他全身的筋脉依旧有酸涩之感,有些使不上来力气,但是想必前几次已经好太多了。 如今听闻公子岚这么说,他有一些庆幸,这么说来倒是多了些胜算,相当于六分的实力,他能给发挥出来七八分。 至于长乐……那是三千年前的战神,他自然比不得。长乐都是这般修炼的,说不定沈映雪也是,想必沈映雪年少吃的苦也绝对不少。 “后山之上有灵泉,以后你每日挑一个时辰过去温养筋脉,”公子岚做了决定,“你现在还处在悟出剑道的阶段,接下来要做到心中有剑、可化万物为剑。” “方才我用的树枝,实际上也是剑,在我心里它是剑,那么它便能够成为剑。” 公子岚随手又折了一根树枝,树枝上顷刻之间浸满威压,他随手一挥,剑光折射出来,对面的一块巨石被剑意分成了两半。 “轰”地一声,巨石倒在了地上,上面是一道整齐完整的切口。 公子岚手里还拿着树枝,“若想做到这一步,首先你要摒弃对剑本身的认知,它与万物并无不同,并不只是‘剑’,它可以是万物,万物也可以是它。” “不止是剑,别的武器也是同样的道理。” “能化万物为剑,首先需要无数次的练习和摸索。你师尊之前教过你飞雪剑法,你现在日日跟着练便是。不要觉得枯燥,大道至简,很多时候你以为的简单招式之中蕴藏着许多你并不知道的诀窍与玄机。” “重要的是毅力与坚持,除此之外,便是认真的态度。” 公子岚说完,人便消失了,把他一个人扔在了这里。 这里是一处空旷的石台,宋悯欢回想着公子岚说的一番话,他还远远还做不到。之前练剑都有些懈怠,如今必须要用十二分认真的态度去对待。 飞雪剑法的每一招每一试他都记得非常清楚。宋悯欢握着剑,他在石台上练习了一遍飞雪剑法,飞雪剑法出自沈映雪,特点在于速度快,且能够聚集灵力发挥出来强大的威压。 长剑染霜,带着森森寒意,他对于剑法掌握的并不精准,这么练了几遍下来,他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 他没有办法把灵力汇聚在一点,能够发挥出来的威力并不够,这需要对灵力有细微的掌控,速度也不够快,剑招出手时不够果断凌厉。 这么练了一整天,他把自己的问题全部都记下来,打算一个个的分开改正,首先要提上去的是速度。 白日很快过去,他身上冒了一身的汗,坐在树上休息了一会,打算再练半个时辰,不远处出现了一道红色人影。 凤鸢在远处看着他,“善善,今日便到这里吧,现在过去用膳,别太累了。” “用膳?”宋悯欢从树上跳下来,他额前的头发都湿了,伸手摸了一把,问道,“是凤鸢大人做的?” “你不必跟我如此客气,”凤鸢,“平日里唤我凤鸢便是。” “我们也可以不用膳,但是平日里待着也没有什么事,日后每日晚上我会在偏院里做饭,你每日这个时辰过去。” 他们已经三千年没有接触过凡尘,最怀念的不过是平平淡淡的生活,能够吃到食物,能够呼吸到新鲜的空气,能够触碰到世间万物,对他们来说都非常的难得。 宋悯欢跟着凤鸢一路到了偏院,院子里点了灯,桌上摆了一桌的饭菜,简单的米饭,几个炒的菜还有两盆汤。 热腾腾的饭菜冒着香气,他也已经许久没有吃过这些了。公子岚和穆殷坐在一边,桌上放的有两坛酒,三眼女鬼拿着筷子,看样子似乎很开心。 他坐在了三眼女鬼旁边,凤鸢坐在他旁边,三眼女鬼瞪着他面色不善,他于是跟三眼女鬼换了位子。 和她的凤鸢大人坐到一起,三眼女鬼浑身散发着高兴的气息,给凤鸢夹了好几筷子的菜。 “现在的修仙弟子以辟谷为风,不知道规矩是谁定的,而且还禁酒。” 公子岚话音里带着些许可惜,他手里提着一坛酒,尝了一口面前的菜,问凤鸢道,“你打算何时把她收回。” 这三眼女鬼明显是觉醒了自我意识,目前还是老老实实的,在凤鸢面前异常乖顺,但是到底还是凤鸢的一部分,早晚要收回。 三眼女鬼并不傻,知道在说她,她黝黑的眼眸看向公子岚,视线里带着警告。 凤鸢:“看她表现,若是表现的好……不收回也未尝不可。” 宋悯欢看了一眼,这两个人都穿着红色长裙,生的也一样,不过气质完全不同。 三眼女鬼身上明显没有凤鸢那种纯净的神祇气息。 他扒了两口饭,以前不吃也不觉得饿,如今吃了反而感到饿,吃了三碗饭喝了一碗汤,他第一个放下来筷子。 公子岚嗤笑一声,轻飘飘的看了三眼女鬼一眼,眼里没什么情绪。 现在倒是嚣张,宋悯欢回想起来之前刚见到三眼女鬼的时候,公子岚还是剑灵,那个时候连头都不敢冒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5-1416:44:36~2021-05-1423:01: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黎明18瓶;进击的金子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16、第 116 章 冷雾缭绕的池水之间,一道人影若隐若现。宋悯欢泡在冷泉里,之前他不喜欢泡冷泉,如今却日日要泡一个时辰,在这一个时辰里,他需要调养自己的筋脉。 这么坚持了一个月,他基本上已经适应,不适应也必须适应。一个时辰的时间到了,他起身从冷泉里出来,捏了一道诀,发丝和衣衫水分蒸发,身上变得清爽,他把头发用发带随意的扎成马尾扬在身后。 他回到了练剑的石台,手持长剑开始练习剑法。现在是夏日,天空中太阳明晃晃的刺眼,山林中有蝉鸣,他换了比较薄的衣衫。 练了一会身上便被汗浸湿,额头沾湿粘在脸颊上,掌心一片粘腻,嗓子也是干的。 长剑挽成剑花,一招一式中带着凌厉的剑光,剑光落至林间树叶纷纷扬扬落下。宋悯欢聚精会神的在剑上,练一套剑法需要半个时辰,他一天练八个时辰,可以练习十六次。 飞雪剑法练起来并不难,难在于他目前依旧停留在同一阶段,距离突破似乎还很远。 哪怕清楚他哪怕略有天赋,但是用三年的时间踏破七重天境,几乎没有可能,他依旧认认真真的去做,每一招每一试都用心的去感受,凝聚神识去感受剑法。 他的神识能够代替他感受着周围的环境,感受他的剑在出招时的灵力变动。两边梧桐树枝叶轻微晃动,云彩明亮漂浮,树枝上有蝉在啼鸣,剑身的灵力在空中汇聚成一道又一道的波纹。 威压劈出来剑风,对面的树枝上留下来一道长痕,石头上面也多了痕迹,但是并没能将他们分成两半。 像公子岚那般将巨石分成两半他不是做不到,但是需要凝聚所有灵力在一点上,而公子岚完全是轻飘飘的一下。 他们之间差的太远了。 太阳高挂在天空上,他眼角瞥到了一道人影,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他练剑时太专注了没有发现。 公子岚抱臂在一边看着他,“你已经练了一个月了,可有什么感悟?” 他把最后一招练完,脸上被晒的发热,闻言摇了摇头,并没有什么感悟。 “也不能太过于着急,”公子岚老神神在在,“今日天热,凤鸢煮了一锅酸梅汤,让我叫你过去尝尝。” 宋悯欢跟在公子岚的身后,他们两个人一起回到了偏院里,他脸上热,先在池子里用凉水洗了两把脸。 冷水浸在脸上,他感觉眼前有一些模糊,这是受邪气侵染的后遗症,耳朵处也开始嗡鸣。他在池水边站了一会,好一会眼前才又恢复正常。 院子里凤鸢在给他们盛汤,三眼女鬼捧着碗在一旁帮忙。穆殷这几日砍了好几棵梧桐树,在院子里雕刻傀儡。 穆殷雕出来的傀儡惟妙惟肖,第一个雕出来的是一名男子,穿着赤月族人的服饰,他通过服饰辨别,可能是穆殷的父亲。 他揉了揉眼睛,眼前有那么一会陷入黑暗之中,之后又恢复了正常。 “善善,眼睛不舒服?”凤鸢放下来手里的汤勺,话音关切。 “不碍事,”宋悯欢,“刚刚看不清东西,现在已经好了。” 最开始不习惯,现在像他之前适应筋脉处的疼痛一般适应了,而且他现在还能看见已经非常的幸运,他没有什么不知足的。 “你眼睛受邪气侵染严重,已经不能再沾染邪气,”凤鸢,“你平日里注意一些,不要擅自去邪气深重之地。” “这里哪有邪气,”公子岚在一旁道,“不过他日后迟早不可避免的会沾染邪气,眼睛估计最后还是保不住。” 凤鸢给他们几人一人盛了一碗酸梅汤,三眼女鬼欢欢喜喜的接了,穆殷放下了手里的刻刀道谢,公子岚接了过来。 他也接了一碗,酸梅汤是冰镇的,他尝了一口,嗓间的干涩被滋润,浑身的热气仿佛都被吹散了。 三碗酸梅汤一饮而尽,宋悯欢放下来了汤碗,“多谢凤鸢大人,我现在继续去练剑了,晚些你要什么食材,直接给我传音,我去山里帮你取来。” 说完,提着剑便走了。 “哎……这么急,”凤鸢在原地站着,发现少年顺便把碗都用法诀洗干净了,真是……懂事又不愿意麻烦人。 “他是不是又长高了?” 凤鸢:“应该是,这段时间吃的不少,天天练剑练的抽条了。” “他的眼睛,”凤鸢话音顿了顿,看向公子岚道,“这几日东海有鲛丝拍卖,你想办法去给他弄一条回来?” “东海那么远,出去一趟得一个月,你怎么不过去?”公子岚懒洋洋的,“等他修为提上去了让他自己去。” 凤鸢没搭理公子岚了,这人一向嘴硬心软。她把酸梅汤收拾了,看着三眼女鬼盯着她的手,她指尖顿了顿,把剩下的酸梅汤都盛给了她。 “你这是打算留下她了?”公子岚对着三眼女鬼吹了个口哨,三眼女鬼并不搭理他,他若有所思道,“她现在还没有名字,你要不给她起个名字。” 凤鸢没有说话,看着三眼女鬼捧着酸梅汤喝完,听到三眼女鬼开口道,“善善。” “善善?”凤鸢问道,“你想叫善善?” 三眼女鬼点点头,“你对善善很好。” 她很羡慕。 公子岚在旁边笑出了声,“这是人家的名字,又不是你的名字,你总不能和人家叫一样的。” 这三眼女鬼待在凤鸢身边真是待的脑子不正常了,公子岚随手拈了根草填进嘴巴里,“我看你就叫三眼就挺好,这样还好区分。” 三眼女鬼不搭理公子岚,她又打不过,跟这个人一般见识是自找气受。 “善善是善善的名字,”凤鸢笑起来,“这样,我改日重新给你起一个,如何?” 三眼女鬼思考了一会,点了点头,把手里捧着的汤碗放回桌子上。 宋悯欢提着剑重新回到了石台上,他路上走着过去的,树影在地上晃荡。他继续练剑,阳光落下来洒在身上,身形不断的变幻,剑鞘放置在石台上,影子从中间斜到边缘。 汗水洒落在地上,他穿的单薄,到了夜晚,山里就开始变冷了,直到月上中天,手里的长剑才回到剑鞘中。 他练完了剑,全身筋疲力尽,坐在一边的巨石上休息了一会,看了眼天上的月色,提着剑回去了。 回到了偏院里,他捏了一道净身术,把自己换下来的衣服洗了,然后在床榻上开始打坐,以往还能够偷懒睡觉,现在整夜都不能睡了。 他后半夜困的眼睛都睁不开,坚持打坐到凌晨,寅时初的时候睡了一会,到了寅时中,房间里的香燃尽,他立刻便从床榻上起来了。 外面天还没有亮,清晨温度很低,他院中的山茶上沾满了露水,看天色今日有些阴,他多拿了一条外袍出去。 到了石台上,他庆幸多拿了一条外袍,空气中带着湿润的气息,比前一天要冷的多。他把剑鞘放在一边,继续开始练剑。 银色的长剑泛着银光,少年姿态轻盈,不疾不徐的练习着一招一式,他极为有耐心,每一步都尽力做到最好。练完了一整套剑法,旁边的树叶难免被剑气刮伤,梧桐叶子落了一地。 树上又多了几道划痕,宋悯欢指尖触碰上去,盯着自己手里的剑若有所思起来。 他练剑一直都是按照同一个规律、同一个速度出招,没有偏移过剑的方向,也没有尝试改变没一招出招的间隔。 正在这么想着,脸上触碰到一片冰凉,一滴雨滴落在他脸上,他伸手一摸,摸到了冰凉的雨水。 淅淅沥沥的雨水落下来,雨珠顺着树叶滴落,宋悯欢看了眼天色,提着剑走进雨幕之中。雨势愈下愈大,他全身被雨水沾湿,练剑的速度跟着慢了下来。 灵力和威压浸在长剑上,他的灵力同许多弟子一样,都是纯正的白色,融在剑光上并不明显。 这么速度慢下来,他索性顺其自然,保持着极慢的速度练完了一套剑法。这么练完,旁边的梧桐树受影响,这次不止有树叶落下来,还有几处枝桠被斩断了。 明明他练的速度更慢了,可剑气却比之前强,为何会如此? 宋悯欢盯着自己手里的剑看了一会,他又按照方才的速度去练习了一遍,这次梧桐树上只是落下来几片叶子,还不如最初的。 他反复练了几遍,接下来一整天都没有再出现过能把枝桠砍断的现象。傍晚的时候,雨停了,他去冷泉泡了一个时辰的冷泉,回到偏院之后开始回想雨中他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能够在不知不觉的时候令剑气变强,当时下雨了……他手腕在雨水之中受到影响,剑气会容易偏,所以他练的很慢。 当时他在想什么?他试了一会之后没办法提高速度,速度一旦上去了,剑气就会歪,于是他选择了顺其自然,按照自己能达到的速度去练。 因为他选了顺其自然吗? 这一点听起来容易,实际上能做到并不简单。他要摒弃心中所有的杂念,刻意顺其自然本身便不是顺其自然。 宋悯欢坐在床榻上打坐了一晚,这一晚上没能睡着。外面还在下雨,他到了窗户旁,窗边的桌子上有他之前画的画。 他平日里练剑太忙,每日很少有时间做别的,这幅画画了一个月都没有画完。 白色的画纸上是一名长身而立的男子,男子站在梨树下,只勾勒出来了简单的轮廓。他一身月华莲纹长袍,眉目俊朗如星如月,面上此时带着温柔的笑意。 宋悯欢执着画笔,他按照脑海里的记忆,将画上男人的面部轮廓勾勒完整。 月色盈满,梨花纷纷扬扬落下,男人在梨树下站着,他温柔一笑,满地的梨花都失了色,恍若仙君踏月而来。 熟悉的嗓音仿佛响在耳边,那人温声唤他“善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17、第 117 章 外面依旧下着雨,宋悯欢的画始终没有画完。他没有着色,本身便不擅长画画,笨拙的勾勒出来轮廓,担心上色会毁了画上男人的容姿。 雨断断续续的下了十几天,宋悯欢每天练剑的时间是固定的,泡冷泉有时候在早上有时候在晚上,晚上会抽出来时间去跟凤鸢他们一起吃饭。 他也是好几天才发现了公子岚不在,用膳的时候询问了一句,不仅公子岚不在,穆殷也跟着一起走了,似乎是出去有事要办。 院子里还剩下他、凤鸢,三眼女鬼,凤鸢对他道:“他们两个去东海了,过一段时间才会回来。” 角落里还有穆殷没有刻完的傀儡,这是穆殷刻的第二个,第一个刻的是他父亲,第二个刻的是女子,看服饰像是族巫,雕刻的应当是他母亲。 宋悯欢夹了一些竹笋,他问道,“他们两个去东海做什么?” 他们如今也渐渐的熟悉起来,彼此之间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关系慢慢的近了。 “去打听消息,顺便抢东西。”凤鸢这般回答,夹了一个鸡腿给旁边的三眼女鬼。 三眼女鬼捧着碗,明显的非常开心,那边完好无损的脸上直接红了,抓起鸡腿就开始啃。 “三三,慢一些,别着急。” “三三?”宋悯欢总感觉这两人相处有一些古怪,他问道,“这是她的新名字?” 起的也太随意了些,不过看样子三眼女鬼听见凤鸢叫她名字,她似乎很开心。 凤鸢点点头,又给三眼女鬼倒了一杯茶,给他也倒了一杯。 “我决定把她留下来,”凤鸢笑起来,“这鸡是她在山上抓的,竹笋也是她挖的。” 宋悯欢目光顿了顿,开口道:“大人自己决定,留下来也好,她现在已经和之前不同了。” 确实差异非常大。 凤鸢笑而不语。 他吃完了饭,坐着和凤鸢聊了一会,今日没有下雨,天气很热,他从酒窖里拿了一坛酒,取的时候看了一眼,里面已经没有多少坛了。 这喝的也太快了些,明明没有过多久,当时他可是在储物袋里装了有上百坛酒。 宋悯欢把酒窖又关上了,他到了石台,把自己的剑鞘和酒坛都放在旁边,用手挡了挡阳光,拿着自己的剑开始练剑。 他放慢自己的速度,尽量放空自己的想法,凭身体本能去感受剑意。他看到了剑身上的灵力,白色的剑光折射出来,一招一式间他已经非常熟练,闭着眼都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出招。 摒弃一切想法,顺遂自己的剑意,由剑意来主导,自己要百分百信任自己的剑。 宋悯欢握着自己的长剑,他动作非常的缓慢,剑气在这一刻仿佛有了自己的灵识,引着他出招。他周围浮现出来一道道白光,脑海里什么都不想,下意识的去跟随剑意。 周围梧桐树的枝叶被吹的飒飒作响,几片梧桐叶子落下来,白光汇聚在一起。一道逼人的威压从剑身上浸出来,在他最后一式落下时,周围的枝桠”轰”地一声,悉数掉落在地上。 梧桐树变得光秃秃的,枝叶被整个削断,宋悯欢看了看远处掉落在地上的枝桠,又看了看自己的掌心。 他在巨石上放的有日晷,平日里练剑法需要半个时辰,这一次却用了一整个时辰。但是差别也非常的明显,灵力比之前使出来的更加纯净,威力也更强。 如今公子岚并不在,他打算先这般的练着,等公子岚回来了去询问公子岚。 这一日剑法他只练习了七次,但是比之前还要累一些,筋脉处传来尖锐的疼痛,他拿着自己的酒和剑去了灵泉那里。 酒坛放在冷泉旁边,他泡在冷泉里修复自己的筋脉,他的筋脉如今承伤能力越来越强,以往花两天才能好的伤,现在只需要一个时辰的温养就能好。 泉水冰凉浸骨,宋悯欢打开酒坛,他的剑放在了一边。酒是梅子酒,这种酒在夏日里解渴,因此公子岚当时买了不少。 酒水有些撒出来,他把一坛酒喝完,时辰到了,喝完只觉得困,还没有走到小院里,浑身实在是太累。他到了练剑的石台,随意找了一棵梧桐树,跳上去躺在树枝上睡了过去。 幸而这里的梧桐树已经生长了许久,树枝非常的粗壮,他躺上去不用担心半夜树枝断裂从树上掉下来。 他这么睡到了寅时,浑身的疲惫散去,这树上倒是个好地方,以后他也不必回院子里了,在这里住就非常的不错。 一连十几天,他若是懒得回去,便在梧桐树上打坐或者睡觉,听凤鸢说他如今练剑太累的话,直接睡觉会更好一些,不打坐也并不影响,于是他放心的每天睡了过去。 睡着的时候他的剑就放在一边,随时可以摸到,这山里有一些兽类,还是三千年前的品种,有些喜欢追人玩。若是半夜过来了,他能有所防备。 这一日太阳格外的烈,宋悯欢靠在梧桐树上,他刚练了一套剑法,这次练完一套剑用了整整两个时辰。他身上灵气全部耗尽,方才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 好不容易爬到了树上,他从池中摘了一片荷叶盖在脸上,感觉他这般的练剑似乎并不对,哪里出了问题。 他把神识向外放了出去,察觉到院子那边有动静,似乎是公子岚他们回来了。 反正晚上也能够见到,他便没有过去,荷叶盖在脸上挡住了太阳,他眼前一片浣碧,旁边传来了动静,似乎有鸟雀受惊飞走了。 十几日,他只躺在这一处树枝上,这梧桐树非常结实……或许也没有他想的那么结实。 当“咔嚓”一声传来的时候,哪怕他有反应的能力,此时已经精疲力尽,身体跟不上大脑的反应速度。他还没来得及摸到自己的剑,整个人便从高处落了下去。 这般的摔下去……他怕是要在床榻上躺几天。 宋悯欢听到了远处传来脚步声,他发丝散在身侧,指尖准备在掉下去的时候撑一下,不至于摔的太惨。 然而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他落进了一个硬邦邦的怀抱中。 说是硬邦邦,因为抱着他的……是一具傀儡。 傀儡是最低级的傀儡,用沉木制成的,看样子似乎有自己的思想。他穿着破旧的玄色道袍,那一张脸被划花看不出来长相,从那双眉眼中隐约能够看出来毁容前应当生的不错。 远处的脚步声临近,公子岚和穆殷的身形显现出来,他不知这傀儡是哪来的,打量了一会之后开口道,“放我下来。” 他没忘了跟这具傀儡道谢。 傀儡闻言听话的把他放下来了,宋悯欢心中带着疑问,他问道,“这是穆殷的族人?” 他以为是穆殷带回来的幸存的族人。 公子岚手里拿着一条白色的绸缎,约莫二指宽,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成的,看上去似乎是上等的绸缎。 “这是我们路上带回来的傀儡,叫‘长乐’,以后由他跟着你一起练剑。” 宋悯欢不明所以,“这是什么意思,为何叫长乐,他会剑法?” “他不会,叫长乐是因为外面许多傀儡都叫长乐,他不过是其中之一。至于为何跟着你,反正你平日里也是一个人,穆殷留着他有用处,闲时算是给你当伴了。” 宋悯欢听出来了,这是变相的把这具傀儡交给他照看。 “这是鲛丝织成的绸缎,将它覆盖在眼睛上,能够防止邪气侵染。” 那条白色的丝绸朝他扔了过来。 宋悯欢接了,原来公子岚和穆殷这一趟出去是为了他?他心中微动,白色的绸缎摸起来冰凉,他向公子岚和穆殷道了谢。 让他照看一具傀儡而已,他不以为意,于是答应了,听公子岚又道:“傀儡不用你怎么管,他平日里应当会在偏院里和我们一起,他若是跟着你,你不必管他。” 宋悯欢点点头,他心中有练剑的困扰,没有关注一旁的傀儡,他把这几日的疑惑说了出来。 “练的越慢,发挥出来的剑气越厉害?”公子岚看了眼他腰上的剑,顿了顿道,“这是剑在控制你,它在主导,你把全部的交给它,它自然会想办法发挥出来最强的剑意。” “这是对的没错,但是你不应该完全交给他,这般出剑招的速度太慢了些,你怕是还没上场就会被对方给杀了。” “这般是本末倒置,你需要完全信任它没错,前提是它能够达到你想要的高度,目前看来显然不太可能。你要想办法让它能够跟上你的速度的同时,发挥出来最强的剑意。” “每个人悟出来的剑道并不一样,方向也不一样,这个需要你自己去思考。” “时刻记住,是你主导剑,它是你的一部分,却并不是你。” 公子岚走之后,宋悯欢坐在巨石上思考了好一会,还是没有明白公子岚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看着自己手中的剑,地上那道影子一直没有动,那具傀儡还是在他旁边站着,看样子不打算离开。 宋悯欢视线移到傀儡的脸上,傀儡的脸上有十几道用刀刻出来的痕迹,他的眼睛漆黑,里面带着些许温和之意。 穿着的玄色道袍都破了,不知道是不是被水泡过,看样子有些地方皱巴巴的,手上也好几道坑坑洼洼的痕迹。 这是一具又丑、粗糙,又低级的傀儡,但是他有自己的意识,真是神奇。 宋悯欢开口问道:“你叫长乐?” 见傀儡男人点头,他又道:“你现在可以回去了,我要练剑,你不用在这里守着。” 他说着要起身,身上的灵力还没有恢复,在他起身的那一刻,眼前突然陷入了黑暗之中,整个人失重向前栽去—— 这次他也没有摔倒,一双手扶住了他,他再次落进了傀儡男人硬邦邦的怀里。 宋悯欢闻到了这傀儡身上的木香,这傀儡有意识便和正常人无异。今日真是凑巧了,他怎么就那么倒霉的摔了两次? 男人将他扶稳,低声开口道:“小心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周六,加两更~小天使们么么!!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18、第 118 章 男人的嗓音低沉沙哑,似乎是坏了嗓子,声音并不好听。他们两个靠的近了,宋悯欢对这种距离觉得非常不适应。 可他双目依旧黑暗,什么都看不见,男人似乎察觉出来他的不自然,扶着他让他坐在后面的巨石上。 宋悯欢指尖碰到了岩石上面的沟壑,石面冰凉,他手上还拿着那一段鲛绡。白色的绸缎在指尖垂着,他靠着岩石缓了好一会,面前才又看得清东西。 他对上一旁傀儡的目光,用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等灵力恢复了差不多了才又起身。 这傀儡也并没有问什么,看样子不像是个话多的,只在一边守着他。 他拿起自己的剑继续练剑,回想起来公子岚的话,他不能放任由剑主导,需要他主导的同时,要让剑发挥出来最强的威力。 按照平时的速度练了一套剑法,树上的梧桐叶子掉落下来些许,一根枝桠他也没能砍断,看样子和之前完全没有发生变化。 宋悯欢练了整整三个时辰,他盯着自己手中的剑看了一会,时间久了,上面的剑纹被他握着磨的反光。 他额头上冒出来汗,把手里的剑扔了,自己跳到了梧桐树上,靠着树休息了一会。 旁边的枝桠上有他挂着的一坛酒,公子岚的酒都没了,不知道这次回来有没有带酒。他在公子岚走的这一个月拿了几坛,不知道公子岚能不能看出来。 宋悯欢喝了半坛酒,他扫了一眼,发现底下的傀儡在捡地上的梧桐枝子,不知道要做什么。 他也没有多大的兴趣想知道,如今剑法上不去,已经两个多月过去了,他丝毫进展都没有,心里在反思着问题出在哪。 总觉得隐隐快抓住了诀窍,只差一点点。 他从树上跳下来,现在已经是夜晚,提着剑回去,路上沿着月光回到了自己所在的偏院。 男人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他,在他快到偏殿的时候才离开去了另一个方向,怀里抱着梧桐枝,看样子像是要去找穆殷。 宋悯欢回到了自己房间里,他手里还拿着那条白丝绸。日后若是去邪气深重的地方要戴上这绸缎,不是代表他会什么都看不见吗? 他这段时间需要提前适应,适应看不见也能够正常行动。 墙壁上有一面铜镜,宋悯欢看着镜中的自己,他把白色的丝绸覆盖在眼睛上,冰凉的触感传来,这鲛绡遮光,他面前陷入了黑暗。 铜镜中的少年面容皎好,线条明净柔和,白色的丝绸遮住那双眼,向下是高挺的鼻梁和薄削的红唇。 墨发散在身后,月华莲纹长袍垂在地上,室内融了一地的银光。 宋悯欢适应了一会,他指尖碰到了茶几,摸到了冰凉的墙壁。他扶着墙壁站起来,尝试不用神识,因为神识往往支撑的时间是有限的,他总不可能一直依赖神识。 失去视觉,其他的感官变得敏感起来,他房间里燃烧的有兰枝香,是他从三眼女鬼那里要过来的。三眼女鬼为了哄凤鸢开心,经常去山上采香枝。 兰香像沈映雪身上的味道,他日日在房间里燃着,闻着已经习惯了。 院子外的树上枝叶在晃动,细微的风声刮过。虫鸣在草丛之间,泉水淙淙而流,他摸着墙壁,布料与冰冷的墙壁摩挲发出动静。 宋悯欢一路上摸着周围的陈设到了床榻边,他走的很慢,比平日里多费了一些时间,庆幸的是没碰到什么东西。 他摸了摸自己眼睛上的白色绸缎,总是忍不住想要拽下来,想要看清东西。 他忍住了,这般打坐了后半夜,整个陷入黑暗里,第二天出去的时候他也是这般的出去。 平日里走的轻松的路程变得艰难,他握着自己的剑,自己数着步数,摸到了熟悉的院墙,努力克服对黑暗的恐惧感,沿着平日里走的路上山。 之前没有感觉,现在不能依靠眼睛,他也没有使用神识去窥视四周,只能依靠耳朵辩识声音,双手摸索着周围的植物。 两旁路上生了很多的藤蔓,藤蔓上有刺,他路上已经被扎了好几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到练剑的石台。 在他第三次险些碰到带刺的藤蔓时,他的手腕被握住了。 握住他的那只手硬邦邦的,带着温凉的触感。上面很粗糙,他能感觉出来是昨日唤长乐的那个傀儡男人。 男人握着他的手腕,他眼睛蒙上什么都看不见,对方很快又把他的手腕松开了。 “这里还是在藤蔓林里,碰到它们会受伤。” 男人低声对他这么说,似乎离他离得并不远。他向对方道了谢,黑靴踩在草地上和小道上的感觉是不一样的,他沿着小道继续向前走。 接下来的一路,在他快要撞上东西的时候,男人会伸手扶着他,在他要碰到带刺藤蔓的时候,也会提醒他,领着他一路磕磕绊绊的走到了石台。 他再次向对方道谢,男人没有回复他,听动静是到了一边的梧桐林里。 宋悯欢照常把剑鞘放在梧桐树下,他站在石台上,像平常一般开始练剑。石台之上空旷,他倒不必担心看不见会撞上树,剑意汇聚而成,招势凌厉,白色的丝绸在身后飘荡,他凝神听着周围的动静。 剑意扫落了不少梧桐树叶,现在到了夏末,日中时天气依旧炎热,他练完了一整套剑法,额头上已经出了不少的汗,梧桐枝子依旧没有掉,他又在原地练了两个时辰。 脑海里回想着公子岚说过的话,每个人的剑道都不一样,需要他自己去思考,他知道自己的剑道是“守护”。 守护……为何而拿起剑,为了能够守护身边的人。 为了能够保护身边的人不受伤害。 宋悯欢坐在巨石上想了一会,他下午又练了两个时辰的剑,没想出来什么名堂。在下午的时候倒是有一次砍断了很多梧桐枝,不过也只有一次,他自己也不晓得怎么做到的。 晚上三眼女鬼过来叫他们去用膳,他眼睛上的白丝绸被三眼女鬼扯下来,三眼女鬼拽着就跑了。 宋悯欢:“……” 他从石台上把自己的剑鞘捡起来,想着回去再要回来,这才注意到那傀儡还在梧桐树下,刚把梧桐枝收拾完,看样子是要跟他一起过去。 他们两人一起去了偏院里,他手上还有一些被藤蔓扎伤的伤口,当时没有处理,现在伤口发紫,流出来的也是污血。 这藤蔓里面有毒?宋悯欢没察觉出来身体有什么异样,打算等会去问问凤鸢。 去偏殿的路上他数了步数,从石台到偏殿一共两千步,他记下来这个数字,还有路上的植物一并记了下来。 一路上傀儡男人都没有怎么说话,这男人平日里话并不多,在他身后抱着梧桐枝跟着他。 宋悯欢到了偏院,他看了眼自己的掌心,被藤蔓划破的地方已经变成了深紫色,而且皮肤上传来瘙痒,他并没有抓。 “石头,从我院子里去石台的路上,那些藤蔓有毒?” “谁准你叫我石头的,”公子岚在穆殷旁边看着穆殷雕刻傀儡,闻言目光落在他手上,“这是怎么摔的,能摔到藤蔓堆里?” 公子岚又瞥见了三眼女鬼拿着的白丝绸,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对他道,“这藤蔓确实有毒,毒性并不强。原本你用清水洗洗就没事了,现在毒素已经溶进去,估计会痒几天。” “过几天自己就会好,不过你不要用手抓,用手抓破了会好的越来越慢。” 凤鸢:“善善,练剑重要,身体更重要,以后受了伤可莫要耽误处理伤口的时间。” “我知晓了,”宋悯欢指尖碰了碰自己掌侧的伤口,越摸越痒。他挠了一下,手背上挠出来了几道红色的长痕。 穆殷那里已经刻出来了三具傀儡,傀儡在院子角落里站着,他们脸上刻出来的有细小的沟壑,那是用来连接红缨油做成的傀丝。 “你打算把他们放进城里?” 院子角落里还堆了许多梧桐枝,都是傀儡男人抱回去的,穆殷手里握着刻刀,闻言摇摇头。 “先不让他们进城,让他们待在山里。” 三眼女鬼在帮凤鸢盛饭,白丝绸塞到了凤鸢手里,凤鸢还给了宋悯欢。 “下次不许抢善善的东西。”凤鸢训斥了三眼女鬼一句。 三眼女鬼没有说话,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给宋悯欢少盛了半碗米饭。 公子岚没有再问穆殷,而是又问他道:“你的剑练的如何了?” “同之前差不多,”宋悯欢坐了下来,他注意到傀儡男人把梧桐枝放下之后就出去了,这里也没有人管他。 “偶尔剑气能够变强,但是次数并不多,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做到的。” “这已经很不错了,”公子岚打开了酒窖,从里面拿出来了一坛酒,“能做到这是第一步,许多人做到这这一步都需要数年的时间。” “你与你师尊比天赋自然比不了,但是比庄离徐晚钦他们,还是没问题的。” “小子,俗话说青出于蓝胜于蓝,你出自沈映雪门下,怎么也得混的比你师尊厉害不是?”公子岚一边说着,把酒放在了桌子上,又看了眼酒窖。 “这酒怎么喝的那么快,我记得临走的时候还剩好多。” 他说着,目光落在了宋悯欢身上,眼里带着几分了然,随即似笑非笑起来。 “你喝的?” 宋悯欢还没开口,旁边的三眼女鬼点点头,视线幽幽的,“他每天都拿两坛走。” 哪有两坛? 宋悯欢张了张口,不容他解释,听着对面的公子岚道:“反正你会酿酒,下次抽个时间酿双数的补回来便是。” 说的容易,他取了十几坛,双数便是几十坛,他哪来的时间去? 宋悯欢理亏,没有说什么,琢磨着找个时间去。他吃完饭之后就回去了。 他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发现院门口站着一道人影。 男人身形高大,那张疤脸上又多了两处伤痕,皱巴巴的衣衫被浸湿,他手里握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察觉到他的视线,转过了身。 “长乐?你在这里干什么。” 宋悯欢走过去,走近了看才发现,男人那双眼睛雕刻的很不错,因为有意识所以眼睛也跟着变得传神,多了几分灵性,里面仿佛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之意。 “这个,给你。”男人低声这么说,掌心里那个黑乎乎的东西拿给了他。 宽厚的掌心上面有许多细小的伤口,不知道是不是捡拾梧桐枝划伤的,黑乎乎的东西是一团泥巴,这泥巴闻起来有浅淡的草木香。 “它是黑骨泥,涂在手上,手上的伤口会好,”男人垂眸看着他的指尖,轻声道,“若是放着不管,你还会难受好几天。”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19、第 119 章 宋悯欢看着男人掌心黑乎乎的一团泥巴,他心中有些意外,抬眸对上男人的眼底,眉心情不自禁地拧了起来。 这傀儡名唤长乐,对他又格外的关心……会是他多想了吗? 他情不自禁地便想到了沈映雪,世上对他好的人并不多,他下意识的便想到了这么一个。 再次打量起来这具傀儡来,他心中很快否定了,沈映雪不可能在这里。 兴许是他多想了说不定,这人可能是顺路为他取的泥,他是想沈映雪想的魔怔了,看什么都会联想到沈映雪。 男人的掌心还在摊着,这么拿着一团泥巴并不好看,配上粗糙的划痕,木制的掌心沾上脏污,怎么看怎么丑陋。 做这具傀儡的人似乎很粗心,和穆殷雕的那些傀儡完全没法比。 宋悯欢手上的伤口还在痒,他把这团泥巴接下来了,“多谢,你手上和脸上有没有事?” “没事,”男人见他愿意接,嗓音温和了些许,把粗糙的手不动声色的收了回去。 “早些休息。”留下这么一句,男人转身便走了。 宋悯欢回了自己的偏院,他手上遍布成块的深紫色,在池子里洗了两遍手,他用黑泥覆盖在了伤口上。 黑泥贴在皮肤上凉丝丝的,宋悯欢也不知要放多久,原先是凉,后面是发烫,之后又变成了凉丝丝的。 他过了一刻钟之后把黑泥洗掉,手上的伤口血液变回了正常的颜色,紫色的块状消失不见,皮肤上也不再痒了。 在床榻上冥想了一个时辰,宋悯欢还想着第二日不知道能不能顺利走到石台,第二日一大早他还没有出门,公子岚就过来敲他的门了。 他过去给公子岚开了门,外面不止有公子岚,还有穆殷和傀儡男人。 “小子,今日不用去练剑了,你跟我们一起去城里一趟,正好当做是历练了。” “去城里?”宋悯欢,“你们去做什么?” 城门一直在关着,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公子岚说要进城。 “城里没有活人,还有一些邪祟在里面,那里有我下的阵法,它们出不来……今日过去,是要去清理城中的邪祟。” 宋悯欢:“你当年保留你旧族遗址,还把邪祟一并保留下来了?” “我可没留,”公子岚,“有怨气便会生出来邪祟,何况这里一直有灵力。原先城中发生过战乱,里面破碎支离,怨气经久不散……时间久了便生出了邪祟。” 宋悯欢闻言明白了,他拿着剑合上了门,只是怨气产生的小邪祟,处理起来并不费事。 他们四个人一起下山,路上公子岚看见了他的手,颇有些意外,“好了?” “嗯,”宋悯欢,“抹了点药。” 他没说是傀儡男人给他送的黑泥巴。 “一会去城里,我们分头行动,”公子岚道,“我和穆殷去北边和东边,你和他去南边和西边。” 公子岚:“城中如今有邪气,你需要戴上鲛绡,正好当提前适应了。” 他说的提前适应便是真的在实战中适应,他轻飘飘道:“原先城中都是小邪祟,现在过了几百年,应该会长成大邪祟。” 宋悯欢:“……” “我现在戴着鲛绡,路都又不好,”宋悯欢说,“你的意思是让我用神识?” “用不用随你,”公子岚又管不了那么多,随意道,“战场上能活下来便是实力,你只管记得两件事,第一活着,第二保护你的眼睛不要摘掉你的鲛绡。” “记住这两点便够了。” “至于如何达到这两点,需要你自己想办法,”公子岚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子,不能什么都依靠我,我可不是你师尊。” 宋悯欢没有说话,他之前确实太依赖沈映雪了些,沈映雪也对他过于纵容。公子岚确实说的没错,他只需要按照这两点去做,怎么做到需要他自己思考。 不可能什么都指望公子岚。 这是他懂事,他不知若是换个人过来,公子岚这般的带弟子,实际上是太过于……随心所欲。而且换了别人,估计也会埋怨公子岚。 公子岚心里也清楚,见少年这般的懂事,多看了两眼,而后想了想,傀儡应当会跟上去,确实不用他怎么操心。 他们到了城门前,天空灰蒙蒙的,城门两边雕刻着公子岚神像。公子岚指尖覆着淡色的光芒,他把指尖放在上面,两扇门缓缓地打开,深紫色的结界展现出来。 这是一座蒙尘、寂静,尘封了上千年前的古城。 宋悯欢戴上了鲛绡,他用神识代替眼睛,周围的幻境在他识海里展现出来。公子岚率先踏进了结界,临走给他留了一句话音。 “别忘了方才我说过的,尽量三日之内出来,不要在里面待久了。” 话音落了,公子岚与穆殷身形消失不见。 宋悯欢在穆殷之后踏进了结界,两边是陈旧破败的街道,这里还维持着三千年前的模样。嶙峋白骨堆积、长戟掉落的四处都是,墙壁上溅的有深褐色血迹,风一吹,屋檐上的骨铃发出空灵的声响。 他的神识撑不了太久,此时发现身后的人还在跟着他,他开口道:“我去西,你往南?” 跟在他身后的傀儡男人平静开了口,“我不会法术。” 宋悯欢:“……” 他想起来,公子岚说过,这个傀儡并不会剑法,没想到法术也不会,那带他来干什么?来涉险的? ”我力气很大,”男人低声这么补充了一句,似乎是能够彰显自己有一些用处,担心少年嫌弃他。 宋悯欢思考着他能不能在保护人的情况下杀邪祟,如今不这样做也得这样做,他听出来了傀儡男人的话,心里有些想笑。 “无妨,我带的有几张符,可以隐藏你的气息,让邪祟察觉不到你的存在。” 宋悯欢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摸出来了几张符,他储物袋里放的东西比较杂,里面装的还是之前沈映雪给他整理的阵法符箓。 他找出来了几张符给了傀儡男人,把其中一个贴在了傀儡男人身上。 “这咒可以维持一整天,你跟着我就是,不要乱跑。若是有很弱的邪祟,也可以帮我解决几个。” 傀儡男人手里捏着他给的符,“嗯”了一声,“我没有什么用,尽量不给你添麻烦。” “不要想那么多,”宋悯欢一边留意着周围的环境,一边道,“若是我神识用尽了,到时候看不见东西,说不定还要靠你带我出去。” 这般说完,男人没说话了,听话的隔着不远的距离跟在他身后。 如今是白日,城中光线却很暗,天空上像是遮了一层布,厚重的隔绝了光线。有阴风吹过来,城中处处萧瑟破败之景。 宋悯欢避开了地上的尸骨,他感受到了细微的邪气,手中长剑出鞘,在识海里看到了一处浓稠聚集的黑雾。 黑雾像是人形,为积累的怨气所致,看起来像是刚出生没多久怨气所化的邪灵。但是宋悯欢清楚,这邪祟绝不止表面看起来那么的简单。 他心中警惕,剑光在空中聚集,朝着黑雾的方向过去。“嘭”地一声,银白色的剑气将黑雾割裂的消散。不一会,黑雾再次出现,它化成一个人形,发出来奇异的笑声。 笑声像是枯藤与砂纸搔刮着耳膜,黑雾迅速消散聚集,邪祟面朝着他的方向。 宋悯欢握着长剑,扭头对傀儡男人道:“在这里等我,不要踏出结界。” 他在男人周围布了一道结界,白色的绸缎在身后迎风扬起,邪祟的威压朝着他浸过来,黑靴踩在地上,他从地上跃至屋檐,凌厉的剑光对准了半空之中的邪祟。 屋檐上的瓦片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砍中的并不是邪祟的本体,应当是这邪祟的分.身,他要灭了这邪祟,要先办法找到这邪祟的本体。 黑雾再次在半空中汇聚,他明显吸引到了邪祟的注意力,邪祟朝着他追过来了。 他从屋檐上跳下来,快速地在街道上穿行,身后的白骨被卷着撞在墙上四分五裂。阴风割裂在脸上,他神识向外蔓延窥探着四周。 在层层叠叠的楼阁里,某一处他看到了一张灰白诡异的人脸……人脸一晃而过,很快又消失了。 在这里! 宋悯欢回忆着方才看见的,那是一处院子,院子后面有一棵巨大的梧桐树,旁边的玲珑楼阁有整整六层,上面雕刻的有六臂公子岚持戟花纹。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神识扫过整条街道,在尽头找到那处院子。身后的黑雾“嘭”地一声击碎一面墙壁,断壁残垣朝着他砸过来,他指尖握着长剑,剑光宛转凌厉,迎面而来的半面墙整个分成四分五裂。 他还有一瞬多出来的反应时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看来石台上的巨石确实坚硬的多,他一直砍不断巨石,如今却能轻飘飘的将石墙分成碎石。 甩掉了身后的邪祟,宋悯欢快速地朝着那一处院子过去了,在他踏进院墙的那一刻,无数道藤蔓朝他蔓延过来。 “轰——”地一声,凛然剑意破空而出,无数道白光交织在一起,那一张灰白诡异的人脸发出来惨叫声,在剑意之中消失殆尽。 宋悯欢想起来傀儡男人还被他留在原地,他从院墙处翻出去,刚走出去没两步,他的神识自动收回,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 他这次战斗这么轻松,都是用了神识……快是快,但是弊端也非常明显。 没一会便用不了神识了。 宋悯欢走的速度慢了下来,他长剑点地,一不小心便踩到了地上的白骨。白骨碎裂发出声响,远处传来了细微的动静。 他握紧了手中的长剑,耳边传来熟悉的嗓音,他慢慢的又松开了。手腕被轻轻握住,男人带他避开了一边的白骨。 “不要怕……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5-1520:08:50~2021-05-1623:45: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墨*衍9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洽恒10瓶;478398355瓶;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颜汐sky5瓶;进击的金子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20、第 120 章 宋悯欢指尖微动,到底没有挣开男人,问道:“我不是跟你说了让你待在那里别动,怎么又过来了?” 还好没有别的邪祟,虽说有符咒在,但是保不齐路上会被邪祟误伤。不远处被邪祟卷了—半的石墙现在还摇摇欲坠。 男人没有说话,粗糙的指尖握着他的手腕,带着他避开了路上的白骨,查看了四周道,“现在可要去找别的邪祟?” “嗯,我们不能耽误太久,”宋悯欢,“我的神识需要过—段时间才能恢复,现在先找邪祟,记下它们的位置,不用惊动它们。” 他心里盘算着如果能有办法把邪祟全都聚集在—起就好了,这样等他神识恢复了之后,可以把它们—下子全部解决。 男人牵着他,他心中觉得略有些熟悉,想起来无数次沈映雪牵着他时,也是这般的小心翼翼。 他这般想着,什么也看不见,心中情绪有些复杂,把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抛了出去。 “我这里有探灵符,可以感应到邪祟的气息。” 宋悯欢从袖中拿出来—张深褐色的符纸,他递给了男人,“你按照符咒指的方向走,我会留意着四周的动静,我让你停,就立刻停下来,到时候把你能够看见的都告诉我。” 如果距离近,他能够感受到邪祟的气息,到时候可以把控合适的距离,保证不惊动邪祟。 他手里的符纸被抽走,男人应了—声,牵着他在街道之中穿行,路上似乎选了比较偏僻的路,他没有再踩到过白骨。 —路上他不说话,男人也就不说话,只是握着他的手腕,带他走好走—些的路,不至于让他碰到墙壁踩到尸骨。 他们走了好—段时间,从街巷似乎到了偏僻的坊阁,这城中并不小。他耳边听到了骨铃飘荡的动静,似乎是到了某处府邸里。 男人停了下来,“里面有邪祟。” “这里是哪里?”宋悯欢伸手,碰到了冰凉凉的墙壁,指尖感受到了—抹邪气,这整座府邸怕是否成了邪祟的地盘。 “这是城南的—处府邸,此处离城墙很近,牌匾上的字被人划花了已经看不清,”男人开口道,“府邸门口挂着两具尸体,穿着红衣服,脸色青白,指尖滴的有血……她们朝我们看过来了。” 宋悯欢:“……” 他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平淡的描述出来的,这个时候但是有些庆幸自己看不见,听到那—句“她朝我们看过来了”,他下意识的便警觉起来。 “我们先躲起来——” 小邪祟杀了没问题,但是现在不适合打草惊蛇。 他反应很快,男人比他反应很快,握着他的手腕带着他转过院墙。他身后传来重物摩擦的声音,像是沉重的躯体在地上艰难的爬行,速度却又非常的快,“嘎吱—嘎吱——”的声音听起来异常的刺耳。 宋悯欢眼前—片黑暗,那声音像是响在他耳边,他心脏跳的快了些许,突然之间,男人停了下来,握着他的手腕带他躲进了—处狭窄的缝隙里。 他是如何感受出来的狭窄?背脊靠着尖锐不平的假山,额头也撞到了东西,感觉略有些疼。这地方太小了些,小的他和这具名叫“长乐”的傀儡,不得不贴在—起。 对方比他长的高大,他像是整个人靠在男人怀里,指尖能够碰到男人身上的破旧玄色道袍,鼻尖前都是沉木香。 宋悯欢眼前被鲛绡挡着什么都看不见,他感觉距离有些近,想要往—边挪远点,背后就是墙壁,他无处可以去,只能暂且的这么和男人僵持着。 外面传来细微的动静,他凝神听着,站在原地没有动,额头上传来坚硬的触感,他微微向上抬起了头。 方才额头撞到了假山,现在—碰还有些疼。男人指尖放在他的额头上,动作轻柔,把他额头上的淤青揉开了。 假山缝隙里,少年眼睛被蒙上,墨发散在身后,露出来的脖颈白净修长,在阴暗的环境里衬着,像是—团雪。 少年红唇微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身形怔了好—会,他下颌线条绷紧,指尖攥着男人的—截衣袖。 —只枯败灰白的手捏碎了假山—角,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重物摩擦在地上,有深重的邪气传过来,仿佛能够透过墙壁闻见尘封的血腥味。 宋悯欢听见了,他握紧了长剑,保证能够在邪祟到他们面前的时候,—剑解决。 他还在凝神,男人却又握住了他的手腕,似乎是告诉他不用出手。他们两人在这假山里待了好—会,外面的动静逐渐消失。 “它们走了,”男人开了口,慢慢地松开了他。 宋悯欢握着剑从假山里出去,这里应当是假山后面。他的神识恢复了些,用神识查探了—番府邸,在里面看到了许多女子的尸骨,深重的怨气笼罩其上。 “这里的邪祟很强,”宋悯欢顿了顿道,“接下来你继续跟着探灵符走。” 他摸索着走到院墙边,指尖聚集灵力,在院墙上画了—道传送符。这传送符还是之前他同沈映雪学的,去哪里都留下—道,随时还可以再过来,反正画起来不费力。 “你是低阶傀儡,是自己产生的意识?”宋悯欢跟在傀儡男人身后走着,总不能—直让对方牵着他,他在两人手腕上缠绕了—道缚妖绳。 男人手腕上系着红绳,闻言“嗯”了—声,问—句答—句,接下来又不说话了。 沈映雪肯定不会这么沉默不语,会主动问他许多问题,还会主动关心他。方才男人在假山里点他的额头,那动作他太过于熟悉……有那么—刻,他觉得对方就是沈映雪。 可他心里又觉得不可能。 —旦这个想法冒出来,就忍不住的不断想要试探,宋悯欢用神识不经意的窥探了—番前面的傀儡男人。 平平无奇,并没有什么异常。 他这般想着,走的速度慢了些,前面的男人停下来,在原地等着他。 “你每日捡拾梧桐枝是送去给穆殷?” 这分明是明知故问的问题,宋悯欢这么问着,不知道男人会如何回答他。 男人简短地回了—个“是”字。 “昨日为何要替我去取黑骨泥?” 男人平淡道:“顺手。” “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弄的?” 男人:“不小心划伤的。” 宋悯欢:“……” 他觉得这是在敷衍他,但是听男人的语气似乎又很认真。 宋悯欢不知道应当说什么了,南边只有这么—座府邸有邪祟,他们接下来要去西边。城西相对来说更为偏僻,通的是城外的连山。 他们从城南走到城西,路上花了—个时辰。宋悯欢的神识恢复了许多,但是他已经不敢贸然使用神识了。 府邸的邪祟还没有处理,等他确定了几处邪祟之后,那里有传送阵,到时候可以直接过去。 宋悯欢耳边听到了树叶晃动的声音,周围气息明显阴沉了许多,树叶沙沙晃动,鼻尖前是泥土和雨水的味道。 “这里是山脚下?” 男人“嗯”了—声,对他道:“这里是村落,有几座院子,看上去很破旧,草木茂盛,远处有—座破庙。” “庙是供奉公子岚的?” “应该是,”男人往前走了几步,“两边有刺藤,你不要碰到了。” 这么说着,男人走的慢了—些,领着他到了院子前。他只听见“嘎吱”—声,男人徒手把院门上面的锁捏碎了,半边院门推开,里面带着陈旧腐烂的气息。 房子里没有什么光,很黯淡,方踏进去,他便感受到了邪气,方向在最里面的—间屋子。 剑光横扫过去,半边墙轰然倒塌,里面的邪祟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然后化成飞灰消散在半空中。 宋悯欢收了剑,男人又领着他到了其余的几间院子,有的有邪祟,有的没有,都是—些小的缚地灵,但是时间过得太久了,已经不能度化。 若是凤鸢在,兴许还能超度,他们办不到,只能用最简单的处理方式,把这些邪祟都消灭了。 最后只剩下—座寺庙,男人带着他朝着寺庙的方向过去,两边树叶沙沙晃动,他脚底下传来碎裂的声音,磕到了坚硬的物体。 “是人骨。” 男人停了下来,低声道:“这林中的都是村里的百姓,战乱的时候,他们祈求神祇能够降灵祝于他们,于是跪在公子岚的寺庙前。” 他语气里与平时不太—样,带着几分难言的情绪,停下来用指尖碰了碰地上的白骨。 宋悯欢闻言开了神识,看清了周围的景象。 地上的尸骨依旧保持着跪姿,他们规整的跪着寺庙的方向,从四面八方汇聚在这阴林里。他们死在寺庙外,身躯被风沙侵蚀化为廖廖白骨,眼眶里空荡荡,所有的信仰与希望都埋葬湮没,只剩下萧瑟与黯淡。 有阴风刮过来,地上的白骨岿然不动,哪怕他们只剩下白骨,却依旧能从中感受出来对神祇的崇敬与敬仰。 他们至死都守在这里,是为自己的族人祈福、是向神祇祈求灵祝,还是想要奉献自己的生命去供奉神祇? 兴许并不是神祇守护他们,而是他们在誓死守护神祇。 这种想法冒出来,宋悯欢自己也有些惊讶,他开口道:“不知道三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公子岚当时没能护住他们?” 毕竟是自己的族人,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让公子岚无暇顾及自己的族人……宁愿选择放弃自己的族人呢?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21、第 121 章 “三千年前战乱纷伐,公子岚想必也自顾不暇,”男人开口道,“他的族人都很敬重他,跪在这里不是为了别人。” “而是在为他祈福。” 既然是为公子岚祈福……那里面的神像供奉的应当是……长乐? 宋悯欢惊讶于这傀儡懂得还挺多,他问道:“这些你是如何得知的?” “听闻的多了便知晓了,”男人避开了一边的白骨,“我们先进去看看。” 他们两人一同到了寺庙里,他踏进了朱门,伸手摸到了朱门上的潮湿青苔,地上的石板已经裂了,他走的时候男人在一旁提醒他。 “小心些。” 方进去,他仿佛还能够闻见消散了的香火,微风从窗外吹拂进来,他们面前的是一座供台,供台上雕刻着四座神像。 神像分别是长乐、凤鸢,公子岚和侍君。 后世雕刻的长乐标志便是剑与冠冕,他脚踝上戴着沉重的锁链,眉目低垂,浑身肃杀冰冷,贵气凛然不可侵犯。 这尊神像对长乐的五官着墨要多一些,隐约能够看出来轮廓,男子眉目俊朗之中带着温柔,有着对天下苍生的悲悯。 宋悯欢用神识能够窥见这神像的面容,与沈映雪有七八分相似。他在神像面前站了许久,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情绪,慢慢的收回了窥探的神识。 到底不是沈映雪。 他又去观察其他的神像。 凤鸢是三眼形态,公子岚是六臂持长戟,而长乐背后的侍君,依旧戴着黑色兜袍,没有刻出来他的脸。 他注意到,侍君神像身上有裂痕,似乎遭人破坏过。 “神像后面有东西。”男人这么说一句,伸手去碰侍君神像,从侍君神像之后拿出来了一张黑色的符纸。 符纸已经隔了那么久,却没有腐烂,上面还残留着法力,雕刻着阴邪的鬼文。 “这是邪咒,”宋悯欢指尖碰在符纸上,感受到了深重的邪气,“有人将邪咒放在侍君的神像上,用来诅咒侍君。” 原因并不难猜,侍君神像上还有被破坏过的裂痕,想起来他之前在羌笛记忆里看过的,当时公子岚和侍君发生了矛盾。 这群族民向着公子岚,自然对侍君怀有敌意。他们故意破坏了侍君的神像,把侍君放在长乐背后的位置,还在侍君神像背后放了诅咒的邪咒。 公子岚战败,他们对于自己神祇并没有心怀失望和不满,而是用自己的私心、尽自己的一点污秽手段,想要替自己的神祇解决麻烦。 这些是宋悯欢的猜想,他又有些觉得不太可能。古往今来,人们信仰自己的神祇,信仰归于信仰,这些都是看不见、摸不清的虚妄执念,真的有人会为了这一份信仰而倾尽全力……去拥护自己的神祇、甚至付出自己的性命吗? 宋悯欢想起来在三眼女鬼幻境里看到的,鹊桥之上自刎献祭的舞剑少女,那少女也如同公子岚的族人一般,可幻境里的沈映雪告诉他是因为受人蛊惑。 他脑海里这般想着,思绪有一些脱离,旁边的男人开口才让他回过神来。 “探灵符有反应。” 宋悯欢收回自己的思绪,他放出去神识,在供台之后的角落里察觉到了微弱的邪祟气息。 剑光折射出来,他正要动手,旁边的男人却握住了他的手腕。 “是公子岚大人吗……” 微弱的声音传出,他听见“嘭”地一声,面前的邪祟跪在了地上,发出来了啜泣声。 邪祟勉强维持着人形,盯着宋悯欢腰上的那把剑,那张青白的脸维持着死时的模样,此时眼眶仿佛有些红。 “大人还活着……实在是太好了,若是他们知晓……一定也能够安心,”邪祟身上有深重的执念,他跪在地上,嗓音略有些颤抖,“回来了便好……回来了便好。” “大人也不必为我们难过……我们……我们都是自愿的。” 邪祟在寺庙里已经待了太久,他已经记不清太多的东西,但是仍记得不让公子岚因为他们而难过,不想为公子岚添麻烦。 “我们从来没有怪过大人,”邪祟嗓音晦涩艰难,“大人庇护我们已经是恩赐……我们……只希望大人能好好活着。” 邪祟面上挤出来了一个难看的笑容,他身上是浸染的邪气,随着他话音落了,身上的邪气尽数消散,他的身形也一点点变得透明。 他以为自己真的见到了公子岚,执念已了,心甘情愿的魂飞魄散。 “大人……一定要好好活着。” 这一声低语,邪祟的身形消失不见,他已化为飞灰,彻底湮没在世间。 宋悯欢站在原地许久都没有动,鲛绡遮住了他的眼睛,他耳边却能听见邪祟的敬崇之言、能够感受到邪祟跪在他面前,直到最后一抹执念消散,对方也一并消失。 他并不是公子岚,但是方才这句话说出口变得艰难。他不忍告诉对方,不忍告诉一个在黑暗之中待了太久、好不容易见到光的信徒,告诉对方这束光是假的。 对方把他当做唯一的浮木,若是唯一的浮木都没有了,那停留在此地三千多年将会失去意义。 这般也好……他会替对方传达给公子岚。 宋悯欢指尖碰了碰寺庙里的神像,神像是石雕的,他指尖碰上去,仿佛能够感受到从千年以前传过来的温和灵力。 神祇已经湮没,但是若神祇在天有灵,他们也一定不希望人们为他们而死。 人们希望自己的神能够好好活着,而神们自己,同样希望垂怜的人儿能够好好活着。 宋悯欢收回了手,他在临走时在寺庙门口贴了一张度化符,符未必度得了寺庙外跪伏的尸骨……但愿能超度他们未散的魂灵。 “这些都是公子岚的族人,你可知道长乐出自哪里?” 他跟着傀儡男人离开,男人手腕上缠着红线,他手腕上也同样缠绕着红线。 他也是随口问的,没有想到男人会回答他。 “月隐。” 宋悯欢觉得这两个字有些耳熟,这两个字他在耳熟能详的童谣中听闻过。 “月隐隐如晦,长乐守四方。” 原来是这个意思。 他们出了寺庙已经是夜晚,宋悯欢也察觉出来了,晚上的气温要低许多,他并不打算在夜晚行动。 公子岚说的是三天时间,这才第一天,那府邸中的邪祟明显要强的多,夜晚行动容易生差池。 男人显然也跟他的想法一致,并没有回去,而是在寺庙附近去过的一处院子停了下来。 “我们今晚在这里歇息。” 原先的锁已经被男人捏碎了,院门口有石阶,男人握着他的手腕,牵着他进去。 宋悯欢还没有反应过来,男人已经握住了他的手腕,动作异常的自然,他被牵着踏进了院子里。 进去之后,他挣开了男人的手。 手腕上的缚妖绳也解开,宋悯欢的举止太明显,旁边的男人目光似乎落在他身上停顿了一会,之后才慢慢的收回视线。 男人沉默了一会道:“抱歉。” “我无意冒犯……是担心你摔倒。” 牵着少年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 这般的解释实在是有些牵强,宋悯欢掌心里还握着一团红线,开口道:“你对我似乎很关心,为何?” 他有问题便直接问了,他相信不是他的错觉,这傀儡确实许多下意识的举止都非常的……让他觉得熟悉。 这么问了,男人却没有说话,顿了好一会,低声道:“我们不过才相识数日,若是我做了什么令公子误会之事,公子尽管开口。” 令他误会之事?这般的意思是他想多了? 宋悯欢站在原地没动,他心想但愿如此,没有再理会男人,一个人摸索着进了房间里。 少年进去之后,男人在原地站了好一会,那一双眼眸看着少年清冷的背影,唇角绷直,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这具身体,到底没有跟上去。 夜晚时分,城中的圆月模糊朦胧,院子里依旧漆黑,房间里传来少年清浅的呼吸声,男人在院子里守着。 他靠着墙,一墙之隔里的少年传来细微的动静。有冷风吹过来,他手指碰上木窗,动作小心的把木窗关上了,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 这么守着到了天亮,夜间他还为少年盖上了被子,少年灵力消耗的厉害,夜里睡的很沉。 对于普通的修士来说,打坐恢复灵力更为快一些,少年却完全相反,睡一夜第二日灵力都会恢复,若是打坐效果反而会大打折扣。 这是属于少年的秘密,也是很特别的地方。 男人粗糙的指尖想要碰一碰少年的脸颊,指尖顿在半空中,慢慢的又收了回去。 “师尊……?”宋悯欢感觉到床侧有人,他下意识的便伸手去抓,很快脑海里清醒过来,指尖僵在半空中。他眼前尚且是黑暗,白日和夜晚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区别。 他知道在他旁边的应当是那具傀儡,慢慢的收回了手,自己从床榻上起来。 昨天夜里他在房间里睡的,这院子里不止一处房间,他以为男人是在他隔壁休息。 “我们现在出发,”宋悯欢想了想道,“今日去城南的府邸,目前只剩下那么一处,那里怨气与邪气很重。” “你在府邸外等我,我解决完会去找你,这次不要乱跑了。” 男人没有依,他自觉的从少年床头捞起缚妖绳,这红绳能隔物感受到对方的存在。他把一头的红绳缠绕在自己手腕上,另一头缠上少年的手腕。 “我跟你一起去,可以保护你。”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22、第 122 章 红线缠绕在手腕上,宋悯欢指尖碰上去,“你如何保护我,里面的邪祟并不是普通的邪祟。” “那府邸怨气深重,你若是进去了,我反而要分神保护你。” 宋悯欢平淡的说出来了事实,这傀儡力气大是没错,但是没有灵力又不会法术,去了肯定轻飘飘的就能被邪祟撕碎。 男人在一旁没有说话,把房间里默默的收拾完了,对于他唤的那一声“师尊”,也没有多问什么。 他由着男人用红线牵着他出去,对方一路上都没有再说什么,看样子是打定了主意跟着他。 “你当真要跟我一起过去?”宋悯欢问道。 男人“嗯”一声,这边都是山路,带着他避开了路上的刺藤,走的很慢,和他一直保持着很近却又并不冒犯的距离。 如今是白日,邪祟的气息相比夜晚会弱一些,他们到了府邸门口。宋悯欢站在前一天他画了传送阵的位置,上面的符咒已经被侵蚀,咒文都变成了黑色。 在他指尖即将碰上去的那一刻,符咒自动在半空之中燃烧,化为了灰烬。 里面的邪祟这是明晃晃的在示威? 宋悯欢开了神识,他通过神识看见了府邸门口挂着的红衣女尸。女尸锋利的指甲上沾着血迹,她们挂在墙壁上,骷髅牙齿里咬着白花花的碎肉,不知道之前吃了什么东西。 府邸牌匾被人划花了,看不清上面的字迹。在他神识穿进府邸的那一刻,他仿佛感受到了一阵浸入骨髓的阴寒之气。 有一道窥视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府邸里空荡荡的,里面的光线更加阴沉,灰蒙蒙的恍如夜晚,阴风刮过来,破旧的朱门“嘎吱嘎吱——”地发出来古怪的声响。 屋檐上的砖瓦层层叠叠,宋悯欢看到了一双青白腐烂的脚。 他的神识里出现了一道人影,那是一名少年。少年穿着一身血染的红衣,他面容青白,眼眶黝黑空荡荡,双眼仿佛能够穿透墙壁看见他,唇角处带着笑容,笑容诡异而又违和。 少年的身影在他面前一闪而过,很快便消失了。 “是旱魁,相当于七阶修士的修为。” 所谓旱魁,是难产而死的妇人所生的小鬼,出生时集方圆十里的怨气,为至阴至邪之物。 “他吃了他生母,在此地待了上千年,从婴孩长成了少年。” 宋悯欢还想问这人是如何知道的,然后听男人道:“墙壁上有画,应当是他自己画上去的。” 墙壁上的画粗制滥造,看上去像是用鲜血画上去的,笔法稚嫩天真,旱魁把自己的出生与至今的成长都画在了墙上。 宋悯欢没有伸手去碰上面的画,他道:“方才那旱魁已经知晓我的存在,我们直接进去吧。” 七阶修为,比他目前的修为要高,但是他拼尽全力一战,未必会输。 他们两人出现在府邸门口时,门口的两具红衣女尸动了。她们扭曲着身体,嗓音里发出来“嗬嗬嗬”的笑声,正要朝宋悯欢扑过来,一道凌厉的剑光扫过,将她们两人的尸身分成了两半。 她们两人化作一阵黑雾在半空中消散。 在此时,两扇朱门轰然向两边打开,里面漆黑一片,像是一口深不见底的深渊枯井。门环上雕刻着瞠目小鬼,与漆门碰撞在一起,发出沉闷的声响。 宋悯欢进了府邸,长剑出鞘,周围是浓稠的黑雾,他身后很快察觉不到傀儡男人的气息。 耳边传来低语的少年音,少年嗓音像是破锣一般嘶哑,唱起歌来并不好听,一声声地回荡在他耳边。 “公子随吾王……我留守地藏,地藏斩百恶,长戟护山河,年年不得见……公子在何方。” 宋悯欢神识并不能维持太长的时间,他心中警惕,观察着四周的环境,准备在短时间里解决对方。 拖久了对他不利。 低语一声声的重复,他面前出现了一道人影。红衣少年站在黑雾之中,少年黝深的眼眸看向他腰间的那把长剑,身后怨灵发出悲怨的哭声。 “你……便是公子岚?” 宋悯欢摇摇头,“我并非公子岚,剑上有他灵力,你认错人了。” “那你是何人?” 第一次被人问这种问题,宋悯欢在原地怔了一瞬。他是何人……之前他是霖华仙君首徒,可如今并不是。 “我……不过是途径此地的行人。”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他来此地是为斩恶,所谓恶……便是眼前的少年。斩完恶,少年会消失于世间,他也会离去。 “行人?”红衣少年笑了起来,“既然你不是公子岚,那么便留下来陪我吧。” “公子岚要去随长乐讨伐侍君……我在此地已经三千年有余,一直在等他,这里有规矩,踏入此府邸便不能再走出去……我们一起等公子岚回来。“ “只要等到他回来,一切都会好起来。” 少年脸上绽开笑容,在青白的脸上显得无比诡异。无人教他识字知人事,他吸食怨灵不断成长,那些怨灵的执念也化成了他的执念。 “你可知今朝是几年?” 宋悯欢听着少年的话音,心里略微不忍,他眸光柔和了些许,开口道:“你既然已经知晓……为何还要驻留在此地?” 方才这少年说自己驻守了三千余年,想必自己也知晓年数,三千年过去了,仍残存着希望等待公子岚回来? 少年摇了摇头,“我未曾见过他,但是我知晓……不光我知晓,我们族人都知晓,他会回来的。” “他不会抛弃我们。” 红衣少年身上带着浓重的死气和怨气,说出来这般的话并不违和,紧接着红衣少年目光落在他身上。 “你……留下来同我一起等他。” 宋悯欢此时有些分不清这邪祟的善恶,但是能生出如此浓重的邪气,手上必然是沾染了无数鲜血。 他天生旱魁,生食自己的生母,吃了自己府邸里的近亲族人,本为至阴至邪之物,可却生出来属于自己的信念,心系从未见过的神祇。 一面为善,另一面为恶。 “我不能留下来,是你应当离开了。” 他轻声这么说,手中长剑出鞘。凌厉的剑光威压四散,周围的重重黑雾退散,银白剑光凛冽逼人,仿若天光从天而降,驱散了无边的黑暗与污浊。 “嘭”地一声,无数道剑光汇聚在一起,红衣少年的身影消失在黑雾之中。 宋悯欢很快再次被黑雾包围,他置身在黑暗之中,神识透过细微的灵力波动去追寻红衣少年的身影。 他耳边是怨灵的哭诉声,时而在哭诉、时而发出凄惨的笑声,时而尖锐的咒骂,时而悲天悯人的唱起祝词。 察觉到灵力波动,他的剑光轰然而去,无数道黑雾缠绕在他的剑上,黑雾汇聚成黑色的枯手握住他的脚踝。 还没有碰到他的脚踝,便被凌厉的剑光砍散了。 深色的威压逼近,红衣少年在黑雾之中窥视着他,“既然你不听话,我就把你变成怨灵,让你只能困在这里。” 宋悯欢察觉到了危险,身形迅速的退开,他向后一连退了数步,长剑撑在地上,心神分了一瞬在傀儡男人身上。 进来之后就没有再见过对方,不知道去哪里了,希望没有事。 浓稠的黑雾在半空中扩散,有怨灵朝着他撞过来,他迅速避开,身后的墙壁轰然碎裂,地面向下陷落,无尽的邪气威压从中蔓延出来。 阴风刮在脸上生疼,威压落在他全身,仿佛要将他撕碎。他用长剑抵挡住四溢的邪气,剑光折射出来冷光,“嘭”地一声两道威压碰撞之后轰然弹开,地面上石块被击的粉碎。 宋悯欢脸上被刮出来几道血痕,墨发散在身后,他觉得胸腔被威压震的喘不过气来,嗓间隐隐有鲜血上涌。 这旱魁比他想象中的要厉害,他神识撑不了太久,旱魁在暗他在明,他一边挡着对方的攻击,一边试图在黑雾之中找到对方的身影。 剑光与黑雾交织,墙壁上有深重的褐色血迹,宋悯欢闪身避开那些怨灵,黑靴踩在院墙上,他从上面跳了下来,长剑剑光破空而出。 他背后是院墙,眼角扫过黑雾之中,突然看到了一道熟悉的人影,傀儡男人也看见了他,开口留了一道话音。 “去找井。” 井?宋悯欢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嘭”地一声,傀儡男人被旱魁察觉到位置,整个人被怨灵撞飞,身体磕到墙壁,发出沉闷的声响。 宋悯欢握紧了手中长剑,他想要过去看看男人怎么样了,但是知道现在又不能过去。 对方让他去找井……这是什么意思,真的能有用吗? 宋悯欢心里念头闪过一瞬,下意识的愿意相信对方,他在府邸里穿行,无数怨灵在他身后追着他,在院子尽头,他看到了一口枯井。 枯井看上去有些年代,上面雕刻着异族文字,里面深不见底,隐隐能感受到阴邪之气? 咒井? 眼看着神识即将耗尽,宋悯欢不再耽搁,数不清的怨灵朝着他扑过来,他在原地站着,长剑对准枯井的方向。 无数道剑光汇聚在一起,凛然寒光大盛,全部都朝着枯井过去了。万千灵力照亮了整座府邸,在他劈出剑气的那一刻,他眼前陷入了黑暗。 神识耗尽,他什么都看不见了。 宋悯欢在原地站着,原地寂静了一瞬,在在怨灵即将过来把他撕碎的那一刻,它们的笑声转化成了惊惧的尖叫声,所有怨灵在他身边消失殆尽。 “嗡——”地一声,枯井被劈的四分五裂,墙壁轰然倒塌将枯井埋葬。 黑雾散去,灰蒙蒙的天笼罩着整座府邸,光线变得明亮的些许。 宋悯欢胸腔里被威压震的发疼,筋脉处传来灼烧的疼痛,嗓间也有些腥甜。他眼前黑暗,隐约记得方才傀儡男人倒下的方向,摸索着过去了。 “长乐?”他碰到了冰冷的墙壁,路上险些被碎裂的石块绊住,走的很慢,摸索到了傀儡男人身边。 “你有没有事?”宋悯欢看不见人,他摸到了男人的肩膀,硬邦邦的沉木,冰凉凉的,没有人体的温度。 “没事,”男人这么回他,把压在胸口的碎墙移到一边,艰难的扶着墙站起来,被呛的低低咳嗽了两声。 宋悯欢在旁边等了一会,耳边传来细微的动静,男人不知道在干什么,一直没有过来牵着他。 方才那旱魁是七阶往上,这傀儡却能轻易的找到旱魁的尸骨所在地,对方真的会只是一具普通的傀儡吗? 宋悯欢这般想着,男人再次握住了他的手腕,低声问他道,“你还能不能走,用不用我背你?”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23、第 123 章 背他?男人方才被旱魁的怨灵攻击,低阶傀儡能有什么抵抗之力?说不定比他伤的更严重。 宋悯欢摇了摇头,不知这人是在逞强还是真的没事,他开口道:“你若是受伤了不必勉强,这里邪祟已经清完,我在这里休息一会,可以晚些再动身。” “我可以把你放我的储物袋里,等我神识恢复了带你回去。” “不必,”男人发觉自己又下意识的冒犯了,松开了他,红线缠绕在他手腕上,对他道,“我没事。” 这才第二日,他在三日里完成了任务,傀儡男人都说了没事,他也就没有多问。 男人牵着他出了府邸,在他们踏出府邸的那一刻,身后的府邸纷然倒塌,墙壁与正殿都湮没其中。 那些怨灵的尸骨都被石块与黄土掩埋,笼罩的怨气散去,青白日光之下,他仿佛再次听到了人们的低语。 宋悯欢贴了一张度化符,他看不见东西,却仿佛能够感觉到面前有许多的人,他们都是公子岚的族人。 形形色色的人形轮廓,他们在向他道谢,在向他道别。 “若能再见到大人……愿大人能够平安喜乐。” “我们要走了……小公子,谢谢你呀。” 低语消失,宋悯欢感觉到周围空荡荡的,他在原地站了好一会,男人就在旁边等着他。 “走吧。” 宋悯欢沿着原路回去,他和傀儡男人城门处碰到了公子岚和穆殷。 “倒是挺快,”公子岚嗓音里带着意外,“腿是怎么弄的?” 宋悯欢闻言面朝傀儡男人的方向,他看不见,不知道傀儡男人的腿是怎么回事。 “遇到了厉害的邪祟,”男人这么解释了一句,似乎并不愿意多讲,没有再说什么。 “回去了让穆殷帮你缝上去。” 公子岚这么说了一句,伸手拍了拍宋悯欢的肩膀,“小子,还站的稳吗?” 他确实不怎么好,筋脉处还是疼的。公子岚这么一拍,他险些没有站稳,伸手攥住了一边男人的衣角,嗓间仿佛有腥甜溢出来。 “遇到了什么样的邪祟,全身灵力耗尽,神识也不能用了?” 宋悯欢握紧了手里的剑,慢慢的松开了他攥着的男人,平淡的回道:“旱魁。” “我们在寺庙里遇到了你的许多族人,他们困在那里成为缚地灵,”宋悯欢,“他让我转告你,他们并不怨你,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他们只希望你好好活着。” 公子岚原本还想说他们运气看来并不怎么搞,居然在城中能碰到旱魁,听见宋悯欢剩下的话,他神情难得变得怔忡。 “这般……”公子岚看着远处的天空,眼神中带着淡淡的寂寥,还有几分难言的情绪,面上很快又笑了起来,嗓音比平日里温和许多。 “我都知晓。” 很快公子岚情绪便收回了,话音继续转在宋悯欢身上。 “旱魁是七阶邪物,比你修为要高的多,”公子岚顿了顿,评价道,“你能杀了它,确实并不容易。” 宋悯欢对这般的评价不作表示,他最后能赢,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傀儡男人的那一句话,对方告诉了他旱魁尸骨的所在地。 他毁了旱魁的尸骨,所以才能赢。 如果只凭他自己,他神识很快耗尽,到时候完全是手无缚鸡之力,未必对付得了旱魁。 公子岚看出来了少年的心思,他一向是打一棒给个甜枣,此时不吝于让少年自信一些,开口道:“能活下来便是实力,你不必质疑自己。” “虽然说你现在还很弱,但是进步也很大。” “我们先回去。” 这般说着,公子岚带着一众人身形在原地消失。 宋悯欢回到了山上,他扯掉了眼睛上的鲛绡,眼前能够重新看到东西。他眨了眨眼,此时看清了一边傀儡男人的腿。 男人的左腿整个从膝盖处断掉了,周围是一圈裂痕,露出来里面的白色骨柱,这般的伤口……因为是傀儡所以不会流血,但应当也是非常疼的。 宋悯欢盯着男人的腿看了一会,问道:“这需要重新缝上?” “是啊,傀儡缝补起来并不容易,”公子岚看了眼男人的腿道,“看上去已经不能用了,晚些让穆殷帮你重新做一条腿。” 他们几个人在偏院里聚集在一起,凤鸢和三眼女鬼见他们回来了,和公子岚说了一些外面的消息。 这两人平日里都不出去,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得知外面的消息。 宋悯欢坐在公子岚旁边,他摸着白色的鲛绡,趁着公子岚要去拿酒,他也跟着过去了。 院子里,穆殷在为傀儡男人雕刻小腿,三眼女鬼趴在旁边看着,凤鸢则是在画度化符咒。 梧桐树落下来几片叶子,晚风迎面吹过来,宋悯欢筋脉处还是疼的,他打算晚些去泡冷泉。 “有话跟我说?”公子岚打开了酒窖,指尖撑着墙,在挑选拿哪一瓶酒。 宋悯欢直接开了口,“那个傀儡……他真的是你们路上随手捡的?” “是啊,在瀛洲捡的,”公子岚语气随意,“怎么了,他有什么不对劲?” “在城中,是他告诉我旱魁的尸骨位置,他懂的似乎很多。” 宋悯欢也是不经意的提起来,他观察着公子岚的表情,没发现公子岚的表情有什么异常。 “活久了自然懂的就多了,”公子岚选了一坛酒,他的目光转向对面的少年脸上,面上似笑非笑,“我知晓了,你怀疑他的身份?” “不会还在幻想你师尊会来找你吧?” “小子,少做梦了,四大宗门里如今出了事,你师尊难以腾出手,哪来的时间心力费劲的伪装成傀儡过来接近你。” 公子岚嗓音轻飘飘的,“你好好修炼便是,不要再想那些有的没了,你们二人缘分已尽,此后便是陌路。” “各自有各自的路要走,你不要再对他有非分之想……否则最后失落的只会是你自己。其中缘由,自不必我再说。” 宋悯欢在原地站着,他张了张口,感觉胸口闷闷的说不出来话。那傀儡男人对他很照顾,给他的感觉确实很熟悉,让他下意识的便想到了沈映雪。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世间愿意不求回报对他好、关心他的,除了沈映雪,他觉得也没有别人了。 这般……便是他心中情念难了吗? 遇到了一个对他好的人便忍不住的想起来那人,除了那人,他并不觉得有其他人会愿意毫无保留的对他好。 可是公子岚说的确实也对,他不应当再分心,只专心在提升修为这一件事上便够了。 他心里压下来自己心中的情绪,问道:“四大宗门出了何事?” “长老会里有长老被邪祟控制了,”公子岚把酒坛拿出来,酒窖合上,“现在他们还没有查出来是邪祟所为,人死在揽华峰,过几日沈映雪应当就要过去了。” 宋悯欢很想知道沈映雪现在如何了,他忍住了开口问的欲.望,不能再去了解,了解的越多,他会越难静下心来修炼。 “我知晓了。”宋悯欢这么说了一句,他同公子岚一同回了偏院里,路上没再说过什么。 回到偏院,傀儡男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盯着自己的剑看了许久,听着公子岚和凤鸢说他们在城中遇见的邪祟。 公子岚说他运气差,实际上已经算是把容易对付的留给他了,城北和城东的邪祟更为厉害,公子岚和穆殷都遇到了八阶往上的邪祟。 “那缚地灵是君月奴的信徒,杀他费了些功夫。” “善善呢?我听闻你在城中遇到了旱魁,有没有受伤?”凤鸢语气关切,一行人都朝他看过来。 宋悯欢闻言抬眸,摇了摇头,“我没事,只是灵力损耗的有些厉害,休息几日就好了。” “确实应当休息几日,你平日里压的太紧了,”凤鸢,“这几日不用再去练剑了,先把伤养好。” 宋悯欢点点头,他在一旁耐心的听着几个人谈话,到了月色中天,各自都散了去,他才提剑起身。 他去了冷泉,身上的月华白袍褪去,他脱的时候才发现里面破了一个口子,路上他还没有注意到。 针线活他并不擅长,想着晚些送去给凤鸢缝一缝,他进了冷泉里。 冷泉浸润着筋脉,他在冷泉里泡了一个多时辰,直到彻底感受不到筋脉的灼烧之感,他才从冷泉中出来。 这般,又回到了平日里练剑的日子,他养内伤养了三日,这三日里他都没有见到那名傀儡男人。 没有人跟他说傀儡男人去了哪里,他也没有询问,道袍交给了凤鸢,之后是三眼女鬼给他送过来的。 他白日里练剑,后来傀儡男人又回来了,男人照旧在他练剑的时候在林子里捡梧桐枝。他不跟男人说话,男人沉默寡言的也不多言,只是在他偶尔看不见时,出声提醒他避免他撞到东西。 三眼女鬼把道袍送给他,顺手在他房间里顺走了一些红莲状的蜜饯,蜜饯还是沈映雪给他装的,他偶尔拿出来一些。 “不准拿那些——” 他话音没落,已经看不到人影,想着下次一定要跟对方说清楚,想吃他可以做,不能拿沈映雪给他的那些。 宋悯欢这般想着,把道袍随手放进了柜子里,在要松手的那一刻,他鬼使神差的又停了下来。 他想起来之前在幻境之中看过的,沈映雪在夜晚里会帮他缝衣服,抱着万分之一的不愿意相信,他把道袍又从柜子里拿了出来。 桌上的烛光依旧在亮着,道袍上仿佛还有缝补人指尖的温度。 白色的莲纹道袍摊开,破的口子已经被缝上。宋悯欢掀开衣襟,上面的缝补痕迹显现出来,他看清之后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昏暗烛光下,道袍系带上面多了几朵红莲,针脚严密,同他在幻境之中看到的一模一样。红莲依旧灼艳,一针一线仿佛都带着温柔之意……只是这次旁边没有沈字。 一滴滚烫的烛泪落在烛台上,宋悯欢垂着眼,指尖触摸着上面的红莲。他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向外推开窗户。 窗外不远处站着熟悉的高大人影,男人靠在院墙边,像以前无数个夜晚做的那般,在院外为他守夜。 作者有话要说:融化了的阳春白雪对飞鸟念念不忘,于世间寻找,兜兜转转找到,如今却踽踽不敢上前。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24、第 124 章 男人既然不愿意告诉他,那他也不拆穿对方。 宋悯欢答应了给公子岚酿酒,山上种的有许多梅子,他在山上摘青梅,竹筐里已经摘满了半筐。男人在地下捡掉下来的,他那条腿断了,修好了也没有原先的方便,上树不太容易。 他还发现了,傀儡男人经常动了动就失踪,不知道去了哪里,一消失短则数日,长则十天半个月。他没问公子岚,问了凤鸢,凤鸢并不知道,问穆殷,穆殷只说有事处理。 穆殷一向最听公子岚的,见他不问公子岚,看出来一些名堂,于是也不告诉他了。 他于是没有多问了,每天重复着之前的生活,练剑泡冷泉,偶尔空闲下来,会在窗边画上一副画,不知不觉的窗边已经攒了薄薄的一沓画。 青梅放进筐里,他的修为依旧停滞不前,剑是练的越来越熟练了,但是没法轻易的砍断梧桐枝,也没能砍碎石台上的巨石。 原先他以为自己使出全力能将那巨石砍成两半,后来发现完全是他想多了,公子岚轻飘飘的能把巨石砍成两半,他拼尽全力也只是砍出来一道小口子。 公子岚告诉他,什么时候他能轻而易举的把巨石砍成两半,便说明他的修为到了七重往上。 他在树上择掉两颗青梅,扭头看了一眼,发现男人去池子旁洗青梅去了。 竹筐沥着水,池子里面锦鲤若隐若现。 宋悯欢也跟着跳了下去,他摘了一筐,把青梅放进去池子里洗,叶子都用手摘掉。 他注意到旁边的男人把竹筐整个放进了池子里,一半水浸入竹筐,另一部分竹筐浮在半空中,里面却没有青梅飘出来。 他也学着这么洗,但是总有青梅飘出来,他把剩下的青梅捏回筐里,他问道:“为何我的梅子总是跑出去?” “你的梅子似乎听话一些。” 男人把青梅叶子去掉,竹筐放到一边,握着他的竹筐边缘,“这样……往下一些,保持水位在梅子上面一点,多了会溢出去,少了洗不干净。” 这是非常细微的把控,宋悯欢跟着这么做,他做了一次就学会了,需要一直保持在同一个水位线上。 他洗了一会青梅,看着自己洗出来的青梅,把摘净的梅子放进另一个竹筐里,他问道:“为何要这般洗,这般洗起来似乎更加的麻烦。” “不麻烦,”男人道,“这般能用最少的水把梅子都洗干净。” 确实是如此,宋悯欢盯着掌心里的青梅看了一会,脑海里闪过一丝什么,他没能抓住。 男人端着竹筐去了偏院,他跟在后面,那里的茶几上有许多空的酒坛子,旁边还有公子岚提前给他们准备好的酒酿。 “我喜欢喝酸的,”三眼女鬼对他们二人道,“酿梅子酒不要酿那么甜。” “甜的好喝一些,”宋悯欢嘴上这么说,手里还是在酒坛里多放了许多青梅,这般酿出来会酸很多。 他按照几个人的口味都酿了一些,青梅的枝叶去掉,里面的果核用竹签挑出来,剩下的果肉放进坛底。 “小子,最近修炼的怎么样了?” 公子岚过来从桌子上拿了几颗青梅,尝了一个,酸的脸色扭曲了一瞬,“怎么这么酸。” “尚可。”宋悯欢这么回答。 “我今日收到了消息,”公子岚道,“侍君他们也在打瀛洲圣水的主意,提前恭喜你,多了一个劲敌。” 宋悯欢闻言怔了一会,手里的竹签放了下来,“他们要圣水做什么?” “不知道具体,”公子岚,“按他的性子,就算毁了也不会让沈映雪拿到。何况仙门把这圣水作为剑会大比第一名的奖励,若是能把圣水抢了去……” 剩下的自然不必说,能给仙门施压,还能制造混乱,像是十二夜之门会做出来的事情。 这个公子岚之前便说过,如今真的听闻了,他心里像是沉甸甸的压了一块大石,接下来又听到公子岚状似无意的开口。 “凭你师尊的身体,确实撑不了太久,有圣水能恢复他一部分的修为,兴许能多活几年。” 公子岚:“你也不用太担心,长乐神魂不会散,他就算死了,接下来长乐的神魂还会转世,你等个几百年,还会有新的沈映雪。” “那是长乐的转世,并不是沈映雪。” 宋悯欢这般轻声开口,他下意识的去摩挲自己手边的剑,上面的剑纹在日夜练剑中被磨平,他指尖也多了一些薄薄的茧子。 他不想让沈映雪死。 接下来公子岚又说了些什么,他没有听清,或许是在安慰他,旁边的傀儡男人把青梅扔了两个在他筐里。 公子岚还要说什么,傀儡男人扭头看了他一眼,那对幽深的眼里没什么情绪,公子岚于是闭嘴了,在一旁去逗三眼女鬼。 把酒埋在了梧桐树下,宋悯欢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他拿了鲛绡出去练剑,这一路上一共四千五十步,他起初走的磕磕绊绊,如今逐渐的熟练。 树影沙沙晃动,穿林风迎面而来,白色的丝绸被吹至身后,他到了石台,把剑鞘放在一边。他在原地练了一套剑法,剑光砍散了梧桐树叶,有几道剑气斩断了梧桐枝。 宋悯欢持着长剑,剑光凛然,这套剑法他已经熟记于心。他的剑气汇聚在一起,在他释放出来威压时,仿佛与平日里的剑气没有什么区别。 他脑海里莫名想起来傀儡男人的话,对灵力细微的把控,换成练剑时……他脑海里抓住了那道一闪而过的白光。 如何用最少的灵力,能够发挥出来最大的威力?前几次他能够砍断梧桐枝,是不是因为无意间达到了这般细微的掌控。 那么如果能做到呢……只有不断的去尝试。 可他已经尝试了很多次了,很少能够做到,唯一一次做到,是下暴雨时他把灵力交由剑掌控,可公子岚说需要是他掌控剑,不能让剑作为主导。 那若他控制着灵力引着剑去主导呢? 这般说法不对,是他在一个程度上,和剑一起去掌控灵力,他负责引导,剑负责把灵力发挥到最强。 不知道这种思路对不对,宋悯欢这么想着,他试着去感受剑,仿佛能够感受到剑身上散发出来的沉敛灵力,他将灵力注入了剑中。 修士的剑是他们最忠实的信徒,这话不知道是谁说的,宋悯欢此刻想起来,他放任一部分灵力交给剑,艰难的控制着剑,像平日里去练飞雪剑法。 需要对灵力把握在一个程度,进行细微的掌控,他想起来男人在池子里洗青梅时,保证水并不会溢出去,又能够让水覆盖所有的青梅。 他要保证不让剑主导他、用最少的灵力,能让剑发挥出来最强的剑气。 这三点真的能够同时做到吗? 宋悯欢眼睛被遮住,他看不见周围的环境,耳边听着梧桐林的动静,他握着剑,没有注意到,周围悄然发生了变化。 灵力随着他的剑法逐渐在半空中汇聚成威压,一旁的草木都跟着逐渐静止,剑身转为霜雪一般的银白色。上面的剑纹变成戴着面具的侍从,侍从手里拿着宝剑与盾,象征着守护之意。 空气之中变得寒冷,地上蔓延出来银白色的银霜,长剑的剑气凝聚在一起,在少年挥剑的那一刻,“嘭”地一声,无尽的威压爆发出来,一排梧桐树轰然慢慢倒下。 天边蔓延出来一道白光,威压遮挡了青白日光,好一会才散去。 宋悯欢不知发生了何事,他去掉了眼前的丝绸,看着面前被拦腰砍断的梧桐树,又看看自己手中的剑,上面的剑纹还没有消散。 他在原地站了好一会,这是……剑纹是他自己产生的?他的灵力足以生出来剑纹? 古往今来,能生出来剑纹的都是极少数,至少他知道的没有几个,除了长乐公子岚他们,后世记载的似乎寥寥无几。 不确定是不是他自己生出来的剑纹,他心里有一些激动,握着剑的指尖有些不稳,着急想要过去问问公子岚。 他在原地站着,盯着手中的剑看了一会,抬头和不远处的傀儡男人对上视线,男人手中还抱着梧桐枝,不知为何,他在男人眼中似乎看到了温和的笑意。 那情绪闪的太快,让他以为是错觉,再去看的时候已经没有了。男人眼里恢复了平日里的沉默内敛。 “长乐,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过去?” 宋悯欢心情好,他噔噔噔地跑到了傀儡男人身边,面上带了些许笑容,白日里的抑郁一扫而空,现在非常怀着满腔期待和热血。 “你说我一会跟石头打一架,我能不能赢?” 石头说的便是公子岚,平日里他经常这么喊,男人也知道。 傀儡男人“嗯”一声,顺着他道:“说不定可以。” “那你说我会不会有可能打败十二夜之门?” “你可以,”傀儡男人又问他道,“非要打败他们不可吗?” “自然,我与他们不共戴天,”宋悯欢笑了起来,不仅因为邪咒,对方还要跟他抢圣水,那是救治沈映雪唯一的希望,他肯定不会放手。 “这世界,除了仇恨,还有许多别的东西,”傀儡男人这么说,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一片平静温和。 “你说的对,我以前也常常这般教导我师弟,”宋悯欢回忆起来,觉得那般的日子仿佛已经是很久以前了,他嗓音略低,带着毅然的决心,话音变得有些艰难。 “十二夜之门对于仙门来说,一直是隐患。仙君守护天下苍生,而我想守护他……我想尽一份力,为他多做一些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25、第 125 章 宋悯欢说完这句话,他旁边的傀儡男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目光变了些许,很快又垂下眼,沉默着什么都没回应。 他们两个人一同去了偏院,公子岚正好从外面回来。 “剑纹?”公子岚闻言确实有些意外,挑了下眉,“后世觉醒剑纹的确实并不多,你小子是走了八辈子的狗屎运。” 公子岚随手拈了一根草叼着,拿过来宋悯欢的剑,摩挲着剑的纹路,“若是多一些时间……你之后的天姿应当不会差。” 这话算是夸奖了,这个天姿,与之前说的天姿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要不要跟我打一架试试?”公子岚开口问道。 宋悯欢跃跃欲试,点头道:“我过来就是想挑战你,看看我如今能到什么程度。” “可以,你小子倒是一点也不怕挨揍,”公子岚似笑非笑,“一会可别被揍的求饶。” 公子岚的声音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宋悯欢眼前一闪,整个人已经不在偏院里。他面前是一片模糊不清的白光,不远处是一座巨大的六臂公子岚神像。 神像威武矗立在云间,气势恢宏,说是神像,与平日里的神像却有所不同,宋悯欢盯着看了一会,他面前的神像慢慢的睁开了眼。 六臂公子岚垂着眼,额心有卷云纹路,深紫色的手腕上戴着古朴的异族手环,他眼底是沉敛的深色,开口时嗓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 “这便是我本体,现在我用本体与你战斗,代表我认可了你的实力。” 公子岚开口时有威压浸出来,宋悯欢迎面仿佛能够感受到热浪扑面而来,他在原地站着,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这神像给他的感觉……和之前的公子岚完全是不一样的感觉。 之前的公子岚给他的感觉尚且有可以一战的可能,如今对上这神像的无尽威压,他似乎完全没有任何胜算。 原来公子岚之前都未曾认可过他的实力,直到如今他误打误撞生出来剑纹,对方才是把他放在同等的位置上。 公子岚尚且如此,那侍君修为在公子岚之上……对方的实力只会更加恐怖。 怪不得侍君看他如同看蝼蚁一般,他如今被公子岚这般睥睨,仿佛也是一只随时可以被碾压的蝼蚁。 对方想要裁决他的生死,简直是轻而易举。 宋悯欢握紧长剑,他眼中倒映着面前的神像,掌中灵力翻涌。 不……他不可以认输。 无论面前的对手多么强大,都要拼尽全力去战斗,抱着必死的决心……去打败对方。 一阵沉重的威压浸出来,公子岚的脚踝上同样戴着沉重的锁链,身边的雾茫被吹散。宋悯欢长剑撑在地上,灵力在空中翻涌,他手中长剑剑纹冒出来,身形迅速地在空中变幻,避开了公子岚灵力汇聚而成的刀刃。 那些刀刃消失在地面上,整个幻化而成的战场都在震动,仿佛神祇发怒降下灾难,轻易的便能够毁去一方天地。 凌厉的剑光辉映而出,宋悯欢光是闪躲都有些困难。他根本没办法近公子岚的身,肩膀上被划出来几道伤口,胸口处被威压震的生疼。 阴影落下来,面前的神像带着冰冷和睥睨,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六只手臂垂下来六道阴影,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 “蠢货,你这般的废物,还想救你师尊?” “若是连我都打不过,更不要妄想能打败君月奴。” 宋悯欢知晓公子岚这是在激他,他心底也确实受到了刺激,闻言细白的指尖握紧长剑,眼神变得冷淡了许多。 那一双秋水眸映着面前的神像,这般的上古神祇……令人畏惧,让人感觉到战胜几乎是不可能。 他站起了身,白色的莲纹道袍被割出来几道口子,里面是刀刃留下来的伤口,皮肤被割裂流出鲜血。 脸上也有一道,他凝聚灵力在剑刃上,威压从剑身酿出来。那张脸衬映的多了几分异样的诡谲,无数道剑光从剑身破裂而出。 宋悯欢没有再避开公子岚的威压,他脸上、身上传来割裂一般的疼痛。他没有管身上的疼痛,在闪身时扬起手里的剑,长剑染霜,迅速地在空中划过,直逼神像公子岚的面门。 少年身形在神像面前显得十分渺小,剑光与公子岚的威压碰撞在一起,“嘭”地一声,向外浸出来无尽的灵力。 模糊的雾茫散尽,宋悯欢向后退了数步,他指尖险些握不住剑,太阳穴嗡嗡嗡的疼,浑身筋脉也传来尖锐的疼痛。 公子岚的反应速度显然比他快太多,下一道威压顷刻之间蔓延过来,落在他的背脊上,像是一座沉重的大山,压的他呼吸都变得艰难,他扶着剑才堪堪站稳。 手腕上凸出来青筋,宋悯欢脸色变白了些许,他生生抗住了公子岚的威压,向后一连退了数十步。全身的灵力迅速消耗,他在白雾之中穿行,隔雾看着那座巨大的神像,趁着公子岚背对着他的一瞬间,汇聚了全部的力量凝聚出来剑光。 剑身灵力大盛,上面银白色的剑纹折射出来光芒,恐怖的威压爆发而出,空气仿佛都被撕裂,剑光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卷向公子岚的后背。 “嘭”地一声,公子岚的一只手臂轰然碎裂,深紫色的巨大石块在空中落下,在石块朝他飞过来时,他已经全身脱力。 宋悯欢不可控制的半跪在地上,他闭上眼,一手还撑着剑,心里知道这石块他是如何也避不过去的。 希望这只是幻境,伤口不要带出去,不然他恐怕这一回要在床榻上躺最低十天半个月。 一道灵力擦过他身侧,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宋悯欢睁开了眼,他面前的石块被公子岚握在手里。 公子岚微微使力,整块石头碎裂在他手中。对方变回了人形,眼里带了些意外的赞赏。 “你比我想象之中进步的还要快,如此天姿,实在是可惜。” 宋悯欢不知道公子岚在可惜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如今身上没有一处不是疼的,喉咙处一片腥甜,胸口处疼的他不能用力呼吸,筋脉也像是要废了。 ”时间不够,这么短的时间里,你想打败君月奴,不可能。” 公子岚看着面前的少年道:“但是也不是完全没办法,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你可愿意?” “君月奴在你身上下了邪咒,他迟早还会再来找上你,你不想死在他手里吧……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不会放过你师尊,有他在一天,沈映雪都面临着危险。” 若是换成以前的那个沈映雪,他们压根不用担心什么。但是现在沈映雪没有了护心莲,加之身上旧疾未愈,两人若是对上,沈映雪并没有胜算。 这话完全是说在宋悯欢的心坎上,公子岚在一边又补充道:“还有你那个师弟,你师弟也是受他蛊惑进了十二夜之门。” 宋悯欢听出来了公子岚的话外之音,开口道:“你有话直说便是。” 他被君月奴选做献祭邪灵,对方的目的很明显,显然是打算用他打开无尽渊门……除了这个,他想不到别的可能。他若不杀了君月奴,只有死路一条。 若是他放过君月奴,沈映雪也会受到威胁,不管从哪方面考虑,君月奴都不能留下。 “我这里有一上古神物,此神物名为蚀骨钉,蚀骨钉一共九根。将它钉在识海里,可以增长你两重修为,代价是承受蚀骨之痛……只有十年寿命可活。” 公子岚:“只要你能杀了侍君,到时候我会为你取下蚀骨钉,加以调养,身体并不是不能恢复。” 似乎也察觉出来了自己这么说有些过分,公子岚开口道:“三千年前,我们都没能杀了他,小子,只有你是不一样的。” 宋悯欢站在原地没动,他听了公子岚的话,脑海里有一些怔神,许久才反应过来,嗓音冷了些许。 “哪里不一样,难道不是你们用来对付侍君的工具?” 他是想杀侍君没错,但是不代表他会什么都听公子岚的,哪怕公子岚是三千年前的神祇。公子岚这般的说法,仿佛把他当成一件对付君月奴的工具,语气之中都是冷漠的命令。 可偏偏,对方抓的又是他的要害,让他不得不需要去考虑这一件事。 “你不一样,因为你是‘十三’,这个名字便意味着你的与众不同。” “他亲手选中了你,只有你……能亲手杀了他。” 公子岚:“这件事需要你自己考虑,我给你三天时间,若是你想好了,随时过来找我。” “小子,不要把我想的那么坏,假如在天下苍生之间和你做选择,不仅是我,就算是你师尊,也肯定会选天下。” “无尽渊门若是打开,京兆十二州会变成人间炼狱,生灵涂炭、哀鸿遍野,没人希望数千年前的历史重演。” 公子岚神情认真:“我说能帮你取下蚀骨钉,绝非虚言,若不是他选中的是你,我也不会费劲的同你说这么多。” 一切都是意外,他并不是特别多,不过是因为他正好是被选中的那个罢了。 公子岚还有一件事没有说,蚀骨钉原本的疼痛这小子肯定不能承受,有七分的疼痛其实都会由他和穆殷代为受之。 所谓天降大任于身,所遭遇的疼痛与痛苦也自然非常人可比,他们只能……尽力的做一些自己能做的。 他们是陨落的神祇,在这世间早已湮没。这是新的时代,不是三千年前那个属于他们的纷乱战场。 如今,面前的少年,才是这盛世、黑暗摇摇欲坠下的唯一光明。 作者有话要说:在这里说一下,我没有想写攻受之间在对方和天下之间做选择的情节,他们两个人互相都不会选择对方,而是会选择天下,哪怕他们深爱着彼此。人世间不只有爱意,还有诸多美好事物,他们两人都会选择以身守护盛世人间。 至于善善为什么会生气,因为他也是人,不希望自己只是一件对方用来对付人的工具,这种情绪难以避免,但是最后,他还是会在权衡之下做出选择。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26、第 126 章 宋悯欢身形重新出现在偏院里,公子岚的身影消失不见。旁边的傀儡男人收拾好了院子角落里的梧桐枝,发现人回来了,扭头看向他。 “赢了?” 宋悯欢现在明白了,里面并不是幻境,他肩膀上还在疼着,嗓子还浸着血,全身筋脉仿佛要散了。 “没有赢,”宋悯欢开了口,他看着男人在捡拾梧桐枝,问道,“你每日都要清理这里?” “嗯”,男人站起身,目光落在他肩膀处的伤口上,“打架受的伤?” 宋悯欢没有管自己身上的伤,他看着面前男人的疤脸。疤痕几乎覆盖了整张脸,那双眼睛却非常温和,眼中隐隐带着关心。 若是有人生下来告诉他只有十年可活,或许他反而会释然,如今需要他自己去做选择,他心里到底有些不舍。 不舍什么?他心里有些空茫,原本他的命格便是死路,现在公子岚让他做选择,实际上是已经替他做了选择。 一个人的性命,与整个天下的生灵,孰轻孰重一目了然,他心中也是这般想的,公子岚说的没错,其实不止是他们。 就算是让他做选择,他也是一样的会在另一人与天下之间选天下。 哪怕早就知道是死路……他不喜欢被人冷冰冰的当做工具一般对待,公子岚做的没错,但是他心里多少有些不甘心。 还有一些难言的不舍,不舍的是因为面前的人。 男人同他说话他也没有听清,思绪好一会回神,他下意识地点点头,猜测应当是在问他的伤。 “不碍事,晚些就好了。” 嗓音很轻,比平日里温柔了许多。 肩膀上还在疼,宋悯欢看向傀儡男人手中的梧桐枝,“你收拾完了,待会要去哪里?” 他其实心里都知晓,在他回院子的时候,男人会在他身后跟着,在他睡着之后,在他院子外面守着。 他屋檐上和窗外,男人都时常在那里待着,待的无聊了,会拽院子里的梧桐树,一片梧桐树的枝叶都被男人拽秃了。 男人不敢进房间里看他,因为会被他发现。 “去睡觉。”男人这么说。 宋悯欢:“你们傀儡还用睡觉?” “确实和你们修士不一样,”傀儡男人点点头,低声道,“我白天干活,晚上休息。” “你在哪里休息?能不能带我过去看看。”宋悯欢这么问。 男人眼中平静,又看了眼他肩膀上的伤,放下来手中的梧桐枝,“离这里不远,可以带你过去,正好我那里有伤药。” 他跟着男人一同到了男人住的地方,是和他差不多的偏院,院子里收拾的很干净,男人领着他进了房间里。 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床一张茶几,其余的什么都没有了。 男人到院子里给他搬了一张竹凳,放在了茶几旁边,让他坐下来之后,从床榻下面的旮旯里拿出来了两瓶青白的瓷瓶。 “我那里也有伤药,晚些我要去冷泉,”宋悯欢这么说,还是把伤药接了下来,男人给的东西他愿意要。 “你平日里都在这里歇息?”他问。 男人点点头,院子里还有一些梧桐枝,男人问他,“你几时去泡冷泉?” “晚点过去,我现在想在你这里待一会。” 宋悯欢:“你不想让我留在这里?” “没有,”男人这次回答的很快,顿了顿道,“我担心你的伤势。” “他下手不轻,”男人说了这么一句,语气冷淡,紧接着便沉默下来。 “我砍断了他的一只手,”宋悯欢笑起来,“也不算亏,虽说还是败了,情理之中。” “不过也是有收获的,他用的是神像本体同我打。” 他这么说了,傀儡男人静静的听着,等着他的下文。 “你平日里话也是这么少吗?”宋悯欢看着面前的人,想着对方伪装成傀儡跟在他身边那么久,他目光便柔和了许多。 以前沈映雪对他话是不少的,总是会问他很多问题,会温柔的关心他,如今成了傀儡,话少了许多,只会在一边装作不经意的偷看他。 傀儡男人没想过他会问这个问题,顿了顿之后道,“你想让我说什么?” “我让你说什么你都会说吗?”宋悯欢,“我想让你多陪我说说话,我在这边很无聊,平日里只有我一个人练剑。” “你练剑很用功,平日里我同你说话,会打扰你。”男人这么回答。 “如何算得上打扰,”宋悯欢垂着眼道,“我喜欢你同我说话,我平日里问你问题,你总是不怎么搭理我。” 以前都不是这样的,是因为其实有些生他的气吗?生气他不告而别?可他现在也不能问,现在对方隐瞒自己的身份,并不愿意告诉他。 他说了这两句,对面的傀儡男人目光落在他脸上,打量了他一会,语气变得冷淡了许多。 “我才同你待了几个月,平日里也同你没有什么接触、你这么快就喜欢上了?” 这话听起来好像有问题,但是似乎又没有什么问题,宋悯欢反应了一会,察觉出来对方不高兴。 为什么不高兴,沈映雪以为他不知道他的身份,所以认为他这么快就变心了? 这般的不相信他? 宋悯欢还没见过装作傀儡的沈映雪对他生气过,他顺着道:“我觉得你很特别,很喜欢和你待在一起。” 虽然对方看起来完全是平平无奇,但是灵魂是那个人,他确认了之后,哪怕表面不关注,实际上一直都有留意。 他其实有很多问题想问,猜测对方经常消失十天半个月,估计就是宗门那边忙不过来。公子岚还说仙门里出了事,这般的忙,还要过来在这里看他练剑,在一边捡梧桐枝? 两边折腾就算了,对方还默默无言的不愿意透漏身份,这是在图什么? 如今他表现出来对他有好感,又开始不高兴了。 宋悯欢看着傀儡男人的气息变得比平日里冷淡许多,男人好一会没说话,之后状似无意道:“我听闻你与那仙君曾两情相悦,如今这么快便把他忘了?” “仙君是我师尊,我确实对他念念不忘,”宋悯欢心情变得好了许多,“我对你和他自然不一样,只是说想跟你多说几句话,你怎么反应这么大?” 这般的回答,傀儡男人沉默了一会,幽深的眼眸注视着他,什么都没有说,好脾气的去了外面窗台上把洗的茶杯和茶壶拿了进来。 男人自己倒了一杯茶,茶是之前在山上采的茉莉花,先倒了一杯给他,然后又倒了一杯给自己。 泡茶的方式也和之前如出一辙,茶放底下一半,另一半会添水之后再放进去。 宋悯欢看一眼便看出来了,他见对方不说话,又问道:“你为何不说话,生气了?” 茶香氤氲出来,男人“嗯”一声,“你回去吧。” 宋悯欢:“……” 他没想到对方直接对他下逐客令,他唇角抿紧,没有喝桌上的茶,直接起身便走了,惊了院子里的梨花落了一地。 走了没多久,他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他,他没有回头,听脚步声有些蹒跚,落地的那只脚很重,他能听出来是谁。 男人的小腿自从上次伤了之后,走路就一直不太灵便。 他去了冷泉泡了一个时辰,身上的筋脉比他想象中的伤的要严重。他调理了一整个时辰,全身灵力耗尽,估计要温养几日,出来的时候路都有些走不稳。 冷泉在山上的洞穴里,宋悯欢看见了一截熟悉的玄色道袍,他在冷泉里待了一会,水声大了些,外面的傀儡男人犹豫了一瞬,还是进来了。 “你不是让我走吗,为何还要跟着我过来。” 他已经看见了男人,男人也没有再隐藏的意思。他身上只穿了一身里衣,男人看着地上的污血皱了皱眉。 男人转身又走了,他在山洞里等了一会,对方没一会拿了一件雪白的道袍过来,衣服折叠的整齐放在一边。 “我走不动了,你背我回去吧。” 宋悯欢这般说,他摸了摸旁边的那件雪白道袍,和他平日里穿的有些像。 似乎此时才发觉少年今日有些反常,傀儡男人盯着少年看了一会,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最后还是在少年面前俯下.身来。 “你对我可真好,”宋悯欢抱着男人的脖子,他被男人背着沿着原路回去,外面已经天黑,月色照下来,竹林映着圆月晃动。 “我遇到过对我这么好了,只有一个,”宋悯欢,“临走时我在想,我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他了。” 他没有想过沈映雪会来找他。 “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如何、身上的伤还疼不疼,有没有好好修养,”宋悯欢,“要是时间再多一些就好了。” 他絮絮叨叨的说着,男人认真听着他讲话,没有回应他,而是放慢了步伐,轻柔的晚风吹拂过来,像是替他回答了。 ——他现在过的很好,身上的伤不疼,每天都在想你。 宋悯欢低声道:“要是有下一辈子,他还是不要做仙君……做仙君要操心的太多,守护天下交给别人,他只要做沈映雪就好了。” 他能想象出来,仙门里有事,沈映雪不会放任不管,哪怕受了重伤,肯定还是会过去帮忙。 他其实并不想让沈映雪过去,他担心沈映雪。 说了一会便困了,他趴在男人背上,恍惚间像是回到了以前的许多个夜晚,那时候沈映雪也是这般背着他,在霖华峰、在宗门竹林里。 梦里的人也是这般小心翼翼的对待他,他闻到熟悉的兰香,有那么一刻,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27、第 127 章 白日里练剑,每天抽出来一个时辰泡冷泉,每日从他的院子到石台,再从石台到凤鸢他们所在的院子。 数月过去,他戴着白丝绸能够像不戴时一般,走路寻常自如,五感逐渐变得更加敏锐,尤其是听觉与嗅觉。 这一日他照样回到院子里,傀儡男人又消失了,他从公子岚那里套到了消息,知晓仙门长老会里又出了事,沈映雪忙的难以抽身。 他心里抱着隐隐的期待,本来以为这次十天半个月沈映雪便能够回来,他却一直没有等到人。 没有傀儡男人在,他每日砍掉的梧桐枝没人收拾,他每日练完剑便多了一个任务,把自己砍掉的梧桐枝顺便捡走。 他会把捡来的梧桐枝带给穆殷,穆殷已经雕刻出来了许多傀儡,那些傀儡被注入的红缨油,红色鎏金一般的液体流淌在他们脸上,穆殷把那些傀儡都送进了城里。 “是想让它变成傀儡城?”他这般问。 公子岚当时回答他,“是啊,傀儡不比人好,不会有纷争矛盾,在城中也能热闹一些。” 茶几上的一沓画落了灰尘,宋悯欢站在窗边,他已经许久没有提笔画过画。上面画的都是同一个人,他把画翻着看了一遍,慢慢地又把画放了下来,上床榻睡觉去了。 打坐了一会才睡,现在每天睡一个时辰,他每次感觉不过是刚闭上眼,马上就又睁开了眼,房间里的兰香燃烧殆尽。 梦中总是能梦到红莲、梦到沈映雪的云山剑,梦到刻有红莲的棋子,梦到梨树下面带笑意的男人。 像是走马灯一般从他脑海里略过,有时候会梦到小庄和孟齐、花重锦,还有徐晚钦,不知道他们几个人如何了。 他盯着梁上的花纹,从床榻上起来,熟练的换上莲纹道袍,拿起桌上灰扑扑的长剑,他感觉今日穿的似乎有些单薄。 他们修士通常并不畏寒,原先他极其畏寒,后来泡冷泉里泡习惯了,但是今日感觉有些不同。 从一两个月前梧桐树的枝叶便落尽了,他若有所觉的打开窗户,一阵冷风扑面而来,霭霭白雪覆盖在枝头与屋檐上,因为他突然开窗,有一些白雪落了下来。 外面入眼处都是银装素裹的白,雪花纷纷扬扬落下,呼吸之间的气息变得冰冷,鼻尖前仿佛能够闻到雪花与深寒冷叶的气息。 远处能够看到一道红色的人影,三眼女鬼不知道在雪地里做什么,前几天凤鸢说喜欢喝雪茶,兴许是要收集干净的雪去给凤鸢煮茶去了。 他拿着剑出去,合上院门的时候触碰到一片冰凉,雪花化在他指尖、融在他肩上,有些落在他的睫毛,发丝与睫毛都变成了灰白。 眼上照样蒙着白丝绸,他到了石台,把剑鞘放在雪地里,如之前的每一天开始练剑。银色的剑刃仿佛与天地融在一起,剑光汇聚着凛冽寒光,上面的剑纹显现出来,浸出来的威压另周围的梧桐树落了三层雪。 雪花簌簌地落下,少年鬓发被吹至身后,他在雪地之中一招一式的练着飞雪剑法。少年身形惊鸿翩跹,与手中的剑合一,剑光所指的方向,一道银光破空而出。 面前的梧桐树被拦腰砍断,“嘭”地一声,上面的枝子全部都被分离,只留下数道笔直而深的剑痕。 这一片梧桐林被他砍了不少,面前的平地看起来有些光秃秃的,他凝聚灵力在剑上,长剑对准了他不远处岿然不动的巨石。 巨石上落了雪,顶上一抹雪白,底下是沉着的烟熏色斑斓,一层又一层,上面有许多道细小的痕迹。 那些痕迹都是他之前砍出来的。 万千灵力酝在剑尖上,在剑气挥过去的那一刻,面前传来细微摩擦的声音,只见巨石上多了一道比之前长一些的长痕。 紧接着长痕慢慢的裂开,“嘭”地一声,整颗巨石从中间分成了两半,开裂的过程发出来声响,巨石碎了。 “不错,”旁边传来公子岚的鼓掌声,宋悯欢摘下了白丝绸,看见了一边的公子岚与穆殷。 “什么时候你觉得可以打败我了,就来挑战我,我随时等着,”公子岚在原地又变出来一块石头,巨石的颜色更加深,块头也更大。 “你把它砍成两半的时候再来找我。” 宋悯欢收了剑,他听明白了,看了眼旁边的穆殷,问道,“他还没有回来?” “你说长乐?”公子岚抓了一把旁边落下来的雪,在手中搓成了一个圆球,然后顺手塞进了穆殷衣服里。 “他还没有回来,练完剑记得过去一趟,我们去尝凤鸢煮的雪茶。” 穆殷被冰了这么一下,把雪球拿出来放在掌心里,他扔也不是,于是任由雪球在他手里化了。 “我知晓了,”宋悯欢应下了,他又练了三个时辰的剑,石台上的雪都被他用剑气扫完了,傍晚的时候才拿起剑鞘朝偏殿走。 黑靴踩在雪地里,留下来一串串的脚印,路上他闻到了梅花的香气,在原地驻留了一会,之后才又继续往偏院去。 离院子还有一段便闻到了茶香,宋悯欢推开了门,屋檐上点了灯,上面还有不知道谁用蜡油画出来的三眼凤鸢图案。 “善善过来了?”凤鸢刚在桌子上点了蜡烛,今日是在殿里,他们几个人坐的并不远。 “你身上雪都没化,这几日都会下雪,若是累了,休息几日也可以。” 凤鸢总是担心他的身体,他笑着摇了摇头,“我没事,身上的雪一会便干了。” 他随手捏了个法术,发丝与衣衫便都变回了原样。 公子岚在那里和三眼女鬼在说如何选干净的雪,穆殷照旧在雕刻傀儡,这次雕的是公子岚的神像模样。 雪茶里放的有红梅,凤鸢给他们每个人都倒了一杯茶,“这是三三早上去取的,茶也是她熬的,你们尝尝如何。” 三眼女鬼并不怎么高兴,她是为凤鸢取的,并不想给其他人,但是看着凤鸢似乎很开心,她就没有说什么。 “还不错啊,”公子岚尝了一口,夸道,“手艺挺好,过两日也有雪,以后是不是下雪就有茶喝?” 凤鸢笑,“也不能天天让三三去,下次你想喝自己去取。” “我那么忙,当然是让她去,她天天在这里待着也没屁事。” 三眼女鬼:“你什么意思?” “你们两人不要吵架,好不容易过节气,今日是上元节,我煮了红豆汤圆……穆殷,你同我一起去端,”凤鸢笑道,“吃了红豆汤圆,日后年年都会平安喜乐。” “这是哪里的习俗?”公子岚挑了下眉,“我怎么不知红豆汤圆还有这灵祝之用,一般不是煮糖馅的。” “红豆解相思,不应当给我们,那是乞巧节吃的。” 公子岚语气随意,“我们这里可没有情人。” 瓷碗端出来,里面是白生生的汤圆,还冒着热气,在烛光下面汤酿开,凤鸢端了一碗给他。 宋悯欢盯着碗里的红豆汤圆看了一会,用筷子戳了一下,里面的红豆馅冒出来,充斥着香香甜甜的气息。 烛光映照着,耳边是公子岚与三眼女鬼在慢悠悠的吵架,凤鸢劝着,穆殷埋头认真吃汤圆,这一角院子里充满了烟火气。 他把一碗汤圆吃完了,每一个都有红豆,吃完之后自己一个人回了偏院,路上经过了傀儡男人的院子,停下来在院子外站了一会。 院子里没有人,里面很冷清,积雪覆盖了厚厚一层,冷风刮着门窗,男人还是没有回来。 他回到自己的院子,每日依旧是练剑、泡冷泉,花了三个月的时间,他把公子岚新换上的巨石砍成了两半。 公子岚和他打了一架,这一次,他砍掉了公子岚的四条手臂,公子岚让他之后跟着凤鸢。 冬去春又来,转眼半年过去了,傀儡男人没有再回来,他时不时的在对方院子前停下,有时候练完剑,会在外面站好一会。 若是那人还在,现在应当是在帮穆殷收拾梧桐枝,里面的梨树又开了花,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才会再回来。 又花了大半年的时间,他剑道又有新的突破,可化万物为剑的同时,万物都能为他所用,发挥出来最强的实力。 剑纹上的士兵手中是宝剑与盾,盾上刻着剑与冠冕的图案。 在他修为迅速突破的同时,身体显现出来的副作用也非常明显,每当他的修为往前进一寸,识海里所承受的疼痛便会深一分。 他曾经数日整日整夜疼得睡不着,在床榻上疼得打滚,手腕握紧长剑对准自己的太阳穴险些刺进去,咬牙咬的唇齿之间尽是鲜血。 脑海里想起来一道温柔的人影,他指尖猝然攥紧,把剑又慢慢的放下来,掌间用力攥的一片血肉模糊。 长夜变得难熬,无数个夜晚,都染上苍白的疼痛与滚烫的鲜血。 三年之后,在他可以踏出这里时,公子岚带他去了假面阁。 “你在外面,已经没有身份,如今再出去,外面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你需要重新选择一个身份。” 面前挂着的是许多面具,有他熟悉的长乐、凤鸢、公子岚,十殿鬼王姬烨,沈映雪……还有圣君僭越。 圣君僭越,至良至善,心中有沟壑与泥泞污垢,但他自始至终没有违背与族人的诺言,坚持行汝泷之道,有一张属于自己的面具。 哪怕面具下的那颗心已经污浊不堪、千疮百孔,但是他面上依旧戴着笑脸面具面对人们,对人们怀揣着虚假的善意。 他与圣君不同,但是也有相同的地方。 同样生在泥沼里,他是发自本心的坚持向善,哪怕污浊不堪,依旧愿意靠近光明、愿意施舍光明。 细白的指尖触碰上那张圣君面具,邪咒与水仙花纹映在眼睑下方,少年整个人融在黑暗中,水仙在他眼尾盛放,那一双秋水眸熠熠生辉。 从此,他便是新的圣君。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卷结束,接下来是第四卷最终卷了!感谢小天使们的支持~以后不出意外的话都是双更~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28、第 128 章 鬼界,万乐鬼城。 城中魑魅魍魉横行,小鬼隐于其中,茶馆里的茶水是新上的血雾茶,浣色茶碗里沉淀着深红,腾起来的白雾遮住了角落男子的面庞。 “你们可听说了……半个月之后修士新一届的剑会大比?” “听说了,侍君应当会派人过去,剑会的地点离此处并不远。” “司徒慎大人和蓝琵琶大人据说也已经回来,没想到最后选出来的一位会是那小子……听说那小子之前和朔州大人决斗,把朔州大人生生砍成了几半。” “要不是侍君大人出现,朔州大人恐怕会真的死在那小子手里。” “如今……他的威望远超徐大人,听说侍君有意让他当少主,之后统领七十二座鬼城。” 几名骷髅鬼穿着黑色的兜帽袍,其中一个发出来嘎吱嘎吱的笑声,嗓音怪异,“据说,鬼城里现在出了一名装神弄鬼的“圣君”,此人修为极高,剑上有三千年前的剑纹,戴着圣君僭越的面具……他管了不少闲事,被十二州的人们称为‘再世僭越’。” “僭越……这名字真是许久都没有听过了,有了侍君之后,就很少有人再提起圣君。” “不仅如此,还听说那再世圣君身边……跟的有凤鸢与公子岚,不知真假。” “自然是假的,公子岚与凤鸢早已陨落,若是真的存在,这世道怕是也会大乱。” 角落里的青年穿着一身黑色兜帽袍,他身边跟着几名同样穿着黑色兜帽袍的鬼兵,在他袖口上有太阳眼纹的图案。 青年那张脸上眼珠一黑一灰,浑身气质阴沉内敛,像是一把尚未出鞘沉肃的玄铁剑。 他站起了身,其他鬼兵一并跟着起身,在他们踏出这座茶馆的那一刻,几名骷髅鬼嗓眼发出来艰难惊恐的声音,“咔嚓”头骨碎裂,倒在了桌子上。 …… ”当真要进去?”公子岚又问了一遍,“你若是进去见慕昭容,君月奴一定会发现。” “发现了又如何,”青年脸上戴着圣君面具,面具下的秋水眸微弯,“反正迟早要交手,你帮我挡着他一会,我趁机把慕昭容带走。” 三年前,他在赤月城里见到慕昭容,那时慕昭容让他过去,他一直没有机会去。如今耽误了三年,这次来到万乐鬼城,他出来打听消息发现了慕昭容的宫殿,正好能见上一面。 掌心中的令牌刻着鬼文与瞠目小鬼的图案,他看了眼远处的宫殿,外面围着许多鬼兵,都是君月奴的人。 “说不定慕昭容就是被君月奴囚禁在此,我把他带出来,是变相的救了他。” “正好带慕昭容出去之后,我们再去夜弦城参加剑会大比,你放心好了,君月奴追不上的。” 公子岚神情慵懒,看着对方这般自信的模样,懒得开口说什么,因为这小子如今确实有实力。 “忘了跟你说了,现在守城的是你师弟,你师弟也不简单,三年从底下一路爬上来,听说险些杀了朔州,现在鬼界没有人敢得罪他。” “小庄?”宋悯欢并不意外,笑了起来,“他确实很厉害,不过我现在与他对上,他也拦不住我。” “你在这里等着我,有动静了给我传音。” 宋悯欢说完了这一句,身形在原地消失,一角月华长袍飘散开来,他身形轻盈,像是一缕风一般进了宫殿里。 一路上避开了那些看守的侍卫,宋悯欢进了正殿里,他在正殿看到了人。 殿中地板是暗色的鬼文,整座殿显得阴森又冷清,柱子上雕刻着姬烨神像的图案,幽香袅袅,茶几旁有一道人影。 男子一身鬼文长袍,身形气质温和内敛,他面上戴着阎王面具,上面刻着小鬼图案,手腕上依旧戴着咒镯,面前是一盘棋局。 幽香袅袅散发着,慕昭容开了口,“已经过来了,何不现身?” 宋悯欢没有显现出来身形,他把手中的令牌扔过去,意思非常明显。 “是你?”慕昭容看到了桌子上的令牌,微微惊讶了一瞬,然后笑了起来,“三年过去了,我还以为你不会来。” 宋悯欢在暗处开了口,“我现在带你离开,你可愿意?” 慕昭容轻轻摇了摇头,他手腕上的咒镯爬出来黑色的咒文,他看不见青年,目光落在靠窗的角落,仿佛知道人在那儿。 “我身上有咒镯,上次我违反了他的命令,他在我身上下了咒,若是我跟你走,会牵连你。” 慕昭容缓缓地把面具取下来了,露出来面具下那张与沈映雪一模一样的脸,他开口道:“你既然能进来,想必修为提升了不少。” “之前我答应你,会把一切都告诉你,为何我会在这里,姬烨去了哪里,这些想必你心中都有疑问。” 慕昭容开口时,他手腕的黑色咒文开始向上蔓延,手臂上的血管突显出来,至阴至邪的气息扑面而来,咒文只让人看着,便觉得压抑窒息。 “姬烨在千年前便死了,他自刎于麓台山……至于为何长乐与姬烨生的一模一样,长乐原本是月隐首领,月隐故地便是如今的万骨山。” “侍君的真实身份……”慕昭容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黑色咒文顺着爬上他的脖颈。 宋悯欢意识到了些许不对,他剑光迅速出鞘,然而已经来不及,无数黑色咒文覆盖至慕昭容全身,慕昭容面具下的皮肤被吞噬,一张人皮脱落下来。 “嘎吱嘎吱——”的声音传来,面具上的小鬼像是在笑,他剑光碰到了那些咒文,眼睛传来灼烧的疼痛。剑光吞噬了至阴至邪的咒文,面前的慕昭容整个人被咒文缠绕。 苍白的指尖在发抖,慕昭容嗓间溢出来痛苦的嗓音,鲜血落下来,咒文将他整个人吞噬殆尽。 整个过程发生的时间不过几瞬之间,慕昭容顷刻之间消失,悄无声息的只留下几滴血,以及桌子上一张白纸。 白纸上有歪歪扭扭沾着血迹的字,是一个“神”字。 慕昭容想要告诉他什么?侍君的身份……跟神有关? 宋悯欢把桌上的白纸拿走,身形瞬间在原地消失,他耳边收到了公子岚的传音。 “小子,有人过来了,你小心点。” 公子岚的话音没落,一道剑光破空而出直逼他面门,他长剑出鞘挡住了,转过身来看到了远处的人影。 在他方才出来的正殿门口,站着穿着太阳眼纹的青年,青年眼珠一黑一灰,面容冷峻,哪怕他隐藏身形,对方似乎也能敏锐的知道他大概的位置。 不过三年没见,如今的庄离确实有些让他认不出来了。宋悯欢并不想与庄离正面对上,他在原地还没动,十几名鬼兵在半空之中出现,手中长戟对准了他。 庄离冷冷地下了命令,“拿下。” 不知道庄离如果知道是他会不会放他走,宋悯欢觉得有些新奇,这小子现在这样倒确实有几分掌权者的气质,也算是小庄本来的面目了。 和之前同他们在一起是不一样的。 他手中长剑出鞘,银光折射出来,一道沉重的威压蔓延,周围的鬼兵顷刻之间倒下。他眼睛还有些疼,这几日在鬼城中没遇到能够伤到他的邪气,今日本来是出来打听消息,没有带鲛绡出来。 他打听消息时找到了慕昭容的宫殿,临时做的决定要把慕昭容带走。没想到方才那邪气会往他眼睛里钻,实在是大意了,说不定是君月奴故意为之? 沉重的威压浸在整座宫殿,庄离身边的鬼兵全都支撑不住的倒下了,庄离面色阴沉,眼眸幽深,手中长剑同样出鞘。 “小庄,下次我再跟你打,今日你拦不住我。” 熟悉的嗓音传来,隔了三年,少年的声音变了些许,温润中带着几分从容,还有笑意。 庄离在原地站着,脑海里浮现出来一张记忆深处埋藏的少年脸。那声音像是一道风,他还没有来得及抓住,便同少年一样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速度非常快……甚至隐藏气息他没能察觉,而且方才那般强大的威压,是他的便宜师兄? 一向冷静沉着的庄离此时表情发生了些许细微的变化,他已经感受不到那人的气息,那一声笑仿佛还在他耳边。 他身后多了一道人影,徐晚钦的身形隐在暗处,嗓音里带了些许意外。 “是他没错,慕昭容没了……他如今的修为,在我们之上。” 庄离微微别过头来,“君月奴怎么说的?” “他让我们去接司徒慎和蓝琵琶,半个月后前往夜弦城,到时四大仙门都会在,沈映雪也在,”徐晚钦淡道,“我们要先想办法解决沈映雪和顾无咎。” 徐晚钦说完,身形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道轻飘飘的话音。 “下次不要直呼主子的名讳……记得自己的身份。” …… 宋悯欢身形出现在殿外,他回来的时候悄无声息,若他想隐藏,公子岚也未必能立刻发现他。 现在便是如此,公子岚还守在外边,嘴巴里叼着一根草,看样子一点也不担心他出不来。 “石头,”宋悯欢趁着公子岚没有察觉到他,用剑戳了一下公子岚的后背,公子岚反应的非常迅速,扭头似笑非笑。 “我不是跟你说了,不许叫我石头。” 公子岚把嘴里的草吐出来了,问道,“人带来了?” “没有,人没了,”宋悯欢把那张君月奴留下来的纸拿了出来,上面是血染的一个“神”字。 “不知道他到底要告诉我什么,被君月奴察觉之后把他杀了。” “神?”公子岚看了之后有些意外,眼底带着些许兴味,“三千年前的神可多了去了,谁知道他说的哪个。” 虽说他心里早就有答案,但是也并不是百分百的确定。 “我们先走了,凤鸢传了消息,”公子岚,“司徒慎和蓝琵琶已经出现,你师尊……如今也在城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29、第 129 章 “君月奴在三千年跟着我们时,便向外称为‘侍君’,他没有告诉我们他来自哪里,在我们四个里面算是最神秘的。” 公子岚回忆起来三千年前的事情,记忆变得非常久远,目光看着远处天际,“不过在三千年前,修为能和长乐不相上下的神祇后人……并不多。” “很轻易的便能查出来,但是他不承认,我们也没有提过。” 公子岚说的似是而非,“我说的并不确切,等到了万骨山,你亲眼看过之后便会明白。” “万骨山里面有长乐的尸骨,那里还维持着三千年前的模样,里面是一道弥天幻阵,进去之后,很少有人能够走出来。” “每五年前往万骨山的修士、鬼族都是数不胜数,他们都想要得到长乐的尸骨、有些试图复活长乐,有些拿长乐的尸骨炼制邪咒……十万人里,走出来的不到十人。” “他们大多数都死在里面,成为了幻阵的补品,有的进入幻境便分不清现实与虚妄,成为了幻境里的人,一辈子也走不出来。” “最重要的是,在里面你会逐渐忘记你的过去……在里面待的时间越久,你会以为你看到的都是真的,记不起来了,自然也就没法再走出来。” 宋悯欢想起来他那时候误入三眼女鬼编织的幻境,那次他都险些出不来,里面的沈映雪太过于真实,最后还是沈映雪杀了幻境中的自己,他才能够出来的。 “我也很容易在幻境里迷失,”宋悯欢笑了起来,“若是我同你们进万骨山,说不定会跟那些修士一样出不来。” “不,你不会的,”公子岚确信道,“你反而是我们里面最不容易迷失的那一个。” 公子岚拍拍他的肩膀,“万骨山我们是一定要去的,因为君月奴他们选择的打开无尽渊门的地点,也是在那里。” “你如何得知的?”宋悯欢,“这消息估计没几个人知道,不会是你想让我帮你取通天戟故意这么说的吧。” 公子岚似笑非笑,“我自然不会骗你,你若是不信算了,反正你也一定要过去。” 他当然知道,两个人到了城中的客栈,这客栈里的鬼都被穆殷控制,他们两个进去没有引起分毫的注意力。 房间里,三眼女鬼指指画像上的男人,跟凤鸢说她在城中的所见所闻,旁边的穆殷见公子岚回来了,轻微的点了下头。 “已经办好了?”公子岚问道。 穆殷:“我控制了朔州的两名侍卫,探到了那边的消息,司徒慎、蓝琵琶,他们将会在半个月后在夜弦城汇合。” “到时候便是剑会大比了,”公子岚看向一边的宋悯欢,顿了顿道,“拿到圣水之后交给沈映雪,也算两清。” 听到“两清”二字,宋悯欢沉默了一会,他问道:“他如今在城中做什么?” 这个他,问的自然是沈映雪。 “他在城中应当也是来调查君月奴他们的动向,具体我也不知。” 他没怎么查过沈映雪那边,一直在盯着君月奴,沈映雪那边并不需要怎么注意,对方也算是他们这边的,反正不会是对立面。 “这城中我们再待几日,过几日我们便出发去夜弦城。” 这意思是接下来几天他可以自由行动了,他们几人各有各的事要忙。宋悯欢在万乐鬼城里待了五日,他也没有刻意的去找过沈映雪。 或许是心里抱着些许的期待,他们说不定会遇到,然而他们两人也并没有他想象之中的那么有缘。他在万乐鬼城的这几日,都没有碰到过沈映雪。 他出来之后,听闻了许多关于沈映雪的消息。 沈映雪没有再收徒,他依旧是闻名天下的霖华仙君,在这三年里,他伤过君月奴一次,之后闭关了一年。 闭关一年出来,沈映雪去了皓月峰与揽华峰,他帮皓月峰与揽华峰解决了君月奴留下来的血咒,血咒许多弟子身上都有,沈映雪连带着一并除了他们宗门里的奸细。 有许多鬼界世族听闻沈映雪再次闭关,纷纷下起了战帖,之后被沈映雪一剑削平,便没有人敢去送死。 仙君依旧在十二州里受人敬仰,是他们一众仙门的希望。 他倒是在酒楼里碰到过庄离一次,那时候他戴着白丝绸,并没有人注意他,楼下传来动静他也没有管,直到有人坐在他旁边。 对方没有敌意,没等他发问,便开了口,“你这两年过的如何?” 他眼前是一片黑暗,想着分开了那么久,难得与庄离还有好好坐下来聊一聊的机会。 他点点头,嗓音柔和了些许,“挺好的,你呢?” “尚可,”庄离说出来这两个字,目光落在他的眼睛上,“你的眼睛……是因为邪咒?” 原先以为再见面,他们两人应当都会有些别样的情绪,没想到会是这般的平淡。从三年前分离的那一夜起,他们两个人的路冥冥之中都已经注定好了。 宋悯欢:“是因为邪咒,不过现在已经好了,没有什么大碍。” 他现在修为很高,也没有邪气能够轻易的沾染到他,只要不浸染他的眼睛,身体已经不怎么受邪咒的影响。 这个时候他在想,可能上天确实是公平的。庄离为他失去了一只眼睛,因此他的眼睛受灼烧之痛,时常失去光明。沈映雪因他失了护心莲,因此他最后的选择只有一条,识海之中嵌入蚀骨钉,只剩下十年寿命可活,修为每进一寸,蚀骨之痛也会进一分。 他得到什么,同样的也会失去什么。 对面的人从少年出落成青年,依旧是那一身月华白袍,白色丝绸遮住眼睛,青年眼睫垂着,浑身气质温和而又清冷,像是雪中绽开的寒梅。 没有大碍?怎么可能会没有大碍? 献祭邪咒无法可解,这事他也知晓,三年里他都没有找到这人的下落。后来从君月奴那里才知晓,沈映雪用护心莲保住了人,这人与沈映雪也分开了。 他去了公子岚与凤鸢那边,之后杳无音信。 如今他们两人再相逢,便宜师兄变了许多,同样的唤他“小庄”,却没有以前那么的关心,对他也有些疏离客气,发现是他也并不意外。 因为对他的出现……其实并不怎么在意。 庄离三年里过的也并不容易,他现在有实力杀了司徒慎,看着对面的人,与记忆中的那张脸重叠,他有那么一刻的出神。 当初他选择这条路是对的吗?他为了报仇、为了能够保护便宜师兄,所以离开。现在仇可报,他却又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他和面前的人不知不觉,在很早以前,就已经越行越远了。 便宜师兄之后过的也并不好,对方中了邪咒,他却无能为力,好像从很早以前便是这样,总以为他再强大一些就好了,到时候便能保护想保护的人。 可老天总是在同他开玩笑一样,他现在变得很强大、很有实力,他却依旧没有办法保护他想保护的人。 从他听闻沈映雪拔了护心莲的那一刻,他便明白了,哪怕这两个人分开,之后他也没有办法再参与这人的人生。 他的便宜师兄,前半生都写满了沈映雪的名字,心中早已容不下其他人。 庄离感觉心口有些堵,他注意到了面前青年的掌心,那里有许多伤痕,不知道是如何留下来的,看样子是无数次累加而成。 “你们之后要去夜弦城?”庄离低声道,“君月奴知晓你们要拿圣水,他不会让你们拿到的。” “我们也知晓他不会那么善罢甘休,”宋悯欢把酒坛里的最后一口酒喝完,把酒坛放下来。 他并不愿意多说什么,在原地站起了身。 “小庄,我要走了,日后有缘再见。” 庄离看着对面的人起身,桌子上放了两颗金珠,青年身形潇洒,翻身从窗外出去,一角白色丝绸随着一同消失。 桌上只剩下空荡荡的酒坛和两枚金珠,人走了,整个二楼都安静下来,他身形同样在原地消失,跟上了酒楼外的青年。 青年如今修为很高,在人群之中并不明显,哪怕看不见,对方也能够行动自如。他观察出来,对方走路的每一步距离几乎一模一样,似乎是长时间练习出来的。 有路边的小鬼撞到青年,青年身后把小鬼扶稳了,小鬼想趁机咬他一口,被他避开,他唇角勾起来些许,捏着小鬼脑门上的角,掂着小鬼温声教训对方。 “谁教你这般咬人的?下次再咬人,额头上的角会掉。” 小鬼一双虎眼睁大,它瞪着面前的人类修士,虎牙露出来,奶凶的用自己的胖爪子护住了自己头上的角。 很快人类修士就把他放下来了,还给他顺手买了一串红果糖葫芦。 庄离跟在青年身后,青年一路上管了不少闲事,鬼城中也并不都是邪祟,也有一些生来便是鬼的,他们没有明确的善恶界限。 遇到有许多鬼欺负路边卖修士灵药的鬼,青年帮那只鬼重新拾捡了药瓶,指尖灵力冒出,不远处的几只鬼都同样的被揍了回去。 他一路跟着,在快到客栈的时候,青年的身形消失不见,他在人群之中站着,此时明白过来,原来对方知晓。 知晓他一直在跟着,对方没有管他,但是并不愿意让他知道确切的行踪。 庄离面前是来来往往的路人,青年的身影已经不在其中,他握紧手中的长剑,那上面还有陈旧的剑扣。 剑扣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察觉到了什么,目光在不远处微微一顿。 不远处人群之中有一道人影,那人穿着一身玄色莲纹长袍,因为修为高同样的不起眼,男人视线看着青年消失的方向,眼里从温和变回了平淡。 落在青年身上目光是温和的,青年走之后,像是一道光消陨,男人整个人黯淡了下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30、第 130 章 十日之后,夜弦城里。 剑会大比一共有一万人,第一轮比试是入幻阵里杀邪祟,一万里淘汰八千,进前两千才能参加剩下的比试。 第一轮比试得分第一是一个小宗门的弟子,宗门叫方悦,几乎没有人听过这个宗门,而那个拿第一的弟子,只留下一个“善”字,没人知道他到底叫什么。 接下来第二轮比试,在试炼之中拿积分,这名叫“善”的弟子再次拿了第一,完全是碾压他们,有不服之人说这名弟子作弊。之后有四大宗门里的长老亲自测了根骨,这名弟子在二十六岁以下,年龄符合,且神魂纯净,未曾发现异常。 也是在这次,这名弟子终于有了姓名,他叫沈善。 这名弟子不是别人,正是宋悯欢。 宋悯欢拿了两轮第一,在一众仙门弟子里闻名,这几日他路上四处都听见有人议论他的。 “那个沈善,我在试炼的时候碰到过他,他一剑直接把整个幻阵的阵眼都毁了……他走之后,我们捡剩下的积分捡了不少。” “我第一场也碰到过,他杀邪祟跟杀着玩一样,剑气出来的时候我压根动不了。” “你知道到不了是什么地步吗?意味着他的修为已经到了七重天境往上,甚至更高……不到二十六岁,达到这个程度,简直是天才中的天才。” “他好像生的也不错,我宗门里的几个师妹见过他杀邪祟之后,回来都变得魂不守舍的,个个都在打听方悦宗住在哪个客栈。” 那名弟子叹了口气,幽怨道:“居然真的有这么优秀的人,真是让人嫉妒啊。” 另一名弟子:“哦,说起这个,不止女弟子吧……我们宗门里有几个男弟子也很喜欢他,说他是下一个沈映雪。” “比仙君应当还有一段距离,仙君那种天才百年难出一个。” 宋悯欢回到了客栈里,身后两名弟子的话音飘远,他房间里人都在,公子岚在窗边也听到了,看着他挑了挑眉。 “天才中的天才?这般便嫉妒了,”公子岚,“若是把他们扔到三千年前,他们估计都觉得自己不配活着。” 公子岚:“三千年前神祇后人层出不穷,各族出的天才比比皆是……可后来能幸存下来的,却是极少的一部分。” “任何时候,天赋是一部分,但是努力和坚持才是最重要的。” 宋悯欢猝不及防地被公子岚安慰了,有些想笑,他点点头,“你说得对,我知道,三千年前的神祇后人许多,但是留下来姓名的却并不多,如今再提起他们,怕是没几个人记得。” 凤鸢看了他们一眼,眼里带了些许笑意,“你们俩,互相吹捧倒是越来越厉害。” “那当然了,”公子岚回了他一句,然后对凤鸢懒洋洋道:“怎么算吹捧了?不说汝泷,当初离北、梦蚀,楪族,月下……他们不是自诩是真正的神,最后结果如何了?” 宋悯欢问道:“后来他们如何了?” “他们看不起人族血脉,追求血脉纯净接近神,因此只允许本族之内通婚,后来……他们身上最先出现了诅咒,死在了诅咒上。” “有人说,人族才是真正的神祇,那些所谓的神祇后人,凡是抛弃人族的……神也会抛弃他们。” 因为他们没有抛弃人族,选择维护人族、为人族而战,因此他们消陨的迟一些。 “诅咒?”宋悯欢问了一句。 “凡是神祇后人,身上都会随着年龄出现诅咒,我们也未曾幸免……诅咒便是我们手腕上、脚踝上沉重的镣铐,我们会因诅咒而死,不会长存于世间太久。” 这也是三千年前的神祇,至今一个都没有留下来的原因。 “原来是这般,”宋悯欢回忆起来,他看到的许多神像上,长乐、姬烨,甚至侍君与凤鸢,他们手腕和脚踝上都有沉重的镣铐。 原来那便是诅咒的象征吗? 公子岚和凤鸢现在没有了,因为他们本就是残魂,并不完整。 “那君月奴呢……难不成他不是神祇后人?” “他是,不过他使用了一些手段……不然也不会逃到鬼城,他应当也沉睡了不短的时间。” 十二夜之门确实消失过一段时间,在近来才再次出现。 公子岚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想起来了道:“小子,最后一场比试,你说不定会和你师姐对上。” 宋悯欢知晓,这次剑会大比,孟齐和花重锦也都参加了,孟齐目前排名第五,花重锦排第十二。 他没有见到徐晚钦,听闻徐晚钦早就离开皓月峰,如今彻底入君月奴门下。 “我可以让着她,”宋悯欢道,“不过最后我一定要赢。” 他对瀛洲圣水势在必得。 “剑会大比,沈映雪也在,”公子岚道,“你用的名字太过于明显,是生怕他不知道是你?” “我也不知道起什么名字,当时临时想的,”宋悯欢懒得搭理公子岚,他看见穆殷在桌子上雕刻东西,过去也拿了一把刻刀,坐在穆殷对面。 “穆殷,我能不能拿一块木料。” 穆殷给他挑了一块好的,这男人话一向少,在他们面前都是沉默寡言的,除了同凤鸢话稍微多一些。 “多谢,”宋悯欢用刻刀在木料上划了两下,听到公子岚还在说他,他是看出来了,公子岚是不想让他跟沈映雪有太多接触。 原因很简单,沈映雪的前世好歹是他主子,对方不想看到他害死自己沈映雪。 “穆殷,你之前为何会选信奉他……是因为他话最多吗?”宋悯欢轻飘飘的嘲讽道。 “小子,你这话什么意思?嫌我话多?” 穆殷专心刻自己的,不搭理这两个人,把刻好的放到了一边。 “我可没有这么说,是你自己说的。” 眼看着公子岚要过来揍他,他提着剑身形在原地消失,从窗户翻了出去。 凤鸢有些想笑:“现在连门都不走了,窗户都被他翻烂了几扇。” 三眼女鬼:“我去把他抓回来,让他从正门走。” 眼见着三眼女鬼真的要过去,凤鸢笑出了声,把人又拽了回来。 夜弦城靠近鬼城,这边白昼很短。不过申时,天便黑了,一盏盏灯两起,街上都是各宗门的弟子。 弟子们三两聚在一起,他们穿着不同图案的道袍,到了新的城池都觉得新奇,四处逛着,谈论着近来发生的事,欢声笑语不断。 “天底下有几个叫善善的?我觉得不会那么巧,说不定就是善善。” 宋悯欢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他回过头来,在不远处店铺前看到了熟悉的两道人影。 一个是孟齐,另一个是花重锦。 三年过去,孟齐又长高了,花重锦也长高了不少,只是不知为何,花重锦的脸色很苍白,带着一股子病态,比三年前的状态还差。 孟齐眉目之中也带着担忧,她没听到花重锦的回应,有些担心,“今日都说了不出来了,你是不是还是难受……我们先回去吧。” “你还能不能走,我背你回去。” 孟齐说着要去背人,花重锦握住了她的手腕,漆黑的眼底一片深色,说了一个“不用”,对孟齐道,“我身体没有事,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回去了会扫兴。” “哪有什么扫兴不扫兴的,你的身体最重要,若是你不舒服,我一路上都会担心。” 孟齐笑了起来,“我同你待一起就很开心了,你不用觉得自责。” 她说着,不由分说的牵着少年离开了店铺,按照原来客栈的路回去。 灯光映照下来,女子侧脸一片柔色,看着旁边的男子眼底都是怜惜与担忧。 宋悯欢在原地站着,直到两人的身影都消失不见,他才慢慢的收回了视线。 看样子花重锦身体又出了问题,他回忆起来,之前沈映雪便说过,花重锦身体底子很差,淤伤已久,修炼对他来说本就艰难,之后的路只会越来越难走。 公子岚也说孟齐最后会离开宗门去往瀛洲。 两人的身影已经消失,灯光影影绰绰,晚风迎面吹来,宋悯欢置身在人群之中。 他们每个人的路都不同。 心里这般想着,他继续一个人在街上逛着,接下来的第三场比试,是第一之间单方面的对战,他要想拿第一,最低要赢五场比试往上。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的便走到了天雪宗的客栈,他是如何得知天雪宗的客栈在这里的?当然是无意间听到的,绝非他刻意打听。 客栈有许多他熟悉的面孔,都是他那一届的弟子,孟齐的师弟们在一楼聚在一起,天雪宗是仙门之首,他们之中被淘汰的并不多,很多都进了第三轮比试的决赛。 宋悯欢在客栈门口站了一会,他抬头看向二楼,二楼应当是长老住的地方,兴许沈映雪也在里面。 不知道沈映雪在不在这客栈里,沈映雪会在二楼吗?他在做什么,是不是在为宗门里弟子的比试忙碌,还是又去找顾无咎下棋了? 他这般想着,目光流连,在原地站了好一会,他转过了身打算回去。 在他转身的那一刻,旁边有弟子剑气走偏,几名嬉笑的弟子乱作一团。 其中一名弟子猝不及防地朝他撞了过来,他想事入了神,正打算避开,旁边多了一只手扶住了那名弟子。 那是一只冷白修长的手,对方握着那名弟子,没有让那名弟子撞到他身上。 他心中一种奇异的感觉冒出来,看到了一角熟悉的玄色莲纹道袍,不禁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鼻尖前是熟悉的浅淡兰香,看清了是谁,一众弟子瞬间安静了下来,几名弟子低声地唤他面前的男人。 “仙君……”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31、第 131 章 “仙君……方才我们不是有意的。” 几名弟子生怕冲撞到沈映雪,纷纷低着头道歉,在他们还在怔神时,有人注意到方才沈映雪帮的那名青年已经不见了。 沈映雪看着青年在他面前消失,身形有一些匆忙,那一角月华白袍在他眼前晃过,他没能抓住。 “仙君?” “无妨,”沈映雪开了口,慢慢的收回了视线,嗓音平淡,“在外不必那么急切,出去多留几分心神。” “是。” 几名弟子应下,直到沈映雪消失,几人才有胆子开始议论。 “仙君为什么会在这里……平日里都见不到他的人影?” “方才那名弟子是谁?他一句话都没说就走了……”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好像是前两次试炼的第一,沈善。” 议论声飘进宋悯欢耳朵里,他并没有走远,而是躲到了树后面。 沈善……方才沈映雪肯定认出来他了,对方知道沈善便是他,会怎么想? 他以沈映雪的姓冠上自己的名,这般用意实在是太过于明显,生怕沈映雪不知道他对他仍有情意。 宋悯欢在树后面站了一会,他方才太过于慌乱,不知为何害怕见到沈映雪,兴许是公子岚天天警告他起了作用。 明明对方扮作傀儡也跟过他,他们真正分开也并没有很长……但是心里依旧很紧张。 不知当时对方为什么突然离开,最近过得如何,伤势有没有好转。 无论什么时候,哪怕他现在修为已经非常高,哪怕他不再是少年,他见到沈映雪,还是会晃了心神。 这是一棵梨花树,白色的花枝遮挡了青年的身影。他出神了好一会,抬头又朝客栈二楼看了一眼,身形在原地消失。 宋悯欢原路回去,他和公子岚这两日还要轮流值岗,他们在城中发现了朔州一行人的动向。穆殷在那里控制了两名鬼兵,一旦有异常,他们会立刻过去。 要抢在对方之前动手,不能让朔州他们有机会去抢瀛洲圣水。 “小子,你现在在哪呢?” 宋悯欢耳边传来了公子岚的声音,他正在朝凤楼走,回道:“我现在去凤楼,怎么了?” “我如今便在凤楼,并没有看到你的人影。” “路上耽误了一会,”宋悯欢问道,“你过去做什么,他们有动静?” “是啊,我看见了蓝琵琶,你说……我们要是趁乱把他的那把琵琶抢走如何?” 他们说话间,宋悯欢已经到了凤楼。凤楼是一座花坊,同牡丹楼的性质差不多,朱红楼阁上面牌匾雕刻着“凤楼”两个铁画银钩的大字。 蓝琵琶的那把琵琶是上古神物,和凤鸢的印净琴性质差不多,都有自己的意识,所以公子岚也就是说说,真能拿走几乎不可能。 他踏入凤楼的时候隐藏了气息,这一日来的人很多,有不少都是过来看花娘跳舞的弟子,他在人群之中看到了角落的公子岚。 公子岚也看见了他,他走了过去,“只有蓝琵琶在?” “目前只看到了蓝琵琶,应该等会就会上场,他一向喜欢这种风月场所。” 话音落了,周围骤然安静下来,宋悯欢顺着朝台上看过去。朱栏围绕之间,那里出现了一名男子。 男子穿着水墨色长裙,一张脸生的貌美如花,眼角勾出来媚意天成,多看一眼仿佛魂都被勾了去。他染红的指甲勾着琵琶弦,鬓边还戴着一株榴花,人比花要艳上几分,整个人雌雄莫辨。 浑身气质媚俗中带着勾人的欲.色,像是熟透了的榴花,鲜艳而又引人沉醉。 底下原本来看花娘的男弟子都是一脸备受冲击,他们瞪着眼盯着蓝琵琶看,好几个手里的剑掉了下来。 虽说不是没有见过小倌,但是能做到这般……这般娇媚的男子,却是第一次见到。 宋悯欢也不由感叹,“生的确实不错,他原?是哪一族的?” “羟冥族,他们族盛产这种以艳为美的男人,”公子岚嗓音里懒洋洋的,“这小子之前是羟冥族的小公子,他家里上面有三个哥哥两个姐姐,因为他哥哥姐姐比他生的好看,他就把他们都杀了。” “他见不得有人比他好看……不过按照他的眼光来看,正常男人并不符合他的审美,所以他近来没有闹出来什么幺蛾子。” 公子岚说着,话音顿住,目光落在了他脸上,“你……” 宋悯欢侧过脸不明所以,在他侧脸的瞬间,他察觉到台上有一道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琵琶曲调婉转响起,宋悯欢察觉到了一股杀意,凌厉的琴音带着威压,“嘭”地一声,他身侧的柱子被拦腰斩断,一旁的弟子们传来惊呼。 “他看见我们了,走。” 公子岚留下一道话音,他长剑出鞘挡住了那一下威压,身形跟着一并在原地消失。 凤楼里顷刻之间乱作一团,宋悯欢在出来时看到了屋檐上几道黑影消失,他们都穿着黑色的兜帽袍,在他看过去的时候已经没了人影。 “这里应当很快有人过来,我们?回去。” 宋悯欢:“他会不会追上来?” “会,”公子岚略带兴味道,“看来他盯上你了,你夜里睡觉小心点,他应该会过来杀你。” 宋悯欢:“……” 为什么对方一副淡定的语气?他可不信公子岚所说,估计蓝琵琶是发现他们的身份。 “盯上的不一定是我,”宋悯欢道,“说不定是你。” 毕竟方才他们两个是站在一起的。 他们两个人捏了瞬身诀,宋悯欢回头看了一眼,朱红楼阁离他们远去,他仿佛能够看到屋檐上的一道人影,男子抱着蓝色的琵琶,目光朝着他们的方向。 宋悯欢与公子岚回到了他们自己的客栈里,房间里穆殷桌上是几根断了的红缨油,连着的小人儿也一并碎了。 “我们在那里安插的傀儡兵被发现了,”公子岚拿起来那小人,问道,“何时断的?” 穆殷:“方才,你们回来之前。” “他已经发现了我们在监视他们,接下来再去盯他们的动向恐怕困难。” 公子岚若有所思,“这几日圣水不能出问题,我担心的是,最后你拿第一了,结果给你的是一瓶假的圣水。” 圣水那里有沈映雪他们看守,公子岚依旧不大放心,不过也没说让他去守着,而是道:“接下来我去,你专心在比试上,任何时候都不要掉以轻心。” “我知晓了,”宋悯欢听明白了公子岚的意思,他都能扮成小宗门的弟子参加剑会,十二夜之门也可以。 “蓝琵琶已经见过你,这两天也小心一些,他擅使音器,音器可编织幻阵。你所见不一定为真、切记这一点,一旦听到了琵琶声,心里立刻要警觉。” 宋悯欢点头,他们几人商量完四下散去,接下来几天,城中并没有发生什么异常。 他如今的神识甚至能够洞察人的情绪,夜里打坐时留意了客栈,同样的没有发现异常,一切照旧。 到了第三场比试的那天,他起了个大早过去,到场的都是两场比试留下来的弟子。 第三场留下来的已经不多,原?一万名弟子,此次还剩下不到五百名,采取两两随机对决的方式,比试一共三天。 宋悯欢前两天三场比试都赢了,与他对上的弟子没有能撑过一刻钟的。比试完了也有单独的比试,可以向想挑战的对象发起挑战。 至于对方愿不愿意,便是对方的事了。 宋悯欢自然收到了不少挑战贴,他打了两场照例赢了,之后再有来挑战的他都没有接受。 在第二天有另一名弟子名声鹊起,揽华峰的澜音,他两日之内赢了十场比试,没有人能在他手底下撑过两招。有不少弟子都猜测,这一届的第一将会在沈善和澜音之间。 宋悯欢没有兴趣了解,他还有一日的比试,这两日十二夜之门都没有什么动静,他反而隐隐有些担心。 晚上的时候,他回客栈时,门口多了一封请战贴。他还没有打开,被一边的三眼女鬼拿走了。 三眼女鬼打开了信封,直接念了出来。 “闻沈前辈剑法出尘、阵法造诣颇深,在下慕名已久,特约沈前辈于今晚亥时断雁台比试,望沈前辈赏脸……澜音亲笔。” “澜音?”公子岚把战帖拿走了,“这是谁,在这个点想整幺蛾子?” “是揽华峰的弟子,今日赢了好几场比试,兴许是受人怂恿给我下的战帖。”宋悯欢解释道。 “白日里不约,非要挑半夜没人的时候打,说不定有诈。” 公子岚:“倒也不是不能去,但是明日就是最后一天了,这用心太过于明显,还是不要过去的好。” “我知晓,”宋悯欢,“如今在风口上,容易出差错,一切等拿到圣水了再说。” 他这般觉悟,公子岚放下心来,战帖也没烧,被他们随手扔在了桌子上。 “善善,明日是最后一天了,不要太紧张,”凤鸢道,“弟子中不会有你的对手,今晚睡一觉,明日拿到圣水之后……去见他一面吧。” 这个“他”说的自然是沈映雪。 宋悯欢想说他已经和沈映雪见过几回了,他应了一声,问道:“你们……对于他似乎并不怎么好奇。” 这也是他想问的地方,凤鸢对长乐的敬畏和信仰他非常清楚,但是凤鸢并没有想过要去继续追随沈映雪。 “善善,你心里不是明白的吗?”凤鸢笑了起来,“我们追随、信仰的是三千年前的长乐,并不是如今的长乐转世。” 虽说会称沈映雪一声“主子”,但是也并不是真的把对方当主子。 “就同你一般,你爱上的是沈映雪,并非是长乐,也并非是长乐的转世。他便是他,是世间独一无二的存在,无人可以代替。” 他们顶多会对沈映雪多一些照顾,会尊重长乐转世的选择,但是并不会像三千年前对待长乐那般对待沈映雪。 那般,对待长乐并不公平,对待沈映雪也同样不公平。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32、第 132 章 宋悯欢心里清楚的,在他心里,沈映雪是高于长乐的存在,无论对方是什么身份,在他心里都是最圣洁、最高崇的存在。 他会永远将阳春白雪捧在心口上,誓死守护那一抹雪白。 “师尊并不比长乐差,”宋悯欢这么低声说了一句,他想起来前几日见到的沈映雪,那时候也没有看出来沈映雪的伤势,他当时走的太匆忙了。 他明白凤鸢的意思,凤鸢让他跟沈映雪见面,意思是让他不用太在意公子岚所言,让他遵循自己的内心。 “谢谢凤鸢大人,我知晓了。” “都说了不必叫大人,你若是真想喊,不如喊阿姊合适。” 凤鸢姐姐可比凤鸢大人好听多了。 “你倒是会占便宜,”公子岚笑了一声,说起来之前的事,“以前刚认识的时候,我们都是喊她三眼怪……后来她把我们揍了一顿,我们才改的口。” 眼看着凤鸢神情似笑非笑,睨向一旁的公子岚,公子岚立刻识趣的闭了嘴,咳嗽了一声,换了话题。 宋悯欢在一旁有些惊讶,听得笑起来,问道,“那叫他什么?六臂怪?” “不,那个时候都叫他草蜢,因为草蜢也有六条腿。”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宋悯欢正在喝茶,差点喷出来,看着公子岚脸直接转黑,没忍住笑出了声。 一边的穆殷看着凤鸢,眼里显然不大赞同,不喜欢听到有人说公子岚半分不好。 几个人说说笑笑,在烛光下聊到了半夜,宋悯欢回到了自己房间里,他晚上有些睡不着,这一晚上也同样的太过于平静。 他们住的是客栈二楼,窗户推开,外面便是客栈院子里种的梨树,白色的梨花盛开,鼻尖前是馥郁的香气。 在窗边站了一会,窗台上落的也有梨花,他伸手一摸,摸到了一片冰凉,外面下起了雨。 雨幕逐渐遮挡住面前的视线,像是散落的珠帘一般泼飘在地上,梨花被吹的凋零破败,映在夜色之中,烛光也跟着忽隐忽现。 宋悯欢静静的听着雨声,有冷风顺着吹进来,他坐在床边开始打坐,一边听着雨声一边念着功法。 耳边除了雨声便什么都没有了,他渐渐的感受到了困意,在快天亮的时候,他靠着墙睡了过去。 这么一睡,直接睡到了早上,他再醒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蜡烛旁有一圈烛泪,房间里还有未散的梨花香。 宋悯欢若有所觉的看向窗户,檀木窗不知道什么时候合上了,他明明记得,前一天并没有关窗户。 有人夜里过来了?房间里有他布的阵法,若是有人进来他不可能察觉不到。 宋悯欢站起身,他推开了窗户,外面雨势已经停了,地上泥泞未干。在他窗台上,有一小捧没有被雨打散的梨花。 梨花绽放着洁白的花枝,上面沾着几滴水珠,看上去圣洁而又清贵。 很明显是有人放在这里的,昨夜有人来过? 宋悯欢拿着梨花,他用神识查探了一番整座客栈,客栈里一切如常,没有那人的踪迹,那人已经离开了。 他脑海里情不自禁地便浮现出来一道身影,会是沈映雪吗? “善善,还没有起床?”门外传来三眼女鬼的声音,三眼女鬼看样子是过来叫他了,再晚些剑会要迟了。 “就过去了,”宋悯欢应了一声,他把梨花放进了茶几上的瓶子里,然后拿起了自己的剑给三眼女鬼开门。 去比试的地点,已经来了不少弟子,还有许多宗门的长老也过来了。他在参加比试时都用了遮掩容貌的幻术,幻术是凤鸢帮他做的,保证没有人能认出来。 但是很多时候,辨别一个人并不需要看他的容貌,可能看他的眼神、他的背影,他的姿态,他的气质,这些都很容易认出来。 宋悯欢隔着很远便看到了孟齐,孟齐是一个人过来的,花重锦在前一天的比试被淘汰了,似乎是因为身体问题。 他看着孟齐面上一副失魂的模样,心里颇有些不忍,不过到底没有上前去叫人。 长老们都在上面的看台上,宋悯欢扫视了一圈,并没有发现沈映雪的身影。 比试很快开始,这一天他要比三场,前两场他都赢了,最后一场,对手是揽华峰的澜音。 “久仰。”对面的澜音面容普通,身形气质略有些违和,那一双眼里似乎带着邪气,看他带着戏弄。 宋悯欢拧了拧眉,直觉不太妙,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无论如何,他这一场都不会输。 两人长剑同时出鞘,凌厉的剑光碰撞在一起,宋悯欢长剑对准了对方的要害,两人交手了数招,在他长剑抵上对方脖颈的那一刻,他恍惚听见了一阵悠扬的琵琶音。 蓝琵琶!? 宋悯欢心里警觉起来,他顷刻之间收回了剑刃。然而没等他收回剑,面前的澜音突然脖颈划出来一条极细的线,两眼凸出,看着他眼底尽是不可思议与震惊。 这副模样与方才和他对战时完全不同。 滚烫的鲜血淋在他剑上,面前的澜音倒了下去,倒下去时面部还维持着死时的不可置信,“哐当”一声,对方手里的剑掉落在了地上。 底下的弟子们安静了一瞬,紧接着很快议论声纷起。 “怎么回事……澜音?沈善对澜音动的手?” “死人了……沈善杀了人……他杀人了。” 有弟子反应过来觉得可惜,“他为什么要杀人?原本能拿第一的……这回他与剑会再也无缘了。” “兴许是害怕自己的第一被人抢走,澜音可是拿了十场比试的第一……他剑走偏锋,一时起了杀心。” “昨日我听说沈善给澜音下了战帖,但是澜音没有去……战帖是约在半夜,说不定昨天就想动手了。” “小宗门里出来的……就是上不得台面。” 宋悯欢身上的月华白袍被溅上了血,周围的议论声落在他耳边,他指尖也沾上了对方的鲜血,由温热一点点的变得冰凉。 他顺着看过去,底下的一众弟子都在小声的议论着,看着他的眼神带着异样,那些弟子仿佛都消失不见……他与尽头穿着黑色兜袍的男子对上视线。 琵琶音消失不见,此上古神物不仅能够用来迷惑人,还能用来杀人。 他仿佛能够看见倒下的澜音脖子上的一根极细的琴弦,琴弦一闪,很快在半空中消失不见。 远处的蓝琵琶穿着一身黑色兜帽袍,他袖口有太阳眼纹图案,怀中抱着琵琶,眼中勾出来些许风情,在人群中朝他扬唇。 蓝琵琶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众弟子眼中的质疑与鄙夷。 他身边出现了几名身影,长老会派人过来了。 他们都穿着雪白的圣洁芍药纹长袍,腰间令牌上雕刻的有“长老会”三个字。长老会的人去探了地上澜音的鼻息,为首的男子客气对他道,“方悦宗沈善,当前我们有确切证据怀疑你在比试中对弟子下杀手,比试暂时终止,现在请你跟我们去一趟司慎堂。” 司慎堂,是长老们三庭会审的地方。 “证据?”宋悯欢抬眸,冷静问道:“如何证明是我杀的他?” 男子嗓音不紧不慢,“我们亲眼所见,你是唯一的当事人,有最大的嫌疑。” “我的剑气从比试的时候就已经封了,”宋悯欢把手里的长剑扔给了对方,“就算我有心,也根本没有能力杀了他。” 灰扑扑的剑上有一道束缚阵法,阵法是带有时辰的,一个时辰之后自动解开,现在还没有到一个时辰,而且阵法没有被破坏过的痕迹。 “拒我们所知,前两日的比试里,你没有用剑气,当时没有弟子能在你手里撑过一刻钟。我们合理怀疑,如果你的修为到了七重天境,那么不用剑气也完全可以杀死五重天境以下的弟子。” 真的是在这里等着他,宋悯欢在人群之中看到了公子岚与凤鸢,公子岚嘴巴里还叼着一根草,显然的看热闹不嫌事大。 宋悯欢并不担心,他开口道,“我只是剑法更为熟练,修为未曾达到七重天境,若是你们不信,尽管找探测石来试。” 探测石只能测出来九重天境以下的修为,如果在九重天境以下,压制修为也会被探测石检测出来,在九重天境以上就未必了。 当然,在座不会有人相信,他的修为踏破了九重天境。 长老会的几名男子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名当场去取了探测石过来,探测石显示在六与七之间,并未到七重。 底下的弟子议论纷纷,一时之间有许多说法摇摆不定。 “确实有剑法精通,而显的修为比实际修为高的,比如之前那个皓月峰的徐晚钦……他便是如此。” “这种人一向在剑法上比较有天赋,兴许真的另有隐情。” “他也确实没必要在今日的比试上动手,今日动手……完全是自毁前途。” 长老会不可能轻易的放人,他依旧有最大的嫌疑,因此没让他回去,而是让他暂时留在司慎堂。 “若我是清白的,比试是我赢了,我便是第一。” 宋悯欢用的是肯定的嗓音,他没有去追问一个说法,而是在告诉对方,他确确实实应当拿第一。 长老会为首的男子笑了一声,兜帽袍遮住了大半张脸,低声回复道:“若你是清白的,我们自然会放了你,比试结果一切如旧。” “此事去通知顾掌门、风长老,仙君那边也一并禀报。” “宋公子,得罪了。” 为首的男人为他戴上了镣铐,宋悯欢听到这么一句,眼底神情变了些许,瞬间抬起了头。 他看清了面前男人的容貌。 ——那是一张他非常熟悉的、之前日日唤蓝宿师兄,普通且又让人觉得温和舒服的脸。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33、第 133 章 手腕上的镣铐能够封存九阶以下修士的灵力,虽说他能够轻易挣开,但是此时挣开,便是与整个长老会为敌。 宋悯欢看了眼“蓝宿”,此时他反应要平静的多,周围的长老会弟子仿佛都被控制了一般,完全听君月奴的命令行事。 “许久不见……你的变化倒是让我意外。” 君月奴轻轻笑了一声,那一双眼里带着几分垂怜,“被冤枉的滋味如何?你离第一只有一步……可惜之后再也不会有机会。” 他就是要在他快要接近云端的时候,把他推下去,让他狠狠栽进泥地里,从此再也爬不起来。 长老会都是他们的人,这般来说确实没有机会,宋悯欢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淡道:“这般明显的陷害,除了你们,一众仙门的长老不会坐视不管。” 他并不怎么担心,公子岚他们还在外面,而且他想走的话,也非常的容易,随时可以走。 何况……他与君月奴迟早要对上。 “你似乎不害怕我了,”君月奴垂眸看着他,三千墨发变成了银丝,那张普通温和的脸褪去,露出来了原本的容颜。 那是一张异常俊朗的脸,仿佛是冷玉细细雕琢出来的,天人之姿莫过如此。他眉目之中怀着慈悲与良善,相貌生的至明至净,像是神祇从天上而来,前来化解一众凡人的苦厄与舛运。 只是在他抬眼时,眼里深重的邪气便会显现出来,与那张脸的气质非常不符。 他身边的环境悄无声息的发生了变化,黑雾无声的酿开,看台、朱栏,一众弟子与长老会的守侍都消失不见。 他整个人置身在黑暗之中,君月奴也从他身边消失,在他面前,是一座巍峨、邪气深重的十二人神像。 他们都穿着黑色的太阳眼纹长袍,神像最中间雕刻的男子便是君月奴。君月奴手中拿着权杖,在他身后、有持黑靥刀的朔州,抱着琵琶手戴铜环的蓝琵琶,拿着长弓的白惊堂,背后背着一把巨剑的司徒慎,以及穆殷、凤鸢,公子岚……还有几个他没有见过的。 “你是我选中的第十三人。” 他们手腕和脚踝上都戴着沉重的镣铐,一阵漫天的威压扑面而来,他站在原地丝毫没有受到威压的影响。 他与君月奴平视,君月奴的嗓音依旧清清冷冷,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他之前一直想不到形容词,如今听,便觉得像是从天上传来的。 无数黑色的咒文从他身上爬出来,他的手腕和脚踝处同样多出来了镣铐。 沉重的镣铐束缚他的身形,上面雕刻着太阳眼纹的图案,无数只眼睛刻在上面,像是从深渊缝隙里在窥探他。 “是……那又如何?”宋悯欢站在十二神像前,他的身形无比渺小,对于君月奴来说,他不过是一只蝼蚁。 可他如今面对十二神像,能够与对方平视,他们能够在相等的位置。 与神齐天?蝼蚁妄想……但是不试试……怎知不可以。 “你会邪咒缠身、五感尽失,命不久矣。你会失去所护之人、所爱之人,你活下去的每一天都将是痛苦,你……不应留于世间。” 这些确实都是他经历过的,沉重的锁链上咒文在燃烧,君月奴一字一句清冷,睥睨着他,高高在上的宣判着他应有的命运。 邪咒缠绕的皮肤传来灼烧的疼痛,像是红莲业火在一寸寸的卷着刀尖吞噬他,要将他烧成灰烬、让他融进这一片虚无之中。 “没有人能够决定我的命运,哪怕是神也一样……我存于世间,便应留于世间。” 宋悯欢脸上无悲无喜,他注视着面前的君月奴,眸中带着冰冷的冷漠,还有几分可笑的怜悯。 “你让我经历的一切痛苦……只会让我更加珍惜我所拥有过的,让我掉进泥地里,我会重新爬起来,无论是邪咒缠身、五感尽失,还是命不久矣,我都能够坦然面对。” 痛苦会化成支撑他走下去的希望,哪怕前路是深渊万里,他也心甘情愿踏入……所护之人是他留在人间的善意,所爱之人是他留下来的遗憾……这些都将成为他对世间的留恋。他在黑暗之中踽踽独行,心中仍怀揣爱与善意,他会一直行至天光大亮。 无人可拦他前路,无人可裁决他生死。 身上的邪咒消失殆尽,手腕与脚踝上的锁链“嘭”地一声断裂开来。宋悯欢挣脱了君月奴对他的禁锢,他是仰视面前的神像,却更像是在睥睨。 随着他每向前走一步,面前的神像轰然坍塌,“嘭——”地一声,黑雾在他周围散尽,白光逐渐浮现出来,他身后的神像化为了虚无碎片。 地上掉落了一个断裂的木雕小人,宋悯欢手腕上依旧戴着镣铐,他身边长老会的守侍们神情迷茫,好一会为首的反应过来,继续带着他前往司慎堂。 一行人走远,地上的木雕小人安安静静的躺在地上。 暗色的正殿里,穿着黑色兜帽袍的男人猝然睁开了双眼,他手边的一个小木雕小人儿碎成了齑粉。 君月奴面色沉了些许,眼中一片冰冷。 他的分.身……居然轻而易举的便被杀了,对方如今的实力完全在他的预料之外。 殿中燃烧着犀骨香,角落里两名男子身形若隐若现。 蓝琵琶手中抱着琵琶,他抚摸着琴弦,看到了这般情景,唇角勾出来了笑意,“之前朔州同我说他修为天姿并不高,还比不上主子收的两名义子,如今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在蓝琵琶身边,还有一名沉默安静的男人,男人背后背着一把巨大的剑,待在角落里并未开口。 “叫庄离和徐晚钦过来。” 半空中凝聚出来一团黑雾,鬼兵领了命令,身形顷刻之间消失在原地。 “他天姿确实不高,”君月奴开了口,嗓音冷了些许,“但是他身边有公子岚与凤鸢,还有穆殷也在他那边。” “凤鸢与穆殷也在?”蓝琵琶闻言有些意外,回忆起来,眸底带着几分兴味,“倒是许久没见了,不知印净如今如何。” “那日我见到了公子岚,公子岚没有动手,不知他现在的实力,按照三千年前的实力来算,我们并不是他的对手。” “他没有拿到通天戟,如今是一抹残魂,等到万骨山开了……到时不能让他进去。” 他们谈话间,两名青年入了正殿,他们两人都穿着黑色兜帽袍,其中一名面貌冷冽沉肃,看上去很沉稳。另一名眼珠一黑一灰,气质冷漠森寒,像是一把未出鞘的玄铁剑。 两名青年一同跪在地上,眼珠一黑一灰的青年看到了角落里的男人,他手腕青筋凸起,一股明显的杀意浮现出来。 在座的几位同时察觉到了这股杀意,青年很快又沉寂下去,仿佛刚刚的凛然杀意并不存在。 司徒慎自然感觉到了,他在此时抬起眼眸,看了一眼远处跪在地上的青年,面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小庄,你可还记得三年前答应过的?”君月奴坐在主位之上,神情冰冷之中带着一抹宽容。 这是他的义子,相当于他的孩子,他十分看重。 庄离记得,三年前他跟着君月奴走的时候,答应报仇之后为对方做一件事。 他低声应了一声,“记得。” 一抹沉重的威压在殿中无声蔓延开来,血迹在地面上溅落,角落里背着巨剑的男人头颅滚落在地上,主位上的人影消失。 君月奴只留下来一道轻飘飘的话音。 “去杀了沈映雪……毁了他的本体红莲,之后你取代他的位置,成为新的沈映雪。” “这么一件事,事成之后你会得偿所愿。若是不成,你便不必回来了。” 庄离跪在地上,他沉默了许久,低声应了一声。一直到人消失许久,蓝琵琶也随之离开,他才从地上慢慢地站起来。 殿中充斥着刺鼻的血腥味,司徒慎的尸体没一会就被鬼兵清理,血迹一并处理干净,一切悄无声息的未曾留下任何痕迹。 …… 宋悯欢百无聊赖的待在牢房里,黑色的牢房空荡荡的,这里光线很暗,气息阴冷,外面都是长老会的守侍。 “小子,你倒是一点也不着急。” 熟悉的嗓音传来,宋悯欢面前多了一道人影,公子岚神情慵懒,“你现在的情况不太妙,再待下去,马上你的罪名就要坐实了。” “长老会里都是君月奴的人,他想陷害给你,太过容易。更何况当时许多弟子都在台下看着,你简直是百口莫辩。” “确实如此,”宋悯欢在地上打坐,面无表情道,“你过来找我就是要跟我说这些的?” “自然不是,这是坏消息,还有一条好消息。” “好消息是你师尊听闻了此事,以一己之力撤销了长老会处置你的命令,接下来此事全权由他接管。” “马上他就要过来接你了,和你的师尊要见面了,开不开心?”公子岚话音里听着怎么也不像是在替他开心。 宋悯欢在原地怔了一瞬,他垂眸压下了心里的情绪,慢慢道:“你不是不希望我们见面,过来是要带我走?” “我能拦得住一时,也拦不了一世……你们两个本就是孽缘,”公子岚有别的打算,他似笑非笑,“随你们了……我以后不再管你们的闲事。” “接下来你师尊估计会面临危险,你能不能护住他,看命。” 公子岚留下来一道话音,“圣水那边我会解决,你自己想办法脱身,之后等我消息在客栈汇合。” 这么一道话音落下,人便消失了。 在公子岚走之后,远处两道白色芍药袍的人影逐渐走近,长老会的守侍为他开了门,嗓音很低。 “方悦宗沈善……仙君有请。”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34、第 134 章 宋悯欢跟着两名守侍出去,他手腕上的镣铐解开,他们穿过长长的走廊出了牢房,外面都是穿着白色芍药袍的守侍。 守侍带着他进了一处府邸,在正殿门口停了下来。 “仙君在里面,我们二人就送到这里了。” 两名守侍留他在这里,正殿的门是开着的,宋悯欢仿佛能够看见一角玄色莲纹道袍,他碰了碰自己的脸,脸上还有凤鸢给他化的容貌。 但是沈映雪肯定能认出来他。 他心中带着难言的情绪,有惴惴、有期待,有担忧,还有几分动容,这几种情绪混合在一起,他踏入了正殿。 正殿里燃烧着兰香,靠窗的茶几那里有一道人影。男人依旧穿着玄色莲纹道袍,面容温和俊朗,在他进来之后,目光从茶几上的书卷转到他身上。 寻常弟子见到沈映雪,都是需要行礼的,宋悯欢弯腰如寻常弟子一般,“见过仙君。” 他们两人仿佛许久没有见了,又好像分离不过在昨日,面前的人身形气质并未发生过变化,还是如他记忆中的那般。他垂着眼,沈映雪没有让他起身,他便继续维持着这般的姿势。 他眼角扫到一角莲纹长袍,人影转瞬之间从窗边到了他面前,男人指尖扣住了他的手腕,缓缓地扶着他起身。 “不必多礼。” 宋悯欢手腕皮肤上传来温凉,他站直了,对方却没有松开,男人依旧握着他的手腕,薄薄的茧子烙在皮肤上,力道有些大。 他抬起眼眸,对上男人的眼底,在一片墨色之中看到了许多深沉的情绪,不同于傀儡时那般的隐忍,如今是赤.裸.裸的,全部展现出来。 这眼神的意味已经十分明显,显然的已经认出来是他了。 “师尊……”宋悯欢张了张口,他手腕向后挣了一下,男人指尖顿了顿,慢慢地松开了他。 清瘦的手腕上多了两道红印,沈映雪扫了一眼,嗓音里听不出来什么意味。 “若我不命人带你过来,你是不是这辈子都不会再来见我?” 当然不是。 宋悯欢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说,他要说他日日夜夜都想见他吗?怎么可能不想……在地藏遗址,在对方离开之后,在练剑时、看到红莲蜜饯时,在他识海中痛意难忍时,他什么都不记得了……脑海里只剩下面前的人。 那些刻骨难消的思念、隐藏在心底的爱意,与他经受的疼痛,一同充斥于难熬漫长的日日夜夜。 是面前的人,支撑他咬牙硬生生的捱过去。 他若说不是,接下来又会同面前的人牵扯不清,可他……只剩不到七年的日子能活。 他没有办法陪沈映雪太久。 回答变得艰难,宋悯欢沉默着没有说话,他这般便是默认的意思。 正殿之中非常安静,沈映雪等了许久,没有听到面前的人回答,他眼中平静的注视着对方,垂眼道:“这问题很难回答?” “是便是,不是便不是,为何不说话。” 沈映雪嗓音很轻,哪怕是同他生气,语气也只是冷淡了些许,似乎是怕自己因为情绪控制不住的伤到他。 “是。”宋悯欢这次回答了。 对方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宋悯欢避开了沈映雪的视线,他唇角紧抿,崩成了一条冷冽的直线,问出来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你……身上伤势如何了。” 他估计问了沈映雪也不跟他说实话,但是还是没忍住问出来。 “无碍。”沈映雪这么冷淡地回了一句,显然不愿意再同他多说什么。 “你在我殿中待着,如今没有办法放你回去。” 沈映雪这么吩咐了一句,没同他解释缘由,身形转瞬在原地消失了。 人走了之后,殿中变得冷清。宋悯欢在原地站着,他垂着眼眸,这殿中显然是沈映雪常住的,他们两人好不容易见面……没有想到会是这般的局面。 宋悯欢在殿中待着,他明白沈映雪说的意思,沈映雪从长老会那里要人,要是现在直接把他放了,肯定会不好交代,揽华峰也会要个说法。 所以他现在还走不了。 公子岚说这几日沈映雪会有危险,他留下来更好,不论来的是谁……他都不能让沈映雪有事。 窗外能够看见外面守的有弟子,他留在这里,不知道沈映雪会去哪,看沈映雪方才的样子,应当是被气走了。 之前也是这般,沈映雪装成傀儡跟在他身边时,生气了不是自己走,就是让他走。 可能是不想看见他?越看怕是越生气,估计接下来几天都不会再见他。 宋悯欢后知后觉的想到,他既然要保护沈映雪,那他现在在这里,若是几日都见不到沈映雪……那还保护个什么? 自然要人在他身边才行。 他这般想着,有些头疼了,刚刚才下定的决心不再跟沈映雪纠缠,现在又这么快的反悔。 或者他悄悄跟在沈映雪身边也可以,他起身,还没有踏出殿门,身形被一道无形的结界拦住,这结界他能够破开,不过他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跟着沈映雪,沈映雪修为只会比他高不会比他低,就算他能隐藏一时,也没办法一直藏着,迟早会被发现。 如何能不表现出来他在意沈映雪,又能和沈映雪待在一起、保护他呢? 宋悯欢感觉自己要被自己绕迷了,他把沈映雪的安全放在第一位,此时的他下意识忽略了沈映雪的实力是公认的三界第一、这么多年以来不知多少不怕死的想要对付他,结果至今没有人成功过。 因为太过于在意,他不敢拿沈映雪的性命去赌,同时也不愿意让沈映雪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哪怕只是有可能,他也要消灭伤害沈映雪的可能性。 更何况沈映雪现在已经没了护心莲,旧伤未愈,不知伤势到底如何。 宋悯欢这般想着,他在殿中坐了一下午,转眼到了夜晚,沈映雪依旧没有回来。 殿外还有弟子守着,他到了门口,发现结界已经没有了,他问守在殿外的弟子道:“仙君如今在何处?” 两名弟子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名摇摇头,回复道:“我们也并不知仙君的去向,不过临走时仙君吩咐了,到夜晚就不必再看着您,您去留随意。” 这么快就放他回去了? 宋悯欢心里有些微妙的感觉,他站在原地没有动,身形在两名弟子面前消失。 表面上看他是消失了,实际上他还在沈映雪殿中。他打算隐匿身形,这几日先这样跟在沈映雪身边。 他现在的修为,可以骗过沈映雪一段时间,若是沈映雪发现……那就发现了再说。 他在殿中等到戌时才看到了人。 沈映雪在殿外出现,同守在殿外的弟子说了两句话。 “他是什么时辰走的?” 弟子实话实说道:“那位公子酉时便离开了。” 沈映雪闻言面上没什么表情,回到了殿里,在踏入正殿的那一刻,身形似乎停顿了一瞬。 角落里依旧燃烧着兰香,宋悯欢隐匿身形在暗处,他放轻了呼吸,打量沈映雪的目光也刻意收敛了许多。 沈映雪回来之后,先是看了一会案几上的书册,然后打坐了一个多时辰,之后去了密室。 密室在书架后面,宋悯欢跟着一同进去。这里类似于一处洞穴,里面有一潭冷泉,他看着沈映雪变成了一株红莲,在冷泉上漂浮着。 原本灼艳的红莲现在变得略有些枯萎,花瓣上面很多伤痕,上面的伤痕都没有愈合,整朵花都很黯淡,失去了光泽和生机。 红莲在冷泉中泡着,上面的伤口一点点的愈合又裂开,周而复始,伤口又恢复了原状。 这冷泉并不能治好它的伤。 宋悯欢在一旁看着,他感觉心里闷闷的疼,目光落在那株红莲上,他握紧了手中的剑。 再等等……不会等太久,他一定会取圣水过来。 红莲漂在池子中一直没有动静,像是已经沉睡过去了,宋悯欢以前便试过,他的治愈术也没有用。 他隐匿身形到了冷泉边,指尖想要触碰上去,在快要碰到的时候又收回了手,只在一边守着。 眼看着红莲身上的伤口再次裂开,宋悯欢在一边看的拧眉,他盯着红莲看了一会,发现红莲没有动静,试着伸手触了上去。 他碰到了红莲,红莲也没有什么反应,灵力细细的蕴上去,他用灵力帮红莲愈合了伤口,状况同之前一样,那些愈合的伤口很快再次裂开。 宋悯欢反复几次,耐心的一遍又一遍帮红莲愈合伤口,红莲一直安安静静的在池子里待着,顺从的让他治伤。 在伤口再次裂开时,红莲的花瓣轻微动了动,他察觉到了,指尖灵力消散,准备收回手。 然而没等到他收回手,池子里的红莲消失,男人的墨发散在身后,下颌上尚且挂着水珠,一只冷白修长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对方的力道很大,宋悯欢差点被扯的跌进池子里。 他依旧在隐匿身形,明明沈映雪看不见他,但是目光却能准确的落在他身上。 沈映雪垂着的眼底情绪意味不明。 “不是走了?留在这里做什么。” 话音轻飘飘的,嗓音温和中带着冷淡,显然是还在生气。 他没有说话,试图挣开沈映雪的手,他没想到这么快就会被发现,这是一直知道他在? 见他没有说话,沈映雪又垂眸轻声道,“善善,你是以为不说话……我就认不出来是你?” 宋悯欢:“……” “你先松手,”宋悯欢开了口,他另一只手想要去掰开沈映雪的指尖。然而没等他掰开,对面的男人终于破开了温和大度的面目,握着他的手腕微微向前一扯—— 他整个人不受控制的跌进了冷泉里,池子里溅出来些许水花,男人指尖触碰到他的肌肤,腰间皮肤变得滚烫而炽热。 他们曾在夜晚辗转缠绵,对于他身上多少处敏.感点、何处不能碰,沈映雪都一清二楚。 他跌入池子呛了水,轻微的咳嗽了两声,眼中带着些许控诉。细白的指尖推开了面前的人,突然之间,不知道哪里被碰到,他整张脸瞬间红了起来。 熟悉的气息笼罩着他,他现在的修为完全可以避开,他推了推沈映雪的肩膀,用的力道稍微大了点,面前的沈映雪脸色便白了几分。 不知道是不是装的,要是公子岚在,估计会骂蠢货怎么那么容易上当。 偏偏这人一碰到沈映雪,脑子就会短路了一样停止思考,某个傻子看着沈映雪脸色变白,只剩下担心和不忍。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35、第 135 章 “你先放开我,我们上去好好说。” 宋悯欢不敢推他了,他不推开对方,换来的是沈映雪愈发的得寸进尺。沈映雪抱着他便不愿意撒手,他们两人在冷泉里纠缠,空气都跟着变得粘稠了几分。 “我若是松开,你说不定又会直接从我面前消失,但时候我去哪里找你?” 沈映雪这说的是上次他去客栈,当时他直接便走了,他从沈映雪语气里听出来了几分淡淡的不愉。 他唇角绷直,墨发已经全部浸湿了,闻言轻声道:“你在生气。” 沈映雪点头,直接承认了,冷淡道:“你不是说这辈子都不会再来见我,那方才守在我殿里做什么……以为修为提高了我就发现不了你了?” 宋悯欢:“……” 他确实是这般认为的,没想到还是低估了沈映雪。 这般让他无话可说,沈映雪垂眸看着他,“守在我殿里做什么,担心我又不愿意说,是又怕连累我……还是你不过是做戏,其实已经另有打算。” 沈映雪嗓音很轻,他原本以为是在责怪他,但是他很快察觉到对方握着他的指尖略有些紧,沈映雪在紧张。 他抬眸对上沈映雪的眼底,在里面看到了几分低落、落寞,不甘心以及难言的期待。 原先沈映雪并不这般对他展现情绪的,如今不知是为何……当真是害怕他再也不来见他了? 另有打算?这是觉得他会去找别人的意思? 宋悯欢没忍住道:“我何来的另有打算,你每次都是这般的不信任我,这些是如何得知的……分明是无稽之谈。” 他每日除了练剑便是练剑……他想起来之前这人是傀儡时,因为他表现出来了几分好感,男人似乎非常不高兴他对他有好感。 不会真的是因为这个吧? “善善的选择很多,除了我,还有庄离,有公子岚,有徐晚钦,到时善善选哪个,我都会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沈映雪表情冷淡又认真,似乎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不对。 “公子岚与徐晚钦同我有什么关系?”宋悯欢看着沈映雪这般,觉得无奈又有些好笑,以前沈映雪没说过,他没想到沈映雪原来这么在意。 “小庄也早已跟我没有瓜葛,他们三人都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你不要多想。” 他话音顿了顿,觉得自己的解释有些多余,让沈映雪误会了不是更好,这般他们俩也不用纠缠了。 但是看着沈映雪这般模样,到底难忍,他微微别开了脸,回复道:“我平日里从来没有想过别人。” 每天都在想你这句话他没有说。 他想起来,觉得沈映雪这般也不是没道理,毕竟当初是他不告而别在先,哪怕沈映雪尊重他的意见,实际上心底还是在意。 沈映雪没有说话,平静的注视着他,眼底又恢复了温和,似乎是在等他的下文。 “你的伤……还疼不疼?我方才看你身上的伤并未愈合。”宋悯欢问了出来。 ”疼,”沈映雪轻声道,“它们不会再愈合,身上的伤再疼,也比不上善善离开时心里的疼。” 宋悯欢不知男人说的真话还是假话,但是他下意识的都会相信,他在冷泉里待的有些无措。 他不能给出来任何承诺,但是他又不想看见对方伤心难过。 “是我不好,”宋悯欢低声道,“我同你在一起,只会连累你,总是让你受伤。” 他走之后,沈映雪确实过的更好。 沈映雪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沉默了好一会道:”那善善打算如何补偿我?” 补偿?感情的事何来的补偿? 可他接下来几天都要待在沈映雪身边,他这般想着,想暂时的顺着对方,问道:“你想要什么补偿?” “善善其实都知晓,”沈映雪嗓音很低,“我想要的从来不是别的,只想让你能够一直陪在我身边。” 他对上沈映雪的目光,男人眼中一片认真,带着几分难言的低落。他险些忍不住想要答应,但是他想起来自己过几日便要过去和公子岚汇合,他并不能待在这里太久。 已经选择的路,若他在中途停下……便是重蹈覆辙。 他需要时刻记得,他是保护沈映雪的,而不是在沈映雪身边寻求安逸。若是他答应了沈映雪,之后蚀骨钉没法取出来的话,到时候他离开,沈映雪只会比现在更加痛苦。 “我还有事没有做完……师尊,我此时答应你,便是误了你。” 他艰难地说出来这些,嗓音有些晦涩,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那里有他之前因为疼痛难忍攥出来的印子。 日复一日,印子越积越多,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他的手险些废了。 他并不怨他恰巧被君月奴选中,如果不是他,原本选中的是沈映雪,说不定他是替沈映雪承受了这一份痛苦,这般的话他心甘情愿。 已发生之事不能改变,他能改变的只有未来。 他很感激他曾经拥有过的一切,对于未来……抱着最坏的想法,略有些遗憾,也很不甘心,但是他并不后悔。 若是回到当初,他肯定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他们两个人说到这,话题便是又绕了回去。在沈映雪看来,他便是不愿意,因为对方并不知道他之后又埋了蚀骨钉在识海里,他也不会把蚀骨钉之事告诉沈映雪。 若是沈映雪得知了,肯定不仅是生气那么简单,说不定还会跟公子岚动手。 沈映雪慢慢地松开了他,最终什么都没有说,从冷泉里出去,出去之后拿了一身衣服放在冷泉旁。 他没有动那身衣服,身上的衣服用法术拧干,跟着沈映雪一同出去。 接下来沈映雪没有再理过他,时常盯着他看,视线落在他身上许久,最后又慢慢的移开。 表面上不理他,实际上又偷偷关注他,好几次偷看他被他发现,又装作什么没发生。这般过了两天,又开始跟他说话了。 似乎是自己在生闷气,生完了闷气,又恢复了原本的温和。 他前两天待在正殿里,之后都是待在屋檐上,他从屋檐上揭了一块砖瓦,能够看到沈映雪在做什么。 沈映雪在茶几旁在写东西,这般写到了天亮,之后有长老会的人过来,见完长老会的人,对方在正殿中做了许多的红莲蜜饯。 他在殿外守着,沈映雪也并不管他,直到做好了命人喊他。 “仙君请您去殿里。” 宋悯欢坐在屋檐上,他伸手便能够碰到柳树的枝叶,柳树枝轻轻飘摇着,他闻言从屋檐上跳了下来。 这两日并没有什么异常,他进了正殿,发现沈映雪正在做小点心,还是他之前见过的那种红莲蜜饯。他在屋檐上已经偷偷看过,亲眼看见沈映雪在每一朵红莲上面都刻上了他的名字。 沈映雪做了一盘,胖乎乎的红莲堆在一起,见他进来之后,把面前的托盘往前推了推。 “你尝一尝。”沈映雪说。 宋悯欢随手拿了一个,他咬了一口,甜丝丝的,里面还放了蜂蜜和桃花酒,两种味道混合在一起,并不腻。 沈映雪:“如何?” 他点点头,觉得很好吃,但是他的评价偏中肯,“还不错。” 男人闻言“嗯”一声,顿了顿道:“这些都是给你做的。” 宋悯欢不明白沈映雪这是什么意思,不过做了就做了,听沈映雪说如果他不吃就扔了,于是他抱着一盘红莲蜜饯回到屋檐上。 他想着待在屋檐上并不会打扰对方,夜晚的时候他也在旁边的柳树上打坐,偶尔待的无聊了,还会用剑去挑柳树的叶子。 他并不知,因为他在外面,平日里做事专注的沈映雪走了两天神,窗户一直开着在留意他的动静,什么都不做,一朝窗外看就是一两个时辰。 顾无咎叫人也没叫到人,茶几上倒是多了好几副画,画的都是在屋檐上的青年。 青年旁边放着一盘红莲点心,似乎还待的挺开心,就差一坛酒了。 宋悯欢吃了几块红莲蜜饯,觉得甜丝丝的有点过头,但是又舍不得不吃完,都是沈映雪做的,于是他一天把红莲蜜饯都吃完了。 吃完感觉走路都变的重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他吃完了红莲蜜饯,第二日沈映雪又叫他过去,给他出了一道阵法让他破解。 于是守在殿外的弟子们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屋檐上的青年布着阵法图看了一整天,也不拽柳树叶子了。一直到夜晚,青年拿着阵法从屋檐上跳下来,直接进了正殿里,看样子似乎很欢喜。 平日里哪有人敢这般直接闯入仙君的正殿?这青年进去了,他们还看出来了些许门道,仙君似乎很喜欢青年去找他。 每次青年进去的时候,仙君身边的气息都会变得温和许多。 “我解出来了,”宋悯欢拿着阵法图放在了茶几上,没忍住问道,“这阵法是出自何人之手?” 设置的实在是精妙,他想了一天才想出来解法。 “阵法是我写的,”沈映雪,“你若是想玩,我这里还有许多,明日你再来找我。” 宋悯欢应了一声,闻言有些意外,看着沈映雪眼中多了几分崇拜,还有一些低落,他自以为掩饰的很好,不知情绪全都落进了男人眼里。 他开始期待起明天,继续提着剑回到外面的屋檐上。这么一坐便是一夜,他夜间会在沈映雪殿外布上结界,有任何风吹草动他都会立刻注意到。 之后解了几天的阵法,沈映雪还贴心的给他送了一坛酒,酒是他们当初亲手酿的,埋在霖华峰梨树下的梨花酿。 他抱着酒坛心中情绪有些复杂,听着沈映雪说酒都被他收到了酒窖里,回忆起以前的事,他略有些出神,心底也很怀念在天雪宗的日子。 夜风吹在脸上带着凉意,他在屋檐上喝了几杯,原先是想喝两杯便停下。 但是沈映雪陪着他喝,一杯又一杯的给他满上,他听沈映雪讲天雪宗里的事,讲这些年他的经历,不知不觉喝的便多了。 面前的沈映雪出现了重影,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 “善善……善善?” 他不知道怎么就撞进了沈映雪怀里,沈映雪抱着他问道:“我说的你可有听见?若是跟我在一起,我会给你做红莲蜜饯、会教你解阵法,还会酿酒给你喝……你愿不愿意?” “善善不愿同我在一起……” 不……不是这样的。 怎么可能不愿意,宋悯欢意识不清,他被沈映雪抱着,察觉到沈映雪的指尖碰在他的额头上,他唇间都是梨花醉人的气息。 “没有不愿意……我……我喜欢师尊,”宋悯欢感觉识海里又开始疼了,他下意识地攥紧自己的掌心,嗓音开口有些艰难,“我只喜欢师尊一个,想跟师尊永远在一起。” 他不想中邪咒,不想受蚀骨钉,不想承受那么多的痛苦,但是很多事情……不是他不想就不会发生,也不是他不想,就可以不去做。 “师尊总是不相信我……觉得我会喜欢上别人。” 沈映雪在原地怔了一会,眼中情绪难以平静,他冷白的指尖略微绷紧,轻声开口道:“喜欢师尊,为何又不愿意跟师尊在一起……善善可是有事瞒着我?”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36、第 136 章 有没有事瞒着沈映雪?宋悯欢脑海里一片晕乎乎的,他指尖抓着沈映雪的衣襟,想了一会道:“我不能同师尊说,你会为我担心。” “我想师尊能够少操心我……每天开心一些。” 宋悯欢指尖碰上沈映雪的眉心,他摸了摸,看着面前男人的容颜,同他记忆里的一模一样,向下描绘着对方的脸,摸到沈映雪的唇角。 他摸着沈映雪的唇角,想看沈映雪笑起来的样子。指尖方触上,眼皮子垂着,耳边传来沈映雪放柔的嗓音,带着诱哄。 “善善之前还说,什么事都会跟师尊说……如今便要反悔了?” “善善……善善?” 宋悯欢张了张口,他鼻尖蹭到了沈映雪的衣襟,脑海里一声声回荡着沈映雪的嗓音,他低声道:“我没有办法……” 没有办法陪师尊太久。 这句话没能说出来,他整个人意识中断,栽在男人怀里睡了过去。 睡梦中混合着晚风和满怀的梨花香,带着沈映雪怀抱温暖的触感,他睡的十分安心。 沈映雪看着怀中的人,青年闭着眼,红唇被酒液沾湿,白净的侧脸还带着一抹绯红,细白的指尖仍不舍得拽着他的衣角,似乎是担心睡着后便会消失不见。 他抱着青年从屋檐下来,回到正殿里把人放在了床榻上。 门口的两名弟子低着头不敢多看一眼,他们两人在沈映雪进去之后,心中俱是惊讶,不过又不那么的意外。 夜幕沉沉如水,沈映雪在床榻边看着青年的容颜。他伸手碰上去描绘对方的五官,还没有碰上去,他的指尖变得透明,指尖从对方脸上穿过。 他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盯着看了一会,心绪如夜幕一般,守在青年床侧,慢慢地收回了手。 忽然之间,他察觉到了什么,目光落在正殿的一角,那里有一抹黑影消失不见。 …… 宋悯欢喝的烂醉如泥,睡着后便不省人事了,睡梦中感觉到有什么温凉的东西碰到他的唇角,他下意识的便咬了一口,发觉不甜后又松开了。 这么一觉醒来,第二日已经是日上三竿,他醒来后盯着房梁看了一会,知道这是沈映雪殿里。他回忆起前天晚上的事,目光落向窗边的人影。 记起来最后沈映雪问他的话,他真是大意了,幸好最后喝太醉了直接睡过去,不然差点就要被套出来了话。 不知道沈映雪这是跟谁学的……学他当初套石头的话? 他的目光落在沈映雪身上,沈映雪茶几上放了几只纸鹤,纸鹤上面还有淡淡的光,看样子是还没有打开。 脑海里的记忆一起浮现出来,除了差点被套话,前面他都说了什么……他跟沈映雪说了什么?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喝醉之后跟沈映雪说了许多甜言蜜语。 宋悯欢:“……” 他感觉气血一阵上涌,脸上有点热,颇有些头疼。这都是什么事?早知道昨天就不应该喝那么多。 他指尖撑着自己的额头,又去看一眼沈映雪,发现沈映雪像是不知道他醒了一般,还在茶几旁坐着。 心里经历了一番纠结,他也不知该如何面对,怎么越纠缠越乱,他和沈映雪算也难以算得清。 不好说是沈映雪故意为之,还是他本身意志不够坚定。 宋悯欢在原地坐了一会,他墨发还是散着的,随手用束带把头发束上,他起身到了沈映雪身边,发觉沈映雪笔尖微微停顿了一下。 “师尊,你今日也不出门?” 离近了看,发现沈映雪唇角处破了个口子,不知是如何弄的……他有些疑惑,目光落在上面停顿了一瞬。 他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沈映雪把手里的朱笔放下了,目光落在他脸上,在他唇上停留了一会,然后慢慢的移开了视线。 “今日不出门,昨天不小心碰着的。” 一句话回答了他的两个问题,沈映雪没有提昨天晚上的事,他也不提装作不知道,拿着自己的剑便出去了。 他继续在自己屋檐上待着,顺便检查了结界,这么一检查,他指尖微微顿住,发觉结界前一天有被破解的痕迹。 昨天夜里有人过来了?沈映雪知道吗? 他放出去自己的神识,风吹草动一切如旧,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但是他并没有掉以轻心,一整天都专注的守着结界。 没有守到十二夜之门的人,倒是先守到了有人拜访沈映雪。 他在屋檐上听见了动静,扭头看了一眼,这么一看,和远处的顾无咎对上了视线。 男人身上穿着星月卷云纹长袍,腰间是闻名十二州的洛水剑,面容生的端容俊逸,身形清姿出尘。他看着对方的时候,对方视线也落在他身上。 这是沈映雪的熟人,他看了一眼之后就收回了视线,等人进去之后,悄无声息地拿开屋檐上的一片砖瓦,好奇顾无咎来找沈映雪做什么。 他拿开砖瓦,沈映雪是知道的,若是沈映雪不让他看他便看不见。 宋悯欢向下瞅了瞅,能够清楚的看见两个人的身影,这是沈映雪默许的意思了。 正殿里,顾无咎坐在沈映雪的对面,面上没什么表情,看了眼旁边的纸鹤,开口道:“收到了消息,为何不过去?” 茶几上的纸鹤都没有动过,沈映雪察觉到屋檐上青年在看他,他背脊端正,垂眸回复道:“这几日不行。” “我以为你是因何事忙碌,孟与今说你整日在殿中,兴许是受了伤……”顾无咎话音顿了顿,“如今看,伤是一直都有,也没见你怎么管。” “你的心思……”顾无咎抬眸看了眼房梁,一道结界无声的张开,“是都放在你徒弟身上了。” 沈映雪没有反驳,给顾无咎倒了一杯茶,“我让你过来,不是要你同我说这些。” “我说的可都是实话,”顾无咎,“这几日发生的几件事,公子岚昨天夜里闯了藏宝阁。” 藏宝阁,放的有这一届剑会弟子们的奖励,还有许多仙门封存的神物。 开启藏宝阁,除了长老会的长老,还需要四大宗门里各派代表,一共七人,少一个人都不行,需要他们七人一同发动阵法,才能够打开。 这也是防止有心之人进去偷盗神物,就是公子岚、要想进去也不太容易。 顾无咎:“不知他进藏宝阁的目的,我担心的是,他既然都动手了,那么接下来十二夜之门同样不会善罢甘休。” 这两方是死对头了,公子岚要拿的东西,君月奴怎么可能会让他拿到?只怕到时候会牵扯长老会与一众仙门,剑会里的弟子也会收到波及。 沈映雪:“昨日我殿中来了人,想必他们这几日会动手,到时我会传音给你,先不要有所行动。” 顾无咎点头,又道:“还有一事,瀛洲派人过来了,来找孟与今要人。” 孟与今当年与瀛洲圣女生下一女,瀛洲圣女不可生情念,当年妙月姿与族人做了交换,用自己毕生修为换孟与今带着她女儿走。现在时限到了,新一届圣女还没有选出来,圣女之嗣血脉最接近上一届圣女,因此他们打上了孟齐的主意。 “孟齐是重情之人,并不适合回瀛洲。” “你了解的倒是不少,但是瀛洲手里有许多筹码,孟与今也是让孟齐自己做选择,”顾无咎,“孟齐答应了。” “她答应,是为了那红衣少年,若她前去瀛洲,瀛洲祭司能够让那红衣少年身体恢复成正常人,代价是消抹红衣少年的记忆。” 顾无咎指尖放在茶盏上,“小一辈们的爱恨情仇……有时候听听,恍然觉得过的这么快。几年前我见孟齐,她还像个毛头小子,如今发生了挺多变化……数十年,不过一眨眼的时间。” “感情……只是人生中短短一幕,之后人生还十分漫长,我们存于世间,不能只囿于情爱。” 沈映雪眼里带了些许笑意,听出来顾无咎在暗示他,他微微挑了下眉,“你自己的闲事管好了?有空操心我,不如多去看看你门下的弟子,不要再选一个没一个。” 两个徒弟,一个因为爱上顾无咎而被宗门处置了,另一个徐晚钦,加入了十二夜之门和仙门对立。 “徐晚钦可不是我门下的,他是风信的弟子,”顾无咎面无表情,“这话应当我说,你的两个徒弟才是出挑,一个现在是鬼界少主,另一个继承了公子岚的衣钵,两个都是前途无量。” 这话暗含嘲讽,沈映雪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垂着眼道:“世道之下各有因缘。” 他看向窗外,还能够看见屋檐上青年的一角月白道袍,对方坐在屋檐上并不规整,总是乱动,他在殿里能够听见动静。 想象着对方如今应当还在屋檐上守着,他失神了些许,看了眼窗户旁的日晷,今日马上就要过去了。 时间会越来越少。 他们两人先说了仙门之间的事务,之后沈映雪才绕回了正题。 “有一件事,我想了想,打算交给你,”沈映雪眉眼垂着,这般的开口,平静之下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顾无咎一脸新奇,沈映雪会有事求他帮忙?当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什么事?不会是让我替你照顾你徒弟吧?” 他不过是开句玩笑,沈映雪笑起来,“他不用你照顾,我想找你帮忙,是因为……我的时间不多了。” “原先以为不会那么快……是我高估了我自己。” 对面的沈映雪在说着什么,顾无咎指尖慢慢的松开了茶盏,外面有冷风吹进来,散了一室的兰香。 沈映雪脸色略微苍白,他伸出手,指尖已经隐隐变得透明。 殿中安静了好一会,顾无咎觉得沈映雪这是疯了,但是他又清楚,沈映雪做的决定都不会改变。 他拧着眉,顿了顿开口道:“若他认出来我……到时候怎么办?我看不仅你疯了……到时候你徒弟也会疯。” 沈映雪敛着眉眼,低声道:“不会,你按照我说的做,他不会认出来。” “到时候……只要你不与他见面,他不会发现。” 沈映雪嗓音很轻,一字一句的对他交代了,认认真真的跟他说了所有会发生的可能,然后告诉他如何处理。 他们两人谈了许久,顾无咎出正殿时还没有回过神来。他走时回头看了眼,屋檐上的青年在拽着柳枝叶子,察觉到他的目光,看他一眼,面上没什么表情。 世间情念……当真会让人心甘情愿的舍生忘已。他这般想着,身形消失在原地。 …… 宋悯欢听到一半被顾无咎布下结界拦住,他心里略微不爽,又看了看,发现沈映雪没有在茶几旁坐着了,殿中没了人。 沈映雪去哪了? 他刚把手里的砖瓦放下,眼角扫到了一道人影,沈映雪在屋檐下站着,背后是杨柳树,正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善善,我现在要出去一趟,你可要跟我一起过去?” 他当然要跟着沈映雪了,问道:“你要去做什么?” “去一趟城中的凤楼,拿个东西。” 凤楼,可不是上次蓝琵琶待的坊阁,他这般想着,打算跟着沈映雪一起过去。 没等他跳下来,屋檐下的沈映雪朝他张开了双手,眼眸中带着温和,“善善,跳下来,师尊接着你。” 风吹着杨柳枝,拂起一片玄色莲纹衣角,男人眉目温柔,嗓音随风一同散在他耳边。 宋悯欢:“……” 当他还是几年前的小孩吗?他才不承认自己有那么一瞬间确实想跳进沈映雪怀里。 他撑着砖瓦从屋檐上跳下来,脸上还有些红,唇角抿紧了,略有些别扭。 “你以后不要说这种话……我又不是小孩。” 他朝殿外看了眼,殿外守着的两名弟子已经石化了,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37、第 137 章 沈映雪“嗯”一声,想说什么,看着面前的人微红的脸颊,于是又什么都没有说了。 正殿外有宋悯欢布的结界,他踏出结界的那一刻,察觉到了什么,脚步微顿了一瞬。 “师尊,你前几日为何知道我在殿里?”宋悯欢这么问了一句。 按照他的修为,沈映雪就算察觉,也不应当那么快就察觉了才对。 沈映雪闻言目光向下,在他脖颈处顿了一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但是这么一眼已经让他知晓了答案。 他脖颈上还戴着之前沈映雪给他的红莲玉扣,红莲玉扣是沈映雪的信物,沈映雪要是想察觉到他在哪里不是太容易了? 这红莲玉扣还能用来传音,他走之后就没有再给沈映雪传过音……既能感应到位置,又能传音,当真只有这两个作用吗? 宋悯欢又想起来何况他服食了沈映雪的护心莲,说不定能和沈映雪产生什么联系。 他这么想着,指尖摩挲着脖颈上的红莲玉扣,把玉扣又放了回去。 沈映雪也不问他为何一直戴着,似乎是清楚他在想什么,前一天的事情也不提,只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对他又恢复了往日的温和。 他能够察觉到有人跟在他们身后,不知道是什么人,察觉不到对方的具体位置,对方的修为自然也不低。 说不定是十二夜之门里的人……不知派来的会是谁。 他们两人出了府邸,沈映雪和他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对他道:“你师姐的事你可听说了?” 宋悯欢不知发生了什么,想了想道,“是花重锦的身体又出了状况?” “嗯,她要去瀛洲了。” 听沈映雪说完,宋悯欢心里有些意外,他想起来三年前那时候公子岚说的,没想到真的会一语成谶。 如果花重锦的记忆被消抹,那之后便不会记得他师姐为他做的一切,这般对于孟齐来说……太不公平了些。 “瀛洲路途遥远,如同离北一般远在京兆十二州之外,此去一别……他们不会再有机会见面。” 宋悯欢:“人已经走了?” “应当是这两日的事,”沈映雪指尖碰上青年的墨发,对方在认真思考,他顺势揉了两把青年的头发。 还是同以前一般细软,摸起来像是丝绸。 “你可以过去跟她道个别,之后你们也很难见面。” “那我这两日过去一趟,”宋悯欢感觉到有些不对,他看着沈映雪,沈映雪此时已经收回了手,仿佛刚才揉他脑袋是错觉。 他们到了夜弦城里,这两日剑会还没有结束,因为他的缘故结果迟迟没有出来,街上还是非常热闹,来往有许多弟子。 人多时,他和沈映雪容易被人群冲散,沈映雪握着他的手腕,他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有挣开,便这么由着对方去了。 身后一直有人跟着他们,他都察觉出来了,想必沈映雪也能够察觉到,但是沈映雪并没有管。 他们两人很快到了凤楼,凤楼上次被蓝琵琶砍断的柱子已经修好了,朱雕台上有花女在弹琴,有一些在跳舞,飞袖凌云卷空,底下许多人叫好。 沈映雪进来之后去了二楼,他跟着上去,想知道沈映雪要拿什么东西。 二楼要安静的多,光线很暗,两边都是单独的房间,上面用朱漆雕刻出来图案,有淡淡的檀香传出来。沈映雪走到了走廊尽头的房间前,推开了房门。 “善善,过来。” 他不明所以的跟进去,然后沈映雪又带着他从窗户边离开。 他们两人站在屋檐上,宋悯欢问道:“这是什么意思……师尊知晓跟着我们的是谁?” 沈映雪“嗯”一声,“这里面有我布下的阵法,没有三日他出不来,三日之后剑会也会结束……我不想杀他。” 十二夜之门里有谁是沈映雪不想杀的?他心里很快有了答案。 “是小庄?”宋悯欢问道。 沈映雪点头。 宋悯欢看着那扇檀木窗,能够感觉到房间里的阵法。他心里清楚,如果君月奴派庄离来杀沈映雪,庄离完不成任务,之后估计也不会好过。 但是这都是庄离的事……他心里偏向沈映雪,就算是庄离,他也不会允许对方伤害沈映雪。 “师尊出来,便是因为这个?” 沈映雪:“是。” “昨日他来过一趟殿里,当时你睡着了,他没有对我动手。” “你这几日跟着我……也是收到了消息我会遇到危险。”沈映雪这么问他,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宋悯欢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他回复道:“我不会在这里待很久,这次过来……是任务之一。” “我知晓,”沈映雪,“你不愿意留下来,我也不会强勉。” “我不知道你到底有什么苦衷,这次我再放你走一次……若是下次你再来接近我,我不会再放过你。” 沈映雪平静地注视着他,眼中情绪一一遮掩,语气依旧温和,平淡的像是寻常问他吃不吃点心、愿不愿意出门一般。 宋悯欢闻言感觉到心里闷闷的难受,他张了张口,却又说不出话来。他站在原地没有动,在这个时候,耳边传来了公子岚的传音。 “小子,今天是最后一晚了,明天回客栈,我们已经拿到了圣水。” 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音,他出神了好一会,接下来他跟着沈映雪回去,沈映雪牵着他避开人群。 周围人来人往,许多不同图案的道袍交织在一起,很多弟子都买了街边的剑扣与面具,他扫了一眼,发现了有圣君僭越的面具。 原先很少见到……如今因为在凡间出了一个再世圣君,所以很多商贩开始卖起来,看样子卖的也不错。 人间烟火之中,他看着沈映雪的侧脸,若是两年后他去万骨山还能活着回来……到时候他再去找沈映雪。 不知到时还有没有机会,未来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变化,一直未变过的是他对沈映雪的爱,守护的信念支撑他至今。 “师尊,我一直都知道,”宋悯欢笑了起来,“一直都知道傀儡是你。” 他看见了沈映雪眼中的微怔,不知要说些什么,低声道:“我们总是阴差阳错,兴许这些都是考验,也没有太久……很快就会结束了。” 明日他就要走了,他絮絮叨叨的跟沈映雪说一些有的没的,又不能说太多,说着说着便沉默下来。 沈映雪:“我其实很生气,生气你未曾见过我,原先以为你并没有挂念我,很多时候我也变得不确定了。” 他也生不了什么气,所有的负面情绪,在青年面前都会逐渐消散。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低声道:“善善,很多时候,我都在害怕你会忘了我……害怕你之后过的不好,又不愿意告诉我。” 日子久了,回忆也会逐渐的消抹,没有什么能够一直长存。 “师尊,你心里应该明白的。” 宋悯欢想说,他就算忘了自己,恐怕也不会忘了沈映雪,这句话到底没有开口。 “而且我过得……也算不上不好,”他看了眼远处,有乞丐跪在地上,破铜碗被人吐了口水。路边脏兮兮的小孩看着对面的点心铺,眼中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似乎生怕被别人发现他也想吃那些名贵的点心。 “我已经比很多人……幸福许多。” 宋悯欢上前几步,把乞丐旁边的破铜碗扶正,上面的口水被他用法术消抹干净。他从储物袋里拿出来一块点心,塞到了小孩手里。 “不必羡慕他们,日后你也能够拥有。” 他站在人群之中,旁边形形色色的人仿佛看不见他,小孩面上惊讶,还有些拘谨,脏兮兮的手拿着点心,听着对方温柔的话音,鼻子一酸眼睛便红了。 小孩子便是小孩子,怎么这么容易感动。 “这个给你,日后不要随意收别人的东西,上面可能被抹了毒药。” 宋悯欢揉了揉小孩的脑袋,他的身形在小孩面前消失,小孩满脸无措,在人群中拿着点心没有回过神来。 他做这些,沈映雪便在一旁看着,并不阻止他,也不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们两人一同回了正殿,殿中重新布上结界。他在屋檐上守着,摘掉了脖颈上的红莲玉扣,把红莲玉扣放进了储物袋里。 殿里的沈映雪在窗边坐着,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离别,他常常一个人守在窗边坐到天明,这般的日子已经过了许久。 兰香仍旧燃烧着,沈映雪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他的指尖变得苍白透明,指尖想要去碰一旁的朱笔,朱笔从他掌间穿过,他什么都没碰到。 外面的人还在,沈映雪已经没有什么要同对方交代的。对方如今的修为已经是屈指可数,身边有比他更值得信赖的人。 他可能不久就要消失了,到时候不知道善善还愿不愿意去找他。 时间可以磨平一切,让一切都发生变化,但是不变的是他对于善善的宽容与爱。 …… 柳树枝由风吹着微微晃动,宋悯欢察觉到了什么,他在屋檐上站起来,目光落在了远处的一片黑暗之中。 那里站着一道人影,青年穿着黑色的太阳眼纹长袍,对方腰间挂着一把剑,上面还有熟悉的剑扣。 并不意外那阵法困不住庄离,庄离既然过来,肯定做好了准备,他从屋檐跳下来,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结界隔绝了正殿与他们,他看着面前的人,轻声问道:“小庄,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吗?” 月光冷冷的落下来,吹落了庄离的兜帽袍,冷峻的下颌线展现出来,那双眼一黑一灰,像是在昭示着过去他对于面前的人有怎么样的心思。 庄离指尖微动,冷冽的唇角向下,“我三年前答应过他……若我完不成任务,会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38、第 138 章 雨像是断了的珠线一般落下来,宋悯欢和庄离在雨幕中站着,两人都没有先动手,身上被沾湿一片,黑靴上溅落些许泥泞。 “我知晓,”宋悯欢寸步不让,“但是我不能让你过去。” 庄离嗓音很低,“我也知道你不会让我过去,但是我并不想伤你,你让开。” “就算我今日不杀他,他也并没有多少日子可活。” “他没有多少日子可活”,这句话听得宋悯欢指尖微紧,他心中像是被穿了一根针,戳的心尖刺刺的疼。 “这话你是听谁说的?”宋悯欢看着面前熟悉的那张脸,到底不忍说重话,顿了顿道,“君月奴想对付他,自然会跟你这么说。” “小庄,我们立场已经不同,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放你过去。你若是想杀他,先从我尸体踏过去。” 他们两人面对面站着,闪电轰然“嘭”地一声在天空炸裂,庄离的身影在原地消失,他提着剑迅速的追上去。 正殿在他们身后越来越远,宋悯欢不敢离开太远,他手中剑光劈过去,拦住了庄离的去路。 一道凛冽的剑气冒出来,庄离并没有躲,威压在空中蔓延,他脸上被剑气划出来一道伤口,皮肤顷刻之间见了血。 宋悯欢也没想到庄离躲都不躲,他握剑指尖微紧,拧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躲开?” 他想跟庄离好好打一架,把庄离打退,如果庄离一直这般的话,那确实没什么意思。 庄离指尖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夜色之中眼中一片漆黑,他没有说话,长剑出鞘了些许,剑光在雨幕之中折射出来银光。 剑身碰撞在一起,威压仿佛撕裂天空,宋悯欢握着长剑,银白色的剑光交织,周围的草木被剑光砍的乱成一片。 他很快察觉到了,庄离对他都是只避不攻,每次出剑招都避开了他的要害,压根不怎么愿意跟他打。 “小庄,你没必要这样,”宋悯欢面上没什么表情,“你这般,我也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到时候受伤的只会是你,你完不成任务,回去也会受惩罚。” “而且……你也不是我的对手。” 剑纹从长剑上显现出来,宋悯欢挽出来一道剑花,他的剑光凛冽,丝毫没有手下留情,庄离身上已经出现了数道伤口。 黑色的长袍被划开,滴落的雨水成了淡红色,庄离长剑支在地上,身上虽然受了许多伤,但是并不狼狈。 庄离不知想到了什么,轻声开口道:“我在鬼城待了三年……杀了三只九阶妖兽换去见你的机会。第一次,你在天雪宗里和孟齐待在一起,那时候你仍是仙门弟子。第二次,你在柔兆城和沈映雪分开,选了公子岚他们,第三次,你成了万乐鬼城里口口相传的圣君。” 他看着对面的人,依旧是记忆中的模样,但是他们之间隔了太多难以跨越的东西,他哪怕再怎么艰难的靠近,也碰不到这个人分毫。 “我受过许多的伤,在鬼城被割过舌,魍魉鬼挑断过我的四肢筋脉,在幻境之中险些被做成人.彘,我的胳膊断了又接上,皮肤烂了又愈合,眼睛腐烂重新长好……经历了这些,我到了如今的位置。” “很多时候我都想过放弃,原先是因为有仇未报,后来我总是想起来,有人同我说过……希望我善待自己,希望我能看到仇恨之外的东西。” “于是我重新从疼痛和泥泞中爬出来,有小鬼在我受伤的时候给我送来一碗清水,有鬼兵在我被囚禁时觉得我可怜给我伤药,有鬼界世族的魑魅鬼拥护我。我从他们身上,都能看见你的影子。” 庄离嗓音很轻,他如今说起来这些,情绪已经能够非常平淡,所有的痛苦与苦难都是磨练,让他得以不断成长。 “那时候……我认识你时沈映雪尚且未出关,你天天跟在我身后,先来的明明是我,你却总是看不见我。” 他们都变了,若还是原来的日子,他的便宜师兄应当会担忧他身上的伤,温声哄他去上药,也不会忍心伤他。 这些他心里早就有答案,这般说出来,不过是受伤了觉得难以忍受,心中坚硬的外壳被打开,露出来伤痕累累的内里。 他对这个人……一向容忍度很低,别人伤他十分,他都能够不在意,在下次还回去便是。面前的人伤他,他觉得比他受过的那些疼要难捱的多。 “如今,你为了沈映雪……也可以用剑对准我。” 瓢泼的大雨淋湿衣衫,分不清雨水与血水。宋悯欢手中握着剑,他听庄离说这些,指尖微紧,心中带着些许难言的情绪,眼睫下雨珠顺着落下。 “小庄,你可知……师尊知晓你要杀他,他却不忍对你动手。” “我教你为善,从来不是让你只看见我一个人的善,而是想让你去发现这世间好的一面。那些帮助你、拥护你的人,他们对你的善意弥足珍贵,你不应当把它们都归功在我身上……那些是他们的选择,都与我无关。” “今日不是针对你,沈映雪对我来说……比我自己的性命都要重要。无论今天来的是谁,我都不会让他过去,哪怕是你也一样。” “你若怨便怨我,是我当初误你,今日便来做个了结。” 他是不会杀庄离,但是庄离完不成任务回去一样会受惩罚。 宋悯欢一步步走到庄离面前,他的墨发被淋湿,那张脸上依旧明净,只是此时线条显得冷冽了些许,在夜色下,那双秋水眸里带着毅然的果决。 “我对你,从来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当初接近你,从来都是想拉你上来,没有想过你会爱上我。” “你的爱,我承受不起,也没有办法接受。无论是过去,是现在,还是未来……都一样。” 他嗓音很轻,一字一句清冷动听。 “你给我一只眼睛……今日权当我还你半条命,我们从此两清,日后不必再纠缠。” 宋悯欢握住了庄离的手腕,庄离手中的匕首还是他之前丢的那把,上面有他亲手雕刻的莲纹。 “噗呲”一下,庄离手腕想动却动不了,他此时才感受到对方的修为远在他之上,他眼睁睁的看着匕首刺进便宜师兄的胸口,对方的细白的指尖染上了鲜血。 鲜血被雨水冲刷,映在月华白袍上,无比的刺目,匕首折射出来银光,对面的青年表情冷漠,仿佛丝毫感受不到疼。 沾血的匕首缓缓拔.出来,庄离想要开口,他感觉匕首像是一并刺在他的心上,疼的他心脏痉挛,可他却被沉重的威压压制的无法开口,嗓音变得艰难晦涩,半天难以挤出来一个字。 “这般……你也能够回去交差了。” 银制的匕首掉落在地上,月色被乌云遮挡,他在原地不能动弹,他想要说“不要”,不要用这种方式,他从来都不需要。 他不想伤害他,他宁愿伤害的是他自己也不想让便宜师兄受伤。 闪电在云层中划过,一声惊雷在他耳边炸开。地上的阵法若隐若现,庄离嗓间像是浸了血,他看着对方在雨幕中的身影,眼前逐渐被雨水模糊。 “善……”庄离艰难的说出来这个字,他挣扎着跪在了地上,雨水沾湿他的脸侧,一身玄色长袍溅上泥泞。 那一声“善善”他没能叫出来,远处的青年捂着自己胸口的伤,身形晃了一下,背影清冷挺拔,很快在他面前消失。 对方一次头都没有回。 庄离挣扎在泥地里,他被阵法束缚,掌间攥紧了地上的泥,他目光紧紧盯着那道背影,沉重的威压落在他背脊上,他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 没等他爬起来,阵法冒出来一道白光再次束缚着他,那道身影在雨幕之中模糊,他很快看不见了。 对方没有杀他……因为他是他曾经一手调教的师弟,那在以往日子里残存的一二分旧情,如今全都散了。 此后,他们两人相当于再无瓜葛,他的师兄,终于走出了他的生命里。 庄离握紧了手边的剑,他眼中模糊一片,分不清是泪还是雨,唇齿之间满是血腥味,他五脏六腑都在疼,心脏处最疼,反抗的越厉害,威压便越沉重。 阵法仿佛在告诉他,他们之间的差距,已经变成了不可逾越的鸿沟。 任他怎么努力,都休想逃脱……同样的,任他怎么努力,也没有办法再进那人眼里。 他这一辈子……只配在泥地里挣扎。 …… 宋悯欢习惯了受伤,他脸色略微有些白,听到了身后庄离在喊他,他身形晃了一下,没有回头。他垂着眼,在雨幕之中艰难的回到了熟悉的正殿。 一墙之隔,他在屋檐下自己扯开衣襟,衣襟被染红,他草草的施了治愈术,自己包扎了伤口,在墙角坐了下来。 正殿里还亮着灯,如今他脖颈上没有戴红莲玉扣,沈映雪应当不知道他在外面,不知道沈映雪现在在干什么。 他想着第二日要过去和公子岚汇合,这般又落了伤,估计会挨骂了。他又想起来,明日便能拿到圣水……可以治沈映雪的伤。 外面下着雨,比平日里要冷,他低声咳嗽了一声,剑在旁边支着,灰扑扑的剑上也沾了血。 指尖捂着唇,担心自己发出来动静被察觉,他一手还拿着剑,眼角扫到了什么,视线微微一顿。 他眼角扫到了一角玄色的莲纹长袍,前多了一道人影。 沈映雪垂眸看着他,目光落在他染红的衣襟上,没有开口问什么,而是俯身把他抱起来,像是往常一般把他抱进了正殿。 “师尊……” 宋悯欢想挣开,他一手还拿着剑,对上沈映雪淡漠的眼神,又什么都不敢说了。 “我以为你去跟庄离打架,是真的打架,看来我还是高估你了。” 沈映雪指尖放在他的伤口上,伤口止住血,一点点的愈合,疼痛逐渐消失。 “你对谁都能心软……却从来不会对自己心软。” 沈映雪看起来很平静,烛光映照着他的脸,他轻声道:“善善,你可听闻过圣君僭越的故事。” 他知道沈映雪其实想责怪他,他自然听闻过,此时却没有开口,若是他开口了,说不定沈映雪会更生气。 “圣君僭越是神祇后人之一,他心中对族人、对凡人,对神祇先人有怨。哪怕他有怨,他依旧恪守自己的良善道义,后来他遭欺骗、被陷害,落得一身病骨沉疴,却没有一个人感激他,没有人记得他的好。” “你看如今世人流传的有关圣君之事……是什么样的?” “世人笑他虚伪、嘲他愚善,讽他自作自受,你自喻再世圣君……可知凡间是如何看待你的?” 这很容易想到,许多人都会想他会跟原先的僭越是同一个下场。 沈映雪垂眸看着他,轻声道:“师尊不希望你做这世间之善,那般太辛苦,会受很多的伤……师尊只希望你能够平安顺遂。” 宁为天下一凡夫,不为世道之光。 他只希望,他的少年能够永远无忧无虑,不为流言所苛责,不为道义所左右,不为责任所束缚……能够永远的做少年。 同天下少年无二般、不必肩负天下苍生,只为明日眼前烦忧,不必承受这世间沉重的苦与痛。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39、第 139 章 沈映雪终究是和别人不一样的。 别人都希望他能舍身于大义,而沈映雪却只想让他过的安稳幸福。宋悯欢看着烛光下沈映雪的侧脸,温柔的嗓音响在耳边,他觉得身上的伤也没有那么疼了。 “我知晓……师尊,只是一部分觉得圣君僭越伪善虚义,但是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还有许多人真实的觉得他是为人族付出……明明他做的都是好事,为何到头来都成了他的不对?” 宋悯欢眸中一片柔和,低声道:“善良从来都不是一种错误,错在于是人族本身,他们犯了错,反而认为是帮他们的人活该,这般……才是真正的恶。” “我明白师尊所言,哪怕我们知晓谁对谁错,但是世道之下,我们管不了每个人心中所想,没有办法让每个人都知善而图善,知恩图报心怀感激的只是一小部分人。” “可我们……不能因为无人图报便不再行善,不能因为世人诟病而止步良行……行善从来都是我们自己的选择,只要不愧于心,便是……为这世道添了一束光。” “光影之下一直都有黑暗,不能因为有黑暗的存在,光就不再落下。” “我也想平安顺遂,”宋悯欢回忆起来,指尖微动,“兴许从我过来的那一刻,命运便已经注定好了……可我并不信命。” “至于小庄,他是我师弟,当初他为我挖一只眼睛,如今权当还他,从此我与他不会再有任何牵扯。” 宋悯欢知晓沈映雪担心他,他看了眼掌心的疤痕,指尖慢慢的握住。 “师尊不必为我担心,这伤对我来说算不上什么,过两日便能好。” 他有些难过的是自己要走了,这般离开,不知道日后还有没有再与沈映雪见面。 沈映雪听完了宋悯欢的这一番话,他伸手碰上青年的头发,指尖落了光带着暖意。 “善善,总是让我很意外,”他扯了一下唇,眸光注视着青年,“你说的很对,但是我所求并不多,你的安危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虽说如此,你的决定师尊还是都会尊重,哪怕我并不赞同,”沈映雪嗓音温柔,“你想做什么……直管做便是,师尊永远都会支持你。” 哪怕他更希望对方能够陪在他身边、更想他们能够在一起,但是他并不会以爱之名束缚对方。 他可以一个人忍受所有难言的寂寥与心悸,让他的少年拥有自由与爱。 沈映雪一向克制又冷静,对他温柔而怜惜,哪怕是生气了,也不肯责怪于他,哪怕是深陷痛苦,也会默默忍受不愿意告诉他,永远都是这般的……让他难以割舍。 “师尊,你若是真的不让我走,说不定我会真的不走了。” 宋悯欢这般轻声说,对面的沈映雪眼里带了些许笑意。 “原先我是这么想的,你不肯见我我很生气,我想着之后要把你藏起来,不让你再有离开的机会。” 沈映雪:“但是每次刚因为情绪有一些不好的心思,一看见你……便又生不起气来,那些负面情绪也全部消失。” “我不忍心对你说重话,可你有时候顽皮,若是我不表现出来生气,你都不知晓自己做错了……像前几日,你说这辈子都不会见我,我很不喜欢你说这种话。” 宋悯欢心里的那句“我说的是假的”差点脱口而出,他对沈映雪完全没有办法,让他狠下心来,他觉得无论什么时候他可能都做不到。 现在不过几日,他下定的决心全部崩塌瓦解,再待下去,估计他就舍不得离开沈映雪了。 沈映雪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温声道:“我都知晓,善善,你早些休息,明日便要走了?” 他轻微的点点头,沈映雪指尖触碰在他的侧脸上,慢慢的向上,指尖点在了他的额头上。 一道白光无声的钻进他眉心,沈映雪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这是护身符,保佑善善一切顺利。” 额心触碰到一片温暖,宋悯欢感觉到些许困意,他眨了眨眼睛,仿佛感觉面前沈映雪的身形逐渐变得透明,像是要消失在他眼前。 一定是错觉,他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很快睡了过去。在他眼睛闭上的前一刻,他试图伸手碰上沈映雪的衣角。 指尖没有碰到那一角玄色莲纹长袍,他摸了空,然后整个人意识消散,陷入了沉睡之中。 茶几上的烛光忽隐忽现,沈映雪看着床榻上的青年,他伸出手,用透明的指尖去触碰青年的脸,他的指尖在碰上去之后,逐渐地化为了一片虚无。 原先以为终归是难以放下……如今到了离别时,却又放下了。他内心平静,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够保护善善。 “善善……”沈映雪轻声呢喃一句,指尖一点点握紧,他身形化为了无数道灵力,灵力钻进了床榻上青年的眉心。 在消散的最后一刻,他落下一句极轻的嗓音。 “不要忘了我。” 宋悯欢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是一片茫茫的白光,只有他与沈映雪两个人,沈映雪牵着他走了许久。 他耳边传来沈映雪的嗓音,“善善,若是有一日我消失不见……你会不会忘了我?” 宋悯欢不明所以,他不明白沈映雪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心中下意识的不愿意去按照沈映雪说的去想。 “不会……师尊不会不在,师尊永远都会在我身边。” 他眼中都是沈映雪,沈映雪似乎轻轻笑了一下,笑容温柔而又缠眷。 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周围白茫茫一片,像是有雪绒落下来,明明不是雪,却让人凭空的感觉到寒冷。 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四周异常的安静,他若有所觉地抬起头,对上沈映雪的目光。 “我该离开了。” 沈映雪眸底一片柔色,垂着的眼睫落下一层阴影,面上依旧温柔,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嗓音很轻,带着几分叹息、可惜,不舍与难言的释然。 “善善……接下来的路,要你一个人去走。” “师尊相信……你一个人也可以。” 男人依旧是含笑温柔的模样,与他的距离却又仿佛变远了,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在他面前。 他在梦境之中想要触碰沈映雪的衣角,什么都没有摸到,沈映雪仿佛不在他面前,明明能够清清楚楚的看见,可他怎么也摸不到。 “师尊……你要去哪?”宋悯欢意识到些许不对,他心中着急起来,有不好的预感浮现出来,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把人留住。 他伸手只碰到一片虚无,什么都没有碰到,他指尖从沈映雪的身体贯穿,对方的身影逐渐变得透明。 沈映雪的身影一点点变得透明,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无尽的温柔与眷恋、以及一抹难言的不舍。 “师尊会永远陪在你身边……一直与你共在。” 最后一抹光影消散,沈映雪的身形消失不见。 宋悯欢跌在地上,他眼睁睁的看着沈映雪消失,对方消失前眉目中一片温和,他心中梗塞,像是千言万语想说,在此刻却都说不出来。 “师尊——” 沈映雪方才是在与他告别……他要离开他。 他指尖什么都摸不到,白茫茫的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一个人。 沈映雪的身影彻底消失于天地之间,温柔的嗓音在他耳边消失,他看不见沈映雪、摸不到沈映雪,以后再也感受不到沈映雪的存在。 梦境似乎在告诉他……此后,世间再无沈映雪。 他整个人跌在地上,像是从凡间坠入了一片冰冷荒芜,四周失去了颜色,他想要寻找沈映雪的身影,怎么也找不到。 耳边只剩下以前沈映雪对他说过的话,一字一句,令他心中难以平复,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心脏随着沈映雪的消失一并停止了跳动。 他在茫茫中去找人,挣扎着不知道走了多久,这里只有白茫茫的一片,没有任何声音,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也没有沈映雪。 “师尊,你去哪儿了……”宋悯欢轻声呢喃,他踉跄着、嗓音带着颤抖,心脏处寸寸传来疼痛,像是有细小的虫子在啃噬着他的心脏,疼的让他难以呼吸。 巨大的恐慌感笼罩着他,他整个人被冰冷的窒息感侵袭,他找不到沈映雪,明明他快要拿到圣水了,明明很快他就能够想办法治好沈映雪身上的伤。 不可以……沈映雪不可以有事。 “师尊,你是不是能听见我说话?不要同我开玩笑,我错了……我不应当骗你,我从来没有想过不见你不和你在一起,是我不好……你在哪里……可不可以不要吓我。” 宋悯欢嗓音艰难,他掌心攥的一片血肉模糊,嗓间一片哽咽,眼前也跟着变得看不清东西。 “我没有不愿意见你,我每天都很想你,但是我不能再害你了,我活不了几年……和你在一起只会连累你。” 宋悯欢看着面前白茫茫的一片,努力压抑住了自己胸腔的闷痛,他轻声开口道:“可我忍不住,总是忍不住见你,想要保护你,想要一直能够看见你,你是不是在生气我这般……明明不应该靠近你,但是总是控制不住的接近。” “师尊,我错了,你不要离开,我什么都告诉你,都是我不好……对不起。” 四周只有他哽咽的嗓音,他日日夜夜遭受的疼痛、心中压抑的情感,无人诉说的难言之隐,在此刻如同紧绷的弦“嘭——”地一声断裂开来。 沈映雪是他努力的方向,是他存于世间的信念之一,如果没有沈映雪,他会失去信念和方向,那般的他,活在世间也没有什么意义。 “师尊……”他向前走着,白茫茫的一片怎么也走不到尽头。 他整个人像是被抽走生机的木偶,只剩下寻找沈映雪一个念头。踽踽在白雾之中独行,恍惚面前不再有光亮,他踏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 “善善——” “善善……醒醒,是不是做噩梦了?” 宋悯欢猝然睁开了眼,他对上了一张熟悉的脸,面前的沈映雪眉目之中带着担忧,嗓音依旧温和,“梦见什么了?方才一直在喊师尊。” 看着面前的人,宋悯欢感觉到心口仿佛还在抽疼,他伸手握住了沈映雪的手腕,额头和脖颈上都被冷汗沾湿,开口嗓音也很低。 “我梦见师尊消失了,师尊要留我一个人……师尊不要我了。” 沈映雪指尖微微动了一下,并没有挣开,垂眸看着他道:“只是梦,师尊现在不是还好好的?” “我不会留下你一个人,”沈映雪张了张口,轻声道:“善善不要瞎想。” “你方才只是做梦,梦与现实都是相反的,善善不用害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说着,沈映雪挣开青年的手,指尖碰了碰青年的额头,问道:“可还有不舒服的地方?” 宋悯欢还沉浸在梦中没有回过神,也没有意识到沈映雪避开了他的手,他摇摇头,其实心里还很难受,下意识道:“已经没事了,师尊一直在守着我?” 沈映雪“嗯”一声,收回了手,“你今日不是与公子岚约好了……现在可要过去?” 圣水……他自然是要过去的。 宋悯欢想起来正事,他压下来心里的情绪,从床榻上起来,对沈映雪道:“师尊,我现在过去一趟,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找公子岚……有东西给你。” 他说完了,沈映雪点点头,顿了顿又道:“路上小心些,之前忘了同你说,你的嫌疑已经洗清了……杀死澜音的凶手找到,确认是蓝琵琶,你是当之无愧的剑会大比第一。” “我知晓了,多谢师尊,”宋悯欢还有些没回过神来,他应了一声,总觉得有些奇怪。但是他此时依旧没缓过来,随着呼吸仿佛心中还隐隐抽疼,他记挂着圣水,于是只能忍着不舍离开。 “师尊,等一等我……我晚些就会过来。” 青年的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不舍,那一双秋水眸中尽是缠绵情意与低落,仿佛在用眼神在说“我舍不得离开师尊”。 沈映雪在原地站着,他顿了顿,指尖伸手碰了碰面前青年的额头,温声道:“去吧……师尊在这里等你。”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40、第 140 章 宋悯欢一路回到了客栈,客栈里,公子岚他们都在,在他推门进来之后,一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他不明所以,看向公子岚问道:“你是如何得手的,君月奴那边怎么样了?” “君月奴不会善罢甘休,你把圣水送过去,”公子岚话音顿了顿,目光落在他身上,然后很快又移开,“好好和你师尊道个别,我们要动身离开了。” 琉璃一般透明的瓶子落进他手中,他隔着瓶子仿佛都能感觉到其中蕴藏的灵力,他应了一声,“我去见他。” “不会舍不得了吧?”公子岚不知从哪里拽的一根草,衔着道:“既已经上路,小子,可不能为了一时的安逸而选择半途而废。” “我知晓,”宋悯欢垂下眼,他将圣水握紧,“我会同他道别,不会耽误太久。” 他从客栈里出来,一个人在街道上穿行,回到正殿里,原先准备的说法都没有用上。 沈映雪有事被长老会叫走,如今正好不在正殿里。 圣水上面有他下的禁制,他在殿外站了好一会,想着这般告别也好,省的沈映雪挂念他。他把圣水放下,路过茶几时看到了一沓画。 画上面画的都是他,上面是各种各样的他,从少年到如今的模样,画上的他都是在笑着。 他站在一旁看了一会,窗户在开着,他抬头朝外看,仿佛能够看见前几日守在屋檐上的自己。 沈映雪不知道何时回来,他在殿中等了一会,到底还是不舍离去,一直等到公子岚给他传音,他也没等到人回来,最后只能离开。 离开时他回头看了一眼,正殿门口依旧守着两名弟子,柳树枝随风飘着,一切如旧。 他的师尊还在,不过此时他要先行离开。再不舍,也要舍得。 有瀛洲圣水,沈映雪的伤旧伤会愈合,沉疴得以消抹,所受的痛都会慢慢的好转……一切都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没有他,沈映雪也能够照顾好自己,不会牵挂他太多。 宋悯欢心里只能这么想,他转身离去,身形逐渐消失在层层叠叠的屋檐之间。 在他走后,沈映雪的身影出现在府邸中,他看着青年消失的方向,面上没什么表情,慢慢地收回了视线。 …… “十二夜之门实在是猖狂,居然在剑会上敢动手……欺人太甚。” “确实如此,当时还误会了沈善,若不是仙君将此事查清楚,沈善恐怕仙途会毁了。” “幸好有仙君在,仙君在一日,盛世便能延续一日。” “话也不能这么说,仙君也是人,他应有自己的选择,不可能一直庇护我们。” 几名弟子在低声议论着,宋悯欢从他们身边经过,他去了天雪宗所在的客栈,打听到了孟齐如今住的地方。 孟齐如今住在一间单独的院子里,外面有瀛洲的人看守,他们穿着异族服饰,脸上刻的有奇怪的咒文,咒文在他们脸上熠熠生辉。 “我想见孟小姐。” 瀛洲的守卫面无表情,“孟小姐这几日都不见人,有事可同孟掌门禀明。” “麻烦你们帮我请示,把这个令牌给她,她会出来见我的。” 宋悯欢掌心里是一张他在天雪宗的弟子令牌,两名守卫互相看了眼,其中一个检查了令牌,然后推开门进去了。 没一会,人从里面出来,孟齐亲自过来给他开了门,眼里有些惊讶和意外,苍白的脸上带了几分笑意。 “善善……你进来吧。” 他的剑被守卫扣下,身上灵力也暂时封住,一旁的孟齐对他道:“为难你了,他们怕你会带着我离开,不允许进来的人有灵力。” “无妨,”宋悯欢随着一同进去,“师姐,我已听闻你要去瀛洲,你可想清楚了?” “自然想清楚了,善善,”孟齐打量着他,开口道,“我就猜沈善是你,你这几年过的如何?” “还不错,”宋悯欢,“你呢?我前几日在街上看到了你与花重锦……他看起来状态不太好,当时并没有打扰你们二人。” “我还是同以前一样,”孟齐显然不愿意说太多关于花重锦之事,她看着对面的青年,笑道:“你过的好便好,此次剑会拿了第一,你可是为了沈映雪来参加的剑会?” 宋悯欢点点头,此事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你们俩真是……”孟齐叹了口气,“那时候你走了,起初你师尊还不愿意说实话,后来我在宗门里见他,他经常失神在霖华殿里一坐便是一整日……白天夜晚都未曾动过。” “我听闻我爹去劝过他几次,但是沈映雪若是认真起来脾气也很倔,怎么劝都不听。” 孟齐:“你们如今好不容易又遇见……你莫要辜负他才是。” “我知晓,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宋悯欢听进去了,低声道,“师姐,实话告诉你,我的身体……可能撑不了几年,若是我再待在师尊身边,只怕到时候我离开,他会很难过。” “明知不应该……我却又总是忍不住接近他,这般很矛盾,不知到底如何才好。” “善善,你不必考虑那么多,”孟齐看着他,眸光里一片柔和,“很多时候,不要因为未来而束手束脚。你如今还惦记你师尊,沈映雪也一直心里有你……你们两人应该在一起,缘分难得,错过了日后会很难弥补。” “话是这么说,”宋悯欢,“我接下来还要离开,若是尘埃落定时我还活着……师尊还愿意接受我,我到时候一定会去找他。” “这般也可以,你既然下定了决心,自己的路坚持走完,若是半路又回来,难免日后又会有隐患。” 孟齐:“我听闻,你如今和公子岚与凤鸢他们在一起?” 宋悯欢应了一声,“他们很厉害,我跟着他们学到了很多东西。” “我前两日听闻长老会里出了十二夜之门的奸细,十二夜之门和公子岚他们,你如今站在公子岚这边,肯定避免不了与他们交手。” 孟齐:“不过你如今的修为,应当不必我操心……我担心的是你若是和小庄对上,到时候你会不会下不去手。” 他们已经对上了,这话他没有告诉孟齐,宋悯欢摇摇头,“不会,我与他对上……也不会手下留情。” “师姐,你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他问道。 孟齐笑起来,“你还知道惦记师姐,往日里倒是没有白疼你……这次是我自己选的,旁人帮不了我什么。”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黯淡了几分,“此去瀛洲,我与他应当不会再有机会见面。若能治好他的身体,也算值得。” “他忘了我也好……日后身体恢复了,入仙门也好,在十二州也不错,到时候他长开,肯定比寻常男子俊俏,不会没有女子喜欢他。” “师姐……”宋悯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低声问道,“你当真舍得?” “善善,我现在明白你了,”孟齐惨笑起来,“我时常劝你,但是你说的没错,真正若是爱上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忍心看着他过的不好。” “我愿意用我的一切……换他平安顺遂。” 孟齐垂眸看着桌上的瓶瓶罐罐,药瓶做的很丑,上面都有同样歪歪扭扭的字迹,有美颜膏药、有伤痛药,有驱蛇药粉,还有山茶香粉。 这些瓶瓶罐罐,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花重锦每次做成什么了,都会送来给她一瓶,献宝一样都拿给她,其实是想要她的夸奖。 她喜欢的少年,虽然不如寻常少年那般英气威武,但是他细腻而认真,对待她也是极好的,时常让她怜惜心疼,离别时也同样的不舍。 宋悯欢在一边没有说话,他心里偏着孟齐,怎么都觉得是花重锦占了便宜,孟齐为花重锦付出太多了。 “善善,若是我能当上圣女,以后瀛洲的圣水,你要多少都有。” 宋悯欢闻言也笑了起来,“好,到时候我会去寻你,用什么换都可以,圣水能够治好师尊身上的伤。” “你师尊身上的伤,确实很严重……”孟齐不知想到了什么,她想说没了护心莲,沈映雪恐怕撑不了太长时间,生命力会慢慢的消散,最后于世间魂飞魄散。 看着面前的人眉目中带着关心,她到底没有说出口。 宋悯欢同孟齐聊了好一会,夜晚的时候他才回去,从守卫那里拿了自己的剑,离开的时候看到了一角红色的衣角。 院墙之外的红衣男子不知道在那里守了多久,漆黑的眼眸望着远处的院子,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过。 有人难舍,有人离别,有人此生难见。 他在夜晚的时候又去了一趟沈映雪的正殿,远远的在窗户那里看到了人影,沈映雪似乎在和自己下棋。 这般不知道看了多久,宋悯欢离开时,垂着的杨柳枝断了一根,他把杨柳枝扶稳,身形在原地消失。 “小子,我几个时辰前给你传的音,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公子岚用剑敲了一下宋悯欢的脑袋,宋悯欢敏捷的避开了,他回到客栈,众人都已经收拾好了。 “我去见了孟齐,跟她道别。” 公子岚坐在窗户,看了眼窗户的月色,他是最悠闲的一个,手边放着一个酒坛,不知为何,今日情绪似乎有些惆怅。 “街巷上有灯展,今日我去抽了个,”公子岚手里拿着一条红色的布条,上面是墨色字迹写上去的诗句。 ——今朝此为别,何处还相遇。 公子岚笑起来,眼里有些可惜,“倒是挺应景。” “怎么今日突然伤感起来了,”宋悯欢看见公子岚这副模样,颇有些意外,“这是碰到什么人了?” 他这么说,凤鸢在旁边笑道:“兴许一时兴起,感叹两句。” 宋悯欢察觉到了一旁三眼女鬼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他不明所以的看过去,三眼女鬼眼里黑黝黝的,张口说了三个字,不知在说谁。 “真可怜。” 作者有话要说:今朝此为别,何处还相遇 ————韦应物《初发扬子寄元大校书》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41、第 141 章 三眼女鬼这么一句,宋悯欢听得略微有些不舒服,他知道说的可能不是他,但是莫名有些心悸,也不知为何。 自从他的修为提高之后,他便能明确察觉到周围人的情绪,这是庄离给他的天眼带来的。 他能感觉到三眼女鬼并没有嘲讽,而是确确实实的在平铺直述,只是不知道说的人是谁。而公子岚今日也确实伤感,不知道回忆起来了什么不好的事。 “今日他们去茶馆听了戏,唱的是三千年前的长乐,”凤鸢,“花女演得不错,他们两个回来便是这般了,不用搭理他们。” 有凤鸢圆场,宋悯欢相信了,他点点头,问道:“我们何时出发?” “现在便出发,客栈外马车已经停好了,再不走,明天估计君月奴就会派人过来。” “先不跟他们打,我们两年后……万骨山见。” 穆殷背上背着一尊傀儡,看样子是刚雕刻完成没多久的,他下楼的时候看了一眼,看样子有些像他之前见过的羌笛。 他们一同上了马车,一行五个人,穆殷和三眼女鬼在外面赶车,他们三个人坐在马车里,京兆十二州城内不得御剑,他们需要先出城。 “善善,你和你师尊这几天待的如何?”公子岚目光落在他身上,“我原本以为你都不舍得回来了。” 马车晃晃悠悠向前,车里点了一盏烛灯,宋悯欢心想今日还叫他善善,看来那处长乐的戏恐怕不简单,公子岚情绪确实很低落。 “确实很舍不得,”宋悯欢指尖碰了碰烛心,上面的火焰灼烧到他的手指,他捏了一下,温暖的触感传来,很快又松开了。 “但是我不是答应过你们了,需要帮你拿回通天戟,十二夜之门在一日,也一直都是隐患,所以我跟师尊道了别。” “道别的时候他不在殿里,我没有遇见他,这般也挺好的,若是我看见他,说不定会更舍不得了。” 他嗓音有些低,回忆起来自己做的梦,其实还是有些难过的。 凤鸢在一边听着,烛光映着她的侧脸,显得非常柔和。 “善善,你做的很好,原先我们以为你不会回来了……没想到善善会有这么大的决心,让我们很意外。” “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凤鸢的目光落在他胸口上,那里有他前一日自己捅出来的刀伤。 “伤并不碍事,”宋悯欢掀开自己的衣襟看了一眼,上面的伤口已经愈合了,他回道,“处理一些私事,现在已经解决了。” 他想起来了什么,脖颈空荡荡的,他从储物袋里把红莲玉扣找回来,重新戴回了脖子上。 红莲玉扣他戴了快四年,上面愈发的灼艳,被他戴的生出来些许灵性。 “估计是你师弟之间的私事?”公子岚一猜便猜出来了,“你这般捅自己一刀,君月奴估计会觉得你干的漂亮……下次再派庄离过来,你再给自己来一刀,我们也不用打了。” 这话音嘲讽意味十足,宋悯欢唇角绷紧,他看着公子岚,语气不怎么好,“不会再有下次了,我和小庄已经了断。” “还小庄呢,”公子岚挑了下眉,“你师尊如果知道,估计会被你气死。” 宋悯欢:“……” 沈映雪已经知道了,但是并没有责怪他。 他这般想着,替沈映雪辩解了一句,“我师尊知晓,他并没有责怪我。” 公子岚“噢”一声,“那你师尊脾气可真够好的。” 凤鸢也笑了,“当真是宠你,责怪都不舍得责怪你,估计你师尊心里心疼的要死。” 宋悯欢张了张口,一时不知道说什么,面对两人的打趣,他选择了闭嘴。 马车里烛光晃动了一瞬,他们三人还在说着话,车厢也跟着晃动了起来。 宋悯欢掀开了车帘,他们已经出了城,现在是夜晚,周围是阴森的阴林,两边都像是深不见底的枯井。 “有人过来了,”宋悯欢敏感的察觉到了不对,风声之中传来了细微的动静,他吹灭了烛光。 “嘭”地一声,一道威压猛然在半空中落向他们的马车顶部,银光在黑暗之中炸开,沉重的邪气蔓延。 宋悯欢手腕上系着白丝绸,他感受到了邪气,迅速地退开避开了攻击,用丝绸遮住了眼睛。 马车从中间碎裂成两半,木板碰撞在一起倒下,溅起些许灰尘,冰冷的凉风刮在脸上,他们几个人身形全都在原地消失。 宋悯欢握着手中长剑,他凝神听着脚步声……一个,两个,三个。 一共来了三个。 琵琶声响起,一道无形的幻阵在他们面前张开,蓝琵琶的声音传来,“来都来了,都是老熟人了……不如出来见见?” 宋悯欢靠在树后面没动,公子岚懒懒的声音响起,对方似乎从树上跳了下来。 “何必弄出来这么大的动静,你又不是我的对手,跟你打没什么意思,让君月奴出来。” 蓝琵琶嗓音里发出来一声笑,“你不是我们主子的对手,我们主子也不屑跟你打。” 他缓缓拨了一声琵琶,“今日不能让你们离开,主子有交代,我们完不成任务可是会受罚的。” 公子岚嗓音懒洋洋的,“那你们受罚就好了,出来也是过来挨揍。” “嘭”地一声,威压在半空中炸裂开来,公子岚侧身避开了琴弦产生的风刃,他身形迅敏,掌中凝聚灵力,两人在半空中对上,“轰然”一声,无尽的灵力爆发出来,震的地面都在晃动。 来的三个人分别是蓝琵琶、朔州,徐晚钦。 “这是千眼琵琶阵?”凤鸢的声音传来,轻飘飘的,“岚,我同他交手,你去对付朔州。” 公子岚闻言应了一声,他的身形顷刻之间在原地消失,威压在朔州面前迸溅开来,灵力与灵力产生碰撞,朔州提起来黑靥刀与公子岚对上。 朔州打的没有什么激情,他根本不是公子岚的对手,被甩了两下,身旁传来公子岚似笑非笑的声音。 “喂,朔州,有骨气一点,你这邪神不能当的这么没种。” 朔州:“……” 他们几人交手,朔州抽空看向不远处的青年,面上没什么表情,“你傻站着干什么,看戏?还不赶紧去找人。” 徐晚钦没有说话,他目光落在凤鸢与公子岚身上,明显的带着些许好奇,毕竟是三千年前的神祇。 听了朔州的话,他站在靠近宋悯欢的那棵树,淡道:”还不出来,我们也装模作样打一场。”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在场的人都能听见。 蓝琵琶朔州:“……” 这小子真是仗着主子宠他,不要太嚣张。 宋悯欢:“……” 他唇角微不可见的抽了一下,也跟着从树后面回来了。长剑出鞘,他与徐晚钦的剑光碰撞在一起,两人身形同时后退,他的威压明显更胜一筹。 “庄离昨日回来,他看起来不太好,跟死了老婆一样。” 徐晚钦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一边躲开他的剑气,一边跟他闲聊,“我听说你捅了自己一刀?” 本来伤口早就不疼了,现在被徐晚钦这么一说,他觉得伤口又开始隐隐疼起来了。 宋悯欢冷漠道:“关你屁事。” 他的剑气扫过徐晚钦的侧脸,鲜血瞬间便浸了出来,徐晚钦抹了一把脸,面上没什么表情。 “你们师兄弟感情真好,”徐晚钦这般说了一句,剑招变得凌厉起来,“我很羡慕。” “有时候我常常在想,若是你能做我师兄,或者庄离做我师弟就好了。” 宋悯欢闻言剑气歪了些许,砍断了一排树枝,感觉徐晚钦可能脑子有病,他顿了顿,认真道:“我师尊已经不收徒了,你若是真想跟我们做师兄弟,把君月奴杀了入天雪宗也并不是不可。” 一旁闻言的朔州:“……” 这么一分神,被公子岚直接扇飞了。 蓝琵琶继续拨着琴弦,嗓音里带着笑意,“这两个小孩倒是有趣,不如一起带回去做个伴。” 他们十二夜之门一向是想做什么做什么,个个都是随心所欲的性子,朔州怕蓝琵琶真的会一时想不开,冷冰冰地开口道。 “小孩已经够多了,再多一个,鬼城能翻天。” 穆殷与三眼女鬼在暗处隐藏着,三眼女鬼好几次想过去帮忙,都被穆殷拽了回来,“我们去准备鹤马,不用担心他们。他们不会有事。” 两个人从阴林里绕出去,穆殷掌心中多了数条鎏金一般的红缨油丝线。 凤鸢与蓝琵琶对阵丝毫不落下风,她眉心的第三只眼此时睁开了,扬唇道:“善善可不能给你们,他是我们这边的小孩。” 月亮在半空之中高高挂着,一道无形的阵法张开。风声在此刻静止,草木都不再发出来声音,突然之间,蓝琵琶、朔州,徐晚钦三人身形都在原地停住。 徐晚钦还拿着剑要砍他,宋悯欢知晓这是凤鸢编织的幻境,他对幻境一向心里有阴影,猜测这三人一时半会估计出不来。 他摘掉了白丝绸,用剑拍了拍徐晚钦的脸,徐晚钦那张脸上没什么表情,手中还握着剑,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废物,”公子岚嗤笑了一声,拿起一根树枝试着去砍朔州的黑靥刀,黑靥刀分毫没变化,他手里的树枝倒是断了。 公子岚:“……” “他们一个时辰里出不来,”凤鸢眉心之处的第三只眼合上,“我们现在走吧。” 公子岚“嗯”了一声,手里多出来一张手帕,他割断朔州的手指,用朔州的手指蘸着在手帕上写字。 “怎么也得给君月奴留份礼物。” 手帕上歪歪扭扭的多出来几个鲜血浸成的字。 ——圣君亲笔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42、第 142 章 “圣君?”宋悯欢看着那四个字,他看着公子岚把手帕塞进朔州怀里。 不远处传来纸鹤的长唳声,红色的鎏金线落地,穆殷和三眼女鬼在纸鹤上,在半空中,纸鹤的翅膀上红缨油若隐若现。 公子岚拽着垂下来的红线跳上了纸鹤,他们跟着一并上去,跳上去之后,纸鹤挥翅发出一声“唳——”。夜晚的凉风迎面吹在脸上,身后的阴林越来越远。 “君月奴便是圣君僭越?” 夜晚沉如水,公子岚靠坐在纸鹤上,闻言挑了下眉,“谁跟你说的?” “那你为何要在手帕上写圣君亲笔?” “我是替你写的,以我的名号多没意思,”公子岚从一边拽了一根纸鹤的羽毛,填进了嘴巴里。 “用你的名号才有意思,君月奴会以为你是在挑衅他。” 宋悯欢才不上他的当,问道:“你知道君月奴的身份,为何还不愿意告诉我?” “谁跟你说我知道的,”公子岚,“古往今来没人知道他的身份,我也不过是猜测,但是并不确定。” “虽说我的猜测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就是他,但是剩下百分之十我也不敢保证。重要的是我并不能把猜测告诉你,小子,你可知为何?” 宋悯欢下意识便问:“为何?” “万骨山的幻阵是君月奴布置的,他的身份他一直在隐藏,我若是告诉了你,你会很容易被表象迷惑,因此走不出来。” “在里面,他可能是乞丐,可能是老人,可能是男人,可能是女人……若是我把我的猜测告诉了你,反而会让你失去判断能力。” “这般说,他的身份从来没有既定的范围……他可以是任何人,任何人都可以是他,但是其中都有共同点。” “至于共同点是什么,需要你自己用心去感受、去揣摩。” 这般说法实在是匪夷所思,一旁的凤鸢听到他们二人的谈话,对宋悯欢道:“善善,他说的没错,我们以前因为他的身份……吃了不少的亏。” “能够判断他的身份是因为,当时在世修为能与长乐相提并论的不到三人,而他出现的时机又太过于巧合。” “可是后来我们就发现了,哪怕知道他的身份,也并没有用。他可以是任何人,从来不用同一种身份太长时间。” “你们如今看见的银发权杖……是他如今侍君身份的象征,可你仔细想一想,他可还有过别的身份?” 宋悯欢回忆起来,君月奴还曾是他们天雪宗的蓝宿师兄,对方装成蓝宿时,他确实没能认出来……之前还是长老会的守侍,他也没能认出来。 “他极其擅长控制人的情绪,若你情绪上的弱点被他发现,之后在幻阵之中会被他无限放大。” “这般……确实不好对付,”宋悯欢实话实说道,“他有许多身份,好几次都是他主动在我面前暴露,并不是我发觉出来的。” 这么细想之下,确实很危险,他都没能认出来君月奴,君月奴却能认出来他。 “若是好对付,三千年前我们就把他杀了。” 公子岚哼笑一声,“万骨山是最好的时机,到时候他也会入幻阵,在里面杀他会容易的多,只需要你能找出来真正的“他”。” “善善可以做到的,你心中有善恶,可辨人性真伪。”凤鸢柔声道。 公子岚:“他连莲池里哪朵红莲是他师尊都认不出来。” “何时认不出来了?”宋悯欢辩解道,“只是最开始认不出来,那时候也能察觉到师尊和其他红莲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比其他红莲大那么一点?” 宋悯欢:“……” 他无话可说,看着公子岚面上没什么表情,不搭理对方了。 鹤马飞了一天一夜,他们到了原先的公子岚旧族遗址。现在那扇门他可以随意进出了,遗址里还是原先的模样,只不过多了一些傀儡。 傀儡都是穆殷雕刻出来的,他们脸上红缨油灼灼生辉,有的在梧桐林里收拾梧桐枝,有的在清理院子,还有的在用麻绳编织东西。 宋悯欢提着剑先进来了,他们这是出了趟远门,之后他还要留在这里练习幻阵。 幻阵是他的弱点,每次他都容易被幻阵里的沈映雪迷惑。 他照常回了自己的院子,小院他待了三年,出去数月里面落了一层灰,他把灰尘抹掉,房间里打扫干净,打坐了一会便又去练剑了。 原先他砍不断石台旁边的梧桐枝,现在则是要控制好力道,不然会毁了整片的梧桐林。 剑光从剑身上折射出来,空中凝聚着灵力,他手持长剑,在半空中挽了两道剑花,周围风声骤起,剑光随着斩裂凭风。 如此,便是又回到了之前的日子,每日练剑打坐,不同的是现在他想出去就可以出去,不必日日在此处待。 他在十二州里,戴上圣君的面具,便是人间神祇的化身,惩恶扬善,度化邪祟,为许多平民百姓遮蔽一时的阴霾风雨。 听闻沈映雪又闭关了,沈映雪闭关了数月,他与公子岚四处游历,一时之间,他在十二州里名声鹊起。 凡间关于他的传闻传的沸沸扬扬。 “什么再世圣君,我上次可亲眼见过了,不过是一个不到二十的少年郞,估计是哪家仙门里的小公子,以为戴个面具就能装成圣君了。” “他在十二州里做了不少事,不知道鬼界有没有传闻。再世圣君……圣君原先可没有什么好下场。” “这般张扬,现在已经有不少人盯上他了,善恶哪分的那么清楚……到时候看他如何做选择。” 某处茶馆里,宋悯欢和公子岚坐在一起,他们桌上刚上了两碗热茶,茶香氤氲扑鼻,他端起来尝了一口,味道确实很不错。 “我师尊出关了,听说他来了旃蒙城。” 宋悯欢消息收到的很快,他这么跟公子岚说,听公子岚道,“你是想过去找他?” “我想去看看,”宋悯欢,“我若是不戴红莲玉扣,他发现不了我,我想去看看他的伤势。” 他留着耳朵听身边人的议论,听到沈映雪出关了,同时顾无咎闭关了,他想知道沈映雪的伤有没有好些。 “他的伤已经好了许多,”公子岚把茶盏放下来了,“你再去见他,只会越来越舍不得。” “到时候,怕是会不忍心离开。” 宋悯欢低声道:“我只看一眼,上次回来,我总觉得心里很不安,我担心他有事。” “就一眼。” 他垂着眼,看样子是在跟公子岚商议,实际上已经做了决定。就算公子岚不同意,他也会过去看看。 “行,你过去吧,”公子岚,“反正未必能见到人,晚上记得回来,我们接下来还有任务。” “这些人不是都等着看你的戏,我们就给他们好好演一场,让他们见识一下,再世圣君并不是徒有虚名。” 宋悯欢略有些无奈,觉得公子岚这性格跟三岁小孩一样,不过他也没说什么,记挂着沈映雪,他身形从原地消失了。 因为他走的快,旁边关于沈映雪的议论,他没有听见后续。 “沈映雪方出关,顾无咎就闭关了,这两人如今是怎么回事?” “不知晓,我听闻万骨山的幻阵出了破解之法,不知是真是假……” 公子岚放下来手里的茶盏,他随手扔了一个金珠在桌上,身形同样的在茶馆里消失。 出去之后,公子岚看了眼远处隐匿在人群之中的青年,他随手拽了一根柳树叶子,叼在嘴巴里跟了上去。 城主府离得并不远,宋悯欢悄无声息的踏上了城主府的屋檐,外面布的有结界,结界拦不住他。他在屋檐上看了府邸的布局,猜测沈映雪大致的位置。 他来到了沈映雪院外,外面有许多侍卫把守,沈映雪是贵客,看样子是和城主待在一起。 没一会,里面有人出来了,他看见了旃蒙城城主和一道熟悉的人影。 旃蒙城城主不知在说些什么,沈映雪表情淡漠,听完之后轻微地点了一下头,把人送出去了。 看沈映雪的脸色,比之前要好,兴许是伤势有所好转,他在屋檐上看着沈映雪又回到了正殿。 房门合上之后他就看不见人了,宋悯欢在屋檐上守到了天黑,直到收到公子岚的传音。他看着窗上映出来的沈映雪的影子,看了好一会才收回视线。 夜晚的街巷上,两边燃起来一盏盏的明灯,他避开了来往的人群,月色落下来一地的银辉,突然之间,一道小小的身影朝他撞了过来。 他下意识的便伸手接住,指尖碰到了沾着脏污的衣襟,撞到他的是一个小男孩。 小男孩头发散乱,全身被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来一张脸和一双手。他脸上也是同样脏兮兮的,一双眼又黑又沉,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嘴唇干涩而苍白。 宋悯欢把小男孩扶起来,小男孩还拽着他的一截衣角,盯着他问道:“你是圣君?” 这小孩如何知晓的?宋悯欢心思转了转,俯下.身摇了摇头,“我是圣君,也并不是圣君……人人都可以是圣君,人人也都可以不是圣君。” 小男孩嗓音很轻,“你是圣君……那你能救我娘吗?” “我娘快死了,需要有人去救她,你能不能帮帮她?” 宋悯欢在这小孩身上感觉到了浓重的死气,他给公子岚传了一道音,公子岚那边杳无音信,他回头看了一眼。 他依旧置身在人群之中,但是又仿佛被人群隔绝了。 “你娘如今在哪里?” 他没有说能不能救,小男孩接下来为他引路,他跟在小男孩身后,穿过街巷,一并穿过街巷上的路人。 “我娘已经死了,但是她现在还活着,”小男孩走在前面,大半张脸被遮住,低声问他道,“你说……生与死到底有什么分别?” “生者有呼吸有心跳、有体温有感情,”宋悯欢,“死者只剩下执念,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更没有体温和感情。” 小男孩沉默着没有说话,继续在前面领路。 他们身边渐渐地没有人了,小男孩在一座偏僻破落的院子门口停下,院子上落了锁,旁边是一间茅草搭的棚子,里面草草的用破布遮住了。 还没有靠近,他就闻到了一股恶臭,有浓重的血腥味传来,地上有凌乱的深褐色血迹,不知是如何造成的。 小男孩恍若没有察觉,他掀开了遮光的破布,棚子在他面前展现出来。 那是一个已经全身腐烂的女人,她整个人置身在阴影中、浑身青白,皮肤上长满了尸斑,眼珠只剩下眼白,黑色的瞳仁消失不见。 在她的额头上,长满了许多眼睛,那些眼睛黑白分明,里面隐隐有红血丝,旁边有黑色密密麻麻的线,看上去像是用线缝上去的。 有阴风顺着刮过来,腥臭扑鼻,察觉到了什么,棚子里的女人僵硬的扭过了头,那双没有眼白的眼睛朝他看了过来。 “这是千眼邪咒,中此邪咒,身体会呈现出死人的状态,实际上她还活着。” 来人嗓音清清冷冷,他眼角扫到了一截银白色的发丝,君月奴在他身侧长身而立,唇角缓缓地勾了起来。 “这邪咒到时间之后,会附生到与她接触的人身上。在此之前,她同许多人都有过接触,时间一到……她儿子也会中邪咒,到时候这种邪咒会像瘟疫一样扩散至整座旃蒙城。” “只要杀了她,就能救一整座城,十三,你应该明白怎么做吧。” 君月奴面上带着仁慈,随着他的长剑出鞘,君月奴的脖颈上出现一道细线,白光在半空中消散,地上“啪”地掉落一个木雕小人儿。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43、第 143 章 君月奴可能在小男孩出现的时候就已经跟上了他,这般的让他做选择? 宋悯欢不知道对方在打什么主意,他如今被困在这阵法之中,手中长剑收回,他闭上了眼,感受着阵法的阵眼。 没一会,他慢慢地睁开了双眼,阵眼便是那女人,君月奴说的没错,杀了那女人,他就能够走出阵。 小男孩漆黑幽深的眼眸注视着他,低声道,“你是圣君,你有能力……求你想办法救救我娘。” 这小孩执拗的盯着他,眼中漆黑一片,这般的神情,略有些熟悉。 君月奴确实擅长观察人心,这小孩很容易让他想起来小庄,庄离少时过的也非常凄惨,不会比这小男孩好多少。 “这里都是假的,你娘已经死了,我们要想办法先从这里出去。” 宋悯欢这么解释了一句,他蹲下.身,和小男孩保持平视,“你可愿意相信我?” “你不愿意救我娘,”小男孩直勾勾的看着他,嗓音嘶哑,“我找你,是让你来救她。” “你也同那些人一样……觉得我娘是怪物?” 小男孩眼中充满了怨恨,看着他仿佛有深仇大恨,他手中攥着一块石头,迎面直直地划向他的脖颈—— 宋悯欢迅速地避开,尽管如此,他的脸颊还是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不小心被蹭破了皮。这小孩速度奇快无比,重要的是方才有无形的力量不想让他躲开。 想必是阵法的束缚。 与此同时,他也看清了小男孩的手臂,那上面坑坑洼洼,一片血肉模糊,其中白骨隐隐可见,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啃出来的。 他不知君月奴将他困在这阵法的意义,他没有时间耗在这里,剑光一闪,他手里长剑贯穿了棚子里女人的身体。 在这一刻,他面前骤然冒出来一道白光,他回到了街道之中,来来往往都是人群,正是他从城主府离开的那条街。 屋檐下灯盏还在亮着,一切景象都是那么的熟悉,他继续向前走,来来往往的行人从他面前经过。突然之间,有一道人影撞了上来。 撞上来的小男孩他非常熟悉,正是方才他见过的那名小男孩,小男孩浑身被包裹的严严实实,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 小男孩盯着他问道:“你是圣君?”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感觉到周围再次悄无声息的发生了变化,他如今还在阵法里。 那女人他杀了,但是他没能出来,说明阵眼连着的并不是出口,而是同样的阵叠加在了一起。 他顿了顿,回答道:“我不是圣君。” 小男孩直勾勾的看着他,嗓音很轻,“我知道你是圣君,你是圣君……不能见死不救,你要救我娘。” 宋悯欢手中握着剑,他垂眸反问道:“是谁告诉你的,圣君便不能见死不救,这般是哪来的道理?” “那你能不能救救我娘……你有能力为什么不救……求你救救我娘。” 小男孩在他面前跪了下来,他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张冰冷的水仙面具,周围的人群也都围了过来。 “圣君……是圣君……” “求圣君大人救救我娘,”小男孩“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他不停地磕头,脑袋上的皮肤很快磕破,有鲜血流出来。 “圣君大人帮帮他吧,你看他那么可怜,他娘是个瘫子,为了照顾他,每天用身体换银钱。他们住在破棚子里,下雨天遮不住风雨,他娘现在生病了。” “没钱治病,只有等死的份。” 有知情的人说出来事情的缘由,其他人都在低声窃窃私语,不禁更加同情起来,有人还去拦地上的小男孩不要再磕头了。 宋悯欢猜测他是非去不可了,于是他答应了,小男孩依旧给他带路,原路去了那间破棚子。 里面的女人依旧是全身腐烂,场景同他之前看到的一模一样,他用神识感受着阵眼,阵眼还是在这女人身上。 可他方才杀了这女人,并没有走出阵。 君月奴的目的是什么? 跟着他们过来的还有许多村民,村民们偷偷看着他,眼神中带着好奇与畏惧。 “你娘的病,我治不好。” 宋悯欢这么说了一句,他观察着小男孩与周围村民的神情。 “怎么可能治不好……是不想治吧,”其中一个村民没忍住咕哝了一句,看着宋悯欢眼中带着鄙夷。 “他家已经够可怜了,要是他娘也走了,之后他还怎么活?” 宋悯欢眼珠子一转,落到说话的人身上,轻描淡写道:“你既然觉得他可怜,不如你以后照顾他?” 他不是没有同情心,只是这法阵是君月奴设的局,说不定里面都是邪祟,他实在没有同情的必要。 村民不平归不平,若说让他们以后照顾小男孩与他娘,却没有一个愿意的,谁真的愿意管这般的闲事? 对于小男孩娘身体的古怪,村民们仿佛看不见,他们只低声的在一起议论。 “我们怎么照顾,今年大旱……家里哪还有粮食,你们这些神仙要什么有什么,哪里懂得我们小老百姓过的不容易。” “你救她只是顺手的事,这点忙都不愿意帮……还算什么神仙?” 小男孩幽深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脏污的手攥紧了石头,尖锐的石块被磨出血,石头裹着凌厉的风迎面而来。 宋悯欢再次感受到了阵法的禁锢,他避开了石头,那女人是阵眼没错……杀了不管用,君月奴的目的…… 他心里有个猜想浮现出来,一道凛冽的剑光扫过去,同时贯穿了棚子里的女人与小男孩。旁边的村民都在惊恐的看着这一幕,他面前白光大盛。 耳边传来年轻少年的笑声,他再次回到了街巷之中,灯盏映着光,一道小小的身影撞上了他。 周围人来人往,依旧是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一幕,熟悉的人。 这次不等小男孩开口,他先开了口,“你是来找我救你娘?” 小男孩眼里有些意外,然后点头道:“我娘快死了……只有你能救她。” “为什么只有我能救她?” “因为你是圣君。” 宋悯欢跟着小男孩回到了熟悉的棚子,里面的女人奄奄一息,阵眼依旧在女人身上。女人额头上缝起来的眼睛带着红血丝,她一双白眼了无生机,身上沾满了血腥味。 他试着施展治愈术,在他施展治愈术的那一刻,原本覆在女人身上的黑色咒文全部都密密麻麻的爬了出来。 剑光扫掉了那些黑色咒文,黑色咒文在空中消失殆尽,地上的女人猝然发出一声惨叫,她呕出来一口鲜血,整个人倒了下去。 额头上的眼睛全部都闭上,女子顷刻之间没有了气息。 “你做了什么?”小男孩连忙要把女人扶起来,他眼中尽是怨恨,“你杀了我娘——” 这次没等他动手,面前再次白光大盛,他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他哪怕消除了那女人的邪咒也没用,邪咒必须有人用身体承受,此时他也隐约明白了君月奴的意思。 他是圣君,所以他理应救人。 他是圣君,所以他不能见死不救。 他是圣君,所以他不能滥杀无辜。 他是圣君,他不但要救整座城,还要救那个中邪咒的女人。 这般,他要如何做到?除非他能够替那女人受了邪咒,拥有“舍己为人”的精神,他才能真正称得上圣君,才能从这阵法里走出去。 “你在看着我?”宋悯欢站在人群之中,解阵找到阵眼是最简单的解法,直接毁阵,不是不可以,只是略有些麻烦。 “这般的规训,实在是无趣。” 宋悯欢恍惚察觉到人群之中有一道目光落在他身上,目光中带着窥探与冰冷的审判。 他手中长剑出鞘,长剑上剑纹浮现出来,灵力覆盖在整个阵法之上,一道威压轰然落下,“嘭”地一声,面前的景象全部如破碎的镜面一般碎裂。 在无数破裂的碎片之中,他看到了一角太阳眼纹长袍。 整个阵法无声的轰塌,宋悯欢再次回到了街巷之中,他在原地站着,手中长剑收了回去,这回没有小男孩再撞过来。 他耳边传来公子岚的传音。 “小子,你在哪儿?这般的不守时,下次可不带你出来了,你还是滚回去练剑去吧。” 公子岚嗓音懒洋洋的,宋悯欢在街道上走着,没走一会,在树上看到了人影,公子岚也看到了他,从树上跳了下来。 “我方才碰到了君月奴,他设阵困住了我,出来花费了一些时间。” 宋悯欢这般说,他把阵法里碰到的都给公子岚讲了一遍。 “他还真是不死心,”公子岚笑起来,“看来他很嫉妒你啊。” 宋悯欢不明所以,淡道:“嫉妒我什么……圣君之名他若是想要,戴个面具就是,也不会有人认出来。” “小子,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身上值得嫉妒的地方多了,”公子岚顿了顿,“不过他嫉妒的是你的本能。” “你身上有许多可贵的地方……第一便是本能的善,而不是规训出来的,”公子岚摸了一把屋檐下的灯盏,被小贩骂了两句,他又讪讪地收回了手。 “没有人让你一直向善,你能够自由自在的生长,无论是你师尊,还是你身边的人,他们都是更为你考虑。” “可即便如此,你还是发自内心的去做力所能及之事,这般……与被规训出来的善意是不同的。” “第二是并不愚善,你有自己的思考能力,心中自己有决定。” “你不会受眼前所困扰,有自己的方向,心中有道而无畏,他给你下邪咒……若我猜的不错,你应该是千年来唯一一个活下来的。” “献祭邪咒不仅侵染身体,同样的侵染内心,”公子岚轻飘飘道,“但是你内心丝毫没有受邪咒影响,每天还是这么……活蹦乱跳、无忧无虑。” 宋悯欢:“……”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44、第 144 章 哪里无忧无虑? 宋悯欢面上没什么表情,他分明有诸多烦恼,不知道公子岚是从何处看出来的他无忧无虑……活蹦乱跳更是瞎扯。 “你那些烦恼的其实都是小事,小子,活在当下就够了,”公子岚道,“不过你会爱人,现在看也算是一件好事。” “因为心中有所念之人,所以目标会坚定,不会动摇。” “过誉了,”宋悯欢有些无语,对公子岚道,“天下如我这般的修士多了去了,君月奴只不过是恰好看到了我。” “你说的也不错,”公子岚点头,“三千年来,这或许是最大的变化,你们这个时代,没有所谓的神祇与人族之分。” “天下修士与人族是一家,修士守护人族,人族仰仗修士,入仙门者虽说不乏追求长生之人,但是大部分都是想为守护十二州尽一份力。” “这般……反而是相对平等的局面,不说是完全平等,但是也好多了。” 比如四大宗门设置的都有规矩,不许在京兆十二州里御剑,修士不得随意出手伤凡人,修士与凡人在条例之中是平等的。条例很多都是沉乏的门面,但是有规矩,本身便是一种无形的束缚。 “你们生在这个时代,算得上幸福。”公子岚笑了一声。 “在三千年前,神祇后人生来高人族一等,那时可从来没有平等可言……人族在哪里都是低下的那一方,战争中他们最受苦、生存之中饱受磨难,在那时候……人族活下来非常艰难。” “他们面临着鬼族的侵犯,鬼族食人,且有不死之身,他们和鬼族打仗,完全毫无胜算。于是他们不得不请求神祇后人帮助他们,神祇后人自喻是神族,优越的血统和天生法力让他们失去了悲悯之心,他们逐渐变得傲慢、冷血,认为人族是低等的贱族,不配与他们相提并论,只能仰仗他们的鼻息而活。” “许多神祇后人的族落都设了规矩,不允许与人族结亲……他们很多站在鬼族那一方,选择与鬼族瓜分人族的土地。” 神祇后人分为两部分,一部分站在鬼族那边,那么另一部分,便是站在人族这边。 “那时候最出名的神祇后人……第一是汝泷,第二便是天冥,第三是我们地藏。” 听公子岚说这些,他眼前仿佛浮现出来三千年前的战场,战争残酷、无情,冰冷的扼杀人性,在那个时候应当是人族最艰难的时刻。 幸好那个时候有诸如长乐、公子岚,凤鸢,这些愿意帮助人族的神祇,这也是他们一直被人族供奉至今的原因。 现在想来,都是理所当然。 宋悯欢若有所思,问道:“长乐出自月隐?” 公子岚知晓他在问什么,眼中带了些钦佩,语气中是显而易见的敬重,“是也不是。” “长乐生于天地之间……没有人知晓他从哪里来。他告诉我们他原先是战死的将军,死后埋在大漠黄沙之间,后来他见证了人族的生存艰难,转世成了神祇后人,他的血脉是最接近人族的神族之一。” “接近人族意味着血脉稀薄,不会有太高的神祇之力。但是谁都没想到,之后他会成为战场上战无不胜的战神。他撑起一方天地,击退鬼族……以一己之力建立了月隐,与各神祇后人抗衡。” 宋悯欢:“长乐原本便叫长乐吗?” “他说的将军,在更早以前,也是为人族而战的将军……那名将军也叫做长乐,是为了守护人族而死,在战场上被鬼族的士兵分尸而食。” “长乐便是长乐将军。” “也是殿下,也是君主,也是族长,也是鬼王。” 公子岚:“他的名字……你应当知晓的。” 他们两人一同回到客栈里,原先的任务因为他回来的晚耽搁了,公子岚完全看心情,并不打算去了,神神秘秘的说第二天出发要带他去一个地方。 他们两个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他应当知晓长乐的名字? 宋悯欢心里隐约有了答案,他看着桌上的烛光,如今还在城中,他坐在床榻上打坐,这么坐了一夜,睁眼时天还没亮。 如今是秋分时期,日出之前草木上落的都有露水。他出门看了一眼,发现隔壁房间公子岚还在睡,于是一个人出了客栈。 他手里拿了一个淡青色的瓶子,客栈旁边栽的迷迭香开了,绿枝上沾满了露水,他一一把露水取到净瓶里。 晨间的纯露可用来泡露水茶,沈映雪喜欢喝。 实在不知用什么理由去找那人,他便收集了一瓶露水,一滴滴去取的,整整花了快一个时辰。 他也不打算能见到人,只是想过去一趟,做一些能让沈映雪开心的事。 净瓶里装了整瓶的露水,宋悯欢仿佛能够闻到草木的清香,他揣着瓶子到了城主府,去了熟悉的院子。 院子外面还有人守着,他在屋檐上看了眼,透过窗户仿佛能够看到一道人影。 沈映雪在茶几旁坐了许久,之后便出门了,他趁着沈映雪出门,把那一瓶露水放在了茶几上。 进门之后一眼便能见到。 但是沈映雪会收不知是谁送来的东西吗? 宋悯欢在房间里站着,他想了一会,不知道以谁的名义,最后还是直接放下了,身形在正殿之中消失。 他在回去时又看见了沈映雪,沈映雪和旃蒙城城主不知道在聊什么,那张脸一直很淡漠……他记得以前沈映雪还是温柔的一面比较多。 或许是城中出了什么事?他在树上站了一会,直到沈映雪身形消失,他才收回了视线。 回去时也并不晚,估计公子岚知晓他的行踪又会嘲讽他,他路上买了两碗热腾腾的云吞带了回去。 进门时,公子岚欲言又止,然后目光落在他手里提着的云吞上,什么都不说了,拍了拍桌子。 “可以啊,你小子是出去买饭了?我还以为你是又出去看你师尊。” “都有,”宋悯欢把鱼肠袋放在碗里,他们两人一人拿了一个木勺,“你今日要带我去哪里?” “去一座供奉长乐的寺庙。” 他们两个人把云吞吃完了,宋悯欢本来以为公子岚说的离得不远是真的不远。他们行了三日才到地方,所谓寺庙是在地底下的。 寺庙早就被毁了,如今被埋在地底下,他们费了一些功夫才进去。 石阶上生了青苔,整座地宫沾满潮湿阴凉的气息。墙壁上雕刻了许多壁画,上面刻的都是同一个人,戴着冠冕的长乐。 长乐为人族而战,他的脚踝上戴着沉重的镣铐,剑与冠冕的花纹浩荡蔓延开来,在他之后,是许多追随他的神祇后人。 在他脚下,是烈火与刀尖交织的战场,里面是魑魅魍魉,鬼族跪伏在他脚下,哪怕他不戴冠冕,也是无冕之王。 宋悯欢一幅幅的看着壁画,后面长乐丢弃了剑与冠冕,他只身一人踏入了业火重重的炼狱,炼狱代表的是鬼界。 “长乐便是鬼王?” “是啊,”公子岚,“他当初入鬼界,便是为了平鬼界,他封印了从鬼界到人族的入口,从此鬼族不可擅自去地上,令鬼族只能生活在地下鬼城。” 他们面前是一副十殿鬼王的神像,鬼王垂着眼,他戴着沉重的镣铐,仿佛背负着沉重的使命,浑身气质嗜血冰冷,背后是白骨千山。 墙壁上有许多裂痕,上面覆盖着厚重的灰尘,像是岁月枯荣沉淀在此地的痕迹。 公子岚伸手碰上墙壁,他亲手抹掉了上面的灰尘,露出来那藏于地底、掩盖多年,受风沙侵蚀下原本的字迹。 “世人只知长乐战神,却不知……长乐本名姬烨。” “姬烨”两个大字,是用繁纹雕刻出来的,上面的一层泥沙裂开些许,化为灰尘飘落消散在空中。 宋悯欢站在原地看着,他觉得这些是理所当然之中,当初他在藏书阁看到的十殿鬼王画像……一切的一切串联,像是所有问题都慢慢的有了答案。 这个人,为人族平定鬼族,建立月隐为人族提供庇护,他与一众神祇后人抗衡,永远都是在为人族着想。 为了人族,他甘心永远踏入黑暗之中,斩断鬼族通往人族的路,与一众鬼族沉沦在地下。 “长乐为了人族去了地下,那么后来呢……后来他成了十殿鬼王,可如今是君月奴控制鬼界,君月奴找了慕昭容代替姬烨。”宋悯欢这么问道。 “我比长乐陨落的早,”公子岚顿了顿道,“那时候我们都中了诅咒,凡是神祇后人都无可避免,在长乐去鬼界之前,我与凤鸢便陨落了。” “我有幸能够留下来一缕残魂,凤鸢只剩下一具尸骨……我们没能陪他到最后。” 公子岚提起来往事,嗓音轻飘飘的,到底还带着些许感伤和遗憾。 “我猜他应当是自己了结了自己,当世之下,除了他自己……没有人能杀他。” “他也不会让人有机会杀他,若是他的尸骨落在有心之人手里,只怕天下又会大乱。” 宋悯欢此时抓住了关键,“你的意思是……长乐的尸骨并不在万骨山。” “自然不在,那不过是君月奴骗你们的把戏,”公子岚嗤笑一声,“那里通着无尽渊门,他骗修士过去,是让修士、鬼界的鬼族,都成为打开无尽渊门的养分。” “长乐的尸骨……我并不觉得长乐会留下来尸骨。你师尊是他的转世,这个你……”公子岚想说什么,那一句‘你不信可以问问你师尊’又憋了回去。 现在还是不让他们两人过多接触比较好。 “我今日带你过来,不止是跟你说这些,而是带你来看通天戟。” 宋悯欢还没从这些缓过神来,下意识问道:“你的通天戟不是在万骨山?” “是啊,”公子岚,“但是在这里有我通天戟的神像,我画不出来它的样子,还是要你亲眼见比较实在。” “只要有了通天戟,别说是朔州和蓝琵琶,除了君月奴之外,十二夜之门加起来都不会是我的对手。” 公子岚走到了黑漆漆的地宫中间,顶上的夜明珠幽幽的浮起来亮光,落满灰尘与泥土的帘布被扯掉,露出来里面的一座神像。 神像雕刻的是六臂公子岚,公子岚背后是一把通天长戟,长戟上面有六卷云纹饰,整个雕刻的极其精细,戟刃寒光逼人,威压森然。 宋悯欢不是没见过有通天戟的神像,他正要开口,看到眼前的一幕,眼里带了些许惊讶。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45、第 145 章 只见那把长戟越变越小,化成一道银光飞进了公子岚手中,公子岚扔给了他,他下意识地接过,碰到了一片冰凉。 “这是通天戟的分.身,入幻阵之后,它能够帮你找到通天戟的位置。” 一把小的通天戟融进了他掌心,宋悯欢问道:“你把通天戟的分.身藏在这里,之前是做好了准备?” “不是,”公子岚解释道,“通天戟的分.身我放了不止一处,当年为了以防万一,没想到现在确实派上了用场。” “这一处离得最近,我便带着你过来了。” 宋悯欢伸手抹掉了墙壁上的泥沙,这里雕刻的不仅有他们的神像,君月奴的也有,君月奴在他们四人之中存在感很低。 他在地宫之中看了一会壁画,上面落了许多浮尘。原先这里是寺庙,后来被尘土掩埋,它们消失在地下无人问津,夜明珠浮浮沉沉,地宫之中一片沉寂。 在他们踏出地宫时,青铜门缓缓地合上,上面的三眼火凤与六臂青鸾眸光黯淡。铜环叩在青铜门上,慢慢地、一下一下,厚重的声音沿着长长的石阶回荡。 “你昨日说的任务是什么?”宋悯欢问道。 他们两人一同御剑回去,到了城外改为乘坐马车,公子岚回道:“原先是看到了一座府邸有邪祟,本来想让你过去解决,你昨日没有回来,临走的时候我看到有修仙弟子过去了。” “估计已经处理过了。” 公子岚:“君月奴最近出现在你身边的次数很频繁,你平日里小心一点,说不定他会在万骨山之前对你动手。” 这一副随意的语气,实际上并不怎么担心他被抓? 似乎看出来他在想什么,公子岚笑一声,“你现在修为可与之前不同,这般还被抓了,那你就是废物。” 宋悯欢:“……” 废物这两个字他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了,激将法用一次两次还好,同样的激将法一直用……还真的有用。 宋悯欢面上冷漠了些许,他已经杀了君月奴的好几个分.身,现在君月奴若只用分.身过来,动不了他分毫。 他们两个没有再去旃蒙城,接下来公子岚带着他去了下一座城,他们去和穆殷凤鸢汇合。 穆殷与凤鸢如今在屠维城,屠维城中近来混入了鬼界邪祟,那些邪祟以圣君之名蛊惑人们,让人们主动为他们献祭。 “为何他们愿意献祭?”公子岚道,“很少有人一生能够顺遂无忧,月满圆缺总有遗憾,那些遗憾被放大,便成了难以割舍的执念。” “亡妻之人想要见到昔日发妻,双亲亡故想要能再见父母,有仇怨者想要了仇怨,落魄者想要从泥潭中爬出来,权贵想要一生守住高位……心中有贪嗔痴怨与恨,这些都会被邪祟放大利用,成为引他们献祭的最好诱饵。” “以圣君之名是因为……近日你在十二州名声鹊起,用你是最合适的。这般会引起其他听闻之人对你不满,仙门也会派人处理此事,到时候会让你们一团乱。” 公子岚轻飘飘的说完这些,他只是随意猜出来之后事情的发展方向,其中有许多因果衔接不起来,但是他知晓公子岚说的不错。 人们容易被流言蜚语蒙蔽,极少一部分能够看清幕后的真相,他们只能看见表面。 “凤鸢大人他们已经处理完了?”他问道。 “应当还没有,”公子岚道,“我们去了便知晓了。” 去往屠维城花了十日,路上他和公子岚清除了许多邪祟。 城池之中,若看见戴着眼角有邪咒与水仙面具的青年、青年长剑有剑纹,一身月华白袍,这便是传闻之中的再世圣君了。 传闻圣君清姿出尘,风骨凛然,剑纹之上有守道花纹,剑斩一方山河,守护十二州的城池。 宋悯欢与公子岚在第十日到了客栈,他们见到了穆殷与凤鸢,三眼女鬼也在,看样子像是在等他们。 “城中的邪祟解决了?” 凤鸢摇了摇头,“还没有,他们似乎收到了消息,这两日都没有动静。” “不过穆殷已经打探到了消息,明天晚上他们会在城中一个暗桩进行献祭,他们抓了四十九名未满十六的少女,要用少女献祭邪神。” 邪神便是朔州了,表面上用的是圣君的名义,实际上献祭的却是邪神。 在鬼界,朔州与君月奴的地位相当于十二州里公子岚与长乐,不过信仰的大部分都是小鬼,真正的鬼界世族……他们本身更想取代十二夜之门的位置。 穆殷手里是一把红缨油丝线,这些丝线连接着傀儡,傀儡如今正在暗桩里,它们能够监视邪祟的一举一动。 “城中许多人家丢了女儿,有一些还是大户人家的……如今正在找人,若是这两日找不到,他们应当会将此事上报给仙门。” “明日他们会动手,恐怕已经晚了,仙门未必能及时赶过来。” “是这般,”凤鸢目光落在他身上,似乎欲言又止,停顿了一会才道,“善善,这些邪祟用的是你的容貌……他们以你的身份去迷惑这些少女。” 宋悯欢闻言怔了一下,他不知道此事,他的容貌……这些邪祟是如何得知的? “十二夜之门里的个个都见过你,想透露你的身份实在是太容易了,”公子岚挑了下眉,兴味道,“所以那些少女都跟着走了?” 凤鸢点点头,“她们以为见到了传闻之中的圣君,年龄小,虽说有几个不相信的……但是大部分都跟着走了。” 她们以为满怀期待的见到了传闻中的圣君,不知等待她们的是成为邪神的祭品。 “小子,你闯的祸,”公子岚对他道,“明日自己去收拾烂摊子。” 倒也不管他的事,但是他肯定会管,宋悯欢没有搭理公子岚,问凤鸢道:“明日几时?在什么地方?” “晚上我们会跟你一起过去,”凤鸢,“他们明日才有所行动,怕他们收到消息提前动手,我们今日过去。” 那些少女在暗桩里多待一天,对她们来说都是折磨,尽早把她们救出来。 “好,宋悯欢应了一声,他听从凤鸢的安排,想起来了前几日的事,他开了口。 “凤鸢大人,你可听闻过千眼邪咒?” “千眼邪咒?”凤鸢回忆起来,点点头,“这邪咒三千年前便有,原先是一座城池染上了这种邪咒……千眼邪咒如同瘟疫一样会传染。当时不知源头,后来我和岚去了,查出来咒源,把咒源杀了之后解了此咒。” 公子岚猜到了他要说什么,懒洋洋道:“当时我们查出来的咒源在一个男人身上,那男人老婆病死了,儿子后来也死了,他一个人孤苦伶仃,身上又染了咒源……当时他跪下来求我们,让我们杀了他。” “你是不是怀疑当时的咒源可能是圣君?这一点我们也想过,即便是他,我们也没有什么办法……汝泷族曾经的血脉是最接近神祇、也是最深不可测的。” “他们一族将悲悯良善展现的淋漓尽致,我们杀了圣君……但是圣君依旧存在。” 公子岚:“君月奴可能是圣君,但是圣君却不是君月奴,我这般说,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宋悯欢总觉得隐隐之间有些不对,他听闻过圣君的传说,圣君把自己的族人交给人族之后便消失了,之后未曾再听说过他。 “你们可见过圣君?” 公子岚回忆起来,“我们一直把君月奴当圣君,君月奴我们自然见过,但是你说真正的圣君……不知道君月奴的那张脸是不是他原本的容貌。” “我原先见过一次,”凤鸢,“在我少时,我们族里去拜访过汝泷。” 她说着,用手指蘸了茶水,在纸上画出来了人像,寥寥几笔,把君月奴的神态画出来了。 “这副容貌……我也见过,”宋悯欢,“在剑会大比,他扮成长老会的守侍带走我,那时候,他露出来了脸。” “知道他的容貌也没有用,”公子岚无所谓道,“他在世间扮过的人太多了……他的真身也可以装成是任何人。” “他是徐晚钦的义父,当初徐晚钦在皓月峰入的是谁的门下?” 宋悯欢闻言怔了一会,听明白了公子岚的意思。 “徐晚钦入的是风信长老门下,但是他被璇玑长老救过,璇玑长老传授他炼骨之术……璇玑长老可能也是君月奴的身份之一。” “不算太笨,”公子岚嗤笑一声,“世间哪有炼骨之术,不过是汝泷族的血脉能力,何况圣君血脉返租,原本当世之下,无人能与他相敌。” 但是后来出了长乐,长乐如同证道一般的存在,哪怕是最低贱的血脉……最后却一路反杀成为魁首。 宋悯欢回想起来君月奴那张脸,他碰到过许多次君月奴的分.身,都是一个个的木雕小人儿,至今他也不知侍君会不会也是分.身。 那么真正的“君月奴”到底在哪里呢? “你们说,会不会那时你们杀的咒源……也是他的分.身之一。” 宋悯欢:“我在幻阵中,那女人身上中了千眼邪咒,我杀了那女人没能走出去,除了她身上的邪咒,她跟着一起死了,我又回到了幻阵之中……只剩下一种可能,除非我代替那女人受了邪咒。” “偏偏这邪咒三千年前便出现过,一切未免太过于巧合,若那男人是圣君的分.身,一切便说的通了。” 圣君舍己为人,他照顾那女人与小男孩,自己吸收了邪咒,而君月奴布置与三千年前相同的幻阵……也是因为他称“再世圣君”。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46、第 146 章 君月奴想让他经历一遍当年自己经历过的? “是有可能,圣君被规训出来良善,并不是真的良善,”公子岚,“说不定千眼邪咒是出自他,城中染上邪咒,也是他刻意为之。” “他不愿意做,也没人逼他,为何一定要行善?” “兴许是他族人留下来的执念,”公子岚,“三千年前是这般……这些可能都是他的过去经历,也是让他厌恶人族与神祇后人的原因。” “兴许他是想,你如今敢用他的名号,自然要尝一遍他经历过的苦。” 公子岚只是随口这么说一句,然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眸光若有所思起来。 “岚说的都是猜测,”凤鸢,“他就算是想,也未必能做到……何况善善与他终究不同。” 旁边的穆殷与三眼女鬼听着他们说话,三眼女鬼不知从哪里找出来一张夜光符,手上玩着符咒,桌子上摆放的还有一盘点心。 “善善,你会不会画这个。” 三眼女鬼把夜光符拿过来给他看,攥在掌心里皱巴巴的,对他说了两个字。 “教我。” 三眼女鬼早就已经不把他当食物,把凤鸢当姐姐,对穆殷,宛如当爹,对他态度平平,对公子岚则是避而远之。 “你去拿两张符纸过来。”宋悯欢说。 三眼女鬼找穆殷要了两张符纸,宋悯欢拿了其中一张,指尖汇聚灵力,从头到尾的把符咒画了一遍。 他在那里画着,三眼女鬼学会了,学会之后拿着符咒走了,没忘给他一块点心。 “现在真是越来越像人了。”公子岚在一边说。 凤鸢:“……” 宋悯欢收回了视线,他们一行人晚上出发,趁着现在各自安排了计划,一共分成了两组。 他和公子岚去对付邪祟,凤鸢破坏献祭阵法,穆殷和三眼女鬼去救人。 暗桩离的并不远,但是地点偏僻,夜幕降临,他们一同到了地方,按照说好的行动。 这里是一处破旧的没落坊阁,坊阁外面没有点灯,入口朱门严丝合缝的合上。周围种了许多的槐树,茂盛的枝叶遮挡明月,光线透不进来,显得阴森而又冷清。 “这是假象。” 宋悯欢以防万一还是遮住了眼睛,他的眼睛如今依旧不能受邪气侵染。 他把白丝绸系到后面,察觉到公子岚的目光落在他脸上,他回道:“这外面是障眼法,实际上他们都在这里,底下便是献祭的祀坛。” “你现在眼睛可还会疼?” 宋悯欢摇摇头,“很少了,我是以防万一……反正不耽误行动。” 他对公子岚道:“我毁了这里的障眼阵法先混进去,这阵法有两部分,你去解决前面的邪祟,我去解决后面的。” 他们两人商量完,身形同时消失在原地,如同晚风无声的悄然散在空中。 宋悯欢找到了障眼法的阵眼,直接一剑毁了,神识察觉到有人过来了。他悄无声息的在转角处守着,等人过来之后灭了邪祟,然后自己化成了邪祟的模样。 障眼法消失,露出来了原本的地貌。这里是一处天然的月牙祭坛,上面盈着清冷的月光,中间是鬼文雕刻的邪神神像。 神像通体漆黑,上面仿佛还沾着血。宋悯欢解决了这里的守卫,一会凤鸢还要过来,他从另一边进了坊阁里。 地上倒下的都是坊阁里的邪祟,公子岚的速度比他想象的还要快,这里的邪祟都已经被解决了。 “小子,现在去帮着救人。” 宋悯欢跟在公子岚身后,他一道剑光扫过去,地下室的门轰然碎裂,上面的鬼文也跟着化成黑雾消散在空中。 他们是前一天动的手,邪祟完全没有防备,更何况还是一些低级邪祟,没一会,他们几人都在地下室碰头。 原本这里是酒窖,如今用来关押那些用来献祭的少女,上面的门锁“嘭”地一声碎裂开来,锁链跟着一并碎裂。 他们手中拿着火把,领着这些少女出来,宋悯欢站在外面,少女救出来四十八个,还有一个被邪祟杀了。 少女们不知道救他们出来的是谁,她们面容都有些憔悴,裙子划花了,在这里受了不少的惊吓,出去的时候有的还在哭。 穆殷领着那些姑娘出去,宋悯欢和公子岚一起把祭台上惨死的少女埋了。 出去时,宋悯欢收到了一束野花,小姑娘在路边采的山茶,他方才便察觉到了有人在看着他们,想来是这没有离去的小姑娘。 不止给了他,还有其他几个小姑娘都没有走,她们采了花给他们。 不知如何表达谢意,把花塞给他们人便走了。 山茶花有红有白,灼艳的开在一起,公子岚摘了一朵花瓣填进嘴巴里。 “还挺甜的,”公子岚又拽了一个给穆殷,“尝尝。” 穆殷接下来了,不过并没有按照他说的往嘴里填。 “小姑娘就是善良,”公子岚挑了下眉,“明明那么害怕还要再回来。” 他们路上帮助不少人,杀了不少的邪祟,有许多对待他们非常冷漠,有些害怕他们,也有不少向他们表达谢意的。 “这些都是荣誉,远比封赏更有价值的荣誉。” 宋悯欢把花收好了,细白的指尖握着花枝,他鼻尖能够闻到浅淡的山茶花香,闻言唇角带了些许笑意。 “这或许……便是我们守护他们的意义。” 他们并不放心那些少女,接下来还是分头跟着过去了,直到亲眼看见那些姑娘们回到家,宋悯欢还听到了有姑娘夸他们。 不是他有意偷听,而是他如今的五感实在太敏锐。 “爹,娘……你们猜我是被谁救出来的?”小姑娘给他们送花的时候唯唯诺诺,如今回到了家里,变得欢脱了许多。 “我见到了圣君!!传闻中的圣君……这次一定是真的,是圣君救我们出来的!” 小姑娘抱着她娘撒娇,语气中难掩激动,“虽然他没有说,但是我就是知道……他一定是真正的圣君,他生的真好看。” “还有一个姐姐……比城主夫人还好看,有一个蓝衣服的也好看,修仙的都是这般好看吗?” “他们把我们救出来的,邪祟也是他们杀的,他们好厉害,日后我也想去修仙。” “你这丫头,瞎说什么,下次不许跟着人乱跑,知不知道爹娘有多担心你……哪来的圣君,就是圣君害的你们被抓。” “才不是,圣君是好人。” 小姑娘还在跟父母争辩,声音越来越远,晚风迎面吹在脸上,宋悯欢停下来,前面公子岚他们都在等他。 公子岚坐在屋檐上,凤鸢在树下站着,三眼女鬼跟在凤鸢身后,穆殷背后靠着墙,不知道已经过来多久了。 “现在还早,我们不如去喝两杯?” 公子岚看了眼远处的酒楼,明显起了心思,摘了一旁的柳树枝子。 凤鸢:“我先回去,你跟善善去。” 三眼女鬼:“我要跟着凤鸢大人。” 穆殷:“我都听大人的。” 一众人的目光落在宋悯欢身上,宋悯欢在原地站着,提议道:“我们接下来在城中也没有事,不如一同过去?” 凤鸢立刻改了主意,“那我们一起过去。” 公子岚不爽道:“喂,凤鸢,你这变脸变的挺快,我叫你你怎么不去。” “我们都喝了多少次了,”凤鸢笑了一声,“我可不想伺候醉鬼。” 公子岚把柳枝松开,从屋檐上跳下来。 “谁伺候谁可不一定,也不知道之前是谁喝醉了把我们都拉进了幻阵里,我跟长乐三天都没出来。” 凤鸢笑,“总比某人喝醉了用六只手走路强。” 宋悯欢在一旁听着,有些意外的看了公子岚一眼,想象出来那个画面,唇角轻微地抽了下。 他们一众人还是都去了酒楼,屠维城地处十二州偏南地界,酒水不似北方的那般辣喉入心,味道偏甜一些。 公子岚不喜欢甜酒,找小二要了最烈的酒,他们去了二楼,三眼女鬼点了一桌子的荤菜。 “别只点你喜欢吃的,你多点些素。” 酒楼里很热闹,底下都是屠维城的百姓,人们聚在一起,有些在议论城中的事,有些道家里长短,有的在为天下仙门担忧。 酒很快就上来了,朱砂纸上一个“酒”字,公子岚解开了上面的绳子,坛盖打开,酒香蕴藏出来,公子岚给他们每个人都倒了一杯。 “以前我跟长乐也经常出来喝酒,”公子岚握着酒坛,晃了晃,神情中带着怀念,状似无意道,“小子……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若是你师尊不在了,到时候你要怎么办?” 突然又问到这个问题,房间里安静下来,凤鸢看公子岚一眼,三眼女鬼放下来酒杯,穆殷则是惯例的沉默寡言。 房间里燃烧着兰香,酒水是用梨花酿出来的,带着醉人的清香。 宋悯欢闻言怔了一下,他想起来自己之前做过的那个梦,心里莫名的又开始有些难受,下意识的抗拒去想这个可能性。 他脑海里浮现出来沈映雪的那张脸,感觉心口像是被堵住了,想到沈映雪可能会不在,指尖温度一点点褪去,嗓间也变得难以开口。 “不会有那么一天,他修为很高,一定能够活很久。” 他嗓音很轻,带着坚信。 “我是说假如,”公子岚把碗里的酒水一饮而尽,“小子,哪有人能一直陪着你,你是长不大吗。” “我从来没有想过其他人能够一直留在我身边。” “沈映雪与别人不一样,”宋悯欢看向公子岚,秋水眸里带着几分执拗,“他对我而言……是特别的那一个。” 所有人都能够离开他……他可以没有所有人,但是他不能没有沈映雪。 沈映雪,是他在世间最牵挂之人。 他爱这世间、对这世间怀揣爱意与善意,若是没有沈映雪,他还是他,依旧会爱这世间万物。 可那般的他,从此也会失去灵魂,他的世界会随之枯萎。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47、第 147 章 公子岚沉默了一会,自己给自己又倒了一碗酒,然后笑了起来。 “其他人?”公子岚似笑非笑,“小没良心的,我和凤鸢陪在你身边,没见你对我们这么舍不得。” 方才的意思明显是压根不需要他们,只愿意要沈映雪一个。 “我说的意思和你说的不是同一种意思,”宋悯欢轻轻捏着茶碗,他尝了一口酒,味道确实不错。 他把茶碗放下,又道:“你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个问题?” “随便问问,”公子岚,“无论怎么说,没有谁你都还是要继续走下去,从来没有谁能一直陪着你。” 话是这般的道理,沈映雪不在他身边,和沈映雪不在了,完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含义。 “菜上来了,先尝尝怎么样,”他们说话间,店小二把菜都端了上来,热腾腾的带着香气,凤鸢见他们两人气氛不对,连忙打着圆场。 宋悯欢早就已经辟谷,他吃不吃都没有什么影响,如今也没有了食欲,但是不想扫大家的兴,也跟着尝了尝。 “小子,有舍才有得,天下之间,你不能只看眼前。” “你说的道理我都明白,”宋悯欢的话音轻飘飘的,“但是这和我想让沈映雪长命并不矛盾。” “你去万骨山还不一定有命,”三眼女鬼咬了一口肉,含糊不清道,“想那么多做什么,应该多操心你自己。” “平日里我和凤鸢大人的幻阵你都出不来,万骨山的幻阵可比我们布的幻阵厉害的多。” 宋悯欢:“……” 这般说的确实有道理,他无法反驳,他与公子岚的酒碗里都满上了酒,很快就见了碗底。 “你说得对,哪怕我从万骨山里出来,蚀骨钉不一定取得出来,何况邪咒只是被压制,并不是完全消失。” 这话一出,几人都沉默下来,公子岚与凤鸢互相看了一眼,凤鸢摇了摇头。 “以前不觉得身体可贵,如今才明白,”宋悯欢这般低声道了一句,他喝的有些上头,眼前的公子岚出现了重影。 “不知道我走了之后,师尊会不会挂念我……我去万骨山,要不要同他道别呢?但是道别便是给他留念想。” “时间还早,还有一年多的时间,我还未曾见过他,每次去见只能看到人影,很少见到人……不知他伤势如何了。” 宋悯欢一边说,一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石头,以前你做剑的时候,我还时常羡慕你,无忧无虑的没有烦恼。” 他拿着碗给公子岚碰了一下,公子岚也喝了不少,但是酒量比他好一些,笑道,“那是自然,但是做剑哪有做人自在。” “你拥有什么,自然也要失去什么,从来都是相同的。” 他们两个人推杯换盏,凤鸢和三眼女鬼、穆殷,在旁边吃着菜,听着他们俩絮絮叨叨。 公子岚身后多了三坛酒坛,他眯着眼,声音放轻了些许,“邪咒与蚀骨钉你不必担心,到时候我们都会帮你解决。” “你们帮我怎么解决,谁信你……你天天说话从来不算数。” 宋悯欢表情略微嘲讽,他脸上红了些许,一只手撑着额头看向窗外,窗外是万里灯火阑珊。 “有时候觉得做普通人也好,能够快快乐乐的过平凡的生活,平日里为生活忙碌,忧心的都是一些小事,但是若真是那样,可能就不是小事了。” “我们也想,”凤鸢看向窗外,轻笑道,“可惜这是属于你们的时代,并不是属于我们的。” “我们早已陨落……在这世间,也不应长存。” 他们两人后面都喝多了,后来是穆殷扛着两人回去的,肩膀上一边一个,回到客栈里分别扔到了不同的房间里。 深夜时下了雨,雨滴断断续续的落下,沾湿了窗台与屋檐,空气中都多了几分湿润的气息。 宋悯欢醉酒后便睡着了,这一睡便是一整天,第二天醒来闻到了自己身上的酒味儿,他头还有些晕,耳边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 他捏了一道洁净术,坐在床榻边缓了一会,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他总是忘记关窗户,如今窗户也还在开着,有冷风吹进来,他起身合上了窗。 外面仍旧在下着雨,屋檐上面有雨珠滴落,他看着远处的梨树,有梨花被打落在地上,随着碾进泥土之中。 原先时常有人帮他关窗……如今却没有了。 他垂着眼,看着梨花在雨幕之中凋零,不知想到了什么,心神跟着晃了些许。 “砰砰砰”几下,有人敲门,他回过神来,过去开了门,是穆殷过来叫他。 穆殷:“我们该走了。” 如此,他们在这座城里的任务结束,接下来他们回到了公子岚的旧族遗址,穆殷雕刻了许多傀儡,一整座城都变得热闹了起来。 他们在旧族待一段时间,接下来便又去游历了,京兆十二州里,一年多的时间,他们几乎走了大半。 京兆十二州有十二座城,分别是阏逢、旃蒙、柔兆、强圉、著雍、屠维、上章、重光、玄黓、昭阳,朝歌和夜弦。 有许多城池他已经去过很多次,比如旃蒙、柔兆,重光以及夜弦。他们几人去了阏逢黄沙之城,去看了异族的五彩沙池,沙池在太阳底下会绽放出五彩缤纷的流光。 上章位于十二州最北,常年覆盖皑皑白雪,雪可落满一州,入目之处满银纷扬。昭阳是一座雨城,一月三十日有二十日都是雨天,他们去的那日正好放晴,坐船在城中游荡,有幸碰到雨后天河之上的双虹。 他们去了不同的城池除邪祟,喝了每座城池的酒,赏了不同城池开的花,有迷迭香、山茶,枸骨,红缨,青枳,玉簪与牡丹。重光城的牡丹开在小满,灼艳的花瓣裹着花蕊,满城飘的都是木芍香。 他一直都是以圣君之名,这般不知杀了多少邪祟,十二州里多了他的神像。 说是神像,相比其他千年前被供奉的神祇,差的实在是太远……他觉得可能供奉他的也就这么一处寺庙。 寺庙是他在朝歌发现的,他在城外救了一名少女,少女似乎是他们村子里的下一任村长,因为感激他的救命之恩,为他建了一座庙。 说是庙,实际上不过是两间砖瓦堆砌成的木屋,门是朱红色的门,上面雕刻着他剑纹上的图案,估计雕刻的人手艺不怎么好,图案看着似是而非。 里面的供台上是他的神像,有持剑戴水仙面具的他,遮眼戴白丝绸的他,上面的他都穿着月华白袍,面上是一副悲悯含笑的温柔神情。 上面有一些点心和果子,香炉上的香灰还没有燃尽。 宋悯欢第一次见到供台上的自己、也是第一次有属于自己的神像,这种体验有些……新奇。他在门口盯着看了好一会,因为风吹的大了些,朱红门板“嘎吱嘎吱——”地发出声响,震地香灰洒落了些许在桌子上。 “有点破,”公子岚随手拿了一个他供桌上的果子,“可以了小子,知足一些,现在有了第一间供奉你的寺庙,之后就会有第二、第三。” “用不了多久,你说不定能成为超越你师尊的存在。” 宋悯欢在一年之中碰到了几次沈映雪,不知道是不是有意无意,还是缘分如此,他与沈映雪总是见不到面。 前几个月他在柔兆碰到沈映雪,原先是去看灯展,后面没忍住跟在沈映雪后面,跟着跟着人便不见了,之后他去找沈映雪,沈映雪总是不在。 不过沈映雪给他传了好几次音,告诉了他身体已经没事,伤正在痊愈,经常闭关近几年出来的次数并不多,让他不要担心。 每次他收到沈映雪的传音鹤,总会反反复复的听许多遍,听完之后不舍得放下,都用灵力保存起来,这般收集了许多传音鹤。 “接下来我们要前往万骨山……万骨山还有一个月便要开了,你可要过去跟你师尊道别?” 宋悯欢还在想着沈映雪,公子岚的话他也听见了,他心里想着沈映雪在他心中不可超越,听到后面一句,他摇了摇头。 “他如今正在闭关,我不适合打扰,前几日我写了一封信……待他出关时看到那封信,便会知晓我的行踪。” 不知他还有没有命活下来,无论如何……他都要活下来。 这般总是见不到沈映雪,其实他心里有一些难过,不过想起来沈映雪的身体,他便把那些寂寥与难过的思绪都压了下去。 至于一些别的可能……他想都不敢去想。 “一月之后,我们会和君月奴的人碰上,到时候你不用管我与凤鸢,只管入万骨山……我们在外面等你。” 宋悯欢点头,他与公子岚一同出了寺庙,这座供奉他的寺庙门被合上,里面的神像垂着眼,他整个隐在黑暗之中,手中剑纹熠熠生辉。 …… “顾掌门,有信送来。” 顾无咎让人进来,一封雪白的信封落在他桌上,上面还沾着极淡的兰香。 他每日在自己的身份和沈映雪的身份之间切换,奔碌于天雪宗与皓月峰之间,如今一年多的时间到了,日后他终于不用再扮作沈映雪。 这封信……是青年留给沈映雪的。 顾无咎打开了信封,映入眼帘的便是里面俊秀清眷的字迹。 : 师尊,见字如晤,弟子已前去万骨山,不必挂念。 我对师尊,心心念念,非可言说。 若有来日,愿与师尊共长生。 顾无咎盯着末尾的“善善亲笔”四个字,他心中说不清楚是什么情绪。 原先以为这人配不上沈映雪,沈映雪也是一时被迷昏了头。 然而这一年里,青年无数次跟在他身后,以为他是心心念念的心上人,总是小心翼翼地看着,却又不敢上前打扰。 青年给他送过露水茶、瀛洲圣水,十二州里的各种名贵之物,甚至拿到了上古神物也交给他,巴不得把心掏出来捧着献给他。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窗外的梨花仍旧在开着,顾无咎如今觉得,世间之情,并不只是让人舍生忘死……在此之外,还有许多可贵之处。 他拿起笔,笔墨落下,把一切的真相写了下来,在青年出来之后,这封信会交给对方。 对方会得知沈映雪已经消陨的真相……他同时写了一个地点。 ——麓台山十里莲池,里面有上千朵红莲,其中有一株便是沈映雪。 青年能不能从莲池里找到沈映雪……之后便是看他们的命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48、第 148 章 一月之后,鬼城万骨山。 墨池之中幽莲盛开,山底下形形色色都是鬼族与修士。这一日,修士们与鬼族邪祟难得能够短暂的和平相处,万骨山马上就要开了,他们没有必要在此时动手。 人群之中,几名穿着黑色兜帽袍的男子隐匿其中,在他们不远处,公子岚与凤鸢隐匿了身形。 面前的山林一片寂静,突然之间,一阵白光从穹山之上冒出来,面前白光大盛,一道无形的结界在半空中消失。 “小子,一直往前走便是,千万不要回头。” 宋悯欢被公子岚推着向前,他握紧长剑,随着人群一并进入了白光之中。 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他察觉到在他进去的那一刻,一道剑意朝他汇聚过来,还没来得及碰到他,被熟悉的威压拦住了。 公子岚手里握着一把临时找来的剑,他用长剑轻飘飘地拦住了要进去的两人,其中一人是庄离,另一个是徐晚钦。 “小子,你就别进去耽误你师兄了,一旦入幻阵,你不可能找到他,不必费无用的心思。” 至于另一个,公子岚看着徐晚钦似笑非笑,“你们两个也不是我的对手,是我把你们打服滚回去,还是你们现在自己滚?” 庄离和徐晚钦互相看了一眼,二话不说的直接提剑砍了过去。 另一边,蓝琵琶看着面前的凤鸢,面上带了些许笑意,“凤鸢大人,你也不准备让路?” “你们哪来那么多的废话?”朔州提着黑靥刀,他被穆殷拦住里,另一边,三眼女鬼挡住了白惊堂。 白惊堂看看凤鸢,又看看面前的三眼女鬼,“为什么不让真的来跟我打,你们看不起我?” …… 宋悯欢原本置身在人群之中,在他踏入白光的那一刻,周围的人声、人群,草木全部都消失。他面前是一望无际的白光,白茫茫的一片,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这便是万骨山的幻阵? 他一直往前走,不知道走了多久,耳边传来了人声,像是在街巷之中,有少年少女欢声笑语,有妇人在议论邻里长短,有男人在操心明日生计。 白光之中模糊的有了人群与街道的轮廓,画面在他眼前越来越清晰。马车从他身边经过,街道上有士兵、士兵穿着的盔甲他略微眼熟,人来人往的女子男子衣着像是古藉话本上画的。 城中刚下了雨,马车轮子溅起来泥泞,士兵手里的刀扣碰撞在一起,“嘭”地一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一道银光在太阳底下折射出来,宋悯欢看到了士兵胸口处的令牌,上面雕刻着剑与冠冕。 宋悯欢站在原地没有动,远处朱楼坊阁林立,旧巷处传来悠扬的琴声,远处狼烟未散,尽头的天际是深沉的血色。 他在此时明白了,这里是月隐……三千年前长乐的时代。 “封赏令……殿下命人过来了!” 人群之中沸沸扬扬,他们围在一起,封赏令上面的字迹铁画银钩,有离得近的念了出来。 “鬼族来犯,如今招兵去殿下麾下,望将士护我月隐,愿者可去公子岚帐外……凡持行军令者,战后可领取米粮五石、粗盐二十两,金银丝绸若干……” 白纸上印的便是行军令,许多人都拿了,宋悯欢在原地站着,有一张飘到他面前地上,他正要捡起来,有人先他一步。 对方皮肤上被烫伤、丑陋,覆满疤痕,这人指尖生的修长,能够依稀看出来,没有那些疤痕、伤疤,应当是极为好看的一双手。 他顺着看过去,面前的男人浑身上下裹的严严实实。男人穿着异族服饰,只露了一双眼睛出来,那一双眼睛灰暗、没有光彩,但是却又非常纯净,像是一泓清潭。 男人把行军令捡起来,看着他问道:“你是从何处而来?” 嗓音很低,听上去像是坏过嗓子,说话很艰难,像是一个字一个字从喉咙里凸出来的。 他穿着一身月华白袍,在人群中确实显眼,不知这男人是什么身份,他想了想道。 “我来自三族之外……虚妄之境。” 男人听了他的话,并不意外,将手里的封赏令交给了他,嗓音里听不出来什么情绪。 “来了之后……就不能再走了。” 随着这一句话,对方的身影也在人群之中消失了。 宋悯欢依旧站在原地,他看着手里的封赏令,掌心之处隐约有银光在闪烁,他要先想办法找到通天戟。 封赏令上写的有公子岚营帐的地点,他按照上面写的地方继续在街巷之中前行,走了没一会,他意识到了些许不对。 他捏着封赏令,停下来转过身。街巷之中依旧人来人往,他试图回忆起来方才发生的事,方才他碰到了一名男人,那男人跟他说了两句话。 此时他再回想起来,对于男人的长相已经模糊不清,像是有人刻意抹去了他的记忆一般。他想起来公子岚在进来之前跟他说过的。 进入万骨山幻阵,他们的记忆会逐渐地消退,慢慢的融入进这幻阵之中。 应该不至于那么快发生,以防万一,他拿出来石墨块,在手帕上写下来了几行字。 :去找通天戟。 写完这一个字,他又分别写了一个“神”字和一个“君”字。 手帕塞进衣襟里,他指尖上面沾上了墨迹,墨迹一点点在指尖消散,他按照封赏令上面说的地面,去了公子岚的营帐。 说是营帐,其实是一处兵营,守营的士兵手中握着长戟,他们脸颊上都有六卷云纹饰黥面。在此时,黥面并不是惩罚,而是一种身份的证明。 铜盆里的火把若隐若现,宋悯欢过去时,已经排了很长的队,他们把封赏令交上去,报上自己的名字和来自哪里,每个人手上印了一个朱砂印。 “你叫什么名字,来自哪里?家里可有亲眷?” 宋悯欢排在后面,方才他便听说了,月隐刚建立并没有多久,有许多人族与神祇后人前来投奔,所以来自的地方都不同。 执笔的士兵脸上同样黥了六卷云纹,他站在原地,轻声道:“我名沈善,来自境外,家中有一家眷,家眷名唤沈映雪。” “哪个映哪个雪?” “月照寒天映满银,十里冬雪化晚春。是这句诗里面的映雪。” “是你阿姊?”兴许是觉得这名字好听,士兵同他多聊了一句,对于“境外”到底是哪里,对方没有多问。 如今各族大大小小成千上万,叫什么名字的都有,也有许多他们未曾听说过的。 “是我未婚夫君。”宋悯欢这般说。 这里是幻阵而已,沈映雪也听不到,也没有人认识他,他以沈映雪之姓冠他名,以私念将沈映雪据为己有。 而且就算沈映雪听到了……又如何。 听到“未婚夫君”四个字,士兵手顿了一下,面色略有些古怪,不过也只是多看了他两眼,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宋悯欢手背上同样盖上了朱砂印,他们凭借此朱砂印入军营,可以提前去,也可以第二日去,第二日夜晚就要清点人数了。 他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印上刻着的是十三,他被分到了十三营里,想来他与十三这个数字确实有缘。 进来时他只带了一把剑,储物袋也带了,但是进来之后不出所料,储物袋打不开。他现在除了一把剑、脖颈上的红莲玉扣,衣襟里写了字的手帕,其他什么都没有。 入军营之后领了被褥和盔甲,还有一张长乐战神的令牌,与他同来的还有一名年龄比较小的少年,他们两个人算是来的最早的。 以前他倒是爱与人聊天的,如今话少了许多,这里是幻阵,他还不知道要如何走出去,时间是有限的,拖下去对他没好处。 所谓幻阵,便有阵眼,阵是君月奴布下的,阵眼自然也在君月奴身上,他要想办法找到君月奴的真身。 目前来说还没有什么头绪,与他一同过来的少年是个话多的,哪怕他不应答,也一个人说到了半夜。 这少年入兵营是想上战场上杀邪祟,他想做长乐与公子岚那边的英雄,少年说这些时眸中熠熠生辉,整个人都充满了朝气与热血。 想来少年两个字,本身便是与平庸相斥。 宋悯欢在旁边听着,一旁的少年名唤江意,江意问他道,“我说了这么多,你为何要入军营,可是与我差不多?” “嗯,”宋悯欢平淡的这么应了一声,少年听不出来他的敷衍,继续絮絮叨叨地跟他说。 “那你可见过长乐战神?”不等他回答,少年又道,“之前我族中祭祀,我在水镜之中见过一次……殿下以冠冕铸剑,所经之处剑下白骨如山……他是当之无愧的战神,迟早有一日,万族都会臣服于他。” 这少年说的不错,万族之后确实都臣服于长乐。 他耳边是少年絮絮叨叨的嗓音,没一会他便睡了过去。第二日过来的人多了些,他的幻术在这幻阵之中不管用,显的也是他原本的容貌。 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在脸上糊了些草木灰,脸上看起来灰扑扑的,头发散着不怎么能看得清容貌。 江意见了他这般,这少年盯着他看了一会,也跟着在脸上糊了一些泥巴。 他并没有多管人家的闲事,没有问江意为何也朝脸上抹泥巴。 江意反倒问他:“你可听说过水岐……听说他们族里的男人都能够生孩子。” 没等他回答,江意凑过来压低了声音,问他道,“你……不会是水岐族的吧?”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49、第 149 章 宋悯欢听沈映雪说过这一族,当时庄离嘲讽他,沈映雪认认真真的在旁边给他解释。 他回忆起来,神情柔和了些许,摇了摇头。 “我听闻之前有水岐族人进了军营,下场可惨了,被军营的士兵当成军妓用……你可千万不要是水岐族的。” 宋悯欢看向江意,问道:“为何觉得我是他们族的?” “因为你生的很好看,”江意理所当然道,“昨日里路上都有许多人盯着你看……男人貌美的族除了羟冥族,便是水岐了。这两族素来有名,有许多甚至抓他们族里的漂亮男人送去给神祇后人做奴隶。” “虽说在月隐,殿下说各族都是平等的,但是真正的平等哪有说的那么容易。” 江意说着眼中带了些嘲讽,“羟冥和水岐的男人过来了,在这里只有被当成女人的份,说不定还会被抓去当成商品用来交易。” 羟冥族,他没有怎么听闻过,但是蓝琵琶是出自这一族,看蓝琵琶的容貌便知晓了,生的比女子还要妖艳……因此遭人惦记也在预料之中。 “我并非水岐族,”宋悯欢这般说了一句,剩下的对方愿不愿意信就不关他的事了。 江意看了眼远处的围在一起的士兵,在旁边低声说了一句什么,也没有再多问。 接下来他们营中的士兵都来齐了,这里各族的都有,来了以后便都效力于公子岚与长乐,为守护月隐而战。 说是来到公子岚的营帐,又是长乐亲手写的封赏令,实际上他们见不到公子岚与长乐,开头的一个月都是教他们军营里的规矩与用长戟操练。 宋悯欢每日除了操练、吃饭,睡觉,便没有别的事了。他的修为本身还在,这军营里全部加起来都未必打的过他,因此他也是偷懒最多的那个。 闲了没事,他便会在军营里四处的转,他要找君月奴的真身,但是哪那么容易找到的,不知道君月奴给他布的这幻阵是什么意思。 他摸着胸口处的红莲玉扣,手帕上的字迹未变。他每日都要看一遍,在脑海里过一遍自己的记忆。 江意原本还整天拉着他训练,后来看他几招之内打败副将之后,也就不说他了。 就是对他好奇多了些,整日跟在他屁股后面,连睡觉都跟他睡在一起。 这般过了两个多月,他们这一批兵才见到了公子岚,那是上路的前一日。 宋悯欢见到了三千年前的公子岚,和他认识的那个公子岚也没有什么区别。此时明显的更加年轻,一向不正经的混蛋对待他的士兵却异常的珍重,眼中都是不舍与决心。 “我们与鬼族之战不可避免,殿下有你们……是他的福气,我是个粗人,不会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公子岚郑重其事道,“我只能对你们这么说,希望你们都能够用必死的决心去战斗,我们要守护的是月隐,是整个人族。” “犯我月隐之邪祟,杀无赦……我们这般的战斗,不是为了抵抗鬼族,而是因为坚信,早晚有一日,殿下会带领我们击退鬼族,我们能够平定战乱,那时候,人族能够骄傲的在这片土地上生存。” “我们渴望的是平等生存的权利,我们……为自由而战。” “为自由而战——” 士兵们都穿着银色的盔甲,他们胸口上戴着刻有剑与冠冕的令牌,上面的长乐神像垂着眼,带着冰冷的肃杀与几分低叹的怜悯。 他们举起来长戟,银光映着铁甲,他们高声呼喊着殿下的名字。 “为自由而战——” “吾等愿永远追随殿下——殿下千秋万代,愿殿下常驻人间——” 他们的声音慷慨激昂,带着毅然的决心,一声声的在军营之中回荡,在月色之下化为不可磨灭的士气,恍若凛然不可摧毁的寒刃。 将士们围绕着篝火跳舞,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有一碗酒,宋悯欢在旁边看着,他尝了一口酒,酒是烈酒,烧在喉咙里像是有刀子滚过去。 “嘭”他们手里的碗全部都碎在了地上,鼓声伴随着号角响起。他们轻装上阵,远处狼烟燃起,血色的天空如荼,隔着天际仿佛能够感受到远处传来的邪气与血腥残忍。 邪祟们在城门在聚集,他们没有形状,整个是黑色的,有的漂浮在半空中,有的化成白骨骷髅。有的依旧维持着怨死时的模样。 墨纹的“月隐”两个大字旗帜在空中飘荡,随着一束火光燃起,黑雾朝着他们笼罩了过来。 这是宋悯欢第一次见鬼族和人族之间的战争,他们的长戟都是特制的,上面有凤鸢的度化灵咒,即便如此……人与鬼战,明显的属于劣势。 邪祟的速度要快的多,它们的笑声像是刺棘一样的难听,它们锋利的爪子穿透士兵的眼珠,生生的把人族士兵的眼珠子挖出来。尖锐的牙齿啃咬着人族士兵的身体,肠子与内脏血肉模糊不清……有些士兵被啃噬时还在活着,遭受不了疼痛而惨叫出声,掌心紧紧攥着雕刻着剑与冠冕的令牌。 血腥味刺鼻,邪祟们看见人肉便会扑上去,无数名士兵倒在地上,鲜血浸满泥土,灰暗的天空透不进来一丝光。 士兵们倒下没有了呼吸,他们手里依旧攥着令牌,脸上惨白,在战场之上死无全尸。 战鼓依旧在响着,长戟之上染血,淋漓的鲜血刺眼,他们的盔甲被穿透,邪祟们感受到他们害怕的情绪,只会因此更加兴奋。 宋悯欢握紧了长戟,他平日里学的都是剑法,换作长戟也并不是不会用,他杀邪祟如同割韭菜一般,所经之处邪祟化为虚无。 “沈善,等等我……” 江意在他身后跟着,这少年来兵营里不过几个月,见到邪祟整个便吓的傻眼了。 “去找个地方躲起来,”宋悯欢这么交代了一句,有邪祟注意到他,几十个一起围了过来,他用长戟挑着把几十名邪祟全部杀了。 邪祟死时在他耳边发出尖锐的惨叫声,口中都是恶毒的诅咒,咒他下地狱不得好死。 江意不敢走,他握着长戟脸色苍白,在一只邪祟过来之后,他下意识的闭上了双眼,吓得指尖都在发抖。 然而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他睁开了眼,面前的青年细白的指尖握着长戟,长戟挥过去邪祟整个便在半空之中消失殆尽。 江意已经整个人在原地惊的说不出来话,整个人怔在原地没有动。 宋悯欢杀了那只邪祟,另一只邪祟趁他救人的空挡咬了他一口,他指尖抹了一下,邪祟咬的伤口顷刻之间消失不见。 他做完之后回过头来,发现江意还在看着他,他拧了拧眉,“你先躲起来,不想死不要在这里待着。” 这回江意听话了,一直到这场战役结束才出来,他们这一场,与邪祟打的两败俱伤,其中有一部分邪祟,还是他一己之力杀的。 他们军营里死伤惨重,新兵幸存下来的很少,这么做非常残忍,没有任何提前训练,直接把他们扔到战场上,幸存率非常的低。 许多都是第一次见到邪祟,吓得腿软了根本动不了,更不要说指望他们去反杀邪祟。 但是宋悯欢也清楚,这样的时代,人族生存条件残酷,战场便是最好的训练方式,能够把他们打磨成最锋利的刀。 没有伤亡教训,就不会有迅速的成长。 这种残忍的方式,也是能够让他们飞快变强的途径。 战争结束后,许多伤病被送走,宋悯欢分毫无伤,江意也只是轻伤。 他们两人在同一个营帐里,江意回来之后便一直在盯着他的肩膀看,盯了许久道:“你的伤口似乎愈合的很快,你是汝泷族的?” 宋悯欢闻言把手中的水袋放下来了,汝泷族……便是圣君一族,他顺势问道:“你知道他们一族的血脉?” “我只是听闻,并不知道真假,”江意道,“他们的伤口愈合速度很快,有人说若是他们能够代为承伤,那他们一族便是世上最好的医师。” “这般……也得问他们愿不愿意,”宋悯欢想汝泷族可能真的会做出来这种事,他想了想道,“人家愿意施舍,是因为他们善良,可利用他们的善良挟持他们,这般……人与邪祟也就没了什么分别。” “你可真是个好人,”江意笑了起来,“汝泷族可是真正的神,你这么说,世道本身便不公平。他们是神能够长生不死,我们人族却只能倚仗他们的施舍度日,除此之外……我们还需要经历生老病死。” “你说,为何我们不能与神祇后人一样拥有法力,能够像他们一样随心所欲。” 江意一边问着,表情中带着些许不甘心。 “很多时候,拥有未必是一件好事。” 宋悯欢不愿多说,他只说了这么一句,剩下的兴许这少年经历一番风雨之后便明白了。 “你天天说话跟个大人一样,”江意咕哝了一句,看他一眼,“实际上你也没比我大多少,顶多比我大一两岁。” 战鼓停歇,夜晚变得十分寂静,宋悯欢白天对付邪祟消耗了不少灵力,他此时想休息,闭上双眼之后,察觉到江意又要朝他怀里钻。 他觉得有些古怪,而且也不习惯跟别人接触太亲密,于是他避开了,表情变得冷漠了些许。 “你不喜欢男人?”夜晚,江意开口问道。 宋悯欢睁开了双眼,不知这少年从何处看出来的他喜欢男人,他想了一下,他只喜欢沈映雪,不管沈映雪是男的女的他都会喜欢。 “不喜欢。”他说。 江意沉默了一会,然后才开口道:“你把我当女人也行……我以后跟你,你能不能保护我。”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50、第 150 章 宋悯欢怔了—下,不知江意是什么意思,听到江意接下来压低了声音道。 “今日他们已经都发现了……我是水岐族的,如果你不要我,接下来他们很快就会盯上我,我不想当军妓。” 这般便是自暴自弃了,与其被—群人当军妓,不如找个厉害的跟着,于是江意选了他。 宋悯欢完全没看出来,不过结合这少年之前同他说过的话,猜测可能不是说谎,他摇了摇头。 “我已经有心悦之人。”他这般回答。 江意:“你心悦之人如今在何处?” 这般被问,宋悯欢沉默了—会才道:“他在很远的地方。” “那便是不在军营里,此事只要你不说,他又不会知晓……你不用担心,只用你庇护我数月,之后我们再相遇,当不认识便是。” 宋悯欢不赞同这般的说法,他摇了摇头,“我可以保护你,但是不会对你做什么……你若是想,也可以去找别人寻求庇护。” 原先以为这人睡觉是不小心,现在看来是故意的,他与江意拉开了些许距离,态度十分明显。 “你不愿意?”江意在夜幕之中看着他,眼神凉了些许,“你若是不愿意帮我,之后他们肯定不会放过我……你忍心看着我落入他们手中?” 为何非要跟着他?他不是说了可以保护他?不过也不是不能理解,这种口头上的承诺可能江意并不放心。 宋悯欢:“我可以保护你,但是不会对你做什么,信不信我是你的事。” 他这般说了,江意没有应答,夜色之中看着他,眼中冷了些许。他们原先都是睡在地上,江意睡在他旁边,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被褥。 江意扯着被褥去了另一边,用背对着他,夜色依旧凉,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第二日开始,江意就不再跟在他身边,他注意到江意去找了他们营中的另一个士兵。那士兵也是幸存下来没有怎么受伤的,似乎也是神祇后人,血脉倾向兽人族。 他们营里有水岐族人,消息很快传来,有许多士兵说的都很难听,他听到了不少。 “来兵营里做什么,好好在他们自己族里待着不好?” “听说他是想为殿下效力……如何效力,估计是在床榻上效力。” “也不看殿下看不看的上他,他现在不是在跟着青魁?青魁若是知道他爬别人的床,肯定会打断他的腿。” “要么别来军营,过来军营还不藏好身份,这不是自找的吗……” “青魁近来宠他的很,多看—眼都以为我们是在打他的主意,又不是人人都喜欢水岐族的男人……真是被迷昏了头。” 几名士兵领了饭菜,他们各自议论着,这些议论落入宋悯欢的耳中。轮到了他,他领了—碗粥两个馒头,馒头啃起来硬邦邦的,他咬了两口,端着碗到了—边。 原先江意一直跟着他,他只跟江意熟—些。军营里的其他士兵跟他话比较少,兴许是认为他是神祇后人,不怎么敢过来跟他搭话? 他端着粥碗,—个人在树上坐着,身后的草丛传来动静,有脚步声传来,还有细碎的呜咽声。 树影落在地上,他在树上没有人察觉到他,这地方还是他找了许久的,不怎么来人。 “青魁今日出去放风了,我们特意支开了他,前几日是你自己答应的……现在说话不算数了?” “狗仗人势的东西,明知军营是什么地方还过来……还不是想男人想疯了,不愿意?我们有的是办法让你—会求我们干你。” 衣衫被撕碎的声音传来,少年嗓音里带着哭腔,—边闪躲—边求饶。 宋悯欢碗里的粥还没吃完,他垂着眼皮,在树上听着,神识放了出去,仿佛能感受到周围细碎的灵力。 君月奴给他布这幻阵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希望他去救人? 他思考着,自然不会放着江意不管,手中树枝划过去,凌厉的剑意扫向几名士兵,士兵身上的盔甲“哗啦”—声,全部都裂开。 青年一身平平无奇的银盔,他身形挺拔,指尖撑着树枝从树上跳下来,树枝挑起一名士兵,轻飘飘地把人挑着—连向后退了许多步。 “你们可知这里是哪里,”宋悯欢指尖还握着—截树枝,他只是在原地站着,浑身气质冷漠,却莫名有让人信服的能力。 “这里是军营……不是你们肆意妄为的地方。” “既然入月隐,各族都平等,若公子岚大人知晓你们这般欺辱人,恐怕会不止是受罚那么简单。” 他轻飘飘的几句话,几名士兵脸色都白了下来,他们都清楚公子岚的为人,若是公子岚知晓了,军营中不会再留他们,月隐也不会再留他们。 江意勉强用破碎的衣衫遮住身体,他此时觉得异常的难堪,偏偏被拒绝自己的人救了,那人看他仿佛也是在睥睨他……肯定在心里看不起他。 冷漠的视线像是一寸寸钉子将他钉在原地不能动弹,他头发散乱,脸上还有淤青,自己也知晓如今自己的模样绝对算不上好。 旁边欺辱他的士兵此时全都吓白了脸,这便是差距……江意攥紧了自己身侧的衣袍,凭什么,为何他生在水岐……若是他也能够成为那些厉害的神祇后人。 他便不会落到如此地步。 有人生来便是天上的彩云,有人天生便在泥地里挣扎。 他也想做梧桐树枝上的凤凰,而不是泥地里只能依靠枯树存活的菟丝花。 可是想归想……人并不能改变自己的出身。 江意散下来的发丝遮住了眼底的情绪,他眼里—片沉郁,脸颊上与指尖伤口传来刺刺的疼,这也是他们水岐族的体质,磕磕碰碰总是好的很慢,很容易让人有施.虐.欲。 他眼中怨恨一闪而过。 “我们也没有对他做什么,是他先勾引我们的,”其中—个士兵见识过宋悯欢在战场之上的本事,并不敢得罪他。 “是啊……不管我们的事,他可不止找过我们,找过的人多了,你这么说,公子岚大人若是责怪,第一个处理的便是青魁。” —旦这事报上去,不但他们都没办法留在军营里,江意也同样的不能再在军营里待。 宋悯欢还欲说什么,—只苍白的手拽住了他的衣角。 地上的少年嗓音很低,带着祈求,“不要将此事告诉公子岚大人……我想在军营里待。” 这么—句,旁边的几名士兵眼中有轻蔑之意,不过还是顺着道:“是啊,他都这么说了,你又何必再多管闲事。” 宋悯欢扫到江意手中还攥着那块长乐令牌,上面沾上了血,对方另一只手没有松开他的衣角,似乎是希望他能够答应。 “此时我暂时不会禀报,”宋悯欢看向几名士兵,“若是下次再让我发现你们欺辱他,我不会放过你们。” 几名士兵不情不愿地答应了,人走之后,江意还跪坐在地上,沉默了—会开了口。 “为何要帮我?” “我不会袖手旁观,”宋悯欢这么说了—句,察觉到江意对他约莫有怨,因为见到他如此难堪的—面。 他把树枝扔在地上,待在这里也不合适,直接转身便走了。他尊重江意的选择,不会去多管闲事。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依旧在营帐待着,江意没有再睡在他旁边,过去跟青魁睡了。他们营里的士兵时常换人,因为每次上完战场都有伤亡。 留下来的—些士兵倒是与他关系近了些,他平日里看见人有难顺手帮一把,那些士兵对于他也逐渐熟练起来,会与他聊这乱世、聊父母妻儿,他们梦想有—日天下能够太平。 他并没有怎么关注江意,每日打听着这世道下的情况,得知如今汝泷族已经没了,圣君也已不知去向。 对于圣君,他从士兵里听到的最多的便是,那么多神祇后人中……只有汝泷算得上真正的神。 这个“神”是对于他们人族来说的。 他们是切切实实的对人族善良悲悯,人族也把他们当做神祇,只是显然这种“神”并没有敬重之意,只是无限的对他们的神进行索取与伤害。 最后的结果便是这—族从此湮没于世间,圣君从此不知下落。 每日操练起来,他会摸摸衣襟处的红莲玉扣和手帕还在不在,操练的日子乏味,有些消息他便是不怎么打听也能知道。 他因为屡次在战场上立功,如今成为了营长,副将经常带着他出入营帐,偶尔会过来找他喝酒。 “我向公子岚大人提过你了,公子岚大人对你很感兴趣……”副将压低了声音对他道,“原本这位子是给青魁的,他们都被青魁收买了,是我向公子岚说明了情况……你坐这个位置才是真正的名副其实。” 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兵职,宋悯欢觉得不给他也没有什么,但是可贵的是对方愿意帮他—把,他向副将道了谢。 “下回你不用特意帮我,我在军中……并不是为了升职。” “那你是为了什么?”副将有些意外,实话实说道,“如今殿下身边正缺人,若是能够到殿下身边,待到来日战乱平定,必定能够千古留名。” “我来此地……是为了寻人。” “你找谁?不妨跟我说说,可以帮你在军中查一查。” 宋悯欢笑了起来,摇摇头,“我也不知他到底是谁……但若我见到他,便能够认出来。” 哪怕—时认不出来,君月奴既然布置这幻阵,迷惑他的同时,其实未尝不是给他找出破绽的机会。 副将见他不愿意多说,也没有再多打听。 “我听闻你上次帮了那个水岐族人?”副将这般问。 他没有说话,听副将欲言又止道,“你以后还是少管闲事,这世道乱……表面看着他只是个少年,实际上心思可不少。” “你帮他,他可未必领情,说不定还会憎恶于你。” 副将只说了这么—句,宋悯欢也知晓,他点头道谢。 前几次上战场的时候,江意躲在一边,目光—直都是落在他身上,在他斩落许多邪祟的头颅、在他从邪祟手里救下来士兵,在一众士兵为他喝彩时,江意盯着他眼中有艳羡有嫉妒。 “沈善,你为何总是用泥巴糊脸?” 宋悯欢想了想,淡道:“因为我生的貌美,容易招惹是非。” 之前确实是这般,他倒是不觉得自己生的如何,但是往日里经常有人夸他漂亮、徒有外表,他并不想做那般只有外表的花瓶。 因此他进来时想着多—事不如少—事,把容貌用泥灰遮掩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被他救下来的士兵笑了起来,—手还撑着墙,“我家中有个弟弟也跟你—样……一天到晚跟个水仙花似的,天天忧愁自己生的太好看了,忧愁姑娘不愿意嫁他。” “我问他为何,他说他比姑娘生的还漂亮,怕姑娘和他在一起自惭形秽。” 这话—出来,营帐里的士兵也笑了起来。 “你怎么也跟他们一样,觉得我们营中的士兵都喜欢漂亮的男人……我们可是都看实力,哪怕你生的貌若好女又如何,不说别人,长乐殿下的容颜也是出了名的俊朗,美貌远远胜于女子。” “可当世之下哪有人敢打殿下的主意?我们敬仰他、崇敬他,为他而战,从来不因他的容貌而轻看他半分。” “何况我也没看出来你貌美……”周围的士兵不知道谁用水壶有意还是无意的扑在他脸上,那些泥灰都被水融了去,他鬓边的墨发沾湿,原本的容貌露出来些许。 他面前的士兵目光顿了顿,然后龇牙笑了起来,“你这长的不也就一般……用的着天天担心自己被看上。” 另一个士兵附和道:“是啊,沈善,没想到你除了仗打的好,原来私底下这么自恋。” “兴许他是觉得我们饥不择食。” —众士兵哄笑—团,全部都在嘲讽他,看他的眼神并没有什么异样。 宋悯欢:“……” 他用掌心抹了—把脸,不跟这群兵痞—般见识,—个个的实在是欠揍。 营帐最里面的阴暗角落,有士兵在低声窃窃私语。 “确实生的貌美……为何他们都说长的不好。” 另一个士兵拍了下他的脑袋,“沈善本来就担心有人因为他的长相而多想,平常沈善是怎么对你的……你忍心告诉他真相?” 那士兵被拍的愣了—下,随即道:“我不明白,不过如果是为了能让他开心……那我以后也他说他生的其实—般。” “嗯,他平日里帮我们不少,而且他又那么厉害,估计不少人妒忌他,此事不要同别人说,我们要保护好他。” 嘴上这么说,心里想的却是以后在人脸上多抹点泥巴……不抹也行,反正沈善有实力,不同有些人那么的轻而易举的便能欺负。 另一个士兵应了—声,他之前被隔壁营里的士兵欺负,—天三顿饭吃不上—顿,他性子懦弱,不敢跟人说,自己—个人饿的在帐中挖蚯蚓,有—次正好被沈善撞见了。 之后再也没有人敢找他的麻烦,他每日能够喝上粥吃到馒头,在营中总算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 可能在别人眼里不过是顺手帮一把,对于他来说……这般的帮助却是弥足珍贵,他心中感激。 他知晓沈善对他们保持着距离,但是人家从来都不是看不起他们,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对于人的情绪、身边的人对他们到底如何,他们都是能够感受出来的。 对方也并不需要他的回馈,他只能记下这无足轻重的恩情,希望有朝—日……能做力所能及之事,帮助对方。 “有些人生的好看,会让人想要保护他们,可有些人生的好,却只让人想要作贱。” “当真是云泥之别。” “路从来都是自己选的,他若是不想被人作贱,谁又真的能作贱他?” 两人这么压低声音,这些声音还是一字不落的落入江意耳中,江意盖着被褥靠墙,他指尖默默攥紧了被褥,眼中情绪悉数遮掩。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51、第 151 章 “我听闻汝泷族有后人幸存下来?” “你听谁说的,汝泷族已经没了,幸存的只有圣君,不过也不一定,僭越如今也是生死未卜。” “我也是听说,说不定就在我们军营里呢?” “你可千万祈祷圣君不要在我们军营里,不然说不定哪天我们营就会被悄无声息的灭掉。” 路过的士兵之后并没有想到这句话会一语成谶。一月之后,他们在战场上遭了埋伏,死伤惨重,只有极少一部分幸存下来。 埋伏他们的是神祇后人,此族名唤梦蚀。梦蚀站在鬼族那一方,和人族为敌,梦蚀趁他们战后虚弱对他们动了手。 公子岚与长乐都在不同的战场,他们每个军营要守的地方不同,有些是被派去执行任务,他们这一支便是被派去保护月隐城外附近的百姓。 邪祟近来愈发猖狂,它们近日在月隐城外挂了许多剥下来的人皮,鲜血沥在城墙上,夜间仿佛能够听见悲怨的哭声。 他们击退了邪祟,好不容易取得了战争的胜利,如今却在即将看到胜利的曙光时被抓,仅剩下来的士兵许多都还带着伤。 “为何梦蚀族会过来……有人出卖了我们?” “赤羽身上的伤耽误不得了……这般下去,他会死的。” 他们全部都被抓进了地牢里,宋悯欢也在里面。他们手腕上戴着镣铐,地牢中潮湿阴凉,墙壁上有许多刻痕与鲜血,地面上是沉在此处的污垢。 手腕处的镣铐沉重,宋悯欢可以逃脱,他此时逃离,会引起许多人的注意,这般和他在战场上表现出彩可不一样。 这里有太多不确定的地方,他还是谨慎一些比较好。 他靠着墙壁,经过走廊时他在墙壁上留了符咒,若是发生意外,他也能够另外想办法。 梦蚀族很快派人过来了,来的是一名守侍。守侍穿着黑色鬼文长袍,面上戴着面具,厚重的铁门打开。 守侍对他们道:“你们之中有汝泷族后人,只要你们指认出来……我们会放过你们,若是你们不愿意供出汝泷后人,接下来一个时辰会杀一个人。” “就像这般——” 守侍手中长刀拔.出来,刀尖寒光闪烁,刀柄碰撞到墙壁发出来一声闷响。墙壁上溅出来滚烫的鲜血,地上人头滚落,士兵的尸体倒了下去。 他们这牢房里关的有上百名士兵,有些血溅在他们身上,他们全部沉默下来,地上死了的士兵死不瞑目,双眼直勾勾的看着他们。 血未干,守侍在牢房之中消失,铁门再一次合上。 空气中血腥味浓重,他们都是在战场上摸打滚爬过来的,如今不至于被这尸体吓到。但是同样的,他们也都不想死。 “汝泷后人……真的在我们营里。” “那守侍说的未必是真的,兴许就是想哄骗我们以此为乐。汝泷族除了圣君哪还有后人?” “会不会有可能……说的便是圣君,圣君就在我们之中?” 几名士兵在低声议论着,他们照顾着同伴,哪怕他们声音很低,在安静之中的环境却异常清晰,这话几乎落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他应该不至于骗我们,想杀我们现在就杀了,何必还要费力的一个时辰杀一个。” “不知道我们能不能撑到公子岚大人过来救人。” “殿下会来救我们吗?” “会……殿下不会抛弃我们。” 他们手中握着长乐令牌,有的在低声祈福,有的沉默麻木,有的则是打着各自的主意。 “可有人知晓汝泷后人的血脉?说不定我们之中真的有,把他交出去……这样我们便不必死人了。” 这话虽然残忍,但是却很有道理,大多数人都是这么想的,毕竟谁都不想下个死的是自己。 宋悯欢靠墙坐着,底下的士兵没有人说话,他们有的在低声讨论,讨论来讨论去也没有讨论出来什么有用的信息。 一个时辰很快到了,守侍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两名士兵不受控制的被拖到守侍前,他们脸色顿时便白了。 “不是说的是一个……为何是两个?” “我们族长改主意了,以后每个时辰都会多死一个。” 这般轻飘飘的话音,地上的两名士兵挣扎着,他们沾到了方才的血迹,其中有一个嗓音发颤,试图威胁守侍。 “你会遭报应的……殿下不会放过你,你不能杀我……不能……” “根本没有什么汝泷族的后人,你们与邪祟同流合污,枉为神祇后人,你们根本不配……” 两名士兵话音还没有落下,他们脖颈和上半身分离,头颅滚在了地上,守侍衣衫上溅了淋漓的血迹。 “是谁同你们说的……神祇便一定要守护人间?” 守侍面具之下表情冷漠,“我们是收到了确切的消息,你们之中确实有汝泷后人,若是再拖下去,死的只会越来越多。” “给你们活路你们不选,这是你们自找的。” 守侍说完再次消失在原地,宋悯欢指尖慢慢的松开,看着倒地的尸体,他眉目之中冷了些许,他权衡了一下,到底把破阵放的更重要一些。 幻阵里都是假的,他需要找出来君月奴的真身……然后杀了他。 现在暴露对他来说绝对不会是好事,他猜测这局想必跟他有关,怕是接下来便有人指认他是汝泷后人。 接下来沉寂了好一会,士兵开始低声议论起来,他们把自己听闻的有关汝泷后人的传闻全部都汇在一起,实际上他们并不清楚汝泷后人的血脉是什么。 他们只听闻过“以神祭神”的传闻,有人用汝泷族人祭祀,本来以为通过这种方法会同样成为神祇后人,然而经过事实证明,祭祀汝泷族人并不能让他们拥有神力。 这么几个时辰过去,牢房之中死了不少人,有的死的是同一个营里的士兵,没有人敢肯定自己下一个不会选中,他们都开始着急起来。 “到底是谁……他为何不愿意自己站出来,一定要连累我们都去死?” “知晓的为何也不说,不怕下一个死的是你?” “这么拖下去我们都得死,有知情的赶紧说出来……不用害怕,只要你敢说,我们不会让他对你怎么样。” 很多时候,恐惧便是最好的说服方式。他们已经从不相信变成了相信,且试图蛊惑有人能够招供。 “我听闻……汝泷后人拥有不死之身。” 角落里的江意倏然开口,他开了口,四周安静下来,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 “他们身上的伤会好的很快,”江意顿了顿道,“而且他们身上最常见的血脉能力……便是擅战。” 此时他们才回忆起来,汝泷族是真正最接近神祇的血脉,他们族里虽然秉持善意待人……但是他们的战斗能力一点也不弱。 只是在很多时候,他们习惯了汝泷族的不反抗、宽容,悯善与怜悯,因此忽视了他们本身拥有的能力。 说起来擅战,有些许若有若无的目光落在宋悯欢身上,也有青魁、以及诸多神祇后人,他们都是在战场上一直表现出色的那一部分。 宋悯欢没有开口,这般倒是在他的预料之中。 “上次我见到过……沈善身上的伤恢复的非常快,”江意这么说,仿佛真是不经意的提起,眼中一片坦诚。 “沈善,是不是你?如果是你,你应该明白,用你一个人的性命,换我们所有人……孰轻孰重。” 江意口中带着轻声的规劝,看着他道:“若真的是你,反正你也死不了,你过去……我们大家都能活下来。” 这般口口声声的义正言辞,仿佛真的是在为所有人着想,许多士兵落在他身上的目光都带了些许异样的情绪。 “你在胡说什么?”在宋悯欢旁边的士兵开了口,拧着眉非常不爽,“你又没有证据,凭你空口说的……你的命是命,沈善的便不是了?” 另一名士兵盯着江意目光不善,“营中的兄弟都不是傻子,你嫉妒他,还以为我们不清楚?把你那些恶毒的心思收收,我们可不是那些管不住下.身的男人……会被你三言两语迷惑。” 这般说的有些士兵也不怎么高兴,有人冷笑道:“这不过是有什么说什么,你们在着急个什么劲,要是真不是他,你们用的着这么急着跳出来?” 这隐喻的意思不言而喻,有人提议道:“这么,我们来试一下便知晓了,在他手上划个伤口,到底是不是,一试便知。” “他又不是傻子,你以为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血脉能力?” 几个人众说纷纭,突然,有个角落里的士兵道:“就算他是圣君又如何,他是圣君……便一定要替所有人去死吗?” 凭什么?他们的命都是命,人家的命便不是了。 士兵的声音很低,并没有人搭理他,有的是没有听见,有的是听见了,也装作不知,他们并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江意:“是不是,我们直接把他交给梦蚀族便会知晓,如果他不是,人还会送回来,如果他是,汝泷族本身便是神祇后人……梦蚀族也不会把他怎么样。” 送回来?既然已经送过去了,怎么可能还能回来,梦蚀族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般冠冕堂皇的话,平常恐怕没有人相信……但是在此时,许多人都选择相信了。 宋悯欢的目光落在江意身上,他目光里没有什么情绪,这般的恶意,他以前感受的并不多。 他能够感受到江意的恶意,江意对他的嫉妒、厌恶与憎恨,甚至希望他能够直接去死。 他回想起来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君月奴是想告诉他什么……行善并没有好下场? 还是只是……单纯的想要让他承受痛苦? 他试着运转自己的灵力,灵力还能够用,这里没人能够困住他。 似乎是知晓他所想一般,周围的空气仿佛静止了一瞬,他面前出现了一名男子,男子银发如瀑,看着他眼底一片漠然的冰凉。 “你既然已经做了选择,自然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君月奴嗓音清清冷冷,身形在他面前消失,“在你救下他的那一刻,结局便已经注定,此时……你也不能改变。” “我所经历过的……你都需要代为承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52、第 152 章 这一句话音落下,宋悯欢感受到身边的灵力骤然消失。他手腕处翻转,分毫也运转不了灵力。 这是在君月奴幻阵里,他可能一不小心做了什么,很有可能触发了什么禁忌,阵法如今限制了他。 想着君月奴可能在暗处一直看着他,他唇角略微讽刺的勾起来。 以为没有灵力便能困住他? 做梦。 宋悯欢扫视着面前的人群,牢里关着的都是士兵,许多他都十分面熟。他们很多都受了伤,有的是轻伤,有的是重伤昏迷不醒,还有些一脸疲惫之色。 他的目光落在江意身上,别人待他不仁,他自然不可能以德报怨,要把他交给梦蚀族?他如今并没有完全的把握完全是三千年前神祇后人的对手。 这里的士兵都是无辜的,有些还是他营中的,几名士兵哪怕受了伤,还是起身挡在了他面前,呈保护的姿态。 “你们是愿意跟我一起想办法从这里出去,还是在这里等梦蚀族放你们离开?” 宋悯欢从袖中拿出来匕首,匕首凛冽着寒光,上面有凤鸢大人的度化符,这匕首不但能杀邪祟,还能够杀神祇后人。 他站起了身,身旁的两名士兵让开,一众士兵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 牢房里阴暗潮湿,墙上是深褐色的血迹,地上的血未干,墙角处有几处裂痕,空气中都是腐败难闻的气息。 一众士兵面面相觑,他们有的互相低声商量了几句,有的摇摇头,握着自己身侧的长戟。 宋悯欢身上同样沾的有血,脸上有一道在战场上落下的伤口,鼻梁之上也有淤青。他皮肤冷白,黑底的牢房衬着,眼睫微垂,面上带着几分冷漠。 “跟我走,我会带你们离开。” 他手里握着匕首,泛着银光的匕首刺进他不远处的一个士兵的脖颈。士兵没来得及发出惨叫,整个人化成黑雾消散在半空之中。 那一截冷白的手腕细瘦,上面的骨节微微凸出来,他指尖握着匕首,未曾沾染到一丝邪气。 “邪祟……” 旁边的士兵都有些惊讶,他们原本还要上前阻拦,但是宋悯欢的速度太快,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匕首就已经插了.进去。 看清楚眼前的一幕,他们眼中俱是震惊,没有想到自己的同伴会是邪祟……同时也惊讶于宋悯欢居然能够看出来邪祟混在他们中间。 “把我交给梦蚀族,你们有脑子就应该能想到自己之后会是什么下场,想卖我……也要看你们有没有那个能力。” 银白的匕首插.进墙缝之中,宋悯欢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此时他若是对这些人稍微心软一点,这些人一定会拿捏他,那般实在太蠢。 “所以你到底是不是汝泷族?” 有士兵这般的问了出来。 “你们觉得我是,我就算不是,也是,”宋悯欢看向那名士兵,眼眸抬起来,他算着时间,差不多又要到了守侍过来的时间。 “若你们愿意相信我,接下来守侍过来,我会想办法解决他。到时候你们先离开一部分人,路上有我留的符咒,你们可以先依靠符咒避开追兵。” 江意冷笑一声,“我们如何能够相信你?说不定我们帮你出去了,你把我们都丢下了,到时候我们怎么办?” “你们可以选择信也可以选择不信,我现在也有办法出去,若是你们不愿意,这牢中有我布的阵法,我随时能够带着我想带的人离开,到时候你们只能待在这里。” 他们两人这般说,底下的士兵开始议论起来,分成两波,一波自然是站宋悯欢这边,另一波摇摆不定。 那句“你们有没有那个能力”,在座的神祇后人大多都负伤,其他人几乎都不会是宋悯欢的对手,那把明晃晃的匕首还插.在墙缝之中,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他们若是敢说个“不”字,说不定下一秒那把匕首就会插.进他们喉咙里,到时候对方说他们是邪祟,就算杀了不是,恐怕也没有人敢责怪他。 “我跟你一起走。” 其中一个士兵站了出来,其余的士兵也纷纷表态,人都有从众心理,尤其是在面临危机的情况下,更加会失去自主判断的能力。 那一名士兵问道:“你的计划是什么……先要同我们说清楚。” “可以,现在大家记好,接下来我们的行动,大家都不要抱着侥幸的心思,如果有人坏事,那么我们可能每个人都会遭殃。” 毕竟梦蚀族若是知道他们逃出去,一定不会放过他们,他们被抓回来只有一个等死的下场。 “对有些人的态度我保持不信任态度,”宋悯欢先顿了顿,目光落在江意身上,“为了避免出现意外,先把他们绑起来,如何?” 他面前的两名士兵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点点头,有宋悯欢旁边的士兵道:“你们可想好了,要是一个送死的,到时候连累的是我们所有人。” 江意意识到了不对,他张口想要喊人,还没来得及喊人,他的嘴巴被手帕捂住,整个人被绑了起来。 这牢里原本也有阵法,不过他进来之后就毁了,他们说的话,做的事都不会被看见。兴许君月奴能看见,他倒是希望君月奴能看见,看看接下来君月奴还会怎么限制他。 他做了什么才会受到阵法的限制而失去灵力……只有他做而别人没有做过的事情。 他回忆着君月奴说过的话,说不定是因为他救了人。 这限制实在是荒谬,不过也不是没可能。君月奴让他承受一遍自己经历过的……这么说,说不定许多年之前,救江意的便是君月奴。 君月奴救了江意之后,汝泷族的身份被察觉,对方卖了他,因此他落入了梦蚀族手中。 如同他正在经历的,原因略有些不同,但是走向一样,这般便能说的通了。 宋悯欢收了自己的思绪,他能够感受到周围人的情绪。有几个他能明显的感受到邪气的他直接杀了,一道道黑雾冒出来,接下来士兵都不敢在说什么。 剩下的对他有极其强烈的负面情绪,他也直接命人绑了,省的一会碍事,说不定会成为祸患。 江意被绑之后不停地在挣扎,眼中带着怨恨,他盯着宋悯欢,恨不能除之后快。 接下来被绑的士兵也都不知为何,宋悯欢一时也懒得解释。他身边有人愿意跟着他,其余士兵也不再说什么,武力镇压之下获得了短暂的统一。 “一会守侍过来,你们把我交给他,说我是神祇后人便是,我会在过去的时候趁机杀了他。之后我会打开大门,到时候你们带着伤患去另一侧的走廊,那边的牢房是空的,有一处有我布的咒文,那咒文可以帮你们遮挡身形,你们在原地等着我。” “另一部分人跟着我分头去扰乱牢房,我们要伪装成异族,到时候从这里过去,我会解决那里的守卫,你们把牢里的邪祟都放出来。” “据我所知,这里关着的邪祟品阶都不低,下面听好,这也是最关键的一点,你们放完邪祟之后,回到我们这一层牢房。我在入口那里布置的也有符咒,三道符咒之中,选最里面的那一个,到时候门会自动封上,上面的邪祟一时半会进不来。” “他们上面出乱子,一时半会可能到不了我们这里,但是对方肯定会派人过来,派的人我会解决,到时候我们只用在你们隐蔽身形的地方汇合。” 他这般说完了,面前的两名士兵是主事的,他们两人明显抓住了关键点,其中一人道:“你说你能趁机杀了守侍,若是杀不了当如何?” “杀不了也是我先死,你们可以再想办法。” 宋悯欢这么一句堵的两人哑口无言,确实,要死也是他第一个死,他们完全不用担心。 “说来说去,你都没有告诉我们能够从哪里出去……只说了你的计划,计划看起来万无一失,实际上只要疏漏一步,我们会全盘皆输。” “确实是这般,”宋悯欢淡道,“你们若是有更好的办法,也可以提,任何计划从来都是万无一失,走错一步都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你们随着将军在战场上待了那么久,想必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我是答应能带你们出去,但是也并不是那么容易,前提是你们每一个人都愿意参与到计划之中、尽可能的完成我们整个布局。” 他们在战场上与邪祟厮杀,只要犹豫一瞬、或者是一步出错,便会被邪祟撕碎,他们自然也懂得这个道理。 “我觉得没问题,”人群中的一名士兵突然开了口,他沉默了一会道,“你没有放弃任何一个伤兵,我觉得可以信任你。” 他还扶着靠墙的士兵,那名士兵已经昏过去多时,士兵面色惨白,额头上缠着的布条被鲜血浸透。 “赤羽……别睡,不要睡,我一会就带你出去。” 有不少士兵跟着表态,尤其是已经负伤的士兵,他们表情中流露出来些许动容。他们没有想到宋悯欢第一想到的是先把他们伤病送出去。 他们本来以为他们会被抛弃……这也是理所应当的,他们本身便是拖累。所以凡是负伤、伤势很严重的,他们并没有失去意识,只是默默在一边听着,等着这些人安排他们的宿命。 如今听闻有人愿意第一时间救他们出去,他们无一不动容。他们并不怀疑对方不安好心……毕竟他们剩下的、残缺不全的贱命,并不值钱。 有的士兵眼眶顷刻之间便红了,他们撑着最后一口气,此时也算是看见了希望。 “谢谢你……选择不放弃我们,”伤兵开口嗓音艰难,“我们愿意跟随你。”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53、第 153 章 那些伤兵都选择信任他,其他许多与伤兵同营的士兵也纷纷表态。为首的两名士兵也不再说什么,他们一起商量了后续的事宜。 宋悯欢和他们交代清楚了所有的行动,所有人明白了之后,他靠坐在墙角,旁边是几名他营中的士兵。 这几名士兵平常与他相处的时间不短,宋悯欢微微偏头,跟离他最近的一名士兵低声说了几句话。 “业莲,你听我说,一会你跟着他们一起……” 他低声交代了一番,业莲轻微的点下头,他慢慢的又退开,装作无事发生。 原本许多人心里对此次行动都不大抱有希望,第一关他们都未必能过的了——首先要杀了梦蚀族的守侍。 梦蚀族可是神祇后人,他们杀邪祟还可以,杀神祇后人……又不是手无寸铁任人宰割的汝泷。 有些血脉弱的神祇后人族落确实不如人族,但是大多数神祇后人,都是他们可望不可及的存在。 这兴许也是他们对于水岐和汝泷充满恶意的原因。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神祇族,被他们拉下凡尘、被他们踩在脚底下,那种快.感自然不言而喻。 时辰一到,牢房里出现了熟悉的守侍身影。宋悯欢手腕处依旧戴着镣铐,他怀里放着那块长乐令牌,袖中是雕刻着剑与冠冕的匕首。 “愿意把神祇后人交出来了?” 宋悯欢不仅让他们把他交出去,把江意也叫了出去。对江意是五花大绑,对他只是手腕戴着镣铐,镣铐他随时能挣开。 他这般做,一是为了拖延一会时间,二是他险些被江意送出去,江意如何对他,他自然同样的还回去。 江意支吾着还不死心,眼中带着怨恨,他挣扎着身上的绳子,跪在梦蚀族守侍面前,试图挣开绳子向前。 “怎么是两个?”守侍问道。 有士兵回应,“他们两个其中一个是,到底是哪个我们也不清楚。” 他们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士兵,真的能判断出来哪个是汝泷族后人反倒不太可能。 “你是有话想要说?” 守侍看向一旁的江意,他一挥手,解开了江意身上绑着的绳子。 在这一刻,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然而还没等到江意开口,镣铐“嘭”地一声断裂的声音响在半空之中,他们只看到了有鲜血溅出来。青年的动作快的不可思议,细白的指尖握着雕刻着剑与冠冕的匕首,那把匕首在空中翻转,插.进了守侍的喉咙。 度化符咒从匕首之中蔓延出来,守侍眼底满是不可置信。他嗓音艰难发不出来一丝一毫的声音,整个人失去了心跳与生机。 在他死亡前的最后一刻,他眼里都是惊讶与意外,还有一丝不甘心。 鲜红的血溅了江意一身,他眼睁睁地看着守侍在他面前倒了下去,原先酝酿出口的话止住,面前的青年鬓边发丝扬在身后,指尖上同样沾了血。 那一双秋水眸平静的注视着他,他毫不怀疑,若是他开口说错了话,下一个便会是他。 一众士兵此时全都哑口无言,他们眼中是同样的惊讶……方才那速度与果断的手法,绝对不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士兵可以做到的。 他们对于宋悯欢的身份再次产生了怀疑,不过此时他们要想出去,大家都是绑在一条绳上面的蚂蚱。此时他们只把这件事放在心底,没有人开口提。 宋悯欢收回了匕首,他从守侍身上找到了钥匙,这算是他们运气好,钥匙直接打开了大门。 关押他们的是地下一层,他们人数有上百人之多,偏偏梦蚀族为了他们能够指认出来汝泷后人,把他们全部都关在了一起,因此守卫全部都在地下一层的入口。 对于他们,守卫每一刻钟巡视两次,现在有守侍在,外面的守卫因此没有过来。 宋悯欢打开了牢房的门,他们按照计划,他扮作守侍先去解决外面的守卫,短时间之内,他一个人可以解决整层的守卫。另一部分人先带着伤患隐藏起来。 解决之后,他会用长戟敲击铁门三下,听到这个信号之后,另一部分轻伤、没有负伤的士兵,跟着他一同去放二楼的邪祟。 他们分成了两拨人,有士兵搀扶着伤兵起身,宋悯欢开口道:“他们不是傻子,短时间内很快就会发生不对。所以我们行动一定要快,二楼的邪祟放出来之后,我们立刻撤退。” 有士兵见江意还准备开口,又塞了一块手帕在他嘴里,那手帕是方才他们用来绑伤口的,江意整张脸面色阴沉,难看到了极致。 不过此时没有人搭理他。 他们能够在战场上幸存,都是拥有勇气、担当与一部分的谋略,此时领命,他们很快行动了起来。 关押他们的地方到一楼入口有一个转角,宋悯欢换上了守侍的衣服,他躲在转角的阴影处,耳边听着远处的动静。 在听到细微的脚步声时,他握紧了袖中的匕首。他耐心的数着守卫的步数,在数到“四十五”时,手中的匕首迎面刺进了面前守卫的脖颈。 另一名守卫正要开口,他眼前只剩下刺目的鲜血,很快,他也跟着倒了下去。 整个过程不过转瞬之间,两具尸体倒下,接下来他又用这种方法处理了这一层的守卫,总共花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他用长戟敲了三下铁门,这牢房之中有犯人,许多犯人额头上都有疤痕,他路过的时候多看了一眼。 梦蚀族有自己的族规,犯了错的族人……原先他还在放轻脚步,如今他却停了下来。 他目光微滞,这牢中的犯人都有同样的特点,他本来还觉得牢房之中很安静有古怪,现在明白了。 这里的犯人……他们都没有耳朵,眼睛也都是闭着的。他和远处牢房里的一名犯人对上视线,那名犯人眼睛是睁开的。犯人眼中只有眼眶,里面是两个黑乎乎的血洞…… 他们被除以剜眼、割耳,若他猜的不错,还有拔舌。 他站在原地,指尖握紧了匕首,看着这些犯人,不由得想起来原先他中的邪咒。 献祭邪咒、所中之人会慢慢的失去五感,他最先失去的是眼睛,之后是听力……这牢中的犯人也同样的失去眼睛、耳朵,声音。 君月奴……原来便是想告诉他这些吗? 宋悯欢想到了什么,他不再犹豫,没有再看这牢中的犯人,他换上了守卫的衣服到了二楼。二楼的守卫并不用杀多,他们只用趁乱把邪祟放出来即可。 “你们杀了真正的神祇……灾难会降临,大家一个都别想逃。” 里面被关着的邪祟发出来古怪的笑声,它不过是一团黑雾,时而身形化成妙龄女、时而化成忧愁的男人,时而化成蹒跚的老妇。 突然之间,邪祟笑了起来,身形化成年郎,双手趴在牢门上,嗓音很低,“小老鼠,我看见你了……你是来救我的?” “救我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等我出去,一定第一个吃你。” 正准备动手的宋悯欢:“……” 他闻言停了下来,这邪祟多半有点毛病,他转身去了另一边,身后的邪祟化成美艳妇人发出低低的哭声。 声音要多凄惨有多凄惨,好像宋悯欢对他怎么了一样。 “别走啊小公子,我发方才是逗你玩的。你救了我,我保证不杀你,你应该听过我的名字……我叫连梧,我连梧一向说话算话。” 连梧……? 宋悯欢脚步未顿,这名字他听闻过,是原先陨落的……十二夜之门成员之一。 他脚步停住,从一旁倒下的守卫腰间抽出来长剑,长剑“嘭”地一下斩断了门锁,里面的连梧身形顷刻之间便消失了。 耳边传来一声笑音,像是男人又像是女人,听起来雌雄莫辨。 “你不是这里的人……小公子,奉劝你一句,不要留在这里,不然,你会成为下一个僭越。” 这句话音落了,宋悯欢在原地站着微怔,他已经感受不到对方的气息了。 圣君僭越……连梧知道他不是这里的人? 明明对方才是幻阵里的人,他知道自己生活在幻阵里,还清楚他是外面来的……甚至知道僭越。 实在是匪夷所思,对方说不定知道和僭越有关之事,他心里想着,这般也算是有了新的进展。 剩下的邪祟他全部都放了出来,有一些士兵被误伤,他扶着受伤的士兵回到地下一层,上面一共三个符咒,他按下了中间的那一个。 一道无形的结界张开,其中一名士兵笑道:“你这般不信任我们?” 宋悯欢淡道:“以防万一。” 他们也并没有按照约定在伤兵隐蔽的地方汇合,此时说起来必然理亏,于是也没有人再说什么。 上面的梁柱传来动静,有剑光与铁链碰撞在一起的声音,他们去接应伤兵,接应完伤兵之后,他带领着伤兵到了一处最角落的牢房。 牢房通着地下酒窖,进入便能感受到风,听到地底水滴滴落的声音。 宋悯欢知晓这里能出去,却不知出去要花多长时间。他们进去之后,发现这里是放置尸骨的地方,里面满是腥臭与腐烂的气息。 他注意到有许多尸体还没有完全腐烂,看样子像是这两天刚死的,他们死后被随意的扔在这里,和上面的犯人同样没有眼睛、耳朵。 他顺手检查了,果然,也没有舌头。 “这是梦蚀族的惩刑,他们族中信奉‘施善无德,广恶以偿’,在他们族中,罪大恶极的人会被赦免……这牢中的都是残存善意之人。” 他们已经走了半日,此时松懈了些许,有士兵感到震惊,问道:“为何……那这般,他们族中岂不都是罪大恶极之人?” 他想问的是这般的族落……人人自私、人人利己,人人极恶,他们如何能够长存于世间? “有以善为本,自然也存在以恶也本。如果说以善治道是落下光明,那么以恶治道……便是覆盖黑暗。光明之下尚且有阴影,黑暗之下自然也有残存的善意。” “两种极端本身并没有什么不同……然而结果却恰恰相反。因为他们族自私、极端,无恶不作,哪怕他们被神祇后人厌恶、被抛弃,他们一族却反而长存。” “反而是过分良善的汝泷族……他们一族最接近神祇,行的都是善事,他们不负世人以善治道,他们是真正的神祇。可真正的神祇……却是最先湮没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54、第 154 章 蓝琵琶手中的琵琶“嘭”地一声,琴弦断裂。他指尖顿住,身后无数道灵力涌向他,他耳边传来一阵阵低声的吟诵。 那些吟诵像是从远山之巅传过来,带着至纯至净的气息,仿佛在一寸寸净化他的魂灵。 他手腕上蔓延出来一道道咒文,那些邪咒侵蚀着他的手腕,他被无形的镣铐禁锢在原地。 在他面前,是一座巨大的三眼凤鸢神像。神像上的凤鸢表情悲悯,她额间的眼睛睁开,手中是一把印净琴。琴声缓调婉转,像是圣洁者在低吟、像是巫祝在祈福,仿佛神祇在施行灵祝。 凤鸢手腕与脚踝上同样戴着沉重的锁链,她垂着眼,琴声击碎了蓝琵琶的幻阵,灵力悄然破开了他面前的结界,威压撞击着琴弦,令那些琴弦断裂开来。 “大人……当真是实力不减当年。”蓝琵琶笑,唇角处有鲜血溢出来。 “蓝儿,我们本不应存于世间,你何必执念于此?” “兴许大人说的对,”蓝琵琶抱着琵琶,他手腕处的咒文正在吞噬他,他看着远处的白光,仿佛能够看到天边尽头。 “连梧、绮夜罗,淮枳……他们的选择可能是对的。原先我们的意见不同,之后的路也注定要分开走。” “大人……我还会再回来的。” 世道之下,总有人需要他们,哪怕是穷凶极恶之人……能被人需要,在他看来便是一种幸事。 琵琶最后一根琴弦断裂,蓝琵琶身形一点点变得透明,他伴随着吟唱一同消失在这世间。 琵琶在,人在。琵琶毁,人便会跟着一同湮没。 …… 另一边,公子岚把两名少年绑在了一起,庄离和徐晚钦面色不善,盯着他仿佛能把他盯出了个洞来。 若是眼神能杀人,他恐怕已经被庄离杀死一百遍了。 “喂,小子,别这么看着我,你连我都打不过,还想进去救你师兄?” 公子岚从一边随手拽了一根树枝,他绑这两人是扯的红绳绑的,上面有他布的阵法,这两人短时间内挣脱不出去。 而且这红绳有禁制,两个人其中一个解开阵法可不行,必须要两个人同时解开,他们两人才能挣脱红绳。 树枝轻轻点了点庄离的额头,公子岚懒洋洋道:“你师兄如今的修为不比我低,你以为他真打不过你?他对你已经算得上是仁至义尽,你就别在他面前晃了,再晃人也不可能是你的。” 公子岚半点不觉得扎心,他实话实说道:“你师兄怕连累你,还捅了自己一刀,在沈映雪和你之间,他选了沈映雪,但是你的疼却是他替你受了。” “你一直出现,只会让他为难,让他们两人生龃龉嫌隙。你师兄有多在意沈映雪,你又不是看不出来……何必再为你师兄增烦扰。” “小庄,你今年多大了?早就不是十七八的少年郎了。你应该明白……人这一生不可能事事顺意,有遗憾、未圆满,这些都是常情。” 公子岚说完站起身,他本来想说,真想帮忙不如直接帮他们杀了君月奴,但是庄离显然还差了些距离,而且如今的庄离追求也不同。 “之前你说你要亲手毁了十二夜之门,如今看来,你已经不大舍得,你对他们下不了手。” “不必为自己的私念感到不耻,每个人的路都不同,大家各走各的,各自安生。” 公子岚轻飘飘地说着,看着庄离阴沉的脸,旁边的徐晚钦则是看着他,眼中没什么情绪,估计正在琢磨怎么脱身。 他的目光落在徐晚钦身上……这小子也很有意思,身在十二夜之门,是君月奴的义子,心中却又向着正道、渴望亲情与手足之情,真是充满了矛盾。 不过人便是这般……因为充满矛盾,所以才真实。 “你喜欢君月奴?”公子岚随意的开口道。 他看的是徐晚钦,问的也是徐晚钦。 徐晚钦身上受了伤,此时被绑起来,面上没什么表情,这三千年前的神祇就是个喜欢扎人心的酒鬼,他并不想怎么搭理。 “不过喜欢也没什么用,你义父估计会死在里面。” 公子岚这么说了两句,他面前的人都没有搭理他,这小子心中估计也明白。 那些微不足道的崇敬、感激,哪怕变了质,但是从他入对方门下时,他便明白,他们之间从来都不可能。 “成大事者不拘泥于情爱。”公子岚这么夸了徐晚钦一句。 徐晚钦淡漠的扫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道:“他不会死。” “他一定会死,”公子岚这么说,有他的通天戟,别说是君月奴,就算是再世长乐,也未必能够扛得住。 不过他不至于跟小孩子置气,他又在两人身上加了一道阵法,身形消失在原地。 公子岚过去帮穆殷了,和朔州打,他们两个人二打一,完全是碾压朔州。 “朔州,你还是回你自己供台上待着吧,现在大家都入仙门,鬼界式微,你的信徒已经不在了。” 朔州似笑非笑,懒得理会公子岚的阴阳怪气。他手中黑靥刀点地,威压骤然爆发出来,邪气染红了半边天空。 他们在万骨山下交手,两道灵力碰撞在一起,“嘭”地一声山川草木为之震动,有巨石从山上滚落下来。 公子岚避开了滚落的巨石,他掌间灵力和朔州的黑靥刀威压骤然汇聚,两方各自退开一步。他们身形不断变化,黑色的邪气与六卷云纹威压交织在一起。 他与朔州打了一整日,最后公子岚一掌震碎了朔州的心口,朔州黑靥刀撑在地上,整个人不支的倒地。 天上夜幕半边是红色,另外半边确实骤蓝的深色,这般的异象像是海与天倒灌,半边海水融进了空中,另一半宛如血染。 十二州在同一天见此异象,这一天格外的热闹,茶馆与坊阁、各仙门都因此异象而沸腾。 “千年前出自异象……当时是长乐出世。” “无净门高僧说此异象为大吉,三日之后……天边尽头会有善星降世,是救世的神祇。” “神祇……神祇早已陨落……哪来的神祇。” “可有人知尽头是何处?” “那里……是麓台山!” …… 宋悯欢听着一边士兵的讨论,所谓“以善治道”和“以恶治道”两种方式在当世,世人都各有看法。 有的人认为汝泷族是愚善、认为他们活该,消失于世间是理所当然。也有人认为他们是真正的神祇,是人族的贪欲害了他们。 有的人认为梦蚀族极恶、自私自利,他们不应存于世间,也有人认为他们奉行的道义是人之本性,应当顺从心中的私念与争夺的本能。 每个人的看法不同,因而评价也不同,这开口的士兵明显是个崇敬汝泷族的。 宋悯欢没有开口,旁边的士兵倒是问了他。 “沈善,你如何看?” “我?”宋悯欢从角落里找了一根长戟,他把尸体挑开了,有些通道只能一个人过,他们只能一个一个的过去。 “每一族信奉的道义不同,不必强求天下都一般。” 不同也未必是坏事。 这般说起来有些残忍,有士兵见他肯回答,问他道:“你这么的说法,是各自站在自己的立场出发,那么大家可能都没有错了。” “是这样,”宋悯欢说,“善恶没有明确的界限,对是错,错也是对。” “但是,”宋悯欢顿了顿,语气平淡了些许,“若是有可能,我们自然还是希望……尽最大的可能佑天下太平、让世道之下善意多于恶意,使人人都能够得到庇护……不让他们困于战乱纷伐、风雨飘摇的乱世。” 他这话出来,许多士兵安静下来。他们同样渴望得到庇护、天下太平,若有一朝能够看到太平盛世,也不枉他们在战场上磋磨半生。 “你当真是仁善,”业莲这么说了一句,眼中带了些异样情绪,低声道:“我许久没听过这种话了。” “这种话我在五岁的时候听过、在十岁的时候听过,在十五岁的时候听过,二十岁时鲜少听闻,二十五岁之后……便没有人再说过了。” 二十岁之时尚有人坚定信念,二十五岁之后,他们受世道、族人,各种苦难所迫,他们已经不再坚定当初的想法了。 许多人心中同他想的一般,他们此时不由得深思起来,心中略有些被触动。 宋悯欢没再说什么,他领着士兵们又走了大半日,他们整整走了一天一夜,才走出去。 走出来之后,他们一起把出口封住,往东又走了十里,在一处村镇的破庙里过夜。 这般折腾了快两日,宋悯欢又去了外面采摘伤药,有些士兵身上的伤已经很严重了,经不起耽误。 伤药采回来之后,士兵各自处理了伤口,路途奔波,有一部分死在了路上,幸存下来的也有几个。 业莲帮他处理那些士兵,见他受了伤,让他也过去休息。至于江意,江意被他们扔在了路上,他们没有义务再带着江意,一个水岐族的男人对他们来说是累赘,剩下江意是死是活便是看天命。 …… 天空阴沉,黑压压的云透不出一丝的光,江意挣脱开绳子,他的手腕被勒的差点断开,身上也非常疼,唇齿之间还有腥臭味。 他把手帕吐出来,面部表情阴冷,带着几分怨毒,此时已经完全看不到宋悯欢他们的身影。 既然把他丢下……他一定要让对方后悔。 他尝试站起身,脚踝处传来疼痛,路上那些士兵对他很粗暴。他被拉着从地窖出来的时候受了伤,现在每走一步,脚踝处都会传来剧烈的疼痛。 这里是一片荒芜的乱葬岗,远处是阴林,他一瘸一拐的向前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阴风夹裹着冷意,有人在跟着他。 他察觉到了邪祟的气息,背脊处情不自禁地发凉,他握紧了袖中的匕首,走的速度快了些许。 只要他能够见到人……只要能够寻求对方的庇护,只要他能回到月隐,他一定不会放过沈善。 凭什么,凭什么他就只有被丢下的份,为什么沈善能够那么厉害……凭什么,上天对他一点也不公平。 他身上怨气浓重,只要他再忍忍,这些屈辱受过去之后,会有无尽的荣誉在等着他,他会一路踩着沈善的尸骨爬上去。 他要让公子岚看见他,要公子岚尊敬他,他要让他的殿下看见他。 他的殿下……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这般想着,他的表情逐渐的狰狞。一想到那一天,他整个人都激动的有些颤抖,浑身都在叫嚣着,他的美梦一定能够实现……他一定可以。 他的脚步快,身后邪祟也快了些许,在他快要踏进阴林的那一刻,脚踝处传来了极致阴寒的触感。 邪祟嗓音里发出来嘎吱嘎吱的笑声,他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倒了下去,这邪祟品阶并不低,他袖中的匕首翻转,妄想像沈善那般的一下插.进邪祟的喉咙—— 然而没等他动,他手里的匕首“嘭”地落地,邪祟在半空之中若隐若现,嗓音里带着笑意,笑声又尖又长。 “简直是自不量力,你以为你是圣君?还是以为自己是长乐、公子岚?” “许久没有见过怨气这么重的人了……让我来看看你,嫉妒、恶意,痴心妄想,贪婪……真是丑陋……我就喜欢这种丑陋的人族,吃起来格外的鲜美。” 江意脸色惨白了些许,他手腕险些被捏碎,听到邪祟的话,他脑海中的弦轰然裂开,心里只有四个字。 那便是他不能死。 那个人告诉过他……他能够站到长乐身旁,他一定不能死。 “你不能杀我……我是水岐族的,我可以……我可以用身体服侍你。” 邪祟闻言整个发出来更尖锐的笑声,“咯咯咯”地非常阴森,半空中出现又细又长的白骨手指。 “我可不是你们人族的男人……我不需要食物来服侍我。” 话音落了,手指插.进了地上少年的喉咙。 江意没来得及发出声音,他双眸睁大,死时眼底还是不可置信,带着不甘心与滔天的怨恨。 天空依旧阴沉,树林里鸟雀飞散,乱葬岗里多了一具残缺被啃的坑坑洼洼的尸体。 …… 他们夜里便在破庙里歇息,宋悯欢失去了灵力,他行走了一天一夜,原本不觉得累,坐下之后便感受到了困意。 在他闭上眼之前,他心里有个念头一闪而过。他第一次救人,失去了灵力,这一次又救了人,不知道这次会让他失去什么呢? 等到他闭眼的那一刻,他脑海中仿佛浮现出来了一道人影。 那是一个浑身上下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男人,男人只露出来眼睛和手指。他的眼睛灰暗、透不进一丝光,眼中十分纯净,阴沉沉的隔着半空注视着他。 他的皮肤上覆盖着疤痕和烫伤,身上裹着厚重的衣袍,不知衣袍之下是何模样。 男人在远处静静的站着,看起来平凡的随时可以让人忽略,身上却充满矛盾的善意与邪恶。 “僭……”另一个字还没有说出口,宋悯欢猝然睁开了双眼,他面前已经不是在破庙之中。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雨,他在一间破旧、逼仄矮小的房间里,这里只有一扇小窗户,外面是一片黑暗,看样子是在夜里。 他的手腕和脚踝被捆住,在他旁边,是几道深褐色血迹,血腥味与腐烂的气息融合在一起,像是回到了梦蚀族抛尸的地窖。 似乎有目光落在他身上,他感觉被注视的皮肤都起了细密的鸡皮疙瘩,像是被什么粘稠、冷冰冰,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东西盯上了。 外面雷声轰鸣,瓢泼的大雨砸了下来,闪电在云层之中交织,在天色骤亮的那一刻,他看清了角落里的东西。 那东西像是人、却又不像人。她全身红通通的血肉模糊,上面包裹着一层已经腐烂的、布满青斑的……像是人皮的东西。她嘴里长着獠牙,两只眼睛空洞,对上他的目光,朝他咧开嘴笑了一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55、第 155 章 他面前很快恢复了黑暗,那一抹人影也变得模糊不清。门板与墙壁撞击在一起发出一声闷响,铁链声响起,门是老旧的木板门,上面是用铁链拴着的。 门“嘎吱”—声开了,宋悯欢看清了人影,面上并没有怎么惊讶。 业莲脱下了原先的那一身轻盔,他穿着—身灰色长衫,目光落在他身上,对上他的视线,慢慢地又移开了。 开口时嗓音很轻。 “那是我妻子,她被邪祟诅咒,成了半邪祟半人的怪物,每隔—段时间……她就会全身被邪咒侵染,身上的皮肤会蜕尽。” “我为她找了许多人皮,每隔—段时间就会腐烂,后来有人告诉我……汝泷族是神祇后人,用他们的皮……能够使我妻子恢复如初。” 这便是抓他过来的原因。 宋悯欢此时明白了,因为他救了江意,原本他会失去味觉、视觉,听力,后来他也救了业莲,他即将失去触感。 还剩下—种嗅觉……接下来是什么呢? 他手腕被绳子勒出来了红痕,这绳子绑他绑的非常紧,他尝试去解开,身上软绵绵的没有什么力气。 不知道业莲用了什么办法,这人在他身边隐藏的很好,他也没有感知过这人对他有异常的情绪,所以一时没有察觉。 “我知晓你的能力,在牢房中,你把要害你的都绑起来……那时候我便知晓了,你能够感知到人的情绪。” “你感知不到我,是因为我本来并不想对你动手……决定动手,还是在你睡着之后,我是临时起意。” “为何我会改变主意,还是你说的那一句,”业莲轻声说,“你说许多人站在不同的立场,往往没有绝对的善恶。” 没有想到他随口的—句话会让别人对他起了歹心。 宋悯欢—边听着,角落里还有那女鬼在盯着他,他心里思考着如何从这里出去。 指尖能够摸到墙壁,现在他没什么力气,他可不会单纯的以为过—会能够恢复,结果只会越来越差,他不能这般的等下去。 业莲同他说完,从外面给他端了—碗水,还有—整个白馒头。狭窄的房间角落,那里有—个石台,石台上面沉着血迹,上面放的有斧头、锻刀,匕首,还有银针。 外面依旧在下着雨,他沉默的听业莲说完,业莲把馒头和水放在他面前。 “吃完我会送你上路……不必挣扎了,我喂你吃了蚀灵草,这种草是专门用来对付神祇后人的。” 宋悯欢垂着眼皮子,他指尖勾到一片薄薄的银针,这银针是他放在袖子上的,隐藏在袖子花纹中,如果不是特意去找,绝对不会发现。 银针是他特制的,—整根比匕首还要锋利,就是容易划到手。 他指尖只是触摸上去,顷刻之间便有鲜血流出来,指尖传来刺疼,他用银针去割绳子。 业莲在石台边开始磨刀,匕首上面刻着剑与冠冕的花纹,上面被磨的发亮,匕首与磨刀石摩擦在一起,折射出来刺目的寒光。 “灵儿,不要害怕,今天就能给你换上新皮,以后都不会烂。” 业莲嗓音很轻,他看着角落里的女鬼,眼中都是心疼与怜惜。 宋悯欢此时注意到了,那女鬼是被拴着的,这么说等会并不碍事,他只要解决掉业莲就可以。他悄无声息的磨掉了自己手腕处的绳子,握紧手中银针,银针刺的他掌中血肉模糊。 银色的匕首被业莲握在手里,雨声淅淅沥沥落下,业莲一步步朝他靠近,目光中带着几分愧疚。 “对不起。” 他这么说了—句。 宋悯欢眼中带着些许冷意,他不想承认,君月奴让他两次都救错人,他确实心有余悸。 不过这些怪不得人,要怪也应当怪君月奴,行善助人本身没有分毫的错。 “沈善,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痛苦。” 眼看着匕首即将落下,窗边闪电一闪而过。“轰隆”—声,宋悯欢在那一刻挣开绳子,他手中银针挑落业莲的匕首,银针刺向业莲的脖颈。 他脚踝上捆着的还有绳子,力气也并不剩多少,费劲全力,还是有所偏移,没有跟上平日的速度,银针刺进了业莲肩膀。 业莲没有反应过来,手中的匕首掉落在地上,深灰色的衣衫顷刻之间被鲜血浸透。 “你想跑?” 宋悯欢二话不说的再次握着银针刺了过去,他掌间一片鲜血淋漓,这次刺到了业莲的耳朵。 业莲脸色惨白,表情变得阴冷起来,他的衣袍被拽住,对方轻而易举地拽着他把他撞上了墙。 “砰——”地一声,骨头仿佛都要碎了,宋悯欢握紧了手中的银针,他衣襟被攥住,对方的拳头落下来,这么—下他没能避开,唇角处多了—抹淤青。 他们两人纠缠在一起,角落里的女鬼发出哭声,嗓音凄厉难听,与雨声混合在一起,诡异而又瘆人。 宋悯欢肩膀上被划了两道,他解开了脚踝处的绳子,在他将银针刺进业莲心脏的那一刻,他也几乎耗尽了力气。 他脸上溅了鲜血,指尖有—些抖,背后和掌心都是疼的。 此时这些疼也不算什么,破旧屋子的门打开,他身形晃了—下,撑着墙慢慢的走出去。 他的身形消失在雨中,雨水砸在他脸上,黑靴上沾满泥泞,他眼前逐渐变得模糊,意识也跟着消退。 在他闭上眼的那一刻,他感觉到几分释然,像是做了—场梦,如果梦能结束在这里,他不希望立刻醒来。 …… 长乐建立了月隐,月隐是人族与神祇后人,除此之外,还有存在人族与鬼族的城池,这些城原先是鬼族的分支。 里面人族地位低下,他们在城中为奴隶、为娼妓,为鬼族邪祟的下属。 此城名唤氐城,氐城之中有许多坊阁,里面关押着从四处送来的人族奴隶。—旦被卖到这里,便是终身签了卖身契,—辈子只能被奴役至死。 城中有—处暗窑,这里前些日子送来了许多奴隶,他们是最低级的奴隶,被送来在祭坛、陵寝,鬼族宫殿里做最粗使的活。 “我听闻之后魍魉大人要在此处祭祀……不知为何选在这里,是因为这里有上古神物?” “似乎是一把通灵的戟,自印净琴、蓝琵琶之后出来的上古神物……此次祭祀关系重大,据说当日鬼族的邪祟都会过来。” “人人都想得到这把戟,但是哪有那么容易的,上古神物通灵,它们认主。” “到时必定是一番腥风血雨。” 两名人族商议着,他们都是被送来的奴隶。他们板车上拉的是奴隶尸体,这些奴隶都是被鬼族邪祟折磨死的。 “又死了几个,不知道我们能在这里待多久。” 被送到氐城,他们都已经放弃了希望,能活—日是一日,两人说着,看向前面不远处的青年。 青年看样子年龄并不大,身形修长挺拔,气质冷清又沉稳。人是前些日子过来的,他们听过对方开口说话,声音清润好听,但是平日里话不多,只闷头干活。 原先被送来的时候身上还有伤,他们都以为这人熬不过几天。结果—个月过去了,这个人依旧好好的,每次一个人拉—板车的尸体,力气看样子不小,能干又能吃苦。 宋悯欢—个月之前就被送来这里,他醒来之后便明白了,有人趁他昏迷把他卖到了这里。 原先他还想办法回去,后来他掌心之中的通天戟分.身出现,看来通天戟在这里,他便在这里待了。 祭祀还有几天,他把尸体运到了郊外。原本丢在这里便是,他花费的时间长一些,把这些奴隶的尸体都盖上白布,为他们修了简单的坟冢。 所谓简单的坟冢,无非是把人埋了,之后找一块空白的木牌立着。这般不至于曝尸荒野,望他们能够在地底之下安息。 他把木牌立好,两个人做的活,因为他—个人也能做,所以哪怕花费的时间长一些,监督他们上工的管事也并不说什么。 都是人族,便睁—只眼闭一只眼了。 他手指被磨的粗糙,细白的指尖上都是茧子,拿出来衣襟里的手帕,手帕上面有他之前写的字。 找通天戟、—个“神”字,另一个是“君”字。 他已经找到了通天戟,圣君僭越应当便是君月奴,君月奴…… 脑海中的记忆变得模糊,他攥紧了手帕,仔细试着回忆之前的记忆,—张张人脸浮现出来,像是有无数道不同的声音响在他耳边。 “找到通天戟,然后杀了他。” “善善……我—直与你共在。” “善善,君月奴可以是圣君,圣君却不—定是君月奴。” “善善,坚持下去……只有你能杀了他。” “里面都是假的,不要相信你看到的—切。” “善善,有—事,你出来之后我们才能告诉你,你师尊他……” “善善——” 他感觉—阵天旋地转,脑海中的记忆像是被—只无形的手擦掉了—部分。他尝试去记起沈映雪的脸,那张脸依旧在他记忆中,却日渐的开始模糊。 梨树之下,男人—身莲纹玄色长袍、面容俊朗,眸光温柔,嘴角含着笑意。 沈映雪……他不能忘了沈映雪。 找出来君月奴的真身……杀了他。 他攥紧手帕,把手帕塞了回去,不知道凤鸢要同他说的沈映雪有关之事是什么。 等到他出去之后,自然会知晓。 这般想着,他拉起板车原路回去,他们暗窑明面上是一处坊阁,坊阁名为“兰亭阁”,上面做的是鬼族的生意。 他们住在坊阁后院,在他回去的路上,仿佛察觉到有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顺着看过去,二楼的檀窗是在开着的,那里站着—道人影。 男子—身梧桐凤枝长袍,墨发用玉冠束起,他手中拿着—把折扇,笑起来时面容带着些许邪气。 气质感觉略有些熟悉,又不知在哪里见过。 “小子,又见面了……没想到你还活着。” 宋悯欢听到了这句传音,这声音……是他在梦蚀族里碰到的名为“连梧”的邪祟。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56、第 156 章 房间里燃烧着犀骨香,连梧倒了两杯茶,其中一杯推到了他面前,“你过来找我,也不怕我对你动手?” “怕,”宋悯欢这么回答,茶香浮起来,热气缭绕,底下的茶叶随着漂浮散开。 害怕是一回事,但是连梧也是十二夜之门里的,说不定知道一些线索,他于是还是来了。 “我来找你,是想问你几个问题,不知你愿不愿意回答。” 他注意到连梧手中的折扇,上面画的是梧桐枝上栖落的彩凤,彩凤羽翼张开,踩在梧桐枝上,扇卷栩栩如生。 “你知我不是境中之人,我过来,是为了来找君月奴的真身。” 宋悯欢开门见山,对他道,“在外面,公子岚、凤鸢,穆殷,我们与君月奴、蓝琵琶……朔州,白惊堂,与他们相对立。” “如今公子岚与凤鸢在幻阵外等我,这里……便是三千年前的幻阵。” 窗外有凉风拂进来,沾着春日的气息,他不知他这番话对方会不会相信。这番实话是他权衡之下决定说出来的,他既然要问对方问题,还是直接说实话比较合适。 “倒是意料之中,”连梧看了眼窗外,窗外生长的便是梧桐树,他手中折扇合上,笑了起来。 “这般同你说,我知道这里是幻阵,这么多年以来,每隔数年便有人进来,他们很少有人能出去,你在大街上见到的许多行人……他们原本也都是境外之人。” 连梧轻声道:“你可知晓为何?” 宋悯欢静静听着,回道:“因为他们会逐渐忘记过去,和幻阵融为一体。” “是这样没错,”连梧目光转向他,“他们忘记过去,在这里很快有了新的经历、新的羁绊,这里的人也同样的有血有肉,他们许多是甘愿留在这里……是自己选择的忘记。” “人非草木,那些羁绊会像藕丝一样连着他们,这也是幻阵的可怕之处,有遗愿的人会在这里了遗愿,哪怕它依旧是乱世……哪怕世道并不太平,可这般,反而更像是真实的一般。” “他们会在这里得到最想要的……像是美梦一样,哪怕他们过的艰难,但是得到了最想要的东西,又有几人愿意舍弃离开呢?” “就算是你……也一样。” 连梧那一双眼像是一汪深潭,嗓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你在自己欺骗自己,你心中情念难了……这里,有你想见的人。” “君月奴的真身并不难找,是你还没有彻底的放下,不愿意看清真相。” “你在逃避。” 话音落了,对面的人也消失不见。 窗外的梧桐枝还在晃动,外面□□,宋悯欢垂着眼,他指尖轻轻握着茶盏,垂下的眼睫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情念难了……并非如此。 连梧说的确实有那么一刻让他陷入了迷茫之中。他看着窗外,窗外的云彩一眼望不到尽头,桌上的茶盏还在浮着热气,一切都像是真的一样。 他一个人在窗边坐着,这般不知道坐了多久,想起来他如今的身份,并不能出来太长时间。 扰乱的思绪被压下,宋悯欢把茶盏放下,从窗户边缘撑着,院子里传来轻微的动静。 青年身形依旧修长挺直,落日之下拉长了人影,背影清冷中带着几分寂寥。 房间里一片寂静,茶盏慢慢的放凉,在青年的身影消失之后,茶几旁出现了两道人影。 连梧在茶几旁站着,视线从窗外收回,他旁边一道黑影若隐若现。 “你同他说这些,兴许原本他心性坚定,被你这么一说,反而因此动摇。” “动摇未必是坏事,总比自欺欺人强。” 连梧笑了起来,语气中带着些许叹息,“破而后立……认清自己的心,他才能走出去。” “希望他不会像之前那些人一般越陷越深。” 绮夜罗嗓音里发出来一声笑,“僭越有心要折磨他,怕是不会让他有机会出去。” “若我猜的不错,不会太久。” “救世主自然会比常人坎坷,僭越选中他,也意味着只有他能杀了僭越。” 连梧摇了摇头,握着折扇轻轻展开,指尖摸着扇沿,唇角微微勾起来。 “不知……他想见的是谁,公子岚?他掌心有通天戟。” …… 宋悯欢回到了暗窑,他们十几个人住在一间屋子里。屋子窄小破旧,墙角潮湿散发着霉味,有些奴隶生病了也被扔在这里,等到病死过几日便会扔出去。 他回去时已经是夜晚,因为他回来的晚,没有他的晚饭,他也并不怎么需要吃饭。合上门时有冷风钻进来,有人在角落里低低的咳嗽。 夜晚静谧无声,他翻身上了床榻,有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混着木床翻身时的响动、角落里老鼠发出来的窸窸窣窣动静,檀窗被吹的晃动,有人在低声抱怨。 他眼前是漆黑的房梁,这房子建的低,房梁他伸手便能够碰到。 这么一夜很快过去,第二日早上天还没亮,他被一声尖叫声吵醒。 原本便没有睡着,他睁开了眼,房间里有人点了蜡烛,声音是睡在角落的少年发出来的。他和另一名少年睡在一起,两人是结伴被送过来的,似乎同乡。 另一名少年感染了邪气,昨日只是有些虚弱,今日人便没了。 “祁山……”少年声音里带了些哭腔,“你别吓我啊……醒醒,醒一醒……别睡。” 被他推的那名少年面色青白,隐隐发紫,他脸上是细密的邪咒,宛如黑色的烈焰纹在上面,闭着眼睛面容安详。 宋悯欢扫过去一眼,目光落到哭喊的少年身上,那少年身上同样也染上了邪气。 这种邪气并不难除,但是在三千年前,人族尚且没有发现去除邪气的草药,被邪祟伤了之后,只能靠硬生生的熬过去。 很少有能活下来的。 这几日已经死了好几个了,前几天有两个是被折磨死的,今日又走了一个。 众人表情麻木,没有人去安慰那名少年,他们各忙各的,醒了便起床去干活了。若是去晚了很有可能没饭吃。 宋悯欢也跟着起来,经过两人床榻前,他脚步未顿,直接出去了。 “真惨……你说这邪气会不会传染?” “应当不会,之前又不是没有人中过,要是会传染,管事的也不会不管……毕竟我们死完了可就没人干活了。” 两人话音里带着嘲讽,又有些许冷漠。 宋悯欢走在后面,他们都要去院子里听新一天的安排,这里通着长廊,像他们这般的奴隶并不少。 前面不知又出了什么纷乱,周围都是议论声,他未停下,这般继续向前,突然之间,一道人影撞向了他。 他下意识的便闪开了,伸手扶了对方一把,垂着的目光落在对方手腕上,视线微微一顿。 上面覆盖着烫伤的疤痕,对方穿着熟悉的深色破旧长衫,浑身遮的严严实实,只露出来一双眼睛来。 “我方才没有看路,”对方开了口,嗓音依旧的又低又难听,语气之中都是诚恳的歉意。 宋悯欢袖中握着匕首,他眼神慢慢地冷下来,匕首握在手里翻转,银刃对准了男人的喉咙。 在他刃尖即将碰到对方皮肤时,男人突然之间便动了,那一双眼睛抬起来,看着他像是在看没有生命的东西。 “杀了我也没有用,你出不去。” 话音落了,宋悯欢直接动手,匕首刺进皮肤,他面前溢出来一道白光,在没有人注意到的地方,一个木雕小人儿掉了下来。 周围的人声恢复,“嘭”地一下,宋悯欢把木雕小人儿捡起来,他盯着掌心看了一会,小人儿在他手里化成了齑粉。 他站起身,面无表情的走出长长的走廊,今日他的任务是去鬼市买铜环回来,他拿着管事给的银两便出去了。 城中很热闹,祭祀还有几日,各方邪祟都提前过来。百鬼在街巷之间游荡,这几日死的人族也格外的多。 宋悯欢隔着朱红色的楼阁看到了祭坛。那是一处圆月形的台子,上面用寒玉雕琢而成,底下是鬼城的三生河。玉台汇满了密密麻麻的咒文,咒文之上有沉重的锁链,锁链仿佛从天而来,漆咒封印着底下的神物。 他在旁边听了一会消息,自己掏出来衣襟里手帕,盯着上面的字看了好一会,然后原路回去。 回去的路上他又去了前一日修坟冢的地方,那里便有解邪气的草药,他提前回了小院里。 死去少年的尸体已经被拖走了,那名活着的少年一整天脸色都不太好,看起来脸色苍白,还没从同伴死去的伤痛中走出来。 宋悯欢把草药给了那少年,面对少年呆滞的目光,到底心生不忍,轻声的开了口。 “不必为他感到难过,在这里,死了反而是好事……你身上也被染了邪气,这草药能够治好,晚些自己去煮了喝。” 他只说了这些,对上少年微怔的神情,他没有再说什么,信不信、愿不愿意喝,都是对方的事。 还有三日便是祭祀,宋悯欢掌间一片银光闪烁,那里面是一把细细的长戟,他回忆着连梧说过的话,目光变得深远起来。 “君月奴的身份并不难找……是你没有彻底放下,不愿意看清真相。” “你在逃避。” 他脑海里回响着这两句话,窗户在开着,外面天空阴沉沉,房间里光线很暗,边缘是几道陈旧的裂纹。 那少年收了他的草药,还在原地站着。他和远处的少年对上视线,少年脸色依旧惨白,面朝着他长身而立。 他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觉得对方眼中情绪悉数被遮掩。 对方站在阴影之中,仿佛与背后的灰蒙蒙的天空、陈旧的朱阁,与整个幻阵融为一体。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57、第 157 章 “你想让祁山复活……只要你把此咒下在他身上,我保证他会重新活过来……就像这般。” 祁山在他面前活了过来。 昆祁这两日总是走神,他想着那古怪男人给他说过的话,目光落在远处青年身上。 今日便是祭祀了,青年依旧穿着那一身月华白袍,他们做的都是粗活,衣服并不耐脏,这人的衣服却一直都很干净。 这人总是独来独往、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干活,总是在窗边一个人站着,一站便是许久。 许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对方转过头来,与他目光相触,眼中没有什么情绪。 “你今日……便要走了?”他开口问道。 对面的青年没什么表情,轻声道:“何谓走,走也走不了多远。” “还未曾感谢你前两日救了我,”他垂下眼,掌心之中是一个淡黄色的锦囊。 “这是我娘给的护身符,我娘说能够保平安,我不知如何谢你……这护身符给你,希望它能保佑你一路顺遂。” 宋悯欢看着少年掌心之中的护身符,他摇了摇头,对面的少年见他如此,手并未收回去,唇角微微向下抿直。 “你不要嫌弃……我能给的只有这些,你救了我一条命,我理应报答你。” 报答? 宋悯欢在原地站着,过了好一会,才把那枚护身符拿走。 祭祀在琼林街,他收了护身符,并没有什么行李要收拾,也并没有什么话要同这少年说,他向往日一般做完了活,之后便出了院子。 桥边有墨莲盛开,灯火照亮整条街道,朱红的楼阁之上放的有骨灯,琴声与筝声缓调沉乏,天边尽头是一抹深色的血红。 他在人群之中穿行,琴声曲调舒缓,小鬼脸上涂满了荧彩,玉台之上的鬼文闪烁,铜盆中火光若隐若现。 掌心之中的银光在闪烁,仿佛随着他的心脏在一同震动,“砰——”“砰——”“砰——”地一声又一声,远处夜幕落下,万千璀璨的星辰一同湮没。 玉台之上出现了几道黑影,在他们落下时,锁链跟着一并散开。它们碰撞在一起,玉台之上鬼文不断的发生变幻,无数道光芒折射出来,他耳边是震耳欲聋的欢呼。 威压从玉台上爆发,骨灯骤然熄灭,一整座城在此时寂静下来,底下围绕着数道身影,他们都穿着黑袍,是鬼界的世族邪祟。 只要通天戟出来,他们便会第一个前去抢夺—— “嘭”地一声,玉台轰然从中间碎裂,无尽的威压凛然、天边的卷云被揉乱,屋檐之上层瓦随之震动,“哗啦”一声,玉台化成了无数道碎片。 在半空之中,一把六卷纹的长戟破空而出。长戟通体深色,势气凌人、戟刃寒铁如霜,劲风宛若游龙飞出,在他出来的那一刻,城中所有的邪祟都动了。 无数道黑影发出尖锐狰狞的笑声,挣扎着想要去触碰那把长戟。 宋悯欢在这一刻感觉到天旋地转,黑色的咒文爬在他的手腕上,他看着掌心的护身符,黑色的火焰燃烧,他微微拧眉,护身符在他掌心之中消散。 他看着不远处的长戟,长戟在半空之中挺立,周围的人群、朱楼,尖叫声与威压仿佛都消失,他听到了长戟的嗡鸣声。 长戟直指他的方向,破空缠着他过来,化为一道白光贯穿他的掌心,他并没有感觉到痛意,在那一刻,眼前的画面仿佛停滞了。 一众鬼族面朝着他的方向,墨莲在桥边绽放,天边的血红像是烈焰锦缎在燃烧,一寸一寸、吞噬着整个幻阵。 他仿佛置身在红莲地狱之中,在此刻,他隔着人群、目光在某处停滞。 ——那里有他熟悉的人。 男人眉目俊朗,冠冕垂下显得神情肃然冰冷,那一双长而深邃的眼睫微微抬起来,仿佛隔着人群也在看他。 剑与冠冕的花纹交织,冠冕沉重、像是漆了白骨黄金。男人整个人隐在一众邪祟之中,气质冰冷而不可接近。 这么熟悉的一张脸……可看他的眼神却是那么冷漠,与看那些邪祟并无不同。 在男人周围,是身穿羽霓长裙、抱着琵琶的凤鸢与手里拿着一根树枝、神情淡漠的公子岚。 他掌心之中蔓延出来无尽白光,万千灵力凝聚其上,鬓边的发丝散在身后,耳边的声音全部消失。他意识一片混沌,在闭上眼之前,眼前还是男人那张冷漠的脸。 这是氐城,是邪祟聚集的地方……对方约莫是把他也当成了邪祟。 …… “殿下,通天戟现在在他手里,可要连他一起带走?” 男人开了口,嗓音冷淡,“一同带上。” “不知道哪来的臭小子,真是好运,通天戟明明应该是我的。” 公子岚嘴里叼着一根草,把人随意的扔在了马车上,吹了一声口哨,在他们身后,氐城漫天火光燃烧,恍若绯红绸缎与天际交织在一起。 他吹了一声口哨,六臂青鸾从远处飞过来,凤鸢坐在火凤上,一并从上面跳下来。 “走吧……此行算是扑了个空,不知这小子是从何处而来。” “算不出来处,”公子岚这么说,他用树枝挑起地上青年的一截墨发,若有所思道,“兴许是同连梧他们一样……是从境外过来的。” “他们的话如何能信?”凤鸢俯下.身来,她指尖摸着宋悯欢的手腕,轻而易举的去了宋悯欢身上的邪咒。 “这小子……”凤鸢抬眸,看了一眼远处的长乐,顿了顿道,“他身上为何有主子身上的气息?” “是啊,”公子岚双手撑在两侧,似笑非笑道,“不止如此,还能把我的通天戟抢走,你说邪门不邪门。” 他说着,握着地上青年的手腕,只见对方掌心之中是一把六卷云纹长戟,像是图纹雕刻在对方掌心之中。 这般看着,到底心痒,他指尖碰了碰那道长戟,长戟冒出来白光,一道懒洋洋、熟悉的声音从长戟中传过来。 “小子,还记得我是谁吗……再不醒过来,你可就要见不到你师尊了。” 这嗓音太过于熟悉,公子岚面色古怪……可不就是他自己的声音。 凤鸢在一旁听着,也略感觉有些新奇。 这一道明显是提醒的话音,可惜如今青年因为盛不住灵力、加上筋脉被封,现在已经昏迷过去,没有办法听到这道话音。 凤鸢又去探对方的筋脉,过了好一会,神情才变了些许。 “他识海之中有蚀骨钉……整整九根。” 蚀骨钉是上古神物,知晓用处的只有他们三个人,这青年……恐怕与他们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们两个同时想到了,公子岚思考道:“难不成是我给自己找了个徒弟?” “方才你说师尊,你肯定不是人家师尊。别瞎想,他身上全部都是主子的气息,我一会去问问主子。” 如何说是长乐的气息,像是长乐的生机、残魂,执念一直围绕在青年身边、它们紧紧缠绕着青年,不舍离去。 凤鸢通阴灵,她仿佛能够看到青年身边还跟着一个男人,男人的身形她太过熟悉,一眼便认出来了那是谁。 可不就是长乐? 可惜如今男人三魂六魄只剩下一魄,再这么下去,说不定会魂飞魄散。 “不知从何处而来,若真与我们有关,想必是未来发生了变数。” 凤鸢站起了身,她随手对青年旁边的男人施了固魂之术,这人残魂执念难消……说不定是另一个“长乐”。 “就算生了变数,有我在,能有什么问题。” 公子岚这么说了一句,百无聊赖的坐在宋悯欢旁边,打算等这小白脸醒来,要好好的问一问。 他坐在旁边守着,没想到这小白脸睡过去……一睡就是一个月。 直到他们回到月隐数日之后,人才醒过来。 …… 宋悯欢在梦中看到了许多个自己,有在天雪宗的他、有和沈映雪在一起的他,有哄小庄的他,有和孟齐说笑的他,有和公子岚喝酒的他,有每日练剑的他。 他面前一幕幕回忆划过,在这些回忆从面前划过之后,他再怎么努力都难以记起来,那些人脸都开始变得模糊、像是有一直大手揉碎了他的记忆。 所有的记忆如同碎片一般“嘭”地一声轰然碎裂,他整个人置身在一片空白之中,感觉心间一阵蚀疼,脑袋也非常疼,他捂住了自己的脑袋,痛苦令他蜷缩在一起。 不能忘……不可以。 如果忘记,他会再也出不去。 他不能永远待在这里……外面还有人在等他。 脑海中最后一张画面停留在梨树下的男人身上,男人身形清姿出尘,他试图去记起男人的脸……怎么也记不起来。 他尝试去触碰对方的身影,对方的身影却在他面前消失,他什么都触碰不到。 不—— “不要——” 宋悯欢嗓音晦涩,他猝然睁开了双眼,身上出了一身冷汗,他感觉心口闷的难受,疼的他难以呼吸,脸色也变得苍白。 眼前逐渐聚焦,他看清了周围的环境,像是在一座殿里,环境很陌生。 他试图回忆自己做了什么梦,脑海中却一片空白。 心中莫名有些哽咽,他攥紧了身侧的被子,努力的去回想,他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做了一个梦……似乎梦到了一个男人。 为什么他会那么难过? 那个男人是谁? 他垂眸看着自己的指尖,盯着自己的掌心看了一会,眼中逐渐变得怔然。 他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想不起来……自己是谁。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58、第 158 章 “小子,醒了?” 宋悯欢面前出现一道人影,面前的男人一身锦缎长袍,下巴留着青茬,姿态看起来懒散又随意,此时正懒洋洋地看着他。 “你睡了整整一个月,再不醒,我都要以为你是醒不来了。” 他睡了一个月? 他感觉面前的人有点眼熟,给他十分熟悉的感觉。他不知如今是哪种环境,如今不然贸然开口,总觉得一切都有些蹊跷。 他没有说话,对面的人反而开始絮絮叨叨起来。 “我有许多问题想问你呢,你为什么能拿到通天戟?还有……你来自哪里,来做什么……是谁让你过来的。” 问题一个接一个,宋悯欢试着回想,他什么都记不起来,指尖扶着自己的额头,脸色尚且白着,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过来。” 他嗓音很轻,眉眼垂着,落下一道阴影,蚕被上勾着红莲,衬映着指尖细白宛如雪锦。 掌心处银光闪烁,他盯着看了一会,慢慢地拧起眉来,将掌心又重新攥上了。 “喂,小子,你是在逗我玩?” 公子岚神情慵懒,他手中的剑挑开了床榻上青年的被子,“这些话你去跟殿下说去,殿下要见你。” 殿下……? 宋悯欢跟着公子岚出去,他从这聒噪的男人口中絮絮叨叨了解了一些,自己是从外面过来的。 至于这个“外面”,并不知晓是哪里。他还拿了这人的通天戟,通天戟便是他掌心里闪烁的银光图纹。 走廊很长,朱栏上雕刻着剑与冠冕的花纹,两边种了许多牡丹,光影落下来,繁花开的灼艳。 “殿下在前面……你过去吧。” 宋悯欢在长廊尽头看到了人。 男人戴着冠冕,容貌冷艳冠绝,长身而立于牡丹花丛前,远远的看着,仿佛与辽阔天色融在一起。 美如画卷,人比花还要艳上几分。 隔着长长的走廊,男人的目光也落在他身上。 他看见这张脸,心里情绪莫名低落,不知自己为何心悸。他面上并未表现出来,依旧保持着镇定,到了男人身旁。 殿下……何谓殿下,这人的身份想必很尊贵。 “你是为何而来?” 男人开了口,嗓音放轻了些许,听上去倒是温柔。 他的回答和方才一样,他不知为何什么都不记得了,像是有人封住了他的记忆。凡是和过去有关,他都记不起来半分。 脖颈处仍旧温凉,他把项链拽下来,映入掌心的是一枚红莲玉扣。 握着这枚红莲玉扣,他感觉心里又闷闷的难受,动作轻柔了些许,眼里带着些许落寞。 “既然如此,此事我同凤鸢商量过,你暂时先留在这里……如今你拿到通天戟,外面很多邪祟都在盯着你,若是此时离开,很有可能会遇到危险。” 他闻言并没有立刻答应,“嗯”了一声算是应答了,他这般回答,男人也没有再说什么。 沉默了一会之后,才开口问道。 “可还记得自己的名字?” 他摇了摇头头,对方又道:“前两日有人在城中跟我说了你的经历,你原先在公子岚麾下营中,名字叫做沈善。” 沈善? 宋悯欢在心里记下来这两个字,他此时也问道:“我是沈善……那你是谁。” 有风掠过来,他仿佛能够闻到浅淡的牡丹花香,以及男人身上极淡的兰香。 “我名姬烨,”男人开了口,目光落在他身上,像是在透过他看别的什么,“你也能……唤我长乐。” 长乐……? 这名字他太过于熟悉,他一直到原路回去,都在想到底在何处听过。 他没有着急做决定,这几日在府邸里待着,他知晓了这座城名唤月隐。这里不止有人族,还有神祇后人与鬼族。 懒散散漫的是公子岚,长乐是月隐的首领,跟在长乐身边三眼的女人叫凤鸢。 长乐与公子岚常常不在府邸里,月隐刚建立没有多久,如今式微,鬼族与神祇后人对他们虎视眈眈。 战乱到来时,远处黑雾与血红的天空衬映,鼓声与狼烟浩渺,原本荒芜的涂地变成焦土,一具又一具的尸体倒下。 鲜血流淌、滚烫,哭喊声与痛呼声交织,银戟碰撞在一起,寒光照着铁甲,冷冽的寒光晃过,顷刻之间邪祟化成了黑雾消散。 长乐是人族的战神。 这些是他听月隐的士兵、百姓,长乐的下属说的。 他去过几次战场,见过长乐在战场时的模样。 男人手中银剑森寒若铁,威压向四周蔓延,所经之处邪祟灰飞烟灭。他脸上溅上鲜血,冠冕流苏垂在鬓边,他行至哪里,仿佛那一处便落下了光。 神祇落下凡间,为他们誓死守卫这破碎的人间。 战乱结束后,许多死去的士兵都需要收敛。宋悯欢不知自己能做什么,他便帮着同样的收尸,对待那些战场上死去的士兵,他为他们盖上白布,将他们的令牌收起来寄给他们的家人,洒下柳枝水以度化他们的魂灵。 有些士兵的尸体腐烂了,在战场上混合的血腥味非常难闻,他每日身上都会沾上许多的血迹,脸上有时也落上脏污。 他在战场上经常会碰到一名小士兵,那名士兵似乎是个瘸子,身上不知得了什么病,总是遮着脸,浑身上下只露出来双手和眼睛。 他听别的士兵唤过这名士兵,名字只有一个“君”字。 这名叫做君的士兵会帮着他一同抬尸体,别的士兵受伤了、打完仗了,都是回去休息,只有君,每次都留下来。 一次两次,他经常碰到,这一日也是如此,他看着君抬尸体费劲,便上前过去帮了一把。 “你腿伤了,为何不去休息?”他这般的问道。 君抬起眼,那双眼睛没有光彩,里面一片灰暗,却又非常纯净,他从里面仿佛能够看见自己。 本来以为对方不会开口,他也看出来君是沉默寡言的性子,没想到对方回答了他。 嗓音清清冷冷,像是从远山之巅传过来。 “并不碍事,”君低声道,“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他听着对方的声音,都觉得有些古怪,还有些违和,此外还有一些熟悉。 这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但是又好像不应该是这样的。 好像这个声音,并不应该属于这个人。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君看着他,那一双眼里无波无澜,他却莫名觉得对方是在笑着。 “自然见过,你便是我,我却并不是你。” 士兵手中握着剑与冠冕的令牌,君把令牌拿下来,他嗓音很低,带着些许叹息,还有几分莫名的情绪。 “你应当待在这里。一朝入梦……此生不复醒。” 君说完这句话,人影便消失了。 他还在原地站着,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努力试图去回想,却什么都记不起来。 想不起来只能作罢,他心里因为方才君的话莫名不舒服,在原地收回了视线。 剩余的尸体都由他收拾了,收拾完他回去碰到了公子岚。公子岚看着他一脸嫌弃,“你去换身衣服,我要出去一趟,殿下受了伤,你过去看看。” 宋悯欢想问为何要他去?他还没问,另一边过来了人,公子岚神情凝重,人很快便走了。 他回到了自己住的地方,自己收拾干净换了一身衣服,在原地想了一会,最后还是朝着最中间的那处营帐过去了。 到了帐外,铜盆里火光明亮,周围都是守着的士兵。士兵见到他并没有什么反应,似乎是受了公子岚的吩咐。 他还在犹豫如何说,里面的男人开了口。 “进来。” 宋悯欢指尖微顿,他掀开了帐帘。 他与长乐从他醒来见过之后,平日里都没有什么交集,长乐每日很忙,他们也见面,但是见的并不多。 前几次还好,之后他便发现了,长乐经常目光停留在他身上,他察觉到之后,对方便会收回视线。 感知力很强。 他同公子岚说,公子岚说他整天事做的不多,心思倒是不少,嘲讽了他好一番。 帐中只点了一盏灯,地面上铺着不知什么动物的皮毛,角落里香炉燃着焚香,烟雾缭绕。男人在软榻边,在他进来之后,看向他,似乎并不意外。 “是公子岚让我过来的,”宋悯欢这般说,想了想道,“他说你受了伤,让我过来看看。” “嗯,”长乐应了一声,上身脱了战甲,烛光跟着晃动了一瞬。 “你帮我把伤口缝上便是。” 宋悯欢走到了男人面前,他扫了一眼,男人皮肤冷白,肩膀很宽,腰身看起来遒劲有力,上面有许多陈旧的疤痕。 旁边放的便有银针,受伤的地方是肩膀,从左肩一直到后面的蝴蝶骨,上面方止住血,伤口附近还有密密麻麻的黑色咒文。 他拿起银针,针尖放在蜡烛上炙烤,先缝的是伤口前半部分。他站在长乐面前,银针贯穿皮肤,男人身形动也未动一分。 “今日也去了幽冢?”长乐问道。 幽冢便是为那些士兵安葬的地方,他轻声应了一声,指尖握着银针,线缝的歪歪扭扭。 他看着自己缝上去的线,唇角抿紧了,低声道,“你不如让公子岚大人回来了缝,我手生,缝的很不好看。” “他今日应当回不来,”长乐,“你只管缝便是。” 对方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说什么,一针一线的把伤口缝上。 原先他是站在长乐面前的,前面肩膀上的最后一针缝完。他正要收回手,突然之间,一阵阴冷的气息传来,外面传来了细微的动静。 他腰间覆上一只手,长乐抱着他转了个身,“嘭”地一声,一支箭羽插.进了旁边的木桩。 上面连着一封信,信上是他看不懂的文字,只是看着便能感觉到阴邪的气息。 外面传来了脚步声,有士兵在外面扬声。 “殿下?” 长乐开了口,“无事,去叫凤鸢过来。” 外面士兵领命,脚步声很快远了。 宋悯欢与男人靠的太近,他感觉略微不自然,确认了不是邪祟,方才是出于情急之下,那为何现在还是抱着他不肯撒手? “殿下……?” 他害怕碰到对方的伤口,轻声的开了口,对上男人的眼底,里面的情绪悉数被遮掩,他看不透彻。 对方掌间常年练剑有许多茧子,修长的指尖隔着衣衫触碰到皮肤,带着灼热的温度。 他这般说了,对方没有立刻松开手,他便又唤了一声“殿下”。 “我这几日常常梦见你,”长乐开了口,冷淡的嗓音里听不出来什么情绪,“在境外,你与他是什么关系?” 他没有说,他梦见的是与面前的人夜夜缠绵,梦里都是面前人在他身下隐忍脸上红透的模样,甚至他清楚的知道,对方身上有几处痣、哪里碰不得。 比如现在,他不过是碰上对方的腰肢,面前的青年没有推开他,表面看上去镇定,白净的耳垂却已经红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59、第 159 章 他说的是谁? 宋悯欢此时也顾不得男人身上的伤,他直接把人推开了,一连向后退了数步,离人远了些。 “我不知殿下在说什么,我针法太差,殿下还是等公子岚大人过来……让公子岚大人帮你缝。” 他说完也没有去看男人是什么神情,掀开帐帘便出去了,出去的时候险些撞到人,抬头的时候,正好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小子,走路不看路?”公子岚扶了他一把,很快松开了他,掀开帐帘直接便进去了。 他猜测估计是出了事,想起来方才对方的举动。他若是跟任何一个人说,堂堂长乐战神轻浮他,怕是没有人会信。 在这边待了一段时间,他也知道了不少事,比如各族每月都给长乐送了不少的美人,比如长乐身边没有出现过情人,比如不知多少人想要为长乐自荐枕席。 但是长乐每日忙于战事于复兴人族,未曾耽于美色。 他原路回了自己院子,坐在茶几旁,上面放了几张纸、砚台与笔墨。 害怕自己再忘事,他每日都会把发生的事记下来,有时候是寥寥几笔,有时候会写上许多,把发生的都写在上面。 他手中摩挲着红莲玉扣,抽出来一张白纸,握着朱笔在上面写下来今日发生的事。 名为“君”的士兵同他说了莫名其妙的话。 今日收敛了一百零一名士兵的尸骨。 公子岚叫他去长乐营帐里帮长乐治伤。 他笔尖顿了顿,想了想又在后面加上了一句。 长乐可能脑子有病。 这般写完了,接下来他还是照样在战场上收敛尸骨。直到有一日,邪祟混在了士兵尸体之中,在他收敛尸骨的时候突然朝他张开了嘴。 黑雾雾的一团,他在原地怔了一瞬,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反应速度更快,下意识的便要侧身躲过去。 他快,有人比他更快,刻着冠冕的长剑一剑削了邪祟的脑袋,邪祟惨叫一声,身形在半空之中消散。 男人收了手中的剑,垂眸看着他,似乎是担心他摔倒,还伸手扶了他一把。 “吓到了?”嗓音放轻了些许,带着些许温柔。 宋悯欢:“……” 他其实并没有被吓到,只是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他的手腕还被男人握着,挣了挣,没能挣开。 “殿下,我没有吓到,你先松开我。” 宋悯欢抬眸看着对面的男人,这么说了,对方顿了顿之后才松开了他。 “你日后不必再收敛尸骨,以后跟着我,我会保护你。” 长乐说完之后沉默了一会,他眼神动了动,前面是他想说的,后面一句却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他的转世原先经常同青年说这句话? “我不需要殿下保护,”宋悯欢转过了身,回复道,“我可以上战场。” 原先都没有让他上过战场,每次打完仗他只看到一片荒芜与废墟,他也想上战场战斗,并不需要依靠人躲在对方身后。 闲时他自己发现了,他是会用剑的。不止剑、还有长戟,阵法,这些都像是刻在他的骨子里。 他把士兵的容颜用白布盖上,听到身后的人道,“那你晚些过来找我一趟,若是你能打赢公子岚,我便让你上战场。” 这要求听起来一点都不合理,宋悯欢应了一声,心里不服输,他把剩下的尸骨收敛完,回去的时候还顺带着采了一些草药。 营中有许多士兵身上都染了邪气,这种邪气他们只能靠熬过去,他知道一些草药能够祛除邪气。 虽说他不知是如何知道的,但是他直觉能够治好那些士兵染上的邪气。 原先营里的巫医并不相信,后来他找自愿尝试的病人试了,之后这种草药便被用作治伤,士兵们的伤亡因此减少了不少。 他回去路上顺手又采了一些交给巫医,之后按照长乐说的,他去了中心的营帐。 “小子,你确定不用通天戟?” 公子岚是个心大的,通天戟被抢了也只是挂在嘴边说了两天,他手中拿着的是另一把长戟,看着对面的青年,懒洋洋的带着笑意。 “不用,”宋悯欢随手拿了一把长剑,“若我能赢你,之后让我上战场。” 他这话是同长乐说的,长乐点头,自然是说话算话。 凤鸢也过来了,因为他们要比试,许多士兵都过来围观,火把燃烧着,他们周围围了不少人。 在这些士兵的印象中,宋悯欢是他们里一个平平无奇的扛尸兵,今日能跟公子岚大人打,还是殿下允许的,他们都很好奇。 “不用对我留手。” 宋悯欢也想看看自己的实力,他握紧了长剑,在他动的那一刻,威压无声浸出,剑刃寒冷如霜,一道剑气朝着公子岚劈了过去。 “好强的剑意——” “平常没有看出来,兴许他真的能与公子岚大人过几招。” 一旁围着的士兵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他们有的已经开始在押谁会赢了。 剑刃与长戟碰撞在一起,“嘭”地一声,公子岚眼里带了些许意外,“小子,你这剑法有些熟悉……这是凤鸢的度化剑法?” 宋悯欢没有回答,他也没法回答,这剑法像是刻进他骨子里,他只是下意识的去这么使出来。 公子岚身形迅速地退开,他长戟迸发出来威压,两人身形交织,越打他越觉得有意思,态度不禁更加认真了起来。 “你这打法……分明是我常用的,看来我的确教过你。” 六卷云纹在长戟上冒出来,宋悯欢剑刃之上同样冒出来剑纹,上面的剑纹是守护之道,盾牌上刻着的是剑与冠冕的图案。 两道威压碰撞在一起,周围的士兵纷纷向后退开,凤鸢在一边看着,不由得笑了起来,对身旁的人道:“蓝儿,你觉得他们两人谁会赢?” 在她身边的是一名貌美少年,他出自羟冥族,这一族的男人向来受鄙夷,但是却没人敢对这少年说半个“不好”。 这少年一直跟在凤鸢身边,是蓝家最小的公子,名唤蓝琵琶。 蓝琵琶看着交手的两人,开口道:“他会凤鸢大人的度化剑法,还糅合了公子岚大人的阵法……公子岚大人未必是他的对手。” “小子,你再放一个屁,信不信我等会揍你。” 公子岚听见了,抽空回了这么一句,这么一分神,凌厉的寒光在他眼前划过,他脸颊上顷刻之间被划出来一道长痕。 他面前的青年眸光冷漠,细白的手指握着剑,嗓音很轻,“下一次,可不一定划到的还是脸。” 这威胁太过于明显,公子岚嗓音里发出来一声笑,“我现在确信了,你一定不是我的徒弟,不然这么嚣张,早就被我揍死了。” 雪白长剑覆上剑纹,宋悯欢挑开了公子岚的长戟,他的剑意寒意彻骨,在风声之中酿开,一道凌冽的剑意破空而出。 这回公子岚也没有太过惊讶了,如今用的是……长乐的剑法。 这剑法长乐并不常用,此剑法过于柔,不适合用在战场上,长乐之前说过,这阵法日后倒是可以教给跟着他的士兵们。 不过长乐的剑法,常人能学个一二分都不容易,这青年居然悟了个透彻。 三分的剑意,能发挥出来六七分的威力来。 两人打了接近一刻钟,公子岚身上出了一身的汗,他手里的长戟被挑落在了地上,对方的长剑指向他的喉咙。 青年一双秋水眸里带了些许轻微的笑意,这般看着活泼了许多,嗓音清润,“我赢了。” 宋悯欢把长剑扔了,他下意识地便看向主位上的男人,眼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情绪。 “如何,日后我可能跟着殿下一同上战场?” 一众士兵都惊了,他们有些眼中仍诧异,带着些许不可置信。 “他居然赢了……?可是公子岚大人故意放水了?” “从方才看,公子岚大人估计没有放水,这人是殿下带回来的……能赢也是理所应当。” “自古我辈出英雄。” “太厉害了……刚刚的剑法,我看的眼都花了。” “我听闻……他并不是神祇后人,他是人族。” 人族打败了神祇后人顶尖的公子岚,这般要是传闻出去,怕是没有人会信,但是眼前的一幕告诉他们。 ——这是真的。 此时,他们心里同时产生了动摇,根深固蒂的观念得到了改变,人族也并非不能超过神祇后人……长乐在前,如今又有这少年。 他们人族复兴有望! 长乐在台上坐着,他看着青年含笑的模样,神情也不禁柔和了些许,“嗯”了一声。 这便是许可了。 宋悯欢收了剑,他在人群之中对上了凤鸢的目光,公子岚还在他耳边絮叨,嚷嚷着非要他请喝酒。 他的目光落在凤鸢身旁的少年身上,少年生的媚意天成,像是一朵熟透的榴花,眼角抬起来的时候,那一抹艳丽像是能够透过穿进人心里。 对方也在看他,他莫名觉得这目光有些不舒服,慢慢的又收回了视线。 总有不好的预感,似乎这少年不应当在凤鸢身边,说不定会给凤鸢带来厄运。 这话他并没有说,公子岚要拽着他去喝酒,絮絮叨叨的有些烦人,他便跟着一同过去了。 军营里从来不缺酒,公子岚拿了几坛过来,路过的士兵都让他少喝点。 “你们哪来的那么多屁话。”公子岚敲了其中一个士兵两下,把长戟塞到了对方手里。 “小子,你不是都不记得了吗,说不定喝多了就能想起来了。” 公子岚拿了两个酒碗,直接给他满上了两碗,对他道,“我在外面一定看你很顺眼,不然也不会什么都教给你。” “还愿意把通天戟给你。” 宋悯欢不知晓,他尝了一口酒,感觉酒有点烈,但是味道也是不错的,他盯着碗中的酒,看着略有些出神。 “我不知道过去,但是我知道我有事没有做。” 他喝了两碗酒,听着公子岚在他耳边说军营里的长短,两人在梨树下坐着,些许梨花飘到了茶几上。 有些飘进的酒坛里,公子岚喝了之后把花瓣从唇边拿下来,花瓣轻轻一吹,便飘向了远方。 “过去便是过去,兴许你到这里来……冥冥之中是天意如此。” 公子岚又给自己倒了一坛酒,看着远处月色略有些寂寥,他嗓音依旧懒洋洋的,却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像是劝说、像是在感叹。 “殿下是这个时代的战神……他身在高处,实际上很孤独,这么多年来,他鲜少对什么人表现过在意。” 不是鲜少,而是压根没有。 公子岚轻声道:“殿下很在意你……你如今也没有地方可去,不如留下来。” “这算是一己私欲,我希望你能留下来……陪在殿下身边。” 他没有告诉对方,原先他们在氐城中完全可以丢下对方不管,人是殿下去救的。 他醒来之后,原先他们也没有什么理由把人留下,是殿下想要他留下。 殿下以前从来没有来过这边的士兵营,他如今不在府邸里待着,天天同他们一起睡在营帐里。 上战场的时候也是,以往殿下从来不分心……现在殿下分心了。 每次战乱时,殿下都会在人群之中寻找那一道身影,担心人会擅自跑出来,上次受伤也是因为去救这人。 殿下对这人悄无声息的在意,他全部都看在眼里。 原先殿下是高高在上、仿佛没有七情六欲,悲悯世间的神祇,直到这个人出现,他们的殿下从此……落下了凡尘。 作者有话要说:是不是有高考的小天使!高考加油呀!!祝福考个好成绩~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60、第 160 章 宋悯欢没有想到公子岚会跟他说这些,他在原地怔愣了好一会,喝的有些多了,闻言垂下了眼。 听到“让他留下来”几个字,他心里有一些恍惚,莫名有些空荡荡的……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他现在眼前能够看到远处的夜幕、鼻尖前都是酒香,耳边能够听到远处士兵低声的议论声、银环碰撞在一起,轻微的脚步声以及狼烟灼烧的细微声音。 “我不是一直都在这里……如今也去不了别处。” 他这般的说了一句,眼里闪过一丝迷茫,他掌心里依旧握着红莲玉扣,低声道,“至于陪着殿下,我不知你说的是哪个意思,如果说的是我想的那样,你的一己私欲我怕是不能成全。” “感情之事不能勉强,不是你说让我成全,我便能喜欢上殿下。” “小子,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公子岚似笑非笑,“全天下怕是找不出来第二个长乐……还是你喜欢女人?” “凤鸢看过你的神魂,有个男人一直在缠着你,他便是长乐的转世,你与长乐是命中注定的缘分,你爱上他只是迟早的事。” 公子岚心中自然偏心,跟他家殿下抢人?不过是一缕残魂,哪怕是他家殿下的转世,只要他们想,他们可以轻而易举的让那缕残魂灰飞烟灭。 何况他家殿下那么完美……他不相信,有人能拒绝他家殿下。 宋悯欢听得有些意外,有人一直在缠着他……他看了看自己掌心,自己从未感觉到过。 可他什么都记不起来了,不知缠着他的男人是谁。 为何一直不肯离去,要守在他身边? 这般他想不通,听完了公子岚所言,他轻轻摇了摇头,脑海里蒙蒙一片,却又仿佛异常清醒。 “殿下再好,若是我不喜欢,也就只是好而已。” “你不必劝我,我从来都不信什么命中注定。” 宋悯欢这么说着,自己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他看着碗底的酒、感受着吹来的晚风,以及漫天的梨花,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脑海里明明一片空白,心里却莫名有点低落。 “这酒可有名字?” 说到酒,公子岚便有了劲,打了一个酒嗝对他道:“这酒……出自瀛洲,名唤梨花酿。” “取自春日梨花,酿于千秋树下,据说喝了之后……有情之人能够相爱千秋万载。” 宋悯欢听得笑了起来,“那我们两个在这里喝什么,平白坏了兴致,早知道我就不过来了。” “一个名字而已,寓意之类的……我们喝了便喝了,只管味道,哪来的那么多讲究。” 他与公子岚又碰了一下,两个人慢慢的都喝高了,到最后,公子岚手里的酒杯“嘭”地一下掉了,整个人也倒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眼前看东西都有了重影,宋悯欢撑着石桌站起来,他眼角扫到了一角人影,扭过头来看清了来人。 男人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今日穿了一身玄色长袍,墨发束在身后,整个人站在梨树下的阴影之中。 这一幕他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他在原地站着,下意识的便想要去触碰男人。 像是许多年前,也有人这么站在梨树之下,总是温柔的冲他笑着。 “师尊——” 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走路有些踉跄。他不知为何心里那么的难受,像是有刀子磨在他的心上,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梨树下的人。 仿佛他只要一移开视线,男人就会在他面前消失一般。 一想到这人会消失,他嗓间堵的说不出话来,像是长久积压的情绪终于得以找到了宣泄口,眼眶都跟着红了些许。 他伸手碰到了男人的衣角,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扑向了对方怀里—— 仿佛无数次做过的那般,男人伸手接住了他,他眼前模糊了些许,紧紧地攥着对方的衣角不肯松开。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却仿佛又有无数的话想要说。 鼻尖前传来浅淡的兰香,他张了张口,嗓间变得艰难,一字一句、带着珍重,像是积压已久的难言爱意得以破茧而出。 “我不想让你走……你能不能不要离开我。” 他不知道为何看着这张脸,心中便蔓延出来无尽的难过,像是无数的负面情绪凝聚在一起,压的他喘不过气来,洪水一般整个将他吞噬。 以往也是难过,他总会默默的难过,在别人面前总是很懂事,不敢去想不该想的,他害怕自己崩溃。 如今没了记忆,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人,整个人便溃不成军,日久经年积累下的信念在一瞬之间崩塌,只在这人面前……他得以露出来脆弱的一面。 长乐垂眸看着怀里的青年,青年明显是把他认成了别人……他看向不远处的地方。 那里有一道虚晃的人影,人影极其透明,他不过是一缕残魂,执念未散堪堪维持。 因为太过于虚弱,整个甚至只能显出来模糊的身形,只从身形也能看出来……与他一模一样。 魂魄像是感受到青年的情绪,他也变得低落起来,在原地站着,似乎有些束手无策。 这般的只能在原地站着,他什么都做不了……一缕即将消陨的残魂,连触碰青年都做不到。 一个看不见对方……另一个能够看见,却面临魂飞魄散、什么都不能做。 残魂飘到了他面前,对方费劲地伸出手,试图触碰青年,然而只是虚虚的穿过,他什么都碰不到。 他能够感受到残魂的情绪,对方很心疼、不忍心看见青年为他难过,这种情绪转给他,想让他代替他……能够把人哄好。 同时感受到的,还有几分寂寥与难言的失落。 月光洒下来,他在原地站着,青年在他怀里睡了过去,指尖尚且攥着他的衣角,眼角还沾着未干的泪痕。 他尝试去握青年的手腕,对方怎么也不肯松开他,他一动,对方眉心便拧起来,缠他缠的更紧。 残魂仿佛看出来了他的为难,知晓他能看见他,向他传递了信息。 :抱他回去,好好照顾他。 他马上就要消失了,只能做一些能做的,若是他不在,希望日后也有人能够照顾青年。 这般哪怕是留在幻阵之中……应当也是美梦,他的善善不会太难过。 …… 宋悯欢第二日睡了整整一天,他醒来时天已经黑了,睁开眼后额头很疼,看清了此处是长乐的营帐,他坐起了身。 “醒了?” 床榻旁坐着人,长乐不知守在他床侧前多久,男人端了一碗汤汁到他面前,“醒酒汤,喝了会好一些。” 他此时确实头疼,便也没有拒绝,端着醒酒汤喝完了。 前一天的记忆逐渐上涌,他记起来了喝酒后发生的事,脸色慢慢的变了些许,空气之中气氛仿佛也变得尴尬起来。 宋悯欢回想起来,有些不愿意承认昨天抱着人不愿意撒手的是他,心悸的感觉仿佛还在,他用指尖揉了揉额头。 “我……” 长乐并未说什么,把汤碗端走了,对他道:“无妨,你先在这里休息,有事找人传唤我。” “若是有哪里不舒服了同我说,不要自己忍着。” 宋悯欢点点头,知道对方其实很忙,他看着人离开,自己一个人在床榻上坐着。 他拿出来怀里的手帕,手帕上面写着“找到通天戟”“神”“君”几个字,这手帕他醒来之后便看过,上面的字迹也是他自己的字迹。 可惜他如今没有记忆,看不懂这些是什么意思。 已经是晚上,他头疼,便又睡了一觉,睡着之后总是做梦,各种零碎的记忆碎片拼拼凑凑,耳边总是有声音。 梦中都是同一人的声音,那人嗓音温柔,同他说过的许多话,他在梦中都记得一清二楚。 可惜醒了之后,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再醒来,便是白天,他床榻边有一盘小点心,点心是红莲状的,上面还刻着他的名字,似乎是男人给他带回来的。 他捏着尝了一块,过分的甜了,但是这种红莲形状的他莫名非常喜欢,胖乎乎的,他捏在手里非常满足。 一盘点心被他抱着吃了好几天,长乐见他喜欢,之后便常常给他买。 之后他上了战场,在战场上他几乎战无不胜,与长乐不相上下,月隐的将士有许多都听过他的传闻,说他是再世圣君。 圣君,以往他没有听闻过,后来才知晓是救世神祇之意。 “原先的圣君说的是谁?” 宋悯欢掌间被邪祟伤了,包着的布条被鲜血浸透,他把布条揭掉,血肉粘连在一起,揭掉的时候伤口又裂开了。 他手中布条还没来得及扔,一只冷白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男人垂眸看着他,低声道,“这般伤不容易好。” 说着,重新给他包扎了,动作小心翼翼的。 宋悯欢感觉略有些别扭,不过到底没有挣开,这人在战场上救了他几次。他虽然实力不低,但是寡不敌众,在战场上也经常受些伤。 公子岚自己解开了酒壶,似乎对两人这般的举止已经习以为常,回答了他的问题,“原先的圣君说的是僭越,僭越出自汝泷族,是真正的神祇后人。” “在长乐之前,他算得上是……当世第一天才。” 似乎知道他接下来会问什么,公子岚喝了一口酒,目光看向远处绯红的天空。 “人间受战乱之苦,他发明了度化符咒,此后阴灵怨灵得以超脱。神祇后人为所欲为,他劝导神祇后人向善……哪怕是伪善,也是站在人族这一方。他身为神祇,凡间供奉他的百姓,凡是心诚者,所求皆可实现。他周游列国、在三界内留下了足迹,帮助过无数的百姓与人们。” “他隐忍负重、承受过无数的痛苦,在他把族人交给人族之前……他一直都是凡间广为盛誉的圣君。” “如今依旧有不少人信奉他,也有人笑他愚善,神祇后人鄙夷他、他在族中也不受待见,不知为何……他会消失于世间。” 公子岚盯着自己的手腕,他手腕上出现黑色的咒文。那些咒文细小、像是从血管之中蔓延出来,散发着不祥与阴邪的气息。 这是邪咒……只有神祇后人才会有的邪咒。 不止公子岚,宋悯欢上次看见了,长乐和凤鸢身上也有。公子岚说许多神祇后人都有,邪咒有的出现的晚,有的出现的早。 像是命中注定一般……一旦邪咒出现,意味着他们注定会消陨于世间,难以在世间长存。 此时邪咒之事尚未传开,公子岚倒是不怎么放在心上,他懒洋洋道,“这是上天的意思,不知道我们谁是第一个出现的……长乐,你说我们是不是本不该出现在世间。” 公子岚是这般开玩笑问的,长乐还在帮宋悯欢包扎伤口,给青年扎了个好看的蝴蝶结,动作轻柔的捏着青年的指尖。 垂眸的眼底都是温柔之意。 “从来没有什么天意,”长乐回答,“我们本身应当存在于世间,世道也应当由我们来守护。” 宋悯欢听着他们两人说话,男人还握着他的指尖,他唇角微微绷紧了,有公子岚在,他不好意思不给长乐面子,低声道,“殿下,你……” 每次都是这般,一摸摸碰碰都不舍得撒手,要他说好几遍。 长乐慢慢的松开了他,对他道:“日后包扎过来找我,不要一个人处理。” 他敷衍地“嗯”了一声,并没有当一回事。 公子岚:“确实是这般,你是这么想……但是有的人未必,一旦邪咒传开了,他们肯定会想尽办法消除邪咒。” “此邪咒无法可解,”长乐抬眸,看向公子岚道,“岚,此事需要隐瞒,能瞒一时是一时,若是有人传开了,便推给鬼界的邪祟。” 公子岚点点头,明白了长乐的意思,他道了一个“好”。 “不打扰你们二人了,我去找凤鸢,”公子岚起身,眼看着人要走,宋悯欢叫住了人。 “等等,”宋悯欢开了口,他想了想,还是把之前想的说了出来。 “凤鸢大人身边那少年,蓝琵琶……你平日里多盯着他些。” “你觉得他有问题?”公子岚挑了下眉,“我若是多看他两眼,凤鸢怕是会以为我看上他了。” 宋悯欢知晓公子岚会听,便没有多说,看着人走了,只剩下他与长乐两个人,他觉得有些待不住,便也跟着起身。 “你要去哪里?”男人问他。 宋悯欢:“回去。” “你先随我去一趟营帐,”长乐,“我有东西要给你。” 给他什么东西? 宋悯欢没有问了,他跟在男人身后,他们两人置身在战场,硝烟已经散去,地上是零落的箭羽与盔甲。有一些邪祟化成白骨,死后白骨在此处沉寂。 天幕尽头依旧是血色,那里黑雾蔓延,一道城墙宛若阔刀斩断山脊,巍峨的城墙隔绝了一方山河,同时隔绝了人族与邪祟。 有风吹过来,风中都是血腥与未燃尽狼烟的味道,碰到路边邪祟散落的白骨,男人总是拉着他避开。 “殿下,我自己也可以走。” 宋悯欢语气淡了些许,他这般说了,男人也没有松开他。 “这里有许多未散的邪气,我若是不牵着你,不小心碰到了,受邪气侵染并不好受。” 听到“邪气侵染”四个字,他心里莫名的便是跟着一紧,眼睛仿佛跟着疼了起来,他眨眨眼,疼痛仿佛又消失了。 这四个字给他十分不舒服的感觉,像是以前经历过一般。 接下来他没再说什么,由着长乐牵着他,到了营地处,有许多士兵守着,他便挣开了对方。 “手上的伤晚上不要碰到水,”长乐领着他进了营帐,从角落里拿出来了一只盒子,盒子非常精致,上面雕刻着剑与冠冕的图案。 “这是前几日楪族送来的上古神物,是一面护心镜……你在战场上我不放心,日后戴上这个,能保你平安。” 男人嗓音很轻,眸光注视着他,带着几分温柔,还有几分并不明显的期待。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61、第 161 章 宋悯欢听到“上古神物”之后,指尖慢慢的顿住了,他在这里待的时间不短,自然知晓上古神物有多么重要。 “殿下,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旁边的蜡烛在燃着,对上男人温柔的目光,他向一边移开了视线。 “你应当留给自己,月隐不能没有你,你才是……最不能出事的那个。” 他这番说的是实话,世道之下,没有人希望长乐有事,他们都希望长乐能够平安,这样也能够庇护他们月隐。 “我不必担心我,我不会有事,倒是你……应当清楚我在战场上总是因为你分心,若是你收了护心镜,我也能够放心些许。” 这点宋悯欢自然知晓,在战场上,哪怕他们是并肩作战,哪怕他的实力不输对方,男人在战场上还是忍不住的关注他。他这边出了一点小问题,男人无论多么危险都会立刻赶过来。 他受了一点小伤,对方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能看的出来非常紧张担心,总是拽着他去治伤。 他说他没事对方也不信,男人总是说,“你是人族,又不是神祇后人,磕磕碰碰了伤也不容易好,不能不把自己不当回事。” 一次两次,次数多了,他也就懒得解释了,由着对方帮他包扎伤口。他不知晓对方手那么巧,见他衣服破了,还在夜里帮他缝过衣服。 缝的都是剑与冠冕的图案,被公子岚拿着笑话了许久,之后公子岚也把自己破了的衣服送去给男人,被男人冷漠地扔了回去。 公子岚因此酸了两句,之后就不再凑他们两人的热闹。 “我已经命人在上面刻上了你的名字,这护心镜认主,只会保护你一个人。” 宋悯欢指尖微动,盒子在他掌心之中打开,里面是一面檀木雕花的镜子,边缘镂空,连着的有红绳,他把镜子拿起来,上面只刻了一个“善”字。 “你收着吧,它只跟着你,我戴着也没用。” 男人这么说,目光落在他脖颈上的红莲玉扣上,低声道:“你脖子上戴着的……未曾见你取下来过,是很重要的东西?” “很重要,”宋悯欢摸着自己脖颈上的红莲玉扣,他摩挲了一会,指尖放在上面,心情就会莫名变得平静了些许,眸光也情不自禁地温柔了。 “虽然我不记得是何人送给我的,但是我知晓……一定是对我很重要的人。” “可惜……我现在却记不起他。” 他这般说着,嗓音很轻,带着些许失落,原先日日夜夜都在想梨树下的男人……如今也未曾能记起。 那般被潮水覆盖压的喘不过气的感觉,每当他深夜回想起来,都会觉得心悸……他不知道那人是谁,但是若是让他与那人相见,他一定能够认出来。 梨树之下,当时他把长乐误认成了那人,他第二天醒来便清楚了,两人只是相像,长乐并不是他要找的人。 “有时候忘记,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烛光映在长乐脸上,长乐垂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只道了这么一句,将盒子放到了他手中。 “善善,人都有各自的路要走,再难忘的人,若是分开了,也应当放下。” 这么一句温柔的“善善”,听得宋悯欢在原地怔然了一瞬。他心里略微难受,眼里情绪遮掩,知晓对方说的是对的,他“嗯”了一声。 他接了盒子之后人便离开了,路上回想着长乐对他说的话,与一地洒落的清冷月光相伴。 什么都想不起来,什么都记不得,这般的他,就算不想放下……也是无能为力。 他掌心里握着红莲玉扣,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把木盒放在了茶几旁,晚上他也要去值岗,他换了一身衣服便过去了。 长乐并没有在军中给他什么职位,那些士兵看见他却都对他很敬重,见到他会像见到公子岚长乐一般行礼,胆子大活泼些的士兵,在值岗的时候会过来问他剑法与长戟。 兴许是他看起来更加的平易近人,这些士兵有话也愿意同他说,常常同他说一些琐事、跟他说军营里的鸡零狗碎,同他说若是有一日战乱平定,他们之后要做什么。 晚风吹过来,他手中同样拿着长戟,守在烽火台前。有两名士兵到了换岗的时间,他们见了他,对他行了礼。 “大人今日过来这么早?” 宋悯欢:“今日结束的早,无事便过来了。” “我听闻大人今日受了伤,”其中一名士兵看着宋悯欢的掌心,“可是被邪祟所伤?大人平日里不要在战场上待太久……也不必日日都过去,还是身体最要紧。” 他确实日日都去,长乐过去,他便也过去,在军营里也是闲着,不如多杀一些邪祟,这般也能少死一些无辜的士兵。 “我知晓,”宋悯欢听着士兵对他的关心,面上柔和了些许,抬了抬自己的手,“我已经没有事了,这些都是小伤,倒是你们,受伤了还过来值岗?” “大人受伤了都能过来,我们自然也能,”士兵对他笑道,“我们受的也是小伤,大人不必担心。” “若是受伤受的严重,我们也不会过来了……”两名士兵站在宋悯欢旁边,他们絮叨着军营里的事,“今日我们听闻了消息,说是过几日有异族会过来拜访殿下。” 他们说的“异族”便是那些神祇后人。 “似乎是他们族里出了事……他们族人染上了邪咒。”其中一名士兵这么说。 宋悯欢猜测应当便是公子岚他们中的同一种邪咒,这种邪咒近几年出现,只在神祇后人之中蔓延。 “大人,你可听闻了此事?” 宋悯欢点点头,开口道:“兴许是邪祟的新把戏,要嫁祸到我们身上也说不定。” “什么都嫁祸到我们身上,邪祟卑鄙无耻,”士兵语气中带着不愉,“不过确实是他们会做的事。” “这次邪祟真是下了狠手,”士兵幸灾乐祸道,“据说那邪咒在他们族里蔓延,人族与邪祟都没事,只传染给神祇后人。” 两名士兵说话并不忌讳他,其中一名道:“要过来的是离北。他们一族中了邪咒也是活该……当初他们不是要把人族驱出三界之内?据说他们的女王危在旦夕,接近陨落。” “陨落了才好,说是神祇后人,带来的从来不是祥瑞恩赐……只会带来战乱纷伐与苦难,他们从来都不是来拯救我们的,倒不如消失于世间。” 这一句话不过是士兵随口一说,宋悯欢在旁边听得微怔,思绪有一瞬间的恍然。 “没有他们说不定就不会有邪祟,人族在他们之间生存的如此艰难……有邪祟,他们也从来不愿意出手相助,还惦记着我们的上古神物,我们的性命对他们如同草芥……真正的神,才不会这般对待我们。” 士兵说的是实话,他们不过是红尘一蝼蚁,毕生的愿望很简单,只是想要在这飘摇乱世之中能够安稳,能够过正常太平的日子。 他们不想受战乱所扰、不想每日睁眼闭眼都担心邪祟攻城,不想过朝不保夕、战鼓无歇的日子,更不想每两三年才能与父母妻儿见上一面。 邪祟与神祇后人的寿命都比他们长,他们一旦上了战场,基本上半辈子都会耗在上面,能够幸存下来的少之又少。 “我上战场的时候,我家囡囡才出生没多久,当时她娘刚生完她。我在家中待了没两日,便随着行军走了,走的时候囡囡还没睁开眼睛。” “前年回去的时候,囡囡已经七岁了,会喊她娘、会喊她阿婆阿爷,就是不会喊阿爹……见到我都认不出来,见了我只知道呆呆的站着,不知道我是谁。” 士兵说着,语气里带了些许无奈与失落,“后来她娘跟她说了我是她爹,她还是不愿意喊我,只是躲在她娘身后偷偷的看我,临走的时候给我塞了一块手帕。” “不知道跟谁学的,她娘跟我说,她还给隔壁要走的小子塞了糖,我天天都在担心,我不在家里,闺女会不会被别的小子拐了去。” “大哥,你闺女才七岁,哪里懂得什么,你还好,女儿还给你塞手帕……我前年入的公子岚大人麾下,当时娘子在家刚有身孕,两年没有回去,还不知道娘子生的是男娃女娃。” 士兵说着放轻了语气,眼里带着怜惜,“男娃女娃都好,是我娘子生的,我都会好好的疼。” 他们两个在一边说着,城墙之上冷风吹过来,月光照着盔甲寒铁,铜盆中的火光在夜间添了两分柔和的光。 宋悯欢看着两名士兵的神情,不由得眸光温柔了些许。他们想必都很想家,这里是月隐,却是月隐的边境,离城中有千里之远。 他们说的没错,神祇在人族的认知里,是能够庇护他们、守护他们,悲悯人族、对人族有良善之行的存在。当神祇有了私念,不再庇护他们、反而伤害他们,这个时候,神祇便不再是神祇了。 神祇抛弃了他们,他们也同样的会抛弃神祇。 “殿下同他们并不一样……殿下会庇护我们,他会赢,会带领我们平定乱世。” 宋悯欢在军营里待那么久,不提别的,对待长乐也是崇敬与赞赏,他的嗓音散进晚风里,带着信心与希望。 “终有一日,邪祟会退至触及不到我们的地方、神祇会陨落,我们能够在这一片土地上自由生存,无人能够随意裁决我们的生死。” “我们为自由而战……一直走下去,终有一天,尽头不会再是血红的落日,我们一定能够看见朝阳。” “长乐尚在,人族尚在,无论处境多么艰难,我们……都要继续前行。” 等到他们熬过血与火、疼痛与苦难交织的荒芜长河,会有一方盛世山河为他们盛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62、第 162 章 这般的话听得两名士兵眼眶红了些许,他们表情沉肃,握紧了手中的长戟,戟刃的寒光与月光融在了一起。 “大人说的没错,我们挥洒出去的每一寸血泪、战死的每一具尸骨,都是日后盛世的砖瓦、城墙。世道的安定……是我们用血肉换来的。” “安定并不容易,正因如此,我们才应当努力,如今我们生在不好的时代,希望日后我们的族人、我们的后代,希望他们能够生在盛世之中。” “这般想是没错,”宋悯欢也颇为动容,笑了起来,“任何世道之下,安定都并不容易,必定是有无数人为之付出努力与牺牲。” 有的青史留名,但是大多数、都湮没在漫长黄沙之中,无人记得他们。 宋悯欢还在同两名士兵说着,突然之间,两名士兵安静了下来,轻声咳嗽了一声,他们握着长戟目视前方,变得安静如鸡。 他察觉到了什么,转过了身,看到了不知什么时候到他身后的公子岚与长乐。 公子岚抱着双臂,眼中带着些许幸灾乐祸,似笑非笑道:“平日里你对殿下爱搭不理,没想到在人后这么的……仰慕殿下。” 他身旁站着长乐,长乐目光也落在他身上,眼中带着些许异样的情绪。 仰慕长乐?他对长乐是欣赏,就算有仰慕之情,也很正常,不止他,月隐的百姓将士也都仰慕长乐。 “你们何时过来的?” 宋悯欢避开了长乐的目光,问公子岚道:“来找我是有事?” “确实有事,”公子岚道,“有事同你商议,先跟着我们来营帐。” 公子岚说完便走了,不知是不是故意,又留他们两个人。他没有提方才的事,但是长乐显然不愿意就这么过去,状似无意的开了口。 “方才你说的,我都听见了。” 宋悯欢没有说话,他都明白的道理,长乐不会不明白。 “你仰慕我,便是对我有好感,”长乐道,“这么说,好感离喜欢其实并不远。” 宋悯欢:“……” 他不知道这人在想些什么,看着长乐认真冷峻的侧脸,想说什么,到底没有开口。 “殿下,你战事操心完了?若是有事,可以让公子岚跟我说,不必每日亲自过来。” 他这么说算是明确的回应了,男人目光落在他身上,眼中神情未变,淡道,“我过来,是想见你。” 宋悯欢面上没什么表情,实诚道:“我们天天见。” “我之前便同你说过了,梦中我经常能够梦见你,”长乐垂眸描绘着他的脸,“梦中你对我并不是这般。” “殿下觉得应该是哪般?”宋悯欢顺着问了一句。 “并不是这般的冷漠,”长乐认真道,“梦中你对我很温柔,很粘人,不愿意离开我……还很喜欢我。” 其实是喜欢他的转世,差不多也等于喜欢他,并没有什么差别。 宋悯欢:“……” 他站在原地没动,抬眸对上长乐的眼底,想了想道:“兴许是平日里想的多了,梦都是反的,殿下还是少胡思乱想。” “如今战事吃紧,殿下不应分心,月隐的存亡更加重要。” 宋悯欢这么说了一句,他走在前面,身后的人顿了一会,之后跟在他身后,在快到营帐时,男人突然开了口。 “对我来说,你与月隐同样重要。” 长乐这么说了一句,这次又是忍不住的开口,他眉心微拧,唇角紧绷成一条直线。 前面的青年闻言停了下来,月色落在青年肩头,仿佛与月华白袍融在一起。那一双秋水眸里带着冷淡与些许别样的情绪,对方嗓音里发出了一声笑。 “殿下,我与你相识并不久,你说对我有兴趣我尚且相信,若说生死情爱……这般怕是拿去哄骗无知少年,少年也不会相信。” 青年这般说完,掀开帐帘进去,那一抹背影在他面前消失,笑容仿佛还晃在他眼前。 确实如此……但是他转世对这人所有的想念与欢喜,如今全都传给了他,让他变得感同身受。 他在原地站了好一会,才进了营帐。 来的不止有公子岚,还有凤鸢与蓝琵琶,长乐最后一个进来,他们五个人在蜡烛旁坐下。 “今日是有事要商议,”公子岚率先开了口,“我得到了消息,一个月后,梦蚀族会过来拜访殿下,那时候邪祟会趁乱对我们动手。” “他们醉不在月隐边境,打的是内城的主意,我们需要有人回去一趟。” “我和凤鸢回去,”公子岚道,“小子,你和殿下留在这里,这里交给你们。” 长乐指尖点在了他们桌上铺的地图上,轻微的在中间的位置点了一下。 “这几日,各族神祇后人都给我传了消息,他们应当已经发现了邪咒。过来……应当是以拥护月隐的名义,来探我们是不是同样中了邪咒。” “邪咒源头尚且没有查明,我们顺水推舟便是,推到邪祟身上。” “隐患在于他们可能与邪祟已经谈过,过来很有可能会直接动手,到时候我们措手不及。” 中了邪咒,这邪咒又对人族没用,一众神祇后人自然会把主意打在人族身上。 “南疆有晚鸩与淮枳守着,不会有什么问题,至于梦蚀族那边……我听闻他们之前抓了连梧,这次连梧与绮夜罗要一起过来。” 这些人名宋悯欢都没有听闻过,但是隐隐又觉得有些耳熟。若是他还有记忆,便会知晓,这四人原先都是十二夜之门里的成员。 现在君月奴尚且没有来月隐,十二夜之门也还没有成立。 连梧他之前见过,是他在梦蚀族放了的邪祟,之后在氐城,两人还在茶馆又见了一次。 公子岚看向宋悯欢,对他道:“兴许你没有听闻过……我们之前说的,还有两个神祇后人,他们在别处征战,便是晚鸩与淮枳。” “至于绮夜罗与连梧,他们也同样为神祇后人,他们两人……是凡间供奉的神。” 公子岚:“他们算是明神和邪神之中的存在,在凡间,如今分为两种神。明神便是殿下与我们这般,会庇护人间的正道之神。” “邪神是邪祟、恶人供奉的无恶不作的神祇,而位于两者之间的……被称为中神。” 神祇后人并不少,能被人供奉的都是实力非凡之辈,哪怕是邪神、中神亦然。 “中神之意,是他们不以世间的眼光去判断善恶,在凡间,弑凶者、抢掠者,盗窃者,这些都是重罪,在他们那里却不一定。他们不讲规矩与道理,只以自己的内心去判断善恶。” “这般的随心所欲,虽说为许多人不耻,但是凡间很多人信奉他们。” 长乐淡道:“连梧睚眦必报,梦蚀族上次抓了他,他回去肯定不是那么简单。” “确实如此,”凤鸢在一边笑道,“岚,我觉得这般不太妥当,只要有我们守城,内城不会有什么问题。” “说不定他们是想调虎离山,北疆靠近幽冥天,这里一旦失守,后果不堪设想。” “你说的对,这样,总得有人回去一趟,小子,要不你回去?” 公子岚目光转向蓝琵琶,蓝琵琶一直安安静静听他们说着。 此时话音落向他,少年手中抱着琵琶,面上没什么表情,开口道:“我听凤鸢大人的。” “蓝儿一个人去?”凤鸢宠蓝琵琶,自然不舍得让他一个人去。 “他一个人去不会有问题,”公子岚懒洋洋道,“你教他那么久,他还没有自己出去历练过,不经风雨摧残怎么能成长起来?” 凤鸢面上为难,她看着一旁的少年,问道:“蓝儿,你觉得自己一个人可以吗?” 听到凤鸢这么问,公子岚似笑非笑,“有什么不可以的,他不过是容貌特别些,想办法遮住便是。” 长乐:“过几日,需要有人去一趟梦蚀。” 公子岚目光转向宋悯欢,“当然是他去,让他们两个去,这两个都还没出过家门,不能一直留着。” 对于蓝琵琶,长乐没什么意见,提起让青年一个人去梦蚀,男人神情之中明显不赞同。 “殿下,”公子岚嗓音轻飘飘的,“他的实力在我之上,你完全不用担心什么。何况他还有通天戟,就算是连梧与绮夜罗,恐怕也动不了他。” 宋悯欢赞同的点头,“我一个人可以。” 受伤了连包扎都包扎不好,整日衣服里面的系带自己解不开,善人与恶人也明显分不清,这般让青年一个人去……他怎么可能放心? “我跟你一起去。”长乐这般开了口。 宋悯欢扭过头,“殿下,这里不能没有你,我一个人去没有问题。” 长乐不说话了,他做的决定,显然不会轻而易举的改变。 凤鸢明显不赞同:“殿下,善善说的不错,邪祟若是知道了你的行踪,怕是会想尽办法对付你。” 哪怕长乐实力碾压那些邪祟,但是诡计、阴邪之法数不胜数,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公子岚也有些无奈,“殿下不能走,这般,我跟他一起去,殿下与凤鸢留在这里。” “殿下放心,只要我有一条命在,一定不会让他有事。” 宋悯欢看公子岚一眼,见这人许下承诺,也并没有说什么。 就公子岚大意的性子……未必能比他好到哪去。 这般,长乐没有再说什么了,五人订下来行动计划,各自散了回到营帐中。 之后的几日,宋悯欢在军营之中,他带领着一对士兵操练,闲时便被长乐叫到营帐里。 “邪祟擅用诡计,他们很会迷惑人,我不担心你打不过他,我担心的是你会被他们迷惑。” 宋悯欢在茶几旁坐着,他回道:“我会谨慎一些,不让他们有机可乘。” “不是这般……”长乐眸光注视着他,“厉害的迷惑人心的阵法,会让你察觉不到你已经在阵中,你会以为你在里面经历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它们能够与你的认知结合在一起,所有你看到的都是假的,哪怕你明知是假的,你还是走不出来。” 宋悯欢认真听着,下意识便问道:“为何?” “有许多种的可能,里面可能太真实了,导致没办法分的清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比如之前你筋脉被人封住……你并不知晓,会以为自己再也不能用灵力,比如有人把你的眼睛蒙住,你并不知晓,会以为自己眼睛再也看不见。” “有时候会被一叶障目,除此以外,兴许里面有你心中贪、嗔、痴、慢、疑与欲.念,你陷在里面,自然不愿意出来。” “还有一种可能,便是心中有沉伤旧疴……你自己不愿意相信,于是你在幻阵之中逃避,不愿意面对自己真正的内心。” “这般内心千疮百孔之人……通常经历了诸多痛苦。他们命运多舛、阳寿将尽、病痛缠身、信念枯散,他们……所念之人已经亡故。” “于世间无牵无挂,这般……现实与梦境便没有了差别。”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63、第 163 章 宋悯欢听得一时有些怔然,良久,他敛眸笑了一下,“你说的对,若是进了这样的幻阵,确实不容易出来。” 他想起来自己失去了过去的记忆,会不会这里其实是幻阵,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呢? “那若是陷入了幻阵之中,要如何出来呢?” 长乐:“不要被表象迷惑,对方给你看到的一切,都是希望你永远留在幻阵里。” “你要仔细想,你眼前出现过的人和物、发生的事,想一想这么下去将会有什么后果,不要让最坏的后果发生。” “若是已经发生了……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 宋悯欢听得似懂非懂,长乐又道:“有公子岚在你身边会好很多,但是以防万一……你需要谨记,不要相信任何人。” “里面所有人都不可信……你能相信的只有你自己。” 宋悯欢应了一声,回去之后都在思考长乐说过的话,坐在自己营帐中,在烛光前摩挲那一块红莲玉扣。 红莲玉扣黯淡无光,落在他掌心带着温度,上面沾着他的体温。 茶几旁的檀木盒打开,他拿着那一片护心镜,看了一会之后还是放了回去,总觉得自己的安危也比不上红莲玉扣重要。 红莲玉扣重新戴上,玉扣贴着他的脖颈,这般睡的安稳许多。 出发前一天他醒的很早,没有什么行李需要收拾。去的只有他与公子岚两个人,他只带了一把剑和一张地图。 公子岚带了一壶酒,他们两个人换了便装出发,临走时长乐来送他们。 “殿下不必担心,我们十日之内会赶回来。” 长乐冠冕下的眉眼微垂,手中拿着的是一个盒子,盒子塞进了宋悯欢怀里。 “殿下,这是什么?” 除了盒子,还又给他塞了一张平安符,还有两身不知道什么时候缝好的衣服。 公子岚略微无语,“殿下,他不过是出去几日,你当是再也见不着了?” 这般的宠着,怕是只会宠的得寸进尺。 宋悯欢也有些尴尬,他把东西随手都放进了马车里,对长乐道:“有劳殿下替我操心,我带的东西已经够了,殿下早些回去吧。” 长乐“嗯”了一声,目光落在他身上,温声道:“早些回来,我在这里等你。” 马车晃晃悠悠向前出了兵营,宋悯欢把车帘放下来了。他打开了盒子,里面放的是一些伤药和小点心,旁边的衣服他也拿起来看了,系带的地方都用线缝了好几圈。 他指尖碰上那些线,感觉心底像是被戳了一下,莫名有些难受,指尖摩挲了好一会都没松开。 指尖触碰到剑与冠冕,他摸了摸,总感觉少了点什么东西,似乎不应该是这样的。 这般想着,他脑海里努力去回忆,怎么想脑海中都是一片空白,耳边像是有人在低语,可他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 对方的声音应当很温柔,是个男人的声音,声音很好听。 “你们开始说境外……那是什么意思?”宋悯欢问道。 “境外?那是不属于这里的地方,”公子岚擦着手里的剑,“你问这个做什么。” 公子岚握着剑的动作微顿了些许,如今他们都在有意隐瞒,不想告诉青年,他们猜测青年可能来自境外。 所谓境外,便是三界之外的地方。 若是告诉了,青年说不定会想回去,他们为了殿下更倾向于把人留下。 “没事,只是前几天殿下同我聊了一些幻阵,我突然在想,会不会其实我看到的一切都是假象……想不起来过去,是因为我在幻阵里被蒙蔽了。” “你瞎想什么呢,”公子岚笑了起来,“如果都是假的,那你经历的一切都是什么,在战场上你可是好几次险些都被邪祟撕了。” “我只是随意说说,”宋悯欢把手里的衣袍放下来了,主要是最近的许多事都让他觉得违和。 比如长乐给他缝的衣服,他一摸上去便觉得难受,上面剑与冠冕的图案,让他感觉不应当是这个图案……应该是别的什么。 比如对方叫他善善的时候,也有些违和,他想听到的是这个声音,但是似乎又不是这个声音。 还有许多小事,长乐做什么,很容易让他的情绪产生波动,不知为何。 公子岚说有个男人一直缠着他,那人是长乐的转世。他看不见那男人,醉酒时尚且相信,醒了便明白了,公子岚兴许是故意那么说的。 目的是想让他相信他一定会爱上长乐,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我不知自己从何处而来,如今我要随你们一同守护人族,我是常常在想,若是有一日,人族的战乱得以平定,到那时,我应该去哪里呢?” 他想去找梨树下的男人……可他不知道那人的长相,只是醉酒时把长乐当成了那人,长乐想来应当与那人有几分相像,这般让他如何去找? 他仿佛没有归处可去,是无根的浮萍,战乱时尚且需要他,若是战乱平定,他不知自己应该去向何方。 “若真有那么一日,到时候兴许你已经和殿下成亲了。” 公子岚眼里带了些许憧憬,嗓音里发出一声笑。 “我们不在意是男人女人,只要是殿下喜欢的,我们都会接受。我们只希望殿下能够和心悦之人在一起……希望能有人陪在殿下身边,不让殿下那么的孤单。” “兴许我们会比殿下先陨落……若是能用我们的陨落换殿下常驻人间,倒也值得。” “你真是忠心,长乐能遇见你,也是幸运。” 宋悯欢由衷的这么觉得,他这么夸了公子岚一句,嗓音很平淡,至于对方说的关于他的那些,他没有分毫感同身受。 有时候把期待加之在别人身上,是一种为难。 好在他如今的性格不会让自己吃亏,公子岚是长乐的下属,他又不是。 他不会为了长乐去成全长乐而委屈自己。 “我也很幸运能够遇见殿下,凤鸢,还有晚鸩淮枳他们。” “希望我们能够一路同行,有朝一日能够守护人族平定乱世。” 宋悯欢:“会有那一日。” 公子岚笑起来,“那是自然,我有信心,我们一定可以。” 马车晃晃悠悠的出了城,宋悯欢看着窗外的大漠与远处血色天空,他耳边是公子岚絮絮叨叨的同他说他们的旧事。 他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摸着自己的红莲玉扣。出城门时,马车陷进了沙坑里,鹤马在原地没能拉动,发出来了动静。 他与公子岚下去,沙坑里是两具邪祟的白骨,他们两人一同把马车推出来。 两具邪祟的尸骨看上去像是消散没多久,还散发着细微的邪气,宋悯欢多看了一眼,这么走神,指尖传来了疼痛。 “喂,小子,你看什么呢?” 宋悯欢指尖缩了一下,上面被马车壁上的倒钩戳破冒出了血。他眼角扫到地底的邪祟尸骨,白骨似乎是在笑。 他心里莫名有不详的预感,眉心拧了拧,黑靴踩在邪祟尸骨上,“嘭”地一下,白骨在他脚底下灰飞烟灭。 “没什么。”他这么回公子岚。 公子岚挑了下眉,“还挺记仇。” 他们两个人重新回到了马车上,接下来公子岚依旧跟他絮叨,嗓音懒洋洋的。 “晚鸩和淮枳是药仙族的,他们两人是师兄弟,关系很好,当初晚鸩本来不愿意跟随我们,后来淮枳过来,他也就过来了。” “至于绮夜罗与连梧,他们两人是中神。连梧出自司南祭司一族,他们一族天生拥有天眼,能够观测吉凶、天象变化,推衍天命未来。同时他体内还有一半邪祟血脉,他可以化成任何邪祟。” “绮夜罗有入阵能力,他能够活在幻阵之中千年不朽,要抓住他非常不容易。” “若是我们遇见他们两个,兴许不好对付,他们交给殿下了,接下来我们去的梦蚀族,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梦蚀族。” 宋悯欢原本还想说听闻过,公子岚给他传了一道音,“前面有一片阴林,那里通小路,我们从那里跳车,马车不用管。” 他点了一下头算作回应,方才他便感觉到了,有人跟上了他们,从气息的感觉像是邪祟,看来他们已经被邪祟盯上了。 他们两人五官都极为敏锐,鹤马钻进了阴林之中,他们两人的身影悄然从车窗闪出来,像是两道无声的黑影。两人躲在梧桐树后面,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阴冷的气息从他们身旁掠过,邪祟继续追上马车,他们两人等了一会才从梧桐树后面出来。 林中有鸟雀飞走,公子岚此时注意到一旁的青年双手空空,不禁拧眉,“殿下给你的东西呢?你都放在了马车上?” 这么一提起,宋悯欢手中只拿了一把剑,他顿了顿道:“方才情急,忘记拿了。” 公子岚气笑了,“我看你是不想拿吧,觉得拿着麻烦?” 宋悯欢懒得回答这个问题,他岔开了话题,“我们现在往哪里走?邪祟已经盯上了我们,原路可能已经不能再走了。” 他说着,从怀里拿出来了地图。地图上面标注的有红色的线,那是他们原定的路线,现在估计不能走了,需要重新选一条。 “选什么,反正从哪走都能到,若是选了,说不定邪祟会提前埋伏好。” “这里是去梦蚀族的必经之地,只要今日没事,之后走起来会容易的多。不过想必……那些邪祟不会轻易放过我们。” 公子岚话音轻飘飘的,“如今我们两个人都不能信任,这道理你应当明白。记住了,无论如何,不要相信任何人对你说的话。” 他们两个人在阴林之中前行,这里阴木参天,月光分毫透不进来。林中气息阴冷潮湿,树丛中发出细微的动静,藤蔓缠绕着树干吸收养分。 宋悯欢踩在落叶上,落叶碎裂发出声响,在这一刻,空气中的气息仿佛变了些许,有邪气无声的渗了过来。 有什么冰冷、阴邪,粘腻的东西爬上了他的后背,宋悯欢感觉到全身冰凉,在他手中长剑出鞘的那一刻,耳边传来了带着笑意的声音。 “陷入梦境的可怜人族……你应该去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如今在做什么,越陷越深……你会再也出不去。” “一直留在这虚假而真实的幻阵里……你会成为大人们最好的祭品。” “僭越真是做了件好事,从三千年后选了邪灵……” 邪祟嗓音又低又难听,尖锐的搔刮着耳膜,刺的他耳膜阵疼。 地面上无声的多了无数道黑影,宋悯欢眉心紧拧,凌厉的剑光破空而出,寒霜的剑气照亮了半边天空,背后传来一声惨叫。 宋悯欢在此时回头,原地已经没有了公子岚的身影。他身后空空如也,只剩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在他面前,是一道道从地底蔓延出来的黑影,这些黑影通体漆黑、像是无数的黑色咒文堆积在一起,它们都维持着人形,空气中传来“叮当——”锁链碰撞在一起的声音。 它们手腕上都戴着厚重的镣铐,阴林之中,无数道黑影显现出来,它们没有脸,身上的咒文不断蔓延,像是身躯已经被邪咒吞噬殆尽,如今是残存的“信念”。 “我们是被丢弃的神祇后人……因为邪咒,我们日日夜夜只能待在这一片的黑暗之中,只要我们找到属于自己的躯壳,便能够真正的重生。” 眼前的青年,年轻、充满生命力,看样子身份也不低,对他们来说……是再好不过的躯壳。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64、第 164 章 他背后的冰冷粘腻感消失,对方也只跟他说了那么几句话,在他剑光出来的时候便消失不见,惨叫声也明显不是刚刚那趴他背上的邪祟发出来的。 开口的是不远处多出来的黑影,宋悯欢握紧长剑,不知道公子岚如今在何处,他鞋底踩到了树枝,发出来“咔嚓”一声轻微的断裂声。 他也听明白了,这些都是中了邪咒的神祇后人,他们死后魂灵未散,成为了半邪祟半怨灵的存在。 他与公子岚运气着实不怎么好,宋悯欢这么想着,面前的邪祟全部动了。 在邪祟动的那一刻,他指尖同样挑开了剑鞘,手中长剑在夜幕之中划出来一道冷光。 黑色的邪咒在半空之中燃烧,无数黑影聚集在一起,为首的黑影开口道:“你不必再做无用的挣扎,我们都是神祇后人,你不会是我们的对手。” 这句话他曾经听过无数遍,宋悯欢都懒得回应了。他剑身冒出来雪白寒霜一般的剑气,剑气扫荡过去,天空中宛转蔓延,一道道剑气劈开了两旁的槐树。 十几道黑影在剑气下消散,它们消散之后再次聚集。“嘭”地一声,两边槐树轰然倒下,地面裂出来几道缝隙,树木间的乌鸦张翅发出一声长鸣,几片黑色的鸦羽飘落在地上。 寒霜一般的剑气再次汇聚,黑色的咒文像是幽火在燃烧,它们在空中凝聚在一起,逐渐的汇聚成一座巨大的黑色神像,神像手腕上束缚着镣铐,神情看上去睥睨含笑。 神像在月下矗立,两旁的树木倒下,月光清清冷冷的映照下来,黑色的咒文在不断燃烧,仿佛像是鲜血燃烧、又像是无数只黑色的百足虫在蠕动,它们蠕动着吞噬着一切,至阴至邪的气息扑面而来。 威压灼浪一般扑向他,宋悯欢在原地巍然不动,他抬头仰视着神像,手中银剑折射出来冷光。 这般的情景似乎在哪里见过……他以前一定和神像打过,不止一个。 对方视他如蝼蚁,如同眼前这神像一般,傲慢、自视甚高,带着尊贵的矜意,像是冷漠的神祇在垂怜……微不足道的草木尘埃。 墨发扬在身后,宋悯欢看着面前的神像,他握紧了长剑,在长剑镣铐落下来的那一刻,无数威压浸过来。他迅速地退开,一连退了数十步,树枝被他惊的落了一地叶子。 长剑划在地上,宋悯欢直接提剑攻了过去,银剑与神像的手腕碰撞在一起。“嘭”地一声,无数威压蔓延交织,天空仿佛骤然被撕裂一个口子,白光骤现一瞬,很快又在云间消失。 剑气无澜引狂风,狂风骤然席卷过来,树木被挂的疯狂晃动。黑色神像垂眸看着他,巨大的手“嘭”地落下来,不等他反应过来,另一只手同时“嘭”地落下来,落下来的地面都被震碎,树木连根倒了一片。 宋悯欢提着剑在林间穿行,他迅速地避开了黑色神像的大手。剑尖在地上点了一下,他借力骤然跳起来,手中长剑翻转,一道剑光直劈向神像面门。 黑色神像在原地顿了一瞬,速度极快的避了过去,在这一瞬间,银白色的剑光裹着冷风,“嘭”地一下,砍掉了神像的一整断手臂。 那根断落的手臂化成了无数细小的黑色咒文,它们发出来惨叫声,慢慢的在空中消失殆尽。 宋悯欢用的是度化剑法,这剑法专门针对至阴至邪之物,对付它们最有用。 “上一个跟我说我不是对手的,被我揍成了筛子。” 宋悯欢这么说了一句,他的剑气骤然迸溅出来,剑身上显现出来剑纹,剑纹一点点的浮现出来,上面像是染了一层寒霜。 细碎的、像是冰雪从土地缝隙里钻出来,寒冷的气息迎面而来,空气之中都覆上了霜雪。 这一回的剑气速度更快,黑色神像被他逼的连连向后退,他目光紧盯着神像,察觉到树林深处有一道窥视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那目光之中没有敌意,他暂时便没有管,不过还是留了一道心神分给背后。 剑光迎面劈开了黑色神像,“嘭——”地一声,神像在半空之中轰然碎裂,无数咒文如同火焰一般灼烧,它们燃烧着、吞噬着空气之中残余的灵力,很快,它们再次在半空之中汇聚。 它们慢慢的拼凑成一尊黑色的神像,黑色神像依旧如初,慈善的眉眼此时看起来像是在笑着的,神像依旧在睥睨他,像是在嘲笑他的自不量力。 宋悯欢眉心紧拧,他分神了一瞬,在他分神的这一瞬,一只黑色布满咒文的大手落了下来,他躲闪不及,直接用剑直接劈开了。 对方的威压落得更快,沉重的威压落在他心口,他感觉胸腔之中传来疼痛,疼的他耳边有一瞬间的嗡鸣—— 剑光劈开了神像的掌心,他身形在原地消失,身形出现在了阴林之中,他一边看着黑色神像,一边开了神识。 神识向外展开,他看到了远处的黑色神像,神识一寸寸地扫过神像,似乎是感知到了他的神识,神像某处骤然动了。 弱点,在耳下三寸的地方—— 宋悯欢睁开了双眼,手中长剑剑纹蔓延,他侧着身子,眼角留意着黑色神像的方向。 月光洒落下来,在黑色神像过来的那一刻—— 一道凝聚的剑气如虹贯日轰然朝着神像劈过去,宋悯欢提着长剑,剑气蜿蜒如浪,银白的剑光凛冽如寒霜,直直地对着黑色神像耳下三寸的位置劈下去。 “轰——”地一声,无数怨灵发出来尖锐的惨叫,它们在空气之中燃烧,镣铐消失不见,片刻之后化为了一片虚无。 宋悯欢在原地站着,他长剑收回了剑鞘,胸口之处尚且疼着,嗓间传来腥甜之意,他指尖撑着树干,用手捂住了唇。 掌间感受到了温热,他低头看着掌心,看到了一片粘腻的深红。 方才是轻敌了,对方毕竟是神祇后人,一个两个兴许不是问题,数量多了,威压聚在一起绝不可以小觑。 宋悯欢察觉到那道目光依旧在窥视他,用手帕随意擦了擦手,淡声开了口,“你方才说的陷入梦境是什么意思?” 阴林里一片安静,过了一会,传来细微的动静,他眼角扫到了一道若隐若现的人形黑影。 这黑影手腕上也有黑色的镣铐,但是与方才的那些神祇后人有区别,他身上并没有蔓延着咒文。 “梦境便是梦境,没什么意思。” “僭越,你认识僭越?”宋悯欢问道。 黑影没有说话,在阴影之中藏身,倏然笑了起来,“人族,你不必问我这么多,如今应当关心你的同伴。” “他碰见的怨灵可比你棘手的多,对方是汝泷族的……你若是再不过去,可不一定能救下他。” 汝泷族?可不是原先僭越那一族的? 宋悯欢闻言心里凛然起来,他对黑影方才说的话好奇,但是更担心公子岚出事,于是提着剑身形顷刻之间便消失在了原地。 他感觉到了黑影不近不远的在跟着他,他便没有管,对方留着还有用,等他找到了公子岚,可以向黑影打听一些消息。 冷风迎面吹在脸上,树枝上洒落月光,远处传来树木倒下的动静,他隔着很远,看到了远处的神像。 他抬起头,目光不由得微顿。 那是一尊巨大的神像,神像是男子的模样。男子眉目俊逸,此时垂着眼一副悲悯神情,他唇角是微微勾着的,无尽的威压蔓延出来,威压是方才黑色神像的十倍不止。 宋悯欢距离这么远,都感觉到了不适,要抗住这么强的威压并不容易,他见状加快了速度,到了阴林深处见到了人。 神像底下有一道人影,公子岚手中握着长剑,上面是血染的六卷云纹,他打的明显有些吃力,脸色都白了些许。 “这是僭越的神像,”公子岚察觉到了他,“我们两人合力都未必是对手。” 若是真的僭越,他们两人联手还能一战,但是这神像是由无数汝泷族人的魂灵组成。这是什么概念,汝泷族是原先最接近神祇血脉的一族。 他们每个族人的修为都碾压普通的神祇后人,若不是他们自愿,没人能够动他们族分毫。 如今无数的汝泷族人汇聚在一起,哪怕他们修为不比生前,却也不亚于上万邪祟加在一起。 宋悯欢没有多言,他来的时候便发现了,这神像的速度非常快,他们不可能在这神像的眼皮子底下跑掉,那般被抓住了太冒险。 唯一剩下的一种,便是他们两人背水一战。 邪祟这次对付他们当真是废了功夫,自己不是他们的对手,便找来了神祇后人。 宋悯欢看着面前的巨大神像,想必僭越在族中的地位很高,族人都很敬重他,这般的神祇,最后却把族人亲手交给人族。 相当于亲手把族人推向了死路。 虽然残忍,但是并不是不能理解。一个人长久的被束缚、郁结,怨恨,痛苦在心中积压数十年,他哪怕最初爱着族人,后面也会变成厌恶与憎恨,压抑到了极致而产生反噬。 善意与爱意从来不是规训出来的,它是一种给予。当一个人拥有足够的善意与爱意,他才能够再给予别人。 宋悯欢在这个时候忍不住的想,原先汝泷族认为自己是救世的神祇,僭越也一直按照族人的规训而去做事,哪怕他内心已经滋长出来无数的黑暗。 他们是救世的神祇,他们不能有阴暗的一面。 后来神祇后人身上出现了邪咒,似乎是□□裸的在嘲讽,他们神祇令世间充满战乱与苦难,因此上天降下惩罚,他们将会消失于世间。 这般,僭越的信仰想必会崩塌,他们从来都不是救世的神祇……他们不过是世间的祸害之源。 他所坚持的一切良善,从来都没有任何意义。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65、第 165 章 公子岚显然和他想的一样,他们两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一个握着长剑掌间在滴血,另一个嗓间腥甜、胸口处筋脉被震碎。 在汝泷族神像落下时,两人纷纷向两旁闪开。 宋悯欢躲在树后面,他在林间穿行,看准了机会骤然跃至半空中,长剑剑光挥向汝泷族神像。“嘭”地一下,还没有来得及碰到,神像手臂撞上他的剑刃,两道威压碰撞在一起,剑身发出来嗡鸣声,宋悯欢被震得向后退了数步。 两道剑光交织,神像仁慈地垂眸看着他们,月光被神像遮挡住,洒落在它身上,这般俯视着他们,威压浸的周围树木全部轰然下陷。 树林间风声静止,霜寒剑刃指向神像的方向,剑气在空中凝聚,宋悯欢侧身避开神像的威压,剑气蜿蜒迎面劈向神像。 那一道剑气冷若霜雪,速度极快,“轰”地一声落在神像肩上,神像肩膀处有黑色咒文散开些许,它们发出来悲鸣,很快消散在空中。 神像肩膀上很快自动愈合,宋悯欢一连后退数十步,避开了神像的攻击。神像掌心落下,溢出来的威压向四周蔓延,天空被遮挡住,仿佛浸不出来一丝光。 公子岚握着长剑,他速度极快,趁着宋悯欢那边和神像正面交锋,他持剑跃至半空中,六卷云纹浸出来漫天威压,一道凌厉的剑气贯穿神像的后背。 在剑气触碰到神像背后的那一刻,神像猝然转过身,滔天威压狂浪一般席卷,公子岚被威压掀翻在地上,眼见着神像戴着镣铐的掌心要落下,宋悯欢身形出现在公子岚身边。 “嘭“地一下,阴影落在他们身旁,宋悯欢用长剑挡住了神像的掌心,他这般赶来的仓促,神像明显是用了全部威压。 他唇角处蔓延出来一丝鲜血,手腕处青筋凸现,神像掌心出现一道细小的裂纹,裂纹慢慢的扩大,碎裂的声音传来,神像整只手轰然碎裂。 宋悯欢趁此机会,扶着地上的公子岚,他们两人身形在原地消失。 两旁阴林寂静,神像手掌很快恢复,在原地找寻着他们的身影。 梧桐树下,宋悯欢把公子岚放下来,他看着公子岚脸色惨白的模样,问道:“你还能不能撑住?” “能,”公子岚按着自己的胸口,“我这是旧伤没有好痊,并不碍事,你不用管我。” “看样子不像没事的样子,”宋悯欢看了眼远处神像,心里有了决定,对公子岚道,“你先在这里待着,我一个人过去。” “我会尽量把他引开,你趁机先走。如果我不是对手,我到时候会想办法逃脱。” “晚些我们在阴林外汇合。” 宋悯欢说了这么一句,他也没等公子岚开口,扔给公子岚一瓶药瓶,原地转瞬之间没了人影。 “你……”公子岚脸上本来就白,没想到这小子擅自做决定,被气的胸口处也开始疼了起来。 他尝试站起来,方才他没说的是,主要是他也是神祇后人,手腕上的邪咒会受到影响。一靠近神像,邪咒会密密麻麻的啃噬着他的筋脉血肉,运转灵力时更是痛不欲生。 长剑支在地上,他尚未使力,“嘭”地一下,剑重新落地,手腕无力的垂下。 在蓝墨纹袖口下,他的手腕上覆盖着浓稠深色邪咒,那些咒文像是无数只细小的虫子,它们汇聚在一起,不灭不散,此时他动一下,都会传来蚀骨的疼痛。 公子岚看着自己的手,眉眼垂着,略微无奈的叹了口气,如今是想帮忙,怕是也有心无力。 兴许这便是他们神祇后人的因果,他们拥有神祇血脉,因而天生尊贵、强大,为人族邪祟供奉,血脉令他们能够站在三界众生之首。这般的他们……血脉之中却同时生来带着诅咒,他们也是最先要消亡的。 …… 宋悯欢提剑重新回到了神像面前,他的剑气寒意毕现,无数道剑气朝神像蔓延过去。神像侧身避开,一部分剑气落在它身上,剑气在它身上留下来几道长痕,细小的黑色咒文慢慢的消散。 冷风迎面吹过来,威压之中带着凛然浩荡气势,宋悯欢身形在神像周围变幻,他的剑气能够伤到神像,但是神像身上的伤口会迅速愈合。 这是汝泷族的血脉天赋吗? 他脑海中闪过这么一个念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心中带着些许异样的情绪。 神识蔓延过去,他观察着整座神像,同方才他交手的黑色神像不一样,汝泷族的神像用神识完全看不出来哪里有弱点。 既然没有弱点,那么他要想办法能在一瞬之间把神像毁了,让它没有来得及愈合的能力。 宋悯欢这般想着,他看着面前的圣君神像。男子垂眼看着他,表情冰冷之中带着怜悯,这张脸光是看着……便给他非常不舒服的感觉。 像是以前在哪里见过,多看一眼他心情就会差上几分,下意识地想直接把它整个砍成齑粉。 宋悯欢握紧长剑,他从来不觉得什么是不可战胜的,没有什么是没有弱点的,只要存在于这世间,都会有弱点。 他闭上了双眼,凝神感受着神像的威压,神像出现在他的识海之中,四周万籁俱寂,神像周围是蔓延的威压。 那些威压都是灵力凝聚而成,如同他的剑气一般。它们笼罩在神像周围,凡人之躯若是被碰到,会顷刻之间被威压搅碎五脏六腑和筋脉。 他的筋脉处如今也有细微的疼痛,宋悯欢在原地站着,神识一寸寸的掠过神像。在神像威压朝他蔓延过来时,他迅速地退开,站在梧桐树上,剑尖散落许多梧桐树叶。 剑道……所谓剑道,每个人都不同。 他的剑道是什么呢?宋悯欢回想起来自己在战场上,他持剑是为了保护那些士兵、守护月隐,为人族而战。 如今他是为自己而战,若是他输了,他和公子岚都会葬身于这里。 平日里公子岚啰嗦、懒散,粗鲁又总是嘲讽他,但是他心里清楚,公子岚对他还是不错的。 哪怕公子岚有私念更倾向于长乐,对他好不过是因为他是长乐的附庸,但是他依旧对公子岚反感不起来……兴许在他过去记忆里也与公子岚有过交集。 他对公子岚,是朋友,是生死之交的战友。 宋悯欢这般想着,他的剑道要守护的不只是自己,而是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人和物。 在他这么想的时候,周围的灵力悄无声息的发生了变化,漫天灵力朝他席卷过来,全部汇聚在他的长剑上。 宋悯欢长剑点地,他整个人站在神像面前,寒霜覆盖整个剑刃,威压从剑身散发出去,无形的剑气向四周蔓延。他身边仿佛没有了草木、阴云蔽日的天空,白光从四处浮现出来,面前只剩下了圣君神像。 白光骤然大盛,草木寂静、云月无声,在他长剑蜿蜒过去的那一刻,空中剑气通体雪白银光,像是千年的寒雪在此刻化开。浩荡的剑气带着凛然之势,周围十里的生灵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 “嘭——”地一声,无数细小的黑色咒文在这一刻分散,神像化成了无数道咒文在空中灼烧,空中传来低吟与悲鸣,一声又一声,是怨灵们在控诉、在不甘,在不可置信。 神像整个在他面前化为了虚无,宋悯欢感觉筋脉处传来阵阵疼痛,他握着剑的指尖有些吃力,灵力整个耗尽。 他提着剑回到了安置公子岚的那片树林。 身后那道黑影还在跟着他,黑影在他身旁若隐若现,方才一直在观战。 “你剑道悟的不错,看起来有些眼熟,是境外长乐教你的?” 又提到了“境外”这两个字,宋悯欢没有说话,他现在嗓间都是腥甜,他怕一开口,会先吐出来一口血。 树下公子岚还在那里躺着,如今闭上了眼,看样子似乎是在自己给自己疗伤。 听闻到动静,公子岚睁开了眼,问他道:“解决了?” 宋悯欢点头,“这里待着不安全,你还能不能走,我们先离开。” 公子岚摇摇头,脸上挤出来一丝笑,“小子,估计要麻烦你背我一段路。” “没事,”宋悯欢看向一旁的黑影,“你背着他,我如今筋脉断了几处,背不动他。” 这般说的理所当然,若隐若现的黑影,“……” 公子岚目光也落在黑影身上,目光顿了一会,然后嗓音里发出一声笑。 “嗤。” 黑影没说什么,不知跟着他们做什么,在公子岚面前蹲了下来。 宋悯欢有些意外,看公子岚的样子,兴许他知道黑影的身份? “小子,方才是你一个人解决的神像?”公子岚趴在黑影背上,这么问了一句。 宋悯欢应了一声,他从怀里拿出来地图,地图上面的红线已经不能走了,他们要先穿过这片阴林。 “梦蚀族你们不必去了,那里已经被连梧屠了。” 黑影这么开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背着公子岚,嗓音里带着几分不爽。 他们三人穿过了阴林的沼泽,来到了阴林尽头,黑影却并没有出去,而是把公子岚放了下来。 黑影在原地画了一道阵法,他们面前凭空出现了一扇门,青铜门连着石壁,看样子是障眼法隐藏在这里。 “这里,有你们想要知道的真相。” 黑影在半空中若隐若现,“进去不一定有命回来,但若你们不进去,接下来会有更多的人死于邪咒。” 说完,黑影身形在半空之中消失。 人走之后,宋悯欢才开了口,“你知道他的身份?” 公子岚:“前两日跟你说过他,他与连梧相识。” “他是中武之神……绮夜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66、第 166 章 居然是绮夜罗? 他心中觉得意外,但是又似乎在情理之中。 宋悯欢问道:“他说的邪咒是什么意思,可是你们神祇后人身上的邪咒?” “我也不知,”公子岚撑着剑站起了身,“他的话未必可信,这扇门我们不进去,现在继续前往梦蚀。” “你身上有伤,我们需要先找个地方治伤,”宋悯欢过去扶了公子岚一把,“这附近有镇子,我们先过去。” 这般说着,他们打算出去,前面的阴林出口距离他们不过短短的一段距离。他们两人走了好一会,出口像是一直在眼前,怎么也走不过去。 宋悯欢于是换了一个方向,他让公子岚在原地等着,他过去探路,这般绕着阴林转了一圈,怎么都出不去。 一个时辰之后,他回来了,公子岚在青铜门旁,看着门上的图案若有所思。 “是不是出不去?” 宋悯欢点头,这里像是有一道阵法,他们被困进阴林里了。 “这青铜门上用鬼文写着这里是唯一的出口,我们时间耗不得……看来绮夜罗是提前算好了。” 无论如何,他们都要进这扇门。 宋悯欢明白了公子岚的意思,他用长剑去碰青铜门,感受到一道结界,他们若想进去,要想办法先把结界破了。 他用长剑直接破开了结界,青铜门门环敲击在门上,两扇门缓缓打开,是一条向下望不到尽头的石阶。 两旁亮着火把,他扶着公子岚进去,在他们进去的那一刻,门缓缓地又合上了。 地道看上去像是修了没多久,气息阴冷,墙壁上雕刻着各族神祇后人的图案,他们穿着不同的服饰,手中拿着各种武器,拥有不同的图纹做族中标志。 宋悯欢看到了六卷云纹,这是公子岚的地藏族,三眼纹是凤鸢的天冥族。 之后他还看到了许多扇门,门上是沉重的锁链,上面雕刻着邪祟的模样,说是邪祟,也并不像,倒是更像妖物。 上面缠绕着黑色咒文,只是看着,便能感觉到至阴至邪的气息。 宋悯欢:“这是什么?” 他数了数,一共有十二扇门。 “这是十二柱大妖,他们被神祇合力封印进无尽深渊,是世间邪恶的象征。” 宋悯欢看了两眼,后面雕刻的还有祭坛,看样子是给十二柱大妖献祭。 他收回了视线,两人很快走到了地道尽头,尽头处旁边是十几条同样的地道,看样子仍在修缮中。 他们路上把火把熄了,另一条地道明显是修好的,上面有朱漆雕牌,外面还有守侍在守着,火把在一旁若隐若现。 守侍穿的是黑色长袍,身上并没有邪祟的气息,他们手中拿着的是骨镰,银刃折射出来冷光,上面有繁复的图纹。 是神祇后人。 宋悯欢收回了视线,他在他们这一条地道布了结界与障眼法,一时半会不会有人发现。 “这里是神祇后人的地盘。” 宋悯欢:“你可知他们是哪一族的?” “黑色兜袍、手中拿着骨镰,上面有枸骨花纹……是长夙族。” “他们一族站在邪祟那一方,与我们是敌人,他们在这里……绮夜罗说与邪咒有关。” 公子岚眉心微拧,有不好的预感浮现出来,“但愿不是我想的那般。” 宋悯欢不知公子岚想到了什么,他想起来他们在上面遇到的死去的神祇后人,说不定也与这长夙族有关。 他们两人在地道里待了一个时辰,两个人把自己身上破碎的筋脉暂时封住了,温养了一会灵力。 宋悯欢:“你伤势如何了?” 他方才看到了公子岚的手腕,上面黑色的咒文在灼烧,手腕隐约可见白骨,想必很不好受。 现在公子岚用布条把手腕缠上了,闻言一只手扯着一边的带子,另一边用嘴巴扯着,把布条打了个死结。 “没什么大碍,还能撑下去。”公子岚这么回答。 宋悯欢指尖汇聚灵力,在半空之中画了一道压制邪咒的符,两道符飞进公子岚的手腕。 符咒落在手腕上,公子岚感觉到邪咒逐渐的平息,他挑眉有些意外,“这是谁教你的?” “不知道,”宋悯欢实话实话,“下意识画出来的,对邪咒有用?” 公子岚点点头,动了动手腕,“确实没那么疼了。” “我们两个人分头行动,一刻钟之后在这里汇合。” 宋悯欢:“我去长夙族人守着的那条地道,你去探其他地道,若是有什么不对,立刻给我传音。” “小子,这话应该我说,我答应了殿下要照顾你。” 实际上也不知道是谁照顾谁。 他们两个人商量好了,宋悯欢撤了结界,他看准了机会,铜盆中火光晃荡了一瞬,他剑光出鞘,守侍悄无声息地倒在了地上。 他换上了守侍的衣服进了地道,里面是镂空的“吕”字形地宫。边缘半空中浮着石阶,墙壁上有许多互通的地道,黑黝黝、看不清里面是什么。来来往往的都是穿着黑色兜帽袍、拿着骨镰的长夙族人。 火光照亮一片墙壁,他看清了底下的景象。 在浮着的石阶下面,是一处空旷的祭坛。祭坛雕刻着枸骨纹图案,它是绯色的墨纹石雕刻而成,边缘处用深红色的粘稠物质写满了鬼文。 密密麻麻的鬼文汇聚在一起,像是一个脖子被扭断挣扎的人,由旁边的十几个火把映照着,看起来邪恶又诡异。 在祭坛上,躺着几名浑身赤.裸的人族,他们手腕和脚踝处戴着镣铐,不知道遭受了什么疼痛,嘴里发出来痛苦的低吟,表情因为疼痛而扭曲。 宋悯欢目光落在那些人族身上,很快发现了不对。他们身上爬的都有黑色的咒文,那些咒文密密麻麻,有些爬进地上人族的眼睛、有些爬进他们的耳朵、鼻子,嘴巴,还有他们的每一寸皮肤。 他们眼睛里爬满黑色的咒文,带着至阴至邪的气息,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邪祟。 其中一个男人浑身皮肤邪咒蔓延,他挣扎着大喊大叫起来,整个人看起来无比痛苦,惨叫声不绝于耳,听的人耳朵嗡鸣。 很快,那个男人整个被邪咒吞噬殆尽,整个人消散在半空之中,人就这么没了,一片尸骨都未留下。 宋悯欢看着这样的一幕,感觉自己的眼睛仿佛又隐隐开始疼了起来。他慢慢的蹲下.身,眼睛处仿佛同样传来灼烧的痛苦,脸色渐渐地白了。 “这邪咒出自三千年前的鬼城……无法可解。中此咒者,会五感尽失……日日受邪咒折磨,之后堕为邪灵,成为十二柱大妖最完美的祭品。” “你师尊也救不了你……再这样下去,你会害死他。” “善善,不要听他们的,你要相信师尊。” “师尊不会让你有事。” 宋悯欢耳边传来零碎的低语,不知道是谁在他耳边说话,声音都不尽相同。 他尝试去回忆,脑海里骤然传来尖锐的疼痛,像是有银针贯穿……疼得他捂住额头,背后出了一层冷汗。 “又死了一个,他们人族身体娇弱,同神祇后人不同,根本受不住我们身上的邪咒。” “那人所言不知真假,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在人族身上做实验,看看如何能解开邪咒。” 两名守侍在一旁低声议论,宋悯欢撑着剑站起来,他眼前有些模糊,人影渐渐的落到实处。 “若是解不开邪咒,到时候我们只能等死,没人会想死。” “大人……2号牢房里又疯了两个,邪咒会放大他们心中的负面情绪,现在他们在里面打起来了。” “不用管,让他们打,死了抬出去,反正人族多的是,没有了可以再抓。” 宋悯欢隐藏在暗处,听着祭坛边两名守侍的对话。他看到了不远处其中一条暗道,那里似乎有许多人影,兴许关押的都是人族。 “这些都是我们身上转移的邪咒……此事不能让其他神祇后人知晓,之后若是梦蚀族羟冥族他们问起来……便说此咒是邪祟所为。” “是,属下告退。” 宋悯欢在一旁亲眼看见长夙族是如何取邪咒的,他们每取一道邪咒,同样要杀一个神祇后人,然后把邪咒转移到人族身上。 他从两人的对话中了解到,这邪咒转移到人族身上,他们已经试了上百名人族,其中没有一个活下来的。 全都死了。 而他们想要解除自己身上的邪咒,必须要活下来的人族。 宋悯欢打探到这些消息,他又去了周围的暗道。在其中一条暗道里发现了,里面关着的都是被抓来的人族。 他们有的是附近的村民、有的是战场上幸存的士兵,有的是出城迷路的少女,有的是醉酒之后以为自己还在做梦的酒鬼。 对面关着的还有一些邪祟,邪祟面上带着恶意而残忍的笑容,嗓音尖锐恶毒。 “你们马上就要死了。” “跟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谁都别想出去,只要被选中,就只有死路一条。” 黑色牢房里关着的人族面上灰败绝望,他们像是枯死的稻草一般,失去了生机与灵魂,他们看着并不存在的窗户,做着能够从这里出去的梦。 邪祟的笑声一声又一声回荡在耳边,让人感觉到压抑、喘不过来气,充满邪恶与死亡的气息。 他们离死亡如此之近,即将迎接他们的是无尽深渊。 “不……”牢房角落里发出来了微弱的声音,虽然低不可闻,但是在沉默的环境之中,所有人都听见了。 像是雨后春笋一般、有短暂而微小的光芒落进他们心间。 “殿下会救我们出去……他不会放弃我们。” “我们……要相信殿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67、第 167 章 宋悯欢听得心神微动,他在原地怔了好一会,对面的邪祟仍旧在笑着,笑声里带着嘲讽与鄙夷。 他握紧长剑,从暗处离开。在他离开的那一刻,一道剑光悄无声息的划向了对面的邪祟。 牢房里的邪祟灰飞烟灭,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火把明灭了一瞬,黑雾很快就消散了。 宋悯欢原路返回,他回到了和公子岚约定的地方,公子岚也已经回来了。 “如何?”宋悯欢把自己看见的都说了一遍,“他们提到了一个人,是有人告诉他们,让他们这么做的。” “这般阴毒的法子,那些中了邪咒的人族没有一个能活下来。” 公子岚表情沉肃,“恐怕没有那么简单,表面通常是假象,真正目的估计并不是为了解神祇后人的邪咒。” “这邪咒神祇后人尚且无法可解,更何况人族?” 宋悯欢:“他们每给人族下一道邪咒,意味着要同样要死一个神祇后人。” “不知幕后之人是谁,能唆使许多神祇后人这般做,想必身份也不会简单。” “你说的没错,”公子岚,“他们伤害人族,同样的会付出代价,不然也不会站在邪祟那一方邪咒最先发作。” “此事非同小可,我们需要通知殿下。” 宋悯欢也知晓,这一次去梦蚀,可能他们确实去不了了,他们两人需要先赶回去一趟。 不过在此之前,他们需要从这里出去。 “现在只有我们两人,小子,害不害怕?”公子岚看着他道,“我们把他们祭坛毁了,你觉得如何。” 宋悯欢:“……“ 虽说听起来有点冒险,但是他确实有些动摇,蠢蠢欲动的想动手。 “你有几分把握?”宋悯欢问。 公子岚:“一分到两分,他们人多,而且我们两个都受了伤。但是我是无敌的,你如果撑不住,晚点我可以去救你。” “总而言之,我们先上,打不过再说。” 宋悯欢犹豫了一下,他听着公子岚轻飘飘的语气,最后还是答应了。 这人经常在战场上九死一生,他暂且相信一下。 “你在外面撑着,我去救人,”公子岚这么说,“小子,打不过给我传音,我会立刻过去支援你。” 宋悯欢点点头,他们两人制定了临时的作战计划,听公子岚讲了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 “长夙族原先出自阴神一脉,你要小心他们手里的骨镰,被砍到的话,你的魂会被勾出来。” 宋悯欢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呆了一下,“魂被勾出来是什么意思。” “通常人是看不见自己的魂魄的,”公子岚顿了顿,“如果你被他勾到,你就能看见了。一旦你的魂魄少了……之后会有无数麻烦。” “不但容易招惹邪祟,还会容易被人夺舍……普通的邪咒对你来说也会变得致命。” 宋悯欢:“如果我被勾到了,能不能再抢回来?” 这个问题真是闻所未见,公子岚唇角不经意的抽了一下,略微无语道:“你可以试试,如果你的速度比骨镰的速度快的话。” “总之,他们一族实际上并不好对付,若我们是邪祟体质,说不定打他们好打的多。” 毕竟邪祟没有所谓的魂魄,被勾到了也无所谓。 “我知晓了,”宋悯欢点点头,他们两人就这么说定,一同进了地道之中。 他们两人像是无声的黑影一样钻进地道,所经之处,守侍纷纷倒下,火把落在墙壁上的阴影跟着轻微晃动。 长夙族人并不是傻子,他们很快发现了不对,派人守住了祭台和出口,至于那些被关起来的人族,他们压根不在意。 死了便死了,反正人族数量多,再抓便是。 骨镰折射出来寒光,宋悯欢的身形在原地显现出来,十几道骨镰朝着他勾了过来。 威压在空中浸出来,枸骨花纹缓缓盛开,宋悯欢仿佛能够看见一只无形的手,像是死人的手,灰白、没有生机,指甲锋利且长。 他的衣角被其中一只手蹭到,那一角衣袍上面出现黑色的长痕,一部分化成了飞灰湮没在半空之中。 “人族……他的体质似乎不错,兴许能扛得住邪咒。” 角落里的其中一名长夙族这么道,随即下令道:“把他抓住,要活的。” 语气之间冷漠,看着他不过是一件寻常不过的物品。 这些人……当真是视人命如草芥,生命在他们眼中,仿佛没有什么意义。想来也是,与邪祟为伍助纣为虐,有些神祇后人甚至还不如邪祟。 宋悯欢握紧了长剑,他侧身避开了那些骨镰,雪白的剑光横扫过去,长夙族人倒了一地。他的剑气凌厉如霜,“嘭”地一下,周围的地道火把熄灭,传来了巨石撞击墙壁的闷响。 四周暗了许多,宋悯欢开了口,“你们以为转到人族身上就能够摆脱邪咒?难道你们还不明白……正因为你们帮着邪祟为祸四方,所以你们的邪咒也发作的最快。” 宋悯欢声音不高不低,能够落入在座的所有长夙族人耳中。他嗓音里平淡,有着几分怜悯和冷笑。 “你们生来高贵、拥有纯正血脉,你们能够轻而易举的在这个时代存活下来,但是你们兴许忘记了,你们拥有的一切,前提是……你们是神祇后人。” “身在其位,我们未曾求过你们保护我们,我们信奉你们、供奉你们,为你们修缮寺庙、建立祭坛,为你们延续香火。” “可你们在这世道,做的却是与神祇完全相反之事。你们在寺庙里屠杀生灵、帮着邪祟为恶四方,你们用祭坛献祭人族……眼中从来看不到除自己以外的生灵。你们名为神祇后人……实际上却与邪祟一般污秽邪恶。这般,你们倒真是活该消陨。” 他们人族供奉神佛,虽然每个人都求神佛庇佑……但是从来没有人,因为神佛不庇护他们而心生怨恨。他们心里怀着信仰与期待,把信仰与期待放在神祇身上,神祇在他们心里便是美好事物的象征。 神祇是因为他们的信仰而出现的……可他们信仰的神祇,却与邪祟无二般,只给人族带来了无尽的灾难与不幸。 为首的长夙族人笑了起来,嗓音像是从牙齿间发出来的,白骨手指握紧了手中的骨镰,看着他带着几分可笑之意。 “我们是神祇后人,便理所应当的应该庇护你们人族?应当理所应当的保护你们?” “这是哪来的道理。” 宋悯欢有些想笑,这般就像问仙门就应该庇护百姓、衙役就应该公正持法一般,实在是无理而又愚昧。 “世间的存在自有道理,你说的没错,你们没必要庇护我们。我们所求是你们不残害我们,而你们做与邪祟相同之事、仗着神祇后人的身份为所欲为,甚至引以为傲。” “你们觉得你们是高高在上的神,我们人族是扭曲卑贱的蛆虫……殊不知,任何生灵,从来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可贵的是良善,低贱的是卑劣与邪恶。” 所谓“邪祟”,从来不是一族、不是一种血脉,而是切切实实卑劣与邪恶的统称,并不是因为他出生在邪祟一族,便真的是邪祟。 可因为他们人族和邪祟战乱持续了太久,就算他们有心想要区别,在这乱世之中也并不容易区分。 就跟他不能保证他杀的每一个邪祟都是至邪至恶之辈,也同样不能保证他们人族的每一个士兵就都是正义良善之辈。 关系到一整族的存亡时,良善与邪恶完全另当别论了。 “嗤,”长夙族人发出一声嗤笑,垂着眼睥睨着他,“任何时代,都是强者为尊,我们强大,所以能够自我选择,你们弱小……生死只能由他人掌控。” 这句话他倒是赞同,强者为尊是没错,实力强确实能够掌控他人的生死。 “你说的没错。”宋悯欢轻轻笑起来,眸底却很冷。 雪白长剑凛然如霜雪,剑身之上蔓延着剑纹,青年月华白袍长身而立,细白的指尖握紧长剑,从他黑靴下开始蔓延出来无尽的寒霜。 青年墨发鬓边,眸底抬了起来,在无数骨镰朝他勾过来的那一刻,他手中的长剑动了。 没有人看清他的动作,青年的身影骤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眼前只剩下一道雪白凌厉的剑光,剑光像是未化开的檐上雪,他们仿佛能够感觉到冰冷纯净的气息。 剑光在他们面前无限放大,漂亮青年睥睨着他们,神情像是在看蝼蚁、看无畏挣扎的蛆虫,像是脚底下的尘土。 “强者可以裁决弱者的生死,我比你们强大,所以我……也可以弑神。” 在他们脖颈被划开的那一刻,他们看见面前的青年笑了,清冷至极的面容,像是雪地之中盛开的寒梅,灼艳、沾着凛然傲人的寒气。 他们只能看着,却没有办法触及半分。 一地的长夙族人全部倒下了,方才说话的那名长夙族人同样倒在地上。他脖颈处有黑色的咒文冒出来,眼中尽是不可置信与浓稠的怨恨。 在宋悯欢收回长剑的那一刻,一道骨镰破空朝他汇聚而来,速度快的不可思议,有凌厉的风声在他耳边刮过。 眼看着骨镰要碰到他的身体,他想闪躲已经来不及,在骨镰即将碰到他的那一刻,他眼前出现了一道极为透明、看起来非常虚弱的人影。 那是一个男人。 男人看起来即将消散,身形清俊而单薄,在骨镰过来时,男人挺身而出挡在了他面前。 骨镰贯穿了他的身体,男人侧身看着他,眸光看起来无比的温柔。 宋悯欢在这一刻怔在了原地,心中巨大的恐慌感淹没了他,男人看他的眼神,像是钝刀插在他心口,他眼前有些模糊,下意识地便开了口。 “不——” 不要……不可以……不能让他受伤。 宋悯欢骤然发动剑意,筋脉处传来尖锐的疼痛,他此时不管不顾,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不能让对方有事,不可以让对方离开他。 地道之中蔓延出来无尽的白光,在宋悯欢砍断骨镰的那一刻,“嘭”地一下,他指尖从男人身体穿过,男人的身形一点点变得虚无,逐渐消失在半空中。 宋悯欢整个人摔在了地上,他的额头磕到了石阶,有鲜血流出来。他掌心攥紧,鲜血顺着流进他的眼睛里,他面前只剩下一片刺目的鲜红。 人呢……去哪里了。 他此时认出来了,那虚影便是他要找的梨树下的男人。 对方一直跟在他身边,不会不知道长夙族人的骨镰可以勾魂魄,为什么要帮他挡? 为什么……难道不知道自己会消失吗? 宋悯欢撑着剑从地上站起身,他指尖摸了一把自己的脸,摸到了一手的血。他丢了手里的长剑,在地道之中找寻男人的身影。 不会消失不见,一定还在这里。 他眼中变得空荡荡的,这般的事像是不止发生了一次,他心里被难过和无力淹没,情不自禁地便攥紧了掌心。 为什么他总是保护不了想要保护的人。 “你在哪里?我想见你……你可不可以出来……让我见见你。” 宋悯欢这般开口,嗓音艰难晦涩。方才的冷漠消失不见,此时他站在原地,带着几分迷茫与低落,还有几分不可见的绝望。 “我忘记了你是谁,对不起……我忘记了很多重要的事。” “虽然我不记得了,但是我知道,你对我很重要……我不能让你消失。” 他没有了记忆,能够忘记很多事、很多人,但是有些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却是没办法忘记的。 在他身旁,一个虚弱、接近透明的魂灵轻微的动了。男人伸出手,他明明就站在青年面前,指尖能够触碰到青年的脸。 可是青年看不见他。 他们如今阴阳两隔,没有办法见面。 男人指尖尝试去擦掉青年脸上的血,他周遭气息中同样带着几分失落、几分难言,看着青年眼中带着心疼。 他眸光温柔,尽管青年听不见,他还是温声、向以前那般,温柔的哄着人。 “善善……没有关系。” “师尊也很想见你……但是如今没有办法同你见面。” “你不必难过……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师尊一直都在,从未离开你。”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68、第 168 章 宋悯欢恍惚听见有人在他耳边低语,他在原地站着,凝神去听,周围却又安静的没有一丝动静。 “喂,小子,你脸上怎么弄的?” 公子岚一出来就看见青年一脸血的模样,对方眼里有点怔神,神情和平常也不大一样。 青年细白的指尖沾的也是血,眼中带着些许迷茫和低落,眸光一点点的黯淡下来。 才一会不见,就把自己搞成这样? “怎么了?”公子岚上前几步,“额头上的伤怎么搞出来的,傻了?” 宋悯欢面前晃过来一只手,他慢慢的回过神来,目光落在公子岚的脸上,下意识地看向周围,周围空荡荡的,什么人也没有。 他摇了摇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指尖收了回去。 “没事,不小心磕到了。”他这般回答。 公子岚:“赶紧把伤口处理了,里面还有许多人族,我们要带着他们出去。” 他跟在公子岚身后,公子岚在他耳边说着什么,都变成了嗡鸣声。他脑海里一直回忆着方才那道人影,没有心思去听公子岚说什么。 地道里关着的不止有人族,还有邪祟。宋悯欢把人族都放了,那些人族认出来了公子岚,都跪在地上向公子岚道谢。 他在旁边站着,耳边是那些邪祟的求饶声,邪祟在求他把它们也放了,最开始是哭着求,后面见他不愿意搭理,变成了怨骂和诅咒。 他垂着眼,觉得有些吵闹,剑鞘出鞘了些许。剑光划过那些邪祟,方才出口谩骂的邪祟全部都灰飞烟灭消散在空中。 公子岚把人族都放了,他们在地道中找出口花了一段时间,见他总是出神,公子岚便没有再让他过去。 他留在原地保护人族,公子岚去找出口去了。 这里说不定还有长夙族人,他们不能把这些幸存的人族丢下,他们需要保护。 宋悯欢在原地守着他们,他们位于祭坛旁边,祭坛上面还有残留的血,血融进上面的鬼文。地上还有许多长夙族人的尸体,地道之中阴冷,光线很暗,一点细微的动静都能够听得见。 他身后的几名人族在低声议论,有好奇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声音他都能够听见。 “这是跟在殿下身边的大人……他是人族,便是城中传闻的再世圣君。” “大人冷冰冰一张脸,看起来不太好接近,我能不能跟他说话?” “你要跟大人说什么……大人救我们出来并不容易,没看大人掌间额头上还有伤。” 在窃窃私语之中,还有低低的吸气声。宋悯欢眼角扫到一道人影,他转过身,朝着那道身影走过去。 人群纷纷让开,角落里的是一个瘸腿的少年。少年脸上惨白,腿上是一道极深的伤口,流出来的血是黑色的,被纱布包裹着,表面看上去和正常的伤口无异。 在宋悯欢过来的时候,少年眼中略有些闪躲,指尖拽紧了自己的裤腿,低着头并不想吸引宋悯欢的注意力。 宋悯欢也没有同少年说什么,他带的有这种祛除邪气的草药,纱布摘掉,重新给少年上了药。上面的邪气慢慢的消失,正常颜色的鲜血流了出来。 旁边的人们都在看着,少年一句疼也没有喊,本身祛除邪气的过程是不容易的,他看着面前的青年,低声道了谢。 “谢谢你。” 宋悯欢站起身来,这不过是举手之劳,若是晚些再耽搁,少年的腿怕是不能要了。 在他站起身的那一刻,他感觉到了一瞬阴邪的气息。他侧身朝着感觉到的地方看过去,源处是祭坛。 他心中凛然起来,握紧了手中的长剑,旁边的人群见他神色有变,也都纷纷安静下来。 空气中只剩下地道角落水滴滴落的声音,一声又一声,安静而又空荡,在这之间,有几乎微不可见的轻微动静。 宋悯欢捕捉到了,长剑下意识地便护住了身后的人族,“你们先退后,在原地待着,没有我的吩咐不要踏出去结界半步。” 他们很听话的纷纷推后,宋悯欢在原地划了一道结界,结界是笼状的,白色的结界把他们隔绝开来。 在结界生成的那一刻,地底下冒出来一阵威压,邪气从缝隙之中冒出来,黑色的咒文从墙壁之中、地面,天空汇聚而成。 它们发出来的声响像是火焰在灼烧皮肤,一寸寸的将所经之处的灵力吞噬殆尽,被它们沾过的植物在顷刻之间枯萎,纷纷失去了生机和灵魂。 那些咒文朝着宋悯欢汇聚而来,宋悯欢长剑雪白剑意毕现,“嘭”地一下,剑光所落之处,黑色的咒文纷纷消散。 咒文消散之后再次凝聚在一起,在半空中渐渐地、凝聚成了一座巨大的,巍峨庄严的神像。神像是长夙族人、它手中拿着骨镰,在祭台之上立着,整个地道几乎装不下它的躯体。 顶上的梁柱扛不住神像的威压,上面蔓延出来了几道裂缝,有泥土和砖瓦掉落,石块在地面上碎的四分五裂。 神像垂眸看着宋悯欢,它的五官隐在黑色兜帽袍之中,手中骨镰折射出来冷光,像是从地底下爬出来夺魂的无常,浑身都充满沉重的死气和邪气。 黑色的咒文密密麻麻,像是无数道锁链束缚在神像身上,数道声音传来,是方才死去没多久的长夙族人。 “小子,你以为杀了我们,就能够从这里出去?” “现在你不仅出不去,你的身体……马上就会归我们所有。” “让他见识一番……什么是真正的实力。” 无数细小的黑色咒文闪耀跳动着,祭坛之上的鬼文骤然发出亮光,它们化成神像的身体,神像发出来的威压越来越沉重。 宋悯欢此时明白了,这些长夙族人留的有后手,他们早知道自己会死,所以提前做了准备。 哪怕是他们身体死了,他们会化成怨灵,只要他们能够找到新的身体,他们就能够重生。 但是……真的有这么好的事吗?真的会那么容易就能够解除邪咒重生? 宋悯欢心中并不相信,他想起来消陨的汝泷族人,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这些神祇后人更像是被利用了。 对方利用神祇后人,指向的矛头是他们……不对,原先并不是他们,他们原本可以从这树林里出去,是绮夜罗把他们困在这里。 绮夜罗想让他们发现长夙族对人族的恶行,把邪咒转移到人族身上……应当不止一族这么做。 有人利用神祇后人在人族身上做实验、或者是说,有人在背后故意推动这一切……他是真的想解除神祇后人身上的邪咒,还是另有目的? 不论如何……目的都和人族与邪咒有关。 地道之中施展不开,神像很快展开攻势,宋悯欢一直在避开。那道结界关的是人族,他此时应当庆幸,长夙族人并不把人族当一回事,这般他的结界还能够撑一段时间。 神像的骨镰砍在墙壁上,上面的火把掉落,墙壁随之裂开,巨石滚落,整个地道嗡嗡嗡作响。雪白的剑气与骨镰碰撞在一起,“铛——”地一声,空气中威压震荡,剑气贯穿神像的眼睛,上面多了一道极深的长痕。 此时,公子岚从其中一条地道出来,他看清了神像,迅速地给宋悯欢传了音。 “小子,我已经找到出口了,在这里我们跟他没法打,先想办法出去。” 若是整个地道坍塌,到时候遭殃的只会是他们。 宋悯欢应了一声,他与远处的公子岚对上视线,他们两人同时朝着神像过去,此时神像反应了过来,骨镰对准了角落处的结界。 银刃折射出来冰冷的弧度,宋悯欢连忙迎了上去,他击退了神像,神像也明白了,这两个人是为了救人族过来的。 接下来神像的攻击都是对准了角落处的结界,有碎石掉落下来,结界周围落满了石块,水滴声滴落在地面,墙壁上“轰”地一声裂开了缝隙。 墙壁上的火把纷纷被甩下来,它们沾到了地面上的祭祀酒液,火光骤然腾起,地道之中的温度焦灼了许多。 结界可以隔绝邪气,却不隔绝火焰。 里面的人族此时着急起来,他们用衣服尝试去扑火,火光分毫扑不灭,身上被火焰燎到,一片皮肤瞬间便红了。他们身影在火光之中显得无比渺小,伸手尝试出去,向宋悯欢与公子岚求救。 “大人……救命啊……救救我们。” “放我们出去……” 此时放他们出去只会更乱,宋悯欢一剑扫过去,剑气灭了火焰,他挡在了结界面前,把火光全部都灭了。 巨石滚落下来,眼看着石头要落在结界上方,宋悯欢用长剑砍碎了巨石,“嘭”地一下,巨石碎成了齑粉。 他方砍碎巨石,又有火把掉落在地上,火光顷刻之间蔓延,他整个人在大火之中,远处公子岚在和神像交手。 他们两个人都有顾忌,并不敢拿出全力打,不然地道会支撑不住坍塌。 “善善,小心背后——” 宋悯欢握着长剑,远处传来公子岚的声音,他听见了,在这一瞬间,一道无比沉重的威压朝他蔓延过来。 火光灼烧至他的侧脸,他眼角扫到了神像模糊的身影,耳边是放慢结界中人们的声音。 “大人,小心——” 他握紧长剑正准备挡过去,在这一刻,四周寂静下来,空气跟着沉寂,一道无声的威压在整座地宫之中蔓延。 寒冷森寒的威压浸透,火光顷刻之间熄灭,他转过身来,在地道尽头看到了一道人影。 “嘭”地一声,空气之中发出来无数道惨叫声,神像整座碎裂开来,剑与冠冕的图纹在空中蔓延出来,一道剑气直直地将它们劈的灰飞烟灭。 男人戴着冠冕,鎏金垂下来,侧脸线条冷峻冰冷。他周遭蔓延出来无尽威压,修长的指尖握着长剑,剑气无声凝聚,万千邪祟一瞬之间化为灰烬。 “那是……是殿下。” “是长乐战神!” “我们的殿下来救我们了——” 人们神情激动而颤奋,他们高声呼喊着英雄的名字,像是从黑暗之中见到了洒落天光的神祇。 他们目光中带着崇敬与敬仰,他们明白……殿下永远不会放弃他们。 隔着不远的距离同男人对上视线,宋悯欢手中仍握着长剑,他在这一刻放下心来,对上那张脸,他脑海中有另一张脸一闪而过。 他脑海中隐隐又传来疼痛,像是在长乐身上看到了重影。他捂紧了自己的额头,长剑掉落在地上,周围都变得天旋地转。 不对……似乎不应该是这样的。 哪里不对……哪里都对,哪里也都不对。 应该出现在他身边的……不应该是长乐,而是“他”。 ……“他”到底是谁? “善善——” 长乐眉目之中带着担忧,他抬起头来,看着对方唇角一张一合在跟他说什么,他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后、看向自己周围,试图去寻找那一抹即将消散的黑影。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69、第 169 章 “善善……” 地道里的人族都被救了出来,他们临走的时候还有些舍不得,对待长乐与他们都是万分感激。有些甚至许下来承诺,往后日日要去长乐寺中供奉,此生此世都愿意信仰长乐。 长乐对待他们很温柔,让士兵把他们每个人都平安的送了回去,告诉了他们祛除邪气的办法,路途遥远的为他们置办了回去的银两。 他们忙完了,宋悯欢一直在青铜门外站着,他垂着眼眸,盯着自己的掌心,那里有今日新添的伤口,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他看着自己光洁的掌心,伸手摸了摸,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像是少了一些伤口和茧子。 旁边多了一道人影,长乐在他面前站着,打破了沉默,“善善,你在想什么……可是地道之中发生了什么事?” 宋悯欢收回了思绪,他抬起眼眸,看着面前的男人,从原地站起了身。 “没什么……公子岚方才可跟你说了邪咒的事?” 长乐点头,“此事是有人在背后操纵,暂时不知幕后之人是谁。” “幕后之人通过神祇后人把邪咒转移到人族身上,那些人族受不住邪咒,他们都被邪咒生生折磨死了。” “此手法确实残忍,你不必担心,我会通知到各族,这种事……不会再有下一次。” 他轻微地点了下头,长乐说让他不必担心,对方做事,确实不用他担心什么。 公子岚在远处准备好了鹤马,他们两人一同上了马车,剩余的士兵在后面跟着,他们沿着原路返回。 马车上,公子岚掀开了袖子,只见他的手腕上黑色咒文消退,上面是两条深红色的印记,看上去是被黑色咒文啃噬出来的。 “殿下,我身上的邪咒尚且如此,更不要说其他人……他们此时,应该着急起来了。” “他们能推到人族身上,”长乐道,“应当想清楚之后会付出什么代价。” “传令下去,之后哪一族敢用此阴邪之法来解除邪咒……我们见之便屠之,绝不轻饶。” 公子岚笑起来,“殿下,这般,有些中立的怕是会同我们撕破脸。” “他们原本便不打算帮着人族,”长乐面上没什么表情,“留着他们,也不过是在日后埋隐患。” “不如早些解决了省事。” 他们说着话,宋悯欢看向窗外,阴林在他眼前划过,风景渐渐的远了,他们穿过漫漫黄沙,并不是按照原路返回的。 “这小子今日打了三场,场场都赢了,原先筋脉碎了两条……在地道里就这样了,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被长夙族人把魂勾去了?”公子岚想到了什么,眼神微微顿了一下,看向长乐,两人目光在半空中汇聚了一瞬。 这一瞬,长乐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接下来马车里气氛沉默下来,他们这一日没有回到月隐,而是路过了人族的城镇,在镇子里停下。 镇子里查的很严,他们每个人都查了一遍令牌,这一日他们在镇子客栈里休息。 客栈只剩下两间房,公子岚拿了房间的牌子便走了,还有一张牌子在宋悯欢手里,宋悯欢拿着,表情明显不大愿意。 他表现的这么明显,长乐并未说什么,两人一同到了房间里,不知是不是巧合,房间只有一张小床。 宋悯欢闲时听军营里士兵讲过沾荤的话本,话本里说有情人阴差阳错住了一间客栈,在床榻上不知道会发生什么,通常第二天便下不来床了。 他们都希望这般的事发生在自己和心上人身上,是心上人会惴惴期待,若不是心上人……那当真是糟糕。 “如今在房间中也无事,可愿意陪我下一盘棋?” 长乐在窗边茶几旁坐下,那上面摆着棋盘,黑子白子都被拣进去,对方眸光落在他身上,带着几分期许。 宋悯欢思绪被打断,他目光落在棋盘上,在原地站了一会,到长乐对面坐下来。 他拿的是白子,长乐拿的是黑子,两方对弈,黑子先行。 “你今日很不开心……可是因为地道之中见到了他?” 宋悯欢指尖顿了一下,他也落下来白子,“殿下这是什么意思,我并不清楚。” 长乐垂着眼,见他不愿意提,也没有说什么,轻声道:“常听人说,在梦里待的久了,会分不清真实和梦境。很多时候,你以为的真的,其实都是假的……你以为的假的,实际上都是真的。” “真真假假哪又分的那么清楚……我们能做的,便是珍惜眼前当下。” 他们两人下着棋,宋悯欢不知自己的棋艺如何,如今看来应当是不错的。 他把棋子下在黑子周围,顺口回道:“殿下说的自然有道理,无论真假,都需要好好的过。” “善善,你知晓……我说的并不是这个意思。” 宋悯欢指尖还没有放下,他的手腕被长乐握住,对方看着他,眼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情绪。 “你应该明白……明白我想说的是什么意思。” 皮肤传来灼热的温度,宋悯欢向后挣开了长乐,他把棋子放下来,抿唇嗓音略低,“殿下同我认识的时间并不短,应当清楚我的性子。” “我若是认定的事,不会去改变。” 他倔、撞南墙不回头,一条路走到黑,认定之人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放下。 “殿下,你身上有责任与担当,看来我的存在……兴许反而会误了你。” 宋悯欢慢慢的收回了手,抬起眼眸,眼中一片冷淡与失落。 冷淡是对待长乐,失落却是对待别的什么。 “殿下早些歇息,不要想太多……”宋悯欢把棋子放回了碗中,“明日还要赶路。” 他嗓音很轻,一旁的烛光落在他眼帘,垂下来一片厚重的阴影。 茶几上倒的茶还未凉,棋盘上还余了大半,这盘棋没能下完,对面的人不见了。 房间里只剩下男人一个人孤零零的坐着,袅袅茶香浮上来,男人眼中情绪意味不明。 …… 宋悯欢出了客栈,他今日估计是回不去了。这城镇虽然小,夜里倒也热闹,他走在街巷之中,来来往往都是逛夜市的人群。 灯盏在屋檐下垂着,街巷通着护城河,河上开的有许多莲花,两旁都是卖河灯的商贩,河上也飘的有河灯。 各种各样的河灯汇聚在一起,在夜河之中发光,像是星星点缀在上面,火光若隐若现。 听闻河灯是为了给人祈福的,飘的越远,福气便越满,若是飘到尽头,便是一辈子顺遂无忧。 宋悯欢在桥上站着,他看到许多少年少女买河灯,在他旁边卖的便有,他的目光落在一盏红莲状的莲灯上。 “公子可要看看,这红莲灯今晚只有这么一盏,错过了可就没有了……” 宋悯欢走了过去,他摸了摸红莲的花瓣,鬼使神差地递了银两过去,反应过来时红莲灯已经到了他的手里。 他捧着红莲灯,又看看自己脖子上的红莲玉扣,目光情不自禁地柔和了些许。他心想买了便买了,这般的捧着,原本想直接放了,却又有些舍不得。 一碰上红莲便舍不得松手,他动作也放的小心翼翼,捧着一盏纸糊的红莲灯,避开了人群,轻声自言自语。 “红莲并不难见……为何我这般喜欢。” “红莲玉扣是不是你送给我的?若不是,我也不会舍不得摘下。” 他这般的自言自语两句,看不见人,但是他想那人应当是一直在他身边的。 公子岚没有骗他,男人一直都在跟着他,化成魂魄也不肯离去,一直都在缠着他。 对方没有消失……只是他看不见对方。 他这般的安慰自己,抱着红莲灯穿行在人群之中,看着远处的烟火,略有一些迷茫。 今日不能回客栈,接下来他要去哪里呢? 不知道去哪里,他便跟着人群走,人多的地方总是会热闹一些,今日许多公子小姐都去了茶馆里。 他便也跟着一同进去了,路上听到人议论,才知晓原来茶馆里是有人在演话本,因此今日会热闹很多,许多都是过来看话本的。 在军营里,他便听士兵说过凡间的不少话本,他们人族虽然式微,民风却很开放,男风在民间并不被禁止,甚至女子之间磨镜……这些都不罕见。 宋悯欢跟着人群进了茶馆里,他寻了一个角落里的位置坐下来,抱着自己的红莲灯,听着台上演话本。 这话本似乎是男风话本,两名男子,一个一身玄衣,另一个一身白衣。 玄衣的是天上的仙君,白衣的是凡间的少年。 “这故事都讲了八百遍咯,不过是凡间的少年爱上了天上的仙君……” “今日的有所不同,我听闻说啊,今日的是个悲情本子。” “传闻凡间的少年爱上天上的仙君,他们两情相悦,可惜少年生来病扰……活不过二十岁。仙君不舍少年痛苦,于是用自己的仙骨换了少年身体恢复。” 那人说着感叹起来,语气之中带着怜悯,“仙君没了仙骨,变成了同少年无二般的凡人,同时自己也活不过五载……之后两人在凡间相遇,仙君不愿耽误少年,只是默默跟在少年身后,他亲眼看着少年寻他,见着少年难过,见着少年娶妻生子。” 宋悯欢在一边听着,剩下的不必旁人说,台上的两名小倌已经演出来了。 此后两人归于陌路,少年心里逐渐将仙君放下了。而仙君,此生囿于情爱,被少年耽误了一生,五年之后魂飞魄散于天地之间。 上面演仙君的小倌穿着一身玄色长袍,面上戴着面具,低声念着话本上的台词。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误逐世间乐,颇穷理乱情。 九十六圣君,浮云挂空名……” 宋悯欢怔怔地看着台上,他手中还捧着那一盏红莲灯。窗外的灯火依旧通明,映在他脸上,却又恍惚在此时都变得模糊。 台上的伶人依旧在唱着,茶盏向上浮着热气,他低头看看自己的指尖,伸手碰到了一片湿润。 作者有话要说:“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误逐世间乐,颇穷理乱情。 九十六圣君,浮云挂空名……” ——李白《经乱离后天恩流郎忆旧游书怀赠江夏韦太守良宰》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70、第 170 章 晚风拂面,带着夜间沾湿的凉意,远处灯火明灭,从远处看像是一条天嵌的银河。 宋悯欢坐在屋檐上,他手中还捧着那盏红莲灯,从茶馆回来也没有放,一直拿着。夜色辽阔,他捧着红莲灯,指尖碰着红莲的花瓣。 耳边传来细微的动静,客栈里的客人有些还没有睡,店小二在楼下打了个哈欠,有客人去楼下拿酒,还有的在一楼吃宵夜。 宋悯欢眼角瞟到了一角水墨纹长袍,屋檐上的砖瓦传来响动,他身边多了个人。 “小子,不进房间里睡觉,在这里待着做什么?” 问酒的便是公子岚,公子岚手中提着一坛酒,自己灌了两口,又问他。 “跟殿下吵架了?” 宋悯欢:“我与殿下授受不亲,不适合待在同一间房间里。” 他这般说,平静的看着公子岚,眼中没什么情绪。 “你真是……”公子岚把酒坛放下来了,看向他捧着的莲灯,“去逛夜市去了?买莲灯为何不放。” 问完公子岚又顿了顿,“殿下这次过来也是因为你,他终归是放不下,从军营赶过来,生怕你有事。” 公子岚:“你莫要跟他置气,若是你不在,他怕是也不会安心。” “赶紧回去吧。” 宋悯欢听完了,对方絮絮叨叨那么多,他“嗯”了一声,没有要回去的意思。 “我想一个人待着,”宋悯欢,“你若是再说话,我就要换地方了。” “那我不说了,你在这待着,”公子岚提着自己的酒坛站起了身,懒洋洋道,“倔驴,迟早有一天你会后悔。” 人很快走了,屋檐上只剩下宋悯欢与洒满的月色,月色满银,他这么一坐便是一夜。 到了天色尽头大亮,他才起了身,那盏红莲灯被他捧着放进河里,他看着河灯一路瓢远了。 天边亮起来,客栈里店小二已经开始忙碌,有客人下楼,他们开始了新的一天。 宋悯欢在一楼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店小二认出来了他是二楼的客人,到了他身边。 “公子,可是下来用早膳的?” 宋悯欢点头,问道:“可有红豆粥?” “有的,您稍等,小的这就去盛。”店小二麻利的端着托盘去了后厨,没一会就端上来了一碗热腾腾的红豆粥。 粥碗放下来,还有糖和羊奶,这两样都可以放进红豆粥里。 宋悯欢什么都没有放,他把一碗红豆粥慢慢的吃完了,吃完之后放下了勺子,一楼客人多了起来。 长乐和公子岚也下来了,见到了他,长乐目光落在他身上,又看看他桌上的粥碗。 “我们今日还要赶路,走吧。” 公子岚开了口,他们从客栈出去,外面鹤马在梧桐树下停着,见了他们出来,鹤马从鼻子里喷出来气,前蹄扬了扬。 他们三人坐的是同一辆马车,公子岚在外面,车里就只剩下他和长乐两个人。 角落里燃烧着兰香,宋悯欢的目光落在那一角香炉上,八角蟾蜍熏炉,有烟雾袅袅而出。 长乐:“昨天一夜没有回来,可是还在生气?” 宋悯欢摇摇头,茶几上放的还有小点心,不知是谁命人送来的,都是红豆做成的糕点。 “我并没有生气,殿下不必多想。” 宋悯欢这般说,又轻声问道:“殿下,可听闻过十二夜之门?” “未曾听闻过,”长乐道,“只听闻过十二柱大妖,他们在无尽深渊之底,许多年前被一众神祇亲手封印。” “那殿下可认识……君月奴?” 长乐对上对面青年的眼睛,那是一双茶色般剔透、十分好看的眼睛,像是融进了盈盈秋水。原本眼眸中应当无比温柔,此时青年眸中却一片冷漠,看着他比前几日还少些温度。 还是原本的那个人,却又让他感觉到哪里不一样了。 “未曾听闻过君月奴,”他开口,“我只知圣君僭越。” “圣君僭越出自汝泷族,原先是神祇后人之首,后来汝泷族湮没,他也随着一同消失了。” “善善,你问这些做什么?” 男人开了口,原先心中还有些阴郁,对上青年的那双眼,阴郁一扫而空,语气下意识的便温和了许多,到底舍不得冷落对方。 青年再怎么对他冷漠,他也做不到同样的这般对待青年。 窗外客栈在他们身后远处,他们出了城门,马车行进了漫漫黄沙,滚滚黄沙在远处散尽。 接下来青年的一番话,听得他渐渐的出神,情不自禁地怔然起来。 “我是随便问问,”宋悯欢轻声道,“我昨日做了一个梦……似乎原先不应当是这般。我不应当出现在殿下身边,应当出现在殿下身边的……是圣君僭越。” 他嗓音很轻,亦很平淡,诉说着一段无关风月的故事。 “僭越隐姓埋名,化名君月奴,他加入月隐,建立了十二夜之门,所谓十二夜之门,便是追随殿下的信徒。” “十二夜之门里有公子岚、凤鸢、蓝琵琶、连梧、绮夜罗、朔州、白惊堂、晚鸩、淮枳、穆殷……他们原先都是追随殿下的信徒,同样也都是神祇后人。” “公子岚与凤鸢一直信仰殿下,蓝琵琶和穆殷随主,连梧绮夜罗、晚鸩淮枳是一方加入,另一个亦然,朔州与白惊堂……若我猜的没错,他们应当是崇尚殿下的实力。” “他们一直追随殿下,月隐因此所向披靡,但是好景不长……后来邪咒出现了。他们是神祇后人,每一个人都难逃陨落,邪咒无法可解,他们试图从人族身上找到答案。” “为何会从人族身上……因为神祇本身便是从人族信仰之中诞生,他们生于人族的信仰,同样湮没于人族的信仰。” 宋悯欢眼中一片澄明,像是透过三千年的长河得以窥见真相。 “同为神祇后人,他们选择不同,公子岚与凤鸢坚定的追随殿下,不会做任何伤害人族之事,蓝琵琶、朔州,白惊堂他们选择了听从圣君僭越之言,从人族身上找到破解邪咒的方式。” “这般两相决裂,十二夜之门因此分散,一部分继续追随殿下,另一部分摒弃了人族,他们变得和月隐对立。” “而为何他们要把邪咒放在人族身上,这是僭越所言,僭越想要人族跟着一同受邪咒折磨……更想通过人族找到符合献祭无尽渊门的邪灵。” “若是邪灵出世,他用邪灵献祭十二柱大妖,到时候无尽渊门打开,人间……将会变成炼狱。” “妖魔横生、天下大乱,到时……人族会消失于天地之间。” 他在诉说着一段面前长乐并不清楚的过去,但是这段过去、却是在他的过去里,切切实实发生过的。 原本三千年前的幻阵也是这般的发展,可因为他过来了,伪装成士兵的君月奴并没有被长乐注意到,他到了长乐身边,之后的一切发展都已不同。 从他出现的那一刻起、一切就已经都悄然发生了变化。 长乐安安静静的听着,此时才问道:“你为何……那般确定是僭越,确定应当出现在我身边的是他?” 青年说的都是他未曾经历过的、听起来像是和他相关,却又离他很远,里面的那些人他却认识。 连梧和绮夜罗是中武之神,他们曾在祭祀上见过,朔州是邪神、白惊堂有“邪僧”之称,这两人同他交过手,穆殷他也见过,晚鸩和淮枳是他的下属。 至于僭越……他们也曾经见过一面,当时他去拜访汝泷族,见到了传闻中的圣君。 那时他已经站到人族这一方,拜访汝泷族时隔着人群与僭越对上视线,僭越并不待见他,情绪很浅淡,但是他察觉到了厌恶和一抹杀意。 之后他们再也没有交集。 长乐回想起来,过去他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面前的青年。青年说的这些都没有发生,但是却莫名给他一种抓不住对方的感觉。 原先是落在实处的,此时面前的人在他面前,他心里却空荡荡的,仿佛这个人随时都能够从他身边消失。 他们两人不过是隔着茶几,长乐眼中带着些许怔然,总觉得在此刻,两人像是隔了许多他跨越不了的鸿沟。 漫天黄沙湮去,远处逐渐的能够看到月隐的旗帜,剑与冠冕的图纹飘荡开来,长风皓空之下,那便是月隐。 一个属于三千年前乱世飘摇、难得存在的一方安定城池,是无数人用鲜血换来的。 宋悯欢看向窗外,慢慢的又收回了视线。 长乐问的问题很好回答,因为在他的过去之中,当年四位神祇,君月奴便是其中一位,是一直追随着他们的。 而君月奴便是僭越。 所有的真相、都是他一步步不断接近,慢慢揭开的。 他知道长乐的未来、神祇后人的未来,月隐的未来,这些都是散在过去的星光尘埃,被后人口口相传。 他开了口,嗓音里带着许多情绪,像是在感叹、并没有可惜,还有几分平淡。 “殿下,你应该清楚,”宋悯欢抬起眼眸,“我并不是这里的人……你我相隔,不是千山万水的距离可以比拟。” “我们……并不在一个时代。” “在我的时代,你早已陨落、你是三千年前消陨的神祇,受人供奉、万人敬仰,而我……不过是受神祇眷顾、甘愿守护正道,盛世之中万千仙门弟子之一。” “你我能够相遇……因为我便是被僭越选中的邪灵。” 他在前一天晚上已经想起来了一切,掌心握着那枚红莲玉扣,说出来了残酷的真相。 “我爱上的是殿下的转世,他如今性命岌岌可危,僭越设阵将我困在这里……他一直让我以为那人已经死了,想让我永远留在这里。” “这阵……便是献祭之阵,若我沉沦在此处,会成为十二柱大妖的祭品。” 他同长乐说这些,是因为他能够感觉到,对他而言这里是幻阵,对幻阵之中的长乐、公子岚、凤鸢、对他们来说,这里经历的一切都是他们的一生。 幻阵之中他整整待了将近一年多。 几百个日夜,他与长乐并肩作战,在血与火交织的荒芜之中寻找生存的希望,他们除邪祟,平定战乱,为战死的邪祟安顿尸骨。 他见到了许多受苦的百姓,百姓敬重他们,在山河破碎时,百姓们最受磋磨,路有冻死骨,暮深三冬寒。 他亲眼所见人族的苦难,在这里度过的日夜、经历的一切,都深深的刻在他的记忆之中,他有一刻,确实有些动摇。 动摇的是那些百姓、士兵,挣扎在战乱之中的人们。有那么一刻,他想留下来守护他们,为他们免病灾沉痛、为他们有朝一日能够不再受战乱之苦,为他们守一方破碎山河。 可他也有自己的责任,不能够停留在这里。眼前一切,不过是浮云梦一场,梦醒之后空空如也。 一切都会消散。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71、第 171 章 长乐久久没有言语,他对上那一双澄澈清明的双眸,此时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开口变得艰难起来。 对方说的都是他未曾经历过的、是他不知晓的,可这些,都并不是他关心的。 “你同我说这些……可是你要走了?“ 盛世他能够守护,眼前的人他却没有能力抓住。 宋悯欢轻微点头,他身旁放着长剑,低头看着掌心,上面逐渐浮现出来许多疤痕,那些疤痕都是原先他练剑练出来的。 “殿下,我有我的道,在此处迷途,于我来说是歧路。” 他们不过是短暂相遇,在他醒来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离别不远。 宋悯欢嗓音很低,对面前的男人道:“你也有你的路,我往日……向来不会处理感情之事,这般同你说清楚,是想日后不再牵扯。” “也是为了让他能够不难过。” 若是沈映雪在他身边,日日夜夜能够看见他,看见他与自己的前世相处,想必会很难过。 都是他不好,他总是让沈映雪不开心,沈映雪因为他……受了太多的沉痛。 他欠沈映雪的,这辈子都还不完。 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够听到他说话,若是能听见便会明白,他的选择、他心中所想,他绝对不会丢下沈映雪不管。 沈映雪永远都是他的难以割舍。 这般说完,长乐心下难受,像是有一只手悄然无声地攥紧了他的心脏,让他难以喘过气来,他生平头一次感受到这种感觉。 不是身体上的疼痛,而是心里很疼。 他在战场上受伤、被邪祟贯穿身体,箭矢穿透胸口……这些伤都比不过此时的疼痛。 他与青年相处的日子并不长,许是他总是做梦梦见他转世与青年相处、那份执念像是一并也给了他,让他也变得患得患失,变得关注青年的喜怒哀乐,变得自私、想要把人留在自己身边。 从前听晚鸩同他讲人间情爱是毒药,若是沾上了,兴许这辈子都会折在上面。 以往他是并不信的,如今心口处传来的疼,让他有一些相信了。 确实很疼,很难受。 不想让他走,想让他留下。 为何偏偏他是歧路……明明他是正主,他的转世不过是他死后的一缕分魂。 “善善,你可想清楚了?”长乐眼中黯淡了些许,温声道,“有没有可能,你梦到的……其实都是梦,你把梦当成了现实,这般,便以为自己在幻阵之中。” “之前我也曾经这么想过,”宋悯欢摊开自己的掌心,上面是一片密密麻麻的伤疤,“原先这些伤疤是没有的……这便是殿下之前说的,我以为没有,是因为它被阵法遮住了,实际上一直都在,未曾消失过。” “这些都是公子岚教我练剑时的留下来的疤痕,那时候我识海里种了蚀骨钉,修为提高的很快,但是识海日日受焚烧,这些伤便是在那时候留下来的。” 他想起来之后,疤痕便重新出现了。 “还有……我本名并不叫沈善,‘沈’是他的姓,善是我的小名,我还有另一个名字……叫做十三。” “这名字是僭越给我起的。” 宋悯欢闭上眼,然后慢慢的睁开,他眼中出现两个黑色的鬼文,一个是“十”,另一个是“三”。两个鬼文沾满邪气,咒文在他眼中忽闪忽灭。 对面青年眼中的分明是邪咒,长乐看出来了,他气息沉了些许,想要伸手触碰对方,手伸至半空之中,慢慢地又收了回来。 “这是……僭越在你身上下的邪咒?” 宋悯欢眼睛恢复了原状,他“嗯”了一声,“五感尽失、从眼睛开始受邪气侵染,身体逐渐被咒文吞噬,沦为祭品……这便是神祇后人身上的邪咒。” 原先他并不知晓,现在知晓了,这邪咒真正的来源。 千年以来,没有人族能够熬过这邪咒,只有他熬出来了。 “这邪咒,神祇后人尚且没有办法解除,何况人族……殿下,我走之后,若是你能碰到另一个‘僭越’,希望你能够阻止他。” 面前的青年在同他说什么,对他说的是一些尚未发生之事,告诉他需要注意一些什么,说完了,马车里安静下来。 长乐略微有些出神,马车中还在燃烧着兰香,思绪纷乱,他点头,把青年说的话都记下来。 车帘被掀开,外面黄沙弥漫,有春日的东风顺着吹进来,拂面带着温暖的气息。 “你可以再留下来一段时间,待我找到解除邪咒之法,到时候解了邪咒再离开也不迟。” 半天,长乐说出来这么一句,除此之外,他不知晓应当说什么能让对方留下来,言语变得苍白无力,仿佛说什么都改变不了结局。 若是真有解决之法,当年公子岚、凤鸢他们也不会消陨。 宋悯欢摇摇头,他轻声道:“殿下不必为我担心,我在境外,已经寻到了办法。” 他这般说,拒绝了长乐的好意。 马车慢悠悠的停下,车帘被掀开,公子岚用剑在木板上敲了敲。 “殿下,我们回来了。” 到了月隐,宋悯欢拿着自己的剑从马车下来,他撑着木板跳下去,眼前是熟悉的营帐,路过的都是月隐的士兵。 “小子,怎么样了,”公子岚嘴里衔着草,“还在生殿下的气?” 宋悯欢摇摇头,“没有,蓝琵琶现在可在营帐中?” “我不是跟你一起回来的,怎么知道他在不在,你自己去看。” 宋悯欢应了一声,他心中有疑问,打算自己过去看看,并没有管长乐与公子岚,身形很快在士兵之中消失。 “殿下,”公子岚掀开了车帘,发现人还没有出来,他便直接进去了,看着他家殿下的神情,他心中有了猜测。 估计是那小子拒绝了殿下? “不必管他,那小子心软着,时间还长,等到那缕残魂消失,之后他一定会被殿下打动。” 听到公子岚这么说,长乐垂着眼,看着桌上的点心,轻轻笑了一声。 “没有之后了,岚,从一开始……我们之间便没有可能。” “你听谁说的?”公子岚有些惊讶了,他家殿下突然这么消极,他顿了顿道,“不要信他的话,他是故意跟你那么说的。” 虽说他不知道那小子说了什么,但是这般安慰他家殿下没有问题。 “他是不想让你再继续对他好,这么说,说不定是他心里在动摇了。殿下,我们再接再厉,不怕他不动心。” “殿下,当世之下,多少人喜欢你、敬仰你,那小子肯定是嘴硬,你不要上他的当,软的不行我们来硬的。” “回头我去跟凤鸢商量一下……” 公子岚这边在暗搓搓的谋划着,怎么让那小子对殿下动心。 长乐听着公子岚的话,他和公子岚说的已经不是一个概念上的东西。 他垂眸遮住眼底的情绪,命中有遗憾乃是常事,这般想着,倒是不那么的难以释然。 “他若是走了,你说,我能为他做些什么?” “他要走了?”公子岚,“他要去哪?除了月隐还能去哪……” 这般说着,公子岚突然顿住了,对方来自境外,也可以回到境外。 境外、是他们看不见摸不着的地方,是他们境内之人永远无法企及之地。 “为什么突然就想起来了,”公子岚自言自语了一句,“早知道就不应该留那缕残魂。” 长乐眉目落下一片阴影,轻声道:“凡是存在过的东西,都会留下来痕迹,哪怕被人消抹了……也一样存在过。” 哪怕残魂消散,总有一天,青年一样会想起来,到时候是一样的结果。 …… 宋悯欢到了蓝琵琶的营帐前,路上有许多士兵跟他行礼,他一一回应了,发现营帐外有人守着,应当是已经回来了。 他做了个手势,没有让守在外面的士兵通禀,掀开帐帘,他见到了殿中的少年。 没等蓝琵琶反应过来,他剑光显现出来,长剑对准了蓝琵琶的脖颈。 蓝琵琶指尖还未拨上琴弦,他低声开了口,“你要是敢动一下,我不保证剑会不会直接划开你的脖子。” 这么的威胁,蓝琵琶松开了手,抬眸看向他,明媚的一张脸上表情冷淡。 “你要杀我?” 宋悯欢指尖点在蓝琵琶的肩上,把人定住了,顺带着画了一道符,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直接用神识去窥探蓝琵琶的神魂。 他面前的少年身形逐渐变得透明,神魂浮现出来,只见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色咒文。 果然跟他猜想的一般。 “你已经见过僭越了?”宋悯欢垂眸看着蓝琵琶,这般问道,语气却是确定的语气。 蓝琵琶眼中闪了一瞬,此时开不了口,看着他不明所以,不过他还是从蓝琵琶眼中看到了一抹闪现的杀意。 “若是凤鸢大人知晓,想必会对你很失望。” 宋悯欢想起来,三千年后,他们两人相见,彼此之间已经是陌路,互相都假装不认识对方。 少年眼中变得沉郁下来,蓝琵琶盯着他,眼中情绪意味不明。 “把邪咒刻在神魂身上,这样的办法确实没几个人能想到。你们从此不会消陨,因为你们是神祇后人,但是你们同样会一直受邪咒折磨……生生世世。” 想必僭越便是用的这种办法唤醒了他们,有邪咒在,他们哪怕□□消陨,之后还是能够重生……除非能让他们神魂跟着一并消散。 可惜阴邪之法并不能长久,僭越怕是也不知道,哪怕因为邪咒陨落,之后那些真正的神祇,哪怕他们只剩下一缕魂灵、他们依旧能够得以重生。 这般将邪咒刻在神魂上,哪怕是重生了,也是继续受邪咒折磨……他们不过是在消陨之间轮回。 这便是公子岚、凤鸢,穆殷,他们与蓝琵琶、朔州,白惊堂之间的区别。 也是长乐与僭越之间的区别。 公子岚消陨之后留下来一缕残魂,他能靠着残魂重新回到人间,之后不必再受邪咒磋磨。凤鸢与穆殷是被人唤醒,他们也同样的能够重新在世间长存。 而蓝琵琶、朔州,白惊堂他们,他们是被僭越复活,神魂之上刻下邪咒,不知僭越是如何蛊惑的他们。 兴许是他们自愿追随僭越、兴许为了打开无尽渊门祸乱人间……兴许是认为打开无尽渊门便能够解除自身的诅咒。 不知是哪一种。 无论是哪一种,邪咒一旦刻在神魂上,便是再也没有办法消抹,只能日复一日的受折磨。 至于长乐与僭越,长乐为人族消陨,消陨之后,他能够转世、能够重新在人间出现。 僭越是汝泷族人,汝泷族的血脉能力是重塑与迅速愈合,哪怕他身中邪咒,他也能够不断的使自己的身体恢复、不断的愈合伤口,这般延续了寿命……他永远不会陨落。 同样的,他也永远只能沉沦在痛苦之中。 日复一日、黑暗永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72、第 172 章 宋悯欢把长剑放下来了,他解开了对蓝琵琶的禁制。每个人的选择不同,他就算这么说,蓝琵琶也未必听得进去。 做都已经做了,反悔了又能如何? 眼看着蓝琵琶要拨琴弦,一道威压顺着浸过来,宋悯欢用剑鞘挡了一下,威压碰撞在一起发出铮铮铁鸣。 墙壁上多了一道深长的裂痕,剑光擦过蓝琵琶的脸颊,他脸上顷刻之间便见了血。 宋悯欢平淡的看了一眼蓝琵琶,眼中带着明晃晃的情绪,再有下一次,他完全可以把他杀了。 他掀开营帐出去,外面公子岚在远处站着,看样子是过来找他的。 “小子,你过去找他干什么?” 公子岚到了他面前,看了眼营帐,又问道:“我听说你要走了,准备什么时候走?” “没什么,”宋悯欢简短回答,“不知什么时候,应当是这几日。” “怎么,你要送我?” 公子岚懒洋洋,“谁说要送你了,我是过来提醒你小心点,说不定哪天我把你绑起来送殿下床上,到时候让殿下把你办了,你就没法走了。” “为何没法走了,”宋悯欢似乎是笑了,唇角略微勾起来,“我又不是女人,不会怀孕。” “别说把我绑起来,你先能打过我再说。” 终于有一天他能说出来这句话,虽然是幻阵里的公子岚,他也确实心情好上了不少。 “这么嚣张。”公子岚也笑了一声,然后笑意慢慢收敛,认真看着他道,“你当真已经想好了?” “留下来不好吗,善善,我可是把通天戟都给你了,你这么走了,带着我的通天戟、带着殿下的心……” “实在是不厚道。” “少来,”宋悯欢看公子岚一眼,“没有我妨碍你家殿下,你应该高兴才对。” “我会酿酒,临走倒是可以帮你酿一些,算是当你通天戟的谢礼了。” “你这小子,我看你根本不知道通天戟多厉害,它是上古神物,除了能够发挥出来十分的灵力,还能够封印一方山河。” “我知晓,”宋悯欢开口,“那它是不是也能封印人的神魂。” “这当然没问题,不过你用它来封印人的神魂,相当于用宰牛刀杀鸡,封印人的神魂还不简单,哪用得着通天戟。” 宋悯欢没有再说什么,他带了几名士兵、和公子岚一同去城里买了几样酒酿、梨花,杏子,松子和白露。 这几样买回来,他和凤鸢一同把酒酿了,一整天过的简单,忙完之后他便回到了自己住的地方。 夜晚,他一个人坐在床榻边,烛光映照着,他摩挲了红莲玉扣许久,这里的东西都还是原先的东西,他未曾添置什么。 也并不需要带走什么。 他看向窗外,檀木窗在开着,外面是深沉的夜色。天边尽头是一片绯红,带着些许亮光,恍惚像是浓稠的血雾,那里是邪祟聚集的鬼城。 这里不属于他……很快就要结束了。 他躺在床榻上闭上了双眼,这一晚上睡得很好,天亮时是被外面的动静吵醒的。 战鼓响起,狼烟在空中汇聚,铁衣盔甲与剑扣碰撞在一起,月光在此时变得冰冷,巍峨的城墙之上,月隐旗帜飘荡开来。 宋悯欢从床榻上起来,他从殿里出去,外面营帐士兵集结,看样子十分匆忙,但是没有人过来叫他。 他随手拉了一名士兵,问道:“发生了何事,为何如此慌乱?” 士兵手中还握着长戟,骤然被拽住,反应过来对宋悯欢行礼。 “禀大人……昨夜有邪祟混进来,我们营里死了不少人,半夜邪祟又攻过来了,殿下他们已经上了战场。” 士兵说着声音低了下来,“殿下不让我们喊大人……这次邪祟来势凶猛,听闻,他们联合了许多神祇后人,公子岚大人的族人也被挟持了。” 公子岚的族人被挟持了? 宋悯欢松开了士兵,他一路去了城门。阴风迎面扑过来,远处浓稠的黑雾聚集,邪祟尖锐狰狞的笑声仿佛能够穿透人群,银戟与剑光交织,在此之中……还有许多异族服饰的士兵。 神祇后人生来拥有血脉能力,人族与他们打,简直是以卵击石。 他们月隐的神祇后人也并不少,但是比不上对方人多,原先对付神祇后人便吃力,更何况加上数不胜数的邪祟。 宋悯欢看到了远处长乐与公子岚的身影,还有凤鸢与蓝琵琶,他撑着城墙,从城墙上直接跳了下去。 “大人——” 身后是士兵对呼喊声,宋悯欢稳稳的跳落在地上,他随手拿了一根长戟,路过邪祟与士兵,长戟划过去,所经之处邪祟烟消云散。 地上倒下的都是人族的尸体与邪祟化成的白骨,鲜血洒落、有些溅在他脸上,仍旧是滚烫的。 火焰在尸体上燃烧,滚滚浓烟浩荡飘至天际,士兵的惨叫声不断、长剑穿透白骨的声音传来,放眼处一片血肉模糊,此间宛如人间炼狱。 长戟挑断神祇后人手中的武器,戟刃插.进对方的脖颈,鲜血喷洒而出,旁边有人嗓音嘶哑地喊着“不要——”,随即神祇后人都向着他过来了。 他手中长戟被折断,他从一旁泥地里拿出来一把长剑。雪白的剑光破空而出,像是无尽霜雪飞天,空气跟着冷冽了几分,剑光横扫过去,神祇后人脸上出现一条血缝,他们神情怔然,全部都倒下。 死了一个、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无穷无尽,一团团黑雾朝着他扑过来,宋悯欢在黑雾之中穿行,邪祟在他剑光下湮没,无数白骨在他脚下堆积。 许多神祇后人都在对付公子岚与长乐,尤其是公子岚,他隔着风声与兵刃声听见了对方的话音。 “你族人如今在我们手里,公子岚,你当真要丢下他们不管?” “我们过去的时候,你族人还在为你祈福。公子随吾王……我留守地藏。地藏斩百恶,长戟护山河。年年不得见,公子在何方。” 那名神祇后人轻声唱着,嗓音里带着残忍的笑意,“公子岚,你有几年没有回去了?这次不回去,以后可就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月隐与地藏孰轻孰重,你自己心中应该知晓。” 宋悯欢头一次见到公子岚红了眼眶,他在原地有些怔然。公子岚心乱了,对方故意这么刻意激怒他,几时名神祇后人同时攻向了公子岚。 那名神祇后人还欲说什么,一道雪白的剑光“嘭”地穿透长戟,长戟劈成两半,长剑插.进那名神祇后人的喉咙。 那名神祇后人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表情,鲜血浸透衣襟,他倒在了血泊之中。 在长戟要刺向公子岚肩膀的那一刻,一把长剑挡住了他们的长戟。威压嗡然碰撞在一起,周围的断剑跟着发出嗡鸣声,一众神祇后人纷纷被震的向后退了数步。 “别分神,相信你族人,他们不可能那么轻易的被抓住。” 哪怕宋悯欢已经知道了真相,他想起来在公子岚族中遗址见过的,公子岚的族人们无一幸免,之前不知道原因……如今明白了。 公子岚在地藏和月隐之间,选择了月隐。 他们的神祇抛弃了他们,选择了人族。他回忆起来,至死那些族人都在为公子岚祈福,他们未曾怨恨过公子岚。 如今公子岚还不知道他的族人已经被屠,只是因为对方的威胁而晃了心神,他心中不忍将真相告诉对方。 他看着远处天空,绯红色的血色像是一条长河,笼罩下来战乱纷伐,破碎而千疮百孔的人间。 这里充斥着压抑、恐惧,黯淡与绝望的气息。 公子岚向他投来感谢的一眼,神情故作轻松,“小子,谢谢你了。” 之后公子岚很快又加入了战斗之中,他也一同跟着投入进去,他与长乐相遇,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他在长乐背后一剑削平了几十名邪祟。 长乐看了他一眼,眼中带着些许异样的情绪,眉心微微拧着,明显的不想让他出现在这里。 但是此时哪有时间责怪他,宋悯欢也知晓,他凝神与邪祟厮杀,这场战乱一直持续,远比他想象之中的要长。 整整五天五夜,地上的血堆积成了深色,遍地是腐烂的尸体与燃烧的烟火,落日尽头洒落光辉,他却感受不到一丝温度。 他的指尖脱力,握着剑的手指都在发抖,脸上分不清是自己的血还是敌人的血,嗓眼已经发不出来声音,眼前看东西也几乎出了重影。 战鼓在此时停歇,战场上仿佛也跟着安静下来,堆积的尸体像是一座山,白骨与鲜血交织,血色天空揉碎,天空恢复了澄澈明净。 人族赢了。 他们打赢了仗,却没有一个人有力气庆祝,幸存下来的寥寥无几,他们脸上带着残存的灰败绝望,哪怕赢了……战乱也始终无休无止。 不知何时才能够到尽头。 此时此刻,战场上寂静下来,纷杀落下帷幕,落日之下,静谧而又空荡。 宋悯欢手中还拿着那把剑,他耳边仿佛能够听到长乐与公子岚在喊他的名字。 “善善——” 晚风迎面吹过来,带着浓稠的血腥气与腐烂的气息,他若有所觉的看向远处天际,在天际之处看到了一抹人影。 周围的场景跟着消退,他手中的剑一点点的消失殆尽,长乐与公子岚的声音也跟着远去。他远离了战场,置身在一片白茫之中。 在他面前,是一道熟悉的人影。 男子穿了一身破旧的长袍,他此时原本的面貌显现出来,脸上一半俊逸一般毁容。他的皮肤上布满了烫伤与疤痕,耳朵、眼睛下面,脖子,都有缝合的线。上面布满了黑色的咒文,看起来丑陋而邪恶。 白茫之中无比安静,只剩下他与面前的男人。 他看着对方,此时不必言说,他知晓这便是真正的僭越。 终于见面了……此时他异常的冷静,平淡地看着不远处的僭越。 身体几乎没有力气,此时他像是全身的弦都跟着紧绷起来,这是他的最后一场战斗。 只能赢,不能输。 宋悯欢在原地站着,他掌心变出来一把长戟,长戟之上覆盖着剑与冠冕的图案,戟刃对准了僭越的方向。 指尖握紧,长戟森寒冰冷,无尽威压凛然逼人,滔天杀意毕现。 “真没想到……你还能活下来。” 僭越在笑着,他嗓音清清冷冷,不复当初的低哑难听。他向前走了两步,脸上的伤口消失不见,银色发丝如瀑,身体上的疤痕与咒文也消失不见。 “为何……你不愿意待在里面,在这里尚且有长乐,出去之后,可就再也没有沈映雪。” “你可想清楚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73、第 173 章 “我师尊一直都在,你不必蛊惑我。” 隔着白光,两个人相对而站,无尽的威压碰撞在一起,僭越看着他,眼眸中带着些许怜悯与高高在上的冷漠。 僭越:“你心中觉得沈映雪比长乐重要?他不过是长乐的转世,长乐之后会有无数转世,但是世间只会有一个长乐。” 如今还在劝他留在幻阵中? 周围寂静无声,宋悯欢戟刃雪白威压显现出来,他轻声笑了,唇角微微的勾着,眼中带着浅淡的嘲讽。 “像你这种人……自然不会懂得,不会明白每个人、世间的生灵,万物,他们的存在都是独一无二。” “你身上的邪咒可解开了?”宋悯欢的目光落在僭越的手腕上,那里常年被遮挡,他看不见对方的手腕。 “想来是没办法解开,你在人间为祸多年……上天怜悯众生,自然不会放过你。” 宋悯欢平淡的诉说着,他看着僭越的气息变得沉了些许,面上没有什么神情。 “你之前说我便是你,你却不是我。那时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如今明白了。” “僭越,我是曾经的你,却也不是曾经的你。” 宋悯欢开了口,眸光坚定而充满光芒,“每个人的人生从来都不一样,我们各自有自己的人生。若是我与你相像……大抵是像身中邪咒、囹圄其中,你在幻阵之中让我经历的,都是之前你经历过的。” “你是想要告诉我什么?告诉我人族丑恶、自私、他们知恩不报、心怀恶念,他们不值得去拯救?” 僭越轻轻笑起来,嗓音意味不明,“你觉得他们值得拯救,这般,是被背叛、被欺辱,被恶意中伤的还不够。” “他们本性为恶,劣根难移,他们本来便不应存在于这个世上。” “你这般说,邪祟也不应当存在于世上,”宋悯欢淡道,“有善自然有恶,有黑暗自然有光明,两相持平,从来都没有所谓的应不应当存于世间。” 他曾经在宗门里见过心思阴暗丑陋的仙门弟子、那些弟子单纯因为嫉妒不惜把庄离推向死路。他也见过为了凡间百姓而付出性命的善良弟子,甚至有弟子、三千年前顺手被神祇所救,因此执念难消,三千年后再次踏入仙门。 他见过为恶四处害人的邪祟,见过像凡人一般良善的邪祟,人族有善恶之分,邪祟也有善恶之分。 他们存在于世间,只要保证光的一面覆盖黑暗的一面,让普天照下来依旧是阳光,这般便足够。 宋悯欢想起来了什么,他透过茫茫白光,目光落在僭越身上,像是能够穿透那层黑色兜帽袍,看到僭越遍体鳞伤的疮痕。 “你是圣君,有人说你愚善、说你伪善虚假,你在帮助人族的过程中被欺骗、受伤、被污蔑,被陷害,你觉得这般帮助凡人没有意义……可是你的族人对你赋予非常高的期待,他们认为你是生来神祇,理所应当为人族着想。” “你并不想辜负族人的期待,然而你心底却怨恨人族、怨恨族人,怨恨他们带给你痛苦,你却只能默默承受着一切。哪怕心里千疮百孔,你依旧按照族人的期待去做、去做人人称赞的圣君,为人族考虑、牺牲自己,永远都是受伤的那一方。” “你的族人怎么对你说的?你们是救世的神祇,神祇赋予你们血脉能力,你们能够天生强大、尊贵,拥有漫长的寿命,能够得到许多人族倾尽一生也得不到的东西。” “你信以为真,就算不信,也只能信……不然你所有的坚持、所有的信仰都会崩塌,本来以为只是这般,但是上天好像在给你们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僭越兜帽袍下的脸上发生了些许变化,一贯冷淡的模样此时崩裂,眼眸中一片深沉郁色。 宋悯欢平淡道:“邪咒出现在了你们神祇后人身上,它像是最好的证明,你们从来不是救世的神祇,为何上天要你们消陨……因为你们祸乱人间、对人族的存在已经没有意义。” “当人族不再信仰你们的时候,你们也会在世间消失。” 他说出来的这些,都并不是他想的,而是僭越所想,此时由他说出来。 “何其讽刺,你们一族坚持良善、为人族着想,你们却也是最先发现邪咒……你的坚持、你在人间这些年经历的一切、所做的一切,全部都没有意义。” “神非神,人非人,邪祟非邪祟,这般的你……信念在一瞬之间便轻易的崩塌。” 一道威压无声的落在他身上,宋悯欢依旧站在原地,他并未受到威压的影响,手中长戟散出来的威压与之碰撞在一起,“嘭”地一声向四周荡开,发丝跟着向后飘散。 “你以为你看到了一些三千年前的片段,就以为自己看到了全部的真相?”僭越眸光冰冷,“你生在盛世之中,自然不会知晓,乱世之下坚守道义……从来不是说起来那般的简单。” “我明白,我未曾有过你那些经历,”宋悯欢看向僭越,倏然笑了起来,“但是……世事从来不问缘由,做了便是做了。” “你蛊惑神祇后人、分裂十二夜之门,轻贱人族把人族当蝼蚁,不知道多少人死在你手里,若说因为这些天下道义,兴许也不轮到我讨伐你。” “你在我身上下了邪咒、蛊惑我师弟入鬼界,之后派人去杀沈映雪……我命不久矣,我师尊为我亲手拔了护心莲,你并不知你的一步棋,所给我们带来了多少痛苦。” “或许你知晓,反正你也并不在意,我如今也觉得不需要在意。” 只要他亲手破开自己的束缚、斩幕后纵棋之人,以剑血洗道义……亲手披荆斩棘,走出来属于自己的路。 如此,便够了。 算上幻阵之中,一共七年,两千多个日夜,如今这一天到来的时候,他反倒冷静、释然,能够坦然面对。 练剑千日,今日便是用剑之时。 所谓剑道,道之所向,可化万物为剑。 他手中长戟凛然森寒,在他面前,僭越的身形消失不见,出现了一座巨大的黑色、无数咒文缠绕的圣君神像。 圣君慈眉善目、低垂着眉眼,他垂眸看着红尘之中挣扎的人族,无尽的威压散发出来,如同灼浪一般炙烤着、在他身后,是无数道从地狱缝隙之中爬出来的魂灵。 “你是以为……我当真不敢杀你?” 僭越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清冷带着厚重的威压,若是修为差一些,会忍不住的想要跪伏。 “千年来,只有你活了下来,你是献祭的最好祭品。” 黑色神像掌心缓缓抬起来,那是一根通体漆黑的权杖,僭越睥睨着他,威压卷浪一般的扑过去,带着覆盖山川河海之势。 “除了你,还有无数的人族,我从来都不是非你不可。” “没有你……还有庄离、徐晚钦,有花重锦,他们未必会比你差。” 宋悯欢置身在威压浪潮之中,他手中长戟抵抗着威压,“嘭——”地一声,寒霜凛冽的戟刃挑散了浓稠的黑雾。 “你说的没错,今日若是不杀了你,日后还会有无数个我。” 无论是庄离、徐晚钦,还是花重锦,他都不希望他们再遭受和他同样的痛苦。 “如今不是你要不要杀我……而是你如今有没有杀我的能力。” 今时今日,他已经不是数年前那个任人宰割的少年,此时的他,不会再惧怕僭越的威胁。 他能够拿起自己的武器与对方一战。 僭越似乎从嗓音里发出来了一声笑,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高高在上的审视,嗓音很轻。 “我现在知晓了……为何长乐会看上你,你这般……确实很想让人把你拉下去,让你染上污浊和黑暗,看你到时候还能不能再重新爬上去。” 这般轻浮的话音,宋悯欢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嗓音冷了些许,“你心里应当有答案。” 他不是已经把他拉下去了一次吗? 什么是答案……他破了幻阵,在这里与他决战,这便是最好的答案。 长戟骤然划出一道凌厉的寒光,寒光与神像身上的黑雾交织在一起,它破开黑雾,直直地迎面劈向神像,神像手臂被砍断一截。 无数黑色的咒文浮现出来,手臂很快恢复,神像手中的权杖亮起来,有无数的怨灵朝着他飞过来。 怨灵带着阴邪的怨气,他们笼罩着阴郁的死气,带着世间的负面情绪,齐齐地朝着宋悯欢汇聚、围绕着他周围,吞噬着灵力。 宋悯欢长戟扫过去,长戟在空中发出来劲响,浩荡山河之势在他戟刃下酝酿开来,怨灵无声地退散。 他身形在原地消失,骤然起跳至半空之中,雪白的灵力带着厚重的威压,平日里的灵力发出来了十分出来,戟刃擦过神像的脸颊,上面有咒文在他刃下消散。 长戟与神像手中的权杖碰撞在一起,发出沉重的嗡鸣声,声音搔刮着耳膜,一声声地在空中回荡,威压向四周迸溅开,空气都跟着寂静了一瞬。 宋悯欢脸上被刮出来细小的伤口,他手中握着长戟,威压两相碰撞,他被撞的向后飞了好一段距离,用长戟支撑在地上。 长戟在地面上划出来刺耳的声音,地面上留下来长痕,黑色神像权杖向下,无声的阴影落下来,一并笼罩下来的,还有无尽的死气与沉重威压。 宋悯欢向后闪躲开,他面前出现了无数道黑影,这些黑影扭曲着、身形若有若无,带着阴邪的气息,笑声尖锐而刺耳。 他用长戟挑开了邪祟,邪祟在他长戟下灰飞烟灭,一只、两只、三只、四只,无穷无尽的向他涌过来。 长戟横扫过去,无数邪祟化成了灰烬,他蓄力去攻击黑色神像,神像的权杖迎面而来,他飞快地退开,长戟再次与权杖碰撞在一起。 他握着长戟,戟刃闪着冰冷的银光,权杖出现了细小的裂缝,然后“哗啦——”一声,整根权杖在他面前碎成了齑粉。 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又有新的权杖凝出来。 宋悯欢避开了权杖的攻击,他在原地站着,一边躲避着邪祟的攻击,一边试图去攻击黑色神像。 他的长戟割断了神像的耳朵,神像很快长出来新的,手臂和头颅掉落,新的肢体都能够在一瞬之间生成。 怨灵在他背后经久不散、它们在他耳边轻声低语,带着嬉笑声与恶意的诅咒。 “不必挣扎了……” “只要被选中,我们都得死。” “来吧,跟我们一起下地狱……” “你以为你能改变的了什么,不过是徒劳挣扎。” 怨灵在他身边笑着,围绕在他身边,他用长戟挑开了。“嘭”地一声,长戟插在地上,一阵威压爆发出来,周围的所有怨灵发出惨叫,然后顷刻之间消失殆尽。 宋悯欢指尖握着长戟,冰冷的霜寒溢出来,神像权杖在他身边落下来,他在白雾之中穿行,光芒逐渐被黑雾所笼罩。 权杖落在地上,地面都随着下陷了几分,几道裂痕蛛网一般蔓延,空中狂风骤起,阴风刮在人脸上生疼。 宋悯欢所经之处,黑雾纷纷消散,他长戟挑断了黑色神像的一只手,在对方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长戟直直地插向对方的额心。 然而长戟没来得及碰的到,权杖骤然朝着他过来,黑色神像冷冰冰地睥睨着他。 “嘭”地一声,无尽的威压爆发出来,宋悯欢整个人被甩出去,他胸腔震荡,感觉到筋脉处传来疼痛,单膝跪在地上,他面前落下来了黑影。 对方碾死他,仿佛像是碾死一只蚂蚁。 宋悯欢依旧不是第一次同神像交手,自然清楚如果躲不过去会发生什么,然而这一刻,他在原地却没有动。 长戟在此时汇聚出来寒霜,寒霜覆盖在长戟身上、冷冰冰的散发出来寒气,无尽的威压如海浪一般从长戟向外涌去。 在权杖落下来的那一刻,他手中的长戟“砰——”地一下挡住了权杖,黑雾与白光交织在一起,天地之间仿佛都跟着震荡起来。 权杖之上蔓延出来了细小的裂缝,宋悯欢全身的筋脉都在震痛,手腕处的青筋凸显出来,鬓边的长发飘散在身后。 他的手腕逐渐出现一道道细小的伤口,脸上的筋脉仿佛也要碎裂,黑色神像在他面前,他的身形显得无比渺小。 长戟上面的图纹像是浸了血一般,仿佛从血池里淌过,灵力骤然爆发出来,一点点的将黑雾吞噬,权杖逐渐碎裂、在空中化为了虚无,黑色神像也随之一点点的在戟刃下湮没。 僭越的那张脸在他面前消散,半空之中只剩下一些剩余的灰烬。宋悯欢长戟尚未松开,他此时依旧提着一口气,他在空中听到了一声细微的动静。 “嘭”地一声,黑色神像重新在空中汇聚,无尽的黑色咒文在半空之中忽明忽灭,它们闪烁着、再一次的汇聚在一起,僭越的脸在他面前出现,黑色神像在他面前生成,手中权杖依旧,仍然是在睥睨着他。 “你杀不了我,只要残存一丝一毫……我都会复活。” 宋悯欢被威压掀翻在了地上,他浑身筋脉震荡,背脊处传来疼痛,手上握着长戟尚且未松开。 黑色的圣君神像立在他面前,僭越垂眸看着他,世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僭越嗓音清冷、带着些许怜悯、些许可惜,陈说着事实。 “就算你杀了我……我还会回来,只要人间有恶念,我便一直存在。” 权杖之中冒出来黑色的咒文,密密麻麻的黑色咒文爬上宋悯欢的长戟,它们顺着长戟爬上他的身体。 咒文带着至阴至邪的气息,它们能够把一切灵力、善念,希望吞噬,让人只能感受到无边无际的黑暗。 “这咒文想必你很熟悉,如今再被它一点点的蚕食,感觉如何?” 黑色咒文爬上宋悯欢的全身,他感受到了筋脉处传来密密麻麻的疼痛,眼睛、耳朵、鼻子、嘴巴,皮肤上都犹如烈火在炙烤,像是业火在一寸寸的要将他整个人吞噬殆尽。 他手腕青筋凸出来,此时整个人躺在地上,邪咒爬满全身。他像是从圣君身上分离出来的邪祟之一,此时在疼痛之中挣扎,这般的疼痛,像是锥火的长针一寸寸的插.进他的筋脉,让他在原地几乎动弹不得。 僭越看着青年这般试图挣扎的模样,垂眸眼里冰冷一片,神色像是记起了许多年前,他开了口:“你们人族,像你这般的……我也并不是没有见过。当年我帮助他们、为他们免灾除病、为他们修缮一方庇护之地,他们起初感谢我,时间久了……却依旧不改骨子里的劣根。” “恶便是恶,无论怎么改,都永远是恶。” “你在幻阵之中经历的……都是我经历过的。江意是我救下的,我发现他是水岐族人,把他从一众士兵手里救下来,之后他爱慕我,我不应允,他便四处污蔑我,让我险些死在梦蚀族手里。” 僭越再提起当年之事,已经非常平淡,“我在战场上救过业莲一命,他感激我,之后一直跟随我。但是他得知我是汝泷族人之后……便把我关起来,每日取我的血、试图救他的妻子,后来发现救不了,他便要杀了我。” “我从业莲手里逃出来,后来我去了氐城,在那里我碰到了一名身中邪咒的少年。我听从族人之愿,解了少年身上的邪咒,少年的同伴死了,他受人蛊惑杀了我便能够救回他同伴……于是他在给我的平安符里放了毒药。” “这些……都只是我经历过的冰山一角,”僭越垂眸看着青年痛苦,轻声道:“我无数次的遭遇背叛,因为他们,我的眼睛瞎了、我的耳朵在梦蚀族被割掉、我的舌头曾受刑无法开口,我的鼻子和皮肤都被生剥,如果不是因为我的血脉能力……我恐怕已经死了无数次。” “他们经历过的痛苦……从来不及我所遭受过的万分之一。我的痛苦来源于他们,却仍旧要庇护他们。” “庇护他们、对我而言从来没有任何好处,他们只会让我痛苦、让我的族人遭受磨难。因为他们弱小……上天其实从未亏待他们,他们才是上天真正的宠儿。” 给予他们的血脉能力反而让他们因此遭受无尽痛苦。他不想看到族人痛苦、不想看着族人一直为人族付出一切,他想要报复、让族人都知晓人族到底是什么样的……于是他把自己的族人亲手交给了人族。 结果不出所料,他再也没有见过自己的族人。哪怕是拥有“不死之身”之称的治愈血脉,也没让他的族人从人族手中活下来。 僭越看着地上被邪咒折磨的青年,眸中冷漠,“你们人族……根本不配被庇护,真正应该消失在世间的,是你们。” “这邪咒不过是我身上经历疼痛的万分之一,这些你都熬不下来,何谈杀的了我?” 宋悯欢一直没有出声,他握着长戟,指尖略有些抖。听完僭越的话,他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来了。 在此之前,他已经战斗了五天五夜,说这些并没有任何意义。 筋脉处传来灼烧的疼痛,识海、五脏六腑的每一寸没有不疼的,卷刃在他柔软的内脏之中翻滚,戳着他的筋脉与识海,他站起身,眸光之中一片清明。 白雾茫茫之中安静下来,宋悯欢嗓音带着些许平静,邪咒固然是在折磨他,却不及他识海中注入蚀骨钉熬过去的日日夜夜。 黑色咒文爬满他的全身,他眸光却一片清澈、长戟散发出来的也是寒霜一般的明净灵力。 “你只看到了恶的一面,善的一面未曾看到过,未曾看到过珍重你的人。” “你可还记得君云烬?那少年三千年前被你所救,他在战场上受风沙侵蚀了千年,因为一缕执念迟迟不肯消散,因为你是救世的神祇,所以他三千年后……追随你而入了仙门。” “若你不记得君云烬,那你应当知晓徐晚钦。你以为徐晚钦为何跟着你?他抛下自己的正道、抛下师兄弟、自己的宗门,背信弃义随你入鬼城,哪怕无数仙门与你对立,他还是选择站在你这一方。” “你对他有救命之恩,他感念你、珍惜你,因此哪怕他的梦一直都是入仙门为正道,他还是选择放弃了正道,义无反顾的追随你。” 宋悯欢见过徐晚钦的画册、十几年前的若水宗、愚笨的他一直未曾放弃,好不容易拜入了四大仙门,艰难的追逐仙缘入了长老门下,但是因为这个人……最后还是放弃了。 当时徐晚钦同他说过“想要有他和庄离这般的师兄弟”,那时候他便明白了。 宋悯欢平静的注视着面前的圣君,“你并不知晓,一个人坚守执念有多么不容易,更不会知晓……一个人抛弃自己原先费尽全力想要得到的一切……这般需要付出多大的决心。” “至于你的族人,他们教导你为善,可你若是不为善,他们便会抛弃你吗?从来没有人逼你去做那些,是你自己将自己束缚在偏见与阴暗之中,未曾走出来。说不定你的族人……也是因为你而消散的。” “他们的存在对你来说是多余、你怨恨他们,这般……他们也就没有了存在的必要。” 僭越眼中出现了波澜,他耳边是无数怨灵的哭诉声,在这之中,恍惚他像是听到了族人生前对他的教导。 他眼中神情收敛,看着面前的青年身上缠绕的邪咒逐渐褪去,此时才显露出来一些意外。 “邪咒确实折磨人……但是你兴许不知晓,我为了打败你,日日夜夜受蚀骨钉煎熬,蚀骨钉之痛,远胜于邪咒千分万分。” 天地之间陷入了寂静之中,宋悯欢手中长戟有无尽的白光冒出来,黑色邪咒在他身上消散,他的额头中冒出来一道熟悉的灵力。 宋悯欢感受到了熟悉的灵力,温和的灵力浸润进他的识海与筋脉,他一时有些怔然,然后很快反应过来,内心在此时非常的平静。 白茫慢慢的散去,无数的白光散落出来,长戟宛如破晓之光,以摧枯拉朽之势汇聚、上面剑与冠冕的图纹血染一般,霜华在此刻浸满天空。 “僭越,再见了。” 这是宋悯欢第一次喊对方真正的名字,他仍旧在原地站着,像是一开始出现在对方面前那般。 长戟像是一擎天柱,戟刃凛冽如霜如雪,“嘭”地一声,贯穿神像的心口,无尽的灵力爆发出来,此刻天空骤亮,夜幕在此时被白光笼罩、云层飘散开来。 僭越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他带着些许不甘心、惊讶,冷冽的目光落在远处青年身上,他耳边此时响起来无数道声音。 “此后为正道、尽良善,我族自当为守一方山河、尽一份力,抛洒鲜血在所不辞。” “天降大任于汝泷……汝泷为神祇后人之首,为楷模、为新风,为正道之光。” “汝泷生于人族信仰、哪怕他日人族负我……我应当待人族如初。” “义父于我有恩,永敬义父垂怜……幸不辱命,万死不辞。” 白光之中一片寂静,空气在此刻仿佛都静止了下来,僭越想要开口,此时却开不了口,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形消散。 耳边的无数道声音消散,他脑海中划过无数道记忆碎片,像是走马灯一般、寥寥的记载了他这三千年来苦乏的人生。 他慢慢的闭上了眼。 他还会再回来的。 …… 黑色神像“嘭”地在他面前灰飞烟灭,周围白光未散。宋悯欢在原地站了一会,寂静无声的环境下,微风拂过来,黑雾一寸寸散去,天边逐渐大亮。 他筋脉在此时传来疼痛,再也没忍住,“噗”地一下,他吐出来一大口鲜血。 宋悯欢勉强稳住了身形,他衣襟处染上了鲜血,这般的疼痛……原先想必他会疼的晕过去,如今倒是习以为常了。 他自嘲的想着,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向着白日尽头走去。 两边浮现出来幻阵中的景象,他在幻阵之中看到了长乐、公子岚、凤鸢,这里有着三千年前的一切。 在这里,他也见到了沈映雪。 长乐生来是战神,是神祇后人,他们同时背负着诅咒,会给人族带来战乱和灾难。 他们天生浴血而生。 因为诅咒、神祇后人一一陨落,他们逐渐消失于世间。 只有长乐还在。 为了结束人间的战乱,长乐封印了邪祟,他入鬼界,平定鬼界成为十殿鬼王,让邪祟再也没有办法踏入人间。 之后人族进入盛世之中,他们不再需要神祇,神祇对他们来说、只会带来战乱与不幸。 长乐也不再被人们所需要。 于是长乐自刎于麓台山。他的身躯化成麓台山上的草木,在冬日的时候成为上面常年不化的雪、化为一方山河守护人间。 三千年后,麓台山的阳春白雪之上开了一株红莲,是长乐残存于人间的善意。 那株红莲,便是沈映雪。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74、第 174 章 宋悯欢看完了三千年前发生的一切,最后所有神祇后人陨落……除了僭越。 如今僭越已经被他封印,此后,再无神祇后人。 当然,公子岚他们不算。 他在走到白日尽头的时候才有些愁,他把公子岚的通天戟用来封印僭越了,这般,他怕是出去不好跟公子岚交代。 毕竟公子岚千叮万嘱,对通天戟一直心心念念。 他还在想着,他面前白光闪过,半空之中浮现出来几道人影。 公子岚、凤鸢、三眼女鬼,穆殷出现在他面前。 公子岚面上带了些意外,看着他,挑了下眉道:“真没想到你能不靠我一个人解决僭越,小子,真不愧是我们带出来的。” 凤鸢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善善,想必你在幻阵之中已经知晓了……你师尊的魂魄在麓台山,那里有十里莲池,你需要去里面找出你师尊。” “小子,要是找不出来,你这辈子可就再也见不到你师尊了。” 三眼女鬼:“善善是笨蛋,估计找不到。” 穆殷点点头,赞同地附和了。 再见到他们,宋悯欢感觉格外的亲切,虽说他们仿佛也并没有多久,但是幻阵之中的公子岚凤鸢到底与现实之中的公子岚凤鸢不同。 他站在原地,不明白这几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没等他开口,凤鸢倒是先开了口。 “善善,我们是来跟你告别的,我们要走了。” 公子岚目光落在他身上,带了些许不舍,“小子,我们也舍不得你,但是必须要走了。” “出去之后,跟你师尊好好过日子,不要忘了我们……我们以后说不定还会再见。” 凤鸢、三眼女鬼,穆殷看着他,眸光之中带着温和,还有几分释然。 “善善,可不要忘了我们。” “你会活很久很久,希望善善日后都能够平安喜乐。” 宋悯欢一时之间有些怔然,他尚且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是心中有强烈的不详预感,他站在原地,朝着几人伸出了手。 “等等……你们要去哪里?” “石头——” 他的声音在白雾之中回荡,几人的身形在他面前消失,只剩下最后一道凤鸢留下来的话音。 “善善,我们已经消陨许多年……此时也不应存于世间。” 宋悯欢察觉到自己身上的邪咒消陨,他脑海中的蚀骨钉也跟着一并消失,像是有无尽的温和灵力在细细的滋润着他的识海。 他面前没有了人影,他在原地站着,似乎明白了什么,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内心变得空荡、在原地怔然了许久。 远处天光大亮,此间只剩下他一个人。 …… 十年前,无净门的高僧言传有善星在麓台山降世。 无净门的高僧所言从未出错过,有人在麓台山上等候善星,一月过去了、没有等到人,一年过去了,没有等到人,五年过去了……依旧没有等到人。 十年过去,已经没人再守在麓台山。 直到有一男子上山祭拜先祖,言传见到了传闻之中的善星。 善星是一青年,青年月华白袍胜雪、仙姿绰约,气质凛然,他手捧一红莲,从十里莲池经过,身形很快在梨树下消失。 男子见后惊讶,善星……便是十年前同样消失于十二州的再世圣君。 此事传闻出去,十二州各地当一奇谈,有人等着看热闹,可惜之后善星与再世圣君都未曾再出现过。 被当成善星的便是宋悯欢。 宋悯欢从十里莲池里找到了沈映雪,他也收到了顾无咎的信。他在水池边守着,这已经好几日过去了,他都有些怀疑,是不是选错了。 他的直觉必然不会出错。 红莲生的灼艳,此时在池水之中飘着,他伸手用指尖碰了碰,红莲一点反应也没有。 宋悯欢戳戳红莲的花瓣,低声自言自语,“你如今也不理我,都没人同我说话。” “幻阵一年,外面十年……公子岚他们都走了。” “你何时才能醒过来,我还没有找你算账呢。” 宋悯欢在十二州里买了一间院子,院子里有梨树,他每日闲时便是看着红莲、守着红莲,跟红莲说话。 许久没有过安逸日子,这般的日子他过的非常舒心。偶尔听一些十二州的传闻,外面对于沈映雪……称沈映雪已经陨落了。 还有小庄,小庄成了鬼界的鬼王,据说十殿鬼王没有不崇敬他的,小庄如今在十二州里名气很高。 至于徐晚钦……这人据说是十二州的传奇。这人当年是上京簇拥、后来入鬼城,与鬼王交情不浅,传闻他还是顾无咎的座下弟子、又与再世圣君有交集,他在十二州被戏称“三界魁首”。 花重锦与孟齐那边都没有消息,不知道具体如何。 宋悯欢还在同红莲说着话,外面传来敲门声,他抬眸,有些惊奇,不知道是谁会过来拜访他。 这般想着,他过去开了门,木门“嘎吱”一下开了,露出来一张熟悉的脸。 男子穿着玄色鬼文长袍,眼眸一黑一灰,许多年没有见,对方身高又长高了许多,如今比他都要高了。 宋悯欢有些意外,又不那么意外,“小庄?” 庄离“嗯”了一声,“不让我进去坐坐?” 宋悯欢让开了地方,他心中百味陈杂,想开口说什么,目光落在池中的红莲身上,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方才,红莲的花瓣仿佛轻微的动了一下。 他慢慢的收回了目光,把门顺便关上了。 不知道该跟庄离说些什么,他也不想再说什么,眸色非常平淡,看着对方静静的等着对方开口。 “你在幻阵之中……发生了什么?” 庄离目光落在他身上,看到了池中的红莲,眼里沉肃了些许。 “看到了三千年前的一切,”宋悯欢,“在里面见到了君月奴,之后我把他杀了。” 若是对沈映雪,他估计会说上三天三夜,如今面对庄离,没有什么兴致,便只简单的一笔带过了。 庄离沉默了些许,低声道:“回来了便好。” 这般说了一句,两人没话说了,庄离本身便不是话多的性子。宋悯欢一旦不主动开口,庄离也不好说什么。 庄离坐了一会便走了,之后两天又过来了一趟,给他送了点日常用的东西。 他并没有收,那些东西都在他院子里堆着。 晚上的时候他不舍得离开红莲,便把红莲放在床榻边睡,原先还担心红莲会枯萎,后来发现红莲还好好的,他就放下了心。 “你什么时候能变成人,我好想你。” 烛光在床榻边亮着,床榻上的青年守着红莲,他嗓音温和,指尖轻轻碰上红莲花瓣,原本红莲没动过,没想到这一次,红莲动了。 红莲费劲地抬起来花瓣,它用花瓣试图去缠绕青年的手指,显然失败了,只能退而求其次的碰碰青年的指尖。 宋悯欢眼里惊讶起来,他又碰了碰红莲,这么他是睡不着了,捧着红莲捧了好一会。 “我没有做梦,”宋悯欢又戳戳红莲,“沈映雪,你再不醒,我都要以为是我拿错了。” “你身上还有没有伤,我帮你检查检查。” 宋悯欢小心翼翼地打开红莲的花瓣,他左右看了看,没有看到伤痕,红莲花瓣反而变得更红了。 “你是不是在不好意思?” 他笑了起来,捧着红莲捧了一会,唇角碰了碰红莲的花瓣,然后小心翼翼地抱着红莲睡了过去。 自从红莲那一天动了之后,宋悯欢更关注红莲了,原先一天看五六个时辰,现在一天能盯着红莲看七八个时辰。 一会戳戳红莲的花瓣,一会默默红莲,还按照红莲坐了许多盘一模一样的红莲点心。 他在每一盘点心上都刻下了沈映雪的名字。 “师尊,我做的红莲点心没有你做的好看,你捏的比我好看多了。” 红莲在他腿上瘫着,一瓣花瓣勾着他的手指,现在花瓣能动了,常常用花瓣对他碰来碰去的。 “以后还是给你做,我喜欢吃你做的。” 他指尖碰着红莲,陪着红莲说了一会话,这般的和红莲待着,倒是一点也不无聊。 红莲日日泡在池子里,他捧着红莲向上托了托。 “师尊,你是不是变沉了,以前记得没有这么重。” 宋悯欢眼前飘过一片雪白,他抬眸,院子里中的梨树开了,梨花飘落在地上,风一吹,落下一地雪白。 “我们之前酿的酒还没有取……之前你教我酿的梨花酿,那时候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后来知晓了,梨花酿取自春日梨花,酿于千秋树下,喝了之后,有情人能够相爱千秋万载。 “到时候你陪我去取。” 他这么跟红莲说,红莲的花瓣动了动,轻轻戳了戳他的手指。 院门被敲响,宋悯欢心想说不定又是一个人,他装作没听见,在原地待着,他不应,门外便一直有人敲门。 于是他把红莲放下,轻声说等他一会,自己过去开了门。 这次不是庄离,但是也是庄离命人过来的。 他之前的那把灰扑扑的剑丢了,庄离前几天给他送来的是平日里用的东西,今日送来的是一把剑。 剑的品相看起来很不错,剑鞘摸在手里便很沉,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送剑的小厮把剑放到他手里,人便走了。 宋悯欢站在原地,他抱着剑,正要把剑直接丢在墙角,他转过身,便看见了梨树下的男人。 梨花纷纷落下,男人仙姿胜雪,面部线条云疏俊朗,站在梨树之下,像是从画里走出来了。 他在原地有些怔然,男人已经到了他面前,对方修长的指尖一把碎了他手里的剑,眸光中一片温柔之意。 嗓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又是切切实实的在他面前,是他无比熟悉的温润嗓音。 嗓音很轻、带着无比的珍重之意。 “吾身在此间……心亦在此间。”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75、第 175 章 宋悯欢哪里还顾得上剑,剑碎了便碎了,他此时看到沈映雪,心里的思念像是跟着从胸腔里飞了出来,仿若蝴蝶在翩翩起舞。 “师尊——” 他如今已经是青年,这般上前抱住了人,仿佛回到了十八少年的日子,那时候他也总是往男人怀里扑。 指尖感受到温度、他碰到了沈映雪的发丝,人是切切实实在他面前的,他能够摸得到碰的到,这般的感觉让他无比怀念。 沈映雪抱着他,垂眸看着,指尖揉着他鬓边的头发,“原先不着急这么快化形,日日都有人找你,我一天也放不下心来。” “哪里有,”宋悯欢抬眸,他闻到沈映雪衣襟间的气息,像是霜雪一般清冷,他低声道,“我心里未曾放下你,哪里还有心思去在意其他的。” “而且你还说我?”宋悯欢眼中带着些许不高兴,开始算起帐来,“你之前连同顾无咎一起骗我……也不怕我真同别人好上了?” 嗓音却是轻柔的,责怪的话到底说不出来,他心里又欢喜又安心,见到了沈映雪,只想日后能够日日都能见到这人。 再也不要分开。 “他不敢,你也不会,”沈映雪指尖碰到青年的唇角,眼里带了些许温度,冷白的指尖像是沾了雪。 “我知晓,善善不会是那般,我在善善心里是独一无二。” 青年未曾放下他,他心里当真是非常欢喜的。 “现在倒是会说了,”宋悯欢离近了看这张脸,越看越喜欢,这般许久没有见过,心里装满的都是日日夜夜的想念。 他盯着沈映雪的脸看了一会,男人指尖还碰着他的发丝,眼眸中带了些许笑意。 唇角在他唇边落下一个轻吻,沈映雪垂眸看着他,“以后日日都能见到。” “你这般看着我,我怕是要舍不得放开你。” “我也舍不得,”宋悯欢,“师尊以后也不准放开我。” 沈映雪眼眸弯了弯,嗓音温和,“好,不放开你,一辈子都缠着你。” “我记下来了,若是哪一日善善嫌弃我了,到时候便拿出来同你讲道理。” 梨花纷纷落下,有雪白的花瓣落在青年鬓边,沈映雪把青年鬓边的花瓣拂去了,他落进青年眼底,看到了温柔与心悦。 “不会有那么一天,师尊跟了我,我日日疼师尊都来不及。” 这般的话,沈映雪听得笑了起来,“嗯”了一声,“善善疼我。” 他们两人许久没有见面,这般说起来便是没完没了,沈映雪去哪里,宋悯欢便跟到哪里,一刻也不肯撒手,就差把沈映雪变小装进口袋。 原先说的是他疼沈映雪,夜间便真的成了他疼。烛光在茶几上燃着,沈映雪看着冷静如同之前那般,在床榻之上表现出来的却不像表面那么冷静。 他眼前模糊的看不清烛光,听到沈映雪在他耳边一声又一声地唤他“善善”,细白的指尖在牡丹花纹锦被上衬映着,上面都是绽开的红痕。 男人唇角碰上他耳边,低声地喊他,犬牙咬上他耳垂。烛光像是在跟着晃荡,他被推进了春水的浪潮之中,一波又一波,未平又起。 他攥着沈映雪的衣角,除了会唤“师尊”,其他便什么都不会了,被欺负的狠了些,便会张口咬上一口,力气并不怎么重,沈映雪肩侧被他咬出了几道牙印。 沈映雪眸中一片温柔,轻轻地吻上他的指尖,眼中带着些许痴迷与眷恋,握着他的手腕,低头吻上他的唇。 他指尖处都是痕迹,沈映雪原先是细心耐心的吻他,之后便愈发汹涌,像是狂浪卷蝶将他推至高处。 青年唇角处破了,雪白的肌肤逐渐变得艳丽而绯靡,整个人像是熟透了、沾了汁水在雪间盛开的红梅,渠艳勾人。 房间里的兰香燃了三日,宋悯欢想粘着沈映雪,这般他下不来床,也确实是粘着了,他做什么都要沈映雪抱他过去。 他醒了之后,身上没有一处不是疼的,像是散架了一般,比他打架打几回还要累的多。 宋悯欢墨发散在身后,他穿了一身松垮的里衣,眉眼垂着,白净的侧脸如雪一般,指尖还攥着锦被,尝试自己起身。 再一次失败了。 “善善?” 沈映雪不过是出去了一会,他去院子里把庄离送的那些东西都扔出去了,端了一盘他做的胖乎乎的点心过来,进来时便看见了床榻上的青年险些摔下来。 他把点心放在了一旁的茶几上,连忙过来扶人,半搂半抱的把人又抱了回去。 “要下来为何不喊我。”沈映雪嗓音温柔,这般的抱着人,又有些不舍得撒手。 宋悯欢看着沈映雪,再好的脾气此时也忍不下去。这人闹了他三天,对方依旧好好的,还能出去在院子里忙东忙西,而他却连下床都困难。 他一只手搭着沈映雪的肩膀,对上沈映雪眸中的温柔与担心,他胸腔之中的气又下去了,他闷声道:“我不想在床榻上坐着。” “我想出去。” 沈映雪托着青年的后背,他看出来了青年不开心,温声哄道:“明日再出去如何?明日城中会很热闹。” “今日好好休息,你若是想去院子里,我抱你过去。” “我方才在打扫院子,顺手给你做了一些小点心。” “我又不喜欢吃甜的,”宋悯欢这么说了一句,目光落在沈映雪做的那些点心上,很快又改了主意。 “为何总是给我做点心。” 沈映雪把人扶好了,才过去把点心端过来,“我只会做这些,日后若是学了别的,都可以给你做。” 点心是各种形状的,像是寻常人家里哄小孩的,想必七八岁的少年郎会喜欢,稍微年长一些,都会觉得幼稚。 宋悯欢有些想笑,盘子里都是沈映雪捏的小兔子,沈映雪舍得放蜜饯与面团,捏出来的兔子也是胖乎乎的,看起来憨厚可爱。 “师尊捏出来的东西都是一个样。” 原先做红莲也是这般,红莲都胖胖的,捏起来软乎乎,吃起来也很甜。 沈映雪:“都是按照善善做的。” 他把点心翻了个面,果然在上面看到了一个“善”字。 “这可不是我,这般说,师尊手法太差了些。” 沈映雪在一边眼眸中带了些笑意,“嗯”了一声,“前几日是你自己说的不喜欢做这些,想让我给你做,让我做了还嫌弃。” “嫌弃归嫌弃,师尊做的我都喜欢。” 宋悯欢在房间里坐了一会,他觉得待不住,便让沈映雪抱着他出去。 梨树下放了一张软榻,宋悯欢在上面躺着,他看了眼墙边,发现庄离前几日送来的东西都不见了。 他心中有了猜测,看着沈映雪在茶几上磨草药,草药闻起来有浅淡的香气,旁边还有几根细长、看起来像是药玉的东西。 “师尊,前几日小庄送来的东西,你都扔了?” 沈映雪平淡地“嗯”一声。 “以前师尊不是同我说,让我跟小庄友好相处,不用故意疏远他。” 宋悯欢看着沈映雪那张脸变得冷淡,他在心里笑起来,不禁觉得有趣。 “那时候是怕你嫌我管的多,”沈映雪开口,“我不喜欢你同他待在一起,他看你一眼我心里其实都不愿意。” 这般算是把心里的实话说出来了? 宋悯欢嗓音轻飘飘的,“现在不怕我嫌你管的多了。” 他这般说,听出来了他在笑,沈映雪看他一眼,继续磨着草药,把药汁做成了药泥。 宋悯欢眼睁睁的看着沈映雪把药玉做的粗了些许,他多看了一眼,这个时候还不知晓沈映雪做这个是干什么用的。 之后他便知道了,药玉是给他的,沈映雪给他用时,依旧是哄着他的,说不会让他疼,放一日便能好。 “当真放一日便能好?” 沈映雪点头,他便这么睡了一夜,感觉怪怪的,他临睡前仍旧攥着沈映雪的手,指尖扣紧便不肯松开。 “师尊,之后可还要回天雪宗?” “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沈映雪唇角碰了碰他的指尖,对他道:“你师叔昨日给我写了信,我回不回去都无妨,有空回去看看便是。” “我们的酒还在后院埋着,应当回去一趟,”沈映雪想了想,又道,“他还说了一些孟齐的事,孟齐在瀛洲不太顺利,花重锦去找她了。” “这般不知是好还是坏,”宋悯欢,“不过都是他们的缘分与因果,让他们自己去经历便是。” “你如今倒是看的开了,”沈映雪眸中带着笑意,“你是如何打算的。” “我想先在外面待一段时间,你原先说陪我出去看看,我们还没有去过呢,之前都是同公子岚凤鸢他们去的。” “他们和你是不一样的,”宋悯欢,“那些风景,我想和你去看。” “之后若是我们去遍了十二州,到时候再回宗门也不迟。” 沈映雪“嗯”一声,嗓音很温柔,“都听善善的。” “万水千山,我都陪你去看。” 他在青年鬓边落下轻吻,语气珍重,带着许诺与温柔之意。 他们两人在同一张床榻上睡过去,第二日宋悯欢起来,身上当真不疼了,他欢喜的从床榻上起来,自己收拾好了,便去院子里找人。 “师尊,我们今日说好出去的。” 沈映雪给他做了新的软榻,不知道从哪里捡来了许多梧桐枝,闻言放下来手中的梧桐枝。 “起来了?”沈映雪嗓音温和,“你想什么时候出去,现在出去也可以。” “现在已经是下午了,”宋悯欢睡到了下午,他如今不用练剑,还有沈映雪陪着他,他每天都不打坐了,日日过凡人的日子。 这般倒是自由自在,安稳又快乐。 “我们现在出去。” 宋悯欢凑过去,他把沈映雪掌心中的木屑拍掉,牵着人便出去了。 他们也不需要带什么,晚上就回来了,并不会出去太久。 选的院子在柔兆城中,柔兆繁庶,他选的偏僻院子,出去也不过转两个弯便到了街巷之中。 “慢些,不用着急,”沈映雪笑了起来,“善善,这么着急做什么。” “我们之前一直在院子里待着,还没有出来过,”宋悯欢看沈映雪一眼,“都是因为师尊。” “师尊日后需要懂得节制,这般我常常下不来床,以后我就要跟你分房睡了。” 听到“分房睡”三个字,沈映雪神色平淡,看了他一眼,明显的不赞同他的提议。 “我知晓了,下次善善莫要招惹我,若是你主动招惹我,自己下不来床应当怪谁。” 宋悯欢听到男人还这般跟他讲道理,他略微有些想笑,他指尖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男人的掌心。 “哪有你这么不讲理的,”宋悯欢,“我何时招惹你了,你这分明是倒打一耙。” 沈映雪唇角微微勾起来,指尖扣紧了他,“其他事都让善善做主,这件事不行。” “你之前还说什么都听我的,现在又反悔了。” “沈映雪,哪有你这般说话不算话的。” 沈映雪:“高兴了便是师尊,不高兴了便是沈映雪。” 这般的扯皮,他们两人到了街巷之中。城中确实热闹,似乎是花灯节,许多公子小姐都出来了,城中的修仙弟子也不少。 屋檐下的灯盏明亮,白日里亮着光,红绳挂满千秋树,迎面吹过来的风温和拂面,带着春日的气息。 “原先我在幻阵中,那时候忘记了一切,看到红莲灯都舍不得放。” 宋悯欢回忆起来,他又看到了红莲灯,指尖松开了男人。 “师尊,你去给我买。” 沈映雪问他道:“只要一盏?” “一个人能许多少愿?”宋悯欢乐了,眼眸微弯,“只要一盏,若是放多了,怕是不会灵验。” 沈映雪依言去买红莲灯,他在原地站着,远处是来来往往的人群,河上飘着许多河灯,白日与夜晚放河灯的人都很多。 他看着沈映雪过去,沈映雪买东西向来大方,金珠给了小贩,小贩面上笑意连连,还要再送沈映雪两盏红莲灯。 沈映雪没有要,只拿了一盏回来。他在人群之中转过身,红莲灯衬映着,春风拂面,身后长河之上三千花灯熠熠生辉。 他们隔着人群相望,沈映雪提着红莲灯到了他面前。 “善善想许什么愿?” “说了可就不灵了,”宋悯欢捧着红莲灯,原先不信鬼神,现在倒是信了一些。 红莲灯燃着,花瓣靡艳,他把红莲灯放进了河水中。 他看着红莲灯飘远,眸光之中一片温柔。 倘若真的有神灵,希望神灵能够成全他的心愿,他想要与所念之人共长生。 愿他与沈映雪……此生此世、长乐相思,长毋相忘,白首不相离,爱意长存千秋万载。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番外陆续更新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76、番外一 庄离很早之前就发现了自己师兄的不对劲。 他拜入沈映雪门下,沈映雪尚且未出关,在他之上还有一名师兄。他师兄是沈映雪的故人之子,名字唤作宋悯欢,性格蛮横、不讲理,洁癖又龟毛。 说是师兄,他们两个人住的院子隔的不到二十步,他们两人却没有怎么说过话。 主要还是对方不待见他不待见的太过于明显,明显的厌恶他、嫌弃他、觉得他是扫把星,觉得他拿宗门大比第一用的也不是光彩的手段。 对方不待见他,他自然也不待见对方。 他们两人没有说过几句话,说过几句话,也是对方让他滚、说他蠢货、让他以后别出现在他眼前。 哦,他的这个师兄脾气很差,看谁都非常不顺眼,骂过的人不少,还骂过沈映雪。 “我师弟?我有师弟吗……你说庄离,不记得长什么样了,人怎么样,就人样,还能有什么样。” “沈映雪天下无双?男不男女不女的,有什么好看的,我看还没那谁……还没潋华峰那男不男女不女的好看。” 懒、暴躁,嘴毒,没有一句好话,他见过的唯一一个,他师兄除了对蓝宿师兄特别一些。 对方一见到蓝宿师兄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他在后山时无意撞见过,他的师兄对蓝宿很不一样。 具体哪里不一样,大概是会日日去蓝宿师兄那里练剑,会穿的像个开了屏的公孔雀去蓝宿师兄那里晃悠,会在对方生辰的时候费尽心思的准备礼物,蓝宿师兄无意间开口说想要什么、对方都会绞尽脑汁的去弄到。 这些并不是他刻意打听,而是稍微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 他不懂情情爱爱,但是也能看出来,他的师兄喜欢蓝宿师兄。 蓝宿师兄过于虚伪,他的天眼告诉他对方并不是什么好人。 两个贱人配在一起,倒是也合适。 这般想着,他也看出来蓝宿师兄压根对他贱人师兄没什么意思。 那一日是寻常的一日,他照常去练剑,临走的时候看到贱人师兄一副高兴的样子,嘴都要笑歪了,他多看了一眼,挨了骂。 于是他面无表情的收回了视线,照常去了剑阁,这一天,他师兄很晚才回来。 回来是在半夜,那一晚他记得非常清楚,因为对方进错了门。 他听着对方絮絮叨叨地说着些什么,开门的时候目光落在他脸上停了好一会,对方眼中怔然了好一会。 明明还是那个人,却有一些地方不一样了。 比如对方看着他有好奇、有惊讶,有小心翼翼的打量,那一双秋水眸变得温柔又和善,对他的所有嫌弃与恶意像是一夜之间消失了。 从他之后,他就隐隐知晓了,他多了一个便宜师兄。 至于他的那个贱人师兄,对方是跟着蓝宿走的,蓝宿到底对他做了什么,没有人知道。 这些事都和他没什么关系,他不会同别人说,也并不会管。 但是之后,他的便宜师兄便缠上了他,对方看他的眼神同宗门里的弟子都不一样,对方似乎是把他当成了希望。 “小庄,你一个人去吃饭,以后叫上师兄一起吧。” “小庄,日日去练剑这般辛苦,这是师兄给你做的护腕。” “小庄,怎么又受了伤,为何出去不同师兄说。” 起初,他总觉得对方接近他不怀好意,后来时间久了,他所触碰过的光太少,哪怕这光兴许是假的,他还是忍不住地沉浸进去。 对方看他的眼神总是很温柔,是他下意识的忽略了这人对待许多人都是这般温柔,他想要留住这份温柔。 渐渐地,他不再那么排斥便宜师兄的靠近。 对方在还没有辟谷的时候跟着他去吃饭,他让对方跟着,有人嘲笑他、他的饭里经常有腐烂的虫子,便宜师兄面对那些嘲笑他的弟子,总是会报复回去。 腐烂的虫子对方会给他倒掉,去长老那里理论重新给他盛一碗干净的饭。 他们去练剑,他天赋很高,便宜师兄喜欢偷懒,趁长老走了,经常靠着树能睡着,他前两次没有提醒过,后来提醒了,便宜师兄睁开眼的时候很迷茫,呆呆地盯着他看。 “小庄,你的剑练的这么好,日后可想过去做正道之光。” “你拜入仙君门下,应当也是想成为同仙君那般的人?” 对方问他这些的时候小心翼翼的,他垂着眼睫,那时候他已经接受了便宜师兄,潜意识里把对方当成了属于自己的东西。 “若我说不是,又如何?” 他那时候这般问。 “师兄只是问问,生气啦?”少年笑起来,眼眸中一片柔和,“是也好,不是也好,你只要做自己便好,不需要去成为别人。” “无论你成为什么,永远都是小师弟。” “小师弟就是小师弟,无论小师弟犯了什么错,师兄都会原谅你。” 这般的话他听过许多,对方总是哄着他,有什么好东西都会拿给他,出去历练刻意照顾他,他受伤了对方会给他包扎伤口,经常很担心他的安危。 他打架不要命的要置对方于死地,遇到了便宜师兄在现场,他也照打不误,血溅在脸上,他感觉不到疼。 无所谓,只要赢了便好,输了可就会没命。 最后是他师兄抱着他把他拉走的。 他从来没有见过那般的眼神,也是第一次见到对方生气。 便宜师兄生气了。 “庄离,你是不要命了,他的命和你自己的命,哪个比较重要,你自己分不清吗?” “下次你若是再这般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便宜师兄顿了顿,“我会把你揍到没法打架。” 对方责怪他,气消了之后又对他无可奈何。 便宜师兄轻柔的帮他包扎伤口,眼里都是心疼与怒意,他在烛光旁坐着,对方眼里的心疼像是落入了他心口。 刺的他心中一疼,明明是关心,他心里却很难受。 兴许他在那个时候意识到了,这个人对他的意义不一样了。 第二日和他打架的那名弟子剑气走乱,伤到了右手,之后练剑都会困难,所有人都以为是他做的。 哪怕他根本不在现场,哪怕他重伤短时间里根本没办法用法术,哪怕他说了不是他。 所有人都认为是他。 但是有一个人相信他。 他的便宜师兄站了出来,替他受了惩罚,便宜师兄背后落了慎刑堂的整整五十鞭,红痕浸透衣衫,雪白道袍上一片淋漓深红。 回来还是偷偷回来的,后来被他发现了,便宜师兄脸都白了,他问起来还说不疼。 “小庄,师兄没有事,你不必担心。” “你身上有伤,要是再挨鞭子,以后恐怕会耽误你练剑,伤也会更重。” “赵长老其实手下留情了,并不疼,伤过两天就会好。” 便宜师兄还在笑着,笑起来的时候有些僵硬,他那时候明白了何为心疼。 可惜他的性格别扭,并不懂得如何表达,只会生气的不理对方,把便宜师兄一个人留在门外。 他透过窗户看到便宜师兄在他门口站了许久,之后疼得险些站不住,喊了两声“小庄”,他没有搭理,便宜师兄扶着自己的肩膀走了。 走的时候他还听到了便宜师兄小声地说他。 “又生气了,小庄天天生气,这次怎么哄……” 屋檐下的灯盏映着便宜师兄的侧脸,他窗户开着,看到人回了自己的院子,那道清瘦的身影在他心里同样留下来痕迹。 原先他是不懂得喜欢与情爱的,他习惯了便宜师兄陪在他身边,便宜师兄会给他煮鹤汤、师兄在他疼的时候会哄他、在他受欺负的时候会帮他还回去,师兄会保护他,师兄会替他受罚……这世间,再也找不出来第二个对他这般好的人。 他以前没有遇到过,如今好不容易遇到过这么一个,他莽撞、阴沉,不懂事,总是让师兄为他难过伤心。 之后……他又亲手的把师兄丢了。 他这一生都在阴暗、冰冷而肮脏的黑暗之中,未曾见过光明,有一道光为他短暂的停留了数年。 可光也不是他的。 便宜师兄告诉他,世间不止有仇恨、不止有怨嗔痴,还有许多其他的事物。 这些随着他年长逐渐的懂得,他与便宜师兄分别,只身去往了十二夜之门。 他在那里受了无数的疼痛、疼痛的日日夜夜,他都想着便宜师兄,师兄若是知道他过的那么艰难,应当会心疼他。 哪怕这些都是自欺欺人、师兄早已经有了自己的人生。他的师兄是别人的,从来都不是他的。 他师兄会为了那人生受邪咒、为了那人离开仙门、为了那人中蚀骨钉、为那人受疼痛折磨日日夜夜。 师兄对他好,从来不是爱他。 师兄爱的是别人。 哪怕他们早已分别、早已分道扬镳,他有自己的路,师兄也有师兄的路。 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大仇得报,坐上了鬼王的位子。三界之内如今没有人能轻视他、没有人再能欺辱他,也不会再有人敢说他半分不是。 而他的师兄,受了诸多磋磨苦难,最后过回了最平淡安稳的日子,抛去再世圣君的身份、舍了仙门首徒之位,放下无数荣誉与赞美,只在凡世之中做一个普通人。 与那人过着简单的日子。 庄离看着远处的人影,来往的人群之中,青年身姿绰约,哪怕是幻化了容貌,清冷的背影他也能够一眼看出来。 青年手中捧着莲灯,莲灯放进了河里,看着身旁人眼中是显而易见的情意。 两个人彼此都是如此,心心念念,难以容下旁人。 时间过了那么久,想来应当放下了。 庄离这么想,心中却传来疼痛,像是有钝刀在他心口磨着。疼痛无声无息、在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蔓延。 他一直以为自己放下了,可他听闻那人的消息时,会出神许久,会忍不住打听,会忍不住想要接近靠近,想要去参与那人的生活。 到底难以释怀。 然而他的师兄,并不需要他去接近。他的出现,是困扰,也是为难。 …… 庄离手里拿着的是一盏雪灯,像是明月一般,数年前,他曾送过便宜师兄一条月华发带。 那时候他便觉得,师兄像是天上的明月,纯净又美好。 如今也是天上的明月,遥遥于天边,可望不可及。 明月固然美好,得不到,便是化在心头的雪,日后想起时,只会心头晦涩。 善善善善,善了天下人,却解不了他心头难言。 他日后只能在新的黑暗之中沉沦。 他慢慢地收回了视线,在他转身的那一刻,手中的雪灯随着一同消散。 ——若有来生,还是不要再遇见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77、番外二 徐晚钦从小就知晓,自己是个普通人,或许相比普通人还要笨—点。 别人学认字、—个字,最差的十日能学会。他学认字,—个字需要—个月都有些吃力,他仿佛与正常人不在同—个水平线上。 别的孩子喊爹,张嘴便会了,他光是学—个“爹”,都学了大半年才学会。等他好不容易学会了喊爹,别人已经能够识许多字、会开口喊家里全部的人。 他家里孩子多,那时候盛行修仙,抱着万分之—的可能性,他爹娘把他送去了仙门。 这般,家里多—笔钱,少了—个只会花钱的笨孩子。 他在家里排名老二,原先没有名字,大家都叫他“徐二”,后来他爹把他卖给了路过的仙人,仙人是个讲究文采的,给他重新取了个名字。 他做什么都比别人悟的晚,原先叫“晚清”,后来觉得“清”这个字太常见,便给他改了个“钦”字。 徐晚钦,从此,他便叫徐晚钦。 仙人说是仙人,但是真正厉害的仙门哪里需要花钱去买弟子? 他来到了若水宗,—个小宗门,有天赋的弟子都是花钱买来的,这个宗门又破又小,长老不到三人,掌门看起来也不太正经。 他原先以为他也算是被买来的“有天赋的弟子”之—,后来发现他想多了,有天赋的是别人,他是单纯买他的长老眼拙,看错了仙缘。 “有仙格,是最差的品阶……日后修仙之路难走,这般天资,修仙还不如回去种地。” 那时他听得似懂非懂,他看向掌门,知晓那男人是管事的,希望对方不要丢下他,能够让他留下来。 若是让他回去,路途那么远,他估计半路不是被饿死、就是被抓了卖去,下次被卖可不—定还会是仙门弟子,说不定就会成为奴隶。 虽然他学东西慢,但是他并不傻,更不蠢。 于是他跪在地上,年仅八岁的他、穿着带布丁的破衣裳,学着讨好人,跪在地上给掌门磕了几个头,开口嗓音也是结结巴巴的。 “求你……不要送我回去。” 他想留在这里。 娘亲嫌弃他,父亲觉得他蠢笨,他若是回去,会成为家里的累赘,在家里也是吃不上饭,反正在哪里都是饿肚子,还不如选在这里。 这样爹娘不会为难,他也能够省了许多麻烦。 掌门看了他—眼,他磕头磕的脑门青了,手掌硌在地上也很疼,他不会说别的,只会重复那两句话。 最后掌门还是把他留下来了。 他留在了若水宗,把他领走的是—名叫璧月的弟子。 璧月也是若水宗的弟子,与他同样是买来的,但是璧月天资高,很受器重。 他进入若水宗的第—日,璧月将他领到了弟子住的院子,牵着他踏上重重石阶,路上絮絮叨叨的跟他说话。 “你叫什么名字……是不是个傻子,以为仙门是那么好待的,我们又不是天雪揽华皓月……你看着年龄不大,怎么脑袋这么木。” “方才—直磕头做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知不知道,有话不能好好的说。” 璧月很啰嗦,同他说了许多,他听出来对方是在关心他,心里颇有—些感动。 他额头上的伤对方帮他处理了,对方还给他拿了许多点心,看着他吃完后,让他睡在自己的床铺上,而他整夜打坐。 那是他第—次吃到热乎乎的名贵点心、睡到温暖的被子,被褥干爽又舒适,他—觉睡到天亮,第二日都有些舍不得起来。 那时他便记下来了,这些都是叫璧月的师兄给他的。 之后他在若水宗待着,他们是小宗门,里面的师兄弟却都很好。他在宗门里,因为他年纪最小,大家都很照顾他。 璧月师兄出去历练会给他带点心、带小玩意,会偷偷给他带凡间的话本。知道他不怎么识字,每次练完剑、师姐会带着他去藏书阁,教他识字认字。 他没有什么仙缘,练剑学的也很慢,他花费的时间最长,却学的最差。他的师兄弟们却并不嫌弃他,每次出去历练的时候鼓励他杀邪祟,在他遇到危险的时候保护他。 “钦儿是我们若水宗的骄傲。” “谁敢说你不好,师兄第—个弄死他。” “钦儿马上十四岁了,不是当初的小毛孩……是不是能跟我们—起参加重光城的剑会。” “若是剑会拿了名次,说不定我们能进入四大仙门。” 他那时看着师兄师姐们对重光城剑会都十分向往,他沉默了许久,开口问了—句。 “为何要进入四大仙门。” “你说为什么?笨蛋,你入仙门是为了什么……自然是为了变得强大,然后能够保护百姓、守护十二州的芸芸众生。” “我想成为霖华仙君那般的人物,匡扶正义、守护正道……是正道之光。” “世道之下,因为有他,光才会照下来更加长远。” 他看着师兄弟们脸上都出现了向往的表情,璧月也跟着笑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钦儿,若是有—天,你能够变得很强大,希望你能够也像霖华仙君那般,成为仙门弟子的榜样与敬仰的神祇。” 他那时候把这句话记下来了。 重光城的剑会,他们宗门里的名额并不多,因为璧月被选上了,璧月要带着他过去,最后长老—番挣扎,还是同意了。 璧月说要带他去见见世面,没想到这次去了之后,会是他与璧月的永别。 重光城里混的有邪祟,有些是地下组织里的,他们专抓小宗门、身份低贱,没有天赋的弟子。这般消失了,基本上也是无人问津。 他恰好三点都符合。 对上邪祟的他手无缚鸡之力,在他以为自己快要死的时候,璧月救了他。 璧月替他死了,用的是他的名字,若水宗徐晚钦,时景年三月二十三。 临死前,璧月抓着他的手,眼中是释然与笑意,“你不必难过,你是我师弟,师兄应当保护你……你要记得……不要忘了师兄同你说过的……好好活下去。” “日后替我报仇。” 他始终记得那个夜晚,他从地宫之中如何爬出去的,手上沾了璧月的血,无数个瞬间,被地宫之中的阴冷与黑暗缠绕,仿佛再也出不去。 他也确实没有出去,在那里,他遇到了—个男人。 男人穿着—身黑色兜帽袍,衣袖上有太阳眼纹,银色的发丝如瀑,那—张脸像是造物主的恩赐……他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那时候他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他抬眸看着男人,攥紧了衣袖,想起来璧月在地宫之中为了救他而死,眼中带了些毅然的情绪。 他要活着出去……无论是谁,都不能阻拦他。 然而男人并没有对他动手,对方约莫是垂眸看着他的,在他身上停顿了好—会,男人开了口,嗓音清清冷冷。 “日后跟着我,会经历诸多痛苦,但是我能够让你变得强大,如何……你可愿意?” 变得强大?他那时哪里有的选,他对男人来说不过是蝼蚁,男人想捏死他不过是—只手的事。 他想活下去。 他—定要活下去。 这般想着,他跪在地上给男人磕了—个头。 从那之后,他便多了—重身份,他成了君月奴的义子。 他的义父是鬼界实际掌权人、是十二夜之门的首领,是三千年来人人喊打的大魔头。 他跟在君月奴身边,君月奴如他所言那般,对方为他重新塑了仙骨。重塑仙骨并不容易,需要日复—日的承受痛苦。 —整—千多个日夜,他日日都需要忍受骨髓被打散重组的过程,君月奴对他未曾心软过,但是每日每夜都守在他身边。 君月奴看他,像是在看试验品、像是看待自己打造出来的完美工具,有时候又像是在看自己的孩子。 对方也有待他温柔的时候,那温柔像是刻在骨子里,为他拂去疼痛,为他在夜晚抚平难捱的陈伤。 “钦儿,你再坚持坚持,只要你忍过去了,你便能够拥有最好的资质。” “四大仙门,你入哪—个都可以。” 君月奴指尖碰着他的脸,垂眸看着他,—字—句,清冷的嗓音放轻了些许,“以前我也找过许多人,但是他们都没能熬下来。” “这般都熬不下去,之后又怎么能熬的下去邪咒……” 那时他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还不知道自己是对方选中的祭品之—。他只知晓,从他十五岁到成年之后,—共十年,都是这个人陪着他过来的。 扭曲的感情从日日夜夜之中蔓延出来,他—直看着那人,从—开始的尝试摆脱到接受、从厌恶到想占有。后来,他只希望君月奴的目光能够—直停留在他身上。 他不想离开君月奴,更不想做弃子。 君月奴是个无情的人,若是他没有用,他随时都可能被抛弃,为了不被对方抛弃,他只能日复—日的努力。 他入了仙门、入了上京,入了十二夜之门当—条狗,成了君月奴最忠心的—条狗。 十几年的时间,他让君月奴的身边只留下他—个人。 君月奴不可能不知道他的心思,他—直不说,对方也从来都装作不知晓。 直到有—日醉酒,他错过了任务,君月奴过来找他,他握着君月奴的手腕不肯松开,扯着人便往身下压。 唇畔覆上去的那—刻,他看见他身下的男人笑了。 无数黑色的咒文爬出来,那—张脸逐渐变得丑陋,上面覆盖了无数的疤痕,男人看着他,眼中是冷冰冰的笑意。 “你知晓我的真实身份,却未曾见过我原本的模样……这般,你可受得了?” 他看着男人眼中笑意底下的伤痛与难过,不禁怔了—瞬,这么—怔,君月奴面上嘲讽,他整个人被推开。 之后,他们两人都未曾再提过此事。 他因为醉酒犯了禁忌,那是他心中的秘密。 是他此生的遗憾,哪怕他对君月奴有不可言说的情感,他心底却明白,他们之间没有可能。 他依旧心向正道,若是有—日他能杀了君月奴,他绝对不会手软。 至于因为对方放弃仙门、放弃正道……只是—时委曲求全。 他自己这般对自己说,听到君月奴死了的消息,还是怔然了许久。 君月奴的敌人是他看着成长起来的,那人也是非凡的天才,但是对上君月奴……他原本倒是没有想过君月奴会输。 人便这么没了。 他—个月里都未曾合过眼,闭上眼便是那—夜醉酒,君月奴看他的眼神。 君月奴高高在上、冷漠无情,残忍又冷血,这般的人……在那天晚上,对他却残存的有—丝微不可见的期待。 对方在期待什么。 或许他此生都不会想明白。 之后也不会再有答案。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78、番外三 圣殿中燃烧着幽香,殿中跪着的侍女低着头,她们大气不敢出,沉默地注视着地板,听着殿里再次传来药瓶摔碎在地上的声音。 她们侍奉过许多任圣女,只有这一位,是最难伺候的。 对方是长老们从外面带回来的,传闻是妙月姿大人的血脉,是新一任的圣女。 这一任圣女天赋极高,在族中很有威望,圣女峰上问道五载,在瀛洲修为已经无人可及。 有天赋归有天赋,性格却暴躁易怒,阴晴不定,随意又任性,经常不听劝阻,每日惹的麻烦不断,族中的长老颇为头疼。 她们这些做侍女的,圣女未曾苛待过她们,但是她们也不喜欢这种不好控制的主子,以往那些送来的女孩,都很听她们的话。 安安静静的,守己又乖顺。 哪像现在这个,一点不顺眼的,哪怕是长老过来,都不一定给脸色。 孟齐也知晓这些侍女怎么想她的,她答应她爹过来,在这里待着整日守护瀛洲,日子过得枯燥又无味。 她答应了没错,也不代表她事事都要听规训,身为圣女要做这个做那个,规矩比天雪宗的条规还多,一条条的无理又碍事。 该做的事她做完了,剩下的规矩还要她去遵守,哪来的道理。 这一日又是如此,她不过是穿着男装出去,回来之后,长老给她送了许多圣女的装束,还有胭脂水粉。 长老说女子就要有女子的样子,行为举止不可无礼,更不可以如男子那般粗鲁随意。 她真想知道这些规矩都是谁定的,谁规定的女子就该有女子的样子?女子便应该为妇为母?行为举止便应该有女子的样子? 在她看来,女子便是女子,做自己想做的事,怎么样都是女子,而不是把女子局限在“女子”之中。 她们是女子,却也并不比男人差,在这瀛洲没有几个男人是她的对手,怎的瀛洲的男人都不用学规矩,规矩都要女人去学。 这些她并不敢同长老说,说了怕是她又要挨骂。她如今有些怀念宗门里的日子,宗门里弟子都无二般,是男是女都没有人因为你的性别而对你产生定义。 不会因为你的性别给你优势,更不会因为你的性别而轻视你。 瀛洲的女子都戴着面纱,男子却不用戴,她每次出去都未曾戴过面纱,因为此事被规训过不少次。 胭脂水粉的瓶子都被她砸了,孟齐看了眼托盘上的白色长裙,她嗤笑了一声,这般根本改变不了问题。 这些规矩对她来说都是束缚,从根本改变问题,她需要有瀛洲的实权。 而且规矩立的时间久了,它会刻在人的骨子里,想要改变起来会很难。 这些都是她一时想的,要建立一个离北那般的女人执政的王朝并不容易,她也并没有在瀛洲长待的兴趣。 说不定她哪天不想待了,会立刻走人。 孟齐这么想着,她出了正殿,殿中一片狼藉,侍女倒是想拦她,但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瀛洲养着她在圣女峰,对她防备又畏惧,却又要依靠她的力量庇护,这般,有求于她又不愿意坦诚相待。 实在是没什么意思。 孟齐并不知道自己遗忘了什么东西,并不知道自己当初她为了给花重锦治好身体,把自己的自由和记忆交给了瀛洲。 她现在什么也记不得,倒也算得上无忧无虑。这般无忧无虑的她,偶尔捣乱闹事,每天修炼、偶尔调戏侍女,经常收到侍女对她的白眼。 最近,她就被一名侍女吸引了注意力。 她调戏侍女,是因为那些侍女只会中规中矩的对她下命令,太无趣了些,哪里有少女活泼的模样。 而吸引她注意力的那名侍女,对她来说和她调戏的那些侍女是不一样的。 如何不一样……她称之为“一见钟情”。 男人女人对她来说没什么区别,她身为圣女应当禁欲无情……禁欲个狗屎。 她看到那名侍女就会忍不住心动,生出保护欲来,想要把人捧在掌心里。 侍女其实很普通,在侍女之中算不上容貌出众,只能称得上清秀,话并不多,整日沉默寡言的,干活很麻利,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 她们两人之前并没有什么单独的交集,她不过是在人群之中看了那侍女一眼,之后就忘不掉了。 念念难忘,总是忍不住在人群之中寻找那人的身影。 之后她便偷偷留意了,那名侍女名字有个“花”字,许多人都叫她“花锦”。 她把花锦调到了自己身边。 花锦很喜欢药材,总是一个人去采摘药材,花锦侍奉她的时候会给她准备男装,不会让她去穿那些繁琐的圣女装。 花锦身形比平常女子要高一些,身形清瘦,身高和她差不多。 对方侍奉她的时候很顺着她,从来都不会让她做她不喜欢的事,会装作没看见她没有念经文、在她偷溜出去回来时给她留一道门。 她饿肚子的时候对方会给她留点心,会给她泡好喝的茶水,闲时听她啰嗦,从来都不会嫌她烦。 时间久了,她和花锦保持着微妙的关系。 这一日,她又过来找花锦了。 花锦正在河边洗衣服,她在旁边看着,在对方过去晾衣服的时候,在一旁跟着帮忙,帮对方把衣服晾了。 她做这些时,花锦也没有说什么,不跟她客气。 “你说,人一直这般活着有什么意思。” 孟齐把衣服挂在晾衣绳上,“花锦,你为何要来瀛洲?” 花锦:“来找人。” “找人?你找谁?”孟齐随口道,“不会是过来找情人的吧。” 她只是这么随口一问,没有想到这话出来,花锦指尖微顿,抬眸看了她一会,沉默着回答了问题。 “真是来找情人的?” 孟齐有些惊讶,随之心里浮现出来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反正不是什么好情绪,莫名的烦躁起来,心里带着些许沉郁。 “你是来找情郎的啊,”孟齐不咸不淡,“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今年几何,家中可有父母兄弟,性格可好相处……你告诉我,我可以帮你找。” 这么一连串,花锦把木盆里的衣服晾完了,抬眸看她一眼,“她家并不在这里,如今也在圣女峰。” 花锦只回答了这么一句,孟齐在他那里待了一会,回去之后就开始愁起来。 也在圣女峰?她们圣女峰可没有男人,花锦也没有说是男人,很有可能是女人。 孟齐心里微妙起来,她向侍女问了家里不在瀛洲的侍女,许多侍女家中都不在瀛洲。 能被挑来送到圣女峰的,大部分长相都不差,对方如果喜欢的是女子,孟齐有些担心,她可比不上那些侍女貌美。 出去祭祀的几次她都有些走神,这般走神,还是花锦在她身边提醒她,轮到祈完福起身时,对方指尖碰了碰她的指尖。 温凉的触感传来,孟齐握住了花锦的手,对方挣了挣,没能挣开。 她摸到对方的指尖,指尖有薄薄的茧子,指骨也略微宽厚,不太像女子的手。 圣女牵着侍女的手,幸好侍女是女子,这般也有人议论,孟齐回去之后便被罚了抄三日的经文。 她没抄完,抄了两遍,之后便从圣女殿偷溜了出来。 她一个人去了后山,在后山里采了许多山茶,送去给了花锦。 “今日是我冒犯,你不要生气。” 她把花放在了花锦窗户那里,在外面喊了两声,里面传来动静,花锦过来给她开了门。 花锦让她进去了,侍女都有单独的房间,对方房间收拾的很干净,桌子上放的是一些瓶瓶罐罐。 “圣女不可妄动情念,下次圣女若是再来我房中,兴许下次我们两人就要被关起来了。” 花锦这般说,嗓音里没有什么情绪。 “被关起来我还是会过来,”孟齐状似无意的问道,“你之前说的情人……她是女子?” “是女子,”花重锦,“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想起来的,她用自己的自由换了我的命,现在我来寻她,不知道她还愿不愿意跟我走。” “怎么会有人不愿意跟你走,”孟齐这般下意识地说了一句,有些羡慕起那女子来。 来到圣女峰确实意味着失去了自由,孟齐认真道,“花锦,你这般的女子,怎么可能会有人不喜欢,是谁都会喜欢的。” 花锦眼里似乎多了些笑意,“我不过是庸人,并不值得她去挂念。” “谁说的?”孟齐,“你脾性好,貌美又温和,做事很认真,专注隐忍,宽容又招人喜欢。” 特别招她的喜欢,每次她看到花锦,都会忍不住的关注动心。 “若是我,肯定会带着你离开,我们去私奔。” 这话不过是玩笑话,孟齐没在花锦那里打听出来什么,她听到花重锦似乎笑了,回答也让她似懂非懂。 “人不能逃避自己的责任,做完该做的事之后,才能去做想做的事。” 她在花锦那里坐了一会,之后又回到了自己殿中。 路上她都在回想花重锦说过的话,她并不是一个大公无私的人,相反她很自私,她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想要自由自在的生活。 她回到了殿中,自己房间里有许多她之前在宗门里的东西,这般回忆起来宗门里的日子,有些想念善善和庄离。 善善和庄离他们不知道现在如何了,沈映雪也一直闭关未出,蓝宿师兄也已经消失在他们生活中。 她打开了卷轴,是以前善善画过的画,上面有她,有小庄,有沈映雪,他们四个人一起。 那时候倒是最快乐的日子。 这般想着,她向后翻到了最后一页,看到了一张画,画纸略微发黄,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画上面画的是一名红衣少年,少年容貌清秀,唇角处仿佛带着浅淡的笑意。 底下是她的字提的诗。 ——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 孟齐盯着画像不知道看到了多久,这画像上面的男子她也很喜欢,若是她遇到了。 她一定也会带对方去私奔。 天涯海角,哪里都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79、番外四 宋悯欢早上起来时,发现窗外落了雪,银白覆盖大地,雪绒纷纷扬扬洒落梧桐枝头、屋檐上,吹进来的冷香落了满殿。 他站在窗台旁,指尖伸了出来,雪花在他指尖融化。 “师尊,外面下雪了。” 宋悯欢转过身,发现沈映雪在茶几上收拾棋局,他过去凑到了男人身边。 “昨夜半夜便开始下了。” 沈映雪把棋子收纳好,摸他的指尖,问道:“想出去?” “也没有很想,”宋悯欢说,“过几天便是上元节,我们不如出去转一转,之前说好了要做红豆粥。” 上元节是凡间的节日,通常这一日城中会很热闹,夜晚寻常人家家里会做一桌子菜,菜共“十二道”,荤素都有。 这一日,人间烟火气最重,酒楼和茶馆都会闭馆,人人都在家里,有一些会去城中聚在一起,他们吃完晚膳会去城中逛灯会、猜字谜,去看千秋塔上的少女跳舞。 还有舞狮子、杂耍,外地过来的商人,许多专挑这一日来赚钱。 他与沈映雪打算一起做上元节的晚膳,他们两个估计要捣鼓许久,现在出去提前把菜准备了。 沈映雪把最后一颗棋子收好,他们两人的体质都是不怕冷的,出去的时候沈映雪还是让他穿了一身狐裘。 他依言穿了,系带都是沈映雪帮他扣的,他指尖摸完雪,又去摸沈映雪的脸。 指尖触碰到一片温暖,宋悯欢眼底带了些许笑意,“外界如今都在传,有新一代的天才出来了,据说是剑南山庄的弟子。” “是名不过刚出世没多久的新人,传闻一剑惊九州,有‘剑神’之称,长老会很看重他。” 已经过去了十几年,世道之下,新一届的天才像是雨后竹笋一般的冒出来,其中不缺受人瞩目的新一代天资。 沈映雪也听闻了,“有新人出来是好事,这般我们也能少操一些心。” “孟与今也能清闲不少。” “确实是这样,”宋悯欢握紧男人的指尖,“我是在想,你消失在人们面前太久,之后兴许有关霖华仙君……会逐渐的没人提起,他们会忘记曾经庇护他们的仙君。” 沈映雪笑了起来,“凡是神祇,终归会有陨落的一天,我并没有什么不甘心的,这般反而是好事。” “我们两人做隐世大能,世事有新的天资去操心,这般我们落得清闲……而且那些名利对我来说,都是浮云而已。” 宋悯欢唇角扬了起来,他“嗯”了一声,两人想的一样,“可要再收徒?那剑南山庄的弟子似乎不错,我听闻孟与今想要把他送进你门下。” “你想让我收?”沈映雪摇摇头,“你若是对他感兴趣,你可以收,我不会再收徒了。” “确实有几分兴趣,闲暇倒是可以指点一二。” 沈映雪眼里带了些许笑意,“兴许……这会是新的时代,我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时间过得这般快,会有新的神祇出现,我们也会随之消失在人们视野之中。” 宋悯欢:“你倒是学会了石头那一套,人们不会忘记,现在石头他们的神像在四处都还有呢。” 他牵着沈映雪,提议道:“正好,我们顺路去石头庙里看看。” 他们住的小院附近便有供奉公子岚和凤鸢的寺庙,他之前闲时,顺便添了穆殷和三眼女鬼的。 神像都是沈映雪雕刻的,沈映雪手巧,在他看来简直是无所不能。 院中梨树的枝丫上落满了雪,远远看过去,层层叠叠的屋檐上都是银白,天空也是白的,仿佛天地之间都化成了一片虚无。 他们两人到了街巷之中,下雪了人也不少。要过节了,许多百姓出来扫门前的雪,有的还在地上堆了雪士兵。 宋悯欢去坊市之中,里面人多,地上是一片污水,沈映雪牵着他避开了,对方选菜,他便在旁边看着。 他们买了做晚膳需要的饭菜,沈映雪还给他买了两块红豆烧饼,炭炉子里烤出来的,闻着气息香甜。 “我不喜欢吃甜的,总是给我买这些东西。” 宋悯欢嘴上这般说,还是接了下来,他发现了,沈映雪自己喜欢吃甜的,便带着他吃,如今时间久了,他也变得有些喜欢起来。 这便是受了影响? 他拿着烧饼,另一只手提着菜,他还买了许多成菜,路过酒楼的时候买了两坛酒。 成菜和酒是买给公子岚和凤鸢的。 把食材放进储物袋里,黑靴上沾满了雪,宋悯欢松开了沈映雪,他在石阶上把身上的雪都抖落了。 沈映雪对他道:“下次不给你买了,哪次给你你都吃完了,我以为你应当还是喜欢的。” 是啊,因为是沈映雪给他的,兴许是爱屋及乌。 宋悯欢没好意思说,虽然这般肉麻的话他同沈映雪也没少说过。 寺庙的石阶上都是雪,这里常年无人打扫,异常的清冷。 两边的梧桐树枝叶已经落光了,宋悯欢推开朱门,“嘎吱”一声,木门缓缓地打开,里面是几座神像。 神像上的男子手持长戟,眉目低垂,没有平日里的懒散模样,神情看起来庄重又悲悯,浑身带着冷肃的气质。 凤鸢也是这般,手中抱着琴,眉眼温和,额间的第三只眼是睁着的。 香炉已经许久没有燃过了,宋悯欢把香重新点燃,殿中冷香与烟火气交织,他把成菜和灵果放在了上面。 宋悯欢拿了酒碗,倒了六杯酒,两杯是他跟沈映雪的,剩余的是给公子岚他们。 “之前不是说我们可能还会再见,也没见你们回来过。” 宋悯欢把酒碗放到公子岚面前,嗓音里带着些许笑意,“君月奴说只要人间有恶意,他就不会消失,想来你们应当也是一样的。” “只要还有人信奉你们,你们同样也不会消失。” “过几日便是上元节了,提前过来一趟,我和沈映雪之后打算去玄黓城。” “到时候可能一段时间回不来,附近的邻居都不错,我跟他们说了,他们会定时来一趟寺庙。” 宋悯欢喝了碗里的酒,他把酒碗放了下来。 酒水如烈锦,入喉犹如刀割,仿若当年他在赤月城中第一次喝烈酒一般,烫的心口像是热刀子滚过一遍。 恩情无以为报,他会带着这几人的希望,好好的活下去。 宋悯欢跟几人絮絮叨叨的说了近来的事,他的听闻、他与沈映雪去过的地方,他们宗门里的事,天下的变化。 这一待便待到了傍晚,到了晚上,他才跟沈映雪回去,院子离得并不远,他们走了一会便到了。 外面的雪还在下,屋檐上洒落一层银光,月色与雪色衬映在一起,揉碎了满地的银辉。 回去之后,前一天晚上沈映雪便把红豆泡上了,他在一边看着,用指尖去戳盆里的红豆。 “现在泡是不是太早了。” “会不会泡的发芽。” “不会,”沈映雪这么说,“现在泡好了,明天早上可以给你煮红豆粥。” “我说的是上元节,不是明日。” “上元节也可以煮,”沈映雪眸光温和,“你想吃,便给你做。” 他听着沈映雪这么说,眼眸弯了些许,烛光映照着沈映雪的侧脸,他凑过去唇畔碰了碰沈映雪的脸颊。 男人侧脸线条冷峻,亲起来却并不硬,他唇角沾了些许的冷香。 “你会说,都听你的。” 沈映雪看他一眼,唇角勾了些许,继续挑红豆去了。 宋悯欢在一边看着沈映雪挑红豆,不好的都被挑出来了,剩下的都是饱满圆润的。 “我之前还没有问过,当初你在冷泉下偷亲我,是何时对我有的心思?” 他这是突然想起来,他们两个人,算是沈映雪先喜欢上他,之后沈映雪不断引诱他上钩,他……就直接上钩了。 “何时?”沈映雪惊讶起来,“不是善善先喜欢上我的?我方出关,那时候善善看我便很不一样,当初看我像是在看神。” 宋悯欢一时没反应过来,他陷入了思考之中,然后看到了对面男人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我知晓了,是在旃蒙城,那时候我们也不过刚遇见,你当时居然是这般想我的?” 他对沈映雪确实是崇敬,但是当时对沈映雪并没有异样的心思。 “善善昏迷的时候还亲过我,让我想不多想都难,我碰你你便会脸红……这般还不是心悦,那什么是心悦。” 宋悯欢有些想笑,听着沈映雪一本正经的跟他理论,笑起来,“你最有理,我是心悦你没错,这般说,你当时便是这般看我的?” 明明他是正常的不好意思,到了沈映雪这里,都成了他欢喜沈映雪。 烛光依旧柔和,沈映雪眉目温和,眼底带着笑意,冷白的指尖碰着他的脸,轻吻落在他唇畔,嗓音低沉温柔。 “我心悦你,才看你做什么都像是爱慕我……我对善善,是觊觎已久,是千方百计的想要得到。” 这样一字一句的落在他耳边,宋悯欢耳尖都热了一片,唇畔上的吻仿佛还带着热度。 他面前是沈映雪放大的那张脸,对方冷白的指尖覆盖在他皮肤上,上面的薄茧子烙上去,带着些许灼热。 宋悯欢碰到了沈映雪的指尖,他笑起来,轻声在男人耳边说了四个字。 …… 房间里兰香未散、风雪吹不进来,烛光映照着,人影都跟着柔和了几分。 听青年说完,沈映雪在原地怔然了好一会,然后眉眼之间也带了些许笑意。 飞鸟停下从来不是偶然,而是霭霭白雪一直都在心尖。他的飞鸟,哪怕离开,对他心中有眷恋,依旧还会再来。 ——他的善善,永远都是他的少年。 作者有话要说:全文完,感谢支持。另外求个五星好评呀~ 下本写《犬牙》戳专栏可见。 燕京锦衣卫之首白景焕容貌冠绝,手上沾染鲜血无数,有“第一绣春刀”之称,京中人人谈之色变。 没人知道白景焕有很长一段暗淡的过去,那段时间是一个贵人陪着他走过来的,从此他成了贵人身边最得力的助手,一把最好用的刀。 “此后山河万里,我必为殿下亲自送上。” 在九皇子身边的人都清楚,九皇子在外温润如玉,向来避锋敛芒,实际上是燕京幕后夺嫡最强劲的一派。 在他们心里,殿下深明大义,最是清楚孰轻孰重,表面对所有人都有情,实际上最为无情。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殿下会爱上自己手里的一把刀。 “殿下对我有恩,我自愿意为殿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只是有恩?” “还有……心悦于君。” ps: 1.锦衣卫下属受x温润如玉皇子攻 2.年上,本文HE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