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沉迷》 1、1. 明城国际机场。 航班高峰期已过,vip通道的洗手间里空旷安静,空气中浮着让人舒适的白茶香氛。 许肆月站在镜子前,摘掉口罩太阳镜,不满地打量着自己的素颜。 苍白弱气,温软无害,像个很好欺负的受虐小白花。 还好回国这一路没遇到熟人,否则她这幅惨兮兮的病态娇弱样要是被看见,以后还怎么混。 她拉开化妆包,开始认真给自己上妆,进度完成大半时,手机响起来,屏幕上显示小姐妹梁嫣的名字。 “肆月,你真的要回国?!” 许肆月翘了翘唇角:“我已经到了,现在就在明城机场。” 梁嫣惊呆:“我之前一直以为你开玩笑的,怎么突然决定回来?在英国不是挺好的吗?” 她连着问了一堆,发现许大小姐完全没回答,忙关心:“肆月,你没事吧?” 以许肆月的脾气,早就应该牙尖嘴利地怼她两句了。 “嘘,先别闹,我忙着变身。” 许肆月把手机开免提放到一边,拾起眼线笔熟练勾画,三两下搞定之后,她往后退了半步,抬起头。 镜面上映出一张过份明艳的脸。 下巴尖俏,鼻骨秀挺,桃花似的双眼润而媚,眼尾天生略略垂低,本来显得天真无辜,却刻意画了上挑的眼线,冲淡了那股纯。 许肆月又挑出一管口红,遮住缺少血色的嘴唇,镜中的脸顿时无懈可击,美艳精致,没有一丝病容。 她看着自己,挺直脊背,久违地笑出来。 四年前许家生意出事,父亲许丞紧急把她送到国外避难,她一个人在英国孤独煎熬了一千多个日夜,好在终于撑过去了,那四年就当是场噩梦,从今天起,她又能扬眉吐气,做回以前那个无法无天的许肆月。 梁嫣的语气却不怎么放松:“你还没出机场吧?等着,我这就去接你!” 许肆月声音懒懒的:“不用,我爸来接,咱们明天再聚,把杨瑜她们都叫上,哪贵去哪,我请。” 她边说边收拾东西,拎包走出洗手间。 梁嫣反而更紧张:“你爸去接?肆月,你回来之前,他真的没和你说什么?” “说集团里已经恢复正轨,四年前那场危机彻底解决了,总算能让我回国,安心做个躺着数钱的漂亮小废物——”许肆月心情不错地说,“不然呢?他当初就是怕我被影响,才专门把我送出去的,现在敢让我回国,当然是没事了。” 梁嫣:“但是最近,明城圈子里一直有不太好的传言……” 许肆月半开玩笑地说:“传什么?我们家又要倒了,还是我爸偷着给我娶了个小妈,或者他干脆准备把我卖了换钱?” 听筒里一阵沉默。 许肆月轻哂了一声:“那些人是电视剧看多了,我难道不信我爸,信这种谣言吗?” “你别生气,我只是随口一提,”梁嫣有些吞吞吐吐,“除了这个,还有顾……” “嗯?” 梁嫣咬咬牙说:“顾雪沉,他也在明城,不过你在国外这几年不缺男朋友,应该……早就不在意他了吧?” 这个名字像把钝刀,毫无预兆地割在许肆月的神经上。 她脚步不禁一顿。 头顶灯光雪亮,照得她眼前一阵发白,周围一切像是突然蒙了层雾气,变得氤氲不清。 自从四年前她不辞而别起,顾雪沉三个字就成了道隐秘的旧疤,早已经被她封进最深的角落,如今提起,只觉得心底微麻,说不上来的酸胀和不自在。 许肆月失神的时候,手机发出“嘟嘟”声,是许丞的电话打进来。 她闭了闭眼睛,对梁嫣说:“我当年也没在意过他好吗?他不过就是个赌约,我跟他谈的那段纯属解闷儿,连恋爱都算不上,是朋友的话,以后就别提这个人。好了我爸来了,等晚上再聊。” 许肆月切到和许丞的通话上。 低沉的中年男声响起:“月月,我到了,你出来吧。” 许肆月听到想念的声音,眼眶一热,难得乖巧:“好,这就来。” 机场外,夕阳已经落尽,许肆月刚到出口的玻璃门边,就看见迎面走向她的中年男人,她紧走几步扑过去,抱住他肩膀:“爸。” 许丞两鬓花白,潦草地拍了拍她的背,皱眉问:“不是嘱咐你穿裙子高跟鞋?怎么没穿?” “十几个小时的航班啊,多不方便,”许肆月佯怒,“爸,咱们快两年没见了,你怎么关心这种小事,也不问问我累不累。” 许丞生硬地笑了笑,把她带回车里,示意司机出发,随即安慰道:“是爸不好,为了哄小公主高兴,先陪你去逛街。” 驶出机场的路上,他又状似无意地问:“对了,这次回来就不用走了,你在英国交过的那些男朋友都处理好了吧?别留什么麻烦。” 许肆月不太自然地“嗯”了声,转开头,望向窗外夜景。 梁嫣那通电话里也提了她在国外交一堆男朋友的事。 实际都是她粉饰太平,假装自己过得很好的说辞。 也是想通过梁嫣的嘴把这个消息传回国内,让顾雪沉知道,千万别对她有任何留恋,就把她一直恨到底,当成仇人才好。 反正她这辈子也不会跟他有交集了,即使哪天倒霉碰见,她躲着走还不行吗? 要是实在躲不过,大不了她低头道个歉,承认当年她太渣,欺骗他感情是她对不起。 许肆月安慰着自己,心脏却没由来地紧缩,她烦闷地捏捏眉心,余光猛地闪进一片刺眼光亮。 她抬起头才发现,司机竟然把车开进了各大奢牌logo林立的商圈里。 “爸?” 许丞笑得慈爱:“刚答应陪你逛街,忘了?” 许肆月对他一贯的溺爱表示无奈:“来真的啊?今天太晚了,不是还要去看外婆吗?” 她妈妈早逝,从小外婆最疼她,后来老太太身体不好,长期住在市内一家高端疗养中心,出国这几年,虽然偶尔能视频,但她还是放心不下,等不及过去看看。 许丞很坚持:“换身衣服再去,你外婆最爱看你穿裙子。” 花钱这事儿许肆月本来就最在行,她轻易被说服,进去分分钟选出来几条天价小裙子。 许丞对着价格暗暗拧眉,故作挑剔地指着其中一条说:“穿它吧,别的不配你。” 最凸显身材的一条,再换双高跟鞋,细细的带子绕过纤白脚踝,配上她的脸,像悉心娇养的骄傲小孔雀,足够摄人心魄,应该能讨到那一位的欢心。 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许丞的目光有些颤抖。 “月月,走吧。” 许肆月毫无防备地回到车边,刚坐进后排,就被提早躲在车里的人一把控制住。 “你是谁!”许肆月马上反抗,慌忙喊,“爸!什么情况?!” 副驾驶的许丞没回头,沉声说:“开车。” 许肆月怔了几秒,在车冲出去的一刻,恍然意识到这人竟是许丞安排的,她绷紧的神经一下子炸开,脸颊上恢复不久的血色转瞬褪净。 “干什么……”她嗓子急速变哑,“爸你要带我去哪!” 许丞语气冷硬,和之前判若两人:“听话,配合一点,爸爸不会害你,给你定下的是最好的人选。” 深层意思不言而喻。 许肆月根本顾不上挣脱,她像从未认识过许丞一样,不能置信地盯了他许久,咬着牙关,一字一字问:“那些传言,是不是真的?” 许丞没说话。 沉默就是给她的答案。 许肆月脑中轰的一响,这一晚每一点被忽略的反常细节都泄洪般挤到眼前,她太迟钝了,从在机场见面起,许丞的反应就不对劲! 她浑身冷成冰,忽然开始剧烈挣扎,不管车是不是高速行驶中,伸手去开车门。 许丞厉声呵斥:“不想让你外婆死在养老院,就别折腾!” 许肆月蓦的僵住,慢慢扭过头看他:“你说什么?” “你还以为她住在以前那个疗养中心?我告诉你,许家早没那份闲钱了!你要是不配合,我连养老院的保底费用都不会交,让她活活等死!” 许肆月十指攥得死白:“你到底想怎么样!” 许丞稳住气息,说:“月月,我实在没别的办法了,你乖乖结婚,就当报答我那些年纵着你胡作非为,你外婆我也会继续供养下去,否则的话——” 许肆月胸口涨疼得要被扯裂。 原来回国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局,许家真的倒了,被她当成一辈子依托的爸爸,和传言里说的一样,为了利益不知道把她卖给了什么人! 许丞话音落下,车恰好开进一个隐蔽的入口。 许肆月依稀认出是明城圈子里很受追捧的一家私密餐厅,名字叫摘星苑,她曾经是这里的常客,总带着一堆狐朋狗友来烧钱,但都在三层以下,没往更高的楼层去过。 许丞用力握着她小臂,把她一路带到顶层,绣着海棠的柔软地毯在脚下蔓延,一直铺到一扇对开的黑色雕花木门外。 两个侍者躬着身,安静把门推开。 许肆月眼眶火辣辣的疼,她咬着唇,最后一次想阻止许丞,换来的却只有威胁:“除了我,没人知道你外婆在哪,要是还想见她就别乱动!” 许丞拽着她走进房间,门在身后缓缓关闭。 里面光线偏暗,温度很低,连木质的香薰气味也变得冷肃。 许肆月眼前糊着一层泪,模糊看见中央的沙发上坐着一个身影。 目光对上的那个瞬间,周围一切犹如被按下暂停键,她呼吸一窒,所有激烈的情绪都像冻成坚冰。 怎么可能是他…… 幻觉,做梦,还是多年不见她认错了! 许丞堆着笑脸跟座上的人问好,暗地里提醒她:“愣着干什么,快叫顾总!” ……顾总。 许肆月心脏疯跳,忍的泪不受控制滑下来,视野也随之恢复清晰。 浅淡阴影里,男人的轮廓修长瘦削,深色正装将他恰到好处包裹,一身矜贵疏离。 他缓缓抬睫,内勾外翘的双眼弧度惑人,瞳中却蕴着不见底的黑,像勾人堕落的两汪寒潭。 许丞生怕他不悦,讨好地把许肆月往前一推。 许肆月本来就没剩多少力气,又被近十厘米的鞋跟绊到,一下站不稳跌到地上,险些撞上男人的膝盖。 他冰凉的气息近在迟尺。 她一时怔忡,还没等站起身,一只冷白的手就垂下来,慢条斯理扣住她的脸颊。 许肆月被迫跟他对视。 “顾……雪沉……” 顾雪沉眸色晦暗,浓墨深处隐隐烧着暗火。 他看着她眼角的泪痕,沙哑问:“肆月,四年了,你还记不记得,你欠过我。”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2、2. 他手指很凉,寒意直渗进许肆月身体里,冰得她颤了颤。 她仰着头,耳中震耳欲聋地响,极力想把面前的男人和过去那个纯净少年对上号。 四年时间,许肆月以为自己早就记不清顾雪沉的样子,然而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不光他的眉眼身形,连每次吻她时候他那种隐忍又动情的神色,她竟然都记得一清二楚。 现在的这位顾总,除了五官没怎么变之外,气质完全换了一个人! 嘴上虽然跟以前一样叫她“肆月”,可语气沉冷,说是对仇人也差不多,偏偏这些恨意……全是她亲手造就出来的。 回想起自己对顾雪沉做过的那些糟心事,许肆月忍不住沁出一层薄汗。 她醒过神,急忙从他手上挣脱开,踉跄着往起站。 许丞谨慎地在两个人之间来回打量,也没空去扶女儿一把,笑呵呵问:“顾总,原来你跟月月认识?” 顾雪沉垂眸盯着碰过许肆月的那只手,声音很淡:“看来许总健忘,已经想不起我是谁,也忘了当初在青大校门外说过什么。” 许丞愣住,眯起眼细看他,费了不少力气才找回一点印象,表情当即失控。 许肆月上大一那年,许家还没出事,他某次开着豪车高调去学校看女儿,意外在校门外撞见她跟个男生纠缠在一起。 男生穿着朴素的黑裤子白衬衣,虽然整齐洁净,却也看得出来洗过无数遍,全身上下没一件值钱东西,跟他平时常见的那些少爷精英们有天壤之别。 他承认,男生确实长相好,但那又怎么样,阶层差距明摆着,跟他女儿站在一起就是不配。 更让他接受不了的是,这么一个人,追着许肆月跑都不见得被她瞧一眼,事实却是反过来,他亲眼看见许肆月主动缠着他,不知道是受了什么蛊惑。 于是他硬把许肆月拽走,居高临下地说了那句话:“想攀上她走捷径?你还不够格。” 许丞无论如何想不到,如今许家落难,肯出大价钱换他女儿婚姻的人,就是当年那个他连正眼都懒得看的少年。 顾雪沉的语气无波无澜:“许总有印象了?既然记起我,钱的事要不要重新考虑。” 许丞闻言脸色变了变,又挤出笑容来,低声下气道:“当然不用,过去是我眼界短,顾总别见怪,等你跟月月把婚结了,咱们都是一家人——” “一家人?”顾雪沉反问,“也包括许总家里的那位太太和小女儿?” 房间里骤然死寂下来,许肆月匪夷所思地看向许丞。 许丞眼神一闪。 这事根本没对外公开,顾雪沉居然暗中查他! “爸……”许肆月的情绪被逼到崩溃极限,声调完全失控,“我妈过世前,你答应过她不另娶!” 许丞想要争辩,顾雪沉平静地截断他,直视许肆月:“你父亲两年前就迎娶了初恋,接回只比你小三岁的私生女,半个月之前,他为新的投资项目筹钱,明码标价出卖你的婚姻。” 许肆月起初觉得无比荒谬,几秒种后,在许丞一声不吭的默认里笑了出来。 他娶了初恋,私生女已经二十岁,再把她骗回国,卖掉她换来东山再起的钱,好让他们一家三口天伦之乐?! 不止她蠢,连她过世的妈妈都成了笑话,这不仅仅是出轨,根本就是把她们母女当成傻子! 顾雪沉的目光带着重量,凝在许肆月脸上,透明水迹从她通红的眼睛滑到鼻尖,又落至微颤的嘴唇。 他忽然失去耐心,下逐客令:“许总可以去休息了,定金已经到你账上,剩下的钱会按约定时间给你。” 许丞为了拿到钱只能憋着,避开许肆月快步往外走。 许肆月声嘶力竭地喊了声“爸”,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等他否认。 许丞没敢回头,临出去前低低说:“以顾总的条件,是我们家高攀了,往后没人惯着你,懂事点,别像以前那么作。” 许肆月明白,他连句谎话都编不出来,这是直接承认了。 随着门缝合上,外面溢进来的光也跟着熄灭,她的家,熬过这四年的念想,对以后的所有期待,全都宣告坍塌。 许肆月眼前发黑,不顾一切追过去,手压上门把,却发现纹丝不动。 “谁在外面!给我开门!” 侍者客气的声音穿过门板:“抱歉许小姐,顾总交代的,还没到让您走的时间。” 许肆月想立马出去杀人的那股冲动被浇上一盆冰水,她脊背微麻,终于感觉到了身后那道沉甸甸的视线。 ……这里不是剩下她自己,还有个讨债的祖宗。 她可以崩溃失态,但是绝对不能在顾雪沉的面前。 许肆月深深吸气,抹掉泪转过身,顾雪沉仍然坐在阴影里,表情看不清楚,只有垂下的指尖被光照到,映出近乎透明的素白。 她咬着牙不吭声,过了足有几分钟,顾雪沉开口:“你没有话和我说?” 许肆月喉咙动了动,有点泛苦。 他嗓音含砂,又问了一遍:“许肆月,你有没有话要和我说。” 许肆月被问得心虚,强撑着最后的骄傲抬起下巴,挤出一句自己都嫌敷衍的话:“当初是我对不起你!我道歉行了吧!” 她嘴上硬,眼睛却闭起来,没底气直视他。 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止不住地从心底往外跳。 学生时代她过得荒唐,没心没肺,对什么都三分钟热度,感情这码事在她这儿只是个消遣,从来没走过心。 打从初中开始,追她的男生就没断过,各型各款都有,她无聊时候挑个顺眼的逗逗,觉得没意思了就换个有趣的继续。 撩人挺好玩的,尤其看着对方热血上头,她还心如止水,明明自己什么实际的也没做,连手都不会碰一下,就能让别人要死要活,确实解闷儿。 上大学以后她更自由了,但也更没挑战,围过来的男生千篇一律,所以当朋友提出赌约时,她没拒绝。 “隔壁青大的校草你知道吧?妥妥的高岭之花,极品冰山一座,好像还是你中学同学,据说一张白纸,初恋还在呢,怎么样,姐妹儿有兴趣去推不?要是成功推倒了,我赔你两个限量包,要是失败——” “失败?”她当时笑得懒洋洋,眼尾满是艳色,“别逗了。” 于是这件事在小圈子里飞快传开,平常玩在一块儿的那帮纨绔子弟们听说了都来起哄,朋友索性搞了一波大的,坐庄开局,赌她到底能不能成。 她就算为了面子,也必须把顾雪沉拿下。 两天后的早上,她专门逃了节课,穿上一条特无害的奶白色连衣裙去青大,见到了十九岁的顾雪沉。 那天晨光很好,薄纱似的笼在他身上,他很高,清瘦挺拔,风鼓动他的白衬衫,贴合着紧窄的腰线,侧脸沉静俊俏,墨色睫毛如鸦羽一般垂低,更衬得肤色极白。 她早就知道顾雪沉,初中跟他同校,高中跟他邻班,是个她很不喜欢的乖学霸,从前她没仔细瞧过,今天面对面一见才发现学霸居然长这么好看。 她被美色所迷,来了点实打实的兴致。 “同学——” 然而她一句招呼还没打完,顾雪沉就从她身边经过,一个眼神也没给,冷淡说:“借过。” 可以啊,有点东西。 她偏不放行,纤细指尖扯住他袖口,侧头一笑:“我可以借,那同学用什么来还?” 至此,战役打响。 让这种纯白冰山染上专属于她的颜色,为她哭为她笑为她疯,想想就刺激。 顾雪沉也没让她失望,果然够难搞,压根儿不理她,她软硬兼施,各种套路用了个遍,原本一个月的计划拖到足足三个多月,总算在一次欲擒故纵时,抓到他吃醋的反应。 他眼瞳黑得吓人,呼吸沉重,失控地扣着她下巴吻上来的时候,她甚至来不及躲。 她索性随他去了,反正她已经赢了,顾雪沉成了她到手的猎物,可以随便拿捏。 他的初恋,初吻,几乎所有第一次,全被她甜笑着骗走,而她心里打着小算盘,想的都是怎么去跟别人炫耀成果。 恋爱后的顾雪沉把她看得很严,她多跟谁说笑几句,手都能被他攥疼。 她不耐烦被管着,本打算哄他一阵就赶紧找借口分手,没想到意外先一步到来。 那天她接到梁嫣电话,说圈子里有个嘴贱男跑到顾雪沉面前说了赌约的事,顾雪沉全知道了。 她没想到会突然翻车,心里冒出某种从未有过的慌。 她再没心肝,骗人感情也是头一次,对象还是顾雪沉那么纯的一抹山巅霜雪。 正不知所措时,又传来许家出事的消息,许丞怕她被影响,十万火急要把她送出国,前后不过两三天的工夫。 她面对不了知道真相的顾雪沉,就算丢脸,也不得不承认有些害怕见到他,于是她说服自己,既然渣了,那不如渣到底,让他一辈子记恨好了。 反正都是分手,见面是惨烈的分,不见还能体面点。 所以她没再联系顾雪沉,逃避似的直接飞去英国,辗转换掉了所有联系方式,屏蔽一切关于他的消息,直到今天,此时此刻。 许肆月不能想象,分开这四年顾雪沉到底经历了什么,能把身份气质性情都变得天翻地覆。 沙发上,顾雪沉对她的回答哂笑了一声。 许肆月听得头皮发麻,但抹不开面子服软,态度依然生硬:“我这么道歉你不满意?行,我承认我欠你的,你搞这么一出我不怪你,那现在你说,到底想要什么补偿!只要不是拿我自己赔,我都照办!” 顾雪沉抬了抬眸,黑瞳里有丝嘲意:“许肆月,你除了自己,还剩什么?” 许肆月指甲按进手心。 对……她已经没家了,失去依靠,卡里的钱少得可怜,顾雪沉哪怕随口要个房子要辆车,她都给不起。 顾雪沉站起身,灯光在他平直的肩上无声切割,一半阴冷一半锋芒。 他睨着她的目光淡而凉:“许总跟我谈好,他会作为父亲促成这门婚事。” “他把你带过来见我,我付定金,等去民政局办完手续,我再付其余的。” “我的要求只有一个,”他平静得像在说天气,“结婚。” 结婚这个词,从许丞的嘴里说出来,和亲耳听见顾雪沉说,对许肆月的刺激完全不一样。 她还没自恋到认为顾雪沉对她余情未了,他根本就是恨透她了,要拿这种方式羞辱报复她! 结婚?当她傻呢。 他打的算盘,绝对是拿结婚证限制住她的自由,接着婚内强|暴凌|辱,再把她关小黑屋洗衣做饭,自己出去风流,让所有人看她的笑话,彻底毁掉她尊严,把她变成个生不如死的怨妇! 她的确可恶,没良心,但也罪不至此吧! 许肆月更说不出软话来,被激得提高音量:“你这是趁人之危!顾雪沉,你怎么变得这么不入流!” 顾雪沉睫毛落下,在眼睑遮出阴影,冷笑问:“你对我做的事,又有多入流?” 许肆月被回敬得无话可说,手腕止不住发颤。 顾雪沉朝她迈出一步。 许肆月很想躲,却被他骨子里透出的陌生压迫感钉在原地。 他走到她面前,彼此呼吸交融,纠缠出莫名的高温,像无数细小的电流钻入她的血液,在身体里乱撞。 “何况你从来没和我说过分手,”顾雪沉低头看她,眸底的沉沉郁色盖住惊涛骇浪,“我现在做的事,只不过是送完聘礼,来跟异地了四年的女朋友当面求婚。”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3、3. 听他把趁火打劫,强买强卖说成求婚,许肆月更确定,顾雪沉是真的变了。 她跟他正儿八经谈恋爱的日子,加起来也就三个月,那几十天里,顾雪沉也提过一次这个话题。 当时是个周末,顾大学霸难得挤出时间陪她逛街,但她那会儿猎物到手,心里已经存了抓紧分开的念头。 所以她没再假装清新朴素地去买zara,故意把他拉到她真正常逛的商场里,一把雨伞也能标价五位数。 顾雪沉在她身边很安静,沉默看着那些高不可攀的零。 她对这种反应不满意,正常来说,就算不自行惭秽,总该意识到经济差距吧,下一步就是他压力太大,主动分手,多完美,多省事,怎么偏偏不上道。 达不到目的,她有点失望,也没心情逛了,结果出商场的时候撞见了一场奢华求婚,戒指尤其够分量,闪瞎眼的一个鸽子蛋,晃得她不得不多扫了几眼。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顾雪沉突然开口,很低地问她:“你喜欢?” “什么?” “那个戒指。” 她顺口回答:“你还不如问问现场哪个女人不喜欢。” 周围很乱,人群里到处是起哄尖叫声,巨大气球在头顶炸开,散下彩带和金箔片。 顾雪沉站在这场斑斓的雨里,薄薄的眼帘垂下,郑重问她:“如果拿这样的戒指求婚,你答应么?” 他掏了心问她,然而她在那一刻只觉得荒诞又好笑。 不过就是场短期恋爱而已,他未免认真到可怕,再说他过得那么清贫,别说鸽子蛋,普通的一克拉都不知道要攒上多久。 但那时候的“求婚”,他唇间碾着,小心矜重,却被她轻慢践踏。 现在他真有这个能力了,“求婚”两个字就成了武器,像把刀子能把她捅死。 作孽。 真他妈的作孽。 顾雪沉这么执着地要娶她,必定是为了狠狠虐她报仇。 许肆月脑补了自己婚后的各种惨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激烈拒绝:“你要真那么恨我,直接弄死我算了,反正也没人管我了,你既然钱多没地方花,不如买|凶杀|人去啊!” 顾雪沉漠然问:“然后你外婆跟着你一起死,我再赔上一辈子去坐牢,做鬼也要背着两条人命债?” 许肆月被他噎得喘不上气。 他什么时候嘴这么厉害了,面无表情地讽刺她。 许肆月深呼吸,决定改变策论。 人一旦被逼到份儿上,矜持面子什么的就没那么重要了。 她挽了挽微乱的长发,露出娇美侧脸,泪眼朦胧低下头,总算是放软了语气:“雪沉,我其实也不是没心没肺,这四年我一直很愧疚,觉得欠你太多了,所以——” “所以,”顾雪沉冷声替她说,“你前前后后换了七个男朋友。” 许肆月立马闭嘴,暗骂一句脏话。 这人是把嘲讽技能点满了吗! 没错,她亲自编的假料,亲自说给梁嫣让她想办法渗透给顾雪沉的!总共七个男朋友,国籍还都不一样,冷酷妖艳种类齐全,连恋爱细节都甜得各有千秋。 她又有一堆劣迹在前,如果现在改口说全是假的,是个人也不会相信。 许肆月恨不得穿回去抽死编谎的自己。 软的硬的都不行,这下她进退无门,干脆破罐子破摔,渣到极致来气他,说不定他一怒之下就放过她了。 “……对,七个怎么了?跟顾总有关系吗?” “我从最开始就是骗你的,你不是早知道了?我对你的感情根本没开始过,用不着说分手,更不算劈腿,四年里我还有点愧疚,已经算很良心了。” “不瞒你说,我回国之前刚交了第八个,这次是肤白貌美的纯情小弟弟,目前感情非常火热,顾总是准备横刀夺爱,硬把我们拆散?!” 她话音落下,原本就低温的房间里像是陡然降到冰点,空调柔和的冷气也尖锐起来,割着她裸露在外的皮肤。 顾雪沉大半张脸都被灰影笼着,许肆月搞不清他反应,只能看见他露在灯光下的那侧唇角冷冷收紧,下颚绷成一条凌厉的线。 隔了几秒,许肆月被气氛闷得胸口发疼时,他终于低哑说:“我给你一天时间断干净,明天晚上八点,我去接你。” 说完,顾雪沉不再停留,跟她擦身而过,径直走向大门。 手臂相碰时,许肆月恍惚瞥到他眼尾的一抹暗红厉色。 她下意识要反驳,手机突然震动,是梁嫣打的电话。 这通电话是许肆月的救命稻草,不然跟顾雪沉继续杠下去,她真怕要闹出流血事件。 听筒里,梁嫣火急火燎问:“肆月,你在哪?” 许肆月难受地粉饰太平:“……在摘星苑吃饭。” “你冷静听我说!我刚知道,明天晚上歌剧院那场慈善拍卖的拍品里有你妈妈一幅遗作,就是你十岁生日她给你画的那幅!” 许肆月心跳猛一空,握紧手机:“你确定?!” “确定,我现在手里就拿着拍品介绍,截图给你发过去了,你快看看!”梁嫣急促说,“到底什么情况,你不是说家里没事了吗,那这么重要的遗作怎么会流到拍卖会上?” 许肆月立刻点开梁嫣发的微信,图片里,果然是在她床头挂了多年的画。 那年北方小镇的夏天,她梳两条小辫子坐在树荫累累的院子里,妈妈含笑一笔一划描绘她,几个月后妈妈病倒,再也没有醒过来。 专属于她的画,就这么被悄悄处理掉。 她甚至能想象,许丞是怎么在家里搜刮妻子仅剩的遗作拿出去兜售,如今又被买主随意地用来拍卖! 许肆月气得头昏,跟梁嫣说:“把具体时间地点起拍价告诉我!” “我打听过了,起拍价二十万,还好不高,很容易拿下。” 许肆月卡里只剩下三十几万余额和一堆买时天价现在屁用没有的奢侈品。 她把眉心捏出红印,忍着羞耻说:“我把随身带的两块表押给你,加一起应该有五十万,你先借我钱应急行么?” 她必须把画抢回来,起拍价二十万,一般不会有人恶意竞价,百万以内足够了。 梁嫣相当爽快:“你跟我见外什么,需要钱尽管说,我给你拿。” “好,明天我去找你。” 挂完电话,许肆月环顾四周,顾雪沉早离开了,只有鼻端还残存一点他身上的冷冽。 她扶着椅子坐下,刚脱力地趴到桌上,侍者就敲门问:“许小姐,可以上菜吗?” 许肆月一动不动:“人都走了。” 她在飞机上就没吃,饿得胃疼,但她没钱,以后她再也不是什么挥金如土女王king,她只配喝西北风。 侍者说:“菜是顾总事先交代好的,账提前结过了。” 许肆月刷的抬起头,半秒都没浪费:“上!现在就上!” 这家餐厅是江浙菜和川菜混搭,许肆月向来嗜辣如命,以前过来挥霍的时候,川菜每样必点。 最后一顿饱饭能在这儿吃,也算是安慰了。 许肆月把脊背挺直,娇气大小姐范儿稳得一批,绝不在别人面露出半点虚。 然而等菜上齐后,她情绪顶不住了。 “这都什么?糖醋?白灼?素炒?辣的一道没有?!” 侍者笑容标致:“顾总特意安排的,连盐都没怎么放。” 许肆月当场摔筷子。 顾雪沉知道她口味,分明就是故意恶心她! 许肆月起身就要走,迈出两步又停下,屈辱地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叫出声的小肚子和微微痉挛的胃。 ……干啥啥不行,喊饿第一名。 她满腔怒火地坐回原位,端起手边的白粥,把菜胡乱拨进去一点,愤愤喝下。 温热清淡的粥滑入喉咙,不知不觉缓解了她的疼痛。 骂骂咧咧吃完,许肆月从包里翻出一盒药,抠出两片,闭着眼睛咽下去,顺手抹掉睫毛上的水汽。 餐厅外,夜色深沉。 这里位置僻静,天际浓云遮住星月,只剩两列暖白的路灯亮着,薄薄光晕落下来,照着停在路边的一辆黑色宾利。 顾雪沉坐在驾驶座上半阖着眼,透过玻璃,沉默注视餐厅的大门。 死寂的封闭空间里,助理乔御正连着语音尽职汇报。 “顾总,明晚慈善拍卖的主办方和我通过电话了,感谢您愿意参加,特意留了前排中间的位置,也会按您的要求保密行程。” “您预计得没错,那幅画确实有猫腻,是今天晚上突然加进拍品单的,现在还不确定到底是凑巧,或者有别的目的。” 顾雪沉意料之中。 乔御满肚子好奇,这幅画从许家流出来开始,顾总就在时刻盯着了,他又想起画上的漂亮小姑娘,按落款时间算下来也就比顾总小一岁,本想壮着胆子想八卦两句,顾雪沉这边正好有电话进来。 他扫了眼号码,直接把乔御切断,按下接通。 餐厅领班语气殷勤地说:“顾总,许小姐已经下楼了,拿走了许先生留下的行李。” 顾雪沉没说话。 接下来是巨细无遗的叙述:“……许小姐情绪很差,但还是吃了清粥和菜,看起来脸色稍好了一些,进餐之后,她又吃了两片药,我没看清具体是什么。” 听到“药”,顾雪沉眉心收拢,低低地“嗯”了声。 过了不久,餐厅旋转门一动,许肆月拖着沉重的行李箱从里面出来,她扎起了长发,露出雪白纤秀的脖颈,一脸怒气地站在街边打车,红唇微微开合,多半是在骂他。 长街上风很大,她裙子单薄,被吹得有些狼狈,却依然美得夺目,在黑夜里浓墨重彩。 顾雪沉目不转睛盯着她,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不自觉用力,凸起苍白清瘦的骨节。 他身旁的副驾驶上没有人,只有一个打开的首饰盒。 盒里嵌着钻戒,璀璨的一枚鸽子蛋。 当年的那个午后,他曾低下头问她:“如果拿这样的戒指求婚,你答应么?” 少女的眼里全是不以为然和好胜,敷衍地笑着说:“你拿得出来,我就答应啊。” 顾雪沉为了这个答案,穷尽自己的一切去挣这枚戒指,哪怕心里很清楚地知道,她一直在骗他,也从来没有真的喜欢过他。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4、4. 许肆月迟迟等不来出租车,也不愿意回头找餐厅帮忙,固执地低头鼓捣从没搞过的网约车app,手机还总是连不上网。 她又冷又气,贝齿狠狠咬着唇肉,咬得湿润丰盈,难言的靡丽。 来摘星苑吃饭的非富即贵,这会儿也差不多到了散场时间,陆续有骚包的跑车开出来,经过她的时候无一不停下搭讪。 “小姐姐去哪啊,我送你。” 又一辆玛莎刹车,探出个锡纸烫的彩色脑袋。 许肆月嫌弃地审视他两眼,冷笑:“毛都没长齐还学人出来撩,别碍你姑奶奶的眼。” 相隔几十米外,顾雪沉双眼冷暗,无声凝视她。 锡纸烫挨了骂恼羞成怒,不等发作,后面马上就有其他车顶上来,开着敞篷扬声调笑:“行不行啊兄弟,不行赶紧让地方,别把人家细皮嫩肉的冻坏了。” 许肆月以前养尊处优,到哪不是大小姐待遇,真没受过这个,恶心得胃里上下翻腾,差点把好不容易吃下去的粥吐出来。 锡纸烫不甘示弱,居然要下车拖她行李,许肆月直接拨110。 三个数字还没摁完,锡纸烫就动手动脚上来抢,手指头正要触上许肆月的腕子时,一道厚重车鸣声骤然响起,炸破黑夜。 几个人一凛,不约而同扭过头,看见黑色宾利就停在对面,驾驶座车窗缓缓降下,露出男人锐利深沉的一双眼睛。 许肆月胸口猛一缩。 顾雪沉……他怎么还没走,特意等在这儿看她笑话的是吧! 她当机立断踹了锡纸烫一脚,指着宾利低喊:“自己照照镜子,有他一根头发帅吗!他这样的姑奶奶都看不上!赶紧滚!再敢废话一句就公安局见!” 碍于对面男人不言不语的威压,加上许肆月盛气凌人,确实也不像个能随便上手的,徘徊的跑车不想惹麻烦,相继离开,空荡街上只剩下许肆月和车窗后的那道冰冷侧脸。 她不示弱,不道谢,甚至有点想捡个石头丢过去。 心里颠来倒去的情绪猛烈翻滚,分不清是愤怒还是委屈。 顾雪沉也根本没下车,更没有和她说话的意思。 许肆月挂不住面子,想吼他两句发泄时,又一辆扎眼的酒红跑车冲过来,到她跟前紧急停下。 顾雪沉的忍耐到了底线,手背上隆起青筋,车门已然推出一条缝隙。 街对面的跑车里却下来一个女人,扑向许肆月。 顾雪沉眉心微拧,眼尾下的一颗淡色泪痣像是血滴。 他缓缓收回打开车门的手,靠回椅背上,胸膛微微起伏,自嘲地闭上眼。 “肆月,你果然还在这儿!” 许肆月被一把抱住,才反应过来这人是梁嫣。 梁嫣把许肆月从头到脚仔细看了一遍,眼底浮出一丝微妙的别扭:“你在英国吃仙丹了是吧,再美下去就要原地飞升了。” 许肆月没心情开玩笑:“你怎么过来了?” 梁嫣嗔怪:“我就知道你这边状况不对劲,想着来碰碰运气,说不定能帮上忙,还好来了,不然你宁可拖着行李站路边打车也不找我!” “走,”她拽着许肆月的手,“去我那睡,出什么事了慢慢说。” 梁嫣一下没拉动,发觉异样,顺着许肆月的目光看过去,表情猝然一僵:“顾雪沉……” 许肆月哼了声:“别管他。” 说完她朝宾利的方向努力摆出个穷凶极恶的表情,端庄坐进梁嫣车里,等彼此的距离拉开十米以上,她才卸了力气,略微侧过头,默默扫了眼渐远的黑色车影。 梁嫣一个人住在市中心一套三百多平米的观景公寓,许肆月跟着她走进去,终于有了物是人非的真实感。 过去梁嫣家境不如她,总跟在她后面打转,要她罩着,现在却能反过来帮她了。 许肆月环顾四周,挺欣慰的,但也勾出了更多酸苦。 人人都有家,她没了。 她必须忍住,不能现在杀回许家手撕许丞和他那个小老婆,当面互掐她不怕,她怕的是闹出大事,错过拍卖会,弄丢妈妈的画。 梁嫣给她倒水,着急问:“肆月,到底怎么了,叔叔呢?还有……顾雪沉,他为什么会在那,是不是还记恨你,听说你回国了要找你麻烦?” 也许是小姐妹的眼神太关切,许肆月笑了声,疲惫地蹲下身抱住膝盖,把这一晚上的破事都说了。 过了许久,她听见梁嫣有些走调的声音:“你说,顾雪沉要娶你。” 许肆月拍地板:“是,你没听错,变态吧?他就是想拿婚姻折磨我,真要多了张结婚证,他家暴我都不算刑事案件!” “骗他感情是我的错,但也不至于这么绝的报复我吧?” “我就算是死,从楼上跳下去,我也不可能嫁给他!” 梁嫣又轻颤似的念了一遍:“怎么可能是他娶你,他就这么放不下……” 许肆月没听清梁嫣说什么,她想起正事,抹了抹眼角的潮气,拉开行李箱把装手表的盒子取出来:“基本全新的,折价不多,不会让你吃亏。” 梁嫣恍了下神,垂眸露出浅笑:“我给你拿钱,不用这些东西,你自己留着戴吧,真要出手的话以后就很难再买了。” 许肆月抿了抿唇,指尖被盒子硌得发白。 梁嫣温柔地歪头,拍拍她:“放心,那些钱肯定够把画拍下的。” 许肆月把盒子硬塞给她,艰涩地舒了口气,头转向落地窗,小声问:“顾雪沉现在……究竟是做什么的,变化这么大,他是去抢银行了么。” 梁嫣顿了顿:“你知不知道深蓝科技。” “……知道一点,”许肆月皱眉,“做语音助手,人工智能,去年我在英国看过一场国际性的机器人比赛,最后赢家也是它。” 梁嫣深吸口气:“深蓝科技,就是顾雪沉一手创立的。” 当天晚上,许肆月习惯性失眠,忍着头疼点开百度,搜索了深蓝科技的资料,跳出来的种种都够传奇,尤其掌权人顾雪沉的词条后面,关联着一堆不太正经的八卦。 不是关注他的私人感情,就是拿他仅有的几张偷拍照去跟男明星们比美,还场场不输。 许肆月看得烦躁,把注意力放回深蓝科技上。 公司创立于三年多以前,靠着老板兼首席工程师顾雪沉的个人能力,从零开始,极短时间占据智能语音助手的市场,拿下各大知名手机及电器厂商的合作,完全颠覆了过去同类产品的机械生硬。 以这个为基点,深蓝科技正式突进人工智能领域,如今主力机器人的开发,无论技术或是实力,都已成为行内领军,目前市值稳超百亿,仍在继续攀升,被媒体奉为难以复制的神话。 明城这个拥挤狭小的上流圈子里,顾雪沉是真正让人垂涎的新贵。 许肆月扣住手机,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 三年前,顾雪沉大学还没毕业,她知道他是天才级别的学霸,专业方面厉害得不行,也极有商业头脑,但没想过能到这种程度。 到这一刻许肆月才意识到,她对顾雪沉的了解实在太少了,只记得人家嘴唇什么触感腰有多好抱,其他一概不知。 能这么玩儿命搞事业的男人,对糟蹋他感情的仇人当然不会手软。 许肆月扯被子蒙住头,熬到快凌晨终于睡着,结果梦见了少年时的顾雪沉,他五官俊丽,眸光深沉,红着眼眶问她:“许肆月,你有心么?你知不知道什么是疼。” 等惊醒过来,许肆月满身都是汗,生无可恋地盯着屋顶,隐约有种恐怖的预感。 她踢到铁板了…… 这次搞不好真的要完。 梁嫣家是慈善拍卖的受邀方之一,多弄来一张邀请函轻而易举。 这种拍卖会向来是大小姐们的欢乐场,许肆月知道现场会有不少熟面孔,特意提前三个小时准备,力求妆容完美无缺。 她穿的还是昨天那条连衣裙,就算心里再难接受,这也是她唯一一条拿得出手的当季新款。 临出门前,她给自己涂上了气场两米八的烈焰红唇。 头可断,阵脚不能乱。 晚上七点,许肆月坐梁嫣的车到达歌剧院门口,这里早已清了场,没有普通观众,大厅的方向灯光华美,视野里尽是交错的限量豪车和定制礼服。 许肆月下意识攥紧手包。 她曾经最得心应手的场合,现在却只觉得抗拒。 梁嫣柔声解释:“今晚排场大,还有不少女明星,都是往前凑着想攀上权贵的,我还听说……” 她看着许肆月:“顾雪沉也在受邀名单里,可惜他从来不爱这种热闹,不会来,那些眼高于顶的大小姐就像见不着爱豆的粉丝似的,早在为这个哭天抢地了。” 许肆月拧眉:“你怎么又提他。” 梁嫣亲昵地抱住她的肩:“肆月,我是看你心乱想劝劝你,顾雪沉抢手着呢,我想过了,他昨晚说那些,多半就是故意吓唬你发泄一下积怨,以他现在的位置,婚姻有多少价值你懂的,怎么可能拿来当报复的手段,对吧。” 许肆月听到顾雪沉仨字就头疼,傲娇地抬抬下巴:“最好是这样。” 梁嫣笑了:“那你先进去,杨瑜她们都到了,我跟长辈们打过招呼就去找你。” 进入歌剧院,外面是圆形会客厅,再往里才是拍卖会场地,许肆月握着包的手指一直很用力,纤薄脊背挺得笔直,对周围打量她的目光视而不见,红唇绷着,心里不停碎碎念。 姑奶奶气场不倒,永远是名媛顶流。 姑奶奶当年叱咤风云的时候尔等都是渣渣。 会客厅顺应慈善的名号,布置成低调简单的酒会,但并不影响女人们争艳,许肆月远远看见一对锃亮的钻石耳环,是她过去的小姐妹之一杨瑜。 杨瑜旁边三五成堆的也是她的熟人,当年经常跟她玩在一起,她慷慨爱买单,家世又最好,自然是姐妹圈c位。 许肆月稍微放松了一点,径直朝她们过去,然而还没到跟前,就听见杨瑜并不遮掩的冷笑声。 “你们说,她到底回国干嘛?自取其辱吗?该不会还指望着继续当作威作福的小公主吧。” “小公主是肯定没指望了,丧家之犬倒差不多,不是都说许丞把她卖了吗?不知道是卖给哪个猥琐爷爷当小情儿。” “想起她以前那种趾高气昂的样子就讨厌,活该摔到泥里。” 杨瑜得到附和,满意地哼了哼:“她妈不过是个三流画画的,全靠着死得早才有点虚名,当初我花钱买下那副画,就是为了等机会给她难堪,今天正好赶上了,只是不知道卖身当了小情儿的许大小姐包里剩下几块钱,还敢不敢来——” 许肆月站在三米开外,面无表情地盯着杨瑜。 她缓缓舒出一口气,从手包里捏出个小盒子,打开盒盖,倒出一颗很小的糖,矜持地放进唇间。 柚子的酸甜味立刻填满口腔,冲淡了嘴里原本的苦涩。 杨瑜说得正兴起,脸上露出最得意的笑,许肆月舌尖勾了勾,刚好把糖咽下去。 冷静完了,没用。 下一秒,许肆月果断从旁边桌上端起一杯白兰地,迈开细长双腿,高跟鞋在地面上铿锵作响,几步就逼到杨瑜身侧。 她利落伸出手,扯过杨瑜的肩膀,把酒杯举高,照着她脑袋直接浇下去。 “我不光敢来,”许肆月挑起唇角,弧度明艳又傲倨,“我还敢当面收拾你。”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5、5. 杨瑜精心做好的头发被浇湿,酒顺着脸往下流,冲花了眼影和腮红。 她尖叫起来,气急败坏地去推许肆月,许肆月纤细的手指丝毫不松,反而硬把她拽到面前。 许肆月的长相本来就艳丽张扬,美得极具攻击性,此刻带着火气,更显得咄咄逼人,她歪头打量杨瑜:“四年不见,长本事了?” 杨瑜骨子里还是怵她,挣扎着大喊:“保安!看不见有疯子吗!” 动静闹得太大,会客厅里陷入寂静,四面八方的视线集中过来,私语声也逐渐变大。 “谁这么跋扈,今天的场合人人都端着,生怕有一点不妥,她敢上来就泼酒?” “还能是谁,许家那位千金呗,几年不露面还是那样,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情势了。” “许家?快破产要卖女儿的那个……许家?” “对,已经成了圈里的笑柄了,怎么传的都有,对方要么上了年纪,要么是哪家花心猥琐的二代,反正肯定是给人当玩物的,不可能真娶她吧,不知道还硬气什么。” “要是我,绝对没脸出来招摇——” 几个穿制服的保安匆忙往这边跑,梁嫣及时提着裙子赶过来,心急地抓住许肆月手臂:“肆月!别这样!先放开她!” 她又瞪向杨瑜:“你们是不是乱说什么了?肆月好不容易才回来,你们不能照顾一下吗?” 许肆月眼里烧着火,梁嫣赶紧贴近她耳边劝:“别冲动,保安都过来了,要是真不让你进场,画怎么办啊!” 最后一句话戳到许肆月的痛点,她睫毛一颤,缓缓松开手。 杨瑜面子丢光,气疯了,指着她说:“许肆月,明城早就变天了,你以为你是谁,还能在我面前趾高气昂?你等着,今天有你好看的!” 这句话说完,会场恰好有锤音一响,代表着拍卖会马上开始。 梁嫣急忙推着许肆月往里面走:“我们先进去!今天位置很好的,在中间。” 许肆月指甲压进手心里,沙哑问:“梁嫣,你之前知道画是杨瑜买走的吗?” 梁嫣一脸惊诧:“什么……是杨瑜买的?!那今天画出现在拍品里,也是她故意针对你?!我平常跟她接触的不太多,不知道她变成这样了!” 许肆月闭了闭眼,摁下胸口那股随时要爆炸的气。 她不能草木皆兵对谁都怀疑,梁嫣应该是不知情的,否则早和杨瑜她们一道了。 许肆月牙快咬碎了:“她就是故意的。” 而且很可能不会那么容易让她把画拍下,趁着还有时间,她该想办法再多准备点钱。 梁嫣拉着许肆月入座后,转头到处看看,奇怪说:“几个主要位置都坐满了,怎么就咱们前面还空着。” 她们前排是整个会场的焦点,目前左右落座的都是身家斐然的大佬和太太们,空出来一个座位特别明显。 许肆月没心情关注这些,她低头看着手机,七点五十五,还差五分钟开始。 她通讯录和微信里没剩下几个人,关系一般的早都删了,关系好的……经过杨瑜闹这一出,她也有了戒备心。 许肆月咬着唇纠结联系谁的时候,会场的灯光忽然聚向台上,主持人出现,高清大屏亮起,装着拍品的推车也送了上来。 “不是还差五分钟?!” 梁嫣示意她看墙上的时间,正好显示八点:“可能是会场的钟快了一点。” 台上主持人说完套词,很快亮出今晚第一件拍品。 许肆月蓦的坐直,双手绷得泛白。 就是那副画,画上是十岁生日的她,穿碎花的小裙子,天真稚嫩。 “……程幻女士生前最珍贵的一副作品,落款标注是送给女儿小月亮的生日礼物,此前一直被独家珍藏……” 许肆月眼眶发烫,死死握着竞价牌,准备第一时间举起。 但在主持人宣布起拍价二十万和规则后,有人比她更快,张口就叫到了四十万。 许肆月举牌的同时,冷冷望过去,果然是杨瑜那群人,正得意洋洋看她。 不过几十秒,在恶意的竞争下,许肆月的价格不得不涨到了八十万,马上要到她的极限。 她声音有点不稳,低下嗓子问身旁的梁嫣:“我所有东西都给你,你如果嫌麻烦,我就去出手之后给你现金,你现在先借我往上加的钱,行吗?” 这场拍卖的规则是当场付款,当场带走拍品,没有等的余地。 梁嫣无措地摇头:“对不起啊肆月,我没想到会这样,我手头也没更多钱,帮不了你了……” 杨瑜那群人已然继续慢悠悠地叫价:“一百万。” 甚至像要对她显摆什么叫有钱任性一样,几个人一唱一和,竟然把价格抬到了一百六十万。 一个她无论如何也付不起的数字。 许肆月全身的血液都在结冰,手指几乎要被牌子边缘磨破。 明显不对的气氛加上之前的冲突,让会场陷入窃窃私语。 “原来画上的人就是她?” “自己的画像,妈妈的遗作都拍不起,到底干什么来的。” “一百多万拿不出来?那还不如别出现,躲起来不好吗,免得被公开处刑。” “看来给老男人当玩物当得也是没分量——” 杨瑜被泼的酒处理过了,这会儿恢复了傲慢,有意音量不低地跟旁边人说:“其实钱多少都无所谓啦,主要是为了热闹,等一下把画拿过来,现场撕了给大家看个新鲜。” 许肆月的骄傲脸面被丢到土里,仿佛赤脚站在刀尖上,疼得五脏六腑都在翻搅,耳中不断的嗡鸣。 “一百六十万第一次。” 许肆月猛地站起身,却什么也说不出,眼底淤积的红快要滴落。 “一百六十万第二次。” 许肆月舌尖尝到血腥味,会场议论声更响。 主持人的嘴就要张开第三次,后方关闭的浮雕大门突然被推开,现场顿时静下来,男男女女不约而同回过头。 四面八方的灯光很亮,反而把男人出众的脸晃得氤氲。 许肆月彻底僵了,怔怔盯着那道意外出现的身影。 男人并未急着入座,沉静挺拔地站在门口,嗓音磁而冷,犹如冰棱碰撞。 “三百万。” 许肆月呼吸有些困难,眼神不知怎么飘到会场的钟点上,八点零五…… 那么正确时间,就是八点整。 昨天在摘星苑,顾雪沉临走前的那句话一下子回到耳边:“明晚八点,我去接你。” 一分不差…… 座上的人纷纷起身,主办方的负责人一路小跑到顾雪沉身边,弯着腰指指许肆月前排的位置要给他引路。 顾雪沉没接受,也没看许肆月一眼,只是低淡地重复:“三百万。” 一个几乎两倍的价格。 这样的数字压下来,任谁都明白顾总是什么意思。 他要这幅画,即便真有人敢争,他也会立即抛出更高的价码。 主持人如梦初醒,忙继续走流程,杨瑜那群人已经傻了,不光顾雪沉到场这件事惊悚,她们也没有那么多的闲钱,更没勇气再抬价跟他去抢。 片刻后,锤音敲响:“三百万,成交。” 许肆月心脏被无形的手狠狠捏住。 顾雪沉眉眼寂静,没有多余的波澜,他按照拍卖程序走上台,低眸签单,手在木质的画框上略略抚过。 许肆月什么也来不及多想,只有剧烈的心跳声在拼命震着。 梁嫣冰凉的手不停拽她裙摆:“肆月,他来干嘛,他怎么可能参加这种场合的,他平常从来——” 不等她说完,主持人就遵循惯例,对着话筒采访:“我相信今晚在座的各位都非常好奇,顾总怎么会破例来出席这场拍卖,而且目标明确地以高价拍下这幅画,是不是有特殊的意义?” 她边问,边借着机会眼泛春水地注视顾雪沉。 她经常主持各种大小拍卖会,娱乐圈也好权贵圈也好,各种优质男人见过太多了,他这种气质的还真是独一份儿。 脚下明明踩着浮华名利场,但他站在这里,偏就洁净淡漠,不沾半点凡世烟火气,犹如古画里细心描出的那种貌美神明。 他也没特立独行,穿很简单的黑色正装,衬衫领口一直扣到最顶端,问题是跟别人一比,就是清冷禁欲得不行,随意一抬眸也让人心里慌张,唯恐亵渎。 会场没人随便说话,静得针落可闻。 顾雪沉拒绝了工作人员帮他装画,单手抬起,视线从画里青涩的小姑娘上扫过,缓缓落在台下还僵硬站着的许肆月身上。 他开口,很淡,却字字清晰:“这幅画,是送给我新婚妻子的礼物。” 会场一窒,随即引发骚动。 许肆月心跳立马炸了,提前感知到了她的灭顶之灾。 他什么意思……他是不是要当众干什么! 梁嫣拽她的手停住,四处是不可置信的吸气声和拧起的眉毛。 顾雪沉即便没有世家做根基,单凭自己,也是今天现场很多人的如意男友和女婿,这句话一说,相当于平地扔雷。 主持人惊得措手不及,呆滞问:“顾……太太……喜欢程幻女士的画?” 顾雪沉没再回答,把画框扣在身侧,平静走下台阶。 许肆月不敢眨眼睛,屏息盯着他一步步走向自己,每一声都像在给她敲响丧钟。 他过来了…… 靠靠靠他真的明目张胆就过来了! 到了她这一排座位的入口时,顾雪沉停下,侧过头,墨色瞳仁里映出她的影子,那颗浅色泪痣在灯下尤其的夺魂索魄。 他笔直地盯着她,嗓音微凉:“顾太太,玩够了么?回家。”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6、6. 许肆月的世界里在八级地震,地动山摇。 她想象力再丰富,也没想到今晚会是这个走向。 就像马上坠落悬崖的关头被硬生生拉回地面,然而拉她的那只手并不安全,还攥着更大的威胁。 现在她完全确定了,梁嫣分析的那一堆纯属做梦,顾雪沉是铁了心,宁可牺牲掉自己的婚姻也要把她娶回去。 哪怕这桩报复性的婚事再离谱,在他说出口的一刻也成了事实,而且用不了多久,明城大小圈子里都会传得沸沸扬扬。 许肆月本能冒出来的第一反应是反驳,如果现在撇清,可能她还有得救! 但话都到了嘴边,许肆月看见了顾雪沉扣在手中的画框,她嗓子一堵,不自觉咽了回去,余光又好巧不巧瞥到杨瑜那张气到狰狞的脸。 许肆月下意识转了转头,望向周围。 不只是杨瑜,之前嘴碎讽刺她的那些人,说着“小情儿”,“丧家之犬”,“给人当玩物,不可能娶她”的太太大小姐甚至陌生人,表情都够精彩,看顾雪沉的时候痛心疾首,简直恨不得扑上去当场结婚,等转过头来看她,就是一副不甘嫉恨到牙痒痒的嘴脸。 许肆月抿了抿唇,觉得自己可能是被气得太狠了,居然有种离谱的冲动涌上来。 哪怕付出代价,也想虐她们…… 她再次望向顾雪沉。 他冷然立在那,在一众权贵中卓尔不群,双眼黑得似乎透不进光,就那么沉默冷静地等她反应,而且……是以新婚老公的身份。 许肆月觉得血液越来越上头了,开始控制不住。 如果她反驳,画肯定要被他直接带走,她拿不到,也打不了这些妖魔鬼怪的脸,还要受加倍的羞辱,可如果反过来…… 顾雪沉眉心微微收拢。 许肆月发现他耐心有用完的迹象,头脑不禁一热,干脆豁出去了,英勇地把竞价牌往座位上一扔,拨了下长发,挺胸抬头走向他。 全场的视线不约而同扎在她身上。 她深吸口气,按照记忆里跟他约会的样子,朝顾雪沉皱了皱鼻尖,音调稍稍放嗲,带点娇气的小埋怨:“雪沉,你怎么来晚了。” 顾雪沉眸中有一瞬的震颤,随即掩埋进深处。 他低低“嗯”了声,音色很磁。 许肆月被这一个气音磨得耳朵微麻,心神莫名晃了一下,迅速稳住。 她特自觉地把戏做全套,伸出瓷白手臂,半点不陌生地勾住男人臂弯,往他肩上小靠了一下,扬起红唇:“还好画没丢,勉强原谅你,后面的拍品我都没兴趣,咱们走吧。” 顾雪沉看了一眼黑色西装上那只细腻无暇的手,没有挣脱,也不拉近,但无形放缓了脚步,适应她那双强撑气场的细跟恨天高。 “肆月……肆月!” 梁嫣脸色白得像纸,在后面叫她。 顾雪沉偏了下头,冷淡扫过去,很浅的一个目光,却让梁嫣脊背一寒,想说的话生生卡在喉咙口,要哭似的定定看着他。 许肆月已经抱着爽一把就死的念头了,当然要充分压榨这个机会,她转过去朝梁嫣笑笑,脸精确卡在最美的角度,顺便微抬下巴,骄矜地扫过全场,让那些看她笑话的男女尽情享受此刻的不忿。 不过几秒钟,仇恨值就堆得要爆了,许肆月这才桃花眼一弯:“我跟雪沉回家而已,不用担心。” 她深看了梁嫣一眼,自认为带足了十二万分的心如死灰,希望姐妹别为她哭泣,以后初一十五给她烧点纸就感激不尽了。 会场的容纳量不算大,走出去的路也并不长,但许肆月挽着顾雪沉,感觉像走了三天三夜。 等离开人群范围,到了歌剧院门廊,顾雪沉的车早已等在那,许肆月忙不迭地抽出手,磨蹭手臂上冒出的细小鸡皮疙瘩。 纯粹是被他的冷冽冻出来的。 顾雪沉看见她的动作,手指慢慢收紧,低声说:“上车。” 助理乔御今天兼职司机,自从车门打开的那一刻起,他就屏住呼吸,大气没敢喘。 黑色宾利平稳驶出歌剧院大门,本来应该提速奔向目的地,但乔御福至心灵,很懂地悄悄减慢了速度,尽可能把路上的时间拉长一点。 后视镜里,两个人一人一边,中间简直隔着大峡谷,顾总闭着眼,绝美大小姐则紧靠车门。 乔御觉得大小姐莫名眼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脑袋猛地一热。 卧槽!这不是画里那漂亮小姑娘! 车里空气凝固,许肆月侧脸绷着,硬邦邦问:“顾雪沉,你比我更早知道拍卖的事对吧,不然不会说八点这个时间。” 顾雪沉眼帘微抬。 不用他回答,许肆月就自顾自笑了声:“我何必要问你……知道不知道都是你的事,你没义务告诉我,今天我受的难堪,怪谁也怪不到你头上,你没在那些人面前落井下石,我就应该磕头谢恩了。” 她尽量让自己不失态,端着仅剩的冷静:“可我真的特别想知道,你这几年就没遇到个真心喜欢的女人吗?也没有能正经联姻好好搞事业的对象?我亏欠你,你恨我是应该的,但非要拿结婚这种方式虐我不可?连当众官宣,赶鸭子上架这种手段都用上了!” 乔御在前面一阵阵发冷,紧张地瞄着顾雪沉的脸色。 他还是很静,整个人像笼在永生化不开的坚冰里,沉郁寂寞,拒人于千里,谁也走不近他的心。 他睫毛长,稍一垂下,就能遮住眼里所有情绪,不疾不徐说:“你如果还要拒绝,除了这个,我还有更多手段。” “不过刚才在会场里,你不是很享受么,”他终于侧过脸看她,微微启唇,“顾太太?” 许肆月要被他噎死,那点死要面子的心思也叫他按在地上无情摩擦。 她眸底激出一层水光,恨不得脱下高跟鞋打他。 这时候车在路口转弯,驶向前方不远的一片院落,夜已经逐渐深了,街上车流不多,所以异样出现的那刻,乔御迅速做出反应。 “顾总小心!” 黯淡长街上,一辆越野车酒驾,歪歪扭扭地从对面方向猛冲过来,顶破中央护栏,失去控制地就要撞向宾利。 乔御方向盘打到底,及时扭开车头,车身也随之猛烈一晃。 许肆月没有准备,失控地倒向旁边,连顾雪沉的手臂都没来得及抓住,直接摔进他怀里。 她耳朵里一片混乱,隐约听见外面刺耳的轮胎摩擦声,但更多的……是男人胸膛下,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他身上有些凉,掌心却是滚烫的,在她跌过来的那一瞬,就本能般用力揽住她的肩背,几乎弄疼她,此刻体温隔着她薄薄的裙子,像要渗进骨头深处。 许肆月有片刻的恍惚,竟然有点分不清现在是哪一年的哪一个晚上。 为什么时隔四年,在这么针锋相对的情况下,顾雪沉的身体还能让她有所留恋。 乔御没胆子看后排的情况:“顾总,疗养中心到了,您先带许小姐过去,这边我留下处理。” 许肆月猝然抬起头:“……疗养中心?!” 顾雪沉的手早松开了,低眸看她,仿佛在看个无耻的登徒浪子:“你外婆,不想见见么?” 许肆月心口一窒,急忙坐好:“我外婆……” 她联想到顾雪沉之前说的那句话,眼眶有些红了,哑着嗓子凶他:“你把我外婆从许丞那带出来了?!顾雪沉你别乱来,欠你是我的事,你别把手段用到老太太身上!” 顾雪沉不置可否,攥住她手腕下车:“不想让她伤心的话,你最好换个表情。” 见到车灯,疗养中心里出来一行人迎接,为首的中年女人连连对着顾雪沉点头,笑容可掬说:“顾总您来了,老人家已经安顿好,现在就可以过去看看。” 许肆月被一路带着往前走,匆忙看到这家疗养中心占地面积不小,视野里有几栋米白欧式小楼,还有一片单层带院子的联排小别墅群,看得出价格不菲。 几分钟后,顾雪沉把她推到中间一套小院子前。 客厅窗帘没有拉好,里面灯光暖黄,头发银白的老太太低头坐在窗前,捏着勾针在织毛线。 许肆月愣了,眼泪哗的涌出来,她咬着牙关,不肯让顾雪沉发现,匆忙擦了擦脸颊,才放轻脚步进去。 老太太闻声抬头,手里的勾针掉了,颤巍巍起身,小心翼翼地喊了声:“月月呀。” 许肆月用尽力气忍着泪。 老太太以为是眼花了,紧走几步奔向她,瘦巴巴的手握住她冰凉的小臂:“真是月月回来了,不哭啊,外婆在这儿呢。” 许肆月弯腰抱住她,无声地掉了满手背的泪,又装作没事地抹掉,笑着说:“我才没哭呢,我就是想你。” 外婆牵着她坐下,努力往外看:“小顾呢?小顾没来?” 许肆月一僵:“问他干什么呀……” 外婆拍她手背:“新婚小夫妻,当然得多黏着,小顾长得又好,我乐意看你们亲近。” 许肆月头要炸了。 顾雪沉用一个晚上把关系都宣传到家里来了?! “是小顾去接我的,亲自把我从那地方带出来,快八点了才到这边,又急匆匆去什么拍卖会了,”老太太叹口气,义愤填膺锤了下桌子,“许丞那个白眼狼!当初靠着咱们家,靠着你妈妈才爬高,结果狼心狗肺,连我身边的东西都搜刮得一干二净,也不让我和你联系!” 她摆了摆手,浑浊的眼里有些湿润:“还好我的小月亮有了好归宿,外婆什么都没了,就剩个不值钱的镯子还能留着,给你当嫁妆。” 老太太把带着体温的镯子褪下来,套在许肆月纤细的手腕上,脸颊贴了贴她的额头。 许肆月想说外婆你误会了,小顾不是我的好归宿,小顾是我欠的感情债,人家只是讨债来了,他对你好,是他的素养,他做这些,件件都指向同一个目的。 外婆笑着说:“我喜欢小顾,他不知道哪里有点像……像阿十。” 她把手边勾的毛线展示给许肆月看,是件女款的毛衣,胸前图案是个小机器人:“以前你送给阿十的,就是个这样的小机器人,外婆这件除了图案之外,版型可是一比一仿爱马仕的,你可不许嫌,织好了要穿的。” 许肆月无奈地点头,外婆可潮了,什么奢牌都知道,还会照着画报做手工,只是有时候年纪大了犯糊涂,总把过去的事记错。 就这个“阿十”,外婆口中她的玩伴,念叨过好多次了,但她根本不记得有过这么一个人。 无所谓了,反正老太太说什么她都应着,只要她平安,有人能护她周全。 许肆月望着灯下外婆的脸,又转头看看室内精致的装修用具,心脏空荡荡地下坠,坠到谷底。 “外婆,”她轻声问,“你说小顾……到底在想什么。” 外婆点她额头:“想你呗,他多喜欢你,才能管我这个老太婆。” 许肆月摇了摇头。 她刚才真有那么一个刹那,怀疑是不是自己猜错了,也许……顾雪沉真对她余情未了,才要结婚的? 但短短几秒,她就彻底否决这个念头。 她跟顾雪沉的恋爱,只有三个月而已,要说一个男人能因为三个月就对人念念不忘,甚至在经历那么恶劣的戏弄,背叛,伤害之后,还能刻骨铭心,甚至跨越四年,见面就娶她? 如果换成她是顾雪沉,早就恨透了,怎么虐、怎么报复都嫌不够,感情是一丝丝也不可能有的。 何况现在顾雪沉应有尽有,而她只剩下脸还能看。 但当初她追了顾雪沉那么久才追到手,显然他不是什么颜控,这点优势也不存在。 那就只剩下最惨也最合理的…… 娶她就是为了折磨。 可经过今晚,她已经完全失去了抵抗的力气,画和亲人都在他的掌控里,她没得选了。 许肆月跟外婆告别,答应过两天再来看她,心如死灰地走出小院儿。 院外的路灯很亮,雾白色的光落下来,覆盖了男人满身。 他站在路边,微微垂着头,脊背依然笔挺,双腿修长,窄腰宽肩,领口上的喉结弧度利落,一张脸古典韵致,像精勾细描出的工笔名画,禁欲冷然,却勾着人血热。 这是专门盯着她呢,估计怕她跑了! 狗男人。 渣女狗男,倒也配。 许肆月自嘲地吸了吸气,鼻尖通红。 她害怕自己会退缩,干脆快步走到顾雪沉面前,沙哑要求:“顾雪沉,结婚!” 冰冷的连名带姓让男人眸光动了动,眼尾微抬:“称呼是不是该换。” 会场里,她娇柔地喊过“雪沉”。 “换什么,你该不会是想让我叫——” 许肆月的情绪在向崩溃边缘滑坡,一时有点反应不及,直接脱口而出两个字。 “……老公?!”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7、7. 初春的夜湿凉,天气也莫测,许肆月出来的时候还朗月清风,说几句话的功夫,风就骤然变大,厚重浓云压下来,隐隐响起闷雷。 许肆月的尾音全被杂声盖过去,头发也吹乱了,挡住眼睛,没能看见顾雪沉听到她话的反应。 眼看着要下雨,许肆月脸色有点变了。 搞什么……她经过这一天,选择对顾雪沉妥协,本来情绪就已经低到绝境,随时要触底,老天又来雪上加霜…… 许肆月原本还想撑着状态跟顾雪沉杠两句,但现在顾不上了,右手下意识攥住手边手腕。 雨点很快往下掉,零星砸在她的头发和肩膀上,她像被刺到,控制不住轻抖了一下,手攥得更用力。 许肆月尽力保持表情不变,看向顾雪沉:“既然都要结婚了,借你西装披披行吧?” 她不能淋雨,淋雨会…… 然后就听见顾雪沉毫无温度的反问:“结婚是为了让你舒服?” 许肆月“噢”了声,没错,她病急乱投医了,结婚是为了让她不舒服的。 乔御早就处理好了车的问题,一直躲着没敢靠近,这会儿发现下雨,急忙把车开到跟前,撑着伞跑下来,还贴心地给顾雪沉带上一条小薄毯。 不是顾总用,是想让顾总给大小姐,毕竟顾总洁癖严重,不可能替人家披衣服。 他刚要递出去,就看见顾雪沉脱下西装,一手拉开车门,一手把西装罩在许肆月头上,把她推进去,动作称不上温柔。 但乔御看愣了,莫名觉得顾总眼里压着更深更重的情绪。 “开车,回瑾园。” 才几分钟过去,暴雨就倾盆而下,许肆月半个身子包在西装里,倚靠着车门,耳朵里全是燥乱的雨声。 她还行,还顶得住…… 手机忽然“叮”的一响,收到一条微信。 许肆月想快点转移注意力,顺手戳开,图片连续地往外跳。 偷拍的,图上人物挺清晰,是许丞姿态亲密地拥着个陌生女人,旁边还有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女孩子。 许肆月呵笑了一声,有些反胃,她删了一堆人,怎么就没早点把杨瑜这个整容怪删掉,居然让她还躺在自己列表里。 这是被她婚事气成什么样啊,脸都被打肿了还敢出来找存在感。 许肆月手指隐隐发颤,给杨瑜回了一句“别犯贱,当心我老公让你天凉杨破”,接着把她拉黑。 好像完了…… 这根恶心人的稻草马上要把她压垮了。 许肆月吃力地把西装拽下来,打开手包,偷偷摸出一板药片握住,歪头瞄了瞄顾雪沉:“能不能再借点水喝?” 顾雪沉的视线离开她手机屏,给她水杯。 许肆月侧过身,躲在阴影里把药吃下去,又从小盒子里倒出两颗柚子糖,含着低下头,一句也没问顾雪沉要带她去哪。 宾利在大雨里疾驰,二十分钟后抵达城南的瑾园,穿过几条曲折林荫路,径直开入十二号别墅的地下车库。 许肆月艰难地打量了一下环境,撑着力气挑挑眉,声音哑了:“房子不错,以后我也住这儿?” 顾雪沉没说话,直接上楼,余光刮过许肆月,她没趣地抿抿唇,动作缓慢地跟在后面。 等乔御开车离开,偌大房子里只剩下两个人,许肆月就不走了,没骨头似的靠在旁边的墙上,长发漫过胸口,唇一勾,骨子里的慵懒妩媚。 她嗓子沙沙地问:“哎,今晚不做行吗?” 顾雪沉停下,侧过身,神色冷峻:“你说什么。” “成年人顾先生,别当听不懂了,我说——”她认真跟他对视,红唇间说着虎狼之词,“你就是再怎么着急虐我,今晚不上床,行吗?” 许肆月迎上他刺骨的黑瞳,拖长了音:“只要你把画给我,把我外婆保护好,我答应结婚了就不会反悔,随你怎么折腾我,不过今天太累了,我状态差,影响你的舒适度就不好了,改天再做,可以吧?” 她把这个话题说得轻松无所谓,像是家常便饭。 顾雪沉下颚绷紧,下台阶回到她跟前,扯住她小臂一直带到二楼,拧开一扇房门:“想多了,你自己睡。” 许肆月没空去看居住条件具体怎么样,一眼就盯上了房间里的大浴室,她点点头,跟他挥了下手:“领证的时候记得通知我啊。” 说完,她立刻用后背靠上房门,脸上的表情凝固,眉心死死拧起来,滑坐到地板上。 缓了片刻,她踢掉鞋,赤着脚一步一步挪去浴室。 浴室没有窗,许肆月像孤身走进一片完全的黑暗,所有声音都消失了,没有光,没有颜色,漆黑的小空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对啊……这才是常态。 她在英国每天每夜熬过的常态。 不适应的环境,因为时间紧迫而选择的不入流大学,生活的巨大落差,跟朋友们各种意义上的距离,欺骗顾雪沉的罪恶,还有寂寞,生涩,格格不入,把她困在英国小小的公寓里。 她从小怕打雷,英国又多雨,不记得从哪天起,每一次听到雨声,她都没办法平静,冷得抱住自己才能硬撑,如果淋了雨,情况会更严重。 她治不好自己,直到变得习惯性失眠,饮食挑剔,爱哭,抗拒社交,不愿意跟人接触。 她在等一个希望,等某一天能回家,回到原本的世界里。 自从接到许丞让她回国的那通电话起,她终于活过来了,短暂地忘掉了那个在英国狼狈的许肆月,把自己的灰暗清洗干净,装进许家大小姐四年前的光鲜外壳里。 她重新精神焕发,化妆打扮,骄傲地踏上故土,以为终于能结束掉梦魇,做回一个正常人。 原来……只是堕进更无望的深渊。 昨天到今天,二十四个小时而已,“许家大小姐”这个保护的外壳被砸到粉碎,她亲爱的爸爸,亲近的姐妹,她的家,她的骄傲,都以最惨烈的方式毁灭在眼前。 她抽干了身体里所剩不多的力量,撑着那点脆弱的气场,模仿过去那样张扬和不驯,不肯被人侮辱,不肯忍气吞声,因为她清楚,最后一次了,从今天以后,骄纵的许肆月就永远死了。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她死在别人的嫉妒和艳羡声里。 跟顾雪沉说的那句结婚,是她的穷途末路。 现在……她终于失去外壳,只剩个灰白的灵魂,抱着妈妈的画,为了外婆,去做活该受虐的顾太太,还她欠下的情债。 许肆月没有开灯,颤抖着摸索到浴缸,把自己蜷缩进去,胡乱打开水龙头,过烫的水喷到她身上。 她茫然地愣了愣,把下巴垫在烫红的手上吹了吹,好疼啊…… 眼泪突然就滴下来,她终于扛不住排山倒海的痛苦,低哑地呜咽出声。 哭声越来越大,黑峻峻的浴室里,她孤独地缩成一团,发泄地咬住自己手指,尝到血腥味也不知道松口。 外面雨声恢弘。 顾雪沉仍旧站在房门口,面对着紧闭的门板,一动也没有动过。 雨点密集地拍打玻璃,明明很吵,但这些噪音里,又清晰地夹着女孩子沉闷苦痛的哭泣,刀子一样蹂|躏着他的神经。 顾雪沉眼角淤出猩红,握着门把的手背上青筋狰狞,最终还是放下去,在墙边的装饰柜里拿出一个小型终端,按亮开关。 同一时间,房间里的床头旁,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空气净化器亮起浅蓝的灯,在轻微的电子音里,它徐徐伸展,打开蜷起的短胖四肢,圆滚滚的头上竖起两根蠢萌的耳朵,尖尖上还有两撮小亮光。 它前后挪动两下,迅速扫描到人体所在,小圆脚无声前进,谨慎地贴到浴室门旁,顺便把自己耳朵的光源调高了几度,柔和照亮一小片黑暗。 它轻轻开放语音,是高仿人声的温柔少年音,电子感极弱:“主人。” 许肆月趴在浴缸边上,睁开肿痛的眼睛,愣愣看了它一会儿,哭得更大声:“鬼……闹鬼啊啊啊——” 顾雪沉握着终端,在门外听到她尖叫,立刻切换到控制模式。 他输入指令。 小机器人无缝做出反应:“主人,我不是鬼,我可萌了。” 它又问:“我给你开灯好吗?三秒钟你不反对,我就开。” 耳朵上直接显示倒计时,许肆月看呆,想拒绝的时候已经数完了,浴室里的气氛灯应声亮起,把阴暗驱逐。 许肆月借着光源,定定地跟机器人对视。 这是个什么东西…… 通体奶白色,手短短脚短短,眼睛挺大,耳朵尖尖的还发光,像个基因突变的皮卡丘,偏偏声音还是动听的奶狗系少年。 “你……谁?” 它超老实地说:“我是深蓝科技人工智能零号线上的试验品十号,需要主人为我取名。” 深蓝科技…… 顾雪沉做出来的东西。 许肆月缩成一团,拒绝:“……你出去,我不是你主人。” 它早已被预设了应对办法,白耳朵突然折下来,蔫蔫地盖住眼睛:“大魔王说了,谁住进这个房间,谁就是主人,如果主人不要我,我明天就会被带走销毁。” “……大魔王。” 它的仿真音里竟然还带点诚恳的语气:“零号线所有机器人都知道,顾雪沉是大魔王,最喜欢破坏和销毁。” “主人,”它自动播放哄人的轻音乐,把自己声音衬托得极度可怜,“求你救我。” 许肆月头痛欲裂,无力地苦笑:“我连自己都救不了,我什么都做不到,怎么救你。” “给我取个名字,有名字,就代表主人要我了。” 许肆月迷茫盯着它,它在转圈,把耳朵变各种颜色给她看,她鬼使神差地轻声说:“你是十号,那就叫,阿十……” 机器人在接收到“阿十”两个字后,马上被触发深层设置,启动另一个通道的语音接收系统,自动将获取到的声音识别成文字,同步传输给终端。 顾雪沉低着头,目不转睛看着屏幕上出现的“阿十”。 他手腕有些不稳,慢慢将终端抬起,对着收音口低声说:“主人,阿十终生为您效劳。” 浴室里的机器人面对着许肆月,用少年电子音一字一字认真复述:“主人,阿十终生为您效劳。” 机器人阿十伸出机械臂,掀开金属的小肚子,里面有套微型水系统和卡通杯,杯子里水已经注满了。 它移动过去:“主人,喝水,很甜,不喝我会被销毁。” 许肆月呛咳了一声。 什么啊……被赖上了。 她没力气跟个机器人吵架,手抖着端起来喝了两口,几分钟后,在适量安神药的作用下睡过去。 阿十接收不到新的指令,乖乖退到墙边,耳朵变暗。 卧室门轻声一响,男人的脚步走近。 顾雪沉打开浴室顶灯。 许肆月侧身躺在浴缸里,把自己卷成很小的一团,身下还泡着水,鼻尖眼尾都红着,脆弱无助。 顾雪沉把她从水里抱起,她湿漉漉的身体滚烫,本能地厮磨着他,把他一丝不苟的白衬衫浸湿弄乱,擦上一道旖旎的口红印。 许肆月无意识地喃喃:“疼……” 男人音色沉哑,轻颤的吐息覆下去,笼罩她的耳畔:“别怕,我在。”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8、8. 许肆月在药物的作用下睡得并不安稳,生理性的泪还在顺着眼角往外流,她身上湿透了,水由烫变冷,把她冻得发抖。 她本能地往热源上贴,紧紧缩在顾雪沉的臂弯里取暖。 顾雪沉把她完全拢在怀里,嗓子更暗了几分:“阿十。” 他叫出这两个字后停顿两秒,咽下那种涩然的错位感。 机器人阿十超敏感地亮起小蓝灯,殷勤地回应:“大魔王。” 顾雪沉皱眉:“技术部给你预设的称呼?” 阿十耳朵弯了弯,乖巧说:“是哒,技术部为了表示对您敬畏,给零号线每个机器人都保存了您的名字和声线,只要提及或者对话,就叫您大魔王。” 顾雪沉轻哂:“该炒了。” 阿十委委屈屈:“果然是大魔王。” 这种微不足道的细节随时可以修改,但顾雪沉睨了阿十一眼,没有计较,它这么叫他也好,或许会让肆月觉得,机器人跟她同仇敌忾,一样不喜欢他,她反而可以快点信任阿十。 “空调28度,开壁灯。” 他交代完,阿十耳朵尖一闪,顺连着房间内的电器同时作用,卧室里亮起晕黄灯光,照亮色调冷肃的装修。 顾雪沉换单手抱紧许肆月,让她伏在自己肩上,另一手去掀被子,俯身时,他脸色苍白了少许,薄唇微微敛起。 阿十敬业地提醒:“大魔王,阿十检测到您身上有伤,需要处理。” “安静,去休眠。” 顾雪沉如常把许肆月放下,在右肩上按了一下,刺骨的锐痛顿时袭来,是晚上躲避酒驾车的时候,他接住肆月,肩膀撞上了车门。 他像是对自己的疼毫无感觉,继续把许肆月潮湿的长发顺到耳后,指尖触上她连衣裙的扣子,还在滴水,而她身上烫得吓人。 放任不管,她会病得更重。 顾雪沉眼里漆寂,骨节分明的手指解开她第一枚纽扣,泛着潮红的雪色皮肤露出一寸,有很淡的暖香,他没有停,手控制着平稳的力度,解开第二枚。 更多细腻的白闯入他视野,以及蕾丝内衣的花边。 顾雪沉阖了阖眼,眸中添了些混乱的血丝,他仍然没停,加快速度把扣子全部解开,撕下湿哒哒的连衣裙,直接扯过毯子包住她,裹进被子里盖严。 寂静房间里,只有隐忍压抑的呼吸,一下一下捶打胸腔。 顾雪沉坐在床沿,沾着水的双手轻轻颤抖,直到手机突然响起来,他才睁开眼,第一时间接通,一声也没让它多响。 “沉哥,你也太刺激了吧!”听筒里的男人似乎在拍桌子,“拍卖会亲口官宣?!把老婆直接领走?!这一晚上我微信都炸了,全是来打听真假的!” 顾雪沉声音很低:“告诉他们,真的,没别的事我挂了。” “别别别,还有事,”男人急忙加快语速,“我哥说你不接他电话,催我来问你,到底什么时候去医——” “江宴。” 顾雪沉之前只是淡,语气陡然之间冷下来,让江宴脑门一凉。 江宴不敢问了,沉默了几秒,情绪有点抑制不住:“行,先不谈那个,但是沉哥,你真要跟她结婚啊?我是眼看着你四年怎么过来的,许肆月那是爱你吗?她根本就是杀你好吧!她一声不响出国,在外头得了抑郁症,现在许家完蛋她摔进泥里,在我看来全是活该,报应——” 顾雪沉打断:“你以后不用再给我打电话了。” 江宴蓦的一凛,意识到自己言语过激了。 他是顾雪沉的大学室友,亲眼见证了那些往事,每次提起来都窝火,偏偏顾雪沉还不让说,他叹口气,赶紧喊:“沉哥沉哥!我错了!错了还不行吗!” “许肆月是我好嫂子,”他立马见风使舵,贱兮兮叫唤,“仙女下凡人间富贵花跟我沉哥无敌相配!所以……” 他话锋顺势一转,“你确实准备按计划做,娶她,给她治病,是吗?” 顾雪沉眼睫低下,暖色的光勾勒他的侧脸,在唇上洒了金砂。 “是。” 江宴:“其实我一直没搞懂你到底为什么,许丞本来要把她卖给段家那个猥琐老三,你出高价拦下来,明媒正娶跟她结婚,你这一年有空就往医院跑,不是为自己,全在研究抑郁症,就是为了她回来给她治疗,算来算去,都是为她,结果呢?” 江宴深吸气:“你一件事也不准备告诉她,全藏着,暗地里替她做尽了,面上却对她冷冰冰,她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能爱你啊?” 顾雪沉很静:“她不会爱我,我也不想让她爱我。” 江宴愣了:“……不想?!那你付出这么多,图什么?就和她没感情过一辈子?再说了,结婚以后她天天在你眼前晃,那么一个活色生香大美人,你确定你忍得住?” 顾雪沉转过头,目光落在许肆月脸上,一触碰就无法移开,他声音轻,像是自语:“忍得住,何况对她来说,这段婚姻很短,没有一辈子那么长。” 江宴那边忽然卡壳,死寂片刻后,音量猛地加大:“这话什么意思!你的情况我哥一句也不告诉我!是不是你——” 顾雪沉不想多说,关掉手机,漆黑的额发沾了许肆月身上的水,略略垂下来,半遮住微翘的双眼。 他起身去浴室,拿来吹风机,把许肆月的头抬起,放在他腿上。 那些潮湿透过布料,侵袭他的四肢百骸。 顾雪沉把风档调到最低,很慢地给她吹头发,修长五指穿插在她发间,即便这样,也还是转眼就干了,没理由再流连。 “肆月……” 许肆月昏睡着,听不到。 顾雪沉把她放回枕头上,许肆月像是做了什么噩梦,难受地挣动两下,手胡乱碰到他。 他一把抓住,扣在掌心里,跟她死死相贴,这才感觉到触感有些不正常。 翻过来一看,许肆月指尖上有好几道咬出来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 四下静谧,落地窗隔绝了外面的大雨倾盆。 顾雪沉压抑着呼吸,把她受伤的手抬起来,垂下头,迷恋地轻轻去吻,很快无法克制,略微张开唇含住,用温热舌尖抚慰,让她的血跟自己融为一体。 江宴总问他,值吗? 值。 这段感情,是许肆月不走心的几个月。 却是他跌跌撞撞的十三年。 从前,他日夜想把月亮据为己有,困住,藏起来,哪怕缚住她的手脚,也不让她的光芒分给任何觊觎者,更不愿其他人的眼睛窥见她。 想掠取她所有温暖,独占和她有关的一切,发疯地想把她融入骨血,至死不许分割。 但是现在…… 他只想亲手把心爱的月亮,重新挂回天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9、9. 许肆月是被吵醒的,她枕边的手机隔几秒响一下,不连贯,但串在一起非常磨人。 她费力地睁开眼,卧室里光线很暗,几乎在她去摸手机的同时,床头灯就自动点亮,阿十超勤快地挪过来,奶狗音甜蜜:“主人,你醒啦,等你适应光线,阿十再替你开窗帘。” 许肆月看了它几秒,盖住眼睛:“不是做梦啊……” 真有个机器人,真取了名叫阿十,她还以为是自己病入膏肓,提前梦到下辈子要去的科幻世界了。 阿十耳朵抖动,翻出两道开心的小波浪,按大魔王设定的说辞,把功劳往自己身上揽:“阿十给你吃了退烧药,还帮你包手指,求主人夸奖!” 许肆月刚醒,思维还有点迟缓,顺着它道:“嗯,阿十真……棒?!” 说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她正好一翻身,被子滑落,除了内衣还挡着关键部位之外,其他地方光溜溜一览无余。 ……顾雪沉?! 他给她脱衣服了?! 许肆月还不等做出什么反应,阿十的微蓝眼睛里就划过一道细长的光,利用她亲口叫出的“阿十”作为口令,成功打开了直通大魔王的专属语音通道。 “我衣服?!” 两三秒之后,阿十冷静说:“衣服是你自己脱的。” 许肆月这才放松下来,刚撑起的身体重重跌回床上,胀痛的脑袋里隐约有丝异样感,怎么阿十最后说的这句话,和之前的语气差别那么大…… 她来不及多想,手机再次“叮”的一声,是一条好友申请,往下翻,已经有足足四五十条,全是同一个人。 许肆月犹豫地点了接受,对方分分钟弹过来一个语音邀请,在接通的第一秒就放声大哭,惊天动地。 许肆月迟疑了半天:“……程熙?” 程熙嗷嗷哭:“是我是我!我早上刚知道你回国了,在公司群里看见昨晚发生的事,立马来跟老板娘请安!肆月你真太争气了!四年前干了那么糟心的事逃跑,还能一回来就把大魔王拿下!” 许肆月迷茫了。 程熙……就是当年提出赌约,让她去青大推倒顾雪沉的那个损友,自打她出国以后,出于别扭心理就没怎么联系过,怎么现在突然出现,还说什么公司群,老板娘?! “程熙,你在哪?” 程熙嘤嘤嘤:“我在深蓝科技打工啊姐姐!顾雪沉是我顶头老大,你能想象我每天都多惊恐吗,就怕他随便指使个机器人暗杀我报当年的仇!” 许肆月一激动连病痛都顾不上了:“你为什么给他打工?!” “因为我家破产了啊,”程熙哭诉,“肆月,以后咱俩就是货真价实的破产姐妹了!你不要抛下我不管啊,当年的罪可是咱俩一起犯的!” 许肆月悲从中来,抱着手机流泪,太惨了,真他妈的太惨了。 顾雪沉是有什么神佛护体,戏弄他伤害他的人一个也没有好下场,果然作孽了就要付出代价。 她正忙着自暴自弃,房门突然被敲响,男人冷淡的声音传来:“起床,半小时以后去民政局,你的行李取回来放在门口了。” 许肆月扯被子蒙住头,哽咽着跟程熙说:“不聊了不聊了,我得去领证了。” 程熙忙说好,酸酸涩涩挂断。 她听出肆月状态不对了,但不能随便乱哄,要听顾总的安排。她身负着重大任务,在肆月最脆弱的时候及时出现,真心当好她永不背叛的小姐妹。 说起来也是讽刺,她家破产以后,是顾雪沉主动把她叫到深蓝科技,给她条活路,很久之后她才清楚原因。 原来顾雪沉……并不是恨她,那么高冷睥睨的一个人,竟是在谢她。 谢她当年提出那个赌约,让肆月去到他身边,从追求到离开,给了他整整六个月。 许肆月从床上起来,才觉得全身剧痛,像被车轮碾过,她生无可恋挪进浴室,撑着洗手台看镜子里的自己,憔悴弱质,一脸受虐相。 反正以后也就凑合过了,她懒得化妆,简单收拾一下就出了门,顾雪沉站在一楼客厅,听到声音,略抬起头,锐利目光和她相撞。 许肆月有气无力想,狗男人倒是好看,打扮得跟男刊封面似的。 既然这样,她偏要素面朝天。 许肆月慢吞吞下楼:“早餐呢?” 她每次心理问题爆发之后都会很饿,又饿又挑食,吃完可能还会吐。 顾雪沉扫过她的脸色和手指,确定没有大碍,才把真实的那个自己锁进深处,凉凉地回答她:“早餐时间是七点到八点,过时不候,想吃饭就别赖床。” “你这儿是学校吗?!还搞食堂那一套!” 顾雪沉听着她沙哑的控诉,漠然点头:“你可以这么想。” 他抬起腕表:“时间到了,走吧。” 这幅态度,她更不想为他浪费化妆品,随便裹件长风衣就跟他出发,既然要面子的许肆月已经死了,她现在的身份是顾太太,那只要顾雪沉不挑刺,她又何必在乎形象。 工作日的上午,民政局内外人流熙攘,车停在路旁,顾雪沉先一步下车,站在门边没动,左侧手臂微微弯起一个弧度,侧目看向许肆月。 许肆月皱着鼻尖,不情愿地挽上去,觉得自己此刻真像个拔了羽毛的落魄小鸡崽,跟人家芝兰玉树的顾总站一块儿特别不搭,这么下去,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该被他嫌弃,可以离婚了。 大厅里人很多,许肆月挽着顾雪沉一进去,就被四面八方的视线洗礼。 过去她只要出门,必定妆容精致衣裙讲究,墨镜一戴爱谁谁,眼皮都懒得撩,面对别人打量从来没惧过,但今天,并不是什么奢侈场合,只是普普通通的办个手续,却让她如芒刺在背。 总觉得有人在笑她素颜憔悴,议论她跟身旁的男人如何不协调。 许肆月暗暗咬牙,抿紧微白的唇,她怎么会把自己变成这样的…… 她的手不自觉松开少许,被顾雪沉摁住,他低声说:“既然来了,就好好配合。” 许肆月脑补了他的不耐烦,有些委屈:“我哪里不——” 话还没说完,顾雪沉就把她带进拍合照的小隔间里,那些好奇的目光被隔在外面,他沉默拿过她随身带的小包,轻车熟路从里面取出一支口红。 许肆月怔住,他竟然还记得,她每个包里都会装着口红备用。 她确实有点后悔了,也想补点颜色在脸上,但问题是…… “你……你嫌我太素了是吧,想让我补妆?这儿可没镜子!我怎么化?” 顾雪沉微微蹙眉,张开手,不轻不重固定住她的下颚:“别说话。” 他单手拧开口红盖子,旋出一截膏体,掐着她的手略一施力,让她张开唇。 许肆月唇形很美,饱满柔润,两角轻轻上翘,即便不带任何妆容,也一样美好明丽。 但…… 今天是她跟他的新婚。 他不求别的,只想要一点喜色。 顾雪沉睫毛低垂,凝视她的嘴唇,扣着她的脸稍稍抬起,把膏体点在上面,摩擦出艳丽的红。 他离得太近,身上干净冷冽的气息干扰性极强,指尖的凉意渗进她皮肤里。 许肆月盯着他,不由自主放慢了呼吸,心跳似乎有一瞬漏空。 一直到坐在镜头前,她还有点不自在,拍照的阿姨笑眯眯提醒:“小姑娘,老公那么帅,你躲他干什么啊,离太远了。” 许肆月勉强挪近了两厘米。 “还是太远。” 许肆月刚准备再动一点点,就被一只手拽过去,中间的距离转眼消失,两个人身体相贴,温度交融。 “许肆月,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顾雪沉,”她微微咬牙,“顾总,顾先生,顾大魔王!” “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许肆月闷声说:“……和你结婚!” 顾雪沉看了她片刻,扶着她的头转向相机,他面对着拍摄合照的镜头,终于卸下一丝伪装,唇边露出极浅的笑痕。 “那从现在开始,你记清楚,我跟你已婚,无论你多不情愿,你都是我终身的合法妻子。”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0、10. 许肆月被迫营业,一眼都没看那两个小红本,也没关心合照到底拍成了什么样子,虚伪地陪他宣誓,实际上嘴都没张开。 她不太明白顾总到底是哪来的心情,虐她就虐她呗,仪式感还挺强,程序搞全套,哪个都没落下,也不怕浪费时间。 回去的车上,许肆月有气无力地感伤了一下自己的少妇人|妻身份,紧接着想起正事,转头问顾雪沉:“领完证,你还要给许丞多少钱?能不能不给。” 凭什么便宜许丞,让他拿卖女儿的钱去养别人?如果许丞真靠这个钱东山再起,人家初恋是夫人,私生女是大小姐,她?她只是个笑柄,被人戳着脊梁骨的可怜鬼。 顾雪沉手里仍握着结婚证,封皮上有他浅浅的指痕。 他淡声问:“婚才结了几分钟,就想支配财产了?” 许肆月气不过:“你有良心吗,我不想让你花这份钱还错了?你是不是不识好歹?” “好歹?”他看也没看她,“你对我,会有‘好’么?” 许肆月语塞,胸口堵得酸胀,又无言以对。 真行,顾雪沉这四年不光搞事业了,还把嘲讽怼人的技能练得炉火纯青,专门用来对付她,句句说的她哑口无言。 许肆月指甲按着手心:“所以你坚持要给?” 顾雪沉总算赏了她一个余光,慢条斯理“嗯”了声。 他这边没什么波澜,可把许肆月气个半死。 她懂了,这就开始了是吧!顾雪沉要虐她,不只是什么床上虐,感情折磨,身体摧残,还包括这样随时的让她堵心窝火! 顾雪沉早不是当初那个漂亮的纯白少年了,根本就跟许丞一丘之貉! 她心里又丧又怒,小声骂他半天,忽然听见顾雪沉说:“留着力气吧,三天之后婚礼,好好准备。” 许肆月一惊:“你还要办婚礼?!” 男人望向她,漆黑的瞳仁莫名有些光,仿佛淋了水的内敛珠玉:“许肆月,我结婚,不配有一场婚礼么?” 车内气氛凝结,空气停在许肆月周围,让她有几秒钟呼吸困难。 她心里涌出一丝难言的涩意,放弃跟他对视,别开眼:“……配,配配配!反正现在你是刀我是鱼,你想炖想烤,随你高兴。” 许肆月以为心理方面虐完她一波,下一波大概就该轮到身体了。 她心神不宁了一路,有些害怕回去就要面对床上活动,然而顾雪沉连车都没下,把她扔回瑾园别墅,就直接去了公司。 别墅里并不冷清,一群人等着她,程熙算是领队,飞奔过来把她抱住:“呜呜呜呜肆月,又见到你了。” 许肆月丧气地锤她:“当初你闲着没事提什么赌约?干嘛让我去追他?现在好了吧!” 程熙抹泪:“你得换个角度想啊,要是没那个赌约,没大魔王这份恨,你这次回来可惨了,不得让那帮捧高踩低的小妖精折腾死。” 许肆月不得不承认也有点道理,鼻子一酸,跟破产小姐妹抱头痛哭。 程熙见她把憋着的情绪发泄出来了,放心了一些:“肆月,婚礼上我给你当伴娘吧,不过光我一个不行,再找——” 话音未落,许肆月手机一震。 梁嫣:“肆月,你还好吗?顾雪沉有没有为难你?我刚听说他三天后就要办婚礼,这么急,也太敷衍了,我去当伴娘陪你吧,你也许会好受点。” 许肆月根本无所谓是谁,这本来也不是她甘愿的婚礼,走个过场,早死早超生。 于是她回复:“好,你找程熙,她负责。” 梁嫣:“程熙?你又跟她联系上了?她不是在顾雪沉的公司吗?肆月,你当心点,作为你的朋友,却跑去顾雪沉手下工作?别怪我多嘴,就算我家破产了,这种事我也做不出来。” 许肆月看完就把屏幕关了。 人不在绝境里,总能云淡风轻去替别人做假设。 她刚回国那晚,还信誓旦旦说跳楼了也不会嫁给顾雪沉,结果呢,没办法罢了。 掉进了悬崖,那再嶙峋的石头也得抓住,哪怕知道会头破血流。 但她也没闲心去责怪梁嫣,毕竟她一直给梁嫣灌输的,都是对顾雪沉的负面态度,她会这样也不意外。 许肆月跟程熙说:“另一个伴娘找到了,婚礼在哪办?” “明水镇。” 许肆月怔住。 明水镇……是她十岁那年夏天,陪着妈妈和外婆去度假休养的地方,妈妈在明水镇给她画下了那副画,她则在那渡过了一整个夏天。 顾雪沉不选那些热门的小岛古堡也就算了,明城的酒店随手挑一个总行吧?去明水镇什么意思! 用她的第一次去祭奠她永远逝去的童贞?! 许肆月没有反驳提意见的斗志,任由顾雪沉安排过来的各种团队摆弄,累得没精力多想,到第二天晚上,她彻底精疲力竭,破天荒在十二点前入睡。 昏黑房间里,贴在墙边的阿十忽然竖起耳朵,给逐渐靠近的大魔王亮起照明的小灯。 阿十把自己的音量调到最轻:“大魔王两天没有回家,让新婚妻子独守空房。” 顾雪沉一身寒气进来,站在门口许久,等温度暖过来些许,才走到床边,单膝蹲跪下去,屈起手指,轻轻蹭过许肆月熟睡的脸。 他在公司两天,不能回来。 一旦回来……就跟她时时在一个屋檐下,那些骨骼血液里疯狂冲撞的情感,怕会露出端倪。 他才刚刚拥有她,还没有完全学会…… 怎么跟她为敌。 只有在这种没人知道的深夜,他才能放肆地出现,屏住呼吸,压抑着心跳,碰一碰她温软的脸。 婚礼当天,许肆月起得太早,化妆的时候几次头要点地,还好顾雪沉没有折腾什么清晨接亲之类的繁琐流程,只安排了一场户外典礼。 程熙和梁嫣全程陪着,也早就换上了伴娘裙,相比起来,梁嫣头上多戴了白纱的装饰,像个新娘子预备役。 “肆月,想什么呢,”程熙小声问,“快开始啦。” 许肆月拧眉,看了看自己身上坠着银闪的婚纱,本以为是三天内赶工的,没想到竟意外的合身,但这种场面,她无法不想起许丞。 她暗暗攥着裙摆:“等婚礼结束,我还是要回一次许家,顾雪沉跟许丞一丘之貉也无所谓,这件事他不能干涉,该我的,我必须拿回来。” 她的东西无所谓,就当喂了狗,但外婆身边好几件当宝贝的首饰都被许丞抢走了,她就算不为自己,也得为外婆夺回来。 程熙晃晃她的手:“大婚当头啊,别为那些人不开心,我跟你说个高兴的,杨瑜那整容怪估计要完蛋了,她爸公司马上要落定的一个大投资,没预兆突然就谈崩了,资金链全断,这两天到处哭诉求助,那个落魄相就别提了。” 许肆月手一紧,没由来想起她微信里说的那句“当心我老公让你天凉杨破”,这么巧?! 她刚想细问,化妆室外就隐约响起骚动,有道熟悉的声音模模糊糊刺进许肆月耳朵,她脸色一白,猛地站起来,快步往外走。 “肆月,怎么了!头纱还没戴呢!外面人多太乱——” 许肆月充耳不闻,自动竖起身体里所剩不多的棱角,直奔向户外场地。 婚礼地点是在明水镇的河边,现场有修缮好的长廊楼阁,给她换衣化妆用,从里面出来,走不远就是婚礼现场。 典礼入口处,许丞穿了身大牌西装,一脸不悦道:“我女儿的婚礼,怎么可能不让我进去?!我是顾雪沉的岳父,你到底搞清楚没有!” 他身后跟着两个女人,一个上了年纪,但保养得宜,娇弱没主见的乖顺模样,另一个年轻,小家碧玉的长相,正紧张地到处看。 特意被派来负责门口的乔御仍旧伸臂拦着:“不好意思,小型私人婚礼,请的都是顾总和太太最亲近的人,没有请帖,恕不招待。” 女人哀伤地扯扯许丞衣袖:“算了吧,月月没给我们请柬,看来是还没消气,也没理解你这个做父亲的用心良苦,给她挑了这么出色的丈夫。” 她摇摇头:“还是怪我和许樱,月月的心气太高了,看不上我们。” 许丞本还有丝犹豫,听她这么说,马上握握她的手:“别胡说,跟你们没关系,是我把她惯坏了。” 无论许肆月高不高兴,他都不能错过这场婚礼,他跟顾雪沉结下姻亲,不仅仅是为了那些钱,更是为了深蓝科技能够提供的人脉和助力,今天的场合,不知道存着多少机会。 他作为父亲,更不能低声下气让人嘲笑,须得挺直了脊背,拿出个长辈的尊严,反正婚姻已经是事实了,顾雪沉总不会不给他面子。 许丞不认得乔御就是顾雪沉的贴身助理,还要对他发难,后方忽的有人碰他一下。 他回头,看见一张眼熟的脸。 “许叔叔,您还记得我吧?”梁嫣微笑,接着转向乔御,“乔御哥,你别管了,我认识他们,我帮着劝劝。” 许丞认出来,这是许肆月以前的朋友,小跟班儿,他没等说什么,一直没吭声的许樱张了口,细声说:“你是不是能带我们进去?我不捣乱,只想见见姐姐。” 梁嫣红着眼眶叹气:“肆月只是性格别扭,虽然嘴硬,心里还是需要亲情的,我不希望她婚礼上没有亲人,你们既然来了,我就破例帮一次,但是拜托,千万别把我供出去,她会生气。” 许丞虽是不满,但更怕耽误时间,皱眉道:“那就快点。” 梁嫣把他们带到场地另一边,有个没有搭建完整的缺口,能直通向现场的花道和坐席。 女人被围栏的边缘刮伤了手背,伤感道:“我是继母,可我对月月是一样关心的,想和她搞好关系,没想到出席婚礼却不能走正门……” 许樱打断:“妈,你别忘了你是个小三儿,还是闭嘴好。” 女人倒吸了口气,许丞也面露别扭,低斥了她两句,三个人这时候已经到了坐席范围,就站在第一排直系亲属的椅子边上,说话声突兀,自然引人注意。 许肆月在化妆室里,听见的就是许丞这一声,她跑出来站在二楼,居高临下看见的,先是许丞身边那个女人,以及女人脖子上,耳朵上,手腕手指上,属于她外婆的一套天价红宝石。 外婆以前说,这些都是给我家小月亮准备的嫁妆。 然而等她真的结婚时,外婆颤巍巍伸出手,只心酸的拿出来一个朴素的银镯。 顾雪沉为什么今天要让他们进来…… 她的婚姻再塑料再商业,他们也没资格! 许肆月心底被砸得剧痛,几天来所有强压的怒火和失望一股脑冲至顶峰,她掉得再低,再无能,也受不了这样。 让她忍,不如让她死。 她抿紧红唇,一声也没有出,提起裙摆冲下楼梯,鞋跟把铺好花瓣的木质地板踩得声声作响。 开始有人看到她,发出惊呼。 许丞敏感地扭过头,就见一道纤细艳丽的人影身披拖尾婚纱,径直朝这边过来,一眼也没看他,直接抬起手,扯下他新妻的耳环。 女人疼得大叫,本能推搡许肆月。 许肆月撑着一口气,继续去扯她另一只耳环,力气太狠,宝石边缘把女人割出了血,女人死死护着不放,竟也去扯许肆月的耳饰还击,恨不得要把她耳洞豁开。 她刚刚碰到许肆月的耳垂,手腕就骤然被人攥住。 这只手骨节分明,修长瘦削,冷白皮肤上隆着青色暴起的筋络。 许肆月抓着两只红宝石耳环,身上一僵,缓缓抬起头。 男人的白色西装跟她的裙摆几乎融为一体,五官十足优越,形状典雅的双眼罩着一层冰,黑漆漆没有一丝活气。 许肆月忍着鼻酸。 这下好,她把婚礼搞砸了。 谁都知道,权贵圈子里的婚礼是个绝佳交际场,顾雪沉不知道有多少关系埋在今天的场面里,她下来的时候甚至没来及看,到底周围有多少人。 可他明知道!明知道许丞怎么对她,为什么还让他们—— 顾雪沉隔着衣袖,把女人手腕攥得没了知觉,她声音完全变了调,哭着求助许丞,许丞脸色极度难看:“顾总……雪沉,这毕竟是你岳母,你怎么——” “乔御。” 乔御吓疯了,满头汗地小跑着过来。 顾雪沉静静说:“项链,手镯,戒指,都摘下来。” 乔御急忙应声,半点没留情面,粗鲁地全撸到手里。 许肆月眨了眨胀疼的眼睛,诧异望向旁边一身盛装的男人,他背光站立,轮廓被镀上一层暗金,有如神殿里那种庄严绝色的神明。 许丞勃然变色:“顾总这是什么意思!娶了我女儿,转眼就翻脸吗?!我如今身家单薄,不怕丢人,但顾总的圈子可都在这儿,就不怕被人看笑话?” 他指向第一排的双方父母席:“我倒想当面问问,那个位置,我们不该坐?” 顾雪沉低眸看他,很淡地笑了一声:“我从小父母双亡,没有亲人,肆月母亲早逝,父亲?在你用她跟我做交易的时候,就已经没有这个资格。” 顾雪沉看似不经意地站在许肆月身前,却有如保护的屏障。 他目光慑人,第一次没有收敛骨子里的阴郁狂戾。 “我娶的是许肆月,不是你们许家,父母席有三个位置都是亡者灵位,至于第四个,许总还没亡故,敢坐上去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1、11. 顾雪沉即便说着这种直戳人心肺的话,语调也始终冷静,仿佛面前的人从来没在他眼里存在过。 越是这样,越叫许丞难堪。 他匪夷所思地瞪着顾雪沉,终于意识到他居然看走了眼,以为顾雪沉一个靠专业白手起家的年轻人,少言寡语的没那么张狂,应该比较好拿捏,等他升级做了老丈人,就能坐享福利了。 没想到…… 现在他眼前这个人,像在某一瞬间撕掉了沉静内敛的表象,露出一种截然相反的强势危险性和狠厉。 许丞不由自主看了眼父母席,好像亡妻真的坐在那等着他,他哆嗦了一下,不甘心地把矛头转向许肆月。 “肆月,你也对爸爸这个态度?!你从小到大我没亏待过你吧,你想怎么胡作非为我都纵容了,现在嫁得好,就想断绝关系?陈阿姨好歹是你继母,特意从明城赶过来的,你这是什么态度!” 许肆月在婚礼前刚做了美甲,边缘有几颗点缀的钻石,此刻都深深摁进皮肉。 撑住,绝对不能当着许丞和这个女人的面表现出她的病况。 她感觉手心轻微刺痛,像是破皮了,刚想用力按一按加重,好让自己更清醒点,小臂就被顾雪沉的手抓住,自然而然放进他臂弯里。 许肆月立马就从单打独斗的落魄大小姐,摇身变成了挽着矜贵老公的小娇妻。 要搁在以前,她绝对看不上这种狐假虎威的,但今时不同往日,她竟然找到一丝莫名的底气。 管他呢,反正看这状况,顾雪沉没打算给许丞脸,正好跟她统一战线。 许肆月理了理自己七位数的流苏耳坠,冷笑:“特意赶过来?来干什么?戴着我外婆的珠宝跟我炫耀,还是想对我宣示主权,告诉我整个许家都归她了?” 她尖俏的下巴矜持抬起,明艳照人:“不用折腾了,属于我外婆的,咽进肚子里也没用,我会一件不少的拿回来,还有那个许家,我妈妈从来都不屑,我更觉得恶心,她喜欢抱着垃圾场,那以后就别满身恶臭地跑来扫我的兴!” “至于你,许丞,”她一字一字碾出这个名字,“钱货已经两讫,你见过哪个被卖出的物品,还能朝卖她的人叫爸爸?” 许丞嘴唇气得发白,女人倒在他身上,不堪受辱地痛哭,没想到一动之下,又露出来衣领里一枚翡翠坠子。 她慌乱去捂,许肆月拽住绳结狠狠扯下来。 顾雪沉视线扫过乔御:“够了,让他们出去。” 乔御早带了人准备,听到顾总发话,立刻把人往外推,许丞气急败坏,但没人理他,几道身影错乱的时候,突然有个刺绣小包飞向许肆月,她下意识接住,包口顺势敞开。 里面是几个熟悉的首饰盒,掀开一看,竟是外婆另一套祖母绿,一件不少,里面还夹着张纸条:“周六下午三点,闽江路梧桐咖啡馆。” 许肆月抬头,不远处被赶出去的三个人里,一直被她刻意忽略的年轻女孩子回过头,灼灼地看了她一眼。 “肆月!”梁嫣拎着裙子跑过来,眼角湿润,“对不起啊是我的错,我已经劝他们走了,没想到他们还是找到别的入口进来。” “哎,这个是什么?”她转开话题,去碰那个绸缎小包,“婚礼快开始了,别耽误进度,我帮你拿着吧。” 程熙也在这个时候赶过来,生怕头纱落地,高高举着:“快快快来不及啦,老板娘头纱还没戴——” 顾雪沉在梁嫣碰到之前,先一步拿起绸缎小包,转手交给程熙:“保管好,婚礼结束还给太太。” 然后他接过头纱,素白瘦削的手腕微扬。 许肆月只觉得眼前一花,这片朦胧细腻的雾像是从天而降,落在她头上,遮住她一切不适的反应,也挡住了外面的男人。 她不禁仰脸,看向顾雪沉,隔着一层纱,他仍然夺目,薄唇敛着,有氤氲的血色。 现场钢琴曲在响。 许肆月心跳却是一空,继续盯着他的唇。 婚礼迫在眉睫,按流程肯定有交换戒指之后的拥吻,所以等一下,她就要……时隔四年再次跟他接吻了?! “别走神,”顾雪沉低低说,“让外婆带你走花道。” 许肆月这才知道外婆被他接来了,刚才太乱,老太太被拦着一直没让露面,这会儿义愤填膺地拿拐杖敲地。 “外婆,时间到了,”顾雪沉声线里少了些冷,有一抹砂质的哑,“您把肆月牵给我。” 外婆忙点头:“好好,我们小月亮和沉沉结婚最重要,外婆领着她,把她放到你手上。” 许肆月站在花道尾端,手被外婆攥着,前方视野的尽头里,男人挺拔地站在风中。 她深吸气,心情复杂。 当年在青大见到顾雪沉,他也是这样,穿着一尘不染的白,干干净净迎着风,是最不可亵渎的一抹山巅霜雪。 她去撩拨去破坏,把他玩弄于股掌,没想到最后她成了输家。 一小段路很快走完,许肆月的手被传递到顾雪沉微凉的掌心里。 重逢这么多天,他第一次实实在在握住她。 许肆月心口像被轻缓地勾了一下,她挥开这点异样,小声说:“婚礼上发生那种闹剧,你想怪我就怪我吧,不过我倒是很意外,你竟然会帮我,我原本还以为人是你放进来的。” “帮?”顾雪沉的手在变烫,嗓音却极尽冷淡,“你是顾太太,婚礼现场上,我不会让自己的妻子落下风。” 许肆月真后悔说这句话。 自作多情了,人家顾总维护的是顾太太,不管是她许肆月,还是换别的人,他态度都一样的,说白了就是和她没什么关系。 刚好牧师在问她愿意吗。 许肆月绷着嘴角回答:“愿意!” 没个好气。 也不是怪顾雪沉,她是怪自己没事闲的自取其辱。 牧师继续问顾雪沉:“……无论她疾病或是健康,贫穷或是富有,你都愿意一生爱护,直到走完你在人世的所有路程,你愿意吗?” 许肆月这次听清了,觉得虚伪,这些理想化的宣誓词一个字也不符合顾雪沉,他要的,只是让她受虐知错,对他忏悔而已。 然而她耳边,却响起男人低沉暗哑的三个字,搅着难以名状的孤苦和寂寞:“我愿意。” 许肆月心神一震,不等探究,就看到他在朝她靠近。 ……接吻环节到了! 她呼吸不由得加速,紧闭上眼睛,双手藏在裙摆里悄悄握着。 躲开?不行,她都闹了一场了,要是再来个拒吻,顾雪沉还不气死。 把嘴抿起来?也不靠谱,上次都信誓旦旦说了上床,现下因为一个吻这样,太白莲了。 许肆月努力想着反抗,但心底真正涌上来的,却是曾经一次次跟他接吻的触感。 他唇总是凉,很软,舌尖却滚烫,压迫过来的时候,会有低微的喘,痴迷地咬她,让她有一点疼,又温柔地来抚慰。 许肆月脸色逐渐涨红,唇有些颤,心一横,等待熟悉的吻降临。 可惜几秒之后,顾雪沉靠近她,清冽的气息铺天盖地笼罩下来,最终给她的,仅仅只是一个借位—— 他的唇,落在她脸颊上,蜻蜓点水一小下,还他妈隔着一层纱。 许肆月脸更红了,恼羞成怒,默默咬紧牙关。 ……靠,狗男人辱她! 接吻没成,许肆月死也不承认她有点诡异的失落,加上许丞闹了那么一场,她受到影响,婚礼后只能靠吃药维持住状态,一直没怎么搭理顾雪沉,瘫在休息室里躲清静。 偏偏程熙还打了鸡血似的来追问:“怎么样老板娘,四年不见,大魔王的吻是不是更招架不住?” 许肆月面无表情:“也就一般。” 程熙贼笑:“别谦虚了,你以前可没少偷偷跟我描述,青大校草的嘴唇有多好吃——” 许肆月捂住她嘴,程熙从她指缝里坚强叭叭:“今天可是洞房花烛,等会儿我们就都撤回明城了,剩下你们俩单独留下,听说新房布置得超精致,某用品管够,你自求多福啊,哎对了,说起来,你俩以前有没有上过床……” “程熙,我要把你拉黑了!” 程熙立马闭嘴,又不死心地悄悄捅她一下:“到底上过床没?虽然当时的赌约对外说法是你追到他,但咱俩私下定的可是推倒才算,推倒什么意思你懂的吧,该不会骗我来着?白瞎我两个限量包!” 许肆月绝不露怯,严肃看她:“我当然把他推倒了。” 她爱玩,又没良心没长性,追求新鲜感,身边总有男生绕着,导致一圈朋友都默认她是个纯种海王,不光感情经历丰富,身体上也绝不会亏待自己,有的是猛男小奶狗伺候她。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唯一跟她有过身体接触的就只有顾雪沉,而且……还没做到最后一步就分了。 程熙兴奋出虚影:“真的?!” 许肆月装得漫不经心:“这种事还能骗你?我跟顾雪沉早就上过——” 休息室紧闭的门骤然一响,被人从外面推开,“床”字卡在她喉咙间,期期艾艾变了调。 许肆月瞪着顾雪沉那双冷淡无波的眼,舌头差点咬破,血液轰的窜上来,耳垂锁骨红成一片。 程熙赶紧站起来,拍拍许肆月给她助兴,悄无声息地退出去合上门。 “上过什么?”安静的小房间里,他冷幽幽问。 许肆月觉得她已经死了:“……船!你没陪我去过西湖上过船吗?!” 顾雪沉没说话,把她拽起来带走,车开了不到十分钟,就到了一处僻静小楼,三层高的仿古建筑,飞檐翘瓦,门口贴着喜字。 进楼前,许肆月看了看天色,傍晚了,夕阳低垂,已经可以算作是洞房花烛夜,也是他跟她的第一夜。 许肆月给自己反复做好了心理建设,没拖拉,进卧室就主动换衣服,准备一鼓作气干到底,早点开虐她也好早点解脱。 睡衣是提前挂好的,一排七八件,她选了条墨绿的蚕丝睡裙,吊带深v,裙摆堪堪盖到大腿,衬得肤色莹白。 即便是受虐吧,她也不想再素颜乱穿了,多少为美貌保留一点尊严。 许肆月揉揉脸,鼓起勇气迈出衣帽间,意外发现浴室的门关着,里面有灯光,哗哗水声刚巧停下。 顾雪沉在洗澡…… 要来了。 真的要来了! 她压着呼吸走向浴室,才迈出两步,门就被从里面打开,水汽和素淡木质香一起溢出,把她包围。 许肆月脚步一顿。 顾雪沉脱掉了平常一丝不苟的正装,穿简单的黑白,发梢有些柔软,还在微微滴水,顺着脸颊落至苍白的锁骨,随着喉结滚动,滑入领口边缘。 隔着房间里三四米的距离,许肆月跟他目光相撞。 他睫毛是潮的,很长,黑得要溢出水。 许肆月攥了攥手,顾雪沉一直这样,又纯又冷,动情的时候也会滚烫灼人。 好看是真好看,要是这么把他摆到外面去,不知道多少人求着他同床。 许肆月嗓子有点哑:“洗好了?我不会耽误太久,你先去床上等一下。” 她走过去,跟顾雪沉擦肩而过,要推浴室的门,手臂却忽然被他握住,略一施力,把她拽到面前。 顾雪沉低眸看她。 她只穿了一条轻薄睡裙,美好曲线一览无余,纤秀瓷白的身体就这样摆在他眼前。 一如过去…… 她娇俏地拦住他的路,对他说,要跟他认识,要陪他一起上课,说她喜欢他,第一眼就对他一见钟情。 她用了很多办法,把自己诱人的、可爱的东西全部给他看,甜笑着弯起眼,喂给他最致命的毒药。 他一直都知道,假的,玩玩而已,她不是来爱他,她是来杀他。 因为早在许肆月招惹他之前,他就已经是她身后匍匐的影子,脚下踩碎的烟尘。 所以……他必须用尽全部力气,把自己的心思掰断碾碎,吞进最深的角落,不敢泄露一丝一毫,哪怕心脏被那些疯狂的渴望和爱意撞得鲜血淋漓,他也要忍住,不能让她知道。 她追他一天,他就多拥有她一天。 一旦她得到,马上就会抛弃。 现在……只不过是重复一遍四年前的过程,上一次他失败了,三个月就控制不住自己,但这一次,他没有未来,没有退路,必须做到。 他爱她至死,能折断灵魂,燃烧一切,但不会让她察觉到半分。 顾雪沉盯着她泛红的脸,缓缓低下头,在她紧张地闭起眼时,他唇边贴着她耳廓,艰涩地冷声问:“顾太太,你就那么迫不及待?”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2、12. 男人的呼吸扑洒过来,搅着湿润热度和独特的木质香,让许肆月的耳朵温度飙升,皮肤泛起微微的麻,她不停默念,生理反应,纯粹的生理反应,和别的无关! 下一秒,她就听清了顾雪沉说什么,堪比一盆冰水泼下来。 很好,生理反应没了。 许肆月想,她在因为心理疾病死掉之前,多半会被她的合法丈夫给气死。 她推开顾雪沉:“我迫不及待?我主动给你提供方便还不对了?顾总,你搞清楚,是你非要娶我报复的,新婚夜我敞开了给你虐,你还不满意?或者说……你就喜欢用强的?!” 真没看出来,清清冷冷一个人,心思还挺扭曲。 浴室门口的灯不算亮,光芒裹在琉璃制成的灯罩里,只有很浅的一层溢出来,照在顾雪沉的脸上。 他眼窝微深,鼻梁高且挺直,唇色很浅,本来显得冷淡薄情,但此刻沾上水珠,添了某种鲜活的欲色,这张足够迷惑人的脸又被笼罩在纱一样的柔光里,十足的让人动容。 许肆月越看越火,真白瞎他这幅皮相。 顾雪沉的手垂在阴影里,暗暗握紧,到泛白的骨节绷到无法承受,才渐渐松开,终于克制住情绪。 他淡淡睨着她:“谁告诉你我要用这种方法报复?” 许肆月一顿。 ……他之前确实没说过,关于上床这事儿,一直是她在自说自话。 顾雪沉翘了下唇角:“婚礼上,你是不是还期待我吻你?你最好早点弄清楚,我对你的身体没兴趣,拥抱,亲吻,还有其他的,都不可能。” 这对于塑料婚姻来说应该算是件好事,但许肆月只觉得狗男人在羞辱她。 她低头看看自己,匀称纤细,皮肤白润,腰细得两手能掐住,领口底下的沟壑露出来一些,不说波光荡漾,那也是活色生香! 以前抱着她亲的时候不是挺来劲的?现在娶回家了,就冷冰冰来一句没兴趣,是变相地嘲讽她没吸引力?! 许肆月抬手把大深v的领子拽紧,怒视他:“既然不上床,你到底想让我干什么!” 顾雪沉不留情面:“有时间整天想这些,你还不如先考虑好,怎么才能把钱还给我。” “还……钱?!” 室内空调温度偏低,许肆月穿的少,瓷白皮肤上凉出了细细的小疙瘩。 顾雪沉看见了,眉心蹙起,不再浪费时间,直捣主题:“其他的钱不需要你付,但那幅画三百万,你是不是想要?外婆的疗养院每个月基础三万五,预付了两年,你应不应该承担?” 许肆月晴天霹雳。 “我当初答应结婚,主要就是因为画和外婆,”她声音不由得高了些,“结果今天你告诉我,这些钱都要我来出?!” 顾雪沉深深看她:“许肆月,你那种娇养出来的大小姐心态该收收了,你要的东西,不是通过婚姻或者别人就能心安理得拿到的,你想得到什么,必须自己支付对应的价钱,我的要求合情合理。” 许肆月习惯性地想针对他驳斥他,但很多话到了嘴边,又缺少了什么,只能卡住。 顾雪沉嗓音里冷冷地淬着冰:“我在拍卖现场给你解围,把公开处刑变成我们之间的私事,保全了你的面子,我从许丞手里接回外婆,给她安顿合适的住处,这些,不够你有一点点感激?只是因为我让你付钱,你就觉得你受了天大的委屈?” 许肆月脸色微白,往后退了半步。 她……没想过这些。 她自动地认为,只要嫁给顾雪沉,那他花天价买画,照顾外婆,甚至以后她吃他的用他的,都是应该应分,即便明知这场婚姻有多么虚假,她也忽略了……她是个健全的成年人,的确应该去赚钱。 心理疾病不算理由,婚姻也从来不是她的保护伞。 她嫁给他,是因为曾经那么恶劣地伤害过他,他没有义务为她做任何事。 也许这才是顾雪沉虐她的方式,让她知道自己有多消极和差劲。 许肆月这一刻的羞耻感,比顾雪沉无视她身体的时候更加剧烈。 她眼圈有点红了,扬起下巴说:“我……我又没说不给!但我刚回国,什么都不熟悉,你总得……让我有一点赚钱的时间吧!” 顾雪沉点头:“可以,算你欠我的,按月还。” 许肆月愤愤挥开他,挤进浴室里锁上门,拿水流冲洗身上残留的大小姐恶习,许丞不是她爸爸了,过去那个豪门也与她无关,她得变成一个独立的人,才能照顾外婆。 等许肆月别扭地从浴室出来,顾雪沉已经躺在房间里唯一的一张大床上,还算有良心的给她留了半边,没让她睡地上。 她瞄了半天,确定狗男人睡了没动静,才慢吞吞挪去床边,小鱼仔似的滑进被子,背对着他蒙住头。 不哭一场,实在不足以祭奠她从前放肆挥霍的青春。 许肆月哭一小会儿就累了,嗓子又干又痒,探出头找找,发现床头桌上有杯水,她打开喝了两口,几分钟后成功入睡。 又过了许久,她气息彻底安稳,顾雪沉才睁开眼,关掉整屋灯源的开关。 他的世界陷入黑暗。 房间里很静,静到只有许肆月浅浅的呼吸声。 顾雪沉沙哑开口:“……许肆月。” 没反应。 “肆月……” 依然熟睡。 片刻后,他低低叫:“小月亮。” 小月亮睡得很沉,鼻尖偶尔轻轻地抽气。 顾雪沉转过去,手肘撑起身体,借着窗帘缝隙透进的月光,目不转睛看她。 她卸了妆,去掉了强撑起来的攻击性,脸很小巧,处处明丽精致,唇是柔软的浅红色,有些脆弱的抿起来,很乖。 今晚的许肆月不再是他患得患失的那个梦,她是他妻子,就睡在他身侧。 顾雪沉强压着的那些岩浆失控地宣泄出来,流过骨骼血肉,几乎把他灼烧成灰。 许肆月不知道梦到什么,忽然皱眉,唇间咕哝了几句,含糊骂了声“大魔王”,眼角流出来一点残存的泪。 这一粒晶莹,像是利器把他打败。 顾雪沉再也无法忍受,手握成拳,在寂静的夜里低下头,唇微微颤着,去吻那一滴水迹。 他嘴唇很冰,泪是热的,碰在一起,要把他烫伤。 “别哭,”他嗓音低到尘埃里,沙哑喃喃,“是我说得过份,小月亮一点也不坏……你心干净,软,嘴上硬而已,也没有心安理得接受别人的奉承和钱,那些小姐妹跟着你,你都默默给她们提供资源,找别人借钱,还知道先把更高价的东西塞过去……” 如果他还有一辈子的时间,不会苛求她一丝一毫,惯着哄着,随便她骄纵也好,跋扈也好,他都奉为珍宝。 但太短了…… 他没办法慢慢来,肆月必须要长大,学会明辨人心,知道人生疾苦,找到她擅长的事业,重新捡起对这个世界的兴趣,她才能真正好转,从病痛折磨里解脱出来,去面对以后没有他的漫长生活。 顾雪沉的唇停在她眼角,小心翼翼向下轻碰,战栗着触到她的嘴唇。 他探过身,把她半揽在怀里,狂热又隐忍地浅浅亲吻。 许肆月隔天醒来,身边男人早没了影子,她蒙着眼睛静了一会儿,回想昨晚竟然睡得很安稳,今天难得精神不错,于是决定起床准备赚钱。 回明城的路程开车要两个小时,许肆月还闹心该怎么跟狗男人相处,没想到顾雪沉直接坐进副驾驶,她正好一个人独享后排。 快下车的时候,许肆月打开她仅剩的一个爱马仕铂金,想拿柚子糖来吃,意外摸到了那个绸缎小包,才想起里面的纸条来。 “周六下午三点,闽江路梧桐咖啡馆。” 她知道那家店,环境还行,位置隐蔽,适合暗中接头,也适合撕逼,省得太多人围观。 许樱是吧? 给她把祖母绿还回来到底什么意思,示好?没必要,炫耀宣战?那她还真得去见见,而且不能把她惨痛的婚姻现状暴露。 许肆月含了颗糖,冲淡口中的药味,清清嗓子:“哎,我后天下午要出去,你借我辆车,等我赚了钱给你付租金。” 顾雪沉凉凉问:“跟谁借?” “你啊。” 顾雪沉不说话了,转眸扫她一眼。 许肆月懂了,咬咬牙:“我,许肆月,跟我的合法老公,顾雪沉先生,借个车行吗?我给钱!” 她说了一堆,只换来一个矜持清淡的“嗯”。 许肆月捂着额头冷静,劝自己千万别和他动气,把手机拎起来,不情不愿地打开微信:“那麻烦老公,留个电话,加个微信可以不?否则我真怕哪天不小心死在外面都没人来收尸——” 顾雪沉突然回头看她,目光锋利噬人。 许肆月没见过他这样,被唬得一停:“你凶什么!不给算了……” 顾雪沉气息沉郁,闭了下眼,纾解掉听见她说“死”时的心悸,朝她伸出手:“手机给我。” 许肆月有点用力地丢给他。 结婚第二天才交换联系方式的夫妻,真新鲜,看在他愿意借车的份上,她先不计较了。 直到周六下午,许肆月才明白她太天真了。 她专门给自己画了个攻气逼人的妆,打扮好站在瑾园别墅的门前,死死盯着院子里那辆来接她的朴素奥迪。 “就,这?” 司机殷勤地下来开车门:“顾总让我来接您。” 许肆月手有点不稳,给奥迪拍了张照,直接发给顾雪沉:“就这????” 她今天的人设不是豪门太太?坐个几十万的奥迪算怎么回事儿!气场呢?排面呢? 手机叮的一响。 顾大魔王:“为你好,太贵的车,我怕你付不起那个价钱。”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3、13. 朴实接地气的奥迪载着许肆月往闽江路去,还剩两条街时,她就酝酿着让司机停远点,剩下的路宁愿步行。 她倒不是真那么娇贵的嫌弃车不好,是不想让许樱看笑话,嚼她舌根,谁知道她约见面是安的什么心。 许肆月刚要出声,司机憋不住话了,突然说:“太太,您千万别因为这辆车跟顾总不愉快,实话跟您说,车虽然不贵,比不了那些大几百万的,但是意义不一样啊。” “……意义?” 司机掏心掏肺地点头:“我跟顾总三年了,这奥迪是他买的第一辆车,他特别在乎,一直到现在都会过问它的情况,平常也不开,不是嫌低档,是舍不得。” 许肆月差点脱口而出“一辆奥迪有什么舍不得”,但猛地想起某个过往,把话咽了回去。 她跟顾雪沉恋爱的那段时间,他在钱的方面没有任何家庭辅助,纯粹靠各种奖学金和专业能力,但在她身上从来不省,但凡他能做到的,都会给她。 有次压马路去江边,返程的时候她累了,那时候还不流行叫车软件,只能在路边等着打车,然而位置偏僻,根本等不到,她大小姐脾气忍不住上来,给他摆了脸色。 “既然没车干嘛要来这儿啊!不知道我走多了脚会疼吗?” 她那时想分手,已经不怎么照顾他的感受了,讲话戳心戳肺。 顾雪沉漆黑的眉眼在路灯下显得俊丽又寂寥,沉默看着她。 她被看得有点心虚,顺手指向经过的一辆白色奥迪:“我也不指望你买什么贵的车,这个总行吧?” 十八岁的她真是被惯得无可救药,天真认为谁家里都有些供子女挥霍的余钱,只是他要面子,没跟父母开口而已,结果就让她到处吹风受累。 她气鼓鼓地要给狐朋狗友们打电话来接,顾雪沉突然走到她前面蹲下,声音很低:“上来。” 记忆里的两个字仿佛响在耳边,许肆月怔怔看着车窗外,心口不由自主地缩了一下。 她总忘不掉那天后来的场景,顾雪沉的背清瘦挺拔,向她敞开,而她鬼使神差爬上去,勾住他的肩膀,闻着他身上清爽的皂角香,没了脾气。 顾雪沉背着她,从江边到闹市,沿途经过无数或明或暗的路灯,足足走了三四公里。 “太太?您在听吗?您要实在不喜欢,我可以把车停远一点。” 许肆月回过神:“……不用了,门口就行。” 她尽力挥散开满腔的涩意,硬着心肠想,顾雪沉特意安排奥迪果然有目的,提醒她过去有多渣,现在就得受多少气。 梧桐咖啡馆在闽江路的尽头,许肆月下车前,司机说:“太太,要是需要动手的话您叫我!” 许肆月淡嗤,戴上宽大太阳镜:“这种水平的我还打得过。” 咖啡馆里音乐声舒缓,许肆月站在门厅巡视一周,并没有发现许樱的影子,她正打算上二楼,服务生殷勤地迎过来:“您是许肆月小姐?” 许肆月停住脚步:“是,许樱在几号桌。” 服务生把她往吧台迎:“她不在,给您留下个行李箱,说务必交到您本人手上。” 许肆月皱眉过去,服务生果然推出来一个34寸大箱子,虽然外表看起来平平无奇,但…… 她淡声问:“你们什么都敢收?不怕是违禁品或者定时炸|弹?” 服务生吓了一跳:“不能吧!绝世大美人和邻家小美人之间传递东西,怎么可能有危险!” 许肆月:“嗯?” “大美人!”服务生诚恳看她,“您要不放心,可以当场打开看看,我把消防器材准备好!” 许肆月被取悦了一点点,耐着性子拉开行李箱,里面横七竖八,胡乱塞满了她从前买过的名牌包和首饰,还有一张机打卡片:“跟上次的祖母绿一样,都是用过的旧东西,家里没位置放,还给你,爸会给我买新的。” 司机本来在车里等得犯困,手机猛然间炸响,下车时还高冷精致的太太此刻仿佛要把人就地手撕:“进来帮忙搬东西!” 梧桐咖啡馆外有个观景的小庭院,种了不少葱郁绿植,楼角的一棵矮松后面,有个娇小身影正蹲在地上,小心地扒着缝隙往外看。 “啊,姐姐来了!不知道她会有什么反应我好紧张!” “还没出来……还没出来……哎哎哎出来啦!为什么……她好像在生气……” “我,我还是去当面问问!” 她往起一站,后面有一只手马上按住她,柔声说:“肆月就是这个脾气啊,很难哄的,我早跟你说过了,你还不相信。” 许樱回头,自责地看向梁嫣:“是不是我把姐姐的包和首饰装得不够好?我每一个都套了防尘袋,整整齐齐排在里面的,也许是没有带盒子她不高兴?还是我在卡片里写的内容太生硬了……‘姐姐,我不会占用你的东西,我把它们物归原主’,这样太直白了是不是?” 梁嫣眼睛里光芒微闪,耐心地笑:“不是你的问题,就像我跟你说的,你如果今天直接跟她见面说这些,她会更生气,觉得你在侮辱她,现在的结果已经很好了,来日方长嘛。” 许樱丧气地抱住膝盖:“我的身份是原罪,我没资格接近她……” 梁嫣问:“许樱,现在你是许叔叔的女儿,为什么一定要跟肆月联系,还把东西还给她?不怕她骂你吗?” “那是我爸眼瞎!”许樱眼眶微红,“我怎么能跟姐姐比!我凭什么用姐姐的东西!连她以前睡过的房间我都不敢进去,就怕弄脏了,姐姐骂我打我都是应该的,谁让我是小三儿生出来的女儿,活该被她恨。” 梁嫣脸上有不解的怒意一闪而过,软下嗓音说:“我是她最好的闺蜜,你听我的没错,肆月最不吃的就是这一套了,你太殷勤,她反而会认定你不怀好意。” 许樱忍不住哽咽了一声:“我懂……梁嫣姐,今天幸好你路过看到我了,才让我没犯大错,还帮我把箱子送进去。” “应该的,我也是为肆月好嘛,”梁嫣拍拍她,“其实如果你真想跟她拉近关系,不如帮她解决点实际的问题。” 许樱抬起头:“她有麻烦?!” 梁嫣叹了口气,流露出心疼:“肆月最大的麻烦就是顾雪沉啊……他娶你姐姐不是因为爱,只是报复她而已,别看表面光鲜,实际她吃了不少苦的,何况她另有所爱,回国前刚交了新男朋友,结果……” 见许樱很久没说话,她吸了吸发红的鼻尖,难过问:“许樱,肆月这么可怜,你肯定愿意替她出力吧?” 许肆月一路冰着脸,到瑾园也没缓解,她把行李箱丢在门口,踢掉高跟鞋进去,模糊感觉有道视线落下来,凝在她身上。 她仰头,顾雪沉果然站在二楼,沉静无波地睨着她:“市场价,租金二百。” 许肆月一瞬间冒出来的骂人狠话简直能出本实体书合集,但狗男人根本没多停留,安安静静进了书房,一看就没打算和她多说话。 开口闭口都是钱,是深蓝科技要破产了吗! 许肆月怒视行李箱,决定丢出去以泄怒火,然而手碰上拉杆时,她顿住,咬着唇让自己静下来。 半分钟后,她拨通程熙的电话:“姐妹,在哪能卖二手奢侈品?” 程熙哇哇叫:“你要卖几件?” “……一整箱。” 妈哒,生气算什么,赚钱才是真格的。 许肆月拖着行李箱艰难上楼,累得要死也没喊顾雪沉半句,到了房门口时她已经腿软,阿十飞快亮起灯移动过来,伸出机械臂帮她推箱子。 “这个家,也就阿十还像点人样。” 阿十一边悄悄打开大魔王通道,一边超甜回答:“为主人服务是我生存的意义。” 相隔不远的书房里,顾雪沉握着终端,低眸输入,通过阿十的嘴说:“主人,你要做什么?我可以帮你。” 于是许肆月双手解放,打开程熙介绍的app,把满箱子的东西让阿十拍照上传,定了没比原价低多少的价格,依次挂上去。 都是少见的款,很多现在绝版买不到了,要不是被许樱这么挑衅,她还真的舍不得处理。 但她也知道,一旦上架,有些专门寻求绝版的疯女人一定不会放过。 顾雪沉坐在书房的电脑前,修长食指轻点鼠标,以app最高管理权限,把许肆月上架的包包首饰挨个圈定,限制私信,限制查看,限制购买。 肆月喜欢的,不能卖。 许肆月心神不宁地等了一整天,震惊发现,她的人气居然是零。 她不信邪,咬牙调低价格,又等一天,依然无人问津。 许肆月伤痛地点开“破产姐妹”两人小群,啪啪打字:“我完了,我完全没有生意天赋,一件东西都卖不出去,哭瞎。” 程熙秒回:“卖不掉就先放着嘛,反正是没人买,又不是你自己想留下的。” 许肆月被安慰了,起身把东西都妥帖收进衣柜里,许樱丢来的,和她卖不掉剩下的,完全是两个概念,突然就没那么恶心了。 她继续打字:“但我也得赚钱啊,特别急,不用出门的可以做什么?美妆博主?” 程熙试图阻止:“当心你家大魔王……” 许肆月冷笑:“就是他逼我的。” 她行动迅速,在卧室里选出一块高逼格背景,准备好一众用品工具,但把手机调整了几个角度都不合适,最后她盯上阿十。 “阿十,你有录像功能么?” 阿十眼睛闪了闪:“确定开启录像?” “开!” 阿十乖巧听话,一脸纯善地打开摄像头,然后就时时把眼前画面传输到了大魔王的终端上。 顾雪沉摘下金丝平光镜,皱眉盯着终端屏幕,许肆月刚洗过脸,素颜清纯,戴了个小兔子的毛绒发箍,把长发拢到耳后,她正在研究阿十,没防备地靠近,脸颊几乎贴上来。 纤长睫毛,小巧鼻尖,浅红饱满的唇,近在咫尺一样。 顾雪沉凝视她,喉结微微滚动,把整段视频加密保存,继而眸光冰冷地盯着电脑,在许肆月准备上传分享的一刻,切断她的网络。 许肆月试了几次后忍无可忍:“阿十,网断了!” 阿十用机械臂捂住圆滚滚的脑袋:“接口都在大魔王的书房里,阿十不敢去。” 许肆月指望不上它,抿了抿唇,起身走出卧室。 天色早已经暗了,一楼客厅和走廊里还亮着不灭的灯,她深呼吸几下,暗自祷告顾雪沉千万不要在书房。 许肆月尽量轻手蹑脚,手搭在书房的门把上,轻轻压下。 还好,没锁。 她屏住呼吸,将门推开少许,见工作台上并无灯光,电脑也关着,只有墙角落地灯似乎在亮,但没有声音,不像有人的样子,应该是用来备用照明,整夜不关的。 许肆月总算放下心,站直身体,一举把门全部打开,下一秒,她犹如掉进冷库,凝固在原地。 落地灯笼罩出的范围里,男人只穿着一条黑色长裤,上半身赤}裸,手中正提着刚脱下来的白色衬衫。 他淡漠转过头,迎上许肆月着火的视线。 许肆月的心跳声在胸腔里无限加重。 生理反应!纯粹的生理反应!但…… 顾雪沉立在灯光下,长腿笔直劲瘦,腰带以上,所有风光全部在她眼前,冷白色的皮肤仿若玉质,腰线紧窄漂亮,有浅浅凹陷的腰窝,脊背向上是流畅利落的弧度,肩胛骨薄薄凸出,上面隐约印着浅淡的陈年伤痕。 许肆月张了张口,喉咙有些干涩。 顾雪沉面无表情,把衬衫重新披上,但来不及系好扣子。 偏偏这样半遮半掩,更把他胸腹舒展紧实的肌理突显,锁骨向两侧略略斜飞,锋利得犹如杀人不眨眼的刀。 许肆月最后看向他那张脸,露成这样,却还禁欲冷然,堪比教堂里最美貌高洁的大天使。 “看够了么?” 许肆月嗓子有点哑:“还行,我就是来告诉你一声,网断了,记得修。” 她按着墙出去,某一瞬有那么点后悔,回明城以后,她一直跟顾雪沉分房睡,倒是少见了很多风景。 许肆月回到卧室,再看自己的美妆视频不禁索然无味,跟真精致相比,她这个明显不够看,没热度,赚不来钱。 手机忽然“嗡”的一震,破产姐妹群里,程熙做贼似的给她分享了一个链接。 “肆月,悄悄的啊,姐妹儿给你弄点刺激的降降火气,会员账号也借你,省着点看。” 许肆月直觉不对,点开,扑面而来一张血脉膨胀的漫画图,再往下一翻,全是类似的刺激露肉小黄漫。 她理智告诉自己应该关掉,身体却诚实地点开人气最高的那部,金币分分钟花出去不少。 ……烂画风,主角丑,身材差的一批,居然还敢拿来卖钱,跟刚才见到的顾雪沉相比根本—— 许肆月滑动屏幕的手指蓦的停住。 过了半晌,她跳下床,从自己的箱子深处拽出一个年代久远的手绘板,连接电脑,安装相关软件,拿起笔的一刻,手腕在微微发抖。 久违的兴奋。 她抿紧唇,手指勾动,起初显得生涩,很快找到节奏,午夜时,画出了一张上好色的全稿。 画上的男人微微偏头,侧脸勾魂摄魄,浴巾松松围在腰间,露出的上身与书房里那位不可亵渎的英俊大天使如出一辙。 阿十双眼扫描完,震惊了:“主人!你——” “阿十,有大魔王做原型,我这套要是继续画下去,再加上点限制级的动作情节,肯定比那些都火,”许肆月双眼明亮地看它,“你说,我取个什么笔名好?” 午夜别墅,顾雪沉站在许肆月的房门外,黑瞳盯着终端屏幕上被阿十传输来的图片,手指隐隐发紧,白皙额角跳起青筋。 然后,许肆月终于有了笑意的声音,顺着门缝传出,和转换过来的文字同时递到他面前。 ——“就叫,一条黄花鱼。” 顾雪沉忍耐着,一字一字输入,让阿十问:“为什么?” 许肆月极有自知之明,又丧又萌地回答他。 “因为我真的……” “又黄,又花心,还多余。”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4、14. 听完许肆月给自己的这句评价,顾雪沉有几分钟没动。 一门之隔,许肆月找到了手感,停不下来地打开第二张空白画纸。 她高考的时候是美术生,上大学选的设计,专业成绩一直在全系榜首,但家里发生变故后,许丞为了最快速度把她送走,根本没时间给她选到一个适合的学校。 在英国的四年,太多东西无力改变,她孤独焦虑,对新的领域毫无兴趣,不仅生病严重,也荒废了原本的能力,没想到现在重新拾起来,她还能画得出。 许肆月轻吐了一口气,手随心动,根据自己不久前的亲眼所见,成功脑补出了顾雪沉洗澡的画面。 热气氤氲,男人站在花洒下仰头,将湿透的黑发向后抓,皮肤被蒸腾出少许惑人的淡红色,唇在滴水,流过滚动的喉结和胸腹…… 许肆月血液有点升温,勾出一个轮廓之后,想对阿十炫耀一下自己的画工,才发现自从她说完“黄花鱼”,阿十就再也没开过口。 她随口问:“机器人也有心事啊?” 门外的顾雪沉颤动了一下眼睫,掩住眸底晦暗,把意识从过去那么多年堆积的酸涩、嫉妒、苦辣里挣脱出来。 当初他孤身离开明水镇,来到明城,马上就去找她,站在她面前说:“肆月,我是阿十,我遵守约定来找你了。” 十来岁的少女正忙着跟人打电话,笑声动听,却没空停下来多看他一眼:“什么阿十?不认识,没听说过。” 他终于知道,原来把自己折磨至死的企盼,到头来只是幻想,她从来不是他的小月亮,而是人群中明媚夺目的骄傲大小姐。 于是从初中到大学,他无数次远远地看她,她总是热烈张扬,被一群人簇拥,身边各种各样的男生献殷勤,她哪怕对人懒洋洋地勾一下唇,就有人狂热地前仆后继。 他离得很远,默默看她众星捧月,跟男男女女出去疯出去野,会对人勾肩搭背,肆意欢笑,那些四面八方的爱慕视线里,绞烂的是他只为许肆月跳动的心脏。 顾雪沉手抵着门板,低头笑了一下,缓缓输入几个字。 房间里,机器人阿十很乖地眨了眨眼睛,对许肆月复述:“是很黄,还特别花心,但不多余。” 许肆月微怔,最后三个字犹如羽毛轻飘飘扫过她的耳朵,有点麻有点痒。 怎么好像……被抚慰了。 许肆月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趁手的方向,于是白天努力钻研网站里的各类小黄漫卖点,晚上趁着月黑风高,拿顾大魔王当原型,各种大尺度层出不穷,洗澡图出浴图上床平躺任人调戏图一张接一张出来,居然还连成一段完整小剧情。 于是最关键的时刻到来了,小黄漫还缺一个女主角。 许肆月坐在电脑前煎熬了两个多小时,最后烦躁地把笔一扔。 赚钱真他妈的难,刚开始就遇到瓶颈,她卡稿了。 虽说这是狗男人的漫画版,但要给他安个身材火辣的女人搁到怀里,总觉得她像被婚内出轨了似的。 尤其联想到顾雪沉那句冷冰冰的“对你身体没兴趣”,许肆月更不想便宜他。 对,就是便宜,她绝不承认有点辱他。 为了尽快有收入,许肆月果断放弃画女主,先把顾大魔王连成段子的单人卖肉图整理好,认认真真在小黄网注册了“一条黄花鱼”的名字,把图上传。 许肆月紧张地一夜没睡,隔天早上就收到了网站编辑极其激动的回复:“黄花鱼大大!签约吧!我们太需要您这样性感的画手!” 刚嫁人一个星期的顾太太,凭借过硬画工和老公的绝色肉|体,终于拥有了一份不太正经的工作。 编辑确实看好她,直接把刚更新了第一章的《我的老公爱受虐》放上网站首页,半天过去点击过万。 许肆月有点小激动:“阿十!我说什么来着?画大魔王真的能火!” 临近午夜,顾雪沉正蹙眉在书房里翻下一季度的策划书,左手指尖苍白,按着太阳穴,按到骨肉几乎凹陷进去,右手仍在不停标批注,忽然终端一响,他目光略显吃力地转过去,被顾太太这句话激得眉心一跳。 他借阿十的嘴问:“主人,画发在哪了?” 顺利诱哄许肆月把小黄网的名字供出来。 顾雪沉放下策划书,登录网站,首页大广告图上就是他流着水的上半身和侧脸,在一众辣眼睛的黄漫里鹤立鸡群,他唇微抿,双眸漆黑地把画拉到底。 可以,许肆月一直就是这么铁石心肠。 因为她要发美妆视频去网上分享,他实在抑制不住心底那些作祟的独占欲,断了网引她到书房来,拿自己抢夺她的注意力。 她倒好,直接就地取材,把他画出来供人看,卖他换钱。 骄傲的许肆月没有心,永远不会为他吃醋,更不会有一丝一缕的独占和在乎。 顾雪沉前一秒让阿十夸她:“主人画得超好!” 下一秒,他毫不留情,果断把《我的老公爱受虐》点了情|色超标举报。 第二天晚上,许肆月收到了编辑痛心疾首的通知,她的漫画被迫屏蔽,暂时不能查看,后续的上架卖钱更是遥遥无期了。 许肆月一口气哽住,正好破产姐妹群里跳出新消息。 程熙:“肆月,小黄漫看得怎么样?够刺激吧!” 许肆月懒得打字,给程熙把电话拨过去:“刺激过头,我工作都丢了!” 听筒里除了程熙在说话,还夹着低沉鼓点和吟唱声,以及酒杯碰在一起的脆响,她问:“你在哪?夜店?” “不是夜店,公司附近的酒吧,精英大佬们私下聚头的好地方,下班了过来看帅哥养养眼,”程熙一顿,试探问,“肆月,你既然情绪不好,要不然……过来找我?” 许肆月看看窗外。 天色已经黑了,顾大魔王不知道去哪浪还没回来,阿姨做好了饭她又吃不下,她轻轻吸气,点了下头:“行吧,地址发我。” 酒吧名字叫原野,和深蓝科技基地大楼只隔一条街,离瑾园不太远,许肆月换上一条有银闪的裹身裙,包选了个爱马仕稀有皮,在里面塞一双细高跟备用,穿双软皮的平底鞋出门,没叫车,英勇地走着过去。 小月亮走路去酒吧,该省省该花花。 程熙在吧台撩小弟弟撩得正起劲儿,突然发现弟弟眼睛直了,呆滞地往她身后看,她有所感觉地一转头,许肆月双手环胸站在流泻的灯光底下,大写的人间尤物,行走的甜辣荷尔蒙,不过是冷着脸一出现,各个方向已经有不少视线扫过来。 “你真来啦,”程熙连忙拉她,“我看你这么久没到,以为变卦了。” 许肆月抿嘴:“走来的,先说好啊,我没闲钱请你喝酒。” 程熙哭笑不得,还有点小慌张,大魔王要是知道老婆被她拐来酒吧,还不知道什么反应。 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心疼地揽着许肆月去卡座:“我请我请,弟弟别看了啊,这位姐姐光是颜你就高攀不起。” 程熙给许肆月叫了杯酒精含量低的,许肆月抿了一小口,闷闷评价:“还凑合。” “是你口味高,已经很不错啦,”程熙笑,“你看周围,还有二楼那些不透光的小房间里,有不少叫得上名字的大佬和纨绔二代们,都喜欢来这儿聚。” 许肆月心思动了动,抬眸看她:“顾雪沉也会来?” 他那种冷若冰霜的高贵大天使,难以想象坐在这样的地方喝酒是什么画面。 “大魔王他——” 程熙刚说了几个字,就有熟人来打招呼,句句想往把话题往许肆月身上引,许肆月烦得面无表情,程熙怕会触发她的病情,急忙把人拉走:“肆月你等我啊,很快回来。” 许肆月应了声,百无聊赖喝着酒,片刻之后,卡座前面的光线骤然被人挡住,全世界像是跟着暗了几分。 她撩起眼帘,看清来人是谁的一刻,眉心反射性地拧紧,脸色结冰。 “许肆月,真是你,”男人身量高瘦,端着酒,目光带勾似的上下打量她,“怎么,人家顾总花了大价钱把你买回家,你不好好伺候着,还有空出来勾搭别人?” 许肆月冷笑,手指暗中掐进肉里:“段吏,追我几年都追不到,还有脸来说酸话?你们段家就是这个家教?” 段吏被刺到痛点,脸上的肌肉一狞,借着酒劲儿放声道:“追?你这样的还需要老子追?当年看你许家还凑合,老子才找你玩玩儿,如今许家完蛋,许丞那老东西在圈子里公开传话,不管是谁,只要愿意出钱,他就把女儿直接打包了送去!” 许肆月像被利刃刺中,猛地站起身。 “一个破落户,一个不知道找过多少男人的破产千金,谁他妈要啊,老子算看得起你,说乐意花钱买你回来泄泄愤,”段吏表情狰狞,“你不是高冷么?追不上么?这回让你尝尝当个玩物什么滋味儿!要不是姓顾的突然横插一杠,还神经病一样居然要娶你当老婆,我他妈早就把你——” 许肆月把酒杯一摔:“闭嘴!” “我闭嘴?”段吏眼里都是醉酒的红血丝,上前要拉许肆月裸露的手臂,“你怎么不管你爸卖你给人当小情儿?你怎么不问问顾雪沉是不是有病和你这种女的结婚?!不然我,我他妈——” 许肆月发了狠,重重甩开他,胸口剧烈起伏,脑中犹如洪钟在响。 当初在摘星苑的包厢里,顾雪沉清清楚楚说:“许丞明码标价出卖你的婚姻。” 婚姻。 她一直认为,许丞是让她联姻换钱,顾雪沉趁人之危,抓住这个机会来报复她,他恨她入骨,才不惜搭上自己的婚姻。 可现在,这个人嘴里说的,却和拍卖会现场如出一辙,“不管是谁”,“当小情儿”,“玩物”。 许丞从来……从来没有主动把“婚姻”作为必须的条件,甚至跟这些人一样,认定了不会有人娶她! 也就代表,顾雪沉完全可以用更恶劣,更让她尊严扫地的方式,把她当成一个情人,宠物,甚至更低劣的存在来羞辱她,那他到底为什么……会固执地选择结婚?! 顾雪沉该不会对她…… “雪沉,你究竟能不能听我一次。” 原野酒吧二楼,最靠里侧的隔间里,一身黑衣的男人坐在沙发上,皱眉盯着对面一言不发的顾雪沉。 他安排了几天,才想办法让江宴把顾雪沉骗来这里,跟他面对面谈一次。 “听什么?”顾雪沉声音很静,像在说最无关紧要的小事,“做手术,接受只有百分之二十的成功率?” “江离,我说过,”他抬眸,一双眼又哀又亮,“我剩下的这些时间,还有太多事要做。” 江离忍不住加重语气:“我是你的主治医生!你至少要定期去复查让我掌握你的情况!你当初就是为了她,争分夺秒把一天当成一周用,精神心血全都耗尽,现在还不够?!你心里到底有没有装过你自己?” 顾雪沉没有看他,澄净无波的黑瞳盯着杯子里的酒。 他自己? 他又不爱他自己。 仅剩的时间里,他只想捧起他的月亮,把所有能给的一切都给她,用最沉默的方式。 到他结束的那天,他的月亮能挣脱枷锁,洗清尘埃,重新挂回夜空,不必为他有任何的心痛,恨他,怪他,每每想起这个曾经存在过的人,都是他的冷血苛刻和错处。 他不能放纵,不能泄露任何情绪,拥有她的短暂日子里,他需要把心钉上锁,至死不能向她打开。 顾雪沉看向江离:“别的我不想说,你只要告诉我,不手术还有多久。” 江离作为一个头衔无数的权威脑外科医生,从没碰到过这么棘手的病人,他反复深呼吸,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咬着牙关不出声。 顾雪沉淡色的唇弯了弯,寂寥又安静,也把杯里的酒喝尽:“可以不说,这杯酒当我敬你。” 说完,他起身朝外走,风风火火跑进来的江宴差点和他撞上。 “能不能稳重点,”江离正闷着,朝弟弟发火,“也不怕撞了他!” 江宴一脸不自然的惊慌:“许……许肆月……” 走到门口的顾雪沉蓦的站住,看向他,因酒精染上淡淡红色的眸子锋利如刀。 江宴不敢隐瞒:“我刚出去放水,听到一楼动静不对,从楼梯上看见……看见许肆月在楼下,段家那个老三纠缠她,好像——” 他根本来不及说完,顾雪沉已经转身出去。 江离一个抱枕扔弟弟脸上:“卧槽你还愣着!赶紧跟过去!你别把他当成什么文静小白兔!” 一楼卡座边,段吏把动静闹大,嘴里骂得越来越难听,许肆月丝毫没让步,真实的反应全部掩盖在精致妆容下。 没人知道她脆不脆弱,心里卷着多大的风浪,只看见她咬着唇,甩包去打段吏。 程熙尖叫着往人群里挤,被撞得东倒西歪时,忽然感觉潮水散开,她一踉跄,惊觉周围人反应不对,迟缓地扭过头,看见从楼梯上下来的男人。 他没穿西装,单一件白色衬衫,五官被灯光的阴影覆盖,只有冰冷合紧的唇足够清晰。 没有情绪,也看不出情绪。 永远像无悲无喜的高远神明。 来原野酒吧的很少有人不认识他,见到这种情景,纷纷退开让路,低低叫着“顾总”。 许肆月听到这两个字,反射性地转头,正对上顾雪沉冷透的一双眼。 段吏已经刹不住车,嘴里仍在骂:“你当你是谁!你以为你什么货色!顾雪沉娶你你也是烂——” 许肆月眼里光芒暴烈,拎起个酒瓶指着顾雪沉:“我知道你看不惯我跟人动手,你先别管!就当没看见!等我打完他——” 顾雪沉直接迈进卡座范围。 他没说话,干脆利落解开袖扣,把袖口翻折,露出修长小臂。 而后一把揪住段吏的衣领,把他粗暴拖拽到面前,冷白秀长的手指收拢成拳,骨子里的狠戾彻底爆出,照着段吏那张扭曲的脸,朝死里打下去。 段吏惨叫一声,满口鲜血。 顾雪沉仿佛毫无感觉,扭住他的脖颈,内勾外翘的雅致双眼看向许肆月:“顾太太,站我后面,这里脏。”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5、15. 段吏在神志不清地呕血,殷红颜色也喷溅到了顾雪沉的手和衬衫,像在纯白雪山上泼了污渍,尤其的触目惊心。 许肆月手中还提着酒瓶,就被顾雪沉拦到身后,拉她的时候,他特意换了没染血的那只手。 现场这么多人,谁也想不到向来矜持淡漠的顾总,居然会动手打人,而且是完全压倒性的强势和危险,几乎要把人挫骨扬灰。 酒吧一楼彻底乱了。 许肆月缓慢呼吸,耳朵里静得可怕,她知道周围全是人,各种声音估计早就闹翻天,但她什么也看不到听不到,整个视野里只剩下那道身影。 她从没想过顾雪沉会打架。 在见到他过来的那一刻,她考虑的是,顾雪沉只要别冷着脸阻止就很好了,她非要亲手把姓段的狗东西收拾了不可。 但现在…… 顾雪沉白净的拳头已经红了,滴滴答答往下淌着血,残忍又暴戾,还有种极度刺激的美感。 许肆月感觉自己的脉搏跳到快炸坏皮肉,她习惯了顾雪沉疏离冷静的样子,此刻的画面实在冲击太大,完全颠覆,甚至让她有些随之沸腾。 她猛然醒过神,靠!她这么震惊,别人肯定更是啊,不熟的可以看热闹,但她不行,眼前这位是她领了证的亲老公,真要出点什么意外就麻烦了,何况她还有重要的事必须问他! 许肆月立刻扔开酒瓶,冲上去拽住顾雪沉:“别打了!狗东西快不行了!” 顾雪沉似乎很低地笑了一声,嗓音沉哑:“死不了。” 许肆月急得不行,瞧这话,一个从小规矩的优等生,说得好像他多有打架经验似的。 眼看着男人不太配合,她没办法了,干脆抱住他手臂:“真的够了!再打下去你要吃亏!” 她这句不自觉带着关切的话,让顾雪沉动作僵住,漆黑睫毛颤了颤,缓缓松开手,血顺着滴到地上,没有弄脏她分毫。 许肆月柔软的身体就那么紧紧贴着他,像真正的爱人一样抱他维护他,顾雪沉停在原地,低低地喘息,想让时间冻结。 江宴快吓疯了,赶紧带着人扑上来维护现场。 “看什么看!都别看了!今晚的事儿我们自然会处理,哪位要是憋不住往外乱说,那可别怪我们江家找茬。” 撂完狠话,江离也挤到前面,想抓顾雪沉的手看看。 顾雪沉躲开,除了眸底还红着之外,声音已经恢复如常:“没事。” 许肆月却捏住他手腕,硬是没让他放下去:“没事?那这道口子算什么?” 她语气不算太好:“帅完了还要逞强?顾总,我真怀疑我是第一天认识你,以前怎么都不知道你这样!” 段吏脖子上戴着项链,上面有带尖刺的装饰,顾雪沉揍他的时候右手手背上划伤了一道,血肉模糊。 江宴在旁边正激动着,听见这话一点就炸:“许大小姐,你不知道的可太多了,你不辞而别四年,我沉哥受了多少——” 顾雪沉眼睫微抬,眸光里还有戾气没散。 江宴脖子一缩,期期艾艾地不敢讲了。 顾雪沉踢了哀嚎的段吏一脚,淡声说:“送医院吧,死了麻烦,段家有什么不满,让他们来找我。” 交代完,他慢慢把手臂从许肆月怀里抽出来。 许肆月也说不上哪来的火气,又一把给他按了回去:“狗东西那破项链上得有多少细菌?划伤了就完事了?你也必须去医院,我要是结婚一周就丧偶,那要让人笑死了。” 赶到中心医院的时候,已经将近晚上十点,急诊大厅里依然热闹,医护忙前忙后,先把一脸血的段吏推进去,许肆月才跟着顾雪沉往里走。 他手背的血迹干涸了,脸上一直没什么表情,微垂着眼迈上台阶,忽然说:“许肆月,你不需要过来,我不是为你。” 许肆月对他的说法一点也不意外。 上次婚礼上他赶走许丞一家,也是这样的言辞,不是为她,是为了顾太太,为了他顾雪沉自己的面子和名声。 要是放在以前,她肯定坚信不疑,说不定还会恶劣地骂他一句活该受伤。 但今天不一样。 她知道了,顾雪沉原本可以不娶她。 顾太太这个头衔,他也可以给任何女人,光是那天拍卖会现场的大小姐们中间,就不难挑出个适合的老婆,比她温柔,还能容忍他在外面包养没良心的前女友。 顾雪沉想要虐她,有太多更残忍的方式,但他偏偏选了这个。 许肆月点点头:“我也不是为你,是为了顾太太的风评,老公伤成这样了不管,别人怎么看我。” 她嘴上这么说,暗中却握紧了手。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发现的问题就越来越多,曾经某些认定的事实,也会跟着变了味道。 顾雪沉出高价阻止段吏侮辱她,和她结婚,及时出面拍下妈妈的画,安顿外婆,在许丞面前为她撑腰,以及最让她吃惊的今晚,堂堂顾总竟然亲自动手打架,把她挡在身后。 如果所有这些,都解释为另一个方向…… 顾雪沉并不打算真的恨她,而是……依旧喜欢她?但毕竟被她玩弄,被她抛弃,他抹不开面子,所以才嘴硬地说些狠话来打压她。 虽然不太合常理,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许肆月望着顾雪沉的背影,妩媚的桃花眼里闪出一点光泽。 她想知道真相,挖出顾雪沉的心来看看,里面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普外科诊室里,值班医生给顾雪沉处理伤口,许肆月在旁边看得心惊肉跳。 医生隔一会儿问一次:“疼吗?能忍吗?” 顾雪沉的反应都很平静:“不疼。” 许肆月别过脸不敢看了,那么长一道狰狞的口子,擦掉血迹之后显得更刺眼,不疼才怪了,顾雪沉果然擅长口是心非。 出诊室以后,许肆月瞄了瞄顾雪沉的伤,想让他停下来歇会儿,顺便问点实际的。 “顾雪沉,”她扶着墙拖长了音,挑一个看起来最干净的椅子坐下,“我鞋跟太高走累了,你能不能等等。” 顾雪沉不为所动:“让司机留下等你。” 许肆月气闷,不禁仰头瞪他。 他疏朗立在医院的走廊里,衬衫领口解开,衣袖翻起,被血污弄脏了不少,头发也没那么一丝不苟,手上还缠着绷带,反倒显出诱人的落拓。 这幅美貌让许肆月有了耐心,她也不委婉了,直截了当问:“你想走可以,但是先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和我结婚?姓段的狗东西说了,许丞只要钱,根本不管我是给人当老婆,或者当情人。” 普外科这里是个拐角,位置比较隐蔽,晚上轻微外伤的病人很少,此刻周围空无一人。 混着消毒水的空气凝固住,许肆月目不转睛盯着他的侧脸,有些紧张地按住椅子把手,等他回答。 完了完了,她是不是略显冲动?! 万一顾雪沉直接承认对她有感情,她要怎么反应? 她不喜欢他啊! 从以前到现在,她对顾雪沉只能算是迷恋美色,被颜所惑,外加伤害他的愧疚和罪恶感,除此之外没别的。 如果他真的—— “是不是我今天动手,让你有了不该有的错觉,”顾雪沉突然开口,眼睛罩着一层霜,冰凉地望下来,“打他完全是我个人原因,和你没关系,至于娶你,只是我刚好需要一个妻子,这个身份也更方便折磨你,让你痛苦。” “你还想问为什么不做情人?”他明确回答,“很简单,我对你没欲望,无名无分单纯养着你,浪费钱。” 许肆月先是气得想骂人,但转念就镇定下来,松了口气的同时,还有丝难以言说的微小失落感。 狗男人多半是在激她,就算这些可能是真话,也存在着骗她的几率吧? 她要抓的,就是这个小几率。 顾雪沉管住自己的目光不再看她,径直往外走。 许肆月不甘心,十厘米的高跟鞋愤愤在地面上来回摩擦,没留意椅子下面有块地砖凸起来,正好卡在她的鞋跟上,她一下子力气收不住,竟然感觉不堪一击的小细跟松动了几分。 八千块的鞋子,什么质量?!长时间不穿老化了?! 她试着踩住地面动了动,还真的在摇晃。 许肆月突然冒出灵光,抿起红唇,专门把鞋跟卡回那个位置,猛一用力,“咔”的一声轻响,左脚高跟鞋彻底废了。 她没空伤感自己的八千块钱,按着椅子站起来,两只脚一高一低地喊他:“顾雪沉!我鞋子坏了,你管不管。” 顾雪沉眼看着要从转角消失,听见她说话,不由得顿了顿。 许肆月见有戏,连忙乘胜追击:“我本来就穿得很累,现在鞋跟又断了一只,连从这儿走到外面都做不到,你这个做老公的是不是应该想想办法。” 顾雪沉明显在忍耐,过了片刻终于侧过头,皱眉扫她一眼。 许肆月为了逼他露出端倪,把对他的别扭劲儿和敌意收拾干净,挽挽头发,露出一点可怜的神色,鼻尖也微微红了,带着小颤音说:“看来你无所谓是吧?那我脱掉好了。” 她委屈地俯下身,当着他的面,把两只鞋子慢动作脱下来,雪白的脚踩在地面上。 地很凉,又是医院容易有细菌病毒,她一落上去,就不舒服地蜷了蜷,连泛粉的脚尖都跟着一身戏。 许肆月只想看他表现出在乎,要是过来扶她就更好了。 每一个在意和亲密都是他在说谎的证明。 许肆月继续加码,眨了眨桃花眼,挤出一丢丢湿润,低头去摸手机:“你真不管我啊?那好,我只能自己找人来救场了,找谁好呢……” 她作势翻通讯录:“叫司机来扶我?还是通过程熙找找以前玩在一起的那些人?要男生才行,力气够大的——” 许肆月垂着头,惊觉整个走廊的温度似乎都在降低,有道锋利视线割在她身上,混着触底的忍无可忍。 男人的脚步转了方向,在向她逼近。 许肆月瞄着他的鞋子到了跟前,刚想接着来一段诉苦的戏码,她手臂就突然被抓住。 “你——” 顾雪沉用包着绷带的伤手,直接把她从地上拎起来,打横抱住,她猝不及防,头靠在他胸口,光裸的膝弯垫在他小臂上,完全被他的呼吸和心跳声包围。 卧槽! 这什么发展! 许肆月最高期望也就是他屈尊扶一下而已,结果他直接抱起来了?!手不要了! 但是不是也可以证明她的猜测没有错! 许肆月仰起脸,怔怔盯着他凌厉的下颚线,心跳无法不混乱。 她深吸口气,轻声说:“顾雪沉,我现在特别怀疑一件事。” 顾雪沉手臂坚硬,手没碰她,隔着裙子的布料。 他敛着唇,眉眼冰封,极力遮住眸底那些冲撞的暗色。 这么多年了,他毫无长进。 看到她受苦示弱,听见她甜腻的语气要和其他人求助,想象他被人搀扶,揽着,照顾的画面,神经就在被无形的手蹂|躏。 不止是现在,很久以前他就曾经试过放手,不看她,不管她,不再被她控制悲喜。 但她的一举一动,仍然像有无数丝线揪扯他的心脏,他稍一试图斩断,就疼得骨碎筋裂。 顾雪沉压抑着呼吸,问她:“什么事。” 许肆月躺在他臂弯里,流露出一抹从前那种尽在掌握的小得意,很无辜地笑了笑:“我怀疑你在骗我。” 她指尖点了一下他的心口,决定不要脸了:“你说实话,真正的顾雪沉,是不是在偷偷爱我?”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她紧靠着的那个胸膛一刹那凝滞,似乎没有了心跳。 许肆月说这话的时候也没底,纯属策略性刺探,难免发慌,紧张之下,她手里的爱马仕一下子没提稳,失控地歪倒,里面的东西稀里哗啦洒出来,掉了一地。 其中一样稳稳当当,“啪啪”两声落在她脚边。 许肆月呼吸一窒,脸色涨红:“不是,等会儿,我真忘了,不是故意的——” 等看清是什么,顾雪沉冷笑了一声,当机立断把她从怀里扔下去,不偏不斜,正好扔在这双掉出来的平底鞋上。 许肆月悔得险些哭出来。 她怎么就把自己带了备用鞋的事忘得一干二净,还偏偏这个时候被发现,本来差一点就能抓到他的反应了! 顾雪沉像甩什么烫手山芋似的把她扔一边,走出几步,见她还不肯动,才吝啬说了一句:“抱你是不想让你乱作,现在有鞋穿了,还不走?你是打算自己步行回去?” 许肆月揉了下鼻尖,想到从医院回瑾园的路程和打车的价钱,把没用的骨气往起一收,慢吞吞地跟了上去。 男人的影子投映在走廊的青色地面上,她走一步踩一脚。 丢死人了!刚刚还以为占了上风,说什么他爱她,结果分分钟她就成了自取其辱。 走到医院大门时,乔御从外面迎过来:“顾总,手还好吗?段家的人刚走,我没让他们打扰您,他们的意思是息事宁人,承认段吏有错在先,他们家老爷子说等段吏出院以后,让他去给您和太太上门道歉。” “告诉他们不必了,”顾雪沉上车,坐了副驾驶,“他如果再出现,我也许还会动手。” 许肆月只能坐后排,贼心不死地瞄着顾雪沉的侧脸。 窗外街灯斑斓,流水般在他脸上漫过,冷得拒人于千里,他仿佛把自己禁闭在一个狭小的牢笼里,看不出悲喜,也猜不透心,高远得触摸不到。 许肆月无端想起当初刚去撩他时,他也是那么油盐不进,时光转到现在,倒像是一场轮回。 毕竟事关终身大事,她不想浑浑噩噩,既然撬开了一线边缘,她就非要看一看,顾雪沉这层冰霜里面到底藏着什么东西。 许肆月拾起手机,给顾雪沉发微信。 “手还疼吗?”配个星星眼表情。 前排“嗡”的一响,顾雪沉解锁屏幕看了一眼,直接扣住。 许肆月不气馁,接着发:“你没来之前,我好害怕,虽然表现得很凶,但都是硬撑出来的,你如果不出现,我肯定要受伤了。”再配个可怜兮兮泪汪汪。 顾雪沉眼睛合着,隔了好几秒,才施舍似的又按开屏幕,这次选择把对话框删掉。 许肆月没生气,眼睛映在后视镜里,妆容波光粼粼,含着慵懒笑意。 顾雪沉余光瞥过,发现乔御看愣了神,他眸子阴冷,低声说:“快点。” 乔御醒神,吓出一头冷汗,他纯粹是被美貌晃了眼,绝没有任何歪念,但也不好解释,急忙加快车速。 回到瑾园,顾雪沉直接上楼,许肆月则慢悠悠回自己卧室,继续给他发微信。 这次没外人了,她干脆换成语音,声音并没有刻意放软发嗲,就像以前撩他时候一样,轻轻慢慢的,尾音带一点小勾子。 “你是不是要洗澡?小心伤口碰水。” “脱衣服的时候也多注意,上面有血,别把你弄脏。” “如果需要帮忙,我可以过去呀,毕竟是夫妻。” “妻”字她说得很甜,汁水饱满。 许肆月靠着床沿,不厌其烦地一直给他发。 终于,上方显示了大魔王正在输入。 许肆月精神一振,三秒钟后,跳出来一行字。 顾大魔王:“太吵了,我宁愿你去画黄漫。” 空气瞬间凝结。 许肆月当时就震惊了,搞什么,他竟然知道她在画黄漫?! “你怎么知道的!是不是阿十泄密!” 顾雪沉的回复姗姗来迟:“那晚你跟机器人炫耀的时候,我就站在你门外,亲耳听见的。” 许肆月把手机丢远,扯被子蒙住头。 卧槽丢脸丢到马里亚纳海沟!这日子还能过得下去吗! 搞半天她在顾雪沉眼里压根儿已经不是什么正常女人,是个拿老公画黄漫的变态画手! 许肆月心态崩了,又不想这一局输得这么惨,撩是暂时撩不动,她干脆破罐子破摔,忍着羞耻爬起来,开电脑开数位板,咬着牙快速勾勒,画出来一张新图。 长头发很像她的女主角拿着小皮鞭,英俊漂亮很像顾雪沉的男主角伏在床上,玉体横陈,抬着头眼角湿润,微微张开唇,渴望地看她,还有句台词:“主人,求你亲亲我。” 许肆月胜负欲被激起,脸面也彻底扔了,把图给顾雪沉微信发过去:“黄花鱼大大给你独家福利,好好看看,之前的只能算写真,这个才勉强叫黄图。” 顾雪沉在浴室里撑着洗手台,把手机上收到的图片放大。 肆月画得很好,很像她和他。 顾雪沉的睫毛还在滴水,顺着脸颊润湿颈窝,他唇微白,向上挑了挑,把图片小心翼翼存进最深层的文件夹里。 除了结婚证上的照片,她跟他还没有新的合照。 这样……也算是一张。 顾雪沉用力按了按太阳穴,压住里面丝丝缕缕的痛感。 他今天差一点失控,肆月那么聪明,已经察觉了。 她在试探他,像四年前一样,用那些他根本无法招架的亲密手段,想要撕开他的心。 那时他拼命忍耐,唯恐自己的爱意泄露,转眼就会失去她,但还是在她有意的刺激下崩溃。 她从春天追他,追到夏天快要结束,夏末的那个午后,她跑过来找他,脸上没了笑,懒洋洋说:“既然你这么不喜欢我,我也不想继续自讨没趣,三个月够久了,到此为止吧,忘了告诉你,我不缺男朋友。” 他愣住,扭曲的寒气从心脏开始迸发,凶狠撞向四肢百骸。 肆月朝身后招手,有个高大男生殷勤地过来,也像他穿白衬衫,黑长裤,抬手自然地揽她。 他就是在那一刻溃不成军。 喉咙像被扼住,所有的空气抽走,搅着肺里辛辣剧痛,那么多沉重隐忍的情感,像要把他吞没殆尽。 他只想多拥有她几天,她却轻描淡写找来一个代替品。 他拽过她的肩膀,把她死死抱住,崩塌的情感翻江倒海,他眼眶滚烫,扣着她的后颈重重吻上去。 那天他得到她,也从那一天,他开始失去她。 明知她是漫不经心,他还是选择跳下去粉身碎骨。 现在……她又想重来一次。 顾雪沉合上眼,张开干涩的唇,给发小黄漫的许肆月回了一句比以往更可恶的话,希望把她对他的兴趣拽回到负分。 许肆月在卧室里来回踱步,捧着手机等顾大魔王的回音。 对话框终于一亮,跳出最新消息,是条语音。 许肆月屏息凝神点开,然后男人冰凉嘲讽的几个字,就把她的耳朵无情贯穿。 “你还是改名吧,叫一盘黄花鸡。” 许肆月愣住,过了几分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什么意思!” “说我又黄,又花心,还是一盘不会赚钱、没吸引力、干啥啥不行的小垃圾?!”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6、16. 辣鸡许肆月被“一盘黄花鸡”气得要死,觉得房间里的空气都稀薄了,她用手掌扇着风,喊阿十:“快开空调,你主人要喘不过气了。” 阿十乖乖开启到26度,小狗奶音贴心问:“主人,谁让你生气了?” 许肆月不满地把手机丢一边,眼不见为净:“还能是谁,你家大魔王。” 阿十马上把耳朵尖尖上的光换成了荧光少女粉,还用机械手在胸前比了个心,诚恳说:“是你家大魔王。” 许肆月恨铁不成钢地指指它,泄气地进浴室洗澡,她晚上被段吏那个狗东西纠缠,恶心得全身不舒服。 水淋下来的时候,她有些失神地想起以前,段吏是段家孙辈的老三,长得人模狗样,但性格恶劣阴沉,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段吏从高二那年开始追她,用的是死缠烂打那一套,她烦得不行时,突然某天听朋友说,段吏被人揍了,肋骨都断了三根,还不知道对方身份,吃了哑巴亏。 当天晚自习,她书桌里就多了张打印的字条,以及一盒柚子糖:“他不会再缠着你了,别害怕。” 她找了一圈,问过不少人,都没人知道字条是谁放的,久了她也就忘在脑后,只是没想到今天段吏又来招她,还是得到一样的下场,伤得应该比那次更重。 但愿这狗东西有教训,以后别再出现。 许肆月洗好澡,往半空压了两泵助眠的淡香水,钻进去旋转一圈,又吃了两片药,才躺下准备入睡。 然而闭上眼,一帧帧闪现的全是顾雪沉拳头滴血的样子,他叫着“顾太太”的嗓音又磁又哑,稍一回想,就好像响在耳边。 许肆月翻滚了半小时,实在忍不下去,扯下眼罩在破产姐妹群里问程熙:“哎,我走这几年……顾雪沉到底过得怎么样?” 她没忘记江宴冲口而出的那些话,明摆着是要说他沉哥为情受了多少苦,她以前没兴趣,也害怕听,但现在还真的有点想知道。 这也是顾雪沉在骗她的证明。 程熙:“怎么想起问这个?最清楚的人应该是梁嫣。” 许肆月:“哎呀我不想找她嘛,这四年我跟她说的全是姑奶奶上天入地的英雄事迹,对顾雪沉根本不当回事儿,要是现在去问她,好像我多在意多弱势似的。” 程熙叹口气:“多的我也不知道,但是你刚走的那段时间,顾雪沉基本没上过课,去各种你可能出现的地方找你等你,还有个特缺德的孙子,骗他说你临时出国了,两天后就回来,结果……他去机场等了整天整夜。” “后来我听人闲聊说,”程熙啪啪打字,“你出国那天,正好是他生日。” 许肆月看着最后两个字,胸口仿佛被无形的重锤捣了一下。 追他三个月,她竟然不记得他的生日,如果早知道…… 如果早知道,也是一样的,不会有什么改变。 许肆月往被子里缩了缩,隔了很久才小声发条语音:“你说这么可恨的前女友,他可能还有感情么?” 程熙没回,估计睡着了。 许肆月一夜未眠,睁眼看着屋顶,每每情绪要失控下陷时,又被对顾雪沉的好奇拉扯回来。 凌晨时候,她终于下定决心。 不管顾雪沉怎么冷漠抗拒,她还是觉得没那么简单,这场婚姻背后,肯定有什么他咬死了不说的内情。 她并不是一个很较真的人,生病也让她对大多数人失去兴趣,但在这件事上,她却没办法说服自己装傻。 想扯掉顾雪沉可能存在的面具,想知道他的真正目的,就这么简单。 许肆月坐起来,揉揉脸颊给自己定了个期限,上次追他是三个月,这次难度升级,那……定半年吧。 要是半年还撩不动他,也基本证明这事儿是她脑补过度了,那互相憎恨干嘛,等他报复腻了,赶紧一拍两散离婚。 许肆月振作精神下床,先找乔御询问了今天顾总的行程,然后给顾总本人发了条很不要脸的早安微信,光明正大把称呼升级。 “亲爱的老公,你想喝黄花鸡汤吗?” 就当昨晚的黄漫蠢事没有发生过。 隔了几秒手机一响,许肆月吓一跳,还以为顾雪沉给她回了,点进去一看是程熙:“我昨晚太困睡着了!你还好吗?没胡思乱想吧?” “好得很,我——” 许肆月打字的同时,破产姐妹群里恰好跳出来一条通知:您的好友“梁嫣”加入群聊。 而她后半段的回复“——今天中午要去深蓝科技送鸡汤”也卡在她进来的一刻发了出去。 许肆月:“梁嫣?” 梁嫣秒回了好几条。 “啊啊啊啊抱歉我是无意中进来的!” “我本来给程熙发微信问公事,但好像她手机在被小侄女用,我就陪她聊了几句,没想到她给我误发来一个加群的信息!” “我就加进来试试……不好意思啊,如果是只有你们两个的小群,那我现在就退了。”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程熙想着梁嫣好歹是肆月小姐妹,赶紧打圆场:“没关系啦,普通闲聊的群而已。” 回复完了,她又迅速私聊许肆月:“肆月,她进来没事吧?确实是我小侄女弄的,我刚才在洗脸,她玩我手机一通乱回,把置顶的群给梁嫣分享过去了,都怪我忘了开验证……” 程熙边发边皱眉,梁嫣跟小侄女的对话框里有一大堆已撤回的消息,小侄女说不出所以然,她去问梁嫣,梁嫣解释是逗孩子的表情包,觉得太幼稚了不好,所以才撤回。 想来也是,总不能是梁嫣专门引导孩子给她发群的吧…… 她虽然别扭,但也没深究什么,当初顾雪沉收留她,就是为了让她以后能陪伴肆月,给她解闷让她不孤独,其他的顾总并不干涉,关于梁嫣,顾总也没特意交代过,想来应该是安全的。 许肆月:“进来就进来吧,退不退随她,反正群名不吉利,她要是不怕破产就留着。” 一上午的时间,许肆月没见到顾雪沉的人影,她也不急,专心潜进厨房跟做饭的阿姨求教,亲手做了份货真价实的黄花鸡。 她坚持自己来,一手剁鸡一手叉腰,累得泪汪汪。 “顾雪沉你这狗男人!今天不把汤喝光你就对不起我付出的辛勤汗水!” “刀多重你知道吗?鸡多硬你知道吗?” “姑奶奶从来没下过厨,上来就搞这么高难度的,你得领情知不知道!” “说我是黄花鸡,我这就做一锅黄花鸡喂你嘴里!” 临近中午,许肆月好不容易把鸡出锅,虽说闻起来有那么一丝丝奇怪,但为了保持鸡身完整,她也没尝,直接塞进保温盒,赶赴深蓝科技。 她想好了,今天先去摸清路线,以后才方便做更多坏事。 深蓝科技的环境不能算寻常写字楼,是一幢独栋基地,一楼挑空的大堂与其他公司类似,但从三楼往上,都是各类别实验场和制作间,至十楼才有正常的办公场所,顾雪沉的办公室在十六楼。 许肆月下车前特意照照镜子,确定妆容完美无瑕才迈进深蓝科技的大门,原以为要费一点口舌解释,万万没想到,门口两个机器人扫描面部之后,自动弯腰,电子音整齐:“太太。” 排面来了。 许肆月轻咳了一声,准备去找电梯,刚绕过一根圆柱,小臂就猛的被人拉住,对方语气惊讶:“肆月?!你真来啦!” 面前的人长发垂腰,身上的裙子是高奢品牌的初夏新款,眼线尾端微微下垂,显得格外清纯无辜。 许肆月意外:“梁嫣?你怎么在这儿。” “我爸跟深蓝科技有合作项目,我偶尔会代表家里过来看一下进展,”梁嫣捏了捏小手包,皱眉看她,“我倒想问你,真是来送饭的吧?早上我看到群里你发的那句,还以为是开玩笑,没想到真会遇见。” 她关切问:“你该不会是……对这桩报复性的婚姻认命了?或者说,真喜欢上他了?!” 说话时,她很自然地把许肆月带到大厅里僻静没人的角落。 许肆月攥紧了保温盒的提手,不得不承认,对于这种问题,她有些挂不住脸面。 她可以对程熙说实话,甚至也不惧对其他人说,但唯独梁嫣不一样,从四年前到现在,梁嫣一直听的都是她对顾雪沉的百般无所谓,她实在讲不出自己要去撩他那种话。 许肆月掩饰住心事,摆出从前惯有的傲倨,刻意把语气放得轻慢。 “我认命?开什么玩笑?我更不可能喜欢他。” “别说喜欢,每天面对他我都够煎熬了好吧?” “他娶我不怀好意,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巴不得他快点死了才好,省得还要离婚那么麻烦。” “我来送饭,只不过是想假意服个软骗骗他,也让我这种水深火热的日子过得舒服一点,你当我真想给他啊?摔他身上还差不多。” 许肆月竭尽所能地搜罗出这么多狠话,周围有很长时间都是某种窒息般的死寂。 梁嫣悄悄往后瞄了一眼,挑挑眉梢。 躲在暗处的许樱正捂着嘴强忍眼泪,呜呜呜姐姐太惨了!可怜得想抱住安慰! 之前她担心梁嫣说得不可信,一直犹豫,所以梁嫣今天专门把她带过来,说难得碰上了机会,让她亲耳听听肆月的回答,原来是真的,姐姐确实过得不好,这场婚姻是姐姐的监牢。 那她就算再胆小,再害怕姐夫,她也得去拼命试一试拯救姐姐。 另一边相隔不远的拐角处,有个地下车库直通上来的入口,被装饰物挡住,外人很难发现。 有一道身影,就站在装饰物的后面,微低着头,略略失神的双眸里浮着一层无光的灰色,一动不动听着许肆月的那些话。 乔御在旁边心脏突突直抖,不时瞄着顾雪沉的神色。 顾总得知太太出门来公司,特意加紧赶回来的,结果听了这些,得是什么感觉。 万箭穿心也不为过…… 许肆月说完轻喘了两下,心里有些发堵,更不想跟梁嫣聊下去:“我先上楼了。” 梁嫣点头说好,等许肆月走后,她回去许樱身边,轻声说:“这下你彻底信我了吧?负责这栋楼电梯的是我爸公司的旧人,答应会帮我这次。” 她认真交代:“等下顾总回来,按习惯乘一号电梯,你提前进去,半路会停电,到时候你就趁机抱住他,越亲密越好,等电梯门一开,整个深蓝科技都会知道顾总有了别的女人,你姐姐性格那么烈,自然就有理由跟他提离婚了。” 许樱英勇就义似的点头。 车库入口处,乔御终于喘上气来,难过地小声说:“顾总,太太有点过分了吧,要不是梁小姐问,您还听不到这些……” 顾雪沉缓缓松开微僵的十指,目光斜刺过去,嗓子里揉着砂砾:“太太怎么样是我的事,至于多余的人,留着不处理,只不过是把她作为关卡,为了帮小姑娘长大。” 说完,他绕过转角,走向电梯间。 余光里有些人影在动,他没去看,也不关心。 他的心不知道在哪,漂浮在永远虚无的半空,又在许肆月一字一句的话里坠入悬崖。 没关系。 他习惯了。 他早就习惯了。 唯一欣慰的是,用不了太久,她刚才的愿望就能够实现了。 许肆月去电梯间的路上接了通电话,竟然是小黄漫的编辑,热烈邀请她去旗下的正规网站继续画画,保她一路首页推荐坐稳金榜,打造明日爆红大神。 耽搁了这么一会儿,等许肆月找到电梯时,正好赶上了一个空档期,周围基本没人。 看起来一号电梯快到了,但她懒,为了方便,于是就近等待五号下来。 片刻的功夫里,有一道纤细人影,飞一般猛冲过来,火速挤进了刚刚打开的一号电梯门里。 许肆月连是人是鬼都没看清,转眼五号也“叮”的一声抵达。 她没心思好奇,直接走进去,刚想按关门键,一只包着绷带的手突然伸过来,摁住了电梯门的边缘。 门再度打开,男人的身影完整露出来,他穿着黑色正装,没了昨晚的野,一身冷寂沉凛。 许肆月心跳一震,脸上的惊讶立马转成绝美小甜甜:“老公?” 叫得超顺口。 她进入状态无敌快,不光叫得乖,手还顺,非常自然地拉住顾雪沉手腕,把他带进来:“我没骗人,真的给你炖黄花鸡了,上去吃。” 狭小空间缓慢上行,两个人手臂相靠,有旖旎的热度透过衣料,渗入彼此皮肤。 地下室的电梯运行控制室里,穿制服的男人收到了梁嫣的信息,说顾总已经走向电梯间了,她没敢跟太紧,再过半分钟就可以操作。 男人愁得抓头发,梁家对他有恩,就算明知道是开除的大错,也得照做一次。 他摸向控制盘。 一号和五号电梯是上下排列的关系,又分别有控制光源和控制整体电源两个选项,他按住一号电梯的“光源”钮时太慌张,手禁不住一颤,意外波及到了下面五号电梯的“电源”钮。 五号电梯里,许肆月没由来的有点小紧张,仰头看向顾雪沉:“哎,对于我这么善解人意的送饭行为,你就没有点评价吗?” 顾雪沉不看她,淡色的唇微启:“虚伪。” 许肆月:靠被他看透了! 但她面上还是平心静气,顺便抬起自己的盛世美颜,两根手指捏住他衣袖轻轻一拽:“顾先生——” 话音未落,明亮灯光骤然间熄灭,密闭空间里一片噬人的漆黑,电梯发出沉闷扭曲的“格拉”声,颤抖停住,整个世界犹如从人间被拉入地狱。 许肆月头皮一炸,下意识发出惊叫。 但有一只手,在黑暗降临的那一瞬就本能地死死抓住她。 他手上还有绷带,粗粝温热的触感无比真实,磨得许肆月手心微疼。 她忍不住颤巍巍问了一声:“老公?” 这个叫了不止一次的称呼,终于在此时此刻,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在回应她,很低,很沉,但在看不到的黑色里,又有难以名状的哑和柔。 “我在。” 许肆月不知怎么鼻子一酸。 她在心里对自己强调,没触动,没想哭,只是个可遇不可求的绝佳机会而已,要抓住。 于是她不管了,凭着温度的感觉往旁边一转身,张开手臂,踮起脚搂住顾雪沉的脖颈,把吓到发凉的额头不管不顾地挤入他颈窝里,贴近他耳畔,委屈巴巴地小声说。 “我怕黑,老公抱抱。”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7、17. 四周一点光也没有,像身处在浓墨里,失去视觉,其他感官就变得格外敏感。 许肆月搂着顾雪沉,脸颊不自觉蹭了蹭他,那种微凉干净的触感,让她皮肤上有一丝酥麻,一瞬间像是回到了四年前跟他恋爱的时候。 顾雪沉好摸,好抱,好亲,虽然她不喜欢他这个人,身体却贪恋着跟他的接触。 再加上电梯事故造成的惊吓,她手脚是真的发软,就顺水推舟赖着他不下来,带着鼻音问:“电梯会不会掉下去……” 顾雪沉双手垂在身侧,攥得骨节泛出青白,渐重的呼吸一下下刺着胸腔。 他心爱的月亮扑在他怀里,亲昵地拥抱磨蹭,叫最甜蜜的称呼,有点小撒娇地等他哄慰。 她确实吓到了,身上都是冰的。 但顾雪沉明白,这种亲密不过是场短暂的梦。 顾雪沉扣住许肆月肩膀,艰难地要把她推开,在手指碰到她的那一刻,电梯突然一动,重新恢复运行,灯也跟着亮了。 许肆月眼睛被刺得一花,下意识往顾雪沉怀里埋了埋,还不等她做出别的反应,电梯就在下一个楼层正常停下,门“哗”的打开。 六楼,机器人实验场,工程师和技术人员数量最多的一层。 男男女女足有将近二十个,都聚在电梯外,目瞪口呆地盯着里面的情景。 “顾总……” “卧槽真是顾总!” 眼前画面让一群人肾上腺素飙升。 从来都清冷到让人有些害怕的深蓝科技老大,现在居然被个女人抱着?! 许肆月已经僵了,一下不敢动。 这种社会性死亡事件未免太惨了! 凭顾雪沉对她这冷冰冰的劲儿,她现在要是站直了跟大家打招呼,说她是顾太太,那岂不是马上就得传出去,说她在电梯里主动亲热,结果顾总一脸嫌弃?! 太耻辱了。 许肆月正骑虎难下,忽然感觉到顾雪沉动了。 他原本按在她肩上的手,慢慢移到她的后颈,甚至温柔地揽了一下她的头,很轻地抚了抚,平静说:“我太太吓到了,不方便见生人,你们等下一趟吧。” 说完,他略微倾身,将电梯门关闭。 电梯迅速上行,许肆月隐约还能听见六楼那群人反应过来之后的大叫声,她脸上原本吓得发凉,此刻却涌起怪异的热度,烧得有些烫。 “还不放开?等我推你?” 男人的音调直冷了八个度。 许肆月慢吞吞下来,扭头遮掩自己的不自在,电梯终于抵达十六楼,两个助理脸如白纸地等在外面,见他们出来,急忙问:“顾总,没事吧?我们一知道出问题就马上安排人去检修电梯了,楼下负责的那个我也——” “不用检修,”顾雪沉低声说,“直接让负责人上来。” “好,他确实很有责任,”助理说,“除了五号电梯,几乎同一个时间一号电梯的光源也断了,有个小姑娘困在里面,可能吓呆了,老半天没摸到开门按钮,正哭呢,她不是咱们的人,按门口机器人检测看是梁嫣小姐带过来的。” 顾雪沉看了许肆月一眼。 他之前可以忍,等着肆月去发觉和认清一个人的真面目。 但今天触到了他的底线。 肆月受惊吓了,最近他让她忙碌起来,调动她的情绪,她的消极黯然已经在朝好的方向转变,如果因为这桩意外有所反弹,那梁嫣千刀万剐也不够。 有些毒瘤,与其养着等待更严重的破裂,也许不如早点割开。 在顾雪沉开口之前,许肆月先皱眉:“梁嫣?!她找我说话的时候,我没见到她带别人。” 再说今天的事怎么都过份巧合。 她早上发了要来送饭,梁嫣进群看到,中午就在深蓝科技相遇,她寻常来乘个电梯,就能碰到意外事故,按理说以深蓝科技这种公司,机械故障之类的很少见才对,更别说还有梁嫣带来的其他人被困…… 顾雪沉放慢语速:“那人叫什么。” 助理朗声回答:“许樱。” 许肆月猝然抬起头。 深蓝科技一楼大厅,梁嫣坐在休息区里,心神不宁地刷着手机,她混进了深蓝科技的一个公司八卦群里,如果许樱真的做到了,绝对会有人偷着拍下来,往这里面发。 她把手机捏得发热,总算等来了一波急促震动,新消息在爆炸般火速刷新。 梁嫣来不及细看,先翻到最上面,果然有一张照片,是趁电梯门快关闭时拍的,虽然模糊,但足以看清是顾雪沉侧身站在里面,略微低头,轮廓异常温柔,臂弯里搂着…… 许肆月?! 梁嫣脸色一白。 下面的消息在疯狂地往上顶,撞击她的眼睛。 “我没看错吧!!大魔王搂着谁????” “谢邀,大魔王亲口说的,咱们顾太太!” “我也听见了!还说太太受惊吓了,不让我们坐同一个电梯怕她难受!” 梁嫣嘴唇咬得越来越紧,猛地站起来,快步往外走。 玻璃门边,两个高大机器人同时转过身,伸出机械臂拦住她的去路。 后方乔御的声音响起:“不好意思梁小姐,你暂时不能走,顾总要见你。” 许肆月坐在顾雪沉办公室的沙发上,根本无暇去看环境,她双手扣在一起,隐约有些发白。 乔御敲门:“顾总,太太,梁小姐来了。” 梁嫣眼圈微红,焦急地冲进来,先看了看顾雪沉,然后跑到许肆月身边:“肆月,我在楼下听说电梯出事故了,突然喊我上来,是不是你受伤了?” 许肆月抬了抬小巧的下巴,盯着梁嫣这幅关心的样子一言不发。 隔了几秒,她才勾勾红唇:“是受伤了,找你来帮我看看。” 梁嫣立马伸手去碰她,许肆月一把攥住她小臂,缓缓说:“看看我真心不二的小姐妹,到底想对我做点什么。” 办公室的门又一动,穿制服的电梯管理员灰头土脸进来,主动鞠躬:“顾总,您辞退我吧,我没脸干下去。” 顾雪沉目光很淡,移向脸色突然涨红的梁嫣:“梁小姐,回答我太太的问题,或者我也可以让许樱来帮你说几句。” 梁嫣脸上再也摆不出虚假的表情,极力挣脱开许肆月的钳制,紧张地站起来走向办公桌,脱口而出:“雪沉……我……” 许肆月被这个称呼刺得一阵胃痛。 不用梁嫣说别的,也不用什么佐证,单是“雪沉”两个字就已经清清楚楚。 她当年骄傲时跟梁嫣亲近,能帮的忙,能给的资源都不遗余力,出国四年她把梁嫣当成仅有的朋友,关于顾雪沉的一切都交由这个看起来乖巧羞涩的姑娘传递,但梁嫣从没有说过,她对顾雪沉存着其他心思。 许肆月下意识掐住自己手腕,顾雪沉冰凉的声音适时传来:“这两个字不是你叫的,如果你不愿意回答,我替你回忆。” 男人的眼睛很静,无底的寒潭一般让梁嫣浑身冷透。 她有多迷恋他,在某些对视的时刻,就有多害怕他。 “你利用许樱,让她在断电的电梯里接近我,当着全公司给肆月难堪。” “把许樱送去咖啡馆的行李箱弄乱,让肆月和她结仇。” “婚礼上,你把不该出现的许丞一家放进现场,想在所有人面前爆发冲突,让肆月情绪崩溃。” “是你把肆月回国的消息传出去,杨瑜那些人才来得及利用拍卖会售出母亲遗作,给肆月打击。” “肆月在国外的四年,你每一次给我转述的内容,都在描述她私生活混乱——” “别说了……”妆容也盖不住梁嫣的惨白,她失控叫,“别说了!你话里话外全是肆月,肆月!你知不知她向来都是连名带姓叫你,从来没把你放在心上过?!” 梁嫣像被剥光了毛皮扔在大街上,发着抖:“就在今天,我刚刚问过她,她亲口说不可能喜欢你,对你好就是骗你的,她还盼着你死!我呢?我做错什么了,我只不过是想帮你们早点结束这种虚伪的关系——” 许肆月手腕掐得更紧。 她中午说过的那些狠话,被梁嫣原封不动地扔到了顾雪沉的面前。 许肆月忽然就不关注梁嫣了,她眼睛转到顾雪沉的脸上,一眨不眨凝视着他的反应,血液像要凝固成冰。 任谁听到这样的话都会动怒,顾雪沉他—— 顾雪沉却迎上她的视线,双瞳暗而深,只是很轻地说了一句:“肆月,你说了么?” 许肆月抿紧唇,梁嫣也一扫以往柔弱,烈烈地瞪着她。 过了几秒,顾雪沉淡色的唇微微张开:“我只听我太太的回答。” 梁嫣瞪大眼睛,犹如被狠狠扇了一耳光。 许肆月只觉得冻结的血一股脑冲上额头,自己也说不上哪来的激动,果断起身,斩钉截铁说:“我没说!” 本来就是违心的,她死也不要承认。 梁嫣被她的无赖气到站不稳,惊怒之下,又把矛头调转换了说辞:“许肆月,你也傻了?你以为他帮你解围,叫你几声肆月,就真的不恨你?!我虽然算计你,但我也是帮你!我逼你们离婚有什么不好的!” 许肆月松开掐出红痕的手腕,走到梁嫣面前。 真可以,两边都不放过,就这么想把她取而代之? 如果顾雪沉能喜欢她,四年里她早就得手了,还至于等到现在耍这么多心机?! 不就是白莲花吗,不就是茶里茶气吗,她没做过但看得可不少,现学现卖气死人有什么难! 至少她确定,无论顾雪沉出于什么原因,现在是跟她站在一头的。 许肆月深吸口气,也根本没做多余的,就简简单单朝顾雪沉歪了歪头,绵绵地叫了一句:“老公,你看她——” 顾雪沉点头:“乔御。” 乔御神速进来。 顾雪沉眼都未抬:“电梯控制室换人,还有梁家暗中安排进公司的另外三个,一起处理,至于梁小姐,赶出去,列进系统黑名单。” 梁嫣听到顾雪沉原来什么都知晓,流着泪说:“你明知我做那些,可你一直没挑明,一直宽容我……” “不是宽容,”顾雪沉眸光刺骨,“是嫌脏。” 梁嫣被拽出去后,许肆月收起了表情,重重呼吸,她盯着门口,还是压不下心里的火,选择追出去。 “梁嫣!”许肆月稳住声音,注视她问,“你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梁嫣挣开乔御的手,看了许肆月半晌,失神地笑:“什么时候……比你去找他还要早,你知道那时候多少女生喜欢他吗?他长那么好,又干净,又出色,性格冷,大家就只敢远看,唯独你……” “你为了个随便的赌约去撩拨他!”梁嫣含着泪死死瞪她,“其实那时候我也认了,因为你确实配得上,我只是你身边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你追他,我不敢嫉妒,可你为什么要那么伤他!” 许肆月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 梁嫣看她这幅样子,更加难忍:“你让他爱上你,你又丢下他,许肆月你知不知道,你走了以后,他把自己折磨成什么样子,吃不下东西,三天两头要进医院打针,手已经瘦得只剩骨头,上面还全是针孔!” “你跟他最后一次见面,是不是约过他下次要去寒光路?”梁嫣哭着说,“他几乎每天都去,一个人站在风里,深夜路上的人都走光了,他还在那!后来好不容易他回学校开始拼命修学分,你呢,你远在英国给我打电话,说你交了什么样的男朋友,比顾雪沉好几万倍。” 许肆月心脏被掐着,不能跳动,不能喘息。 梁嫣笑了出来:“你让我去告诉他,那你猜猜他当时是什么反应?你敢听吗!” “所以凭什么你在外面花天酒地了四年,回来还能站在他身边?我在电话里听到你回国的时候,心都是颤的,结果最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许肆月,你样样比我好,我跟在你身后的时候,你什么都愿意施舍给我,我没资格嫉妒你!所以我已经很收敛了,我可以做得更直接,更伤你,但我没有!我宁可伪装,等机会,想方设法挤进你和程熙的小群,搞电梯这种低能的麻烦,我已经仁至义尽了!” “我就只想要顾雪沉,如果你不回来,说不定我就快融化他了!” 走廊里被控诉和粗喘声贯穿。 许肆月逐渐松开满是指甲印的手,挺直脊背,俯视她问:“所以你的意思,我还应该感谢你?你做的那些就都成了善事?!” 她直视梁嫣,一字一字说:“你喜欢他,没人拦着,连我也不能,如果你在最开始就告诉我,我根本不会去青大招他!梁嫣,你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去争取,而不是表面对我唯命是从,背地里搞小动作!” 梁嫣眼神闪躲了一下,张口想要反驳。 “不敢?没勇气?害怕?不自信?”许肆月冷笑,“所以你追不到他,都怪我吗?!” 梁嫣面如土色。 许肆月挑起湿润的红唇:“我渣他,是我的事,我犯过的错,要受多少惩罚去偿还,也是我的事,你没有资格替天行道。” “还有,作为顾太太,我必须提醒你,”她拨开垂落的长发,桃花眼中光芒凌厉,“你追他的机会已经彻底浪费掉了,顾雪沉现在是有妇之夫,你碰我一下,是伤他老婆,你惹他一下,就是人人喊打的龌龊小三儿!” 梁嫣被她一句一句狠戳死穴,没了之前的理直气壮,她背弯下去,还想痛斥些什么。 许肆月已经厌烦的转过身:“我失去很多了,不差你一个,毕竟姐妹一场,还是多谢你收留过我一晚,换给我五十万,但现在顾雪沉是我合法丈夫,你以后再敢盯着别人老公,就别怪眼睛被抠出来。” 直到走廊恢复空荡,静了许久,许肆月才动了动酸疼的脚腕,往顾雪沉的办公室走,快到门口时,发现有个细瘦的身影缩在墙角边上偷偷看她。 “姐姐……” “闭嘴,谁是你姐姐。” 许樱眼眶通红:“姐,原来你对姐夫这么渣……” 许肆月想把她打包从窗口扔出去。 许樱小心翼翼拽她一小下:“但是,我永远坚定不移地站你。” 许肆月头也没回:“被梁嫣骗成这样,你笨死了。” 办公室的门关着,许肆月吸了口气,终于放任了满腔的内疚和负罪感,她没亲眼见到顾雪沉当年的样子,但单是从描述,也能一帧帧想象出来。 许肆月抹掉眼尾的潮气,推门进去,顾雪沉侧头望着落地窗外,下颚线条漂亮又疏离。 她忍着鼻酸,轻声说:“我也想问,梁嫣做那些事你一直没挑明,为什么选今天?” 顾雪沉轻嗤,不吝嘲讽:“因为你要笨死了。” 许肆月的眼泪憋了回去,原来跟她嫌许樱一样,顾雪沉是嫌她笨?看她这么久了还没察觉异常,把人家当姐妹,结果今天梁嫣的手伸到深蓝科技造成安全问题,他才忍无可忍。 合理到无法反驳。 许肆月抿抿唇,把被遗忘的保温盒提了起来,“砰”的放在他工作台上,一层层掀开盖子,端出精心炖的黄花鸡。 “我亲手做的。” 顾雪沉看了一眼棕黄的色泽,没动。 许肆月拿出勺子,舀了汤,亲手递到他唇边:“你这么嫌弃干嘛,怕我下毒吗?那我先喝总行了吧。” 看她转头要送进自己嘴里,顾雪沉按住她的手,略一低头,张口含住勺子,汤汁润湿他的唇。 家里阿姨给他打过预防针了,说太太辛苦一上午炖了只鸡,但是凭她的经验看,可能味道不太对,但没忍心直说。 许肆月见他喝了,这才有了点笑,又弯着腰贴心把鸡肉分成小块,将汤倒进米饭里,一起端给他,还不忘给自己也乘一小碗。 顾雪沉抢过她的碗,直接拨电话:“订份素餐,十分钟内送来。” 许肆月刚被梁嫣当面说了那些往事,不太好意思叫他老公了:“顾雪沉你什么意思啊,要扔了我做的,还是不想让我和你一起吃这个?” 顾雪沉抬眸,没有表情:“油腻,怕你胖。” 许肆月发觉她竟然气不起来。 素餐果然几分钟就送到,她闷闷吃完,看了眼顾雪沉慢条斯理吃鸡肉的样子,忍住心里的难过,保持着一点小脾气说:“那我回去了,今天给顾总添麻烦真是对不起。” 等太太坐上车离开,乔御才敢进办公室,看到那么大一只鸡,手欠地偷了一小条放嘴里,没想到当时就不行了。 “咳咳顾总,这啥啊!”乔御眼冒泪花,“调料放错了吧?!味道完全不对,我给您倒了重新订一份。” 他还等没摸到保温盒,就见顾雪沉伸手揽过,白皙手指按着边缘,嗓音沁凉入骨:“我的。” 乔御一呆,愣愣看他。 顾雪沉盯着他,淡声吩咐:“你吃的那一口,吐出去。” 肆月亲手做的东西,除了他,谁也不能染指。 许肆月回瑾园的路上,状态就有些下滑,她往椅背上窝了窝,临时吞下药片,又吃了一小把柚子糖,中和那种绵延的苦。 到了家里,她撑着上楼,进门就被阿十热烈欢迎。 阿十把圆滚滚的身体换成了乳黄色,还加上几朵小花斑,奶声奶气问:“主人主人,你喜欢小猫咪吗?我能变。” 许肆月没力气说话,软倒在卧室墙边的小沙发上,扯过一个抱枕,把头埋在上面。 阿十不知疲倦地哄她:“主人主人,你喜欢小脑斧吗?我也能变。” 许肆月疲倦地挑开眼帘,哑声问:“阿十,你喜欢我吗?” 阿十停了。 许肆月苦笑:“你说我这样的人……值得被喜欢吗?” 顾雪沉坐在赶回瑾园的车里,紧握着终端,声音比她更哑,用语音支配阿十:“喜欢,值得。” 许肆月笑了一下:“你只是个机器人,你都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车窗外街景飞逝,犹如时光轮转,顾雪沉垂下眼睫,很低地回答她。 “喜欢……” “是被捅了几千几万刀,只要刀柄在你手里,我也依然去抱你。” 许肆月扔开抱枕,搂住阿十:“谁给你植入这么复杂的回答?这种感情我哪配拥有,我只会拿着刀捅他……” 捅得他遍体鳞伤,还在要求他无偿原谅。 早上她想到的撩,仅仅是刺探关于顾雪沉可能隐瞒的真相,带着那么点极度自私的目的。 可经过今天…… 她应该对他更认真。 如果有一天顾雪沉真的肯卸下冰冷,亲口说对她还有旧情,那她就不折腾了,尽量地试着去喜欢他。 但是在他承认之前,她只撩,绝不动心。 顾雪沉在许肆月的房门外坐了很久,直到里面毫无动静,确定她睡着,他才悄无声息地起身,压下门把。 许肆月还搂着阿十,长发凌乱,蜷缩在小沙发上,脸颊染着可怜的红。 窗帘拉得很紧,不透光,房间里像是傍晚。 顾雪沉半跪在地上,犹如虔诚的信徒,他把阿十关闭推开,用自己的手穿过她头发和膝弯,把她抱起,轻轻放到床上。 她身上很香,眼尾有一点余泪,鼻尖上沁了微微的汗。 顾雪沉喉结滚动,指腹珍爱地摩挲,漆黑长睫在他眼下遮出黯淡的阴影。 他难以克制,略低下头,想趁这偷来的一刻吻掉。 唇带着热度和颤抖,艰涩地向她靠近。 在体温即将交融的一刻,许肆月突然睁开眼,抬手勾住他的后颈,略带迷蒙的桃花眼盯着近在咫尺的男人,沙哑问:“雪沉,你是想亲我么?”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8、18. 许肆月睡着的时候做了个梦。 梦到四年前她出国的那天临时反悔了,良心发现地跑回去找顾雪沉,瘦削的少年孤零零站在路灯下,扑上来把她抱住,冰凉的身体发着抖,低下头,像是要吻她。 说实话她确实有点期待这个吻,但等了半天也不见他有实际动作,她干脆主动伸出手搂他,还诱哄问:“你是想亲我么?” 说完这句话的几秒种,许肆月都有种诡异的错位感,好像哪里不太对。 她眨了下眼睛,涣散的焦距渐渐恢复,才猛然意识到这他妈根本不是梦,是活脱脱的梦想照进现实! 她躺在床上,成年版的顾雪沉当真在她面前,眼微垂,形状美好的唇压下来,离她也就一拳远。 完全是亲吻前兆。 卧槽她做了什么!她干嘛要睁开眼说话,如果这真是个偷吻,她要是安静闭嘴,说不定这会儿顾雪沉已经暴露了! 顾雪沉并没有她想象中的慌乱,他根本没动,看不出任何被抓包的痕迹,仍然蹙着眉静静看她,眸底那些极致滚烫的东西被生生压了下去。 许肆月心神晃荡了一圈,又把眼睛闭上,诚恳说:“就当我没醒,想亲亲吧。” 然后她就听见顾雪沉低冷地笑了一下。 “许肆月,你妆花了。” 许肆月一僵。 “我只不过想看看,你到底能狼狈成什么样子。” 她合眼等亲,男人却说她妆花狼狈,潜台词就是你以为自己美得嘞,其实有碍观赏,影响食欲。 简直奇耻大辱。 许肆月从他两句话里脑补出一片小作文,自然注意不到他撑在自己两侧的双手,已然骨节绷紧,把床单揉出深深褶皱。 她怨愤地扁了一下嘴,闷声问:“那你到底进来干嘛?我明明躺在沙发上,是不是你抱我上床的?” 顾雪沉终于抬起身,掌心里藏着薄薄的汗,淡然说谎:“阿十通知楼下的管家机器人,说你痛哭昏睡,体温在降低,有病态征兆,我才不得不过来。” 许肆月听明白了,他这意思很清楚,背叛你的人都那么多了,还差梁嫣一个?至于让你受这么大伤,把自己搞出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她想了想,有些事总瞒着也不好,于是从被子里爬起来,盯着顾雪沉说:“我有病。” 顾雪沉点头:“嗯。” 许肆月有点错愕,以为他当笑话了,忍不住详细解释:“真的有病,两年前在英国确诊了抑郁症,以前是轻度的,后来越来越严重,情绪很容易失控,还怕打雷,怕淋雨,需要每天吃药控制。” 顾雪沉眉眼沉静,声音更淡:“嗯。” 许肆月就有点接受不了了。 任谁听见前女友兼老婆病痛缠身,总该有点反应吧,他倒像是毫无感觉?! 她情不自禁加码,把一直死死埋着的事也讲出来:“我去年在英国,受过一次很大的打击,病情发作承受不住的时候还……吞过安眠药,幸亏被人及时发现送了医院。” 顾雪沉的手掩在被子里,把丝绵攥得扭曲成团,面上仍旧冷寂,反问她:“生病而已,去治不就行了?你告诉我这些,是打算叫我同情你,不让你还钱了么?” 许肆月吃惊气愤之后,倒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心口始终堵着的某一团淤塞,仿佛无形间被他的不在乎化解。 她也和别人提过自己的病,但无论亲疏,反应不外乎那么几种,把她当脆弱玻璃,或者怪她抗压能力差,小题大做了,唯独顾雪沉,像是把她不敢面对的这场病当成了普通感冒,轻描淡写揭过去。 许肆月有些生气,但更多的却是松弛。 甚至自己也有了“好像确实不算什么大病”的错觉。 许肆月精神不自觉好了一些,推他:“你放心,钱我不赖账,也不会在人前发病丢你的脸,我算看出来了,顾总人前人后两副面孔,当着外人就要顾全脸面,对我各种体贴照拂,等关上门就对我冷若冰霜,但我不一样,我不管在哪都是顾总明媒正娶的小娇妻。” 她身子软,懒洋洋朝他靠过去,唇角妩媚地一扬:“对吧,老公?” 顾雪沉睨她:“别折腾。” “如果不折腾——”她笑,“怎么能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万一顾总对我旧情未了,一切冷漠都是伪装,我这不是正好帮你找台阶下么?” 顾雪沉站起身,许肆月自然地仰脸看他,眸子在昏暗的天色里如星如月,自带诱惑。 他抬手,不轻不重扣住她脸颊,不让她更近一步:“我想的,都是怎么让你为当初的事付出代价。” 等顾雪沉转身出去,许肆月舒了口气,揉着脸躺回床上。 嘴真硬,但贴近她的时候,也是真的又烫又漂亮。 不管他怎么否认,她已经决定的事就不会改变。 攻略这个口是心非的狗男人,迫在眉睫。 说她妆花?嫌她狼狈?对她的亲近视而不见?她偏要硬撞上去,看他到底能忍到哪一天,只要他对她还有一点点感情在,她就不信他不动摇。 顾雪沉走出卧室,把门“砰”的带上,而后凝视着隔绝视线的门板,久久没动。 两年前的冬天……他第一次去英国,凭借一个不算清晰的地址去找她,走了很多路,问过无数人,最后隔着很远的街道,看见她裹着大衣,细瘦苍白的脚踝露在风里。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忍住没有追上去,一直安静地跟着,盯她的眼睛里又热又痛,像是要流出血。 她孤独地走了两条街,直到拐进一家心理诊所。 他那时拿得出钱了,包下一个更好的医生,请她留在诊所里,专职照看肆月的病。 他不能在肆月面前出现,更不能留下。 国内的许家已经倾塌在即,她以后只要回国,就必定会面临暴风雨,没人能再给她提供屏障,除了他。 所以他没有时间,他要压榨所有去撑起一把伞……一把足够保护她,为她遮风挡雨的伞。 但一年前,医生突然联系他,说肆月的情况在加重,可能出现大的波动,他扔下工作赶过去,见到的是吞了安眠药,昏迷不醒的小姑娘。 邻居发现她了,很多人在尖叫,救护车迟迟不来,他已经疯了,抱起她冲出去,手是僵的,心脏冻成冰块碎得四分五裂,全身的血液都仿佛要溢出皮肤,汇成血海淹没她,给她温暖。 抢救的时候她极度痛苦,一直在流泪,手脚挣扎,医生要人按着她,他跪在她背后,把她死死抱在怀里,滚烫的水迹从眼眶滑出来,跟她的汗混在一起。 他守了她一夜,贪婪痛苦地享用着偷来的时光,在她醒来之前,他安排好合适的人护理和疏导,确保她接下来的安全后,沉默离开。 他想…… 想占有,想把这个人强硬地抢回来,困在身边哪也不准去,就算捆着锁着,造出一个囚禁她的牢笼,只要她不走。 可那时已经来不及了。 他这一生狼藉又短暂,永远失去了拥有她的资格。 他知道被抛弃有多痛,不会让肆月去尝,她恨他也好,厌烦他也好,撩他取乐也好,只要不牵挂,不喜欢,不爱,那她就可以潇洒甚至庆幸地面对他死,以后还有很长很好的人生。 许肆月下午又接到编辑电话,催她快点构思下笔,去小黄网上头的正规网站做个堂堂正正的职业画手,给她保证只要还延续之前的男主形象,保准一炮而红,版税千万。 那意思就是还得继续画顾雪沉呗。 许肆月挺乐意的,何况她正缺钱,于是爽快答应。 编辑说:“先定个漫画名,我好去做前期的准备工作。” 许肆月志气满满:“就叫……攻略对象暗恋我。” 多么符合现实主题,紧扣她的核心目的,横跨二三次元,短短七个字,涵盖了她接下来一切努力的终极奥义。 许肆月对什么有兴趣的时候,是个实打实的行动派,她算算卡里可怜的余额,分出来一点,上网团购了一家美容中心的套餐,雷厉风行赶过去。 接待她的造型师娘萌娘萌的,对她狂吹一堆彩虹屁,娇滴滴问:“您要继续渣女大波浪,还是来个清纯黑长直?” 许肆月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 当年她去青大追顾雪沉,就是清纯黑长直,穿无害的小裙子,结果呢,切开黑心里坏,多半是他的心理阴影,他能再喜欢才怪。 至于大波浪……是她还嫌自己的渣女形象不够深入人心? 要撩顾雪沉,就必须先从颠覆形象开始。 让他忘了以前那个只会捅刀子的许肆月。 许肆月拨了拨滑润的长发,淡定说:“来个暗黑公主切。” 处理头发加上化妆,三个多小时才结束,许肆月朝镜中的女人勾了勾唇,后面一片迷弟失声尖叫。 许肆月又去隔壁商场挑了条简单牛仔长裤,换双短皮靴,节俭套上自带的性感小吊带和铆钉小羊皮外衣,袖子撸到手肘,露出纤细雪白的一双小臂。 她接下来改道一家高端租车行,挑了其中最英俊的那辆重型摩托,熟练跨坐上去,俯身对着后视镜补上一层口红,扣好眼镜,看得车行里一群肌肉型男眼睛发直。 下一秒,车轰轰作响,许肆月手腕微拧,流畅冲出去。 撩人嘛,尤其是那座骄傲洁白的大冰山,她是动真格的。 许肆月长发被风扬起,额边公主切的两片穗穗有点打脸,她忍着疼暗骂了一路,在太阳彻底落山前成功到达深蓝科技基地大楼门前。 她仰头看向十六层的某扇大窗,果然还亮着灯。 许肆月掏出手机,给顾雪沉打电话:“还有多久下班?提醒一下,你老婆在等你。” 听筒里的嗓音凉润低磁:“不用等。” “你就告诉我多久,”许肆月无赖,“要是不说,我就一直打,你不接我就打乔御的,乔御不接我就打前台,说上午还公开秀恩爱的顾总,到了晚上就始乱终弃。” 隔了片刻:“……一个小时。” 许肆月在春夜寒风里揉了揉鼻尖,行吧,等。 十六楼办公室,顾雪沉拧眉面对着一屋子的工程师,加快速度处理目前零号线上新型机器人的技术问题,站在最边上的是个年轻女孩子,挨着落地窗,她眼睛无意中往下一扫,不禁“哎”了一小声。 满屋寂静。 大魔王冰雕的黑瞳看了过来。 女孩子吓得赶忙举手:“对不起顾总,我……我是看见楼下有个好漂亮好帅的美女……没忍住……” 乔御在旁边皱眉,十六层高能看清个啥,得多美多帅,才能让人这个反应。 他不信邪地走过去,探头往下一看,脸色渐渐变了:“顾总……怎么好像是……太太?!” 顾雪沉蓦的抬头,回身望向窗外。 楼层太高,夜色昏暗,但她刚好在深蓝科技门前的灯光下,单单一个很小的剪影,就浓墨重彩。 顾雪沉喉结微微滚动。 打电话的时候,她就已经来了么?他说一个小时,她就等…… 他阖了阖眼,低声吩咐:“今天到这,明天再继续。” 顾雪沉在窗前站了十分钟,双手握紧又松开,最终还是选择下楼,按电梯的手指有些凉。 等快步走到大门外,他目光对上许肆月的身影,不由得微微一滞,心跳无法自控地变奏。 许肆月站累了,已经回到她的重型机车上,纤长双腿伸直,虚踏着地面,小皮衣很短,露出细细一截雪色细腻的腰,大框眼镜懒懒挂在鼻梁上,正唇角微挑,含笑望着他。 对视三秒。 许肆月轰的启动,车头笔直冲向他,在快到相碰时又猛地调转,飒落地横在他面前。 她拉下镜框,桃花眼绮丽明媚,朝后面拍了下座位,细白手指朝他一勾:“顾总忙完啦?你的老婆大人,亲自来接你回家。”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19、19. 许肆月觉得自己的动作,眼神,妆容,美貌值,帅气度,都绝对没有问题,足够洗刷顾雪沉嫌 她“妆花狼狈”的耻辱。 何况高冷冰山学霸类型的,外表清冷禁欲内心热血沸腾,应该最感兴趣她这款离经叛道的暗黑少女。 然而许肆月保持最佳角度盯了顾雪沉足有一分钟,也没从他薄情的黑瞳里看出什么温度。 倒是春天晚风很凉,悠悠刮过她露在外面的皮肤,有那么点不合时宜的冷意。 许肆月维持笑容不变,委婉催促:“我车技很好的,有驾照,请顾总赏个光嘛。” 顾雪沉把她从头看到脚,目光最终又回到她的头发上。 原本的栗色微卷长发染黑,脸颊两侧修剪到跟小巧的下巴齐平,被风吹动,偶尔飘起来,半遮住红润欲滴的嘴唇,更显得肤色白到泛光。 不只是脸上这么白净可爱,手臂也是,露出的那一小截细腰更是。 时间并不晚,深蓝科技又位处闹市,门前经过的人不少,从他下楼看见开始,男男女女都在扭头打量他老婆。 顾雪沉神色冷了。 “我给你的压力太小了是么?让你这么闲。” 许肆月挑眉,不在乎他冷言冷语:“不管闲不闲,来接老公都是天经地义,你不用害羞,我给你准备了头盔,戴上别人认不出你是谁,不会丢脸。” “我不光接你回家,”她语带诱惑,“还顺便载你去江边兜风。” 顾雪沉扫了眼她摩托把手上挂着的黑色男款头盔,睫毛隐隐颤了一下。 她追他那三个月里,有时候会绷不住乖纯的形象,流露出喜欢重型摩托的拉风和刺激:“等我把摩托车驾照考下来,带你去江边兜风!每晚都去!” 等她追到他以后,她真的把驾照考下来了,却再也没有提过要带他去。 他知道,她说的时候,只是勾引他沦陷的借口。 而不说的时候,是猎物得手,她失去兴趣,怕他缠着不放的疏远。 可惜他永远没有长进,肆月诱惑他,他就很渴望……去看看有她在的江景到底是什么样子。 顾雪沉忍着,完美伪装自己,不为所动地抬眸:“许肆月,你这些套路我早已经看腻了,不可能重蹈覆辙,真想玩,就换个新鲜的。” 他说完,正好车声逼近,乔御按着他交代的,把宾利从地下车库开到了跟前。 顾雪沉果断迈下台阶:“摩托停在这儿,我找人处理,上车。” 许肆月小倔脾气上来,抵死不从。 她要是听话上车,把摩托扔下,就意味着否定了今晚的一切努力,好像这个套路连她自己都看不上似的。 可是明明很好!是狗男人段位变高了! 不过无所谓,她可以更帅。 许肆月坚守尊严,把眼镜往上一扣,大度摆了摆手:“我不,你自己坐吧,我在宾利后面跟着总行吧,给亲亲老公保驾护航。” 顾雪沉唇角绷了绷,控制住要去强迫她的冲动,从车里拿出一件备用外衣,略显粗暴地系在她腰上,把那一截雪白嫩肉全挡住。 “想跟就跟,但我娶你回家,不是为了让你在街上露给所有人看。” 许肆月看着扬长而去的宾利,再低头瞄了瞄腰间的衣服,红唇一翘。 某人狗就狗在这儿,说烦她恨她吧,管得倒挺宽,总让她有那么点被特殊在意着的错觉。 她拧动油门,嗡的冲出去,迎着风追上宾利的尾气。 顾雪沉坐在副驾驶,隔三秒看一次玻璃外的后视镜,第一次嫌弃车窗太暗,透光度不好,小镜子里那道明丽飒落的身影不够清晰。 主街上车流量很大,她敏捷又灵活地控制着重型摩托,穿梭在行进的车海中,等红灯的几十秒,就有不止一辆车降下玻璃偷偷拍照。 顾雪沉放在阴影中的手收紧,手机偏巧亮起,一条微信跳出来。 无敌小月亮:“老公,帅么?” 顾雪沉反扣屏幕,眼不见为净。 红灯结束,乔御按既定路线往前开,转入一条稍显狭窄的路,正碰上一群年轻男孩组团骑机车,嗡嗡冲过来,为首的险些剐蹭。 乔御不满地避过,但总觉得身旁的大魔王气场不对,狭小车厢里的空气愈发稀薄,又熬过两分钟,忽然听见他冷声说:“停车。” “顾总?”乔御忙把车靠边停下,“出什么事了?” 顾雪沉起初坐着没动,目不转睛盯着后视镜,等确定许肆月是真的没有跟上来,他立即推门下车,沿着人行路往回走,心脏在没有人知道的地方抽成一团。 许肆月刚过路口就被一群机车少年前后围堵,她夹在中间,无论车头往哪边调,都有人笑嘻嘻去拦,脸上挂着戏谑和调笑。 “小姐姐好飒啊,能加个微信吗?” “我们没别的意思,那边有个酒吧,就想请你过去喝杯酒。” 许肆月拨开黏在唇上的黑发,慢慢吐了口气,掏出柚子糖含住两颗,简单活动了一下手腕。 接下来她长腿迈开,英气十足地跨过车身,双脚落到平地,拎起没人用的头盔,抬手就要照着为首那个轮上去。 一句“叫谁小姐姐,姑奶奶已婚”已经到了嘴边,她被风吹乱的脑袋就突然被一只手揽过。 手掌很热,有极薄的汗,温度熟悉且灼人。 许肆月愣了一下,蓦的转头,本应该在车里开出两条街之外的顾雪沉就站在路灯下,侧脸凝着冰,他没说话,但小小的包围圈已经彻底静下来。 “你……怎么过来了?保护我啊?” 顾雪沉镇静:“凑巧而已,车被这群人碰了。” 许肆月顿时嗅到了机会的味道,她收起一身凌厉,眸子秒秒钟软下来,还红了一小圈,特别顺便地往顾雪沉手臂上一靠:“我本来好好骑车跟着你,谁知道他们上来就堵人不让走……” “还约我去酒吧喝酒。” “一看就不怀好意,”她委屈,“老公你帮帮我。” 为首的男生立马慌了,他记得刚才险些碰上一辆黑色宾利,一打眼也知道大几百万的价格,吓得他冷汗直流。 结果人家车主找上来不说,连半路撩个妹都是人家老婆?! 他不敢招惹,真碰坏了更赔不起,慌得赶紧掏出所有现金塞给后面追上来的乔御,生怕再被追究,迅速招呼一群人,不惜逆行闯红灯地逃离现场。 许肆月还贴着顾雪沉,尾音拖着:“怎么办啊,他们跑了。” 顾雪沉把她头推开:“既然知道跑了,还继续演?许肆月,你戏过了。” 许肆月好笑看他:“你怎么好像在生气啊?该不会是怪我招蜂引蝶被那群人围?拜托顾总,长得好看是我的错吗?” 她理直气壮地说完,还想继续骑车,但再一抬腿,才惊觉腰间一阵刺痛。 似乎是之前下车时候为了追求动作炫酷,不小心把腰给扭了…… 许肆月脸色变了变,这下眼窝是真的红了:“老公啊啊啊啊啊我腰断了!” 从医院出来,许肆月完全不敢走,拽着顾雪沉衣袖:“医生说我扭伤非常严重,走路也会加重,你能不能抱我上车?” 顾雪沉拂开她的手,抓住她两肩,控制着防止她乱动:“说谎之前先搞清楚,医生给你检查的时候我就在外面,听见她的诊断了,轻度扭伤,可以走,按时用药,休养几天就好。” 许肆月控诉:“……你果然不喜欢我了。” 他淡淡冷笑:“你刚知道?” 许肆月硬是被他这么捏着,自己走路挪到车上,还亲手提着小塑料袋装的两瓶药酒。 她本来倍感凄凉,但顾雪沉的手从她身上撤走那一刻,她注意到了他手背上那道刺目的伤口。 绷带虽然摘掉了,可割伤的口子并未愈合,还凝着暗红的血。 许肆月这才想起来,上次医生给顾雪沉开的药膏还在她那里,她竟忘得一干二净…… 她又没良心了。 许肆月不吭声了,默默在后排趴到回家,觉得腰其实也没那么疼。 到瑾园后,许肆月自己扶着墙上楼,进卧室找到了药膏盒子,她放在手里攥了攥,眼睛逐渐亮起。 她忍着痛换下衣服,洗澡洒香水,画了个心机淡妆,换上轻薄的分体睡衣,然后拿起药膏和她自己的药酒,慢吞吞挪到了顾雪沉的房门外。 许肆月轻轻敲响,里面隔了片刻才传出冷质的声音:“什么事。” 她一把嗓子纯善无害:“腰疼得动不了,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顾雪沉克制着情绪拉开门,有一瞬呼吸微停。 许肆月发梢还带着湿漉漉的水珠,脸颊软嫩纯净,黑色睡衣领口偏低,有一寸沟壑的边缘若隐若现。 她举起药,桃花眼闪动:“我给你手上抹药膏,换你帮我涂药酒。” 顾雪沉冷淡:“我已经好了,不需要抹药。” 许肆月早有准备,扬唇一笑:“不想抹药啊?也行,还是用你帮我涂药酒来换。” 反正就是要涂药酒。 顾雪沉对她忍无可忍:“许肆月,够了,你收收吧。” 她随即换上另一幅表情,眼尾垂下来,在灯光的帮助下似乎泪光粼粼:“顾雪沉,你也行行好,阿姨晚上不在,家里又没别人,我疼得厉害,只是想涂一点药酒缓解,除了找你还能找谁?让阿十的机械臂帮我吗?” 顾雪沉额边的神经在跳。 她身上很香,但清爽柔软,并不甜腻,恰到好处地侵袭他的感官。 许肆月嚣张硬气的时候他可以自控,却受不了她示弱。 顾雪沉把金属门把握到滚烫,低声说:“去楼下客厅,或者你房间。” 许肆月拒绝:“我真的走不动了,就在你这里。” 开玩笑,她过来的终极目的,除了身体接触撩拨他,就是要把香味留在他的被子里。 她直接越过顾雪沉,走向他深灰色的大床,特别自觉地爬上去翻过身,后背朝上,把轻薄睡衣的衣摆掀起一点,露出白皙的腰,然后扭过头,视线勾向他:“老公帮帮我。” 许肆月多少有点紧张,但并不是怕顾雪沉对她做出什么过激行为,他真要有那个心思,早在新婚夜就动手了。 顾雪沉在门口站着不动,她看不太清他表情,但也觉得男人气场压人。 她把语调再减弱两分:“腰好疼啊……” 顾雪沉走向床边。 许肆月暗暗攥住被子,小声要求:“你帮我多凃一点药酒,揉一揉,不然不管用。” 几秒钟后,在她如鼓的心跳声里,他听见男人冷冷说:“现在知道腰疼了?以后能不能别折腾。” “不能……啊!” 她背后的衣摆被推起更多,温热干燥的双手带着微凉药酒,覆在她腰上,彼此接触的一刻,像打通了某个开关,电流入侵进她每一寸肌理,急冲向四肢百骸。 许肆月抿住唇,脸颊在不受控制地升温。 她没办法回头,看不见顾雪沉的脸,只能艰难分辨着他的呼吸。 腰感觉不到疼了,却止不住发热,仿佛要在他的掌控中融化断掉。 许肆月咬紧的齿间不自觉溢出来一丝颤抖气音,她腰上按着的那双手猛然间停住。 顾雪沉语气严厉:“安静点,别出声。” ……这么凶!狗男人! 顾雪沉不肯再继续了,拧上瓶盖把药酒塞她手里,低冷驱逐:“回自己房间,我要睡了。” 许肆月委屈巴巴爬起来,瞄了眼他的脸色,冰得有点难以接近。 行,走就走呗,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 等许肆月挪出去,顾雪沉盯着她进了自己房间,才牢牢关上门,合上眼沉重呼吸。 他张开手,失神地凝视掌心残存的药酒,虚虚地握了一下,又徒然松开,垂在身侧。 顾雪沉进浴室,把水温拧到最凉,站在花洒下冲了许久,一直低着头,任冷水砸向身体,犹如不能移动的一尊雕像。 他不记得过了多久,煎熬的炙硬终于压下去,他略略擦干,回到床边,仰躺着用手臂盖住眼睛。 然而被子上留下的香气经久不散,丝丝缕缕钻入他的身体,轻而易举把他重新点燃。 顾雪沉关灯,黑暗里,只有一点月色透入窗帘,恍惚照着他寂寥的侧脸。 他漆黑眼睫垂着,额上有些擦不掉的汗,薄唇难得多了血色,像淡淡的红抹上无暇白玉,异样的靡丽。 顾雪沉微微咬牙。 他很烫。 没办法不去回想…… 恋爱的那三个月里,有一次在无人打扰的教室,他吻她时失控,力气很大,恨不能把她拆吞入腹,她不安地乱动,无意间发现了他极力忍耐的渴求。 她好奇去碰。 那是他跟她最亲密的接触。 顾雪沉半张脸埋在枕头里,紧闭着眼,意识彻底被许肆月占据,死死抿住的唇间沙哑碾出两个字:“肆月……” 隔了几秒,卧室的门骤然被敲响。 许肆月能杀他的嗓音在寂静里传来。 “老公,我直接推门了哦,还有件事,我刚才忘了帮你。”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20、20. 许肆月站在顾雪沉的卧室外,一只手把玩着药膏,另一只手又敲了一次门。 她回房间之后才想起来,光顾着涂药酒撩他,把替他抹药膏的事给忘记了,她就算再没心肝,在乎他的伤也是认真的,眼看着那道口子横在男人白皙干净的手背上,她不管怎么行。 所以明知道顾雪沉不欢迎,她还是折了回来。 “你怎么不说话?还不到十一点不可能睡着吧?”许肆月小声念叨两句,“既然不反对,那我真进来了啊。” 顾雪沉还在床上,呼吸得略显吃力,他撑起上半身,借着月光,眼看着门把手被压了下来,微红的瞳孔不禁一缩。 ……他没有锁门。 再躺下去装睡也来不及了。 许肆月做贼一样探进脑袋,摸着黑往床上瞄,一见他坐着,唇角立刻弯了弯:“还真打算睡了?涂个药酒消耗你这么多体力吗?” 她挤进来,绸缎睡衣泛着光,在月色下自带仙气,暗黑公主切也成了纯良的少女漫女主角。 “别进来,出去!” 顾雪沉开口,嗓音哑得厉害,威胁度自动打折扣。 许肆月听出不对劲,反而走得更近,大大方方往床沿一坐,顾雪沉压抑着过速的心跳,跟她拉开距离。 “你怎么了——” 许肆月问着,手去摸床头的开关,“啪”一声,把灯按亮。 她视线就停在顾雪沉的脸上,在光照下来的一刻,下意识怔住。 顾雪沉冷白的皮肤染着一层薄红,唇有些水色,额头鼻梁都带着汗,睫毛长而密,平常总是冷淡地遮掩眸光,现在却是濡湿的,透着难以言说的……脆弱?! 许肆月不由自主咽了一下。 不只是脆弱,还有种隐忍的性感,明明他穿得整齐,神色冰冷,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但就是莫名色气,勾着人不想纯洁。 许肆月嘴唇有点干涩,舔了一下,伸手去摸他额头:“你没事吧?别是发烧了。” 顾雪沉抓住她的手腕扔开:“许肆月,你适可而止!” 许肆月更确定了,他手心烫得过份,目测体温超过三十八。 她不管顾雪沉同不同意,直接把手按他脸颊上,皱眉说:“这么热还不吭声?你是想半夜高烧进医院吗?” 说着她也不给顾雪沉继续撂狠话的机会,留下一句“不许锁门,等着”,就起身飞奔回自己房间。 顾雪沉重重揉捏眉骨,听着她鸡飞狗跳找东西,又火速往回赶,就算想去锁门也无法下床。 让他滚烫的根本原因还藏在被子底下,因为她的碰触越来越难熬,脊背都在发颤。 许肆月扶着腰回来,拿了水和退烧药,倒出一粒,不由分说地喂进顾雪沉嘴里,水杯放在他唇边,轻声催促:“快点喝,不然苦。” 顾雪沉不配合,宁愿那种苦在口中化开。 许肆月脾气上来,盯着他说:“不喝?那我喝了,嘴对嘴喂你,你不是不乐意亲我么?怕不怕。” 顾雪沉眉目一厉,凝视她片刻,不得不听话喝水。 许肆月既得意又有点生气,管用归管用,问题是狗男人不放过任何机会辱她!这些年多少人觊觎她,连手都碰不到,他可好,她主动献吻还被嫌弃! “现在能走了么?” 他语气冷得能戳死人,许肆月都听惯了,淡定把杯子一放,又坐下来:“还差一件事。” 她拽过顾雪沉的手拉到眼前,仔细看那道伤。 顾雪沉忍无可忍抽走,她又用力往回扯,手指不小心从口子上摩擦过去,明显听到他闷哼了一下。 许肆月心一颤,忙说:“你别乱动!等上完药我马上走还不行吗?” 她把他伤手托起来,跟他掌心相贴,拧开药膏挤上去,用指尖小心晕开,她怕自己力气大了弄疼他,不时低下头,轻轻地,很温柔地吹气。 顾雪沉的目光凝固在她唇上,身体里的脏器血液有如被火烤油烹,烧着那些堆积了十几年的情感,灼得全身又痛又麻,他口中极致的苦味过去之后,却又有丝不敢细尝的酸甜。 许肆月抬起眼的一瞬,他转开头,装作厌恶不耐烦。 “行了,”她声音比平常软了不少,“你病了就早点睡,明天如果还不好转,我再陪你去医院。” 等她走后,卧室里又剩下安安静静的一个人。 顾雪沉终于睁开眼睛,眸底一片纠缠的血丝,猩红苦涩。 许肆月回到自己床上,心满意足戴上眼罩,这一波好感度刷的,绝对能涨上几分!不说冰山融化,好歹也得掉一个小角角以兹鼓励吧。 她隔天醒得早,着急去看顾雪沉的情况,发现已经人去屋空,再扒着楼梯往下一看,人家顾总完全没有病容,矜贵整洁地坐在餐厅,普通早餐也吃出了米其林的格调。 “太太,早餐好了,有您爱吃的虾饺。”阿姨仰头笑着说。 许肆月揉揉脸,馋兮兮下楼。 自从她住进瑾园,顾雪沉严格规定早餐限时,她从最开始烦得想死,到现在居然习惯了。 需要早起,就不得不强迫自己早睡,加上赚钱压力、阿姨做饭确实好吃还有药物的配合,她的病和精神状态似乎都在好转。 许肆月按着腰挪进餐厅,特自然地坐在顾雪沉旁边,想碰碰他的额头试温度。 顾雪沉避开,放下勺子,慢条斯理起身:“别碰。” 许肆月抿嘴,干嘛在家里一副贞洁样啊!说好的提高好感度呢! 她不甘示弱:“你这样看我干嘛,我腰还疼呢,今天的药酒——” 顾雪沉拾起西装,又淡又凉的眼神扫过她,比以往更寡情了几个度。 “凭你昨晚跑的速度,已经证明腰伤没事了,但为了让你少抱怨,我还是给你请了个理疗师,今天开始,她上门给你涂药按摩,费用我可以替你付,但你要还。” “还有,我每天很忙,你不要随便打扰,更不要再做去接我那种事,我没时间应付,手机也别再打,如果有重要的事,拨办公室电话,有空了我会回。” 他抽出一张纸,几笔写了个尾号044的固定电话号码推给她。 许肆月的腰本来快好了,这下又气得疼起来,拾起餐椅上的小靠枕丢他身上:“我昨晚跑得快不是给你拿药吗?没良心的!” 顾雪沉淡淡点头:“要比没良心,我不如你。” 许肆月当时就闭嘴了。 好好的吵着架为什么要翻旧账啊! 谈起渣,她永远站在珠穆朗玛峰,太他妈闹心了,还口都没得还。 不过瞧他这么牙尖嘴利,烧倒是肯定退了。 顾雪沉不再看她,一直走出餐厅,推开大门,进到车里,仍然感觉那道他企盼渴求的视线黏在身上,带着烈烈的火气。 他唇角涩然翘了翘。 以前江宴问他,婚后朝夕相处,活色生香的大美人近在眼前,他忍得住吗,他还斩钉截铁说忍得住。 但经过昨晚,他怕了。 他一切都在因她燃烧,无法扑灭,只能躲起来。 好在以肆月的性格,越是气她为难她,越能让她不服输,对她的病情也有益处。 乔御一路上观察着顾总的神色,都没太敢说话,临近深蓝科技基地大楼时,他终于试探道:“顾总,零号线上新的机器人样品今早出来了,需要您亲自检测,很多媒体最近都在刺探消息,我们一直在严格保密。” 顾雪沉很浅的“嗯”了声。 零号线上的项目,是深蓝科技今年最重要的陪伴型机器人,不仅仅是对儿童老人的陪伴,更偏向的是能够达到的心理干预和医疗价值,对心理疾病起到真正有效的缓解,陪伴、理解、关爱、无时无刻的懂得和保护、关键时刻的拯救。 只是为了……能让有自杀倾向的患者得到救赎,挽回于万一。 阿十是目前最优秀的试验品,陪在肆月身边,但它还不够,不足以让他放心离开。 电梯到达十六楼,顾雪沉进办公室前,侧头交代乔御:“把044的内线号码设成专用,优先等级最高,无论我在做什么,只要打进来,马上转到我这里。” 许肆月吃完早饭,顺手给044的号码拨了过去,几声停顿之后,那边接听,声音冷得结冰:“什么事。” “没什么大事,”她坐在电脑前翘着脚,优哉游哉说,“老公上班半个小时了,有点想。” 换来顾总无情挂断。 许肆月愤慨抱怨:“阿十你看!大魔王狗不狗!老婆说想他,他就这种反应!” 阿十乖巧挪到她腿边,耳朵尖体贴地蹭蹭她,奶狗音甜蜜蜜:“因为主人漂亮聪明可爱身材好,大魔王知道自己配不上。” 许肆月笑出来,揉了把阿十,挑着眉把手机扔一边,软枕垫好腰,开电脑打开画图软件。 想让狗男人看得起她,不拿还钱压她,首先还是得去赚。 何况是用他本人的美色和肉|体来赚,想想还是爽的。 许肆月保持一个小时打一次044的频率,终于在打到下午时,狗男人看透她狼来了的伎俩,干脆不接了。 她也不停,继续按照固定的间隔时间打,傍晚时候,她手机一亮,新建的两人小群“富贵姐妹”跳到列表最上方。 程熙:“姐妹我刚跟主管去大魔王办公室汇报,正好赶上他内线电话响,他没接就那么放着,能直接打进他手边,还让他扫一眼不接的头铁勇士……是不是你!” 许肆月飞快回:“除了我还有谁,要是别的小妖精骚扰他,你赶紧告诉我。” 程熙:“干嘛?喜欢他了啊?” 许肆月发撇嘴的表情:“我才没!单纯守护顾太太的尊严而已。” 程熙:“那他不接,你就一直打下去?” 许肆月桃花眼微眯,懒洋洋回答:“等他习惯了,我自然就不打了呀。” 隔了片刻,程熙发来一个“还是你牛”的表情包:“我看大魔王早晚要被你玩儿死。” 许肆月连着打了三天,顾雪沉接起来的次数不超过五次,她还总没正经,次次拿话撩他,等到第四天早上,她知道作妖时刻差不多到了,连早饭都忍着没下去吃。 顾雪沉在楼下客厅等到近八点,许肆月依然没下来,他不记得自己看了多少次楼梯,最终在沟通过阿十的数据后,确定许肆月健康无虞,他才按住了上去敲门的欲望,拧眉出门。 八点半,是许肆月每天打第一通电话的钟点。 顾雪沉应该去六楼实验场的,硬是熬着时间,沉默等待这通电话,哪怕不接,仅是看着她的手机号出现在显示屏上,他也会尝到甜味。 然而超时了五分钟,电话还是没有响起。 “顾总,走吗?” 顾雪沉把目光从电话上收回来,低了低眼帘:“如果044有电话进来,转到我手机上。” 六楼的一众工程师和技术员一整个上午人人自危,生怕惹了大魔王动怒,平常大魔王也冷淡不说话,但今天显然加了层冰封外壳,离他近点也要冻死。 上午的工作持续到近十一点,应该有三通电话进来,但一个也没有。 前几天吵闹不断的044,今天静得仿佛没有人记得。 不是不记得这个电话,是不记得他。 顾雪沉把手机握到发热,到底给家里的阿姨打了过去:“太太怎么样。” 阿姨如实说:“很好呀,早上您走了她就下来吃饭,状态不错,上午做理疗追剧画画,我还给她做了个甜点。” 顾雪沉眼里那抹微弱的光无声暗了下去。 她没事,她只是玩腻了,不打了。 许肆月在家里手速飞快,画完了第二期连载的线稿,中午编辑来找她,听筒里的语气忧心忡忡:“大神,公司这两天刚签了个新人,背景好像挺硬,我看着画稿质量一般,上来就抢首页推荐位,就是你准备要上的那个位置。” “影响很大吗?”许肆月没什么危机感。 编辑拍桌:“大!再过几期就要上架收费了,你要赚钱了,如果错过这个位置,保守估计一天也要损失上千。” “多少?”许肆月也拍桌,“一天上千?!” 编辑义愤填膺点头:“所以大神,你要加把劲,新一期多来点刺激的画面,男主身材那么好,多露点,只要不太过界就行,小黄网你都能风生水起,这次也可以的!” “还有啊,”编辑又提醒,“不知道你看上期连载的评论没有,好多读者在关注主角的衣服和包包,说你画得精致特别,不是其他画手那种仿大牌的,这也是卖点啊,你要继续保持,争取人物每次出场的着装都不同风格。” 许肆月靠在椅背上,头有点疼。 衣服包包她倒不难,但画顾雪沉的色气镜头就不容易了。 她看顾雪沉的身子也就看了那么一回,还是远距离,朦朦胧胧的,根本没有太深入的体会,时隔多天都有点记不清了。 要是她照着千篇一律的人体模特画,就缺少那种专属于他的禁欲色气感,读者也不会买账的。 可能需要……再多看看顾雪沉,最好能上手一摸。 还是用涂药酒的理由接近他? 许肆月按了按腰,遗憾皱眉,真不争气啊腰已经好差不多了,再说同样的理由,实在难骗他第二次。 但比起其他的,示弱又最容易有效果。 许肆月点亮“富贵姐妹”群:“江湖救急,有没有什么容易受伤又不疼的办法?” 程熙很快回:“正好手头上就有一个。” 她发来一张图,幼龄小女孩的腿上血淋淋一道伤口。 程熙:“我小侄女,吓人吧?你猜怎么弄的?” 不用许肆月回答,她主动说:“贴纸贴的!超逼真!校门口居然卖这种鬼东西!” 许肆月顿时心动,问来小侄女的学校地址,不惜花钱打了个车赶过去,在路边小摊前面挑得专心致志,最终选出两个比较真实不会过分夸张的伤痕贴纸,买了回家。 顾雪沉中午跟合作商有场私宴,对方主动选了一家昂贵日料,食物生冷,还频频为他添菜,杯子里总是满着清酒。 酒的度数不高,但喝下去也会加重胃痛。 顾雪沉吃得很慢,一直没什么表情,也无人看出他的不适,他在人前总是疏离自持,说话不多却句句精准见血,合作过的都已经习惯他的性子,仍旧热情。 吃饭期间,顾雪沉手机震了几次,他都忍耐着没有看,心里一点一点堆着期许,等从日料店出来,他垂眸翻开手机,逐条看过去,却没有关于许肆月的任何消息。 哪个也不是她。 他手指紧了紧,低声问乔御:“中午044来过电话么?” “没有。” 顾雪沉胃里有些抽缩,握着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自嘲地笑了下。 明知她只是撩他取乐,只是胜负欲,只是对真相的一点好奇心而已,他到底在难过什么。 乔御担心问:“顾总,我看您脸色不好,要不我直接送您回瑾园休息,最近加班实在太多了。” 顾雪沉摇头,望着车窗外低低说:“我没时间浪费了。” 回到办公室,顾雪沉吩咐:“把044切断。” 等真的切断了,眼看钟表要跳到下一个节点,他捏着眉心,又哑声要求:“044接回来。” 他忍耐着情绪,用超负荷工作转移注意力,但下午五点半,044的专用电话突然响起的时候,他还是眼睫一颤,第一时间接起。 听筒里,消失了一天的许肆月哽咽着说:“老公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受伤了……” 顾雪沉的呼吸像被扼住,克制着回答了一句“现在”,扔下电话就往瑾园赶。 许肆月照着镜子,在身上精挑细选了好几个地方,比划来比划去,最后定下胸口。 锁骨以下,沟壑以上,皮肤细腻白嫩,弄上一道伤肯定特别的触目惊心,而且这种敏感位置,顾雪沉多半不会细看,容易骗过去,之后她再穿件高领衫挡住,万事大吉。 许肆月认认真真把伤疤贴按下去。 别说,还真的挺像那么回事,一眼看上去犹如利器割出来的,残忍可怜,她自己都心疼了。 楼下门庭传来响动。 许肆月知道是顾雪沉回来了,赶紧把低领睡裙的胸口往下扯了扯,眼尾再用小刷子添两抹红色,滴上眼药水,立马梨花带雨。 男人踩上楼梯,脚步声直奔二楼她的房间。 许肆月主动推门出去,看见顾雪沉的一刻,正好眼药水流出来,她滴的有点多,顺着脸颊哗哗往下淌。 顾雪沉死盯着她胸口的那道伤,心被攥裂,冷着脸走到她面前。 许肆月半遮半掩地捂着,泪眼朦胧说:“不小心划到的,疼死了……” 边诉苦,她边靠过去,一气呵成地往他怀里亲近。 只要抱上了,她不但能摸一把胸口腹肌,宽肩窄腰,还能香香软软撩他一下,绝对不亏。 许肆月是这么打算的,但万万没想到,脸颊刚贴上他的肩,一点肉还没摸到,就被男人拽着起来,动作冷硬毫不留情。 “你——” 她泪汪汪刚要示弱,就对上了顾雪沉阴郁无底的双眼。 他淬冰的视线刀一般刮着她胸前,沙哑说出两个字:“解释。” 许肆月惊觉不对,缓缓低下头一看,当场眼前发黑。 她的眼药水顺着脸颊,滴到锁骨,又滑至胸口,不偏不倚,正巧从她贴好的恐怖伤疤上经过。 然后此时此刻,那道价值十块钱的伤…… 正矜持优美的,往下流着一道道淡红色的染料,像在淌着血泪对顾雪沉说,不好意思,我是你老婆买来骗你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21、21. 染料润湿了睡裙领口,晕成一片诡异的污迹,假伤口经过眼药水的无情冲洗,只剩下可怜的轮廓还留在那,像是个犯罪证明。 许肆月羞愤得快窒息了。 老天是真的要亡她吧! 她总共撩了顾雪沉才几回?为什么次次受挫!她以为把腰扭伤已经很丢脸了,没想到跟现在的场面相比,那根本都不算事儿! 渣女的几大要素是什么?首先要美吧,她现在尴尬得完全美不起来,其次要起范儿吧?别说范儿,她基本的尊严都快入土为安了,最后还得坏吧?结果呢,她今天就用了那么一丝丝小心机,马上来了现世报! 顾雪沉要是再敢说她渣,她绝对不同意。 她许肆月已经没资格做渣女,脸都他妈的丢尽了! “许肆月,我让你解释。” 许肆月用手挡着胸口,被迫抬头面对他,视线一相碰,她才发觉顾雪沉眼角发红,目光也格外冷厉,就差把她生吞活剖。 像是某种压抑的着急痛楚,但也像被打扰工作却发现受骗之后的恼火。 许肆月默默权衡了一下,认定前者纯属脑补,还是后者比较写实。 她硬着头皮说:“还有什么可解释的,你不是都看到了。” 顾雪沉抓住她手腕,强迫她把挡着的那片红露出来:“四年过去,你的招数已经退步到这么幼稚?拿这种小学生玩的东西来骗我?” 假伤口一暴露,效果堪比扒光了扔大街上。 许肆月耻辱到极点,反而想开了,她甩开顾雪沉的钳制,抬着脸,剩余的眼药水兢兢业业继续流,还真搞出了我见犹怜的效果。 “我愿意这样吗?”她调整出最委屈的语气,“你天天躲着我,手机不让打,说是有事叫我拨内线,结果你呢,三天加一起就接了不到五次,我要是不用点特殊手段,你都忘了你还娶了老婆吧?” 顾雪沉胸腔起伏,被掩盖在衬衫下。 许肆月又在软叽叽的诉苦里加入小威胁:“就算你结婚是为了要虐我,那也得见面了虐吧?总回避算什么意思?我不是个多健康的人,心理有问题的,你气我我还好,但是你晾着我无视我,搞不好我哪天就要崩溃给你惹事了!” 她说多了,渐渐带出真实情感,不由自主控诉:“而且你明知道我现在靠画画赚钱,男主角还是照你画的,你每天不让我多看几眼,我哪来的灵感?怎么还你钱?” “所以说,”她眼尾轻垂下去,抽了抽气,“我都是被逼无奈,说实话,今天我不光买贴纸骗你,还故意一整天不打你的电话来着,你到底有没有……” 顾雪沉无法不看她,心脏在剧烈狠重的跳动。 许肆月一双桃花眼潋滟氤氲,潮湿的媚色不经意溢出长睫,她深吸口气,重新抬眸望向顾雪沉:“有没有一点想我?” 顾雪沉敛着唇角,眸底的红更浓。 她说,她今天不打电话是故意的,为了……让他想她。 “想”字就哽在喉咙里,挣扎着想跳出来,顾雪沉吃力地忍住,别开眼,喉结涩然滚动几下,低哑说:“不想,以后也别打,清静。” 他说得这么薄情,却叫了阿十送湿巾来,抽出几张塞给许肆月。 这个动作让许肆月嘴角一弯,之前的羞耻感不自觉就散了,她重燃斗志,接的时候握了一下他的手指,交换几秒体温,才磨蹭着慢慢松开。 顾雪沉指尖像被烈火灼过,他收起,握住,转身准备下楼:“我还有事,不用等我吃饭。” 然而他一步尚未迈出,衣摆就被许肆月轻轻扯住。 “我为了晚上这出戏,特意让阿姨提前回家了,”她声音很无害,“晚饭没人管……你虐我的方式,应该不是让我饿死在家吧?” 顾雪沉的忍耐力在红线边缘,蹙眉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许肆月抿唇笑:“想跟老公一起吃晚饭,什么都行,不然我饿坏了,可能还会作妖。” 顾雪沉太阳穴隐隐胀痛。 拉他的那只手力气并不大,很容易甩开,能刺她的话更多,随便几句就可以让她生气,即便真把她扔家里,她也不可能饿到。 什么都清楚,但他偏偏什么也做不出来。 顾雪沉垂了垂眼帘,他胃还在疼,中午的生冷食物和整天魂不守舍导致的后果,没那么容易好转。 他想说些什么,许肆月竟然先一步松开手,快步走下楼梯进厨房,开冰箱找东西。 顾雪沉等了片刻,定定看着那片暖黄色的灯光,有些受不住诱惑,慢慢跟上去。 他走到厨房外,里面恰好“叮”一声响。 许肆月打开微波炉,端出热好的牛奶,回身递给顾雪沉,两眼像弯月:“我看你刚才好像按了一下胃,应该是不舒服,喝点热的。” 顾雪沉脸色微变,向后退了半步。 不要……对他好。 不要再试探他的感情。 他习惯冷了,别给他任何温暖。 顾雪沉不接,手暗暗攥紧,许肆月硬是托起他的手抚平,把杯子放上去:“快喝,不然我就喂你了。” 她又把自己刚用牛奶杯捂热的手张开,覆盖在他胃部,明眸闪动着问:“这样会舒服一点吗?” “如果有效果——”许肆月歪头,一张昳丽的脸如描似画,“可不可以换老公陪我吃一顿晚饭?” 顾雪沉端着牛奶的手在轻颤,他尽力克制,才能让自己看起来如常。 理智在说拒绝,蜷缩褶皱的心却被烫得战栗,贪婪地想占有她一小会儿。 他咬了咬牙关,合眼把牛奶喝下去,那双温柔的手仍在给他暖胃,他下咽的速度在极致地放慢,把这一刻尽可能拉长。 等到再也没有理由拖延,顾雪沉才把杯子放下,清清冷冷说:“就吃一次,下不为例。” 许肆月这一晚给自己点了十个八个赞,全靠她机智,才把这个尴尬的惨烈局面扭转成了烛光晚餐。 虽说……并没有烛光,晚餐也只是一碗素面而已。 但不得不说,顾雪沉厨艺真不错,随便下的一碗面也是色香味俱全,连她这样对面食无感的人也能吃到意犹未尽。 饭后,顾雪沉把碗丢给她洗,自己又去加班,许肆月随口问了一句:“深蓝科技是有多少工作要忙啊?你这个做老大的怎么天天加班。” 顾雪沉顿了一下没回答,她也就没追着问。 许肆月对目前战果已经非常满意了,洗完碗回到楼上,满心亢奋无处发泄,在“富贵姐妹”群里疯狂输出。 程熙看着满屏的捷报,憋不住再一次问:“肆月宝贝,你确定不是喜欢他?” 许肆月失笑:“说了不喜欢啊,你怎么还问。” 程熙剖析:“你四年前撩他的时候,可没这么好的脾气,大魔王那年还不是大魔王,拒绝你顶多就是冷淡,不像现在这么狠,那你还总被他气到不行,怎么他现在对你恶劣,你反而还耐心哄他?” 许肆月有一瞬的失神,随即说:“能一样吗,那时候他就是个赌约,撩不上就甩了,但现在他是我老公,等我哪天真的试出他对我有情,我还是打算勉为其难跟他好好过的。” 程熙不知道怎么回了。 说什么? 说其实大魔王的心里全是许肆月?几年来都在为她拼命,为她筹谋?他不恨她,反而是爱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程熙抱着手机叹气。 她不敢说啊,大魔王下了死命令是其一,其二,肆月看似身经百战,实际感情上就没开窍,光会撩,不知道怎么样是真的喜欢,她要是贸然讲出事实,可能对两个人的关系起到反作用。 更何况…… 她至今不清楚大魔王隐瞒内心的真实原因,总在担忧是不是存在什么不可抗的极端理由,才让他不顾一切工作,尽可能拔高资产,却什么也不对肆月坦诚。 许肆月见程熙半天没回,正想发个问号,通知栏突然跳出一条信息,是明城市艺术馆官方发来的一条通知,说展馆中程幻老师有三幅画作,预先设定的展期即将到了,可以由家人取回,后面有联系电话。 许肆月一凛,事关妈妈,她没心思闲聊了,立刻和对方取得联系,谈好三天后的下午在艺术馆见面。 三天里,许肆月依然不太能抓到顾雪沉的影子,想扒掉他衣服欣赏身体的美梦也一直是幻想,别说实现,连擦边都困难,只能全凭脑补。 好在加了色气镜头的新连载人气暴涨,拿到了首页推荐位,评论数也直线上升,除了彩虹屁之外,其中有些内容让许肆月不得不在意。 “黄花鱼太太是神仙吧!为什么人物这么美,互动这么撩,还能把主角的包包画得那么好看!我要不是手残,真想动手照着做一个!” “太太可不可以考虑出周边?就要第一话女主刚出场时候拿的那个小挎包!不管多贵我都要买!” “你们只喜欢包吗?明明礼服更惊艳!每次女主穿上各种小礼服,都盼着男主亲手撕开!” 许肆月随手一翻,十条里有四五条是这样的,再加上那天编辑的话,确实有很大一部分读者,在关注着她笔下人物的衣服配饰。 她不自觉低下头,定定凝视自己的双手。 原本……她就是个设计师啊。 大学学了设计,热爱也是设计,她的天赋,能力,从前的执着和热情,都放在这件事上,哪怕在英国四年的折磨里,她也潦草画过很多图。 约好去明城艺术馆的下午,许肆月特意隆重打扮,想精致漂亮地接回妈妈的画。 临出门前,她电脑一响,漫画网站后台弹出一条新的私信:“黄花鱼太太!求您给我一个授权!我想把女主的两款包包拿出去手工制作,保证绝不商用,就是自己背,跪下磕一万个响头!” 许肆月顺手想回个可以,但发出去前的一刻,她手停住,脑中像有什么锋利的东西一刺。 那是她的画,她的原创设计。 为什么…… 她不可以自己做? 许肆月没有回复,关电脑准备先下楼,却在推门的一刻,手机骤然响起,显示一个明城本地的陌生号码。 她以为是艺术馆,积极接听,然而听筒里传出来的声音,让她目光一寒。 “姐姐,你在瑾园吗?我……我在外面试了各种办法都不准进,只好给你打电话了,”许樱轻软又急促地说话,唯恐她挂断,“你的号码是以前我从梁嫣那里知道的,不是什么不良渠道,你放心!” “我是想说,程幻阿姨有三幅画在明城艺术馆展出,今天到了时限可以取回——” 许肆月冷声打断:“你怎么知道?这件事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许樱立刻说:“爸中午就去过艺术馆了!他把那三幅画都带了回来!我也是看见了才知道,他还在跟我妈商量出手,好像已经找到了买主!我急得没办法,才来瑾园找你。” 许肆月脑中轰的一下,激起的血液几乎把她淹没。 她挂断许樱的电话,立即给艺术馆的联系人拨过去,对方核实以后,抱歉地说:“不好意思许小姐,因为当初把画送来艺术馆的时候,把您和许丞先生都登记为家属联系人,我们的同事可能分工有误,就分别联系了,许丞先生今天来得很早,并且强调你太忙没有时间,让我们不要打扰,他作为程幻老师的丈夫和您的父亲有权领取,我们依照规定,就交给他了。” 许肆月的情绪到了爆发临界,生生压下来。 她发再大的脾气,说许丞另娶已经不是她妈妈的丈夫,把这些不严谨的工作人员都告到免职,现在又有什么用?许丞把画拿走了,也许为了怕麻烦,今天就会找人出手换钱! 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许肆月稳住气到发抖的手,给许樱打过去:“你开车没有?!” 许樱大声说:“开了姐!我就在瑾园大门外!” “进来接我。” 许肆月把长发高高扎起,快步出门。 她来不及叫车,来不及找负责她的司机,她必须争分夺秒去许家。 不止要回三幅画,还有她留在那里的记忆和属于她的东西,正好一并取回来。 外面阴天了,暗灰色的浓云层层叠叠覆盖在天际,压得人难以喘息。 深蓝科技基地大楼十六层办公室,顾雪沉捏了捏酸胀的眉骨,手随着目光快速移动,检验庞大复杂的代码。 乔御进来打开灯,试探着说:“顾总,瑾园那边的管家机器人有消息传过来,太太刚才出门了,坐的是一辆陌生宝马,扫描到驾驶人,是……许樱,我又顺着查过了,应该是因为艺术馆有三幅画被许丞领走,太太去抢画的。” 顾雪沉猛然抬眸,眼前视野却毫无预兆地在刹那间一片昏黑。 他发不出声音,所有想说的话全部挤压在喉咙里,像带着尖刺的武器,一路割着血肉坠入深渊。 他反射性地按住桌沿,短短几秒钟,骨节就已绷得要突出皮肤,泛出极限的青色。 乔御似乎在惊恐地叫他,他隐约听得见,又被不知从何处袭来的巨大钟鸣声侵袭,一声一声,犹如丧钟砸在他耳朵里,震得一片嗡鸣,翻搅着五脏六腑。 顾雪沉凭着本能去摸抽屉,胡乱翻找熟悉的药瓶,手指被边缘的金属划出口子,他毫无所觉,机械地倒出药粒吞下。 药很大,很涩,他没有时间喝水,强行往下咽,无比剧烈的恶心感却不给他机会,掐住他的咽喉。 “给……肆月……”顾雪沉的头犹如被刀劈斧凿,他短暂的失去视力,眼前什么也看不见,踉跄着站起身,用尽力气咬字,“最好的……车……去许家……接她……” 剧烈的疼痛能把人折磨疯狂,无数尖锐的利器捅进他太阳穴里肆虐,他的世界一切光芒消失,只剩下最残酷的蹂|躏。 顾雪沉撑不住了,跌撞着找到卫生间,甩上门呕吐,他没怎么吃东西,根本吐无可吐,脑中劈下来的刀斧丝毫不肯减轻,要把他打落地狱。 乔御吓得跪到他身边去扶他,救护车的电话马上要打出去的时候,听见他微弱嘶哑的声音:“找……江离,别让……其他人看见我。” 到最后一刻,他终于拿仅剩的气力,讲出和自己有关的几个字。 华仁医院的救护车没有鸣笛,悄悄开进深蓝科技的地下车库,江离穿白大褂,带人进了封锁的专用电梯,一路赶到十六楼,狂奔进办公室。 江离看见顾雪沉的第一眼就爆了粗口,他疼得衣服凌乱,头发湿透了,那么精雕细琢的一张脸白得像纸,嘴唇咬出破口,还在殷殷流血。 江离大骂着“活该,找死,你不疼谁疼”,却等不及别人慢手慢脚,直接把他从沙发上背起来。 顾雪沉一动没有动,已经陷入昏迷。 华仁医院距离深蓝科技不算远,救护车开出大楼,就一路响起鸣笛争分夺秒,顾雪沉被推进抢救室之前,清醒了片刻,他双眼还是涣散,静静看了一下江离,断断续续说:“别告诉,肆月。” 江离怒目横眉:“你再敢说一句话,我现在就要你命!剩下她自生自灭!” 许樱把车开进许家之前,许肆月犹豫许久,还是给顾雪沉打了个电话。 内线号码无人接听,微信语音无人接听,文字也不回,最后她给他手机拨过去,响了很久后还是自动挂断。 许肆月抿了抿唇,不愿意承认心里有一抹失落不安。 又不理她了。 她攥住手里的包,硬着心思想,不理就不理,她又不是要依靠他。 许家败落后,许丞为了最后的颜面,其他房产都已经出手变卖,唯独一直住的这套别墅还留着。 许樱刚把车开进庭院里熄火,许肆月就推门下车,一楼客厅是落地窗,里面人影晃动,她恍惚看到男人熟悉的身影,手里揽着几个画框,像是准备要外出。 她站在院子里,看着这栋生活了多年的房子,与记忆里并没有多大差别。 花园里有她荡过的秋千,有她养过的兔子,外墙攀爬的花是她亲手种下,角落里断掉的瓦片是她恶作剧弄坏,房子里的人,她的父亲母亲,也曾经恩爱扶持,把她当成掌上明珠。 许樱从后面跑上来,紧张叮嘱:“姐姐,无论吵架的时候爸怎么说你,你都要记着,你最好,最漂亮,最骄傲,你要做公主。” 许肆月轻轻冷笑:“我本来就是公主。” 没人捧着,没人爱护,她也依然是。 许肆月挽了挽垂落的鬓发,直接闯进许家大门,在许丞夫妻目瞪口呆的注视里,她甚至笑了一下,镇静说:“要去卖画?先等等,十分钟。” 她上二楼,踹开自己原本的那间卧室,里面值钱的东西都没了,有的卖掉,有的被许樱还给她。 许肆月轻车熟路找出一个大旅行袋,把那些许丞眼里一文不值的,妈妈的遗物,她画过的厚厚设计图,从前顾雪沉送过她的礼物,全部收进袋子里,一件不剩。 许丞大步追上来,瞪着她问:“你想怎么样?婚礼上闹得那么难看,一点脸面也不给你爸爸留,现在又跑回来拿东西?!” 许肆月扯开袋子扔给他看:“拿怎么了?哪件不属于我?!” 她漂亮的唇翘着:“许丞,不是我的东西,我嫌脏,你求我我都不会要,但是我的,谁也别想染指。” 女人在楼下闻声大哭:“月月你这是干什么?我们都是一家人,我戴你外婆的首饰,也是为了婚礼上给你长脸,你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地误会我,误会许樱……” 许樱气急败坏地低吼:“妈你恶不恶心!” 许肆月半句都懒得听,她撞开许丞,拖着袋子下楼,三幅画就端端正正摆在客厅的茶几上,每一幅的边角都贴了标签,标注着要卖出的价格。 她伸手去拿,女人扑上来护着,想掐她的手。 许肆月干脆利落地把巴掌甩在女人脸上,“啪”的一声脆响,她居高临下挑眉:“滚。” 许樱在哭,帮着许肆月把画往起拿,怒视生下她的母亲:“你能不能有点小三的自觉,不要沾程阿姨的东西!你凭什么!” 许肆月死死扣着画框。 其实很重,很大,她的手臂负担不了,但她撑着一口气,硬是稳稳托着。 许丞气急败坏来拦,最后的体面也扯掉了:“许肆月,我真后悔生了你,把你养这么大!我倒不如养条狗!养狗还知道感恩,你呢?嫁了人就想一刀两断?你以为顾雪沉把你当什么好东西!人家一时兴起花钱买了你,等他腻了你就什么都不是!你还是要回来求我养你!” “我跟你妈是商业联姻,本来就没感情,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些年宠着你纵着你?”许丞指着她,“就是因为樱樱,因为樱樱得不到她应有的,我才把这份愧疚放到你身上!” 许肆月静静看着他,忽然想笑。 原来全是假的,没有什么真的属于过她。 她以为最坚不可摧的父爱,竟是别人的寄托。 许肆月想用最难听的话反击,却听见许樱先一步爆哭出来,呜咽着大骂:“你是不是有病!你们是不是都有病!商业联姻也是婚姻!婚姻里找别的女人就是最恶心的出轨,你们不但出轨,还生了我这个不应该存在的狗杂种!” 客厅里陷入死寂。 许樱完全不顾虑用词,冲着许丞怒吼:“我应得什么?我就应该被流产,被掐死!我姐姐那么好,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生的,聪明可爱漂亮优秀,我连她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我从小到大,只要偷偷看到她一眼,我都一天不敢吃饭!怕弄脏我心里头最好看的影子!” 她瞪着许丞:“你凭什么骂她?凭什么卖她?她就应该和你这样的渣爹断绝关系!” 她又瞪向亲生母亲:“你凭什么动程阿姨的东西?你是最心机的第三者,利用初恋当幌子,自己无耻不够,还要拿女儿扮可怜上位!让我的血也变脏!” 许樱满脸眼泪:“我姐姐做错什么了?你们谁也不配说她一句!” 许肆月之前有多气,现在就有多荒唐。 她第一次认真看了看许樱,瘦兮兮没营养,丑了吧唧的,还笨,被梁嫣利用,话也说不好,什么破词都用。 许肆月最后环视了一眼整栋别墅,看着许丞说:“从今以后,我和你没有关系,我就是饿死,也不会再吃你一粒米。” “这些画是我的,你想都别想,”她一双桃花眼锐利灼人,“别忘了,你已经再婚,我妈妈的继承人只有外婆和我,你的脏手再敢碰一下,我会告你非法冒领巨额财物,送你进监狱。” 许丞面如土色,厉声道:“你不就是凭着顾雪沉才敢这么硬气?抛开他,你什么都不是!不学无术,只会浪费我的钱,顾雪沉早晚对你——” 别墅外院门没关,阴暗天色下,一辆黑色劳斯劳斯平稳开到大门前,常来接许肆月的司机匆匆下来,站在半开的门外,恭敬得体说:“太太,忙完了吗?顾总让我来接您,您如果需要吵架或者动手,我都会全力效劳。” 许丞夫妻俩的脸色顿时难看无比。 许肆月一滴眼泪也没掉,慵懒说:“打架不必了,浪费时间,就是搬东西手酸。” 司机连忙推门进来,半弯着腰把许肆月手中的东西都接过去,用身体挡开许丞:“太太,回家吧。” 许肆月慢条斯理打开眼镜戴上,挺直脊背出门,许樱哭哭啼啼追上来,不太敢碰她,小心翼翼叫:“姐姐……” 许肆月侧头:“你别叫许樱了,应该叫许嘤嘤嘤。” 许樱纠结地小声问:“嘤嘤嘤有点长,姐,我叫许嘤嘤行吗?” 许肆月没理她,坐进劳斯莱斯后排,司机把车门关上的一刻,她才卸下力气,窝在车门边上,颤抖着深深吸气。 “太太,”司机轻声问,“回瑾园吗?” 许肆月没回答,问:“顾雪沉呢?” 司机卡了一下:“不清楚,我只是按顾总交代的过来。” 许肆月用力掐着手腕,掐到通红,又给顾雪沉打了一遍电话。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打,明明猜到他不会有什么好语气,甚至会冷嘲热讽,但就是……想跟他说,她把画抢回来了。 但仍旧无人接听。 许肆月抹了抹眼角。 无所谓啊,不接就不接呗,她也没指望他,她才不孤独,她才不难受。 许肆月永远不要服输。 她保持着平静说:“不回去,你送我去城郊陵园。” 司机迟疑:“太太,天气不好,要下雨了,到城郊陵园估计要很长时间,确定去吗?” 许肆月吞下药,吃了一把柚子糖,指甲陷进手腕的皮肤里,笃定说:“去。” 她有点冷,她想见妈妈。 除了妈妈,她没有人可以去找。 华仁医院特护病房里,江离摘掉口罩,复杂地看着病床上的人。 他认识太多朋友,青年才俊也数不胜数,但从没有任何一个人……像顾雪沉。 江离作为医生,始终觉得命最重要,除了活着,其他都是空谈,所以他至今无法理解,为什么一个无比出色的人,在明知道自己生病的情况下,还能亲手毁灭掉生的可能,去选择对另一个人义无反顾。 病房很静,仪器的滴答声清晰可闻,输液管的药已经下去大半。 几分钟后,顾雪沉湿黏的睫毛颤了颤,艰难地挑开,露出一点灰暗寂静的瞳孔。 他看了江离一会儿,干涩的唇微弯:“我没事。” 江离之前一直忍得住,听到这句,忽然间爆发:“没事?!顾雪沉,你知道发作的时候你颅内压飙到多少吗?!剧烈呕吐让你根本吃不进药!要不是我过去的及时,你可能抢救不过来!懂不懂!” 顾雪沉眼角还存着一些生理性泪水,给他苍白的脸上添了些绮丽的红色:“不会,还没到时候。” 江离堵得胸口生疼。 顾雪沉不说话了,盯着输液管里剩余的药滴完,熟练地自己拔针,抹掉冒出的血珠。 眼看着他像对待一个试验品一样对自己,江离忍无可忍:“我跟你说还有一年,你就当圣旨了?!上次发作根本没有这次严重,间隔也在变短,意味着什么你比谁都清楚吧?!顾雪沉,我明明白白跟你讲过,你可以手术,虽然成功率很低,但不手术只有死!” 顾雪沉费力地撑起身,靠在病床上,他的衣服来不及换,衬衫已经皱了,领口扯开,露着清瘦苍白的锁骨。 他眼睛恢复了,虽然还有些黑,但已经能看清东西。 他很满足。 “百分之二十的成功率,是你高估的,”顾雪沉声音很哑,“我不手术,还有一年时间,可以赚更多钱,留给她更多,还能陪她,让她长大,帮她找到想过的那种生活,但如果手术失败……她现在还很柔弱,只有钱不行,撑不起她的未来。” 他语气很淡,也温柔:“我不想拿一点点成功的可能性,去赌她一辈子,何况……也许我死了对她更好,如果活着,就算她不喜欢,我也无论如何不会放手。” 江离呼吸粗重,瞪着他,却又无话可说。 顾雪沉摘掉身上各种熟悉的仪器,江离要阻拦,他抬眸说:“没关系,发作已经过去了,数据都回到平稳,我可以撑住,现在没有不舒服,在医院,在家里,在实验场,都是一样的。” 江离怒道:“它变大了,离主血管越来越近,在压迫你的神经,你不想看看吗?!” “不想,”顾雪沉站起来,摇晃了一下,很快稳住,身形依然挺拔,“我想见的不是它。” 顾雪沉找到被调成静音的手机,看到上面的电话和微信,低声说:“她今天给我打电话了。” 他很浅地笑:“她今天需要我。” 天色昏沉,陵园里凄冷寂静,逐级向上的层叠墓碑间,只有一个纤瘦的身影。 许肆月起初站在母亲的墓前,后来累得受不了,就蹲下去,靠着冰冷石碑。 她不敢说太多话,怕哭了惹妈妈伤心,专捡些好的来重复。 “妈,你别担心,我嫁的特别好,明城圈子里多少女人为我老公哭天抢地。” “婚礼在明水镇办的,他还帮我把闹事的许丞赶出去了,外婆牵我走花道,说能一辈子幸福。” “我当初那么坏,他还要娶我,肯定是喜欢我,现在凶巴巴的就是嘴硬,你信吗?” “今天我差点顶不住,他还安排车去接我了,又把我送来你这儿,他其实特别关心我,是不是?” 浓云压到最低,有大颗的雨点坠下来,砸在许肆月头上。 墓碑湿了,她的衣裙也沾了水,渗进皮肤,钻入骨骼。 许肆月怔了一下,终于不用死咬着嘴唇,憋的泪瞬间流下来,混着雨水一起滚下。 下雨了,就没有人知道她哭了。 许肆月蜷缩在雨里,头埋进膝盖,独自在空无一人的陵园里呜咽:“可是他又不接我电话,吵吵架气我也好啊,干嘛留我一个人……” 雨势很快变大,沉甸甸冲洗孤独的世界。 许肆月紧靠着湿寒的墓碑,浑身发抖也不愿意起身,直到哗哗雨声里,有很轻的脚步踩着水传来。 她以为是幻听,没有抬头,把自己抱得极紧。 砸疼她的雨滴却忽然之间消失。 许肆月缓缓睁开眼,她周围像是多出一个小结界,刚好能把她圈入其中,四面的雨还在下,唯有她身边一片安静。 她揉了下睫毛,面前有一双修长笔直的腿,氤氲在漫天水迹中,整洁裤脚被微微染湿。 许肆月抽噎几下,一点一点抬起头,昏暗天光里,男人穿一丝不苟的正装,撑伞站在大雨里,那片遮住伤害的伞面,就稳稳停在她的头上。 艰难筑起的壁垒,在这一刻坍塌殆尽。 许肆月再也忍不住,哭着说:“顾雪沉,我冷。” 顾雪沉朝她伸出手,骨节明晰,干净修长,他把掌心给她,遮掩住背后的针孔。 许肆月死死攥住,哽着嗓子问:“你……你别嫌我身上湿好不好?” “好。” 许肆月动了动麻木的双腿,吃力站起来,她走一寸,那柄伞就动一寸。 她离他更近了一点,颤巍巍解开他西装的纽扣,向两侧敞开,然后像冻僵的小动物一样,把手伸进去,环上他的腰,发着抖挤进他怀里,紧紧抱住。 “你别推开,”她小声呜咽,“就抱一下,不许推!” 顾雪沉为了给她撑伞,半边身体沾湿,他抬起手,落在她头上,把她缓缓按向自己胸口。 那里是他的心跳。 全世界被大雨冲刷。 伞面撑出的小小港湾里,顾雪沉低下头,唇靠在她耳边,沙哑说:“别哭,我来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22、22. 许肆月没想到顾雪沉会对她说软话,鼻子不禁一酸,在滂沱大雨里哭得更狠。 她淋了许久,全身早就湿透了,淌着水的手臂用力抱着顾雪沉,把他昂贵的衬衫弄脏。 雨越来越大,到处是微腥的泥土味,但许肆月埋在他怀里,只能闻到独属于他的气息,干净冷冽,像被洗刷锤打过无数遍,永远不染尘埃。 四年前……她也是这样,喜欢抱他,沉溺在他身上,贪恋他的内敛温柔。 一千多个日夜,什么都改变了,她的光环消失殆尽,从前以为坚不可摧的父爱也能在一夕之间成为笑话,全世界都可以颠覆,为什么……顾雪沉还在这里。 在被她伤害得千疮百孔之后,他还愿意冒着大雨,撑伞来接她。 许肆月思绪混乱,抬起头看着顾雪沉紧绷的下颚,恍惚觉得他还是当初分别前的样子。 埋在她心底的那些歉疚突然之间爆发。 她轻声问:“我出国那天,也下了雨,是不是?” 顾雪沉不说话,唇色很淡,淡到有些苍白。 许肆月继续说:“我听梁嫣说,那天是你生日,对不起我连这个都不知道,你很生气吧?发现我一直在骗你感情,你是不是恨不得从来没认识过我?” “其实我……”她磕磕绊绊,“在飞机上一直想,等落地了,我就给你打电话,发信息,把事情说清楚,别让你不明不白地被分手,不是你不好,是我太坏了,把你当成个赌注。” 顾雪沉扣着她后颈,不让她看到自己表情。 许肆月抽噎了一下:“但是我死要面子,不愿意承认自己做错的事,只会逃避,装得毫无愧疚心,连回国见面以后,也拉不下脸跟你说声对不起。” 她手臂已经酸了,还是不肯放松,紧搂着他,索求他身上的温度。 顾雪沉眸子里溢着血色,几次张口,又干涩地抿住,最后望着伞边淋漓的水线,低声说:“现在道歉,不觉得太晚了么?” 许肆月很明白地点点头,扯着他西装衣襟,往他怀抱深处埋。 顾雪沉深吸气,把她拉扯起来,艰涩问:“你到底要抱到什么时候。” 许肆月没指望三言两语就能消弭掉他的怨恨,她单纯只是想说出来。 她拽着他不撒手:“我淋雨了就会比较脆弱啊,而且很冷,冷就想抱着你,看在我都不要面子承认错误的份上,你不能让我多抱一会儿吗?来都来了,那么小气干什么!” 顾雪沉怕自己眼里的泪被她看见,握着她肩膀转过去,让她面对墓碑。 “冷就回家,抱有什么用,跟妈妈道别。” 许肆月自有办法,顾雪沉不让抱,那她就拿后背靠着,总之要贴近他身体。 她朝墓碑抽抽搭搭哭诉,专门讲给顾雪沉听:“妈,我错了,我之前还跟你说老公特别好,现在看全是假的,你瞧他,碰一下也不让,我要冷死了他都无动于衷。” 说完了,许肆月偷眼瞄他,又委屈念叨:“反正我在这世上也没人在乎,不如早点去陪妈妈算了……” 这句话触到顾雪沉的底线,他终于有了反应,在许肆月头上惩罚地轻拍一下,像是被逼无奈般,对墓碑说:“……妈,别听她胡说。” 他把伞柄塞到许肆月手里,脱下半干的西装罩她身上,冷淡催促:“快走。” 许肆月以前抑郁症发作,总把自己蜷在角落里,沉默到半死,但最近两次,尤其今天,却本能地想赖着顾雪沉,跟他作妖撒娇。 就像从孤立无援的绝境里,抓到了她的那根浮木。 虽然冷硬,但抱起来很暖,骨子里渴望亲近。 许肆月抗议:“走不动,想让老公背。” 顾雪沉病痛的余波还在作祟,是强撑着力气来墓园,随时可能跌跪到地上。 他今天背不动她。 顾雪沉装得寡情说:“少做点梦。” 许肆月不怕他,勾住他手腕,自动降低条件:“那回家以后你给我煮面,我可能淋雨太久感冒了,想吃热的……” 顾雪沉不为所动,扯着她走台阶:“忙,没时间。” 她又乖乖降级,拖长了音:“不背不做饭也行,但是你今天必须照顾我,我都这么惨了。” 司机见到两人身影接近,忙小跑着迎上来撑伞,殷勤地打开车门。 眼看顾雪沉要进副驾驶,许肆月把他拉到后排,推他进去,然后特自然地坐他身边,身子一歪,软绵绵靠在他手臂上,找到了莫名的安全感:“开车吧,回家。” 许肆月在回瑾园的路上就开始打喷嚏,昏昏沉沉地犯困,她迷糊时稳不住自己,总要从顾雪沉身上滑下去。 顾雪沉看似不经意地扶了两次,手指触到她额头,有点发烫。 他拧眉:“开快点。” 司机得令,尽可能提高车速。 许肆月实在坐不住了,在某次刹车时一晃,贴着顾雪沉往下倒,她浑浑噩噩的脑袋忽然灵光亮起,腿急忙往下蹭了蹭,抓住机会,正好把头垫在他腿上。 布料下的肌理流畅有力,枕起来质感十足,比她睡过的任何天价枕头都要舒适,再一转身,就能面对他紧窄的腰腹,他衬衫本来就有点湿了,离近看,隐隐约约透着里面冷白漂亮的腹肌。 许肆月默默捂住鼻子。 妈哒,她可真是个占便宜小天才。 她摆出病弱姿态,无力地声明:“你让我枕一下,我头好晕。” 顾雪沉推她的手停顿在半空,微微握成拳,忍了一会儿,他手掌落下去,把她那双不老实的眼睛盖住,自己则扭头看向窗外,尽量忽略紧贴着他的人。 “……再快点。” 司机任务艰巨,凝重点头:“顾总您放心。” 然后为了能拉长顾总跟太太这么亲密温馨的一刻,他还是鼓起勇气,偷偷地放慢了一点。 回到瑾园,顾雪沉本以为煎熬总算结束,拉着病恹恹的许肆月上楼,让阿十调高空调温度,把她推到浴室。 然而他还是低估了许肆月。 她想要的,想做的,向来不会轻易罢手,从前追他是这样,现在撩他也是这样。 许肆月歪头看他,伸手抹了一下他的发梢:“你也湿了,头发还没干,也会感冒的。” 她略微踮起脚,帮他把西装扯掉,又去碰他系紧的衬衫领口。 顾雪沉攥住她:“没完了?” “为了你的健康,我当然没完啊,”许肆月直勾勾看他,她眼窝还是红的,艳丽又惹人怜,杀伤力满分,“脱掉湿衣服,洗个热水操,请问老公,我做错了么?” 她指尖细长,白玉般细腻,若有若无戳着他的喉结,仿佛一下下通着电。 顾雪沉神色坚冷:“许肆月,我说过了,我对你没兴趣,尤其……” 他淡然打量她:“在你这么狼狈的情况下。” 趁着她羞窘的一刻,顾雪沉把她打包丢浴室里,顺便拧上门,吩咐阿十照看她,监测她各种体征指标,又下楼让阿姨给她做饭煮姜汤。 阿姨担忧问:“我看您脸色比太太还差,是不是生病了?我先煮点热的,您吃了再休息。” 顾雪沉摇摇头,转身上楼,扶着楼梯的手筋络凸起,脸颊残存的血色也彻底褪净。 他吐得太狠,根本吃不下东西,头疼还在一丝一缕的折磨,没法挥散。 许肆月在浴室里照镜子,她确实挺狼狈的,但比起以前,真的要好上太多,至少眼里还有光,还有欲求和希望,不像个抽走灵魂的活死人。 她洗了热水澡,换上衣服出来,阿姨刚好敲门,给她送来热腾腾的姜汤和虾仁小馄饨。 许肆月问:“他吃了吗?” 阿姨叹气:“没有,直接回房间了,我看他状态不好。” 许肆月点头:“别担心,我照顾他。” 她抬头看了看空调温度,很高了,但她依然觉得冷,墓园里侵入身体的寒气驱赶不走,也就只有抱住顾雪沉的那片刻,她才能感觉到暖意。 许肆月潋滟的眼睛垂下。 她必须承认,她迷恋跟他亲密无间的触感,拥抱像是打开了一个隐秘的闸门,在喧嚣着寻求更多。 许肆月找出一条小被子,包着枕头卷成一个团,抱起来抵在腰间,另一只手拎起带提手的餐盘,下定决心往顾雪沉的卧室移动。 她敲了一下门意思意思,紧接着就用手肘摁下门把,横冲直撞进去。 顾雪沉侧躺在床上,听到声音想起来,但似乎力不从心,暗哑问:“你又要干什么。” 许肆月有点紧张了,忙把东西放下,跑过去看他。 他换了睡衣,但显然心不在焉,上衣的扣子弄得乱七八糟,裤子倒还算整齐,勉强睁开的眼里都是血丝。 许肆月心一惊,狗男人!真够能忍的!一路上她也没觉出异常,结果现在看起来,他比她更糟。 她缓声说:“阿姨做的姜汤和小馄饨太多了,我吃不下,找你帮我吃。” 顾雪沉冰冷拒绝:“不吃,你回去。” 许肆月提条件:“你先坐起来,坐起来我就回去。” 顾雪沉无力和她抗争,只想藏住自己的病态,他吃力照做,结果坐起来了,许肆月却一脸满意,把姜汤舀起来,喂到他唇边。 “雪沉,你喝一口嘛,”她软着嗓子,带着小小的央求,“喝一口我就走。” 顾雪沉是想抵死不从,但勺子里热烫的温度很诱人。 她关切的那双眼睛更让人堕落。 他不得不张开唇,咽了下去。 许肆月得到鼓励,一边哄骗他,一边给他喂了小半碗,接着如法炮制,让他吃了几个小馄饨。 看到他嘴唇红润了一丝,她才舒了口气,趁机用手指给他擦了下唇角,又软又热。 顾雪沉蹙眉:“吃完了,还不走?” 许肆月笑眯眯:“我把你治疗完了,你作为回报,是不是也应该治疗治疗我?” 她按着他的肩膀,把他压回床上,替他盖好被,然后甩掉拖鞋,摊开自己的小铺盖卷,躺在了他身旁的被子外面。 顾雪沉眉目一厉:“许肆月!” “老婆在呢,不用这么大声,”许肆月拍拍枕头,转过来面对他,把纤细手臂搭在他身上,桃花眼清澈柔媚,“我一个人睡好冷,想在你旁边,我保证不进被子里面,就借你半张床,别赶我走。” 她恰到好处的示弱:“我要是自己睡,今晚肯定哭得很惨,你行行好,体谅一下病人的可怜,反正抱都抱了,也不差睡一晚。” 顾雪沉额角在跳,清瘦的手指抓着床沿,想把她丢出去,却碰一下也舍不得。 许肆月长发娇柔地散开,双手合十朝他笑,柔软又慧黠:“雪沉——你让让我嘛,别丢我一个人。” 顾雪沉心口被酸涩浸满,又涨出携着刀片的甜。 他也曾求她。 用眼神,用行动,用每一天从早到晚的时间,哀求她,既然招惹了,就不要丢下他一个人,除了她,他什么也没有。 但她从来不在乎,转头就走,不管背后的他怎么挫骨销神,或者消失,或者死了,她都不会看一眼。 现在……她却躺在他床上,把这句话当成哄他的玩笑。 顾雪沉睫毛落下,沉默地翻身背对她,低哑说:“随便你。” 被丢下有多疼,他自己知道就够了。 她对他再坏,也是他如珍似宝的小月亮。 许肆月心跳很快,她跟他不是第一次同床共枕了,但跟新婚夜那晚又很不一样,她很有耐心地等,一直等到顾雪沉熟睡,不自觉地转过身,向她靠近了一点。 她屏住呼吸,细致去看他的脸。 他眉心拧着,乌黑长睫刷成扇形,遮着雅致的眼睑,眼下有一颗浅色的泪痣,给这幅无欲神明的漂亮面容添了一抹惑人的色气。 许肆月试探伸出手,轻碰了一下他的唇。 上面有一块伤口,像是自己咬出来的。 如果……如果是她咬的,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许肆月脸颊渐渐升温,目光又移至他的喉结,锁骨,以及松散的衣领下,紧实流畅的胸口。 四年了,她还是逃不过顾雪沉的美色。 许肆月静悄悄躺回自己的小铺盖里,咬着手指,眸光湿润。 完了…… 动情是绝对不要比他先动情的。 但身体远比感情来得更加直接和诚实,她似乎对他,动了色心了。 许肆月毕竟折腾了一场,又为了美色熬到深夜,隔天快中午她才醒过来,身旁的男人早就消失了,她伸手去摸,连床单都是凉的。 她哀怨地拱了拱,再一看时间,连早餐都过了,没饭可以吃。 惨到不能言说。 许肆月慢吞吞爬起来,为了不亏,干脆钻进顾雪沉睡过的被子里滚了一圈,埋进枕头呼吸他留下的清冽,门突然一响,阿姨试探露出头,一见她的样子忍不住抿嘴笑。 许肆月脸红地坐直,试图掩盖罪行。 阿姨笑着小声说:“太太,我是偷着上来的,顾总还没走,在楼下厨房给你煮面,他不让我说,你别露馅儿啊。” 许肆月分分钟爬下床,生怕错过现场,简单梳洗一下就冲到一楼,临近厨房时候又悠然放慢,悄悄往里打量。 男人的衣袖挽到手肘,露出修长小臂,低着头站在料理台前,慢条斯理地切着蔬菜,她从背后看过去,只觉得他腰线被皮带束得极为养眼,勾得她心思不纯。 许肆月拍拍胸口顺气,放轻脚步走近,张开双臂,一把揽住他的腰,脸贴着他的后背。 顾雪沉一僵,空气凝固几秒之后,他手中的菜刀“砰”一声剁在菜板上,扯开她的手转过身,居高临下看她。 “许肆月,我是不是太纵容你了。” 许肆月仰脸看他。 男人长成这样,真是秀色可餐,不餐则浪费。 她眨了下眼,单手挽住他后颈压下来,柔软的唇直接送上去,在他脸颊上烙下亲吻。 “顾雪沉,”她声音酥软,尽情蛊惑他,“你不如试试,对我更纵容一点。”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23、23. 许肆月以前没主动亲过顾雪沉,这还是第一次。 恋爱的那段时间,她只要跟顾雪沉在一起,这些亲密事就不需要她来操心,他看似清冷自持,却总爱拽着她,在没人的走廊礼堂图书馆,捧着她一下下吻,似乎永远厮磨不够。 现在当然不能跟那时候比,但许肆月亲过之后才发现,主动引诱他也别有滋味。 她耳根微红,轻舔了一下唇。 顾雪沉的触感比想象中更好…… 他脸颊有些凉,像品相极佳的冰润玉石,忍不住想用自己的体温把他点燃融化。 许肆月心口被无形的羽毛来回骚动,酸酸痒痒根本静不下来,很想再尝他一下。 她趁着顾雪沉还没反应过来,又踮起脚,得寸进尺地打算去亲他唇角试试,但还没等贴上去,下颚就被男人的手指用力扣住。 许肆月也不反抗,无辜问:“干嘛?我说真的,你对我纵容,只有福利不会吃亏。” 顾雪沉眸底被激出一层殷红,跳着暗火,他凝视许肆月微张的唇,胸中被冲动撞得发疼,只想狠狠咬下去让她快点安分。 他喉结涩然滑动,口中也变得干涸。 想把她拽过来,掐着她不许乱动,蒙上她那双总是不走心的眼睛,不顾一切吻她,把她拆吞入腹。 想到发疯,但不能。 顾雪沉扣着她的手更紧了些,骨节绷得嶙峋,见她疼了,他才烫到般稍稍松开:“你还以为是四年前么?省省力气,我不可能再受你摆布了。” 许肆月任他控制着,歪了歪头:“那你为什么快中午了还不上班,亲手给我煮面?” 顾雪沉冷嗤:“我煮给自己吃,剩下才有你的份。” 许肆月红唇一扬:“嘴硬不累吗?” “没有你硬撩累,”他淡嘲,“我不过是去墓园帮你撑个伞,就让你把持不住又亲又抱?许肆月,你的脸面矜持都不要了么?” 要放在过去,许肆月听见这话早炸了,但现在全部免疫,慢悠悠跟他说:“对呀,我就是这么肤浅,撑个伞就让我主动亲近你,你赚大了好吧。” 她故意惹他,小巧下巴在他掌心里动了动,头一偏,特别顺便地在他手指上又亲了一下,意味深长说:“我老公味道是真的不错,连手都很好亲。” 顾雪沉手腕一颤,把她推开。 许肆月捏了捏自己被他弄酸的脸,委屈巴巴诉苦:“你看,肯定被你掐红了!你知不知道明城多少千金花巨款想整成我这张脸?你到手了还不珍惜。” 顾雪沉压着呼吸,不掩眼中的厉色:“你再敢有下次,就不只是红。” 她偏偏像有了抵抗力,既不生气也不羞耻,桃花眼水汪汪的,长睫上挂着一点招人怜惜的潮气,五官又极漂亮,美到放肆。 顾雪沉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回身把配色用的蔬菜扔进锅里,关了火,一言不发出去。 许肆月上前,拾起筷子搅了搅面,刚刚好能吃,味道很香。 她扬声说:“你要是不吃,面可就都归我啦。” 回答她的是重重关门声。 许肆月这才慢慢舒了口气,唇间有点热,还残存着他的温度,她伸手摸了摸,有点窃窃的意犹未尽。 亲密竟然会让人上瘾,她倒是很想……再吻一次他冷冰冰的嘴唇试试。 顾雪沉连续三天早出晚归,尽量不和许肆月碰面,在深蓝科技坚持到深夜,确定她不会醒着,才安静回来,在她门外站上片刻,隔天再早早离开。 碰了面,就是在凌虐他的忍耐力。 许肆月也没闲着,漫画上了网站首页以后人气暴增,每天都要被催更的消息淹没,何况多画多赚钱,她自然不会怠慢。 除了赶更新,她又分出来一部分精力,放在了人物衣饰的设计图上。 编辑也来找她:“大大,网站考虑到粉丝呼声高,打算和你商量一下,联合出几款周边产品,衣服比较复杂就算了,暂时不适合做,主要是包包,想按图做两款,按比例跟你分成,你看可以吗?” 许肆月考虑了几分钟,回复她:“不好意思,我只画画,不开放这种授权。” 漫画是意外,设计才是她的本职。 在英国没有条件,一切的灵感和精力都被耗费,堵上了她对这条路的希望,但现在,她又看见了一线光。 读者看图就可以仿做,漫画网站也抓到了这个潜在的商机,那为什么她不能自己来。 不基于漫画,不需要噱头,就单单只是许肆月,用亲手设计的图版,做跟大众不一样的东西。 她不想做许丞口中不学无术,靠人吃饭的废物,也不愿意总是因为缺钱被顾雪沉低看。 许肆月在已有的设计图里翻找,最终挑出一款男女通用的手包,精巧利落,不脂粉不生硬,特别适合画里的男主角,也特别适合…… 她老公。 许肆月决定自己动手试试,出国前在学校学设计时,手工也是她的必修课,她次次高分,成品几乎可以直接售卖。 在淘宝下单适合的皮料之前,许肆月先熟练拨了个号码,去骚扰天天不回家的狗男人。 044的内线一遍不通,打第二遍时,乔御如履薄冰地接了:“太太,顾总不在办公室,有会议。” “什么时候散?” 乔御紧张地斟酌:“……不太确定。” 许肆月也不为难他:“那我给他发微信。” 乔御挂断,忧心地舒了口气,鼻子有点酸。 自从亲身经历了顾总突然头痛昏迷的惨烈,他到现在还没缓过来,也无法接受。 顾雪沉在他眼里是无坚不摧的所在,凭一人能力,在如今晦涩拥挤的人工智能领域独占鳌头,别人或许不清楚,但他知道,现在举足轻重的深蓝科技,全是靠顾雪沉这几年一分一秒熬出来的。 压榨的是心血,也是健康。 上次病情发作之后,顾总给了他一笔封口费,他当场就哭出来,一分也不要,就求他快去治疗,让太太知道,好照顾他。 顾总反应很淡,只是让他保守秘密,什么都不要提。 今天也一样,顾总根本不是去开会,是被江医生强行接走的。 华仁医院神经外科的主任医师诊室里,江离把满满一袋子药,外加拍片结果丢到顾雪沉面前:“你还是亲眼看看得好,肿瘤的尺寸,位置,下面文字都写得很清楚,不需要我帮顾总解释吧?” 顾雪沉安静地垂眸,视线落在上面。 比上一次检查时大了些,离颅内主血管非常近,将逐步压迫到他的视神经,在发作时的疼痛会更剧烈,导致严重耳鸣,呕吐,昏迷。 他声音凉润:“我又要换药了?” 从发现这个肿瘤至今,他换过几次口服药了,每种都很难吃。 江离尽可能不发火:“这是最后一次给你换药,明白我的意思吗?你发展到今天,已经不存在更有效的药可以换了。” “何况药物,作用仅仅只是维持你的颅内压在正常值,”他加重语气,“不能让肿瘤消失,不能让你好起来,连让你一直不发作都做不到。” “你说过很多遍了,不用重复,”顾雪沉点头,屋顶的光照在他脸上,却刺不透他眼底的浓墨,“江离,你真的想给我手术么?你真的想,让我死在你手上么?” 江离脸色顿变,双手下意识握成拳:“刚发现的时候明明可以治,没有这么严重!非要拖!我那时候让你拿出半年时间来治疗,你说什么也不答应!半年换一辈子,不值吗?!” 顾雪沉没说话,盯着自己无名指上的婚戒。 很简单的一个素圈,是婚礼那天,肆月亲手给他戴上的。 他摸了一下,乌黑睫毛在眼睑遮出浅浅的暗影。 总有人问他值不值,可他从小到大,跌跌撞撞走到今天,重要的从来不是值得,只有愿意。 两年多以前,他把所有精力放到深蓝科技上,突然在实验室摔倒,被江宴送来华仁医院的哥哥这里,他才知道,他唯一对肆月有用的头里面,长出了一个不该有的东西。 以前他听人说,患脑瘤的人,都是忧思郁结,永生无法纾解。 江离告诉他,不算严重,只是位置很不好,但幸亏没有大到不可控,马上手术,再安心休养半年,让家人好好照顾,就基本可以痊愈。 可那时深蓝科技在最关键的阶段,夭折,或是走上神坛,都在这最重要的半年里。 他如果接受手术,付出的一切都将不存在,他不怕失败,不怕重头再来,他怕的是,肆月等不起。 肆月已经病了,对国内许家的情况一无所知,明城流言四起,都在对曾经风光的许家大小姐明朝暗讽。 他明白,许丞根本无法东山再起了,钱会让一个人扭曲极端,女儿也迟早变成他的工具和筹码,等到肆月回国的那天,她会彻底从天上坠入地狱。 如果没有人接住,他的小月亮会粉身碎骨。 他不能停下。 何况,他无亲无故,只有孤身一个人,没人照顾他。 他笑着对江离说:“抱歉,我没有时间,吃点拖延的药就行了。” 这么长时间里,他发作过很多次,从忍着就能扛过去,到溃败失态,被送进医院,昏迷时清醒时,他总在想肆月的脸。 十岁梳着小辫子,把他从地狱边缘拽回来的她。 十五岁逃课翻墙,失足掉进他怀里的她。 十八岁穿着白裙子走到他面前,甜笑着说对他一见钟情的她。 恋爱时红着脸靠在他肩上,在他的亲吻下会闭上眼睛的她。 也就一次次熬了过来,不觉得很苦。 江离不愿意放弃,得空了就逮到他,把他往医院里带,硬是拉他去病房跟类似的患者聊天,让他听别人说活着有多好。 于是他总问。 “为什么要活着?” 有人跟他说:“为了父母。” 他笑笑,他没有父母。 也有说:“为了孩子。” 他更没有。 事业心强的告诉他:“为了公司,为了赚钱,还有很多目标没实现,再说了,这世界多好啊,还没看够。” 他心里很静。 那时候,他还没有婚戒,只有一个肆月在夜市上随便买的银指环,本想戴在拇指上装饰,但她玩了两天就不喜欢,顺手丢掉。 他默默捡回来,藏着,她走后,他就戴在自己的中指上,像是有了女朋友的样子。 那个人回答时,他就低头摸着它。 他的事业,是为了肆月搭起的巢,他也从来不喜欢这个世界,太黑太冷了,他永远等不到想要的容身之所。 到后来,有人和他讲:“我努力活着,是为了恋人。” 他终于笑出来,回头跟江离说:“我也有恋人,但我是不是活着,对她一点也不重要。” 办公室里的钟在缓慢地滴答作响。 顾雪沉抬起头,看了眼已经比当初沉稳很多的江离:“我会按时吃药,尽量把时间延长,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走了,还有很多工作。” 江离解开衬衫领口透气,低声问:“雪沉,你就不疼吗?” 顾雪沉回眸,很淡地弯弯唇:“习惯了。” 他没带司机,从医院出来自己开车,出发之前,先把药依次拆开,换进了提前准备好的维生素瓶子里。 刚换好,手机一震,跳出来一条微信语音。 无敌小月亮:“我是妖怪吗?我是狐狸精吗?老公躲我躲到连家都不回?!” 顾雪沉漆黑的眼里蕴起一层柔光,给她回:“你这个月还钱的日期马上到了,等你把钱准备好,我再考虑。” 许肆月不吭声了,隔了半晌给他发来一个满地打滚的小熊猫。 他指尖贴了贴小熊猫的头,心里用上了很多可爱的词,嘴上却冷硬说:“别撒娇,驳回。” 许肆月第一次提的稿费顺利到账,补齐了买皮料和其他工具配料的漏洞,东拼西凑地刚好够还顾雪沉这个月的钱。 她叮叮当当忙了三四天,针线小锤子用得出神入化,成功按图纸做出来一个样品。 许肆月捧着手包仰天长叹,妈哒,果然她手艺不减,就这包挂到商场专柜,怎么也得一万起跳吧,如果放在她男主角的手里,那就是极品高定,十万还得一比二配货的那种。 她动笔勾勒了一下那个画面,但看来看去,总是不如真人来得刺激。 这个包,要顾雪沉拿着,才是真正的味道。 许肆月翻翻日历,刚好也到了还钱的日子,狗男人在外面浪了一周,面都见不着,要不是为了还钱大业,她早去深蓝科技作妖招惹他了。 许肆月诚恳面对自己的贪欲,除去正当理由之外,她的确对那天亲了脸的滋味念念不忘,手臂中间也空荡荡好像缺个男人。 今天堵上小月亮的尊严,必须把他搞回来,绝对不能轻易放过。 许肆月画了个我见犹怜的极品绿茶妆,眼尾扫上点细闪,连锁骨上都加了高光,在衣柜里扫了一圈,挑出件过膝的连衣裙。 虽说长度不短,但上面是薄纱吊带,肩带轻软得一批,很容易发生滑落事故。 她试了几次“不经意”拨下来,还是觉得略显刻意,最后灵光一现,在两根肩带后背的位置,分别系上了透明飘带。 看起来不起眼,像个装饰,实际上是撩人机关。 飘带够长,可以拽到方便的位置预备,需要的时候手轻轻一拉,肩带自然就滑下去了,毫无作秀痕迹。 许肆月准备妥当,给顾雪沉发微信。 无敌小月亮:“限你半小时内回家,过期就不还钱了。” 大魔王:“几岁了?不会用微信转账?” 无敌小月亮:“这叫仙女的仪式感。” 大魔王:“仪式感是你的事,我没空。” 许肆月咬牙切齿,桃花眼闪了闪,继续给他发:“还钱是次要的,主要是我做了个手工包,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现在需要一位优质男模拍个照,提高它的身价。” “所以?” “所以我需要你。” 大魔王的文字自带冷笑:“找我做男模?你付不起那个价钱。” 许肆月也不急:“说的也是,我这么穷,那只好雇别人了。” 她立即点开微信朋友圈,飞快输入文字,然后在相册里挑出一张露肩露锁骨的自拍,点击发送。 顾雪沉以为她终于安分了,刚想再听一遍她的语音,就见朋友圈多了个特殊提醒的小标识。 他眉心微蹙,点进去,目光猛一跳。 “急招极品男模,185以上,脸帅,身材好,我报酬不高,但长得美。” 后面配着她的性感自拍。 顾雪沉闭了闭眼,手背上血管隆起,把手机攥出轻微的异响。 许肆月发完朋友圈,在沙发上坐立不安,为了稳定军心,她特意给自己倒了一点红酒,拖拖拉拉抿完最后一口的时候,外面终于有车声由远及近。 阿十蹭到二楼栏杆,扒着缝隙告诉她:“主人主人,大魔王逼近。” 许肆月意料之中,淡定“嗯”了声:“你回去,成年人的世界,小孩子不要偷窥。” 阿十委屈地垂下耳朵,扭动圆滚滚的身体回避。 偌大房子里只剩下许肆月略显紧张的呼吸声。 她就知道,那种朋友圈,是个男人看了也忍不下去。 许肆月站起来,最后一次拉动背后的飘带演练,确定无误,才走去门前。 顾雪沉开门进来,视线在她身上落了一刻,眸光恍惚暗了几分,随即转开,自顾自脱西装,不肯和她说话。 许肆月扬起秀气的眉,贴心抓住他衣袖,帮他慢慢抽离。 衣料摩擦着手臂,带起异样的麻痒。 顾雪沉尽力忽略,冷冷看她:“招男模?” 许肆月不答,转到他面前,作势要帮他解领带,双臂抬动间,她不着痕迹去抽拉提前搭在腰侧的飘带。 只要拉动一根,肩带一滑,露出一侧肩膀,绝对效果炸裂,再看情况要不要拉第二根。 许肆月小算盘打好,手也移过去,拽住了飘带一角。 顾雪沉锐利的眼睛恰好盯向她,像要把她穿透。 许肆月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以前放肆张扬无往不利,现在站到顾雪沉面前,总好像慌慌张张,他这一眼不要紧,让她手上力气不由自主加大,忙乱中,一起扯动了两根飘带。 飘带连着细细吊带,在两侧同时发力。 许肆月脑中轰的一声,只觉得双肩连着胸口,刷的变凉。 顾雪沉的黑瞳在这一瞬搅起狂风暴雨。 她口干舌燥,不敢置信地一摸,吊带裙失去可怜的支撑,已经整体下滑了至少十公分,她清纯可爱的白色蕾丝少女款,在顾雪沉面前,就这么露出了明晃晃的轮廓。 波澜壮阔,起伏连绵,颤抖娇弱。 许肆月在这一刻完全确定了。 她有毒,她有罪,她肯定在菩萨佛祖那里上了黑名单! 她要是再敢耍心机撩老公,她的下场就是死,死得奇惨无比! 顾雪沉死死盯着她,动作有些粗暴地把衣服裹她身上,嗓子里刮着锋利的砂石,几乎要把她揉碎吞下:“你到底在等谁,面对别的男模,你也敢来这一套?!” 许肆月幽幽叹了口气。 好,她不挣扎了。 她必须乖巧真诚,才能挽回她残缺破碎的人品。 许肆月出其不意托起顾雪沉的手,握着他,把裹上来的那件衣服扯掉,然后上前一步,依恋地搂住他。 她精致下巴垫在他肩上,淡淡酒气揉着暖香,撩向他的颈侧:“我那条朋友圈,是只对顾雪沉单独可见,所以我等的,从始至终,也只有顾雪沉一个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24、24. 顾雪沉不知道站了多久没动,除了许肆月的嗓音和呼吸,他听见的唯有自己一下下要撞破骨骼的猛烈心跳。 他上身只穿着一件衬衫,很薄,轻而易举就能感觉到她柔软贴上来的皮肤,蕾丝的纹路,以及她露出的一片绵润隆起。 胸中那些肆虐的阴鹜和占有欲,已经烧得他全身疼痛,全在她乖柔的一句话里平息下去,凝成酸楚又甜涩的箭,扎着他极度敏感的心口。 他在她面前,真的永远无法长进。 再难过,再嫉妒,扭曲的戾气随时要爆发出来,她三言两语就能轻易地安慰,他的喜怒哀乐,彻底被她操控着,丝毫也没有挣脱的余地。 许肆月时隔快一周,终于又靠在他身上,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呼出的热意不知不觉刺激着他:“我是为了气你才发那种朋友圈,你还当真啦?我要是不用点小计策,你能这么快回来?” 他身姿挺拔,肌理又匀称,抱起来极舒适,许肆月忍不住蹭了蹭,弹性十足的胸口虽然被白色蕾丝包裹着,但显然固定性不强,也在随之轻轻颤动。 顾雪沉的体温在上升,许肆月能感觉到。 她脸色泛红,抿着唇偷笑。 过去张扬骄矜的时候,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居然能这么坦然甚至享受地撩拨一个男人,为他产生的那些反应而愉悦。 害臊也是有的,但远没有成就感多。 想突破顾雪沉这种极品大冰山的心,就得先诱惑得他把持不住嘛,反正是合法老公,全天下仅此一个,她也没什么可扭捏的。 许肆月抬起头,脸颊贴上去,磨蹭了一下他的耳廓,慢悠悠问:“怎么样,家里比深蓝科技有意思多了吧?” 顾雪沉像身处火海。 他牙关不自觉咬紧,下颚绷成一条锋利的线,尽力控制着本能。 以她这么不知分寸地折腾下去,他怕是活不到江离预测的那个时间了…… 许肆月乘胜追击,炙热的唇轻触着他的耳垂,稍一碰就分开,再重复浅吻,然后趁着绝佳机会,准备一举攻陷他的唇。 这么挑弄,他还能冰冷无欲么? 红唇近在咫尺,顾雪沉定定看着,齿间尝到一丝血腥气,他终于找回少许理智,别开头,动作生硬地把她滑落的吊带提起来,挂回肩上,遮住春光,一眼也没朝那片起伏的雪白看。 很多伤她的话就在喉咙里,却咬破了口腔也不舍得对她说。 “把裙子穿好,”他走到她背后,把那两根傻兮兮的飘带拽下来丢一边,“这种低龄儿童的手段以后免了,我没时间哄孩子。” 许肆月敏锐抓到重点,笑盈盈说:“老公,你这次没凶我,讽刺的话也不是很难听,有进步。” 顾雪沉僵了一瞬,迅速收拾起被识破的心颤:“手机给我。” 许肆月猜到他要干嘛,乖乖上交。 顾雪沉蹙眉翻开她微信,看到那条朋友圈确实是仅他一个人可见,某些强压的酸意总算消弭干净,他手指微动,给她删除,再点开相册,把所有暴露的自拍照都粉碎,一个不留。 处理完犯罪现场,他才扯开紧扣的领口涩然呼吸,低低问:“找我回来到底什么事。” 许肆月瞄了眼他的嘴唇,有点遗憾又错过了。 她很快重振旗鼓,拉着他去沙发上,面对面把攒好的钱分两笔转给他,硬气说:“第一份是这个月还你的,第二份是极品男模佣金。” 顾雪沉睨着屏幕。 极品男模佣金,五百块? 许肆月皱鼻子:“你别嫌少啊,我这都是一笔一笔画画赚的,你好好配合,等我重拾设计师身份,到时候多给你分点。” 她把做好的手包塞给顾雪沉,帮他调整到最佳姿势。 在他身上忙碌的时候,她一直充分发挥优势,站在他跟前弯着腰,把低胸领口大大方方露给他看。 顾雪沉忍到头疼。 许肆月见好就收,撩够了,往后退开,把手机摄像头对准沙发上的男人。 他修长双腿微微敞开,腰线瘦窄,肩膀平直,质地极佳的衬衫松开了几枚扣子,脖颈优雅,锁骨若隐若现,半侧着头,一脸沉郁冷冽,气场慑人,又勾着人移不开眼。 那只手包就随意握在他五指间,枪黑色皮料和冷白皮肤反差鲜明,高级感溢出屏幕,诱惑力也远超满分。 许肆月拍了两张正经模特照,就扛不住美色把镜头调近,怼着他脸拍。 五百块真的太少了,她家极品男模,出场费完全可以按一分钟五万算。 “许肆月,”顾雪沉压着嗓音,风雨欲来,“我耐心有限。” 许肆月微笑:“还差最后一步。” 她把手机调成自拍,直接走过去,也不跟顾雪沉商量,轻飘飘坐在他腿上,一只手搭在他肩上,另一只手举远,甜声说:“来,看镜头,设计师想跟男模合影留念,纪念伟大的第一次。” 顾雪沉来不及推她,也根本用不上力气,他的手自然而然想要抱住心爱的人,却只能停在她腰上两寸,硬扛着不肯落下。 肆月…… 够了。 真的够了。 许肆月见他不配合,纤细手指伸过去,轻轻掐住他的下巴,强迫他面对镜头,在他黑瞳看过去的一瞬,果断按下自拍。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她神速改变姿势,跟他贴脸依偎亲额角什么都摆了,个个留下照片罪证,在他动怒之前,她很有自知之明地站起来跑远,免得挨打。 许肆月退到安全距离,才得意地检阅照片,把一沓亲密合照都给顾雪沉微信发过去,让他慢慢欣赏。 顾雪沉作势删掉,懒得看她,转身上楼。 回到卧室,他用脊背抵上门板,弯下身重重喘息,放任身体里熊熊的热度烧在脸上。 他缓慢地折起双腿,滑坐到地板上,手指不受控制地解锁手机,点开许肆月发来的合照,一张张痴迷地看过去,挑选一张她的正脸,放大再放大,直到屏幕上没有他,只剩下肆月一个人。 她明丽的五官触手可得,嘴唇弯着,饱满欲滴。 顾雪沉眼眶微微泛起猩红,捧起手机,低下头,他睫毛抖动着,在无人的房间里合起双眼,把唇迷恋地贴上去。 当晚顾雪沉没有出门,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试图用工作转移注意力,临近九点时乔御打来电话,兢兢业业汇报:“顾总,流云社那边的进展都很平稳,太太那部漫画下面的评论内容,一直在我们的严格把控内,社里配合得也不错。” 顾雪沉低淡地“嗯”了声。 乔御说:“其实您不用这么费心也没关系,太太的画确实很受欢迎,夸得占大多数,骂得很少,而且她的设计受到肯定是事实,就算不控评,不引导,她也可以突破自己的。” 顾雪沉明白。 他一直清楚,他的小月亮有多出色。 但心总是为她悬着,不能放下,不能置之不理,即便明知道适当的骂声、打击和弯路对她更好,却没办法真让刚刚好转的她孤身去冒险。 逼她赚钱,触发她找到自己的所长。 小黄网不是长久之计,让她离开,给她更好的平台流云社。 她在流云社里广受欢迎,但有光就有影,有赞誉就免不掉被攻击,她好不容易拾起自信,他不愿太多质疑骂声污她的耳朵,尽量屏蔽在外。 再引导着评论和编辑……帮她找到真正适合她的路。 小月亮是设计师,她喜欢也擅长这一行,足可以站在专业的高处,值得她一生热情。 等她走上热爱的路,病情会好转,情感和兴趣也会被转移,有更大的世界,不用困在这套房子里,到时候,有他或是没有他,就不再重要了。 乔御感觉到顾雪沉的沉默,半晌没敢说话,坚持到气氛没那么压抑了,他才问:“顾总,这个月的日程计划里还有江家老爷子的寿宴,周末就到了,依然在邻市,您打算去吗?” 乔御也拿不准。 江家老爷子不是外人,就是江离江宴两兄弟的亲爷爷,江家几代的医药世家,这一代江离继承衣钵,江宴倒另辟蹊径搞起了人工智能,总跟着顾雪沉打转。 深蓝科技在医疗用机器人方面也是行内翘楚,经顾雪沉的手推向医院的三代医疗机器人都表现优异,跟江家的合作也非常密切。 无论出于哪个理由,都应该到场。 但今年……顾总病得重了。 顾雪沉刚想开口,手机响起提示音,江宴的电话插播进来,没有挂断的意思,他不得不接起,江宴明朗的声音开门见山:“沉哥,老爷子周末生日你没忘吧?他可特意叫我通知你,让你必须带着媳妇儿一起去。” 三秒没听到回答,江宴就稳不住了:“不是吧?你该不会不来?我哥是不是又有关于你的事瞒着我!” 顾雪沉按了按眉心,平稳说:“没事瞒你,我会过去的。” “别忘了带着肆月嫂子,也让她亲眼看看,到底有多少女的明里暗里惦记你,也好让她珍惜着点!” 顾雪沉淡笑了一下。 他倒不想让肆月知道这些,但把她一个人放在明城,他不放心。 许肆月正在床上辗转反侧,琢磨着要不要去老公那边作个妖,手机就嗡的一震,她一看发信人,顿时精神百倍。 大魔王:“周末跟我去邻市,江爷爷寿宴。” 许肆月知道江家,恍惚了几秒,分分钟脑补出寿宴上一出出的宫心计修罗场,闲钱花不完的女人们凑在一块儿,拼的是高定限量,比的是手表珠宝。 而她,堂堂顾家新婚太太,兜里的钱只够请五百块的男模,所有家当都是前两年的旧款式,穿到那种地方就要成为笑话。 许肆月睡不着了,从床上坐起来,不死心地打开衣柜仔细扒拉几圈,丧气地瘫倒。 她就算拼命加更五十章,也赚不来一条裙子的钱。 许肆月眼泪流进肚子里,熬夜拾起小锤子,把剩余的皮料重新剪裁,又搜刮珍贵的余额,上网买了一批新的配件,然后按漫画里女主呼声最高的一款小挎包,着手动工。 卑微仙女,好歹弄个不会撞的包去唬人吧。 周五下午,许肆月的定制小包剪断了最后一根线,给顾雪沉拍照发过去。 无敌小月亮:“美不美!你就说美不美!背这个出门,就算全身没一件大牌,姑奶奶也是仙女!” 隔了几分钟,顾雪沉直接打来电话。 “干嘛?”许肆月闷声闷气,“居然主动给我打电话,是嫌丑吗?” 顾雪沉凉凉说:“带着它,现在下楼。” 许肆月愣了愣,下意识走到窗边往下看,门前庭院里,黑色宾利停在阳光下,男人正好放下手机,似有所感地抬头望过来。 一张脸清隽秀致,瞳仁漆黑,吸纳着万千光芒。 许肆月莫名心脏一跳,跟他对视了几十秒,才烫到般转开脸,匆匆换了身衣服下楼。 顾雪沉已经坐进副驾驶,她只好选后排,刚一进去,目光就被占据了大半张座椅的大小盒子吸引。 摆在最上方的,是一个丝绒小盒。 “什么东西?给我的吗?” 顾雪沉没回答,示意司机开车。 许肆月好奇心被抓得难熬,也憋着不问,直到宾利开进熟悉的区域,她才渐渐紧张起来。 这是……当初她带他逛过一次的商场,她试图用高昂的价格让他自行惭秽,也是在这里,她跟他撞见一场求婚,他曾掏着心问,用鸽子蛋求她,会不会嫁。 “你带我来这儿什么意思……” 许肆月有点心虚,不自在地攥着手,不敢瞎撩了。 车停稳,就在当年那场求婚的小广场。 顾雪沉侧过头:“看看盒子里面。” 许肆月抿着唇拿起最上面那个小的,毫无准备掀开,当即愣住,琉璃色的眼睛被一枚流光溢彩的鸽子蛋晃出华光。 她怔了许久,又去拿下面的盒子,同系列的耳环项链手镯,再往下,还有她曾经最爱的高跟鞋品牌,尖头,细跟,缎面,是她青睐的款,尺码也一分不差。 顾雪沉静静说:“戴上,下车,裙子刚送来,上去试试。” 许肆月被钻石晃花了眼,本能听话,把这些离她已经很遥远的天价饰物戴在身上。 商场定位太高,工作日的人流很少,偶有几个太太在闲逛,远远就把目光投到顾雪沉和许肆月身上。 许肆月低头看着无名指上的鸽子蛋,心里百般不是滋味,甜涩酸胀搅在一起。 她下意识伸出这只手,轻轻牵住顾雪沉垂在身侧的指尖。 太太们从旁经过,惊异艳羡地瞄着许肆月,顾雪沉顿了顿,没有拂开,任她这么牵着,走进三楼她最钟情的高奢品牌。 四年里,柜姐们早换了不知几批,没有人认识从前挥金如土的许家大小姐,都弯着腰甜甜喊她顾太太。 店长殷勤地捧来裙子:“太太,您试试,顾总提前几天就订了,今天刚到。” 许肆月接过裙子往试衣间走,几个柜姐热情陪她,她回眸:“老公,你跟我去。” 顾雪沉随她到试衣间外,她停下,桃花眼里水波粼粼:“你干嘛呀……” 是还喜欢她吗? 是一直以来,都对这个商场,对当年他不能达到的要求,对那场求婚耿耿于怀吗? 许肆月盯着他,想从他深不见底的眼睛里看出端倪,找到一点以前那种沉甸炙热的情感。 如果发现一丝,哪怕只有一丝,她就…… 她就去回应。 顾雪沉垂眸看她。 那枚他日夜抚摸的戒指,终于戴在她的无名指上,却不是隆重地求她爱他,只是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普通场合。 用最平淡的方式,把他所有一切,一件件给他刻入骨髓的人。 顾雪沉转过许肆月的肩,把她推进试衣间里,声音很低,锤着她的心:“你又在脑补什么?我只不过是……不会让我的新婚太太,在任何人面前抬不起头。” 许肆月站在狭小空间里,用手掌给自己扇了扇,压下那种莫名涌上来的泪意。 在有些比钱比身价的场合,人的眼光和议论就是那么残酷现实。 她之所以努力做包,因为那是她唯一能撑起的面子。 所以无论顾雪沉怎么说,他都在最为难的时候,给她用珠光宝气撑起了一个坚固的屏障。 许肆月吸了吸气,抹掉眼角一抹潮湿,换上裙子,对着镜面扬眉一笑。 映出的人明艳肆意,眼里尽是笃定的势在必得。 顾雪沉这个口是心非的狗男人,她必须要弄到手。 许肆月转身看看自己背后,拉链没拉,脊背又瘦又白,弧度完美。 她把长发全拨到后面,暂时挡住风光,然后拉开门。 顾雪沉果然还站在外面,他从来不靠墙壁,不懒散坐着,就那么孤寂挺拔,站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许肆月一笑,朝他勾手指:“老公,帮我一个忙。” 顾雪沉被她盛装打扮的样子迷惑,有一瞬仿佛受了控制,配合地走到她面前。 她懒洋洋转过身,把后背对着他,软声说:“头发……好像夹在拉链里了,你看看。” 顾雪沉皱眉,怕她痛,为了看清楚,不由自主略低下身,拨动她的发梢。 他离她很近,呼吸都能感觉得到。 许肆月身上有些酥软,在他最近的那一刻,忽然伸手把长发全部揽到胸前,如玉的漂亮脊背完全展露给顾雪沉。 他的气息更明显,撩蹭着她的皮肤。 许肆月恰到好处向后一靠,顾雪沉也根本来不及直起身,他淡色合紧的唇,就这样印在了她光滑的后颈上。 被他亲到的刹那,许肆月心如擂鼓,她唇角翘起,笑着回过头,语调软媚:“老公,我甜吗?要不要再尝一口?”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25、25. 这个吻是许肆月骗来的,抓的就是顾雪沉出其不意的瞬间。 她默默地紧张数秒,到“三”的时候,男人凉软的唇猛地抬起来,随即被他的手取代。 顾雪沉按着他刚刚亲过的纤秀后颈,力气有些控制不住,几乎算是在掐着她。 动作看似凶戾,但许肆月并不疼,反而觉得他掌心烫得厉害,烘得人血液发热,她心里很痒,忍不住想看看他现在的表情。 顾雪沉不由分说扣住她,不准她动,另一只手微颤着找到拉链尾端,一拉到顶,把那片故意展示给他的绝色挡得严严实实。 许肆月没反抗,而是伸出脚,用鞋尖踢开了半关的更衣室门。 正对面就是占据整墙的大镜片,完完整整照着她,还有她身后那个芝兰玉树的男人。 许肆月目光定住。 她穿着高跟鞋,顾雪沉仍然比她高出不少,姿势像在抱着她,那副套在他身上的冰霜外壳,隐约出现了破裂,露出一抹将要失控的侵略性,让他整个人活色生香起来,莫名的色气诱人。 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顾雪沉这么可口。 许肆月刚涌上一点就快识破他的成就感,顾雪沉的黑瞳就直直看向镜子里的她,眼神锋利。 她态度不禁一软:“又凶我……” 顾雪沉放开她,向后退了一步,转眼回到冰冷寡情的伪装里。 “许肆月,你越来越没有底线了。” 许肆月挑挑眉,理直气壮:“跟自己老公要什么底线?” 她像什么坏事都没做过一样,在原地转了一圈,把裙子全方位给他看,唇一勾,笑得明艳逼人:“怎么样,你老婆好看吧。” 顾雪沉喉咙里干涩,不想和她说话,转身朝外走。 许肆月不紧不慢跟上去,在一众柜姐热烈的注视下,淡定挽住顾雪沉的臂弯。 身上这条裙子确实合适,堪比量身定制,跟鞋子,全套珠宝,甚至她做好的那只小挎包都无比契合。 说起来也是奇怪,顾雪沉什么都准备了,唯独没有包。 像是在……专门配合她这次的手工成果。 回到车上,许肆月不禁问:“雪沉,你这些东西选的,该不会是为了衬托这只小包?我又没提前给你看,你怎么猜到我会做这款?” 如果不是事先知情,不可能搭得这么准。 顾雪沉上车就开始审阅文件,一副懒得搭理她的冷淡神色,心不在焉翻了几页,他才侧头扫了她一眼,吝啬地回答:“需要猜么?你那些漫画里,只有这个包出现了两次,以你喜新厌旧的本性,已经算是厚爱了。” 许肆月听出他嘲讽,桃花眼一弯,歪着头问:“那我追过你一次,现在又追你第二次,是不是算得上……对你情根深种,至死不渝了?” 两个重逾万金的词被她轻飘飘说出来,刺得顾雪沉心底一涩。 她大概永远不会懂,她说出的这八个字是什么意思。 不懂也好…… 不懂才不会疼。 顾雪沉声音低下去,缓缓说:“你对我,只有胜负欲而已。” 邻市距离不远,顾雪沉的时间又不能完全配合飞机航班,于是还是开车出行。 许肆月从前玩得疯,跟狐朋狗友们到处跑的日子也不少,对邻市不陌生,随着临近,她心脏渐渐抽紧,趁着抵达目的地之前偷偷吃了两片药。 她没办法不联想起拍卖会那天的惨状,今天这场寿宴,场面只大不小,过去的熟面孔要占一大半,不乏上次冷嘲热讽过她的。 许肆月捏了捏自己精致的浅藕色指甲,倾身趴到前排椅背上,撩了下顾雪沉的发梢:“哎,等下进去我肯定要牵着你,你不许挣开,我会被笑死的。” 顾雪沉躲开,半晌才低低应了声。 她又去戳他耳垂,拖着尾音要求:“我叫你老公,你得答应,不能当没听见。” “……嗯。”他继续躲,让开一个她碰不到的距离。 “还有,”许肆月委屈扁嘴,“你别老对我冷着脸,那么多人呢,你记得有事没事朝我笑一下,不然别人肯定以为我在家受虐。” “你不就是受虐的?” 许肆月拍拍头枕:“那也不能让别人看出来啊!否则顾太太沦为笑柄,顾总又有什么好处?这段时间维持的假象不都白费劲儿了?” 她伸长手臂去扯他衣领:“行不行嘛。” 顾雪沉知道她是面对人多场合心里没底,忐忑却又嘴硬。 骄傲的小月亮还在努力往夜空爬的路上,需要他双手托着。 他从后视镜的边缘里默默看她,语气冷淡,说得毫无情愫:“你别作,我会给你面子。” 江家有套临湖的私人庄园,按老爷子喜好做成仿古设计,寿宴自然也选在这里办,车从飞檐翘瓦的门廊开进去,里面满眼的楼阁亭台,垂柳拂过车窗,一路摩擦出悦耳的细沙声。 快到正厅的停车坪时,顾雪沉忽然让司机选个僻静位置停车,他从副驾驶下来,坐进后排。 许肆月起初还没反应过来,等宾利开入众人视野,车门被恭敬地从外打开时,她才恍然意识到,如果顾雪沉不换位置,夫妇两个不坐在一起,在别人眼中就已经是感情不和的谈资了。 她心里软热,顺势牵住顾雪沉的手,随着他下车,嘴角忍不住扬起,精神也好了不少。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许肆月不满足于普通牵手,动了动手指,跟他十指相扣,掌心紧紧贴合。 顾雪沉偏头睨她。 她仰脸一笑,两个字咬得清甜无辜:“老——公。” 许肆月担心的惨状完全没发生,从以完美夫妇的姿态进入主厅开始,落在她身上的艳羡就快把她烧出洞来,她终于放下心理包袱,但在不经意时,又恍惚捕捉到一缕灼热目光,偶尔朝她盯过来。 或者说……盯的不是她,是她男人。 许肆月敏感地回望过去,偌大厅里人影交错,并没有什么明显异样,她环视一圈,当是哪个暗恋顾雪沉的大小姐在过眼瘾,她手上用力,把顾雪沉握得更牢一点。 跟老爷子和江家人见过面之后,顾雪沉就被一些二代围上来,想借机谈公事,许肆月这边也有一群太太来套人情,她就算为了老公,也没必要跟谁摆脸色,都不卑不亢应了。 “肆月这婚戒也太晃眼了吧,顾总真是舍得。” “你只看到戒指啊?没见从头到脚的首饰都是套装?上次你订那三件套,拿到顾太太这里就不够瞧了。” 许肆月挂着塑料浅笑,任她们对身上的衣裙珠宝评头论足。 倒是有个生面孔专注望着她手中小包,柔声说了一句:“肆月的包很漂亮。” 一众视线顿时受了影响,都集中过去,许肆月也不扭捏,把包略抬起来,弯了弯红唇:“自己做的小东西,拿出来玩儿的。” 现场的太太大小姐们都在明里暗里关注许肆月,听她一说,都目露惊异。 说这包漂亮并不是奉承,之前就有人在议论是国外哪个独立设计师的作品,想去找同款,现在听她一说,有些不能接受。 那个生面孔却眼睛亮了,问她:“是用别人设计图做的手工吗?” 许肆月坦荡说:“原创设计,图是我画的,包也是我独立做的。” 对方仅用了几秒判断她是否说了大话,然后利落伸出手,含笑说:“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韩桃,除了是我爱人的太太之外,还是乘风视频《裁剪人生》的总策划和出品人,就你手上这个包,我想和你深入聊一聊。” 韩桃谈吐专业,几句就勾住了许肆月的兴趣所在,身边围的人又越来越多,她不自觉松开了一直跟顾雪沉紧握的左手。 顾雪沉始终在她旁边,同样被二代们簇拥,手被放开的一瞬,他愣了愣,看见许肆月背对着他,完全沉溺在她们的话题里。 “雪沉?” 有人唤了他一声。 顾雪沉回眸,手指在半空蜷了蜷,垂落到身侧,原本暖人的热度也在迅速变凉。 等到寿宴快要开席,许肆月才忽然觉得缺点什么,她看看自己拿着包和酒杯的手,心跳蓦的漏空,扭头去找人,正撞上顾雪沉冷冽深沉的视线。 他在不远处的人群里静静望着她,明明相隔几步而已,却让许肆月说不清楚的难受起来。 她怎么就把他放开了…… 许肆月跟韩桃暂时道别,快步走到顾雪沉身边,搂住他手臂,朝四周浅笑:“不好意思,该把老公还给我了。” 一群公子哥就爱起哄,说着沉哥跟嫂子感情多甜,顾雪沉眸中却没有笑意,直到入席,许肆月都觉得他心情很不好。 许肆月暗中自责,可又觉得以顾雪沉的性格,不太可能为了这么小点事就受影响。 但不管怎么说,哄老公都是她的责任。 江家一直把顾雪沉当上宾,给夫妇俩安排的座位也是主桌,跟老爷子之间就隔着几个长辈,这种场面,许肆月不好直接跟他说什么悄悄话,于是点开了微信对话框,一本正经地输入一行字。 发出去的瞬间,身边顾雪沉的手机震动。 许肆月转开脸,装得和她无关。 顾雪沉解锁屏幕,微信里赫然是一条—— 无敌小月亮:“看到你皱眉,我的心就像沉入马里亚纳大海沟,被冰冷海水泡了几万年,鲨鱼啃咬我的身体,让我每一秒都在世界末日。” 隔了几秒,许肆月紧盯的框框里跳出回复。 大魔王:“鲨鱼懒得啃咬,直接吞了。” 许肆月憋着笑,偷瞄了一下顾雪沉,看他侧脸还是冰封,于是锲而不舍地接着发。 ——“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 ——“过时了。” ——“我在佛祖前求了千万年,只为今生目睹你绝世容颜。” ——“恶心。” 许肆月脸颊发酸,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端着优雅表情,为了省时间,她悄悄打开百度搜索彩虹屁合集,手速飞快地复制。 ——“每天都想在哥哥的睫毛上滑滑梯,早上醒来,哥哥和晨光都在,就是我最好的未来,哥哥的腿不是腿,是保加利亚的玫瑰,哥哥的嘴不是嘴,是我口中不忍下咽的糖水。” 许肆月脸上端庄美艳,手上情话没个底线。 她再一次扭头,看了一眼顾雪沉,不由得一怔。 男人总是冰冷合紧的唇角,在低眸睨着屏幕时,居然有一丝很浅的弧度。 许肆月心口不期然一片火辣。 犯规了狗男人,笑起来这么好看…… 她这才发觉,重逢到现在,她竟没看他真的笑过。 许肆月受到鼓励,继续复制下一条,也没太看清就急吼吼给顾雪沉发过去,然而消息显示在他屏幕上那一刻,她清楚看到,那抹弧度瞬间消失,他的睫毛也落下来,遮住刺骨的目光。 她察觉到不对,立刻低下头,心轰的一沉。 刚刚一条是:“你是我所有见一个爱一个的男人里面,最爱的一个。” 靠…… 又他妈翻车了。 许肆月恨得想撞墙,她一投机取巧不够真心,马上就遭报应,这句话太狠了,戳得正好是她给顾雪沉的那道伤。 她急忙补救,不敢再发这些乱七八糟的,想用正经事业拉回来一点好感值,于是挨近他轻声说:“老公,我刚随便复制的,你就当没看见……我有件事想跟你说,之前大厅里,我跟韩桃聊的不错,乘风视频近期有一档设计师相关的综艺节目,叫《裁剪人生》。” 顾雪沉没说话,沉默盯着杯子里的酒液。 “她们计划找五六个专业设计师,大牌的已经联络好了,目前还缺一个纯新人,她觉得我的条件很适合,想让我去试试,模式也不错,是设计师和明星嘉宾一对一合作,每期根据主题进行设计和搭配,再决出排名。” “大概半个月录一期,每期出去三四天左右,不算长,我挺有兴趣的,如果真的发展起来,也可以多还钱给你嘛。” 顾雪沉的心脏像被长满尖刺的藤蔓缠住,越抽越紧。 他知道她很快就会走出去,有自己的世界。 但这一天真的来临,他还是被压得无法呼吸。 没有多少时间了……她每个月离开七八天,他就有七八天见不到她的脸。 “老公?你应该不反对吧?” 不等顾雪沉张口,江家老爷子那边刚巧被几个小辈敬完了一波酒,转而把注意力放到顾雪沉小夫妻身上。 “雪沉过来,”老爷子笑眯眯招手,“小两口到爷爷身边来,陪爷爷喝杯酒,雪沉以前是能喝一点的,别想跑啊。” 顾雪沉抬眸,端起杯子离席,走向老爷子的座位,许肆月乖巧跟上。 老爷子跟他杯子一碰,豪气地仰头一饮而尽,示意顾雪沉也喝,坐另一边的江离立即起身:“爷爷,雪沉酒量不好,别让他喝了,用茶替吧。” 江宴没心没肺地拽他哥:“你怎么扫爷爷兴啊,喝一点没事儿,今晚又不用赶着回去。” 老爷子也故意板起脸瞪了眼江离,转头问顾雪沉:“雪沉,不应该啊,是不是身体哪不舒服?” 全桌的目光,包括许肆月的目光都看向他。 顾雪沉弯弯唇,低声说:“没有不舒服。” 然后他略仰头,把杯里的酒喝尽。 老爷子眉开眼笑:“来来来倒上,再喝一小杯,爷爷今天就放过你。” 顾雪沉没有异议,把第二杯也喝下去,许肆月莫名的有些心神不宁,勾住他手腕。 老爷子不爱洋酒红酒,喝的都是窖藏多年的白酒,虽说杯子很小,量不大,但很容易醉人。 江离率先离桌,抢过来试图扶他一下,顾雪沉抬手挡开,冷静说:“没事,这点酒不算什么。” 江离有苦说不出,堵得胸口闷涨,又不能冲不知情的爷爷抱怨什么,只能狠狠瞪了瞎搅合的江宴一眼。 许肆月全部注意力都在顾雪沉的反应上,没关注到别人的细节,她用力攥住顾雪沉的手,小声问:“难受吗?走,我去给你倒柠檬水。” 主桌旁边被络绎来敬酒的人围住,喧嚣热闹,很快没人再分心多关注小夫妻俩,顾雪沉略坐了片刻,就起身走向后面人少的长廊,离席前,他淡淡看向许肆月:“你还没吃什么,先坐着,不用管我。” 许肆月哪能听他的,坚持跟着他一起。 江离见顾雪沉要走,立即上前按按他的肩膀。 顾雪沉凝视他一瞬,眸光冷锐,含着沉重的警告,不允许他在肆月面前说出半句和他病情相关的话。 他缓缓吐字:“我确定我没事,只是有点醉了,想休息。” 江离咬牙退开,等顾雪沉和许肆月的背影消失在长廊,江宴才后知后觉凑上来,脸色微微变了。 他把江离拽到没人的酒水间,皱眉问:“哥,你这反应太不对劲儿了!沉哥到底怎么样,你能不能跟我说句实话?!自从我把他送进华仁医院,你们俩就一直闭口不言的,究竟什么事瞒着我!” 江离烦死了,推开他要出去。 江宴这次非要问出个结果,硬是扯住他:“跟我说句实话这么难吗!他不就是劳累过度昏倒?你们这讳莫如深的,难不成还能是出了什么大事?!要是再这么藏着掖着,我去告诉许肆月行了吧,让她亲口去问沉哥!” 说着江宴就要走,江离一把揪他回来,压低声音嘶哑道:“他病了,病得特别重,最好估计也只剩下不到一年的命,这次能闭嘴了吗?!” 酒水间的门并未关严,透着一道缝隙,偷偷随他们过来的人影靠在外墙上,捂住嘴,脸色惨白。 她扶着墙,恍惚地往前走,半是凄厉半是不甘地望向夫妻两个离开的方向,直到有人停下来问:“哎?梁嫣?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我怎么一直没看到你,你没事吧?在哭?” 梁嫣眨眨眼睛,勉强回答:“没……我爸在国外来不了,我私下替他来送寿礼的,这就准备走了。” 她是真的来送寿礼的,也是真的想再远远看一眼顾雪沉,没打算做什么坏事,只想知道他有没有过得幸福一点。 她不敢跟着顾雪沉,只敢听听江家兄弟说什么和他有关的话,得到的答案却是晴天霹雳。 他病到生命无几,还在无休止地保护许肆月,甚至往前回想,他对回国后的许肆月那般冷淡苛刻,也许从来就不是怨恨或不爱,而仅仅…… 是他如履薄冰的不忍和不敢。 许肆月牵着顾雪沉从长廊走到户外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江家庄园大得很,客房足够,早已提前安排好休息的地方,有侍者热情地过来指引,车也备好了。 顾雪沉平稳说:“不必了。” 他不想留在江家,不想留在一个……有可能被江离随时关心,会对肆月暴露自己病情的环境里。 他没事,病得再重,也不会时隔这么近就发作,他只想找个没人的小空间,把自己关起来。 老爷子没错,谁都没错。 他过去是能喝些酒的,但自从病了以后,对酒精的耐受力就在减弱,没想到这次两个小杯而已,就让他失去控制。 乔御很快把自家车开过来,许肆月上车就说:“今晚不回明城了,找个酒店。” 顾雪沉阖着眼,靠在椅背上,贴近另一边的车门,避开许肆月的碰触,声音极哑:“两个房间。” 许肆月要被他气死,都这样了还不忘躲她! 她怒目看向乔御,竖起食指对他比了个一,然后横手成刀,凶巴巴划在纤细脖颈上。 不听太太话,要你小命。 乔御缩了缩脖子,犹豫了几秒,下定决心对许肆月点头。 顾总需要太太照顾,而且……太太挺坏的,顾总还那么喜欢她,却硬扛着一个字也不说,他天天跟在旁边要急死了。 宾利在十分钟后驶入最近一家五星酒店的地下车库,许肆月选了顶层最安静不受打扰的套房,扶住顾雪沉的手臂。 他挣脱开,不要她碰,眼眶溢出点点醉后的微红。 许肆月也不气馁,见他还能走,就趁着地毯柔软无声,默默在他身后跟着。 乔御刷开房卡,推开门让顾雪沉先进,许肆月脱了高跟鞋拎在手里,朝乔御比了个噤声,小心翼翼蹭进来,示意他离开。 门在身后轻轻关闭,发出微小响声。 许肆月没有马上通电,房间里就这么暗着,只有落地窗外的灯火和星光映进来。 顾雪沉踉跄着走到沙发边,仿佛所有力气耗尽,颓然倒下去,许肆月吓了一跳,刚要过去抱他,就见他缓慢地把自己蜷缩起来,在黯淡夜色里,像一团孤伶无助的影子。 许肆月下意识屏住呼吸,一瞬间鼻子发酸。 她说不清自己为什么想哭,但看他一个人躺在那里,恍惚见到了四年前分别后,他无数个这样熬过的夜晚。 许肆月微弱跳动的心被柠檬浸满,酸得发苦。 寂静黑夜里,她挪动脚步,一点点靠近他,走到沙发边时,他忽然艰难地睁开眼,对着虚空暗哑地叫了两个字:“月月。” 许肆月整个人僵住。 她迟缓地在他面前蹲下身,望着他猩红的眼廓,吃力地把声音挤出来:“你……说什么?” 她突然出声,让顾雪沉颤抖了一下,挑开眼帘。 隔着这么近的距离,他就那样定定盯着她,眸底全是纠缠的血丝,那些错乱的悲苦里,因为见到她的脸,而瞬间涌上弥天的痴缠和思念,疯狂炽烈。 他干涩的唇张开,用极轻极弱的声音,生怕吓走什么一般,又低唤了一声:“月月。” 许肆月胸腔像是要炸开。 她知道顾雪沉是真的醉了,醉到撑不住他维持的冰冷,那些面具,外壳,竖起的壁垒,都在酒精里崩塌,露出冰山下最隐秘的一线岩浆。 许肆月去碰他的手:“雪沉……” 顾雪沉犹如被烫伤,凝视着她,一道泪从血色的眼眶里坠出来,残忍又绝望。 “你不是她。” “她早就……不要我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26、26. 许肆月有好一会儿没眨眼,专注地看着顾雪沉,她脑中原本的一切像被硬生生挖空,只剩下他那双能把人疼伤的眼睛和两句话。 她想说几个字回应,喉咙却堵得胀痛,手有了自我意识般伸过去,抹掉他的泪。 明明是凉的,但贴在皮肤上,灼得她发颤。 落地窗外城市喧嚣,夜景陆离,房间里黯然凝固,全是他日日月月堆叠的孤苦。 许肆月每一天都在想尽办法撬开他的嘴,挖出他藏的秘密,但真的等到触摸他内心的这一刻,她找不到任何想象中的胜利感,只觉得心脏被狠狠掐着,越来越难呼吸。 “雪沉,你仔细看看我,”她怔怔的,嗓音轻抖,“我就是月月,月月已经……回来了。” 顾雪沉眼前的水雾擦不干净,怎么也看不清她,就和这么多年做过的每一场梦一样。 梦里她也是这样很温柔,没有冷漠和不耐烦,会摸他的脸,跟他细心说话,可他急切地扑过去,只会摔在冰冷的地上醒过来。 他向后退,把自己困进沙发的角落,黑瞳犹如被血染透:“她在外面,有男朋友……她喜欢别人了……她走得干脆,换了电话,不和我联系,一句话也……没有给我留……” 顾雪沉说一个字,许肆月就像被刀刃刺一下。 她不知所措地抹了把眼睛,然而不自觉溢出的泪更多。 他陷入了自己的囚笼里,嘶哑喃喃:“她喜欢……喜欢很多人,只是……不喜欢我,从来,从来也没有喜欢过……” 许肆月的神经都在乱跳,想大哭出来。 她一直知道她做错了,当初那件事对顾雪沉的伤害很大,但从未想过,她不负责任地走后,留给他的是这么多这么深的阴影和痛苦。 她还骗他,说她换了七八个男朋友,任何一个都比他好百倍千倍。 顾雪沉呛咳着,苍白的手紧紧攥住沙发边沿,上面为了保护她而划开的口子依旧触目惊心。 他断续地咬字,像是哽咽,也像疼出的呻|吟:“她就算回来,也不可能……来找我,她根本……不愿意见到我……” “你……要是认识她,”他眸中涌出某种隐忍的哀求,“跟她说,我叫……顾雪沉,很想……” “很想月月。” 许肆月心被敲碎,再也抵抗不住,咬着手背,崩溃地哭出声音。 她十恶不赦。 她怎么能坏到……戏弄伤害这样的人。 他这些心事是埋得有多深,才能在重逢这么久以后,还一边维护她,一边装作冰冷不在意。 这么忍耐,他自己不难过吗? 许肆月犹如被烈火烤着,想找个最凉的地方求救,她倾身上前,也挤上那张并不宽裕的沙发,抱住顾雪沉的腰,把头埋进他冰冷的颈窝里。 她抬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哭着说:“你以前不是很喜欢摸月月的脸吗?五官什么样子肯定都记得很清楚,你摸啊,自己摸摸看,我到底是不是月月。” 许肆月按着他,强迫他抚摸。 他心跳声很剧烈,一下一下震动着她。 许肆月又半坐起来,弯腰去亲他的眼睛,唇碰在他潮湿的睫毛上,耐心地蹭干,近距离跟他对视:“摸完了,再认真看看,是月月吗?” 顾雪沉目不转睛,许肆月甚至感觉不到他的吐息。 她眼泪不停地流,扶着他坐直一些,让他靠着沙发背,然后面对面跨上去,坐在他腿上,软着身体搂住他脖颈,顺便把他手臂环上自己的腰。 两个人紧密相贴,是时隔四年的第一个正式拥抱。 许肆月轻声问:“你确定了吗?” 顾雪沉双臂不禁收紧,把她用力抱住,恨不能勒进骨头里,很久之后,他才慢慢点了一下头。 他头发蹭着她,她在他耳边说:“除了你,我没有别的男朋友,也没喜欢过别人,我不是不愿意见你,我是害怕,现在那些事都过去了,我已经嫁给你,是你名正言顺的妻子了。” 顾雪沉很老实,没了那层冰山外表之后,他什么都听她的,任她摆布。 许肆月吸了吸气,有些不安地抠了抠他的衣服,小声问:“你呢,月月对你那么坏,你恨她吗?” 他摇头。 “记她的仇吗?是真的……想报复她虐她吗?” 他还是摇头。 许肆月心里酸胀得快爆炸:“那你……现在还喜欢月月吗?” 顾雪沉顿了顿,继续摇头。 许肆月一僵,忽然弹起来推开他,说不上来的委屈失望。 顾雪沉接受不了骤然分开的身体,把她按回来,拼命箍紧,一口咬住她耳垂,嗓子里滚着砂石:“爱。” 许肆月聚起的力气一瞬软了下去,跌回他怀里,她抿紧唇,眼睛晶亮。 就算是恋爱的三个月,他也没说过这个字。 四周静到粘稠,她在自己喧嚣的心跳声里,听到他低沉地说:“‘我是天上的圆月,你是地上的阿十,就算你碰触不到我,我也会……一直照亮你’,你对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开始,我就在……爱你了。” 他总是咳嗽,声音时断时续,句子说得长了就变得含糊。 许肆月恍惚听见了“圆月”,“照亮我”,别的就不清楚了,脑子里来回炸来炸去的只剩一个他亲口承认的“爱”。 她也分不清哪来的雀跃,含着泪笑出来,两手捏住顾雪沉的脸颊,对着他眉心奖励地亲了亲。 顾雪沉没反抗,雅致昳丽的眼直勾勾盯着她看,也不乱动,怕一动她就会消失。 许肆月又吻他眼帘,鼻梁,脸颊,到了唇边时,她停下,喉咙滚了滚,忍住。 接吻的话……不能现在,他可能明早什么都忘了,她要等到他清醒,再明明白白吻他。 许肆月尽情在他脸上轻揉,皱着鼻尖质问:“你既然对我感情这么深,那为什么不说?还总是凶我!我都快要脱光撩你了,你也不为所动,要不是我坚持,真以为你恨我恨到骨子里!” 顾雪沉沙哑说:“因为,你不爱我。” 许肆月怔住,手不禁一松。 她想辩驳些什么,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说不出口。 什么样才算爱…… 她撩过很多人,留了不少漫不经心的桃花债,但真正为了撩一个人而跟他恋爱,牵手,拥抱,亲吻的,只有顾雪沉。 如果说像顾雪沉这样刻骨铭心地爱她一样,她确实没有。 可走到今天,她对他绝对不只是愧疚,她急切地想回应他,想拿自己去补偿,想一辈子待在他身边,安安分分做他真正的妻子,以及她心里那些热烈沸腾却找不到出口的情感,还不知道怎么定义。 顾雪沉难熬地皱了皱眉,用指尖小心碰触她的头发,眼底一片死灰,无望地轻喃:“还有……头疼。” “你头疼?”许肆月回过神,忙帮他按着太阳穴,“没事啊,喝酒喝的,等酒醒就好了,我给你揉揉。” 顾雪沉倚靠在沙发上,许肆月抿着唇,专心致志给他按摩。 他恍惚记得,他疼好久了,但疼的时候,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宁愿痛苦至死,也不想结束。 许肆月也喝醉过,知道那种难受,舍不得再让顾雪沉久坐,拉着他站起来,半扶半抱把他送到床上。 顾雪沉吃力地低喘,声息在昏暗里刺激着许肆月的感官,她脸上发热,想回身去给他倒水,刚离开少许,他就蓦的伸出手,把她拽到怀里,翻身压到松软的床上。 破碎的声音字字如刀,压在许肆月耳畔,磋磨着她的神经:“不爱我也没关系,不用爱我,只要别再把我扔下,让我有一个……有一个家,行吗?” 他哽着狠意和哀求,用尽力气,也低入尘土:“我求你,行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27、27. 顾雪沉身上混着他专有的清冽和淡淡酒气,许肆月被铺天盖地淹没,一点也没想挣扎,反而把他抱紧,摸了摸他的头发。 平常表现那么冷硬的人,头发却很软,像他藏起来的心一样。 许肆月原本止住眼泪了,听见他撕心裂肺的低低哀求,又哭湿了眼眶。 至少她在去英国之前,过的都是家庭圆满,父母疼爱的优渥生活,可顾雪沉好像什么也没有,连人人标配的家,现在听来,对他也像是不能企及的奢侈。 许肆月想起来,结婚到现在这么久了,她从没见过顾雪沉的家人,婚礼上他也说过,他父母双亡,一个能够为他婚姻祝福的人都不存在。 她算不清他到底孤独了多久,结果到头来,他把干干净净的初恋和热血全交付给她,只换来辜负和抛弃。 许肆月抽噎着亲了下他的额角。 她要是早知道这样,当初宁可一头撞死也不可能去招惹顾雪沉。 这个念头刚一跳出来,许肆月心口就被剜了一下。 可如果没去招惹,她跟他就是彻底的陌生人,这一辈子顾雪沉都不会走进她的生命。 她竟然……不愿意。 硬要选择的话,她会从最开始就认真对待他,哪怕他本性偏执入骨,交往了就可能要抵死纠缠一辈子,那她也想去尝试。 “你不回答……”顾雪沉覆在她身上,眼里的红几乎要滴落,他用力掐住她的下巴,“是连这个要求都不行么?你还要走,是不是?!” 许肆月连忙摇头:“不是,我都嫁给你了,还往哪走。” “我给你家,”她不厌其烦顺着他绷紧的背,“以后我每天给你打电话,催你早点回家,就算你还是冷淡不理我,我也不怕了。” 她安抚着男人僵硬的身体,让他在自己怀里渐渐放松,颤栗着喘息。 他几个字被撕成无数片:“……月月别离开我。” 许肆月五脏六腑要被他捏皱,抽着气答应:“不离开,我想改邪归正,学着真正对你好。” 顾雪沉听清了,忍不住死死勒着她,无底线地往床里压,要把她咬碎了吃下去,等唇真的落下来时,他又只是小心地亲亲她的鼻尖,红着眼喃喃:“月月不哭,我不……欺负你。” 许肆月恨不得当场扒了他的衣服。 她不怕欺负好吧! 顾雪沉慢慢垂下头,艰难地靠在她颈边:“我不欺负,我变得更好一点,多……赚钱,月月可能……就再也不会看别人了,我也不用嫉妒……嫉妒得想要他们的命。” 许肆月回过神的时候,顾雪沉已经没了意识,眉心拧得很紧,她反复几次也抚不平。 她撑起身,扶他躺好,看他呼吸得吃力,把他衬衫的扣子一枚枚旋开,露出里面舒展流畅的漂亮肌理,因为醉酒,他皮肤有一层淡红。 许肆月看得发愣,没憋住摸了两把,从胸口一路滑到腰,又去解他腰带。 她默念几遍清心咒,一本正经脱了他的鞋和长裤,然后飞快扯过被子盖上,生怕再耽误一会儿,自己借着今晚的冲动就要把他就地正法了。 “也就是看你醉了头疼,不忍心动你,”她小声念叨,还带着哭音,“不然非把夫妻关系坐实了不可,省得你天天装高冷。” 顾雪沉行事向来稳妥谨慎,出发前虽然没有计划在外过夜,但也带了备用的行李箱以防万一,乔御临走前就摆在门口。 许肆月把顾雪沉那个黑漆漆的箱子放倒,想给他拿件睡衣,被密码锁给拦住,她冷静输入自己生日,秒开。 呵,男人,你的心我终于摸透了。 许肆月拿起衣服的时候,意外带翻了下面几个药瓶,她奇怪皱眉,打开廊灯仔细看了看,是几种进口维生素,她顺手拧开一个,里面装着很普通的白色药片。 她笑了笑,顾雪沉工作这么忙还记得保养身体,连出门一天都要带着,倒是很让她放心。 许肆月把几个药瓶按原位摆回去,自己卸了妆,只穿一件特别单薄的小吊带,爬上老公的床。 她没打算给顾雪沉穿衣服,帮他准备了睡衣放枕边,不过是防止他明早醒来刺激太大精神承受不了,能方便他快点穿上。 顾雪沉睡得并不安稳,眉心的沟壑还在,像把伤人的刀子切割着他。 许肆月凑过去亲亲,他才略微舒展,她拉开他的手臂,紧贴着躺下,枕在他肩上,一只手放肆横在他胸前,一条腿抬起,搁在他腿上压着。 她心里清楚,这样的亲密很可能只有短短几个小时,等明早天亮以后,顾雪沉醒了酒,也许根本不记得今晚发生了什么,还以为她在趁机乱撩,会继续保持之前的冷漠抗拒,甚至变本加厉。 她可以拆穿,当面撕开他的面具。 但她不忍心。 无论顾雪沉因为什么,觉得她不爱他也好,碍于过去的伤害太深,还再想冷她一段时间也好,或者其他什么别的理由,但只要他不亲口承认感情,她就不会硬来。 顾雪沉不是物品,他流的那么多血需要一点点擦干。 她做错的事,她心甘情愿偿还,想逐步暖化他的冰,等他自愿卸下伪装。 许肆月往他身上蹭了蹭,弯着唇闭上眼睛:“放心,老婆疼你。” 顾雪沉不记得多久没有好好睡过一晚了,他总做很多梦,梦见童年少年,大学最幸福的六个月和最折磨的四年,梦里的美好太少,都是肆月冷漠决绝的背影。 但这一晚格外平稳,他经常在疼的那些神经也像被柔软的手安抚,有个温暖纤细的轮廓不停在往他怀里钻。 顾雪沉按着太阳穴,眼睫缓缓掀开,略显茫然地看着厚重窗帘。 暖驼色的,不是家里…… 他只空白了几秒,猛地清醒过来,右手刚想抬起,就感觉到不正常的重量,熟悉的声音带着浓浓困意,在他耳边轻弱娇柔的一哼。 顾雪沉全身的血液骤然凝固,他喉结干涩地动了动,低下头,正对上许肆月泛红的脸颊,她还没醒,亲昵勾着他的腰,腿……只差一点就碰到最敏感的位置,而且皮肤相贴的触感格外鲜明,热度在飞快交换,随时会把他点炸。 他……几乎没穿。 肆月也只有一件小裙子,露在外面的部分已经揉得起皱。 顾雪沉的记忆定格在昨夜醉酒,乔御推开酒店房间的门,他无力倒在沙发上,再往后就是一片模糊,用尽力气也想不起来。 他脸色苍白,手指冷得像冰,迟缓地掀开被沿,想看看肆月身体上有没有……痕迹。 无数野火烧在胸腔里,他不敢眨眼,攥着被子的手几近麻木,马上要看到全貌时,许肆月忽然睁开眼,黏过去把他抱得更紧,嗓子又懒又媚:“干嘛,做完了不想认账吗?” 顾雪沉看向她,嘴唇最后一点血色也没了,他无法接受,一把扯开被子,许肆月完整露出来,瓷白无瑕,虽然短裙只到腿根,床单也不算平整,但并没有激烈欢愉后的痕迹。 许肆月吓他一下也就够了,见谎话拆穿,只好坦白:“好啦,骗你的,你喝醉了头疼,我就帮你脱了衣服,这里又没第二张床,我只能跟你躺一起了,何况就算真做了又怎么样,睡自己老婆有那么恐怖?” 顾雪沉仿佛从高空跌到崖底,又被扯回尖锐的山峰上。 想碰她,发了疯的想,但如果真的醉酒碰了,他才是无可救药,千刀万剐也不够。 顾雪沉拉开她的怀抱,拽过枕边睡袍披在身上:“许肆月……” 他背对她,声音隐隐的颤:“我说过两间房,我也不需要你照顾,你一定要这样么?” 许肆月心里难免有些酸涩落寞。 哎,果然和她猜的一样,他忘了自己说过的话,又回到这幅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找不到昨晚抱着她掉眼泪的那个顾小甜甜了。 没关系,她陪他装。 许肆月撑起身,软绵绵往顾雪沉背上一贴,含笑说:“对,就是要这样,从今天开始,我还会对你更过分,你既然娶了我做合法老婆,就得忍受我这些没底线爱撩人的缺点,你要是受不了,那一纸休书好啦?” 明知不可能,她就爱刺激他。 顾雪沉觉得自己一身干涸,她稍一碰就能燃烧,他忍无可忍站起身,把自己关进浴室,放开花洒,把水流调到最大,用噪音隔绝掉一切可能泄露出去的隐秘。 他松开睡袍站在水下,极力回想昨夜是否说过不该说的话,但一句也想不起来,只有身体铭记那些属于许肆月的触感,她好像抱了他,亲吻他的额角眼睛,帮他脱衣服搂他睡…… 不能自控的火热剧烈地灼烧理智。 顾雪沉忍耐到极限,明知肆月就在外面,也控制不了要破骨而出的渴求,他咬着牙关,眼尾沁出一抹潮红,湿润睫毛不停颤抖,把手慢慢垂到腿边,紧抿的薄唇沾满水珠,反复默念她的名字。 到江家的湖滨庄园跟老爷子告别后,乔御开车直返明城。 许肆月仍旧坐在后排,一眨不眨盯着副驾驶的顾雪沉看,好得很,某人估计是认为自己昨晚失控了,在极力用他的冷淡和不近人情来补救,一点温度也不肯给她。 等回到明城,大概更要以工作当借口不理她,彻底做回冰山了。 但她想到那些心肺欲裂的疼,就觉得这都不算什么。 老公想冷着,可以,她不会强行硬拗,她自然有她的办法重新拉近,让他自己破功。 许肆月含了两颗柚子糖,清清嗓子:“雪沉,早上韩桃又联系过我了,极力希望我去《裁剪人生》试试感觉,先导片录制的地点不算远,就在海城,飞机两个小时而已,我已经答应她了,这是好事嘛,早点赚钱,早点还你,咱俩好两清。” 顾雪沉手中的文件在机械地翻动,眼底溢出晦暗,极力想把“两清”这个字眼碾碎:“……什么时候,多长时间。” 许肆月看着他绷紧的下颚,特意满不在乎说:“后天就去,前后大概一周,我走了,正好让你清净。” 顾雪沉把文件边缘握出皱痕。 一周…… 他不知道自己还剩下几个一周了。 “你没意见吧?”许肆月问,“这么半天没回答,该不是舍不得我?你要是挽留的话,我也可以考虑不去。” 顾雪沉声线冰凉:“别脑补了,找乔御给你订机票,走的时候不用通知我。” 许肆月桃花眼弯弯,想气他又气不起来。 昨天那个满口情话随便她亲的小甜甜是真实存在的吗,她再想见到,是不是只能灌醉他了。 许肆月绷着,没表现出异常,照样黏他撩他,照样对他的漠然视而不见,但等到出发的时候,她也够决绝,说不让通知,那就绝不通知。 她没坐乔御订的机票,而是专门提前一天,赶在顾雪沉没回家的时候走。 顾雪沉以往都要等许肆月快睡了才回,但知道她隔天出门,他实在熬不住,提早推了工作,一路直奔瑾园。 快到庭院时,就远远看到楼上窗户都黑着,他心不安地下沉,等不到停进车库,直接在门口下车,推门进去。 家里没有声音,只有一盏应急灯亮着,管家机器人和阿十都被灭掉开关,无法连通。 “许肆月……” 强烈的被抛弃的感觉再次袭来,重重穿透顾雪沉的身体。 “肆月!” 他眼前有些发黑,快步向楼上走,经过沙发时,余光看到茶几上用暖色小灯围起的一个圈,里面有张密密麻麻的纸条。 顾雪沉抢上去抓起来,纸条里是肆月的亲笔:“既然你不让我通知,那我就不打扰你啦,节目组安排有变,要提前一天,你看到这个的时候我已经飞了,而且录制时间延长,大概十天才能回家,你专心工作吧,勿念。” 他站了许久,才跌进沙发里,把纸条揉成一团,片刻又舒展开,用汗湿的手指抚摸上面的字迹。 没有不辞而别…… 她至少告诉他,她会回家。 许肆月带着自己趁手的工具飞抵海城,韩桃来接她,一身职业打扮,见面就和她拥抱:“还好在最后关头遇到你了,不然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裁剪人生》的专业度已经够了,设计师圈子里的重量级大牌也请来了三位,撑场面足矣,目前最缺的是具备话题度的新人,既然不需要承担专业能力,那么就需要足够的美貌,背景,灵气和可能引起的关注热度。 韩桃带许肆月上车,关上门近距离看她,对她五官气质越发满意,柔声说:“我还真担心顾总不放人,看他那么紧张你,寿宴前一直牵着,都舍不得松。” 许肆月笑笑,瞄了眼手机,空白。 真行,看他能坚持几天。 韩桃先送许肆月到酒店休息,约好第二天下午开始拍摄宣传照。 许肆月好奇问:“我的搭档是谁?我先做做功课了解一下,免得见面尴尬。” 韩桃一脸神秘:“还没最后确定,明天时候到了告诉你。” 隔天中午,韩桃亲自来接许肆月,上了车就再也掩不住激动神色,拉着她问:“肆月,你跟沈明野很熟吗?本来我们之前请不到他,后来我无意提了一句你的名字,他居然痛快答应了,一天内签约走合同,还要求跟你同组搭档。” 许肆月一怔:“……沈明野?!” 韩桃体贴解释:“前几年你在国外,可能不太了解国内娱乐圈,沈明野三年前参演了一部电影,意外大火,演技确实是可圈可点,人年轻又帅,马上就成了热门小生,连拍几部大制作。” “去年年底电影节,他二十一岁的年纪拿了双料影帝,”韩桃目露敬佩,“火得不行,但很少愿意接综艺,这次真是意外惊喜了。” 许肆月捏了捏眉心。 她确实认识一个沈明野,当年沈家跟许家算是世交,沈家就这么一个儿子,娇宠疼爱,偏偏他对别人不感冒,就爱黏着她喊姐姐,总追着跑,从小到大都那副奶唧唧的样子。 出国以后,她要面子不想跟以前的朋友多联系,也就把他删掉了,也曾经听梁嫣说过,沈明野找过她,总被拒绝,后来也就不了了之。 当年那个小屁孩儿,成影帝了? 韩桃拍拍她:“看沈明野的反应,应该是很希望跟你合作,你们两个正好在一组,颜值气质都很搭,你的设计风格也很适合他,而且他不是爱豆,不用太在乎女友粉,你们配合,应该会爆。” 许肆月微微一笑:“去了聊聊再说吧,至于我的设计——” 她挑眉:“其实都是给我老公量身打造的。” 车到达目的地后,直接开进了摄影棚内部,许肆月刚要下车,就有工作人员急吼吼跑出来:“韩桃姐,沈明野团队刚才已经到了,他还不肯化妆,说是在等——” 许肆月话才听了一半,一道明亮清悦的嗓音就突然响起,揉着一点撒娇和委屈:“姐姐。” 全场目光顿时集中过去。 高挑男生英俊逼人,一身黑色,短发抓向额后,露出一张精致白皙的脸,丝毫不在意别人惊异,眼巴巴只看着许肆月:“姐姐,你是不是把我给忘了。” 许肆月有点窒息。 靠,还真是他。 宣传照下午六点才拍摄完毕,许肆月不光拍了单人,还全妆配合搭档沈明野,来了一组双人合照。 摄影师指导得很专业,沈明野却偏爱特立独行,总找着机会把手撘到许肆月肩上,都被她扔开:“你能不能老实点,再闹就别拍了!” 沈明野泫然欲泣:“四年不见了,姐姐怎么还凶我。” 现场很多工作人员围观,这一对颜值爆表,看得人热血澎湃,不少人在用手机拍照,有几张就那么悄无声息,发到了乔御的手机上。 乔御正在深蓝科技基地大楼,兢兢业业陪着顾总连轴转地工作,太太擅自飞走后,顾总气压低到能碾死人,他这会儿忙着小心应对,就收到了微信轰炸。 他手机差点掉地上,急忙稳住,一眼也没敢多看,赶紧装作没事发生。 自从太太提过《剪裁人生》,顾总就已经在暗中安排了,给她疏通好了路,提前解决所有麻烦,去了就可以安然无虞拍摄,没人敢招惹她。 问题是一对一搭档男明星这种事,今天之前无人提过。 乔御刚想把微信退出,在调整机械人颈部零件的顾雪沉突然抬起头,冷冷朝他看过来:“什么事。” 乔御要哭了,他说没事行吗。 顾雪沉站起身,摘掉实验眼镜:“手机给我。” 乔御知道瞒不过,只得颤巍巍递过去,正色说:“是《剪裁人生》的现场工作照,太太跟搭档拍的合影,很正常的——” 顾雪沉点开图片,画面铺满整个屏幕,滑动到最后一张,乔御才看清,卧槽,这怎么还搭上肩膀了!刚认识第一天也过于亲密了吧! 空气凝成冰棱,沿着呼吸朝人的肺里狠狠戳刺。 乔御忙劝:“顾总,娱乐圈的人都这样,合作的时候不分男女,只要是搭档就难免亲近点,您千万别……” 顾雪沉眼睫一下也没有眨动,就那么低着头,定定地看着。 肆月坐在高脚椅上,妆容细致艳丽,是天生的光源中心,旁边的年轻男人嘴角含笑,手臂搭在她肩上,在镜头前丝毫不掩亲昵,眼角眉梢尽是外溢的兴趣。 顾雪沉面无表情攥着手机,边沿深深压进皮肉里,压到发白,又泛出淤血似的红。 他认识这个人。 从初中到大学,他无数次看见这个沈明野追在肆月身后,以弟弟的名义,肆意挨近她,跟她亲密。 高中那年,曾经有个夏天的傍晚,沈明野硬拽着肆月去校外买奶茶,在他教室门前经过时,他扔下笔,控制不住地跟上去。 校门口的奶茶店外,知了一直在叫,风吹着树叶也很吵,可他依然无比清楚地听到,肆月笑着对沈明野说:“你的口味,抹茶红豆牛奶加冰半糖,对吧?” 沈明野揽着她肩膀笑嘻嘻撒娇,拖着她去点单。 他站在树下,那个陌生的奶茶口味很长,却一刀一刀划进他脑中。 原来她能把一个人的喜好记得这么清楚,可不记得他一丝一毫。 那个冰冷的夏夜,等肆月离开后,他走过去,学着她说话的语速,也点了一杯同样的口味。 那是他第一次喝奶茶,却在湿凉的夜风里,苦到难以下咽。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28、28. 顾雪沉把几张照片删掉,手机扔回给乔御,一句话也没说,继续俯下身,按着实验机器人的头和肩膀调整颈部角度数据。 乔御起初真的以为没事,但等目光落在顾雪沉的手上,看见上面道道隆起的青色筋络,就知道八成要完了。 他刚想试探着转移话题,就悚然看见机器人的脑袋和身体眨眼间分离,正在调试的脆弱颈部被生生折断,头部失去连通,灰突突没了光芒,变成一团废料,滚在地上。 顾雪沉安静垂着头,冷白秀致的手上还提着一点机械碎片,他毫不可惜地扔开,像个残酷狠戾的摧毁者。 乔御心惊肉跳。 深蓝科技上下,甚至包括机器人在内都叫顾总大魔王,从来也不是开玩笑或戏称。 他平常寂静内敛,很少带出私人情绪,但每每流露都让人胆寒,直接销毁在他手里的不合格样品更是不计其数。 顾雪沉低声说:“订最快去海城的机票。” 乔御一惊,现在六点多了,飞过去怎么也要九点以后,他本能地提醒:“顾总,要不还是明早过去,今天太晚了,我担心你身体吃不消,航班也可能没……” “没有航班?”顾雪沉转过头,一双眼睛黑到慑人,“好,我开车过去。” 乔御听他这么说,哪还敢耽搁,急忙联系机票。 许肆月还在摄影棚里,又配合团队忙了一阵后续工作,等到拍摄全部结束已经七点多,她很少长时间受这种约束,腰酸背疼地皱着眉,想念顾雪沉的怀抱。 跟众人分散开,她终于拿到手机,迫不及待摁亮屏幕,发现顾雪沉居然破天荒地给她打了两个电话。 许肆月这两天紧巴巴的心里终于尝到一丝甜,某人想起她了吧!她走了一天一夜,让他面都见不着,总算知道着急找她了吧! 她也不忍心用这种方式,但实在拿顾雪沉没办法了。 自从那天早上离开酒店以后,她就没能近过顾雪沉的身。 以前他也躲着她,冷言冷语,抗拒嘲讽,她都可以接受,但这次相拥而眠的一晚,不仅没拉近一点距离,他反而把自己困进更硬的坚冰里,好像碰到了什么底线似的。 她刚摸到他的心,亲身体会过热烈温存,转眼就掉了冷库,她自己难受不说,更怕顾雪沉是默默钻了什么牛角尖儿。 就算她要疼他,也总得碰得到摸得着才能疼吧,不然只能单方面柏拉图了,她也是被顾小别扭逼得无奈,才明知他会着急难过,也狠狠心直接来了海城,吓他一次。 她的目标很简单,就是想引导顾雪沉明白,怎么热吵都可以,但不许冷落,否则这么僵持下去,他心伤什么时候才能好,她要等几年才能拥有真正的顾小甜甜。 许肆月给顾雪沉拨回去,结果却显示对方已关机,她看看时间,又拨了044的内线,也无人接听。 她想再打乔御的电话时,手腕忽然被人一握,与人皮肤接触的不适感瞬间爬满全身。 许肆月反射性躲开,扭头看到沈明野那张漂亮的脸,他手中捏着个长方盒子,殷勤递向她:“姐姐,我花了好多时间给你挑的重逢礼物,不能不收,你要是不收,我就天天大排场的继续送,送到你点头为止。” 他的无赖模样渐渐与小时候的软萌娇气重叠,许肆月怕麻烦,也就没跟他客气,冷笑着接过来,用盒子在他头上一敲:“事先说好,没回礼,你也别惹我,姐姐心情不好。” 沈明野摸摸被她打过的地方,弯眸一笑:“姐姐打我我也开心。” 他趁她不防备,从背后黏上来,把下巴亲昵垫在她头顶上,招呼助理:“快给我跟姐姐拍张照,她还拿着我送的礼物。” 助理是个人精,早有准备,咔咔几声拍完,还笑盈盈鞠了个躬,感谢她配合,让许肆月想发脾气都不好开口。 许肆月扯过沈明野,把他推远:“你多大了,还当小时候胡闹呢?谁让你对姐姐动手动脚的?” 沈明野被撵走后,许肆月低头看了看礼盒,心里有些软软的骚动。 她还没正经送过顾雪沉什么礼物。 以前在一起的时候,他过得清贫节省,却总会买各种东西送她,在他能力范围内给她最好的。 这次把顾雪沉留在明城,他肯定咽了不少委屈,她想买件礼物,说不定他哪天就忍不住过来找她了,也好哄他高兴一点。 韩桃交代完后续工作,热情朝她招手:“肆月,今晚你没其他安排的话,我请你吃饭,顺便逛逛海城。” 许肆月一笑:“正好想麻烦你告诉我,海城最贵的商场在哪。” 她虽说穷吧,但还有当初想拍画却没用上的小金库,始终舍不得动,不过要给顾雪沉花钱的话,她愿意奢侈一次,低价的贴身衣饰,实在配不上她老公。 晚上时间宝贵,韩桃先安排了一餐日料,转头就陪许肆月去海城顶奢kei,进了商场,韩桃看见她对珠宝小裙子视而不见,注意力都在男装上,好奇问:“是送顾总,还是送沈明野的回礼?拍摄结束的时候,我见他给你礼盒来着。” 许肆月扫了一圈手表,被价签刺得快眼瞎,但表面上绷得淡定自如:“当然是送老公的,沈明野就是个不懂事的弟弟,我收下他的东西只是防止他不依不饶,等他不折腾了就还给他。” 韩桃欲言又止。 她瞧着倒没那么简单,沈明野出道三年,性格挺难搞的,自家条件又好,对谁都吊儿郎当,这还是第一次明目张胆地示好一个人,显然对许肆月感情不浅,不过肆月这边…… 韩桃不禁浅笑:“放心,我会以节目组负责人的身份适当提醒沈明野,让他在录制过程里收敛一点,尽量避免和你肢体接触。” 许肆月略显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韩桃轻声说:“他抓你手腕一下,你马上就甩开了,反应很大,但是那天顾总一直牵着你,你都很乐在其中,女人的感情其实很难藏,喜欢谁不喜欢谁,身体就替你回答了,我既然请你来录节目,当然不会让你不自在。” 几句话让许肆月心头一跳。 她垂眸看看自己的手,的确……过去乱七八糟撩过那么多小男生,她碰都不会碰一下,唯独面对顾雪沉,就像不受控制一样,肆意牵他抱他,如果他允许,还指不定要上下其手。 喜欢吗? 许肆月咬了咬唇。 如果对一个男人,心疼他在意他,垂涎他的美色,期待和他亲密接触,被他冷落会难过,分别之后又会想,甚至为了哄他,动用自己所剩不多的钱来买高价礼物。 如果这样是喜欢的话。 那她现在……当然喜欢顾雪沉。 许肆月耳朵微红,强迫自己别细想,掂量着卡里的余额,放弃手表,把目标转向腰带。 韩桃点头:“腰带适合,寓意也好。” 许肆月倒没想什么寓意,眼前跳出酒店那晚,她一点点抽出顾雪沉的腰带,解开他长裤拉链的画面,如果能亲手帮他换上新的,那也是极好不过。 她掩饰地咳了两声,选出一条简洁黑色银扣的,在柜姐包装之前,写了张卡片放进盒子里。 晚上九点,飞机在海城机场落地,深蓝科技在海城的分部自有人备好了车来接,顾雪沉不需要司机,沉默坐进驾驶座,双手紧握方向盘,手指硌到麻木。 跟乔御联系的那个《裁剪人生》现场工作人员,已经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把联系对象换到了他的微信上。 此时此刻,扔在一边的手机屏幕亮着,对话框里仍在持续往外跳着照片。 肆月手里拿着沈明野送的礼物,沈明野仗着身高,亲密无间地把下巴垫在她头上,现场那么多人,他喊人拍照,恨不得所有人看见,他跟肆月的感情有多好。 顾雪沉一动不动地盯着照片上的许肆月。 重逢那天,她亲口对他说,她刚交了一个男朋友,是肤白貌美的年轻弟弟,感情火热,不舍得分开。 这么长时间,他都把那句话碾进心底,碰也不敢碰一下,稍一想起就是火炙油烹,现在她却来提醒他,她真的会亲近别人。 抱他吻他又怎么样,不过是她一时兴起而已,从前是,现在也是。 对话框里又跳出一行文字:“乔助理,我听到太太好像说了回礼什么的,然后韩桃姐就陪她去逛商场了,还专门挑了最贵的kei。” 许肆月在kei逛到九点半,中途韩桃被节目组紧急叫走,留了车给她,她回酒店也无聊,干脆多磨蹭了一会儿,出商场的时候,忍无可忍给顾雪沉又打了一次电话。 这次终于不是关机,但听筒里刚响了两声,一辆银色跑车就朝她冲过来,准确停在她身边,平稳降下车窗。 这个时间段的kei外面人流不多,街道宽阔安静,所以玻璃后面露出来的那张脸格外嚣张:“姐姐,你逛街怎么不叫我陪。” 许肆月好起来的心情瞬间打折:“沈明野,影帝的日常这么闲吗?” 沈明野拉下墨镜,朝她无辜甜笑:“当然不是,别人重金请不起我,但只要姐姐在的地方,我可以随时报道。” 他眼中渐渐溢出伤感:“……对不起,从你走之后,我就不怎么跟家里联系了,也不知道许家的情况,连你回国都是从山里拍戏出来才听说的,要不然我早就来找你了。” 许肆月一点也不想听见这些,但被他干扰,一时也忘记了手机上拨出的那通电话,已经在半分钟前接通。 沈明野从窗口伸出手:“姐姐,你先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他试图拉许肆月时,忽然看到她手中提着的袋子,眸子猛一亮:“这是什么!你……你还说不会回礼!其实晚上出来是专门给我买礼物的吧!” 沈明野笑得热烈,倾身去握她小臂,想把袋子拿过来细看。 许肆月被他的自恋气到说不出话,抬手要躲,后方却骤然响起车轮重重碾过地面的粗暴噪音,紧接着戛然停下,车门被推开,下一秒“砰”的关上,沉闷的一声,在许肆月听来莫名的震耳欲聋。 她身上不由自主僵住,陌生的城市,偌大广场,无限延伸的街道,但有一缕视线像让所有东西消失,顷刻把她拽入火海。 许肆月心跳剧烈,不能相信地转过头,根本来不及看清男人的脸,手腕就被他狠狠箍住,整个人随之被他拽到身后。 沈明野脸色微微变了,摘下眼镜看着意外出现的顾雪沉,却不敢擅自下车。 “我……知道你是谁,结婚了又怎么样,就能当街限制她的自由?我跟肆月青梅竹马十几年的感情,她不过是给弟弟买个礼物而已,你有必要干涉吗?” 夜风猎猎吹过,让窗口大开的沈明野浑身一冷,不由自主停下,看向男人的脸。 他以前见过顾雪沉,但从不知道他一个目光落下来,就能让人血液冰凉。 沈明野跟他对视的一刻,脑中空白了刹那,竟丝毫不怀疑,眼前古典雅致的男人可以伸手扭断他的喉咙,无论他身份如何,气焰多高,顾雪沉都能把他挫骨扬灰。 顾雪沉声音很低,只说了一个字:“滚。” 前后不过十来秒的功夫,许肆月从震惊里醒过神,火气一瞬飙高,两步逼到车边,手臂一伸,随便给沈明野指个方向:“现在消失,行吗?你也知道我已婚,老公都来了,你还在这儿是要干涉夫妻间的私事?!” 沈明野委屈地抿唇,泪溢眼眶,小声说了句“姐姐对不起”,默默把车开走。 许肆月有一瞬的自责,怀疑是不是话说太重了,她扭头对上顾雪沉的眼睛,心猛地一抽,几乎没法呼吸,再也顾不上管别人。 他像整夜没睡过,眸底堆着血丝,睫毛在克制不住地颤抖,极力想挡住深处那些盘结的痛苦和酸涩。 尽可能装作是动怒,实际却因为她对沈明野闪过的一丝丝愧意,就嫉妒得溃不成军。 许肆月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她急得先把礼物袋拎起来:“雪沉,这个是——” 顾雪沉不说话,把袋子抢下来,回身走到路边的垃圾箱狠狠扔进去,脚步不停,没有目的地机械往前走。 许肆月怔怔看着他的背影,稍一设想他现在的心情,胸口就疼得难忍。 他在家里很想她吧,想了又忍着不来,结果是谁告诉他沈明野的存在了?他醋成什么程度,才会连夜赶过来,却又撞见沈明野要拽她上车,拿她的礼物。 许肆月眼圈发红,吸了吸鼻子,迎着风朝顾雪沉跑过去,在街边抓住他衣摆,从身后搂住他的腰。 “你能不能听人把话说完啊,”她抱着他不让他动,略带哽咽地说,“是不是谁跟你打小报告了?说我跟沈明野亲近对吗?我今天之前根本都不记得他是谁,见面也没打算多接触,拍照那些动作也都是他强行的,下次我肯定注意!” 她用力勒着他:“还有那个礼物,你搞清楚,根本不是要给沈明野的,是我专门给你挑的好吗!” 怀抱里的男人紧绷得让人心疼。 许肆月赶忙换到他前面,抬起手揉了揉他冷透的脸:“雪沉,你来海城找我,是吃醋了吗?” 许久后,顾雪沉扯开她的手,嗓子沙得听不清:“碰巧撞见而已,我过来有公事。” 许肆月不信,但也没拆穿,笑盈盈看他,抹了一下他眼角隐约的潮气。 顾雪沉像被看破秘密,立刻蹙眉掩饰,抓住她肩膀往回走,到了车边把她推进去,硬声说:“住哪,我把你送到,还有正事要办。” 许肆月一路喋喋不休,在副驾驶吵闹。 “这么晚有什么正事?对方男的女的?是不是对你居心不良?” “顾雪沉你是已婚男人,希望你时刻摆正自己的身份。” “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在外面乱来,我可——” 顾雪沉暗哑说:“到了,下车。” 许肆月看了眼近在咫尺的酒店,没纠缠,特别配合地下去,却没有上楼,等顾雪沉的车影开出半条街后,她马上拦了辆出租车跟上。 司机紧张问:“姑娘,咱们这是要去哪?” 许肆月嗓子干涩,说出自己的猜测:“……kei。” 她跟他刚离开的地方。 顾雪沉一路加速,疾奔向kei外面的广场,晚上十点多了,商场关闭,路上彻底没了行人,只有孤独的路灯在亮。 那个垃圾箱还在那里,但不远处已经有每夜整收垃圾的大车在缓缓逼近。 顾雪沉把车停下,匆忙赶到箱边,盖子上有些奶茶的污迹,他不在乎,直接掀开,冷白色的俊雅双手和干净袖口,都被沾上本该与他无关的脏污。 那个袋子还躺在里面,他紧抿的唇角露出一点笑,把它珍惜地拿出来,用手心抹掉上面的尘土。 城市的夜空没有月光,只有灯火寂寞地闪烁。 顾雪沉站在一盏暖黄的路灯下,脱掉西装,小心翼翼把手擦干净,才缓慢抽出里面的盒子。 他屏住呼吸,万般不舍地掀开,露出卷放整齐的腰带。 顾雪沉黑眸里流出细碎的光,在看到还有卡片时,又不禁僵住。 万一肆月是骗他的…… 万一这根本不是属于他的礼物…… 顾雪沉盯着卡片很久,还是忍不住心底的撕扯,他做好了坠入谷底的准备,终于把卡片轻轻掀开,灯光很软,清楚照亮上面的字。 “雪沉,如果腰带真的能绑住一个人,那我想把你绑在身边,一辈子。” 空旷的城市,夜晚无人的长街。 总是清冷无欲的男人手捧盒子,面对着一行爱人的亲笔,唇角弯起笑容,无声无息地红了眼眶。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29、29. 许肆月站在距离顾雪沉七八米外的一块巨大广告牌后面,中间有几片装饰用的镂空,刚好能让她看见顾雪沉的反应,又不会轻易暴露自己。 她下车的时候,其实位置并不隐蔽,但顾雪沉全副身心都在腰带上,一时没察觉,才让她有机会躲起来。 出租车早就走了,附近也几乎无人经过,大到像是无垠的广场和长街上,只有她跟顾雪沉两个人。 许肆月本来有点小得意,自己的猜测验证了不说,还看见顾雪沉卸下伪装,为她狂乱的样子,但等到亲眼目睹他去翻垃圾箱,望着卡片露出那种得到了全世界的表情,她心又酸得受不了,流了一手的眼泪。 妈的烦死了。 她之前心理疾病严重的时候,也没像最近这么爱哭。 许肆月咬了咬手指,感觉疼了,才忍住想马上跑去他身边的冲动。 她不能直接过去,顾雪沉的冰霜还没解开,今天这么吃醋,他也不肯说实话,她要是现在不管不顾出现,只会起到反作用。 许肆月深吸一口气,翻出手机调成静音,然后鼻尖红红地开始打字,一边打一边涩涩地腹诽,原来“喜欢”这件事这么废眼泪的吗,她以前还天真的以为,喜欢一个人应该是甜的,甜到全世界冒泡,为什么轮到她就这么好哭。 果然她作孽太多了。 顾雪沉手指正摩挲着腰带的金属扣,手机嗡的一震,他不想理,但震动持续不停,除了许肆月,没人敢这么没完地骚扰他。 他眼睫一颤,急切地解锁,盯着看了一会儿,唇边那道弧度不由自主加深了一点。 无敌小月亮—— “忙完了吗?你还没回答我到底男的女的这么晚约你,要是有人对你居心叵测,你给我打电话我马上过去。” “保护我方老公是小月亮天职,谁敢觊觎你,美少女战士分分钟出现。” “再说了,你还是我的高人气男主角,我等着靠你赚钱呢,黄花鱼太太罩你。” 许肆月觉得自己活脱脱变成个偷窥狂,穿着挺贵的小裙子高跟鞋,深夜街头扒着个广告牌紧紧盯着老公表情。 他笑了哎。 她欣慰地也跟着笑。 狗男人天天端着累死了,这样多好看啊。 片刻后,许肆月手机一亮,她美滋滋去看,以为能有个暖心回复,结果当场气绝。 大魔王:“女的。” 好哇,报复她,她咬牙切齿,入戏地恨恨戳屏幕:“顾雪沉,你还有没有身为人夫的操守!大半夜跟女的见面合适吗?把顾太太置于何地?等着全世界看我笑话是吧?” 许肆月回完,把妆容精致的脸蛋儿贴在广告牌上,目不转睛死瞪他。 顾雪沉那点珍贵的笑没有了,他低着头,把腰带包装盒当宝物似的用力搂着,指尖苍白,很慢地打字:“你明白道理就好,别脑补我吃醋的戏码了,为你吃醋,不值。” 发完,他的手垂下去,任由夜里的冷风穿透身体,挺拔修长,却也清瘦到让人难过。 许肆月抿了抿唇,不忍心继续看他了。 他的幸福好短,只肯给自己一点逼仄的空间,才笑了一下,就要竖起外壳说谎话,生怕泄露什么。 许肆月回过身,顺着广告牌蹲下去,闷着头打字:“好,你生气动怒,是担心顾太太乱来让你没面子,但我不是,我会在乎男女,是因为我喜欢你。” 隔了很久,她腿都麻了,顾雪沉终于发来一行字:“这句话,四年前你说过很多次了。” 说那么多次都是假的,这一次,又怎么可能当真。 许肆月蜷成一团,握着手机发愣。 对顾雪沉来说,喜欢也许是远远不够的,这个词虽然她刚刚才想通,却早已经在她的挥霍里掺杂了太多伤痛。 他想要爱,喝醉时流着泪说她不爱他。 但她确实还不清楚,究竟怎样的心情,才算是深爱着一个人,顾雪沉现在应有尽有,暗恋他的女人估计要绕明城一圈,他又为什么能因为当初短短半年的初恋,就甘愿把整个心都交付出去,折磨困苦也不回头。 许肆月双腿麻木地站起来时,街对面已经没了人,她委屈巴巴叫了个车回酒店。 《裁剪人生》节目组的大部队都驻扎在这里,有几个小组刚结束工作,不少人正进进出出,虽然很晚了,但仍然热闹。 许肆月经过时自然而然打招呼,这些人倒有些异样的小心翼翼,她全当是韩桃叮嘱了什么特殊照顾,没当回事,直接进去等电梯。 门打开她刚要迈入时,隔壁电梯也恰好落至一楼,一群人鱼贯而出,她随意扫了一眼,忽然怔住,有道纤瘦的身影混在里面,就算没看到正脸,她也可以断定对方是谁。 许肆月转过身,桃花眼微微眯起,不轻不重地叫了一声:“梁嫣。” 梁嫣猛地站住,顿了几秒才扭头看她,眼睛通红,某一瞬,许肆月甚至觉得她情绪复杂到已经不能承受。 许肆月朝她迈了一步:“你怎么在这儿?别告诉我是巧合。” 梁嫣摆不出什么虚情假意的表情,冷笑问:“巧合?我说是专程来找你的,你相信吗?不过许大小姐哪有空关注这些小事,你的时间,不是都忙着跟所谓的弟弟亲密拍照,逛街送礼物了?” 许肆月眸光一厉:“梁嫣,你还真是一点悔改也没有,混进节目组就为了打探这种不切实际的八卦消息?” “论不知悔改我哪能比得过你!还敢说是八卦,不切实际?”梁嫣把她拽到一边转角,举起手机给她看,“拍摄第一天就上热搜,影帝亲自认证绝世好姐姐,你还记不记得你是顾雪沉的妻子!你到底要怎么伤他才够!” 许肆月恍惚瞥到屏幕上成片的偷拍照,她心一沉,伸手抢过手机。 她从来不用微博,根本不知道在kei外短短这么一会儿的时间里,就有狗仔毫无预兆地发了一连串的偷拍照,先是拍摄棚里她跟沈明野的合照,专挑了暧昧的角度,又是后来在商场外,沈明野降下车窗要拉她,刚好捕捉到了他的清晰侧脸。 营销号们齐齐冲上去加热度,她几分钟之内就成了沈明野的绯闻女友,而后沈明野本人出现,发了一条微博,配上的是他下巴垫在她头顶的那张照片。 “乖,都别闹,这是我姐姐,也是我的搭档设计师,天底下最明媚漂亮的仙女本仙,跟她久别重逢,我忍不住像小时候一样黏着她而已。” 许肆月浑身血液逆流,冲得直头晕。 怪不得刚才那些工作人员态度微妙,原来是因为这个!她刚来第一天就闹这出,以为她上赶着炒作了是吧?! 许肆月立即要给韩桃打电话,梁嫣往后退开,失望至极地笑了两声:“许肆月,听说你在海城录节目,我专程避开顾雪沉过来找你,其实不是为了跟你说这些的。” “我本来想,就这么算了吧,反正他放不下你,只要你改了,不闹了,那我认,”她死死瞪着许肆月,嗓音微微扭曲,“但是你太过分了,你永远不会变好,在国外交七八个男朋友,回国结了婚,你也一样本性难改!你永远学不会珍惜他!” 许肆月哪有空跟她废话,烈烈迎上她的目光,语气冰冷:“上微博看个绯闻就以为自己又了不起了?!哪来的回哪去,我跟顾雪沉好着呢,用不着你操心。” 梁嫣眸子里渗出某种极端的不忿和不甘,失声低笑:“你果然还是这个态度,好,我懂了,是我有病,我居然过来想告诉你……现在看来我太蠢了,许肆月,你尽管玩儿,随便折腾,你绝对想不到,你要失去什么了。” 她不配做顾雪沉的妻子,连他的未亡人都不配!就算以后她去墓上送束花,身上也背着乱七八糟的男女关系,是在玷污顾雪沉干净的身骨。 许肆月急着去澄清,把梁嫣拨到一边,一个字都懒得跟她多说。 梁嫣故弄玄虚的本事还真是见长,能告诉她什么?顾雪沉并不恨她,一直在爱她?不好意思,她已经知道了,没时间听绿茶姐妹的阴阳怪气。 许肆月快步进电梯,直接去了韩桃的房间,韩桃那边正要打她电话,见她来了也松口气,紧急通过节目组官方,澄清跟沈明野之间单纯的世家姐弟关系。 要是换成别人,也许会趁热度炒一波,让节目未播先火,但事关深蓝科技和顾雪沉,韩桃不敢乱来,只想息事宁人。 “热搜突然被撤了韩桃姐!”小助理在旁时刻关注,急促说,“应该是有其他人伸手介入了,热度降得很快,舆论也在往好的方向带,臆测绯闻和发散脑补的几乎看不到了。” 许肆月捏捏眉心,胸口闷得直剜,轻声问:“我不懂微博,她说这些,是我老公做的吗?” 韩桃客观说:“也有可能是沈明野,毕竟他是主角之一。” 许肆月摇摇头,她有直觉,就是顾雪沉。 只有顾雪沉会第一时间插手,只有他,会连番地被这件事刺伤,又当机立断给她解决麻烦。 一小时后,风波基本平息,许肆月回到自己房间,没有马上联系顾雪沉,她打开带来的电脑,熬夜画了一幅画。 她不知道顾雪沉当初为什么没有跟她拍婚纱照,但没关系,她有笔。 画上是西装革履的顾雪沉和身披白纱的她自己,还用了个不知羞耻的亲密姿势挂在他身上,她精心画了婚戒,把她眼睛里涂满坠着爱意的小星光,然后在角落里写字:“顾太太喜欢顾先生。” 凌晨,许肆月把这幅画给顾雪沉发过去。 漆黑的房间里,顾雪沉靠在床头,整个人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 他清瘦指间紧握的屏幕突然一亮,跳出一张美轮美奂的手绘婚纱照,以及一条轻软甜蜜的语音。 许肆月对着话筒,放柔了嗓子,乖乖说:“你知道,新闻都是假的,别生气了,小月亮哄你。” 这次《裁剪人生》的录制只是前期宣传和先导片的部分,算是预热,录制的所需时间并不长,之前许肆月告诉顾雪沉的那些七天十天,不过是为了激他舍不得而已。 如今又出了绯闻事件,韩桃很懂地加快了许肆月跟沈明野这一组的进度,放许肆月早点回明城去陪伴老公。 深蓝科技可是藏在暗处的大赞助商,真要把顾总给得罪了,她们这档节目就算耗费再大,怕也是难有善终。 韩桃从来不怀疑,顾雪沉能走到今天,绝不是表面上那样的清冷淡漠,真要用上手腕,几个节目都不够赔的。 先导片每组搭档的戏份不多,集中起来一天也就拍完了,期间沈明野一直垂着漂亮眼尾,哀哀地勾着许肆月,逮到机会就跟她求情。 “姐,我真不知道能被偷拍,你别气了,你理理我,看我一眼。” “我保证不乱来了好不好,你别误会我啊,我真要哭死了,我多在乎你你知道的。” “那天跟顾总说硬话,也是担心他欺负你,你赶我走我都难过惨了,你就别冷落我——” 许肆月吝啬地抬了抬眸:“别叫顾总,那是你姐夫。” 沈明野眸光暗了暗,敛了下嘴角,声音可怜:“对不起,我叫错了,你原谅我,现在你不理我也行,我接下来就要回明城拍广告,请你吃饭行吗?那可是咱俩一起长大的地方。” “谁跟你一起长大,谁跟你青梅竹马,”许肆月想想就气,“吃饭免了吧,你只要别惹我,我就谢天谢地了。” 许肆月又要录节目,又要抽时间赶漫画的连载,还惦念着顾雪沉,时间占得满档,哪有心思管沈明野,等拍摄一完成,她半点没耽误,立马上飞机回家。 临走前,韩桃把代表节目组提早准备好的礼物给她:“你来海城之前我就选好了,很适合你。” 许肆月迟疑了一瞬,莫名觉得这盒子的形状看起来有些眼熟。 她要赶飞机,也来不及细想,顺势打开盒子一看,是条小性感的锁骨链。 许肆月笑笑,果然是她喜欢的款,她跟韩桃轻轻拥抱:“下次见。” 飞机在海城落地以后,许肆月迫切地回家洗澡换衣服,先给乔御打了个电话,问他顾雪沉今天的行程,确定老公中午会在公司里,她叮嘱乔御必须保密,然后摩拳擦掌进了厨房。 阿姨见她都害怕:“肆月乖啊,你想吃什么阿姨做,别上手了。” 许肆月不平:“我上次炖的黄花鸡多香啊!” 阿姨不好意思地问:“那你自己尝了吗?” “我——”许肆月刚想说话,恍然想起当时的情景,顾雪沉给她单独点了餐,一口汤都不让她喝,原来是……难吃到不舍得让她尝吗? 许肆月眼眶一热,天啦要死了,她到底是个什么心粗手残的绝世小垃圾。 她卑微低头,娇气又诚恳地扯扯阿姨袖子:“那你教我炒两个简单的。” 只要是她做的,顾小别扭应该都会开心。 中午十二点,许肆月准备好她的爱心便当,上楼又化了个妆,力求一见面就晃住顾雪沉的眼,出门前,她想起韩桃送的那条项链,很配今天的打扮,于是戴好,给自己打了个一百二十分,出发去深蓝科技作妖。 顾雪沉一上午见了两个合作商,尽力在公事里挥开许肆月的脸,然而只要一有空隙,她就像长在骨子里如影随形一般,肆意折磨他的神经。 他忍着,刻意不问她归期,不听她语音。 泄露的情绪已经越来越多了,沉重堆积的渴望和嫉妒,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让他彻底溃败。 他甚至不敢给她发微信,唯一能做的,就是把那张手绘的婚纱照拿出来多看几眼。 也许克制着,再把自己逼得紧一点,他就能不发疯。 乔御敲门进来:“顾总,该吃午饭了,您今天有什么意愿吗?” 顾雪沉没有抬头,他吃什么都行,维持着先不要死就行。 乔御明白,一脸老实说:“那我还是按往常订餐。” 十分钟后,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敲响,乔御在外面说午餐到了,随即有人进来,脚步声很轻,不疾不徐靠近他的工作台。 顾雪沉把自己扔进永无止境的数据里,余光也没给一个,直到一只柔软香暖的手伸过来,盖住他的眼睛。 他连厌恶抗拒的情绪都来不及产生,就僵在椅子上,熟悉的触感和味道全镌刻在他意识里,手指贴上来的那个瞬间他就知道,不是别人,是他的小月亮回来了。 眼前是黑的,其他感官就格外敏感,许肆月靠过来,贴在他耳边,呼出的热气很灼人:“我是来给顾总送外卖的,正好中午也没吃饭,可以申请跟顾总一起吃吗?” 顾雪沉手指攥着座椅把手,把冷硬的金属握到滚烫,低低说:“不可以。” 许肆月一笑,把手移开,特别顺便地摸摸他的脸:“驳回,你不同意,我就绝食,让你老婆活活饿死,到时候全明城都知道,顾总家暴虐待老婆。” 她直接把保温盒掀开,摆出色泽有那么点发黑的三菜一汤,理直气壮说:“而且我特意新学的,真不是黑暗料理,你赶紧忘了上次的黄花鸡。” 顾雪沉垂着眼,喉咙里干涩到发疼,镇静说:“卖相太差。” 许肆月夹起一块虾仁送到他合紧的唇边:“尝尝嘛,就一口。” 顾雪沉终于压住泛滥的心绪,抬眸看她,又有两天没见了,他仿佛熬了几年,肆月在跟他对视,眼睛很闪,不像之前那么沉寂,他看不够,他爱盯着她,无论多少次都会一样沉迷。 他动了动手指,躲开她的亲昵:“……筷子,我自己吃。” 许肆月把自己手中的筷子交给顾雪沉,那块虾仁还在中间夹着,于是她非常自然的,包住他的手抬起,低下头,红唇微张,把虾仁含入了自己口中。 强迫他喂完,她才心满意足坐回去,朝脸色冰冷的男人挑眉一笑。 对待小别扭,就得不要脸。 饭后,许肆月在顾雪沉办公室赖着不走了,知道里面有个能休息的隔间,她也不管他同不同意,大大方方进去,简单脱脱就滚到床上:“我赶飞机回来太累了,你先忙,晚饭叫我。” “你要是撵我走,”她揪着被子,一脸做作的泫然欲泣,“我就真的会哭。” 顾雪沉忍无可忍,“砰”的关上门。 许肆月松了口气,尽情拥抱顾雪沉睡过的床品,在上面磨蹭够了,留下自己足够的香味,她才千挑万选定了个小众餐厅,决定晚上哄顾雪沉出去吃。 婚后第一次约会,小月亮必须拿下。 天色微暗,顾雪沉坐上车的那一刻,满心是对自己的失望,明知是许肆月的套路,明知那些可怜委屈都是装出来的,他还是抵不住跟她一起出去吃饭的诱惑,被她拽上了车。 真的是……太想了。 她不在家的时候,他完全失去了拥有她的真实感,就像重逢后的一切都是他死前一场大梦。 被不安思念和那些疯狂嫉妒啃咬的心脏,受不了她的撩拨。 只是吃饭…… 等吃完这顿饭,他就捆住自己。 许肆月订的餐厅很私密,为了不被打扰费尽了心思,她不想坐完全闭塞的包厢,顾雪沉肯定会防备她,但选到餐桌距离远,又符合她审美的大堂,也是很不容易。 刚一落座,许肆月就兴致勃勃让顾雪沉选菜,她目光不经意转向四周,正愉悦考虑着怎么利用机会,目光就猛然定住,血压往上飙升。 ……他妈的。 老天跟她作对。 餐厅是不错,又私密又有格调,但直接导致它也划在了某些演员的选择范围里,许肆月眼里烧起了火,瞪着跟她只相隔两桌的沈明野,原地掀桌的心都有了。 沈明野不是来拍广告么?怎么有空出来吃饭,还跟她选了同一家! 偏偏沈明野也看见了她,脸上顿时露出甜笑,站起来朝她挥手。 许肆月怒视他一眼,紧张之下,伸手按住顾雪沉手中的菜单:“老公,我们换一家,这家环境不好。” 好不容易把顾雪沉约出来,她真的很怕他再因为别人受一点伤害。 但这种紧急的谎言毫无可信度,顾雪沉盯了她一眼,慢慢转头,笔直望向她余光在瞄的方向。 沈明野站在灯光底下,掀起帽檐,露出明眸皓齿,直勾勾看着许肆月,唇角甚至有意上挑了一下。 许肆月顾不上看沈明野,一双眼只注视着顾雪沉的反应,她隔着桌子拽住他手:“咱们换个地方,这儿太吵了。” 顾雪沉凝望她,眼底漆黑慑人,他把手抽出去,修短的指甲在无人知晓的阴影里按进掌心,满是钝痛。 他嗓音冷透:“为什么走,跟我吃饭,这么怕被他看见么?” 许肆月睁大眼:“我怕他看?!” 她喘了两口气,生气又心疼地看着对面凝成冰山的男人,天知道这幅冷漠底下,他已经把自己蜷成了什么苦涩的样子。 许肆月跟他杠上了,点点头:“好,那不走了,我让你知道,我到底有多怕沈明野看见。” 她按铃叫来服务生,自顾自点了一桌子,等菜陆续上来后,她亲手切了块牛排,笑着递向顾雪沉。 顾雪沉乌黑的睫毛压低,没拒绝,微微张开唇。 许肆月略有震惊,随即反应过来,不禁血液沸腾,她甚至忍不住,百忙中感激地扫了沈明野一眼。 针对顾小别扭的绝杀原来是这个,也一直是这个。 许肆月干脆起身,换去了顾雪沉身边的座位,换着花样喂他,公然秀恩爱。 顾雪沉心被反复煎熬着,沉溺于从不曾得到的温柔,也厌憎自己的贪婪,每吃一口,都在警告自己是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他该醒了。 顾雪沉眼睫挑起,口中含住许肆月送来的小块牛肉,目光淬着冰棱,冷戾扫向脸色难看的沈明野。 他稍有偏头,许肆月的叉子不小心一歪,蹭到了他的唇角,意外沾上一点乳白的奶汁。 奶汁落在这张如描似画的脸上,变成了最天然的蛊惑。 许肆月知道她有色心,但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轰然作响。 喜欢,或是亲近欲,还有更多说不清的东西激涌上来,纠缠在一起催促着她。 许肆月放下叉子,扬眉笑了起来。 她趁着顾雪沉不防备,倾身靠上去,唇贴在他湿润的嘴角,轻轻伸出舌尖,替他把那抹甜奶,细致地一点点吮掉。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30、30. 许肆月觉得自己不太好了,头晕,心悸,呼吸灼热。 她的唇还贴在顾雪沉嘴角上,奶汁早就没了,但他的触感又冰又软,气息清冽诱人,她贪心地多舔了一下,打心底里不舍得退开。 这一退,再想亲他就不知道要等多久了。 许肆月抓着他的手臂,忍不住澎湃的心潮,想把嘴往中间挪一挪,正经八百亲到他唇上才好,但她贼心刚一起,顾雪沉就仿佛识破,向后靠了少许。 距离一拉开,许肆月清晰看到,他白玉似的耳廓红得过份,唇敛着,长睫上蕴着一层潮气,黑瞳里跳着燥乱的暗火,几乎要凝成血滴溢出来。 她亲他一下,他这么大反应,却还要强撑着不回应,装作没感觉。 但她知道,顾雪沉喜欢。 他喜欢她的吻。 许肆月更加不想轻易放过,她不管后方沈明野是不是在看,只想乘胜追击,把跟顾雪沉接吻这件大事搞到手。 她轻软说了声“你别躲”,然后再次向他靠近,彼此鼻息将要纠缠的一刻,她蠢蠢欲动的红唇间,突然被放进了一块牛肉。 许肆月愣住,含着肉一脸委屈,不满地瞪着罪魁祸首顾雪沉。 顾雪沉紧抓着座椅边沿的手已经被硌出深深凹痕,火辣辣的疼,他压抑着喉咙里的颤,低声说:“咽下去,我再喂你。” 她如果再吻过来,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但他更不想在别人面前,亲手把心爱的人推开。 给肆月一点别的乐趣,也许……也许她注意力被转移,就能让他熬过这道火海。 许肆月自认为不是个多敏感的人,但也意识到了顾雪沉像是处在某种溃败的临界上,她要是来一波更猛的,也许能让他失控。 可她居然……舍不得逼他。 这种感情对她来说实在太新鲜,不只是想得到,不只是心疼,还有掏不到底的耐心和酸软,自己那点好的甜的东西,想全打包了塞给他,让他多笑笑。 行吧。 许肆月乖了,把肉咽下去,歪着头朝他笑:“还要吃蘑菇。” 顾雪沉挑了块卖相最好的递过去,她优雅咬住,风情万种抬起眼,故意把酱汁蹭到红润的唇边,无辜问:“我也弄脏了,怎么办?你要不要学学我刚才的方法?” 顾雪沉额角青筋直跳,忍着抽出餐纸,生硬地去给她擦。 许肆月余光瞥到沈明野在往这边过来,主动仰着脸让老公服务,接着顺势往他手臂上一靠,气定神闲盯向那个不省心的弟弟。 说实话,她当初能跟沈明野做多年的异姓姐弟,肯定是不讨厌他的,多少也带点宠溺,比跟别人亲近,但今时不同往日,她可是嫁了人的良家小媳妇儿,沈明野又明摆着不太|安分,她不想跟他有什么牵扯。 单单让顾雪沉吃醋难过这一条,就是她的禁区。 沈明野径直走到桌边,声音很哑,比平常多些性感:“姐姐……我跟你招了半天的手,你怎么都不理我,是姐夫不让么?” 顾雪沉一眼也没看他,目光仍在许肆月脸上,继续给她擦拭唇边。 许肆月笑了笑:“我这不是忙着跟你姐夫过二人世界嘛,没留意,你姐夫更没心思管这些,他应付我都来不及。” “怎么,你吃完了吗?”她笑容可掬,“那快去拍广告吧,我们还要多坐一会儿。” 沈明野像在这两句话里受了伤,白皙的鼻尖红了。 他眨眨眼,仿佛在忍泪,故作轻松说:“姐,见面之后你一直对我这样,是不是怪我四年里没坚持去找你?是我的错,你生气应该的,但是也没必要……故意跟姐夫亲热,来衬托对我的冷,我走就是了。” 许肆月顿了一下,猛然反应过来这话味道不对。 什么叫故意衬托?! 捏着餐纸的那只手果然停了。 许肆月直起身,皱眉说:“沈明野,你——” “别催,我明白,我这就走,”沈明野勉强笑了一下,视线在她颈间滑过,轻声说,“姐姐,你戴这条项链真好看。” 话音落下,沈明野团队的一行七八人也跟过来,当着这么多双眼睛,许肆月没法多说什么,郁闷地挥挥手:“好走不送。” 顾雪沉神色无波无澜,平静地看向沈明野,语气低淡:“顺便通知你工作室,下个月到期的华凌全系代言人,到此为止,不会续签。” “你……”沈明野这下是真的乱了情绪,“手是不是伸得太远了?!” 华凌手机全系的代言人都是他,虽说他家里不差钱不缺好资源,但对于国民度极高的手机品牌,如果失去,百害无一利。 顾雪沉反问:“你在接代言的时候,不知道华凌是深蓝科技在背后控股么?” 沈明野精致的一张脸绷得发白,无助地看了许肆月几眼,往后退开两步,眼廓潮红地嗫嚅了两声“姐姐”,扣上帽子颓唐离开。 顾雪沉略微别过头,侧到跟许肆月相反的角度,用力闭上眼。 以前他从不过问这些,但自从沈明野重新出现在肆月身边,他把一切能掌控的都攥到了手里,受到刺激,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反应。 他被肆虐的占有欲完全操控了,在掉入深渊。 许肆月一点也没同情沈明野,反而有些爽到,谁叫这蠢孩子没事瞎挑衅,她试探叫:“雪沉……” 顾雪沉站起身,面无表情:“既然是我妻子,就处理好其他关系,今晚没胃口了,走吧。” 顾雪沉把许肆月送回瑾园,自己却没有下车,许肆月赖在副驾驶不想走:“你又要去公司?就忙到每天都不能回家吗?” 他“嗯”了声,不忍让她永无回音,还是解释了两句:“……这个月底之前,新的机器人必须调试完成,下个月正式面世。” “这么急?”许肆月略有不解,“我对深蓝科技也不是完全没了解,不是上半年刚上过新型机器人吗?医疗和家用的各有一款,市场反馈都特别好,ai语音助手那些相关的方向也没人能跟你争,你根本不需要赶得这么急。” “还是说……”她扁了扁嘴,“你单纯不想在家看见我啊。” 顾雪沉眉心拧着,目光落在虚空中:“想多了,你下车吧,不是还要准备节目用的设计稿么。” 她的设计稿,原本都是给漫画主角的,那个主角是他。 但以后,她花心血勾勒出的东西,却要放到另一个人身上,展示给全世界看。 顾雪沉害怕自己再失态下去,绷了绷下颚,又一次催促她。 许肆月借着月光凝视他的侧脸,果断往前一凑,在他脸颊上重重亲一下,才用手指潇洒抹了下唇角,开门下车。 黑色宾利在她关好门站稳的瞬间就疾冲出去,引擎声低沉震耳,车轮简直要把瑾园的地面碾碎。 许肆月无奈地笑,小别扭都被折磨成这样了,她就再温和地加加火吧。 他晚上这顿也没吃好,去加班肯定会饿,与其让乔御定外卖,还不如她顾太太亲自过去送夜宵,要是搞得好,说不定能一举把老公骗上办公室休息间的那张大床。 许肆月回身进家门,刚想喊阿十下来帮她提供菜谱,手机就一震。 沈明野:“姐!!!!求你救命!!” 许肆月皱皱眉,没理他,把手机搁到一边,视线正要转开,对话框里又跳出一张照片,是血淋淋的一条腿。 她吓一跳,沈明野直接打来电话,她犹豫了一下接通,听筒里立即传来他痛极的哭腔:“姐你现在在哪,能帮帮我吗?我从餐厅出来去拍摄的路上出车祸了,这次行程保密的,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我也不想找父母家人让他们担心,朋友更不敢,怕泄露出去,工作室团队都在海城,暂时指望不上,我想来想去只有你能管我。” “姐我吓死了,”他压低声音,沙哑求救,“你就念在以前咱们姐弟感情的份上,来医院看看我行吗?保证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 刚才那张照片的确触目惊心,许肆月按了按额角,烦得来回踱步。 “我去有什么用,”她凶巴巴,“你们的人就算来不了,肯定也不缺钱,何况我穷着呢,帮不上你。” 沈明野央求:“不是为了钱,我真的吓到了……” “姐姐,”他小声哽咽,“求求你,来看我一眼,就当救命了,而且我还没吃饱,也不敢叫外卖。” 许肆月看了眼时间,还算早,今晚她要是不去医院,估计不得安宁,正好,趁着下次录制节目前,她也有些话要跟沈明野说清楚,免得他以后没轻没重再来招惹顾雪沉。 她问了医院地址,从家里出去,中途随便买了份外卖,八点刚过就赶到病房外。 这家医院是高端私立,主要面向有隐私需求的特殊患者,所以人也不多,沈明野住的这层只有医护走动,连患者和家属都很少撞见。 许肆月为了避免麻烦,全副武装戴了帽子口罩,敲响病房门之后,确认听到了沈明野本人的声音,她才推开进去。 里面只亮着壁灯,沈明野虚弱躺在床上,可怜地伸手来够她:“姐,你真好,给我带吃的了……” 许肆月心烦地把餐盒放他床头桌上,打量了一下他的伤腿,被子盖着,倒是看不出到底怎么样。 “行了,看也看过,饭也给你了,”她被影响了去深蓝科技的计划,脾气不大好,“你可以消停了吧?能不能成熟点,以后别找我。” 沈明野点点头:“那你过来一下,我还有话……” “嗯?”许肆月没听清,不由自主走近床边,“什么?你声音大点行不行。” 沈明野盯着她,见她走到自己能够触碰的范围,忽然撑起身,直接伸臂去揽她的腰。 顾雪沉没有叫乔御加班,偌大的深蓝科技基地大楼,除了夜间安保和必要的技术工程师之外,只有他一个人。 他不是养尊处优的上位者,他双手和头脑能做的事非常多。 没时间了,他必须要尽力压缩,把手中的陪伴机器人尽快推入市场,给肆月制造出能够完全适合她、陪伴治愈她的新阿十,把公司的价值累积更多,让她以后生活无忧,有足够的后盾。 顾雪沉拧开工作台抽屉里的几个维生素药瓶,按时吃了药,胃里有些痉挛,他蹙眉缓了片刻,撑着桌子起身,想去楼下实验场。 但才迈出几步,他眼前视野就像骤然被蒙上一层黑纱,能看见的范围毫无征兆地收缩起来,熟悉的鸣钟声敲响在耳朵深处,巨响着要震碎灵魂。 顾雪沉脸色一瞬惨白,唇上浅浅的红被冲洗一空,他不想跪下去,撑着所剩不多的力气,艰难倒向沙发,也在这一刻明白,他的病程又加快了。 能忍住…… 不能去医院。 每去抢救一次,他就会脆弱一分。 他还没到最后时间,每天也都在按时吃药,何况这次发作的间隔短,不会那么严重,只要他能扛过痛苦,就不会像上次那样狼狈。 顾雪沉模糊地辨别着方位,死压住呕吐的欲望,踉跄地撞向休息室的门。 他一个人熬不过,他想,他想要月月。 她睡过这张床,上面有她的气息。 顾雪沉的额发被汗水浸透,衬衫半湿地贴在身上,脑中犹如被利器切割,将神经一寸寸生生扯断。 他跌到床尾,无力地抓住一点被角,颤抖着蜷缩身体,把自己埋进她留下的味道里,极力去想晚上她吻过来时候的神情。 嘴角还有她舌尖的触感,柔软温热。 顾雪沉无声地笑,无意识咬着唇,满口血腥气,清瘦的脊背弯折成弓,几乎在这个无人知晓的黑夜里折断。 等他结束的时候…… 他想攒一点肆月的头发,偷偷放进衣服贴身的口袋里,哪怕他的身体最终烧成灰,也能有她的气息融在里面,至死至轮回,都不许分割剔除,谁也不能抢走。 顾雪沉整个人被冷汗浸透的时候,许肆月站在沈明野的病床前,在他伸臂要搂的一刻,反射性抬起她心爱的爱马仕,照着沈明野脑袋就砸下去,及时躲开他的手。 “你他妈疯了吧!” 许肆月睁大眼睛,从来只在心里说说的脏话脱口而出,她生怕被沈明野碰到,甩起包把他推远,自己躲开两三米,声音变了调:“沈明野,你到底要干什么!” 沈明野突袭失败,低喘着靠在床头上,勾勾嘴角:“姐,我从小就喜欢你,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有必要这么震惊么?” 许肆月一阵窒息,难以接受地抿紧唇。 她向来原则明确,对于撩着玩玩的人,始终保持适当距离,绝不会表现出过度亲昵,她之所以对沈明野有所特别,就是因为实实在在把他当弟弟。 如果当成个男人,沈明野这个类型的,连她眼眶边边都他妈进不去。 许肆月几秒钟里心思千回百转,冷笑说:“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巧,现场几对拍双人照的搭档,只曝你我的,狗仔既然在商场外面蹲点,却不拍雪沉,只拍你跟我去曝光,其实都是你自己安排的,对吧?” “你是演技派,你不怕粉丝闹,所以就想炒出绯闻,坐实了我跟你不清不楚?”她严厉注视他,眸中结冰,“你想让雪沉误会,反正我以前劣迹斑斑,你随便弄出点桃色消息来他就会坚信不疑,只要我们吵了架,你就有机可乘,是吗?!” “甚至今天在餐厅遇见,你还故意说些暧昧不清的话,包括现在你受的伤,也是假的对吧!明知我跟雪沉吃完饭应该在一起,还硬是把我叫出来,就是为了让他误会!” 沈明野哀哀地望着她:“姐姐,我没有做错,都是为了你好,顾雪沉他本来就不适合你,你看看今天在餐厅,全是你主动,你在讨好他!凭什么?我只不过晚来了一步,就被他抢先!” 他保证:“如果换成是我,我一定把你宠上天,无论许家怎么对你,你现在是不是落魄,是不是结过婚,我都不在乎,你想要的东西,我全拿得出来!” 许肆月干脆捡起隔壁床的枕头摔他脸上:“你的喜欢真值钱,要拿破坏我的婚姻做代价?!你听好,我想要的,除了顾雪沉,谁也给不了。” 她笑得放肆:“主动怎么了,讨好怎么了,我愿意啊,你求着我看你一眼,我也懒得,但顾雪沉随便一个眼神,我就开开心心扑上去,沈明野,你懂了么?别学有些女人搞绿茶那一套,让我觉得特别恶心。” 沈明野无法接受她的态度,把枕头被子全推到地上:“肆月,你以前明明不把他当回事!” 这么一闹,他只是擦破一点皮的腿也暴露出来,那张血淋淋的照片果然不是他的。 许肆月不忘把她买来的外卖丢进垃圾桶,擦了擦手:“如果可以,我也想回到那个时候,好好做他女朋友。” 她转身出病房,不管沈明野在里面乒乒乓乓弄出的响动,戴好口罩眼镜,快步离开医院。 许肆月站在夜风里,满心的窒闷,想到沈明野一举一动都带着这种目的,那么他一言一行,也都在无形中刺着顾雪沉。 也许很多她不曾上心的细节,都是他沉默的痛点。 许肆月捂着胸口舒了口气,抬头望了望深蓝科技的方向,想着自己一身消毒水味道,又刚经过这么糟心的事,实在不适合现在过去找他。 他那么敏感,一定会看出她的异常,要是知道沈明野大晚上的骗她出去表白,他估计又会生气了。 许肆月在街边站了一会儿,还是选择坐车回家,就让他再吃一顿外卖吧,等明天她做好了菜再给他送过去。 回瑾园以后,许肆月总是心神不宁,忍不住给顾雪沉发微信骚扰,也没什么太正经的话说,就发很短的语音,一遍一遍喊老公,问些捣乱的闲话。 深夜的休息室里,窗帘透不进一丝光,空气凝固窒息。 顾雪沉阖着眼,睫毛湿成几缕,汗珠顺着鼻梁滚到唇边,淹没进被子里。 他熬过来了,不再那么痛到想死,口袋里的手机在持续地震动,屏幕一下一下亮起。 顾雪沉动了动手指,吃力地拿出来,在漆黑里按亮。 很多跳出来的语音,他手腕发抖,点开最上面的一个,她很乖地叫:“老公。” 顾雪沉蜷在床上,把手机抱进怀里,含糊地喃喃了一声:“月月,我好疼。” 许肆月睡不着,赶完新的漫画连载之后,就在研究她的设计图,她不想跟沈明野搭档了,反正节目还没正式开录,如果韩桃不同意,她不如退出,免得以后腥风血雨。 她一晚上也没收到顾雪沉的回复,隔天一早打电话过去,还是无人接听,半晌才收到他发来的一个字:“忙。” 许肆月没办法,给乔御打过去,乔御战战兢兢说:“太太,顾总今天不在公司,大概要晚上六七点才能回来。” “他昨晚加班的时候吃夜宵了吧?” “昨晚?”乔御茫然,“顾总没通知我,我不知道他加班。” 许肆月心里又皱巴巴的揉成一团,干嘛,加班连助理都不带,一个人也不嫌累,真不是为了躲她吗? 她气闷喊阿十过来:“阿十,大魔王到底在想什么啊,我都这么可爱了,他还冷冰冰的一点不为所动。” 顾雪沉这次没靠救护车,自己干干净净走进医院,他没有惊动江离,找其他医生做了相关检查,等确定真的熬过来了,各方面又停在了一个高于过去的平稳值,他才露出一点笑。 医生看着他的结果,欲言又止好几次,最后也没说什么,怜悯可惜地望着他,让他好好休息,多享受生活。 他点点头,道了谢,走出诊室。 原来只有江离会对他说,手术还有百分之二十的成功可能,换成其他医生,已经自动对他宣布放弃了。 到诊室门口时,顾雪沉随身带的终端发出震动,他看到肆月问阿十的话,低下头,沙哑输入语音:“大魔王在想你。” 许肆月听到阿十敷衍似的回答,委委屈屈望天。 她也想他…… 居然一晚上没见就想了,她还有没有点出息。 许肆月想着乔御说的晚上六点,这个时间段,顾雪沉肯定没吃晚饭,她又花时间准备了几道新菜,锲而不舍给他送去。 临走前她照样画了个细致的妆,但总觉得昨晚没睡好,眼下有一点点黯淡,于是找出个透明框的大眼镜戴上遮掩。 眼看着时间要来不及,她没空换别的配饰,还按昨天的搭配,急匆匆出门。 来接她的司机早就到了,许肆月上车就问:“顾总回来了吗?” 司机吞吞吐吐:“刚才跟乔助理沟通过,回是回来了,但好像在地下车库被什么人给绊住,还没上楼。” 许肆月奇怪:“谁有本事绊住他?” 司机神秘表示:“好像……是个很红的明星,男的,姓沈。” 许肆月怔了一下,脑袋里顿时“嗡”的一声。 司机在太太变了调的要求下,全力冲向深蓝科技大楼,比正常提前了将近十分钟抵达。 地下车库分三个通道,一个是大魔王专用,一个是深蓝科技办公通道,另一个是访客用,但车库内部是连通的,不管从哪个入口进来,只要想,靠步行总能汇到一处。 许肆月心在喉咙口提着,一路上就没落下来过,给顾雪沉打了几个电话也无人接听,司机把车开到离大魔王区域最近的边缘,许肆月立即推门下车,大步往里面赶,没走多远,就隐隐约约听见声音。 “——顾总,我说了我不是来麻烦你的,我是来找我姐的,”那道懒散的男声极度刺耳,“你们住哪我又不知道,所以只能来你公司蹲蹲点,真不影响你工作。” “昨晚我受了点小伤,她特紧张地去医院陪我,你应该知情的是吧?”他说得很慢,“她还给我带了饭,我想着总得来当面谢她才行,昨天也是碰巧,还有护士以为她是明星,偷拍了张照片给我,你要看看吗——” 许肆月头要炸了,高跟鞋铿锵有力,直奔声音的来源,她刚想喊出声制止,沈明野不明不白的话就猛然间卡在嗓子里。 她紧几步转过拐角,呼吸忽的一滞,神经暴跳。 顾雪沉穿一身洁净雅致的西装,一只手还平静放在长裤口袋里,另一只手却已经扼住沈明野的喉咙,仅仅只是指尖一扣,就让沈明野脸色憋红,下一秒他朝旁一甩,沈明野毫无还手之力,“砰”的摔在车门上,剧烈咳嗽。 许肆月愣在原地,但鞋跟声音太响,顾雪沉已经看到她了。 视线相接的一刻,许肆月挺直的脊背一阵战栗,他很静,静得像一潭沉重的死水,底下却翻滚着能吞没一切的岩浆。 顾雪沉的目光从她脸上往下滑,定格在她颈间。 许肆月本能去摸,她没来得及换款式,还戴着韩桃送她的那条锁骨链。 沈明野坐在地上,靠着车门,他捂着脖子朝许肆月笑出来:“姐姐,你真是好喜欢我送你的这条项链,连着戴两天都没摘,昨晚……是戴它睡的吧?” 许肆月厉声打断:“闭嘴!什么你送的!这是韩桃——” 沈明野唯恐天下不乱地举起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一张照片:“你自己看啊,我送给你之前,特意留念拍了张照,是不是你戴的那一条。” 照片上,是沈明野端着盒子的自拍,盒子里的项链,跟她脖颈上的一模一样。 许肆月彻底懂了,怪不得那天收到韩桃的礼物,她莫名觉得盒子形状很眼熟,只是因为沈明野的那个礼物用包装纸包了起来,她没有看到logo才认不出来。 韩桃给嘉宾的礼物是早就准备好的,沈明野想知道并不困难,他专门买了一样的给她,是猜到了她会戴这条,就能毫不费力地扭曲事实,制造有凭有据的误会。 厉害,她真是低估了这个弟弟! 大少爷,演技派,两张面孔,在娱乐圈混了三年多的影帝,能是什么单纯无知的角色! 昨天被顾雪沉摘了代言,又被她拒绝,今天就不肯吃亏地拿这些东西来制造问题。 喜欢她?恐怕四年里他都忘了她是谁,一见到她回来,才想起以前没得到的那些不甘心,来了胜负欲,想兴风作浪证明自己如今的魅力吧! 许肆月轻声冷笑,玩儿她?想让顾雪沉误会,是吧? 她站直身体,扬声:“乔御!” 乔御在僻静的角落疾跑出来:“太太我在这儿。” “叫保安,有多少叫多少,”她清晰说,“最好再把公司里爱追星的女孩子们都喊来,给他被赶出去的狗样多拍几张照发网上,光丢一个华凌的手机代言算什么,让全网知道他蓄意破坏别人家庭,看看影帝还会不会丢更多东西!” 乔御精神一振,立马打电话,那头司机敏锐,已经要去喊人了。 沈明野听她这话,意识到她竟然是来真的。 这不是他以前认识的许肆月! 沈明野再也维持不住冷静,他脖子一圈血痕像是上吊出来的,要是再被拍到,绝对死无葬身之地。 他跌撞着站起来,许肆月任何应对他的心思都没有,急促地哑声说:“把他撵出去!马上!” 乔御连着司机,还有一楼紧急跑下来的保安也到了几个,扭扯着沈明野,沈明野仓促挥开,戴上帽子遮住脸,挤进自己车里,嗡的踩动油门,冲出车库。 乔御很有眼力见,忙带着人离开清场,去处理后续可能存在的麻烦,专用车位的这一片区域里只剩一片死寂。 许肆月胸口起伏,直直盯着顾雪沉过份苍白的脸。 她不由自主向他走近,哑着嗓子刚想说话,顾雪沉就上前一步,用力攥住她的小臂,把她推进宾利后排。 身体相擦的一瞬间,许肆月看见他眼底的猩红,心头酸疼未及爆炸,就跌到座椅上。 她抬起身,顾雪沉也随之进来,车门在他身后闷重关闭,声音震动心脏。 狭小空间里,只有近在咫尺的两个人,呼吸沉重相抵,纠缠出粘稠凛冽的火星。 许肆月烈烈瞪着他:“顾雪沉,你信他说的?!你看见照片,就觉得我专程去看他照顾他,还戴了他送的项链?!这项链——” “项链”两个字像是最尖锐的兵器,毫不留情捅着血肉。 他在黑暗里蜷缩着,渴求她一点气息的时候,她在别人的病房里,面对面跟他说话,给他送饭。 明知道肆月没有错,但那一刻能把人凌迟的酸痛妒忌,还是让他绝望到崩溃。 顾雪沉泛红的眼盯着那条细细的项链,承受不住满心乱撞的狂乱,蓦的伸手扯住,用力拽断。 一根链子不堪一击,项坠的边缘却因为角度,正好划过她的颈窝,留下一道纤细血痕。 许肆月感觉不到疼,一眨不眨地凝视顾雪沉,耳中很多噪声在乱响,像是血液沸腾,冲击着什么屏障。 顾雪沉握着项链的手微微发抖,死盯着那道血痕,神情已然溃败,眼尾的血色悬而欲滴。 许肆月再也忍不住了,她颤声说:“项链是韩桃送的,我不知道沈明野存心买了一样的,他在故意气你,我跟他没有任何暧昧。” 她语速越来越快:“我昨晚本来想做了菜去给你送夜宵,是他说谎,骗我去医院,趁机表白,我拿包打了他就出来,除了骂他之外没说其他的!” 顾雪沉胸腔重重起伏,脖颈上的筋络绷得让人心悸。 许肆月并不疼,也不委屈,却说不上来的原因,看到他这个样子,眼泪就不知不觉滚下来,她提高音量:“听见了吗?顾雪沉你听清楚了吗?我以前是有劣迹,我撩过不少人,你对我没信心是应该的,但我告诉你,自从跟你在一起以后,我就是你的妻子,和别人没关系!” 顾雪沉喉咙像是被扭曲,微微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许肆月抬起身,半跪在座椅上,扶着他的肩膀,一字一字咬牙问:“你听不清是吧?那这样呢?” 她直接凑上去,捧起他的脸,对着他的唇闭眼吻住。 他冰冷,她滚烫,唇撞在一起,柔软又炽烈。 顾雪沉心被彻底撕开,堆积了太久的情感涨在那里,让他理智湮灭成灰。 许肆月亲了片刻,就禁不住慌张地略略退开。 她隔着眼镜,看到他唇边湿润,性感到无可比拟。 两个人只隔着很近的距离,炙热的吐息烧成烈火,炙烤皮肤和每一寸感官,点燃空气。 顾雪沉在深渊里越坠越深,踩入无底的沼泽,带着所有苦辣酸涩一起下沉,他略仰起头,艰难呼吸,嘶哑问:“许肆月,你喜欢我么。” 许肆月马上回答:“喜欢。” 顾雪沉血肉也像被她亲手剥离,却因为这一个回答,无法再进一步。 她喜欢他? 如果喜欢,他再亲近她,等到他走的那天,让她一个人怎么办。 他所做一切,都是为了让月月无牵无挂,好好长大,愉快接受他的财产,不要有情,不要牵挂,不许为他的死流眼泪,影响她未来的任何生活。 顾雪沉无望地看着她,艰涩地退开,手去碰车门。 许肆月愣了,定定注视他拒绝的反应,脑中犹如被冰水贯穿,骤然领悟过来。 不对……不对! 顾雪沉还有别的理由! 他一定有什么……不能让她喜欢,故意凶她,惹她讨厌伤心的特殊理由! 他从来不是不想接近她,他也不怪她。 顾雪沉是不敢! 他接受不了她的喜欢! 在顾雪沉要打开车门出去的那瞬,许肆月攥紧拳头,逼着自己笑出来,继续之前的话:“喜欢,你信么?” 顾雪沉一顿。 许肆月凭着自己的猜测,说出完全违心的话:“事实是,我现在……又没别人可选,沈明野那样的我看不上,再说我都嫁给你了,总要有道德,不能出轨。我撩你,招惹你,对你好跟你亲热,只是胜负欲,想刺探你跟我结婚的真相,想再一次收服你,你不是都知道?该不会真被我的套路洗脑了吧?” 她流着泪,拿出她最渣时候的那种漫不经心。 “既然你问我,我也不装了,我对你的喜欢,只是因为我有需求,我是个正常的成年人,你总晾着我算什么,不让我找别人,不让我丢你面子也可以,但你总得给我一点甜头吧。” “你看你这张脸,挺好看的,嘴唇很漂亮,我还算满意,我有需求,我喜欢你的身体,想跟你接吻,至于感情……以前没有,现在当然也不会有,这个答案,你听懂了吗?” 昏暗车厢里,许肆月心脏抽缩,脸上挂着最散漫的笑,心跳如雷地等待他的回应。 顾雪沉缓缓放下去开车门的手,胸中那些几乎要杀死他的汹涌爱意,终于找到了唯一合适的借口,剧烈地涌出闸门。 肆月不喜欢他。 真好,肆月不会对他动情,那就不会为他伤心。 她喜欢他的唇,身体需要拥抱亲吻,他都给。 当做物品,当做她的需求,当做任何都好,只要不是她真心喜欢的爱人。 顾雪沉的侧脸被窗外透进来的灯光罩上金纱,他漆黑眼中溢出滚烫的光,目不转睛紧盯着许肆月。 许肆月被他目光笼罩,止不住口干舌燥。 他开口,暗哑说:“把眼镜摘了。” 许肆月失去判断,完全按照他说的去做,把眼镜扔到一边。 她整张脸露在男人的面前。 许肆月唇动着,想说些什么,但一个气音都尚未出口,后颈就猛的被顾雪沉的手扣住。 她惊呼出声,顾雪沉揽过她,掐着她的下巴狠狠吻上去,他喉间低喘,不顾一切撬开她的牙关,掠夺她口中所有甜暖。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31、31. 他亲上来的刹那,许肆月本能地闭上眼睛,紧紧皱缩的心脏融化成水,感官被他铺天盖地的侵略淹没。 这个吻很重,带着强势的发泄,她的温度被他抢走,却温暖不了他冰冷的唇舌。 许肆月意识混乱,不自觉迎合着顾雪沉,双臂勾住他脖颈,把他拉得更近。 她渐渐尝到了血腥气,咬出来的,不是顾雪沉咬她,是在接吻之前的那段煎熬里,他竟然咬了自己。 顾雪沉吮着她,控制不住地把她压向座椅靠背,互相碾磨的唇像是通了电,战栗感侵入血液,急涌向四肢百骸。 他早就想这样,跟她相处的每一天每一刻,都在阴郁地渴望着能重新占据她,那些禁锢着他的囚笼,在深重的吻里破碎,他胸中压抑至极,却也沸腾到几乎炸裂,想把所有情感倾泻给她。 太想她了,想得哪怕时时见面,也像随时要失去那样惶恐。 许肆月被他亲得有些疼,但又在这种疼痛里沉溺,她坐不稳,顺势倒向座椅,半躺下去,顾雪沉箍着她,根本无法分开,也随她伏下身,继续凶狠地吮吻。 他呼吸重到不忍听,唇厮磨到她的嘴角,移至她耳垂,直到落在那道项链刮出的血痕上,反复研磨,像要拿自己的伤来交换,用唇舌把它抚平。 许肆月忍不住发抖,抬起手,放在他僵硬的脊背上反复轻抚,让他不要那么自伤。 她侧过头,有些酸麻的嘴唇贴在他额角上浅吻,一下一下不厌其烦地抚慰。 她的猜测验证了…… 顾雪沉的冷漠抗拒,真的还有其他原因。 比“她不爱他”,“惩罚她的薄情”都要严重得多,严重到……他一直在违背着本能,封死自己所有真实的爱意和欲求,只有在确定她无情无义,不会对他动心的前提下,才敢来吻她。 吻在持续地点火,顾雪沉怕他会完全失控,勒令自己停下来。 他把头埋入她颈窝中,掩饰着表情,嘶哑问:“够了么?” 许肆月摇头,在他耳边沙沙说:“不够,还想。” 她嗓子也哑了,几个字分外软媚,无异于给他火上浇油。 顾雪沉身上的肌理明显绷到极限,许肆月抬起他的脸,两双眼睛在昏黄中对视,目光无声交缠,冲动激得骨骼发疼,却也无比让人血热。 以往冰冷洁净,严谨无欲的男人,此刻嘴唇湿润,眸子染红,衣领被她弄得凌乱,满身尽是勾人心魄的色气,真的要命。 想让这尊不染凡俗的神明彻底堕落,想亲手拽开他的衣服,看他失态,让他为她流下的汗滚过锁骨胸膛,任他索取。 许肆月脑补得要上天,主动贴上去,咬住他磨红的唇,换来顾雪沉片刻的停顿,以及后面更加狂风骤雨的亲吻。 他想欺负她…… 想听她亲口说后悔离开他,只要他一个,让她哭,让她流着泪跟他示弱求饶。 许肆月险些跌到座椅下面,被顾雪沉勾着腰一把揽回来,揉进角落里。 她五感仿佛失去大半,只剩下嘴唇和耳朵,任顾雪沉折磨,听他急促猛烈的呼吸和心跳,还有深吻间隙里,他自虐似的破碎字句:“许肆月,我不会喜欢你。” 许肆月体贴地抱住他,摸摸他的头安慰:“没事,我也不喜欢你,咱俩多配啊。” 她嘴唇要肿起来,过瘾得快哭了,这点狠话说的,可真他妈值。 顾雪沉疯起来,比想象中更要好吃。 等平息下来已经不知道几点,许肆月醉眼朦胧看着顾雪沉,在他试图回到伪装的时候,软绵绵把他勾回来,认真扮演好本色渣女:“之前说好的,不动感情,各取所需,对吧?而且本来就是我要求的,你不用后悔,也不必有任何负担。” “怎么样,四年没亲,我的口感还不错吧?下一步是不是可以安排上床了?”她故作轻松地眨眼睛,不让他陷入负面情绪里,“走肾不走心的夫妻现在多着呢,不算什么新鲜事,我开心,你也不亏,就算你真想虐我,身体关系也是一种方式,不要那么排斥。” 顾雪沉拧眉盯着她。 她没心没感情,是他盼望的,但真的从她口中说出来,依然字字穿心。 可总比……不能碰,不能亲近,要好上太多太多了。 顾雪沉垂下眸,把她拉起来。 许肆月望着他的侧脸,知道这些话有多伤他,却也无可奈何,直接问他是不可能坦白的,她需要时间和机会,自己去找真相。 在此之前,她只能这么渣渣地哄他,至少不要让他再躲着,有什么压抑的感情,都可以名正言顺朝她发泄。 她表现得不甚在意,对他说:“我有身体需求,你肯定也有,咱俩合法关系,颜值对等,都不用出去找别人,多好。” 说完这些,她还不忘给自己铺铺路:“今天话虽然挑明了,但是我以后还会照样追你黏你招惹你,胜负欲嘛,你懂的,没分出胜负我不会放弃的,反正我就是这么没良心,你也不用有压力,兴趣所在,无关感情,你受着就好。” 接吻的余韵还在,顾雪沉却只想把她拎上楼,用铁链锁起来。 许肆月特自然地搂住他手臂,称呼也换成更亲密的:“沉沉,沈明野这个人,往后我会躲着他走,如果他继续在《裁剪人生》里跟我搭档,那我就宣布退出,够乖吧?是不是很让你这个做老公的省心?那作为交换,你能不能多回几次家,别让你年轻貌美的老婆天天守活寡?” 顾雪沉抿唇,一时说不出拒绝的话,许肆月趁机下车,换到驾驶座:“你不是忙完了吗?那就别去办公室了,直接回家吧,晚饭还没吃。” 许肆月暗中打着小算盘,想抓住顾雪沉今晚意志薄弱的机会,一鼓作气把他弄上床。 真有了夫妻之实,他应该就不会这么压抑了。 也许他背后藏着的那个问题,也能快一点浮出来让她知道。 许肆月有几年没开车了,难免生疏,一脚油门不小心踩重,差点对着墙冲过去,顾雪沉反射性倾身向前,护住她身体,捏捏眉心:“……我开,你去副驾驶坐。” 一路上许肆月摩拳擦掌,想好了回家以后要换哪条睡裙用什么香水,到了瑾园后,阿姨做好饭菜就悄声离开,许肆月陪着顾雪沉吃完,立马上楼把自己的枕头抱进他卧室。 顾雪沉仍坐在餐厅里,阖眼听着楼上她忙忙碌碌的响动。 接吻可以。 上床……不行。 那是最后的死线。 但当二楼传出许肆月的痛呼声时,他还是第一时间站起身,大步上楼推开卧室门。 许肆月坐在他床尾,穿一条墨蓝色的丝绸低胸吊带裙,露出瓷白肩臂和细长双腿,胸前沟壑起伏,她捂着左侧脚腕,泪汪汪抬起脸,妩媚桃花眼里尽是脆弱:“沉沉,我脚扭了,可能需要去看急诊……” 顾雪沉赶到床边,低头拉开她的手,去碰她脚腕。 指尖刚刚贴上,他就听到许肆月得逞地轻笑一声,纤软身体熟练钻入他怀里,在他喉结上浅浅亲了一下:“顾医生,不用去医院,你亲自给我看吧。” 她热烫香甜,紧紧贴着他。 顾雪沉扭过她的脸,喉结上下滚动,把她往开推:“许肆月,你还真是不知足。” 许肆月扬眉:“我又没对别人这样,只对自己老公,请问是犯了哪条王法?再说了,顾总不是亲自认真过吗,我本来就又黄又色又垃圾。” 她偷偷把“花”给换了,怕戳老公痛处。 顾雪沉扯被子把她裹住,枕头塞她怀里:“回自己房间。” 许肆月张口要反驳,准备耍赖到底,然而刚一动,脸色就忽然一变,她咬住唇,缓慢把自己从床上抬起来,一言难尽地低头去看。 一抹指甲大小的湿润血迹,明晃晃粘在他浅灰色的整洁床单上。 许肆月绝望想。 完了……她太久没接吻过,还那么激烈,可能刺激过大,把大姨妈给催来了…… 她窘迫地下床,捂住酸胀的小腹,简直要泪洒当场。 这还怎么吃!不但吃不成,床单都弄成这样了。 许肆月不甘心地低下头,扯了扯被角把血迹挡住:“……我不是故意的,你放着吧,我等下就过来帮你换。” 她飞快跑回卧室,把自己的问题处理好,又挪到顾雪沉房门口,探头一看,见他竟然已经把床单换掉了,沾了血的叠在一边。 许肆月丧气过去,抱起来就想走。 顾雪沉伸手夺下,把那抹干了的血扣在掌心里:“干什么?” “洗,洗不干净就扔掉。” 顾雪沉脸色沉冷:“我说了,回你自己房间,我的东西我会处理。” 许肆月皱鼻子,干嘛啦,刚亲完她就又这种态度,能不能多火热一会儿啊,小气死了。 她肚子疼,没力气缠着他,可怜巴巴回去窝着,阿十殷勤地给她送热水,她翻身背对它,一口也不喝。 许久后,她虚掩的房门轻声一动。 许肆月根本没睡,紧张地往被子里藏了藏,男人的脚步声接近,他没有开灯,俯身下来,微凉的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过了几秒,他的手重新落下,侵入被子,放在她小腹上。 一瞬热烫,让许肆月舒服得险些哼出声。 刚才还很冷的掌心,突然这么热,多半是他把手贴在了倒满开水的杯子上,再来温暖她…… 许肆月不敢醒,装作睡得迷糊,抱着顾雪沉的手往下拉,成功让他半跌在床上。 他一定受不了诱惑的…… 许肆月努力把呼吸放匀,心跳如鼓地等了片刻,顾雪沉终于放轻动作,在她身边躺下来。 她雀跃地挑挑嘴角,熬到时机成熟,转过身抱住他的腰,拼命装睡。 黑暗也成了她的掩护,寂静里,顾雪沉小心翼翼抚摸她的脸,到底忍耐不住,低头亲亲她的鼻尖,流连片刻,还是吻上她的唇。 许肆月完全睡不着,拿出十二万分的耐心,总算坚持到顾雪沉不动了,挨着她睡过去。 她试探睁开眼,见顾雪沉眉心收拢,睡得极为不安,唇间很低地嗫嚅:“月月……疼……” 许肆月凑过去细听。 “月月,”他嗓音破碎,糅杂着隐忍的哀求,“我好疼……你抱抱……我。” 他不自觉翻身,用力把太阳穴往枕头深处压。 许肆月不知道他是做了噩梦,还是真的哪里疼,急忙把他的头轻柔揽过来。 顾雪沉的精神状态不好,她感觉得到。 不然以他的克制自持,今晚虽然过来看她,却不太容易这么轻易地躺下入睡。 他必然是累极了,难受极了,无法支撑,才会到爱人身边索求一点温度。 许肆月抱住他,听着他的心跳,轻声喃喃:“雪沉,你怎么把自己逼成这样,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32、32. 如许肆月所想,凌晨时候顾雪沉就惊醒过来,发现自己睡在她床上,急忙抽离,给她把被子盖严,就无声无息退了出去。 许肆月幽幽叹了口气,老公心,海底针。 她睡到快中午起床,身体好受了不少,顾雪沉早就离开家去了公司,她先给韩桃打电话,联系确定后续的拍摄问题。 “总之,”她在电话里心平气和强调,“再跟沈明野搭档下去,我的婚姻就要出现危机了。” 韩桃对这种横刀夺爱的剧情叹为观止:“搞得我都想匿名去网上爆料沈明野了,堂堂双料影帝的小心思原来这么精彩,他白瞎做演员,回去经商继承家业也能是个人物。” 许肆月冷哼:“小孩子道德品质有问题,做哪行都容易翻车。” 韩桃斟酌片刻说:“那我马上跟沈明野团队沟通,把你跟其他组换一下位置,不管怎么改,你来录节目这件事是肯定的,不会变动,所以肆月,你该认真准备了,我以朋友的身份建议你,你可以通过这档节目,正式进入这个行业。” “不只是在家画画图,自己做做样品这么简单,”韩桃语气郑重,“凭你目前提供给节目组的设计稿来看,我认为你有能力支撑起一个独立设计师品牌,以后进商场设专柜,进时装周,上各大主流女刊,成为明星网红新宠,只要你肯去做,把团队拉起来,这些都不是痴人说梦。” 许肆月目光微震,转向一旁的电脑屏幕,那上面是她新画的男款手包,专门给顾雪沉的,她多年浸淫在大小奢侈品牌中,自认为不比那些走红款差。 韩桃微笑着畅想:“到时候你不管出现在什么场合,就不是简单的一句顾太太了,是许肆月小姐本身。” 许肆月挂完电话很长时间都没有动。 如果是过去,她肯定毫不犹豫选择许肆月小姐。 但现在,顾太太却是她心之所向。 这两件事并不矛盾,她可以继续骄傲张扬,找回丢失的那些棱角和锋芒,然而并不全是为了自己,她长这么大,竟第一次想做一个更值得心动和迷恋的好人,去对得起顾雪沉四年的情深。 许肆月笑了笑,她也不甘永远当个小垃圾,她想更优秀一点,做能跟顾先生并肩的顾太太。 但无论是搞顾雪沉还是搞事业,她都有一件事需要先去确认。 许肆月找出一张名片,输入号码打过去,对方接通后主动说:“顾太太对吗?我一直在等您联系我。” “嗯……我想今天过去。” “好,”中年女声很温柔,“随时可以。” 许肆月静静呼了口气,自从那次她跟顾雪沉坦诚了自己的心理问题,顾雪沉就给了她这张名片,是明城针对抑郁症方面非常权威的医生,只是她总拖着没去,好像只要不面对,就能当做自己没有病。 不过最近她状态不错,每天忙忙碌碌的被填满,很久没有发作过了,都不需要额外加药。 她这才有了去诊断的勇气,想知道是否真的好转,以后能不能做个健康的正常人。 许肆月怕结果不好,事先没有告诉顾雪沉,直接按名片上的地址去了诊所。 诊所位处商圈,周围繁华,旁边就是高端商场,一楼偌大的爱马仕亮瞎眼,许肆月看着logo,觉得自己可能是没病了,不然不会马上要见医生,心里居然还想去专柜逛逛。 她注意力被看诊和看包占据,自然没注意到街对面不远处那辆熟悉的黑色宾利。 半个小时后,顾雪沉在车里睁开眼,接到了心理医生打来的电话。 “顾总,”医生温和说,“太太的相关诊断已经做完了,结果让人很惊喜,当初她回国之前,您对我提出这种类似‘刺激’的疗法,在绝境里适当地逼迫她,给她压力,我本来不太赞同,担心加重她的病况,没想到您是对的,果然还是您了解太太的性格。” 医生叹笑:“现在她的情况不错,情绪稳定,对未来有斗志有希望,言谈心态都不消极,再坚持吃药一段时间,就能彻底稳定住了。” 顾雪沉安静听着,黑瞳里有了一抹柔光,唇角不自觉向上翘起。 “但如果要判断她是否已经走出阴影,真正朝健康人的方向发展,”医生停顿片刻后说,“大概要等她经历完下一次影响情绪的重大事件之后,要是她不发作,撑得住,就代表确实不用担心了,当然,我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如果可以,还是平稳安定最好。” 顾雪沉未等说话,手机响起提示音,有新的电话打进来,对方明知他在通话中,不但不挂断,还撒娇似的打个不停。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顾雪沉简单回应完,看着屏幕上许肆月明丽娇俏的头像,笑意不由自主深了几分,等接通时,才勉强压了下去。 “沉沉!”许肆月在下楼,鞋跟有节奏地哒哒哒,声音清亮,“我刚去过你告诉我的那家诊所了,病情好转了不少,医生说了,全靠多跟老公亲密接触才能好这么快,尤其拥抱啊,接吻啊那些日常,多多益善,要是有更激烈的效果加倍——” 她严肃问:“意思你懂的吧?” 顾雪沉转头,隔着街道,在出口看到许肆月纤细的影子,他靠在车窗上,贪恋地目不转睛,口中却轻哂:“所以我不止要满足你的身体需求,还要做给你治病的工具人?你什么时候付我医药费?” 许肆月咕哝:“三句不离钱,我又不是不给你,节目我还能继续录,有钱赚,而且我打算自己做个品牌,从小开始,到时候……能不能跟顾总贷点款?本金会还的,利息嘛——” 她笑声轻了些,揉着娇气甜腻:“用身体抵行不行?” 街对面,许肆月站在阳光下,长发被镀上很软的金屑,这世界上所有明亮斑斓都向她倾倒,而他坐在不为人知的阴影里,尽力隐藏着自己,只敢把一束被玻璃遮挡的目光,肆意贪婪地凝在她身上。 顾雪沉笑了笑,手指碰了下吻过她的唇,无情拒绝:“不行。” 许肆月刚好走到爱马仕的巨大玻璃墙外,忍不住朝里面看看,回想起以前随便买买买的日子,多少有那么一点心酸。 顾雪沉盯了会儿她可怜兮兮的背影,在车里侧过头,视线划过中控屏上的“六月一日儿童节”,而后落在副驾驶的橘红盒子上。 肆月不知道的是,瑾园别墅的衣帽间里有一个隐蔽的小房间,上了锁,里面几乎填满,都是这两年里,他暗中为她买过的包和首饰。 她喜欢少见的限量款,喜欢珠宝钻石,那些闪亮灿烂的东西,都应该尽情戴在她的身上。 自从知道自己病重,他每次想她想到熬不住,就去买几件放进那个房间,堆堆叠叠的,成了他日积月累的思念。 肆月现在最心爱的那个包,前天用来打过沈明野,弄脏了,他想毁掉。 新的他亲手选好了,就在盒子里,还多藏了一条锁骨链。 细细的,上面坠着一颗小月亮。 是他想给她的儿童节礼物。 许肆月站在爱马仕门店外,原本看几眼就打算走,但余光不经意瞥过去,店里一道影子意外闯入她视野,那人也正好望过来,跟她有一瞬的碰撞。 许肆月脸色沉了沉,果断回身拦车。 里面的人高跟鞋踩得震天响,火急火燎追出来,急迫又胆怯地抓住她手腕:“姐姐!” 许肆月皱眉挣脱开:“许樱,我说几次了,我不是你姐。” 有段时间没见,许樱似乎长开了那么一点,在许肆月眼里顺眼了些,她脸上没什么许丞的特征,也不像她妈妈,倒是少了叫人厌恶的元素。 许樱喘得很快,直接把手里匆忙装得乱七八糟的盒子塞给许肆月:“姐姐,我,我在给你挑儿童节礼物,原本以为没机会见到你,谁知道会碰上!” 许肆月怔了片刻,这才想起今天是儿童节。 从前她过得骄纵,也有人愿意宠她,哪怕成年了,儿童节也一直当圣诞节在过,自有昂贵的礼物收到手软,今年却自动忘记了。 反正没人把她当小朋友了,她只能长大。 她匪夷所思地打量了一下许樱,再次抬头确认爱马仕的logo,唇角划开一丝嘲意:“怎么,许丞卖我换的钱帮他发财了?让你有闲钱来这儿买礼物?还有,我比你大,用不着你给我过什么儿童节。” 许樱赶紧摇头,她脸颊多了一些软嫩的肉,显得可爱不少:“自从你上次走后,我再也没回过那个家,自己住外面,钱也是我赚的!姐,这个包真是给你的,可惜我太穷,只买得起普皮小包,你拿着好不好。” 许肆月扫了她一眼,她一身裙子撑死不过千,背的包是最普通的快销品牌,进店估计都不会被柜姐正眼瞧,手里却捧着个爱马仕,口口声声要送她,谁知道什么目的。 许樱一双圆眼睛很亮,殷殷地说:“我还在网上看到你去参加设计师节目了,姐姐你那么优秀,如果自己开品牌,肯定能红,我就是想问问……你需要助理吗?我什么都能干!保证不捣乱!而且我现在就在做皮料相关的行业,如果你看得上我——” “看不上,”许肆月缓步跟她拉开距离,认真说,“许樱,我不迁怒你,已经是最大的限度了,再想有什么别的关系,不可能。” “如果包真是送我的,我谢谢你,你拿回去自己用吧,如果有其他目的,趁早省省,”她面无表情,“别把我当成一个包就能骗到的傻子。” 许樱急得要哭出来,固执地想把盒子给她,许肆月甩手躲过,下午的风声和晃眼光线里,一抹黑色车影静静在对面启动,平稳掉头,不疾不徐停在许肆月前方一米,车轮声碾过地面,打断所有纠葛。 许肆月被忽然出现的宾利惊住,下意识低头一看,手机上她跟顾雪沉的通话居然还在继续。 而副驾驶的车窗已经徐徐降下,逐渐露出男人冰封的侧脸。 他漆黑睫毛动了动,淡漠看过来:“不走么?” 许肆月叫突如其来的惊喜砸中,桃花眼弯成桥,哪还顾得上跟许樱争执,笑眯眯拉开车门,一眼就看见了座椅上的大号爱马仕包装盒。 许樱下意识抱紧自己的小盒子,委屈嘤嘤嘤,眼泪往肚子里流。 天呐她买的好小好寒酸!跟姐夫的比起来简直是幼儿园预备役!怪不得姐姐看不上!穷太可怕了,穷是原罪! 许肆月敏感的小心脏已经炸开烟花,她看了一眼盒子,马上盯向顾雪沉。 顾雪沉手指暗暗攥紧方向盘。 他终于找到了……送她礼物的合理借口。 许肆月不太敢相信地试探问:“老公,这是什么。” 顾雪沉抬眸,内勾外翘的幽黑双眼和她对视,挑出她刚刚呛许樱的那句话,低声说:“我比你大,我可以给你过儿童节,拿好礼物,上车。” 许肆月心被重重捏了一下,酸涩甜蜜翻搅在一起,胀满胸口。 她也在这一刻意识到,她来诊所的行程并没有瞒过顾雪沉,他大概早就来了,不知道把自己放在哪个看不见的角落里,悄悄等她结果。 见到许樱纠缠,他才总算找到了一个……能名正言顺过来,接她宠她的理由。 许肆月抱起大盒子,骄里娇气坐进副驾驶,在车汇入主街,顾雪沉要开口说话前,她主动举起一只纤白的手,甜声交代。 “我明白,你是接到我电话才知道我来看诊,恰巧经过附近顺便看看我而已。“ “包呢,多半是合作商送顾太太的,你不好推辞于是拿来给我。” “至于会说给我过儿童节的话,也是因为不想让顾太太在许家人面前输了气势。” 她歪着头,贴心看他:“对吧?” 她可真是越来越没出息了,连让顾雪沉费心编借口都舍不得。 顾雪沉指骨绷着,半晌后才缓缓“嗯”了一声。 “所以——”趁着等红灯,许肆月笑着说,“我都替你讲完了,让你省了说话的力气,你是不是应该把体力用在别的地方?比如接个吻奖励之类的。” 红灯倒数十秒。 顾雪沉直视前方,冷淡拒绝:“不想。” 下一个红灯,许肆月锲而不舍,继续安利自己:“我今天用了桃子味的香水,很甜很清新,你凑近来闻闻嘛,顺便再让我亲一下。” 顾雪沉依旧不为所动:“不想。” 许肆月不甘放弃,在到瑾园之前的最后一个红灯时,她竖起盒子,横过手臂搭在上面,把脸侧向顾雪沉,懒洋洋歪靠在手臂上,任长发散落,跟雪白皮肤交错。 她放软声调,悠悠托着尾音描述:“我出门前吃了柚子糖,现在唇齿上还有甜味,嘴唇涂的口红很棒,不沾杯,听说接吻也不会掉,只可惜还没试过……不过我想啊,如果亲得很激烈,像那天傍晚在车的后排一样……” 没等说完,车猛然提速,一路风驰电掣,驶入瑾园庭院,戛然停下。 许肆月被摇得一晃,在放过他和扑过去强吻中间犹豫不决。 她抬头,瞄了眼顾雪沉的反应,男人此刻格外冷厉,黑瞳半合,唇线收紧,侧脸锋利得能杀人夺魄,衬衫一尘不染,领口扣到最顶端,束缚着滚动的喉结,禁欲冰冷到极点。 许肆月决心以退为进,抱着盒子预备下车。 她手碰上车门,刚要打开,身后突然传来顾雪沉微暗的嗓音:“许肆月。” 许肆月手一抖,回过头。 阳光朦胧映进车窗,勾勒着他的优越轮廓,反而隐匿了神情。 他吐息略有加重,低低道:“过来。” 两个字犹如蛊惑的毒|药。 许肆月心跳轰然加剧,听话凑近:“干什——” 顾雪沉抬起手,不轻不重掐住她的下颚,蓦的俯身过来,跟她开合的红唇轻轻相碰,封住她未说完的话。 蜻蜓点水的一下,却让许肆月理智爆炸。 她愣愣看着他,赶紧挪了挪位置,把自己的下巴乖乖垫在他掌心里。 顾雪沉停了片刻,伸手盖住她绮丽的眼睛,在她视野黑下来的瞬间,再次含住她的唇,狠重地辗转深入。 水声细细交缠,她喘得很急,睫毛一直在颤,脸颊胭红。 知道她看不见,顾雪沉眼底的迷恋放肆上涌,他抵着她湿润的唇,沙哑问:“儿童节的成人礼物而已,肆月,你害羞什么。”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33、33. 许肆月觉得自己的战斗力实在是太弱了。 接个吻面红耳赤,心跳快到恨不能撞出胸腔,尤其那种唇舌旖旎的水音,让她体温不由自主飙高,手心滚烫。 大学跟顾雪沉恋爱时候接吻的次数也不少,但没像现在这么敏感,搞得她又被装淡定的顾小别扭给嘲讽上了。 许肆月努力平复呼吸,装作不在乎地蹭蹭唇角:“我哪有害羞,就是普通的生理反应。” 她不自在地挪了一下身体,马上稳住,默默扭过头握拳。 大姨妈怎么这么不经刺激,刚亲了一会儿就血流成河,她连腿都不敢迈了。 车里气氛粘稠,空气稀薄到心慌,顾雪沉闭闭眼,勉力压住燥乱,隔了片刻才问:“礼物收完了,还不下车?” 许肆月动动就流血,她难受又窘迫,干脆心一横,委委屈屈地抱怨:“我肚子疼,站不起来,没法走了,又不是故意赖着的。” 顾雪沉看她一眼,她脸色确实微白,手捂住小腹,弱气地俯着身。 他手指攥了攥,到底不能忍,也说不出任何伤她讽刺她的话,推门下车,拉开副驾驶,拧眉催促:“手给我。” 许肆月泫然欲泣抬眸:“干嘛。” “……扶你上去。” 许肆月不满足,紧靠着座椅不肯动弹,哀哀地放软调子:“一步都不能走,扶着也不行,必须要老公抱抱才可以起来。” 顾雪沉额角微跳,嗓音压沉:“趁我对你还算客气——” “不客气又能怎样,”她仰着精雕细琢的脸,“总不能刚亲完,就把我扔下去不管吧。” 她张开纤细手臂,桃花眼汪出水痕:“沉沉,我好疼,你抱我进去嘛,就一次。” 僵持不过几秒,顾雪沉无声溃败,他低下身,扣住许肆月的肩膀膝弯,把人从座位上抱起来,这么亲手一托,他才觉得她体重太轻,在怀里软绵绵没什么重量。 想到她经过几年病痛的煎熬,今天好不容易确定好转,他心又沉默地酸软成泥,尽力绷着表情,把她往臂弯里收了收,不自觉搂紧。 许肆月贪恋这一刻的亲密温柔,老实靠着他肩膀,直到被扔在床上。 她眼明手快,手腕敏捷地勾住他后颈,拽着他一起倒下来,顾雪沉没有防备,在最后一刻将手撑在她枕边,才没有把她完全压在身下。 许肆月捧着他的脸,在他下颌角亲了亲:“老婆床上香么?” 顾雪沉忍无可忍,把她按回被子里,眉目冷肃,冰寒视线刮过她小腹:“自身难保,就别乱撩了。” 他直起身,下楼取回装包的盒子放她床边,又塞给她一个热烫的暖宝宝,一言不发要走,许肆月轻声说:“沉沉,我刚收到韩桃微信,节目组那边协调好了,换我跟一位女演员搭档,明天要去海城重拍宣传片,早上就出发。” 顾雪沉脚步停了停,目光凝在地板上,很低地“嗯”了声。 许肆月问:“我不在家你会想我吗?” 他说:“不会。” ……不是不在家会想。 是她在家,在深蓝科技,在明城,在任何一个他身边的位置,他仍然会想,每时每刻都不得安宁。 许肆月这次没骗他,确实是隔天一早就上了飞机,抵达海城时,看到接机口外人潮汹涌,各种举着灯牌手幅的粉丝,才知道沈明野也在差不多时间抵达。 《裁剪人生》里一共六组设计师和嘉宾,她和沈明野刚好跟另外一组对调,所以涉及到的四个人比较辛苦,需要赶过来,把已经投入制作的宣传片相关的部分重新拍摄。 除了沈明野之外,另一组被波及的两个人,都由深蓝科技暗中提供了补偿,由韩桃代为转交,所以态度都很积极,相当配合,至于调换理由,节目组也出了官方声明,简单解释为设计风格不合适。 许肆月知道,她老公是绝对想把沈明野赶尽杀绝的,但他小心思又暗戳戳的很多,怕彻底砍掉沈明野,会让粉丝的不满情绪波及到她的身上,让她无辜受影响,所以强行忍了。 顾雪沉总是暗地里为她考虑太多。 许肆月戴上口罩走出机场,直奔节目录制地,跟她同组的女演员航班延误还没到,她边等边化妆的时候,意外收到了漫画网站编辑的信息:“大神,你昨晚上传的新章有一句台词多了个符号,略微影响观感,你尽快改一下好不好。” 台词? 许肆月打开漫画网站app,用作者号登录后台,果然看到问题,她低头聚精会神编辑图片,重新上传的一刻,肩上忽然被人轻碰了一下。 她回头,正对上沈明野略显憔悴的脸。 厌弃防备一起涌上来,许肆月表情不算好,避开他的碰触:“韩桃给我们安排了不同的棚,你不避嫌,还过来干什么。” 沈明野声音很轻:“只是想看看你。” “不必了,”许肆月拧眉,“看在姐弟一场的份上,上次的事我才留了情面,你别不知好歹。” 沈明野一双琉璃色的眼睛在她手机屏幕上凝着,笑了一下:“姐姐,你还是不肯相信,我不是存心破坏,我是真的暗恋你很久,我知道你不走心,感情上随意,我本来打算好了,只要你答应我,怎么玩弄我都行,我不会像顾雪沉那么麻烦,可你……突然对他定下心,让我怎么接受。” 许肆月嗤笑:“别说心定了,就算没定也轮不到你,弟弟永远是弟弟。” 她心烦地绕过他,没再多说话,直接去找韩桃问拍摄流程,打算速战速决,尽早回家。 沈明野站在原位没有动,眸色转暗,逐渐沉淀出幽暗的黑,他慢慢拿起手机,搜索方才亲眼看到的那部漫画。 《攻略对象暗恋我》,搜索结果显示,人气火爆,粉丝众多,而男主角的脸和身材,跟顾雪沉几乎如出一辙。 沈明野一点一点地翻看,视线在女主角的一款小挎包上停留。 他记得,上次录节目,许肆月背的就是这一款,分毫不差。 沈明野浅红的唇翘起少许。 姐姐,四年而已,你怎么变了这么多,对我绝情心狠,又留了情面没把我干脆踩到底,还偏偏……一点也不小心呢。 沈明野走到摄影棚外,进入自己专属的休息室,换了部手机发微信,语气极尽无助:“梁嫣姐,你今天也来海城了吗?我有话想跟你说,上次在节目现场遇到你,被你劈头盖脸地骂,我本来就委屈,但为了肆月都忍了,没想到她……” 对方秒回:“没想到什么?!” 沈明野慵懒地向后靠,挑眉继续:“没想到她刚跟我暧昧完,让我觉得有希望,转头就为了顾太太的地位,对顾雪沉表忠心,把我贬低得一文不值,更难过的是,她表面上听顾雪沉的话换了搭档,今天来到节目组,却还是单独跟我见了面。” 微信的回复非常快,显然被调动了激烈情绪:“她一直都这样!死不悔改!她对谁都没有真感情!” “以前我不信,可现在必须要面对现实了,”沈明野手指如飞,漂亮眼瞳里光芒四溢,“我刚才还发现她一个秘密,她在网上匿名画漫画,居然拿顾雪沉做原型赚钱,很多刺激镜头,她还把漫画人物的包做成实物来上节目……” 他伤心欲绝一般:“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梁嫣姐,即便肆月这样,我还是喜欢她,你有没有办法……逼她离开她根本不爱的顾雪沉?这样对每个人都好,如果你需要什么帮助,我随时可以提供,这样我和你……都算在帮助暗恋的人早日清醒了,对吗?” 打完最后两个字的灵魂收尾,沈明野满意联系自己的助理,把梁嫣的电话号码给他。 他好歹是养尊处优的沈家公子,在圈里三年也众星捧月,从没受过委屈,他想要的人和东西手到擒来,心里倾慕多年的姐姐,好不容易重逢,还是和过去一样漂亮惹眼,自然也应该是他的囊中物。 结果……被姐姐拒绝,轻视,威胁,被顾雪沉拿掉代言,甚至挨打。 他怎么能咽得下。 相信接下来发生的事,顾雪沉也会和他一样咽不下。 那肆月姐姐一个人应付不掉,只有他出现帮忙了。 自从上次在酒店意外撞见来找许肆月的梁嫣起,他就知道,这个惦念顾雪沉许久的肆月小跟班,可以替他做很多事了。 许肆月跟新搭档的合作很顺利,对方的外形也非常契合她的设计风格,于是中间没有休息,一直拍到全部结束,助理给女演员送手机,小声兴奋道:“累了吧,你的强心剂来了!” 相处大半天下来,许肆月已经知道女演员爱男色,凡是长得好看的都是她的菜,所谓强心剂肯定是哪位新款大美人,能让一个混娱乐圈的助理这么热情,绝对档次不低。 女演员接过手机看了几眼,捂住嘴:“卧槽这什么极品神仙!圈里的吗?!” 助理压低声:“不是,一个小时前被爆出来的宴会私照,网上已经转疯了,如果消息没错,这位可是实打实的大佬,深蓝科技你知道的吧——” 许肆月本来已经要走开,“深蓝科技”四个字猛然钻入耳朵,让她一顿,她迟疑几秒,不可置信地扭过头,看向女演员的手机。 她点开了一张大图,铺满整个屏幕,图上,一身黑色正装的顾雪沉被一群二代公子簇拥着,矜贵淡漠,手中漫不经心捏着酒杯。 是……江家寿宴那天的场面! 许肆月呼吸不由得一紧,顾不上礼貌不礼貌,低声说:“能让我看看么?我只看这页微博。” 女演员把她当成同好,大方给她:“帅吧!!!我好久没见过这种水准的男人了靠!” 许肆月飞快滑动,女演员小号关注的都是营销号和追星号,现在首页清一色铺满了顾雪沉这几张偷拍图,无论外形气质或是质感,都远胜影视剧里那种刻意拿捏出来的假象,一群人在疯狂转发,大喊着小说男主有了脸,原来现实世界的科技大佬能帅到这种程度。 深蓝科技本身就国民度不低,语音助手那些分支产品更是深入各种日常电子设备和app,何况以前就有顾雪沉的模糊偷拍被热议过,如今高清的出来,分分钟成了热门。 顾雪沉在学校的光辉履历和深蓝科技的商业神话也被拎出来,配上这张天人共妒的脸,已经有无数人在狂喊老公了,虎狼之词更是层出不穷。 许肆月看得气血上涌,女明星不知道她底细,还激动拍她:“我宣布这个就是我新老公了!!明天就去深蓝科技旗舰店搬个最贵的管家机器人!” ……草。 许肆月气得去找自己手机,迅速注册个微博账号,随便关注几个人,也刷到了顾雪沉的照片,没办法,好看还牛逼的人真他妈是一秒火出圈。 她想给顾雪沉打电话让他赶紧压下去,不然再看一群人抢她老公她真要吐血至死。 号码还没等拨,韩桃就疾步小跑过来,招手喊她:“肆月!” 许肆月疑惑过去,有种隐隐不安的预感:“怎么了?” “你上次过来带的包……”韩桃咬咬牙,“我绝对相信是你原创,但当时被拍到,和其他宣传照一起发到网上了,现在有人爆料,说你那只包照搬了一部漫画主角的设计!拿了截图出来,确实……一模一样。” 许肆月想通关窍,倒不慌,反问道:“《攻略对象暗恋我》?作者是一条黄花鱼?” 韩桃一怔:“……对,你知道?” 许肆月淡定点头:“知道,因为我就是一条黄花鱼。” 韩桃一贯优雅,此刻也惊得略显失态,随即失笑道:“怪不得!快快快,注册个微博,我这边尽快给你认证,然后联系漫画网澄清身份,大家联合宣传一波。” “我已经注册好了,”许肆月搜了一下关键字,果然看到有人大张旗鼓带着节目话题,把女主角那只包的细节截图出来跟她对比,“现在就找编辑沟通。” 漫画网那边对这种好事求之不得,一部漫画能攀上主流综艺的热度,画手还是绝色设计师本人,当然迅速配合,韩桃这边也很快,把许肆月的账号通过验证。 时间紧迫,为了不让抄袭这种恶劣词条上升,许肆月第一时间发出澄清微博,承认自己就是《攻略对象暗恋我》的作者一条黄花鱼,包是百分百原创。 “总算解决了,”韩桃见微博发完,舒了口气,来了心情逗弄许肆月,“怎么样,跟老公同一天先后上热门,感觉挺新鲜的吧?” 许肆月想起这个就气,想跟韩桃吐槽几句,然而有道念头骤然间闪过,让她动作停住。 她承认了自己是漫画作者。 而那部漫画,画的是顾雪沉本人,虽说是正规网站,但有很多花痴意淫的特写镜头,甚至福利向的衣衫半解。 她脸色逐渐泛白。 以前只是单纯的给漫画读者看,没人知道那是谁,意义完全不同,可现在…… 顾雪沉本人的高清照片铺满整个网络,正有无数人关注舔屏,漫画男主角的脸和身形,虽然差着次元,但只要一眼,就能完美对应上。 画手不可能是误打误撞的,只能是顾雪沉身边最近的人,如果……爆料者从最开始就是有意为之,那么马上,她的深层身份就会曝光,变成一个私自出卖老公色相的不良妻子,抹黑顾雪沉和深蓝科技的形象。 私底下,她可以把画当情趣和寄托,反正顾雪沉知情也不反对。 可一旦拿到公众眼前,就是下作,伤人,龌龊。 许肆月抬起头想说什么,韩桃那边表情已然变了,特殊时期,节目组有团队专门关注网络舆论,此刻纷纷聚过来,气氛凝固。 “肆月……” 韩桃眉心拧死,一目十行看完最新爆出的东西,跟她对视:“爆料的账号又发出了江家寿宴当天,你跟顾总的合照,你也背着那只包,确定了你们的夫妻关系。” “还放了几张老照片佐证,说你大学时候……滥情,蓄意追到顾总又甩掉,潇洒出国,让他重病几个月,如今回国,为了钱嫁给他,却在婚姻存续期间,继续跟沈明野关系暧昧……” 许肆月眼都没有眨,盯着韩桃屏幕上,那张学生时代,她跟顾雪沉的旧合照。 她那时满脸的张扬骄纵,顾雪沉是永不染尘埃的纯白少年。 傍晚昏黄,他干干净净站在青大校门外,死死牵着她的手,爱意深浓。 而另一张,她穿着同样的裙子,显然是同一时期,勾着沈明野肩膀,光凭一刻的画面,根本辨不出是情侣或者姐弟。 许肆月隐约猜到是谁一步一步,有先有后爆的这些。 先让顾雪沉单人的真容曝光,惹得全网仰望爱慕,再用抄袭引她亲自澄清身份,接着证实他们的夫妻关系,再铺天盖地告诉公众,这么让人可望不可即的顾雪沉,从四年前到今天,一直被许肆月这个花心滥情的海王糟蹋伤害着,婚后还利用他的色相赚黑心钱。 但证据确凿,除了跟沈明野暧昧是无稽之谈外,连照片上的亲近关系她都无法否认。 许肆月胃里抽缩,涌上恶心感。 她五指把手机抓得滚烫,却不知道打给顾雪沉要怎么说。 暧昧的事是假的,他早知道了,不需要多言,但其他的那些伤害,却件件属实,她抵赖不了。 让那么多人只看一张脸就能奉为神仙的顾雪沉,的的确确,被她践踏,刺伤,不在乎,当成赌约,随便抛弃。 他层层叠叠的伤口,又一次被血淋淋掀开,以最残忍的方式。 “韩桃,”许肆月声线隐隐发颤,她极力清清嗓子,“舆论的问题你比我有经验,我应该怎么做,才对雪沉最有利。” 韩桃见她脸色不对,连大红唇膏也快藏不住唇色的苍白,按着她坐下:“说实话,不好办,对方逻辑完整,提供的料多,又打得措手不及,你的名声肯定受损,顾总的话……任何男人,被爆出这种事都会很难接受,尤其以他的身份,你现在……说什么都是错。” 许肆月低头看着自己的微博,打了很多字又删掉,她必须清醒,想好到底怎么做,才能把对雪沉的伤害降到最低。 她心在往黑洞里下坠,情绪有些滑坡的征兆。 许肆月咬紧牙关。 别发作……别添更多乱。 这不算什么,她必须面对,不能软弱。 如果雪沉已经看到了,那他承受的东西,比她重无数倍。 许肆月涩然咽了咽,站起身,挺直脊背:“拍摄结束了,我连夜回明城,可以吧?” 她原本也订了晚上的机票,想早点回去陪他。 韩桃犹豫点头:“可以是可以,但你要有心理准备,这件事涉及到了沈明野,他正当红,女粉非常多,本身上次的姐弟事件就让粉丝很吃味儿了,拿他没办法而已,现在肯定把矛头对准你,又加上各种狗仔闻风,可能会去堵你。” “你在海城这边放心,我送你走vip,但明城那边我伸不上手,现在我买机票也不可能和你同一航班,”韩桃忧虑,“要么我们开车回明城,要么你还是跟顾总说——” 许肆月摇头,她说不出。 她不能给顾雪沉打电话,想到他现在的状况,她心已经皱成一团,怎么还张得开口,让他提供方便。 许肆月攥着手腕。 她就这么没用么?自己连机场也走不了?她又不是明星艺人,再多围堵又怎样。 开车要把时间拉长两三倍,她现在只想尽快回去,当面见到顾雪沉。 许肆月收拾东西,最快速度离开拍摄现场,外面已经有沈明野本地的粉丝蹲守,还有端着相机的狗仔在等拍,她在韩桃的护送下,坐车直接离开,赶到海城机场,走vip登机。 手机关机前,她给顾雪沉发了一条微信:“对不起,你等我回去。” 飞机上的分分秒秒都度日如年,落地时天已黑透,许肆月拽着简单的行李,一步步走向出口。 她手机忽然响起,不是顾雪沉,是沈明野。 许肆月垂眸接通。 沈明野在轻喘:“姐姐,抱歉我一直在拍摄,刚知道今天发生的事!别的我插不了手,但是咱们之间的那些暧昧,我可以马上帮你出面澄清,安抚粉丝,让她们别闹。” 许肆月抬了抬小巧的下巴,红唇一勾,轻笑:“是么?” “当然,我不想让你受伤害!”沈明野笃定说着,带出一丝撒娇的奶音,“但是我乖乖帮忙,姐姐也退一步,不要再拒我于千里,说那些伤人的话了,重新像以前一样疼我好不好,我保证,不让姐夫知道。” 许肆月理了理长发,平静地回答他:“滚。” 她挂断电话,翻了一遍通知列表,顾雪沉并没有打来,也没有回信息。 他受伤了,不管她了。 许肆月眼眶泛酸,用力眨了几下,挺胸抬头走出这个最后的拐角,底下的玻璃门外,已经隐约能看见攒动的人头。 韩桃的电话疯狂打进来:“肆月,你航班号被曝了,现场应该有不少人蹲点,沈明野粉丝认定了是你带坏她们影帝,你注意安全!我带着几个助理坐了下一趟航班,马上登机,你最好等等我先别出去!” 许肆月乘着扶梯向下,淡声说:“不用过来了,我能应付。” 她安慰韩桃:“我又不是明星艺人,全副武装,她们不见得认识我。” 实际上,她并没有戴什么遮挡。 她做不到抹去过去的狼藉,至少她可以当面对所有人亲口说,她跟沈明野没有任何暧昧,她确实伤害过顾雪沉,但从头至尾,以后余生,她只有他一个。 许肆月长相太过显眼,还未真正走出玻璃门,外面堆积的狗仔代拍和愤慨粉丝就要拥上来,闪光灯一直在亮,很多陌生的声音扯着嗓子在问,她跟影帝沈明野到底什么关系,是不是真的滥情花心,为了钱才嫁给深蓝科技顾总。 许肆月的声音被淹没,她太瘦,左右没人维护,即便机场安保出动,她也被撞得摇摇晃晃。 心底漆黑的阴霾在往上涌窜,随时要织成弥天的巨网,捆住她丢入深渊。 许肆月极力想站稳,仍是被人推到,她踉跄时,前方堵死的人潮突然不安涌动,被从外面突围,强行分开足有两人宽的通道。 一行二十几个跑进来的男人,有些还穿着深蓝科技高级工程师的制服来不及换,自动担当起合格安保,强势挤开人群,将中间干净空出,直通门外出口。 许肆月眼前骤然有了亮度,视野反而昏黑,只能隐约看见有道修长身影逼近,几步走到她面前,一把攥住她的手臂,稳住她身体。 熟悉的温度贴上皮肤,刺入骨血,让许肆月鼻尖一瞬通红,她咬牙忍住,站直,不在人前丢掉任何气势。 闪光灯照得人眼花,但终于安静多了,她可以说出来她对不起顾雪沉,尽可能抚慰他现在鲜血淋漓的伤口。 然而在她开口前,男人的手从她小臂移到了肩上,把她死死扣入怀中,她听过无数次的,那道低磁冰冷的嗓音,一字一字,掷地有声。 “关于沈明野的真相,我方已经公布,各位自行查看。” “我太太给我的任何伤害,我心甘情愿。” “我太太把我当作人体模型,我也心甘情愿。” “请问,我的情愿,和别人有什么相干?”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34、34. 顾雪沉问完,偌大的包围圈凝固,几乎死寂。 围堵的狗仔和沈明野粉丝被他简单平静的几句话慑住,这些人平常见多了各种巨星大牌,也领教过不少所谓的气场,但这是第一次,在一个清隽韵致的男人面前完全不敢出声。 他没有多余表情,目光淡而锐,只在最开始扫视过四周,而后就微垂下头,只关注怀里的许肆月。 整个事件里,他才应该是受害者,最让旁观者可惜和于心不忍的那个人,无论为了自己或是为了深蓝科技,他都有足够的理由选择沉默。 甚至有很多人在暗暗期待他跟着网友一起揭露妻子恶行,要是直接离婚那就更爽了,不知道多少够得上的女人蠢蠢欲动,恨不得当即扑上他的床。 可顾雪沉却出现在这个最混乱的场合,说最维护许肆月的话,不惜在感情里把自己放得低微入土。 顾雪沉没看任何镜头,搂紧许肆月,手指压得她微疼,不准她说任何于她自己不利的言语。 许肆月的指甲把掌心按出一片凹痕,匆忙摸出包里的墨镜戴上,遮住通红的眼眶。 她喉咙里像被锋利的砂石堵住,一直滚落到胸中,疼痛酸楚,还有那些残忍的甜蜜,搅在一起把她贯穿。 顾雪沉怎么能这样…… 她心里只有小小的期盼,想着他要是能给她回个电话,发个信息就好了,不要那么难过就好了。 结果他呢,宁可自伤,也要把她从孤立无援的绝境里捞起来,众目睽睽之下抱住她。 她到底哪里值得,一直以来她给予顾雪沉的,除了痛就是麻烦。 但此刻在镜头前,她已经什么都不能解释了,她是顾雪沉的妻子,这时候再反驳争辩,除了加深他的伤之外毫无用处,她必须也只能……认同他刚才的一切说法。 顾雪沉不再耽误时间,在周围人群醒过神,要掀起新一波亢奋之前,抬手放在许肆月头上,护着她被闪光灯覆盖的侧脸,走出机场。 深蓝科技的工程师们素质过硬,比专业安保也不差,把闲杂人拦得严严实实,乔御在外面提前打开车门,照应顾总和太太上车。 狗仔们飞奔出来追赶,不肯放过热度这么高的大事件,相机快要怼到车窗上,即便玻璃不透,顾雪沉仍坐在外侧挡住许肆月,低低吩咐:“开车。” 乔御一脚油门出去,后面七八辆载着工程师们的车随行护航,隔绝一切可能的尾随,等驶出混乱范围后,才渐渐分散开。 车开上高架,杂声彻底消失,许肆月下意识把腕子掐得酸麻,被顾雪沉抓住手肘,强行松开,露出皮肤上深深的红痕。 许肆月摘下眼镜,露出微肿的桃花眼,带着鼻音问:“……雪沉,你能不能把车里的隔断降下来。” 唯一的灯泡乔御立马屏息凝神,片刻后,一声轻响,前排和后方之间缓缓隔绝开。 今天开来的车是空间较大的商务,后排四个两两相对的单人座椅,许肆月踢掉鞋子,从里侧的座位起来,越过扶手,爬到顾雪沉腿上,俯身抱住他的腰,脸埋到他脖颈边,用无声涌出的泪把他衣领润湿。 顾雪沉双手发凉,按在她肩膀上。 许肆月唯恐被推开,不管不顾地往他身上紧紧地黏,用力环着他的背:“别推……你别推。” 感觉到他的停顿,许肆月眼泪流得更凶。 他心那么软。 每次他要拒绝什么,只要她开口示弱撒娇,他就会沉默地接受,把她所有都包容。 许肆月手指抚在他的脊背上,一点一点触摸他的肋骨。 肌理匀称紧绷,蓄着雅致的力量感,可也很瘦。 他怎么这么瘦,是不是吃了好多苦。 许肆月觉得自己的情绪要决堤了,她心疼这个人,心疼得不知所措,又好喜欢,喜欢到……已经不够用喜欢来形容。 “对不起……”她窝在他动脉旁,感受着跳动,抽泣说,“对不起,我没想到会这样,让你被人同情,被当成谈资,受我连累……” 顾雪沉的手缓缓抬高,穿过她的长发,扣在她沁着汗的后颈上:“我不需要对不起。” 许肆月湿哒哒的睫毛蹭着他,迷恋他身上的气息:“我还想说谢谢,我本来以为今天你不会管我了……” 顾雪沉闭上眼,无法自控地用了些力,把她按向自己:“我更不需要谢谢。” 他艰涩说:“我来,只是为了顾太太的脸面。” 许肆月忍不住张开唇,在他颈侧小小地咬了一口,惩罚他的固执嘴硬。 “对不起”和“谢谢”之后,她那句差点要不受控制脱口而出的“爱你”,也被理智堵了回去。 许肆月窝在他怀抱里,心脏跳得飞快,对自己本能反应出的这两个字震惊且无措,又有些隐秘的,难以言明的激荡和甜涩,从心底汩汩地淌出来,一时忘了要哭。 爱是……这样的感觉么? 顾雪沉敛着眸,看不到她表情,猜她这么紧密地依赖他,多半是病情发作的缘故。 想到之前心理医生的话,他眼中又有噬人的戾气外溢。 肆月已经要好了,却偏有不长眼的人敢招惹,让她情绪波动,无论他怎么报复都不够。 顾雪沉脸色冰冷,动作反而无声地放柔,修长五指在许肆月微乱的头发上慢慢梳理,隐忍地安慰。 许肆月的皮肤被他指尖若有若无碰着,每一接触,就像通了电,泛上细小的酥麻,让她耳朵红成一片,浑身止不住发软。 顾雪沉低低问:“车上有水,吃药么?” 许肆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抗抑郁的药。 在机场的时候她以为肯定完了,但现在……她除了在哭,并没有什么发作的征兆,而且她眼泪还不是为自己流的,都为了顾雪沉。 不知不觉,她竟从悬崖边回到了安全港。 许肆月深吸气,在他脸颊上狠狠亲了一口:“吃完了,你就是我的药。” 顾雪沉捂住她的嘴让她老实,许肆月呜呜叫着反抗,被他毫不留情地强势镇压,等到确定她是真的没事,顾雪沉才掐断自己的贪恋,克制着把她丢到对面的单人座位上。 几乎同时,顾雪沉电话响起,他看到号码,直接开了外放,对方肃然汇报:“顾总,按您的交代,沈明野那边的证据已经全部放出去,接下来他有苦头吃了。” 顾雪沉的目光笔直凝在许肆月脸上,不放过她任何一瞬的神情,毕竟整个事件从表面看,沈明野根本没参与,是无辜被牵连。 如果肆月对沈明野有一丝不忍心或是舍不得,再或者让他叫停,他都…… 顾雪沉睫毛颤了一下,脊背愈发僵冷。 就算真有,他又能怎样,肆月只是他名义上的妻子,她对他没感情,一切亲昵不过是依靠和兴味,哪怕她对沈明野无感,也迟早……会有别人。 会有一个人,被她真正爱上。 从来不敢去想的事实猛然扎入神经,让顾雪沉眼廓漫上一层瘆人的猩红,他扭开头去看窗外,不想被许肆月发现。 许肆月正在快速刷新微博页面,眼睛越睁越大。 深蓝科技的官方微博初次发布了和公事无关的置顶,简单粗暴地把第一次拍摄当天,沈明野在现场主动亲近许肆月,主动搭肩膀,主动送礼物搞暧昧的全程视频发布,并截取了重点片段做成截图。 除了这些,还有地下车库那个傍晚,沈明野去堵顾雪沉,亲口说的那些茶言茶语挑衅,也都选取关键实打实放出。 “雪沉,监控拍到了?!我看那天沈明野大摇大摆那狗样,还以为他专门躲开了摄像头。” 顾雪沉指骨发白,盯着外面不看她,听到“沈明野”的名字从她口中叫出来就戾气横生:“……他以为躲开了,但外摄像头只是摆设,深蓝科技实际的监控是隐形全覆盖。” “怪不得,他活该,也不看看什么地方就敢撒野,”许肆月一时没注意到顾雪沉的情绪,继续往下翻,在一串营销号那里发现了更劲爆的,惊得她不禁把手机拿近,“不是吧!他……交过这么多女朋友?!” 许肆月停顿那一下,纯属是为了斟酌一个不太露骨的用词。 其实哪里是什么女朋友,简直是海王中的战斗机,不管女星或是工作人员,甚至还有粉丝,凡是他染指的,清一色妖娆大美人,都跟他有过短暂隐秘的身体关系。 沈公子小小年纪,真真是精力充沛,一边做影帝,一边到娱乐圈收割。 实打实带证据爆出来的虽然就两三个,但足够了,其余的公众自然也会选择相信。 许肆月的渣跟他这种真刀实枪的比起来,顿时显得清纯随性不做作。 之前那些她带坏纯良影帝,蓄意勾引婚内出轨的骂声,也在沈明野突然的惨烈翻车下销声匿迹。 沈明野三年多以来在影视圈高冷干净的形象,一夕之间土崩瓦解。 谁都能猜到是深蓝科技态度决绝的还击,但毕竟没用官方账号发布,谁也不能妄议,沈明野的粉丝全网恸哭,最后骂不过路人,转头去沈明野的微博底下质问他,为什么不能安分守己,非要去招惹顾雪沉的老婆?! 许肆月扣过手机,好奇问:“雪沉,你什么时候查他的?是不是从我跟他重逢就开始了?” 这么多的实证,不可能一朝一夕。 顾雪沉眉目间隐隐蓄着不该属于他的暴戾:“不忍心了?” 许肆月恍然意识到老公的心情。 她乖巧往前探了探,出其不意低下身,把头伏在他膝盖上,伸手搂住他的腿,由衷赞叹:“老公你太厉害了吧!” 顾雪沉一凝,缓缓低头。 许肆月黑发铺了他满腿,小动物一样贴着他,不安分地蹭来蹭去,声调上扬:“搞死他就对了!小兔崽子敢欺负到姑奶□□上!以为自己没露面,就能躲在背后装纯情无辜,继续套路我?我坏但是我不傻好吧!” 她仰起脸,双眼里像蕴着漫天云霞,朝顾雪沉展颜一笑:“就算我真的又坏又傻,我老公也会护着我,帮我看透,帮我摆平,是吗?” 顾雪沉听到自己血液沸腾的声音。 他心脏在剧烈地震,是他还活着,此时此刻还拥有她的证明。 顾雪沉盯着她,略有失控地捏捏她秀气的下巴,低哑问:“还算乖,要奖励么。” 许肆月心潮泛滥地轻笑:“你的奖励,我喜欢主动领。” 说完,她抬起身,压下顾雪沉的肩膀,对准他淡色美好的唇温柔咬上去。 动情交缠时,许肆月眼尾静静流了一点泪。 她又坏又傻,又自信过度又麻烦,但这么糟糕的许肆月,只希望雪沉能被她抚慰一二,不要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默默舔舐流血的伤口。 回到瑾园,顾雪沉着重了家附近的防卫,杜绝许肆月被打扰,她现在状态稳定,不代表可以去面对那些逼问和污言秽语。 许肆月也郑重用自己的认证账号发了一条微博:“从始至终,我与沈明野绝无暧昧,我曾经幼稚不懂事,对我爱人造成的伤害我不否认,但嫁给他是出于我本心,以后余生,我眼里也只有他一个人。” 但在此之前,顾雪沉在机场的视频已经火遍全网,人尽皆知,那位芝兰玉树的神仙,当着所有镜头亲口说,无论许肆月对他做什么,他都心甘情愿。 这简直是给了女人可以肆无忌惮的圣旨。 于是舆论就完全变了调子。 没有人相信许肆月这番表白,网友们认定了这只是她为了继续做顾太太才刻意营业,甚至热情刷起了话题,“跟顾太太学习怎么吃定男人”,“求许小姐出一本撩男神大全”,“许肆月如果出书写她拿下顾总的全过程,我绝对买它三百本”…… 许肆月终于明白了。 这才是顾雪沉真正的目的。 网上闹了将近一天的新闻,她不可能全身而退,不管沈明野怎么黑,她的事也是事实,等她再上节目,再出现到公众面前,永远会被戳着脊梁骨。 但顾雪沉站出来说完这些,她的渣和无情,就变成了令人艳羡的魅力。 伤害一个男人被他恨,那是该唾弃,伤害一个男人还被他无条件深爱,则是资本。 许肆月无视了手机里快要爆满的那些消息,打电话给已经去了公司的顾雪沉:“我发的微博,你信吗?” 他说:“前半段可以信。” 许肆月笑了笑,她已经为他沦陷,只钟情他一个,除了她自己,谁也不信。 没关系。 许肆月把小抽屉里珍藏的盒子拿出来,里面装着儿童节时顾雪沉送她的小月亮锁骨链,她之前没舍得戴。 她上各大品牌官网搜到眼花,总算找到一枚精致的小雪花吊坠。 许肆月干脆打了明城门店的电话,得知小雪花有货,立马付钱,不久后,她的同城专送到了门口。 她把小雪花捏出来,串在链子上,跟小月亮挂在一起,小心戴到脖子上。 左右照了照,许肆月给自己竖大拇指,真他妈美爆了,然后果断露出雪月项链自拍,性感的发给顾雪沉,正经的发微博。 没人信无所谓。 她自己信就行了。 没心肝的许肆月喜欢顾雪沉,生平第一次动心,还轰轰烈烈的,好像爱上了顾雪沉。 当天她屏蔽了网上那些纷扰,专心坐下来,画下她自主品牌第一个主打系列的基础元素。 雪片和月亮。 刚勾完雪片的边缘,她手机上就收到一条陌生号信息:“姐姐,姐夫这么对我,你就一点也不心疼么?你应该告诉他,有时候太狠了不是好事。” 许肆月呵笑,给他回:“第一,我没有弟弟,第二,我跟我老公说过了,他做的真棒。” 三天后,网上关于许肆月的舆论基本平息,就算是有,也指向羡慕求学拜师的神奇方向,而沈明野的桃色新闻不断发酵闹大,牵扯到其他女明星,他在拍的电影被迫暂停,连续几个代言的商家在撇清和他的关系,热搜撤不掉,词条里全是失望和骂声,要他退出娱乐圈。 许肆月撒娇耍赖好说歹说,顾雪沉好不容易答应撤掉家附近的保护圈,准许她出门,她就开心拍床:“韩桃带着节目团队来明城了,晚上跟她们出去聚!” 顾雪沉盯着她锁骨间的两颗小项坠,沉默别过头。 ……他今晚不忙的,贪心得想和她在家。 果然是贪心了。 许肆月花了不少时间打扮,带上她雪月系列箱包的资料,不惜重金订了摘星苑的包厢,晚上做东请客。 以前她是许肆月,可以抠,省钱,但现在人尽皆知她是顾总的太太,她得给老公长脸。 韩桃带着亲信团队七八个人到了明城,除了有工作任务,主要也是为了安慰许肆月这些天承受的压力,大家一起拍过几天节目都很熟了,在摘星苑见到许肆月,都不拘束,纷纷打趣。 “顾太太藏得够深的!老公那么一个科技大神画中仙,还对你死心塌地的,现在你才是全网女人眼里的人生赢家。” “我的天我都不敢想,顾雪沉要是我老公的话,我每天得怎么供着他——” 许肆月唇角微翘:“是我的,不许想。” 对方理解地哈哈大笑:“我懂我懂,就算你对他没什么感情,但也是私人所有物,不乐意让人意淫的对吧。” 许肆月笑意淡了些,摸了摸颈间的项坠,没有过多解释。 说什么? 说她不是为了钱,不是稳固顾太太的地位,甩了他又嫁给他不肯放手,更不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本事,她就仅仅……是心系于他。 韩桃及时打断,张罗开席,许肆月挨着她,暗中把雪月系列的设计稿给她翻看。 韩桃捧着平板电脑聚精会神,全部翻完草图后,眼中不掩激动,捏捏她手臂:“肆月你可以的!这个手包,还有这个小挎包,等出了样品先内幕给我!” 许肆月心里有了底,情绪放松大半,菜很快上齐,一群女人又叫了酒,放开矜持胡天海底。 正式吃饭前,韩桃想起什么,要了一杯温水,她含笑跟许肆月解释:“维生素要饭前吃,差点忘了。” 说着她从随身提包里拿出两个药瓶,倒出药粒。 许肆月不经意扫过去,目光却凝住。 这个维生素……国外进口的牌子,应该不多见,但她恰好就见过一次,在江家寿宴那晚,顾雪沉的行李箱里。 他的睡衣下,压着几个药瓶,其中一个,跟韩桃吃的一模一样。 她当时还拧开了,里面是很普通的白色药片,然而…… 许肆月皱眉。 韩桃打开同样的瓶子,倒出来的药,竟是橘黄色的椭圆药粒。 许肆月不禁问:“这个药……是橘黄色的?” 包厢里太吵,韩桃没听见,许肆月以为她是有什么隐情,不好继续再问,心里却暗暗觉得异样。 这种小众的进口维生素,想在当地药店买到基本不可能,她打开购物软件,按名字搜索,也没有几家代购在卖,她选了一家店主在线的,问这种药到底什么样子,店主却说从没拆开过,不清楚。 许肆月想了想,下单了一瓶,不买回来亲眼看看,总是有种奇怪的不安。 店主说:“亲,药不是现货哦,需要等一小段时间,我保证全网代购属我最快,你换别家也买不到的。” 许肆月只能答应,她还没太意识到这个问题究竟意味着什么,只是有那么点不放心,想买回来确认一下。 包厢里酒喝了一半,吵闹得正欢,都是年轻女人,又在娱乐圈里混的,话题不知不觉就走向了不正经,韩桃也卸下优雅端庄,跟她们一起笑。 旁边的女编导微醺了,遗憾拍桌:“肆月太小气了,自从顾总真容曝光,她就把漫画里男主所有露肉镜头都给画了衣服!简直残忍!看不到真人,看看二次元的也不让!” 许肆月慢悠悠地喝了两口酒,托着下巴挑眉:“就是这么小气。” “肆月自己看得着吃得着,一点渣渣也不往外分,”有个特别开放的闹她,在酒精作用下没什么顾忌,“看出来了,顾总和顾太太的某生活不要太和谐——” 别人在起哄:“某生活是什么?直说啊!” 大家吃吃笑着,有两道声音很小地碾出那个字。 许肆月当没听见,自顾自跟韩桃喝酒,耳根却悄悄热烫得要蒸熟。 她倒是想,可老公不要。 许肆月委屈,她酒量一般,喝一点就趴在桌上,鼓捣着手机给顾雪沉发微信。 宾利停在摘星苑楼下,顾雪沉坐在车里蹙眉翻文件,目光不时掠过钟点。 搁在身边的手机蓦的一震。 顾雪沉立即拾起来,点开无敌小月亮发来的微信语音,乱糟糟的吵闹说笑声里,她软糯娇柔地叫他:“老公——我要回家。” 他阖眼冷静了片刻,失败,简单整理,把副驾驶收拾干净,推门下车,直接上三楼的包厢。 侍者恭敬推门,朝里伸手:“顾总,太太在里面。” 顾雪沉缓步走进去,灯光映亮他的脸。 包厢里立刻有人发现他,愣得筷子“啪”一声掉桌上,其他人也循声去望,都停住动作,目不转睛看着不似真人的绝色冰山。 顾雪沉客气点了下头,视线落在许肆月软绵绵趴着桌子的身影上。 他径直朝她过去,一旁的韩桃连忙起身:“抱歉顾总,我没注意到肆月喝了多少。” 顾雪沉摇了下头,手指蹭过许肆月微热的脸颊,低声说:“肆月,回家了。” 许肆月不动,小声哼哼唧唧。 顾雪沉揽起她的上身,把椅子向后拉,随即勾着她膝弯,把她稳稳抱起,简单交代:“她喝醉了,我先带她走,你们随意,账记到我这里。” 等顾雪沉抱着许肆月离开包厢,里面才一片后知后觉的人仰马翻。 顾雪沉脚步很慢,没乘电梯,从楼梯一步一步缓缓地走。 暖黄的一排壁灯抚照下,许肆月随着顾雪沉的动作微微颠簸,睁开水光荡漾的眼睛,她怔怔注视他的睫毛,鼻尖,微抿的唇,利落下巴和喉结,忽然悲从中来。 顾雪沉听见了小妖精弱弱的哽咽声,不得不停下脚步,低头看她。 她可怜巴巴垂着眼尾,求助地看他。 顾雪沉喉结上下滚动,低低问:“喝醉不舒服?” 许肆月小动物似的轻呜,摇头。 “那是怎么了?” 许肆月抬起手,紧紧搂住他的脖颈,受了天大委屈般凑到他耳边。 “她们在饭桌上聊限制级话题,说了好多少儿不宜的事,我听着难受死了。” 顾雪沉拧眉,自动认为她是不爱听,刚想说些什么,就感觉到许肆月的唇蹭到他耳廓上,轻吻厮磨,声音缠绵婉转,又带着磨人的哭腔。 “我好羡慕呜呜呜呜呜——” “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跟老公过上性.生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35、35. 许肆月确实喝醉了,但还没到神志不清胡言乱语的程度,她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一半是借着酒意壮胆,有一个说得通的理由来放纵,另一半是有些压抑不住心情。 之前她还能忍得住,慢慢哄着顾雪沉,等他想通,等真相浮出来,但她却管不了自己的感情,已经越陷越深,尤其最近几天,她像是在单方面的热恋。 许肆月满心的热忱急切,想黏着赖着这个男人,可他明明深爱,却还是口不对心,不肯为她融化。 她想,那最亲密的接触好不好。 等到她真的完全属于他,他是不是就可以解开心结,不这么冷冷淡淡地对她了,她好想寿宴晚上那个爱意炽烈的顾雪沉。 台阶上,两个人的呼吸声都不够平稳。 许肆月紧张期待地等了半天,等来顾雪沉一句冷淡的答复:“你需要醒酒了。” 明晃晃的打击。 许肆月被他激得酒劲儿都要翻倍,似哭似诉苦地念叨:“婚都结了这么久了,抱也抱了亲也亲了,我大姨妈也过去了,你干嘛还是不碰我啊,我又没变丑,身材也比四年前更好了,那时候我还没太长开,你对我都着迷成那样,怎么现在就——” “再说一个字,”顾雪沉低眸睨她,“我就松手。” 许肆月马上把后面的话咽回去,紧紧缠住他不放,把淡淡酒气扑到他唇边,尽可能增加自己的存在感。 她就不信了,顾雪沉真能对她无动于衷,反正今晚上难为情的话她都说出来了,要是一点突破也没有,她真是白白恃美行凶了那些年。 许肆月脑中被斗志燃烧得混混沌沌,飘满了以前程熙给她发过的各种黄色小作文,她尽力安分了一小会儿,等到了车上,封闭小空间,她重新活过来,软骨头的小猫一样拽着顾雪沉的手。 顾雪沉眉心沟壑很深,直接把她换到后排,用安全带束缚住,甚至有一瞬在考虑要不要给她装个成人版的儿童座椅,省得她折腾。 许肆月委屈巴巴被绑着,一路都在可怜地小声抽噎。 顾雪沉猜她是装的,忍着不去看,手把方向盘攥得烫人,指腹皮肤磨到火辣,他控制着自己的心思,在到达瑾园之前压住了心底翻起的火,准备上楼就把她丢卧室让阿十照顾,他去书房工作,一点也别多碰她。 否则她这个样子…… 顾雪沉到底还是朝后视镜扫了一眼。 许肆月慵懒地斜靠在椅背上,桃花眼半睁,里面光芒粼粼,鼻尖脸颊都染着胭脂色,唇上蕴着一层水光,轻勾着跟他对视。 “被我抓到了,你在看我,”她嗓音挑着火星,伸出一条雪白纤细的腿,用细瓷般的足尖点了点他的手臂,“我发微信说想回家,你那么快就来接我,是不是……本来就在附近等我呀?” 顾雪沉下颚绷了绷,收回视线没理她,他停好车,打开后排车门,俯身要把许肆月拉出来,她先一步手脚并用,攀上他的身体,双手搂着他的肩,细腿绕在他腰上,不抱就不起来。 太近了,她身上很热…… 顾雪沉阖了阖眼,就着这个姿势把她从车里强硬拖出,不敢泄露丝毫怜惜。 许肆月也不在乎他是不是粗暴,就心甘情愿当个小树懒,趴在他肩上轻哼着半醉半醒的酒话:“老公身上好好闻,我一直都喜欢……喜欢你的味道,又干净又很会勾引人,四年前就让我……让我总想抱着……” 她脸色酡红,眼睛泛着诱人的湿润,聚精会神凝视他:“沉沉,你亲亲我好不好,你帮我……帮我脱衣服好不好。” 顾雪沉一言不发,肌理坚硬得硌着她的手。 许肆月抬起指尖,扯开他的领带摘下,扔到地上,又抿着唇,努力去解他衬衫领口的扣子,软嫩皮肤在他喉结上来回细细地划。 顾雪沉指骨关节凸起,直接上二楼进许肆月的卧室,在她成功解开他第二颗衣扣时,把她放到浴室的洗手台上,拧开水龙头拽过毛巾,用偏凉的水浸湿了抓到半干,按在她额头上。 许肆月惊叫了一声。 顾雪沉狠声问她:“清醒了吗?!” 许肆月停顿一秒,紧接着抢过毛巾,换成更冰的水重新把毛巾泡透了,再次揉向自己的脸,然后摔一边,手指勾住顾雪沉开了的领口,把他拉近。 “我换了比刚才凉的水,现在头发和脸都湿了,”她带着湿淋淋的水汽,紧盯他近在咫尺的黑瞳,想看到封闭的最深处,“但是很可惜,没用,还是想对你做坏事。” 冷水没让许肆月放弃,反而烧起热血。 她喜欢他,甚至已经要爱上他,到底有什么不能言说的秘密,重要到让他忍得那么辛苦,就是不愿意接纳她?! 无论多严重,能不能先坦诚心意,让她光明正大对他好,过起甜甜蜜蜜没羞没臊的小日子,别的事放在后面再说,不行吗?! 酒精被冰水激得浓烈,愈发灼烧理智,一簇一簇爆出燥乱的火星。 许肆月眼角不知不觉红了,带着淋漓的水迹,仰头吻上顾雪沉的唇,主动探出软热的舌尖,她双手轻轻颤抖,但格外坚定,固执去扯他衬衫上未开的扣子。 纯白丝绵被水透过,若隐若现出他衣衫下流畅的肌理。 顾雪沉被她毫无章法地吮着,双手在洗手台边死死握紧,皮肤由惨白绽出微红,骨头几乎刺出皮肉,他艰难抬起,掐着她下颚推开。 他不能。 肆月是一时兴起,是猎物没有完全到手的征服欲。 接吻和上床的意义完全不同,他可以在亲吻里沉迷至死,但不能明知她没有爱,明知自己时日无多连是否能陪她走完今年都不知道,还自私占有她的身体。 他怕肆月后悔。 他更怕……自己突破了最后一道防线,会完全失控,他的所有秘密都将坚守不住,太多太重的感情会压垮他,在生命最后的一小段时光里撑不住这张冷漠的面具,要把她锁在身边,肆意地掠夺霸占。 肆月不懂,他对她,无论四年前还是四年后,都远不是表面上这幅平静,他阴暗地想把她困住,藏起来,每分每寸据为己有,想把她嵌进自己骨血中融为一体,不许任何人再觊觎。 那些沉郁偏激的念头,总在冲撞他的伪装。 如果她连身体都属于他,那这个牢笼,怕是再也关不住他疯魔的贪欲。 顾雪沉深深盯了许肆月一眼,向后退开,转身朝浴室门口走,他的手抓到门框时,蓦的听到身后传来声音。 “你还觉得我是醉了,胡乱缠着你开玩笑是吗?” 许肆月轻轻问完,从洗手台上跳下来,脚腕发软险些摔倒。 顾雪沉猝然回过头。 她站在灯光下一笑,跌撞着走去淋浴区,干脆地打开花洒,任由水流冲刷下来,她站在如瀑的水下,扭过头,撩开湿透的长发,直勾勾凝视顾雪沉:“毛巾不够,那这样呢,这样的我够清醒了吗?” 顾雪沉勉力支撑的冷静被撕扯。 他离花洒并不远,水猛烈流淌,没有丝毫热气。 她开的是冷水。 顾雪沉的理智在一注注水流中碾碎,他大步过去拽她,狠狠把开关拨回去。 许肆月只站了几秒,薄薄衣裙就已浸满水,紧裹住身体,勾勒出美好弧度,她轻微发着抖,倒在顾雪沉怀中贪恋厮磨,冰冷纤柔的手压在他胸口,感受他混乱的心跳,而后缓缓向下,越过金属的皮带扣。 “雪沉,”她轻叹了一声,嗓音甜美婉转,仿佛引人坠入悬崖的罂粟,“你不要我,可它……已经忍不住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36、36. 冷水凝固的空气在急速升温,犹如燃起无数枯枝木炭,炸出悬空的火星,灼得人发疼。 心跳声震得许肆月头晕,她湿润的手停在那里,只在最开始有少许胆怯,而后放开矜持轻轻去触碰,用指尖描摹过轮廓,随之略微用了力气,覆盖住。 压在头顶的呼吸声猛然加重,沉哑得让她微微窒息。 许肆月手小,没办法盖住全部,她口干舌燥,迷蒙中提醒自己,许肆月你不要怂,你又不是第一次这么动他了,比起四年前,你总该长进些了吧! 上次在教室里是出于好奇,逼得他红了眼眶,她却也没什么解决的办法,但这次不一样,今天她是把自己烧沸了,捧出十二万分的真心,必须要和他突破。 许肆月本能地张开唇,汲取微薄的氧气,手略显笨拙地轻揉了他一下,她以为只是试探和引诱,却不知道顾雪沉早已经悬在岌岌可危的最后那条线上,她任何一点动作,都能轻而易举把他折磨疯。 不需要过多,仅仅是一下,拦着顾雪沉的线就在无形中被铮然扯裂,断口绞磨他的神经。 顾雪沉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失了控制,肯定会把她抓疼。 他知道,但收不住。 “许肆月,”他几个字低暗到让人不忍听,“放开!” 许肆月不肯,硬是挣开顾雪沉的钳制,重新放回去,感受着他更加蓬勃的血肉,得寸进尺去拽皮带。 金属扣很好解决,她不用看也可以轻松扯开,里面的底层露出来,快能把人烫伤的温度也无所遁形。 许肆月觉得她也疯了。 狂热地想进犯,想把顾雪沉严谨禁欲的面具亲手摘掉踩碎,让他崩溃发泄。 许肆月揽着他的腰压向自己,却意外的身体一晃,顾雪沉像被逼到退无可退的绝境,忽然推着她上前一步,他手一勾,再次打开花洒,热水哗的从上方扬下来,把两个人的身影全罩在里面。 室温顿时飙高,冲掉许肆月身上残存的冷意,水流声也盖住了所有溢泄出的声音。 眨眼之间,许肆月完全陷入被动,顾雪沉猛地低头吻住她,狠重得像要把她拆吞入腹,他第二次捉住她手腕,却不再一味的甩开,而在理智坍塌前的一瞬,抓紧她,朝自己的不能忍受按了回去。 许肆月脑中轰的一声。 白花花的眼前炸开斑斓光团,烟花一般。 自己胡乱折腾是一回事,被他亲手引导,是天差地别的另外一回事。 许肆月嘴唇上酸酸痛痛,可也热切得想哭出来,她一边拼命回吻他,一边迷迷糊糊想起了小时候,外婆给她讲过的某个小故事。 童年那些哄孩子的故事,主人公无外乎小动物小植物,她别的记不清了,只清楚知道,是有一只明明没见过世面,却到处声称自己阅历丰富的小兔子,忽然某一天,得到了一根漂亮的白萝卜。 它总听别的兔子说白萝卜有多好,但从未见过摸过,终于拥有了,它生怕弄丢,不知所措地用力抱紧。 许肆月恍惚间觉得,她就是那只懵懵懂懂的小兔子。 白萝卜从天而降,跟小兔子的娇小爪爪对比起来实在很大,形状标致好看,没带任何植物根茎该有的尘土,比清水反复洗过的更要干净整洁。 小兔子当成宝物,爱不释爪,专心致志把属于自己的白萝卜捧住,努力用小爪子握着,她初次抱萝卜,没什么经验,总担心把萝卜弄伤弄痛。 于是有道神秘力量适时出现指引它,虽然有点粗暴,但它无比欢喜,这道力量带着它两只小爪爪,教它怎样在萝卜的外表上摩擦。 小兔子爱惜萝卜,知道这样能让萝卜开心,抱着它学得飞快,但又很不好意思地记起来,别的兔子跟她讲过秘密,还给她看过很多花花绿绿的图册,上面说,比起这样抱着,萝卜更喜欢藏在小兔子两只后爪爪中间的柔软毛绒里。 毛绒里温暖潮热,是萝卜最终归属的巢穴。 小兔子勇敢挺身,想直接把她独一无二的白萝卜送进那里去,然而那道神秘力量不再帮它,绝望又强硬地阻止,小兔子害怕萝卜伤心,不敢坚持,只想让它现在能过得舒服些。 所以小兔子全身心去抱它,努力摩挲,用小爪爪最温柔的芯儿给萝卜揉按,心爱的萝卜被她热烈对待,比刚得到的时候更大了许多,通身像被从火堆里捞出,烫得小兔子爪爪酸麻。 小兔子迷糊抱紧,想不起具体是哪一刻,它的萝卜溢出浆液,沾湿它身上雪白的绒毛。 它爱干净,讨厌黏腻,平常碰上一点点汤汤水水都要马上进小河里洗掉,但属于白萝卜的东西,它丝毫没有不喜,反而难以言说的欢欣雀跃,想对它的白萝卜更好,更紧密一些。 许肆月靠在顾雪沉肩上费力地呼吸,全身一丝力气也不剩,分不清是为酒醉,还是为她手上的淋漓而醉。 她嗓子哑,发不出声,想说很多话也说不出来。 头顶花洒的水停了,许肆月隐约听见缓慢的布料摩擦,以及金属扣轻碰在一起的声响,她想低头看看,就被顾雪沉箍着走出淋浴区。 许肆月被他拉到洗手池旁,他挤出几乎半个掌心的洗手液涂在她手上,拧着眉仔细替她揉,似乎要清洗掉所有跟他有关的痕迹。 许肆月不知怎么察觉出一丝哀戚至极的无望和苦涩,她眼睛不由得一酸,把手往回收。 “我不要……”她小声说,“不用这么洗。” 她喜欢。 已经在没有察觉的时候,恣意蔓延成了喜欢他的一切。 顾雪沉固执地困着她,硬是给许肆月反复洗干净手,才把她沾了痕迹的裙子也褪下来。 大片雪白露出,顾雪沉掩眸没有细看她,拿过大块浴巾马上将她裹住,丝毫不温柔地给她擦干头发,随即把她抱起来,送出浴室用被子盖严。 “雪沉,”许肆月借着床头昏暗的灯光看他,鼻尖通红,嗓子里还有散不去的沙哑媚意,“你今晚不想,那我不逼你了,你留下过夜,别走了好不好。” 不管怎么说,她跟他总归是有大突破了,虽然没到最后一步,但该侵犯的她也侵犯到了。 何况她总是感觉,顾雪沉在被极致的渴望和痛苦两面拉扯,快要折断一样,他站在床沿,仅一个侧影,就反差的孤冷靡丽,让她心疼又心动。 顾雪沉身上还是湿透的,他没说话,转身去冲了半杯感冒冲剂,半强迫地喂许肆月喝下去,终于开口:“睡吧。” 许肆月心口紧缩,拽着他不放,发现他掌心热得厉害,忙借口说:“……感冒冲剂,一包不够药量,着凉了需要一次喝两包才管用!” 顾雪沉没有精力去分辨真假,沉默地又去冲了一杯,递给许肆月。 许肆月望着他乌暗无光的眼睛,不明白亲密的接触怎么会让他这么难过,她心急如焚,又唯恐在敏感的时刻伤到他,也不敢瞎问。 妈的谈恋爱好不容易啊! 许肆月来不及多想了,他身体要紧,她先把药含了一大口,然后趁着顾雪沉失神,把他搂过来,嘴对嘴把药渡给他。 顾雪沉僵了片刻,苦涩药液被她的清甜抚慰,他颤抖的睫毛还是缓缓落下去,第一次有些明显地纵容了她。 他偏了偏头,用阴影遮住五官,低声说:“……只是发泄而已,和别的无关。” 许肆月放下药,抱住他手臂,忍着鼻酸,一面轻抚他冷硬清瘦的脊背,一面顺着他回答,暂时不让他有负担:“嗯,当然了,只是发泄,不然还是什么?所以啊,你不用憋着自己,下回考虑一下来真的,我对你这方面很满意,你也帮我发泄。” 顾雪沉冷白的手握死了又松开,把她压回被子里裹好,走出卧室。 他的房间距离并不远,但每一步踩着水印,都走得吃力。 关上门,顾雪沉在黑暗里脱下冰凉的衣服,赤脚站在地板上,放纵了粗重扭曲的吐息。 想要她。 想做。 想一切癫狂的事,一点一点施加在她身上,挡住所有光源,让她暗无天日,只有他,只能接纳他,从早到晚为他哭为他叫。 顾雪沉闭上眼,许久后给乔御打了电话:“后天在东京的那场签约仪式,取消原定人的行程,我自己去。” 再不从她身边抽离,等他的就是万劫不复。 许肆月睁着眼睛到半夜,完全没有睡意,阿十兢兢业业在她床边蹲着,随时准备照顾她给她递水,她满腔的激荡无处纾解,也羞于跟阿十说。 虽说是个机器人,但声音是个男的啊!她怎么能跟他倾诉闺房秘事之类的。 许肆月躲进被窝,做贼似的把右手张开,回忆那时候的触感,脸热到爆炸,她又滚成一团,把洁白手指凑到鼻尖附近。 ……靠,全是洗手液的清香,什么痕迹都没了。 顾雪沉你要小气死了! 她后半夜才睡着,一晚上梦里全是不可描述的画面,小兔子红着一对眼睛,非要把白萝卜往后爪爪中间的软毛绒里面送,结果努力了半天萝卜就是不配合。 许肆月再睁眼是隔天上午,没等彻底清醒,就看到手机上凌晨时收到的一条微信。 大魔王:“出差去东京,有事联系乔御,不用找我。” 许肆月把手机往床上一拍。 又躲了…… 她一个娇气小可爱,是能吃了他不能! 许肆月转念一想,妈哒,还真是想吃了他。 她深吸口气,一堆心思百转千回,斟酌着到底哪个才能让顾雪沉放心不下早点回来,最后她选出个最正经的,给顾雪沉回复:“好得很,正好我也要出门,咱俩都别在家。” 许肆月耐心等,五分钟后,大魔王来电。 “去哪。”开门见山,平稳冷漠,昨晚那个伏在她颈边,忘情吮着她的男人仿佛一朝被夺了舍。 许肆月说出考虑好的答案:“珑江镇,离明城挺远的,坐飞机加坐车,五六个小时吧。” 并不是临时起意,她之前定下雪月系列时就考虑好的,只是还没来得及跟他说。 顾雪沉站在机场候机厅,看着显示屏上半小时后即将起飞去东京的航班,牙关紧了紧:“……和谁去。” 她总有办法,一两句话毁掉他的镇定。 “当然要找个伴啦,一个人多孤单寂寞,”许肆月拖长了音,停了一小会,笑盈盈说,“想跟顾总借程熙。” 她在“程熙”的名字上加重了音,让顾雪沉把心放下:“我的主打系列有刺绣元素,珑江镇又以刺绣著名,我想去那找个真正够水平的绣娘,除了这次出门,我还想让程熙以后都跟我混,她当初和我同一个专业,现在在深蓝科技做产品设计,不如跟我做包,顾总你看,我昨晚伺候得那么尽心,你给个方便?” 顾雪沉垂眼,眸色深暗。 ……她为什么不叫老公了,连雪沉这样的称呼也没有。 他不喜欢顾总。 许肆月为他躲去国外的事失落着,存心叫了几声顾总气他,等气够了,自己也心疼了,又软下嗓子:“老公,沉沉——好不好。” 顾雪沉这才眼睫一动,掩住眸中那些被她操纵的情绪,敛着唇角说:“随你。” 去东京的航班上,顾雪沉一直在看珑江镇的资料,看到几乎背下来才放下,又拿出贴身的钱夹握在手里。 肆月亲手做的,说绝版,只给他一个人。 他收到后还没舍得打开用过,今天要走,才带上用来缓解思念。 顾雪沉用指腹轻轻摩挲,像对待什么易碎品般小心掀开,而后目光凝住。 左手边的透明卡片位上,插着一张肆月手绘的两人合影,是……肩膀以上,光|裸着在拥吻。 右手按住的皮料上,有镂刻的小雪片和小月亮,不是弯月,是圆月,而雪片……嵌在圆月里面,深处,暗示不要太明显。 顾雪沉额角跳了跳,合起钱包,放在贴着心口的内侧口袋里。 他这次必须忍住,在东京多留几天。 只要肆月每天给他打一个电话,让他听听声音,他就能自控,不去找她。 但问题是,顾雪沉抵达东京,为即将推出面世的陪伴机器人连续忙碌,跟合作商碰面,晚宴,签约仪式,所有流程走下来,又撑过了几个漫长的电话视频会议,整整两天过去,许肆月只给他发过两条报平安的简短信息,一个电话也没有打。 甚至他忍无可忍,给她发语音过去,她慢吞吞回过来的,也仅是几个文字。 故意的。 圈套。 想像以前一样,引他上钩,逼他想她,让他受不了离不开。 她只想攻略他而已。 顾雪沉比任何人都明白,但撑到第三天的下午,他还是上了回国的航班,到达明城后没有休息,直接转机飞往离珑江镇最近的机场。 下飞机后还有很远的路,顾雪沉在车上,撑着微痛的太阳穴,低眸质问无敌小月亮。 “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车快开到珑江镇时,许肆月的回复姗姗来迟:“家里又没人想我,急着回去干嘛。” 顾雪沉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屏幕上:“阿姨想你,阿十也想你。” “你呢?”她偏要问,“你想不想。” 顾雪沉眼睑下遮出两抹疏淡孤寂的影子。 山路不平,微微摇晃的车上,他静静坐着,很瘦,清冷,像落满霜雪的雕像。 想。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比顾雪沉,更想小月亮。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37、37. 第六十章三人 “啊……我……”张佳被人打断思路,一时之间有些结巴,看到叶星辰那犀利的目光,赶紧将话说完:“我觉得他们太酷了,要是我能够像他们一样就好了?”张佳说出了言不由衷的话,不过却引得其他几人的共鸣。 “厄,这个问题还是有待研究,我们先走吧,一会儿警察来了可不好,我想大家都不想学习档案上留下什么污点吧?”叶星辰心中有些疑惑,平日里张佳平淡无奇,可每次到了关键的时候总是异常的镇定,记得上次廖老三几人前来闹事的时候,他也是极其的镇定,这个家伙绝非表面那么简单。 “嗯嗯,说的是,我们走吧?”几人一听学习档案的事情,赶紧簇拥着离开了现场,不过他们幼小的心灵上却是早已经深深的震撼,特别是几个男生,想想也是,上百个人缺胳膊少腿的躺在地上痛苦的呻吟,对于现在的文明社会来说就犹如人间地狱一般,只要是个正常人看到这等情况,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好在这条街游荡的人员早被罗门的人清空,在紫枫等人骑着一千多辆摩托车来了之后,早躲得远远的,谁也不愿意惹来麻烦! 现场伤员众多,但却没有一人死亡,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紫枫率领着一千多小弟带着罗老幺和罗天很快离开了现场,群龙无首的罗门小混混有的上前扶起和自己耍的要好的同伴迅速离开现场,有的直接埋头狂奔,哪管昨日还一起喝酒干女人的兄弟。 当警察赶到的时候,现场就剩下几十名倒在血泊中的小混混,还有那满街的血迹! 警察很快封锁了现场,这绝对是一起暴力事件,而且事发现场就在云龙高中校门外,这要是传出去了,绝对是一件轰动静海市的大事,好在受伤的都是一群小混混,死了也没人。 云龙街派出所所长曹田出动了所有人,势必要将这些邪恶份子一网打尽,可半路却接到了局长打来的电话,要求他低调处理,绝对不能够将事情闹大,虽然觉得奇快,但曹田还是坚决执行了局长的命令,直将那群小混混抓回了拘留所,又派人以最快的速度清洗掉云龙街,为了显示自己事必躬亲,亲自率人找上了云龙街的扛把子雷老虎。 谁叫这里是你雷老虎的地盘,不找你找谁? 雷老虎是有苦说不清,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将紫枫供出来,只好牺牲几十名小弟,让曹田带回警察局拘留。不过在黑帮和警察局的联手下,这起暴力事件终究还是被强压下来。 叶星辰可不知道自己走后发生的事情,凡是紫枫的本事他还是知道的,根本不必担心,和几人告别后与黄奕菲慕容蓉两女朝家里走去。 慕容蓉住在玉龙街,一般都是打的回去的,可今天却没有丝毫回家的意思,只是跟着叶星辰一起走,这让黄奕菲很是不满,虽然听过她的遭遇后,对她很是同情,经过短暂的相处,也有了一丝友谊,但这并不代表着可以和她一起分享与叶星辰单独一起的时光。 “容蓉,你家在哪儿?我们送你回去吧?”黄奕菲走在叶星辰的右边,朝着右边的慕容蓉说道? “啊,不用了,我自己打的回去就行了,菲菲,你家好像也在玉龙街那边吧,不如我们一起回去吧?”慕容蓉这才从刚才的事情中回过神来。 “我现在和星辰哥哥住在一起,不用回家的!”黄奕菲脸上洋洋得意。 “啊……你们……”慕容蓉一脸的吃惊。 “容蓉,你别想多了,菲菲她老爸住院,老妈要照顾她老爸,家里就她一个人,你也知道,这丫头又没有你那么勤快,一个人根本难以自理,这几天暂时住我那儿!”叶星辰赶紧解释道,开玩笑,慕容蓉可是自己预定的老婆人选,可不能在她心目中留下什么难以磨灭的坏印象。 “啊……这样啊,呵呵,那我先回去了,再见了,菲菲,星辰!”虽然听了叶星辰的解释,但慕容蓉总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孤男寡女的住在一起,任谁也会往那一方面想。 “厄,我送你一程吧,菲菲,你先回去!”叶星辰以命令的口吻说道,他自然注意到慕容蓉眼中的难过之色。 “哼,重色轻友……”菲菲虽然不想回去,但听到了叶星辰的语气,却兴不起任何反抗的念头,只是在嘴里轻声嘀咕了一句,转身气呼呼的就朝住的地方走去。 叶星辰则是赶紧加快脚步,追上了慕容蓉。 “容蓉,你生气了?”叶星辰走在慕容蓉的身边,柔和的说道。 “呵呵,怎么会呢,菲菲她一个人也怪可怜的,你要好好照顾她哦?”慕容蓉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开口说道,可心里酸溜溜的感觉却并没有消失。 “你不一个人么?也让我来照顾你吧?”叶星辰自然看到了慕容蓉眼中的难过,一把抓住慕容蓉的小手,紧紧的盯着慕容蓉的双眸,深情的说道。 慕容蓉一愣,看向叶星辰的双眼,发现他并非是为了讨好自己才这样说的,而是发自内心的话语,心中一阵犹豫,要不要答应呢?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是特别的开心,要是答应了,以后便能够天天和他在一起,也不用那么孤独,也不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一个人看电影,那应该是一件很快乐事情。可是自己和他到底什么关系呢?既不是恋人,也不是亲人,怎么能够一起住呢?她虽然不在乎别人的说法,但却过不了道德上的那一关。 “那个……我的意思是我们都是同学,父母又不在身边,可以找一个大一点的房子,大家一起居住,那样的话都有个照应,且不是很好?”叶星辰眼见慕容蓉眼中的犹豫之色,猜想她可能因为矜持才不会答应,又赶紧补充了一句。 原来他说的是这样啊,心中微微有些失落,不过更多的却是向往,从小她都是一个人生活,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有一个大家庭,大家一起开开心心的生活。 “怎么样?容蓉,房子的问题包在我身上,最迟明天就能找好,菲菲的家庭其实和你的家庭差不多,我老爹也一直忙着生意上的事情,老妈去的早,现在也一直一个人,我们三人一起正好不那么孤独!”叶星辰见慕容蓉心动,又加了一句,心中充满了期望……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38、38. 漆黑天幕被层层云团挤压,雨势变大,跟烟尘搅成一团,汇成泥水弄脏许肆月的裙子。 她下楼时撑的伞早就丢了,拖鞋湿滑的歪着,雪色双脚上沾满污迹。 地底深处拱上来的晃动在持续,一波强过一波,许肆月眼前被雨水模糊,跌撞着往起站,又一次强猛的摇晃袭来,她没站稳摔倒,膝盖跌跪到碎了的手机屏上,血迹蔓延出来,被雨水浇得剧痛。 但再疼,也抵不过心脏那里炸裂的恐惧。 “雪沉……”许肆月回身去拽程熙,把她手臂掐出白痕,“雪沉他……” 后面的话扎在喉咙口,涩痛到说不出来。 许肆月到了珑江镇后,为了体验当地特色,没住星级酒店,选择住在客栈里,玫珑客栈是老品牌,用的都是两三层旧式老宅改造,平常清幽雅致,但灾难来袭时,抗震能力就成了硬伤。 她这两天走访了不少绣娘,了解附近地形,知道玫珑客栈是连锁店,分店就在两条街外,她望过去的方向尽是燥乱人群和狼藉街道,地上一条黑漆漆的狰狞裂缝就横在过去的必经之路上。 许肆月想叫出来,但用尽力气也发不出声。 玫珑客栈的主店塌了,分店怎么可能安然无恙。 后方已经成为废墟的客栈残骸里,不时传出痛苦至极的沉闷嘶喊声,对许肆月来说,是致命的杀人刀。 雪沉是来找她的,他从东京赶回来那么辛苦,要多想她,才会直接奔赴珑江镇,他忍着不来看她,是不是怕自己又受她蛊惑,只想偷偷的见她一面。 可现在他在哪!她打不通他电话,眼睛睁到要沁血,也看不到他在周围,那么洁净无暇的人,也许就压在两条街外的残墙断壁下! “彻底没信号了!完了,不知道今天晚上会出多少人命,”聚在路中间避难的人堆里,有几道声音惊魂未定地感慨,“幸亏我跑得快,后面还有好多二楼的住客根本来不及下来,估计全压在底下了!” “这一带就是很容易地震,前些年周边震得频繁,近几年好多了,没想到珑江镇今天倒霉撞上,我听家里人说过,上次隔壁镇子大地震,老客栈也塌了不少,挖出来的基本都是尸首!” “只要埋在下面,我看多半就……” 雨水哗哗冲刷,利刃般扎在许肆月身上。 不可能…… 她要去找他。 许肆月放开程熙,趁着震动平息,再一次站起来向前跑,那道裂缝太宽了,边缘嶙峋,她迈不过去,只好借着微弱光线,不停地沿着裂缝飞奔,直到找到裂口较窄的一处。 她向来讨厌脏,讨厌黑,很娇气,胆子也不大。 但这个雨夜里,堪比巨型怪物大嘴的裂缝边上,随时可能有更强烈地震的当口,她果断脱下碍事的拖鞋,赤着脚跳过去,裙摆被撕裂,披肩也掉了,她纤细的四肢上全是泥水。 程熙在大喊她,她听不到,胡乱趿拉上鞋子,在雨帘里重新辨别方向,一步不停地朝梅陇分店跑。 到处都是乱的,人影惊慌地互相碰撞,越往前,倒塌的老房子越多,场面越是触目惊心。 塌的毁的,残破不全的,被雨浇成灰暗濒死的怪物,到处是哭喊和惊呼,那么多亮起的手机屏,却联系不上最亲近的人。 许肆月五感像是封闭了,也没哭,一门心思朝目的地赶,中间又经历两次晃动,她摔了就爬起来,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一道比她更加失控的影子,一身狼藉,灼烧着剩余的生命那样,不顾一切冲向跟她相反的方向。 玫珑分店塌了。 许肆月呆怔站在几米外,一眨不眨盯着,血液凝固成冰。 她抹掉眼前的雨水,朝左右去看,觉得肯定是自己找错了地方。 怎么可能真的塌了,有顾雪沉在的地方,怎么可能?! 许肆月压住嗓子里要爆发出来的哽咽,颤抖拽住旁边一个女人,小心翼翼问:“这是,这是玫珑……分店吗?” 女人嚎啕大哭:“我才接这个店两个月!出去接个孩子的功夫,什么都没了!客人都到了休息时间,没几个跑出来的!” 许肆月磕磕绊绊说:“我老公,他今晚好像,好像入住了这里,他,他很高,特别帅,爱穿白衬衫,眼尾有颗泪痣,今天下雨了,他可能还会,会撑一把黑色的伞,你见过吗?” 她想摸手机找照片给人看,才想起来已经摔碎,不知道扔在了哪。 “我见着他了,”不远处有个惊魂未定的女孩,抱着肩膀瑟瑟说,“跟你描述的一样,太帅没法不注意,正好下楼碰见……” 她看着许肆月,忽然崩溃地大哭:“我一直在大堂里坐着等人,到地震之前,没有看到他出来。” “没出来,”另一个人也哭着说,“除了在大堂里的几个人,谁也没出来!” 不远处有数道车灯在雨幕里亮起,很多声音喊着“第一紧急批救援队赶过来了”,陆续有穿制服的人跳下车,疏散幸存者,许肆月的手臂也被抓住,往更空旷的地方带。 她眼睛始终凝在那片无声无息的高大废墟上,呛咳了一下,轻轻叫声“顾雪沉”。 “这里还很危险,退到安全地带。” 许肆月猛然抬臂,挣脱别人的手,扑向那片死气沉沉的庞然灰影。 “危险!别靠近!” “顾雪沉!”她置若罔闻,嘶声大喊他的名字,嗓音在雨声里扯碎,“你在哪!我知道你没事,你还好好活着!你回应我一下,出一点点声音我就能听得见!你叫我啊!叫我一声!” “我是肆月,你出声!”她贴到湿冷的断墙上,细软手指去掰那些碎落的砖块,歇斯底里地哭出声音,“你别吓我!我错了,我再也不故意惹你着急了,我以后每天都给你打电话,你想听的话我都说!” 程熙是追着许肆月来的,目睹她的样子,眼泪也忍不住流下来。 她清晰记得从前天之骄女的许肆月,盛气凌人,娇得一丝尘土也不能沾染,哪怕为了赌约去追顾雪沉,也从来没有为他放低过姿态。 但是现在,那些曾被许肆月看得无比重要的骄傲,矜持,体面,在顾雪沉的安危面前,全都变成了尘粉。 “肆月!”程熙过去拉她,“别这样,还可能会发生余震,这里有危险!救援队已经来了,等他们去挖!” 许肆月一把推开她,脸颊上全是泪,猩红眼底迸出绝望极端的幽光:“压在下面的是顾雪沉,是顾雪沉!我现在连他生死都不知道,我怕什么危险!他要是不在了……” 他要是不在了。 许肆月嘴角颤着,勾出一抹凄厉的笑。 她没有想过,如果顾雪沉不在了会怎么样。 从她原有的世界毁灭那天起,顾雪沉就稳稳站在她的身边,挡在她前面,很安静,冷得像冰,可也温柔得让她沦陷。 她拽着顾雪沉的衣角,踩着他的脚步,从过去那个漆黑的牢笼里走了出来,她气他怨他,为他笑为他哭,为他甜蜜为他灼烧。 总是空着的心,被他严丝合缝填满,涨得又疼又热,想把自己一切给他,凡是他要的,她都巴不得捧到他面前。 喜欢吗?早就不是了。 她不知道顾雪沉定义的爱到底是什么样子,但现在,她孤身趴在冰冷刺骨的废墟上,全世界空无一人,她无比确定,她想用双手把这些全部扒开,手指烂了没关系,骨头断了也没关系,他在下面,她就要找他。 顾雪沉在的时候,许肆月不听话,娇滴滴,要人疼。 顾雪沉不在的时候,许肆月一无所有,不管天堂地狱,只想去到他怀里。 除了爱,这还能是什么。 “我爱你啊,”许肆月眨着被雨水刺痛的眼睛,双手不停抓着锋利的碎块,“顾雪沉,你赢了,没有心的许肆月,你成了她的心。” 程熙心急如焚,往常娇娇的许肆月这会儿执拗得几乎病态,她丝毫拽不动,救援队人手有限,又在下雨,操作难度很大,也无暇顾得上她,选取了相对安全的位置开始挖掘。 眼看着许肆月双手都要流血,程熙手忙脚乱翻出手机,调出离线的深蓝科技相关资料,把里面顾雪沉的证件照放大,举着向周围的人求助:“还有没有人见过他!一点线索也行!” 有个角落里的男人凑上来,揉了揉眼睛:“哎,好像是他,地震时候我在客栈后院,他当时应该站在二楼房间窗口,我隐约看见,他好像是直接从窗口跳出来,楼上掉落的板子正好砸到他背上,他流了不少血,停都没停,就不怕死似的直接往外面跑了——” 许肆月猝然回头,一双眼睛震得男人一顿,他忙自动补充:“真,真的!往那边!” 手指着的,是玫珑客栈总店的方向。 程熙脑袋一热,哭着拉住许肆月:“是他!绝对是他!除了他,谁会在生死攸关的时候往那去!你来的路上说不定都遇见他了,他现在肯定就在总店找你!” 许肆月仓皇站起来,慢慢往回走,走出几步,不受控制地飞奔起来。 来的时候漫长,回去的时候更加度秒如年。 路上满地的障碍,许肆月跌跌撞撞地跑,裂缝已经被救援队搭上了临时桥,她冲过去,即将看到总店的一刻,一波余震突发,她身子不受控制向前抢了一下,有所感应似的抬起头。 原本聚集的人都被疏散走了,脏乱的街上空荡死寂,这里分拨的救援人手更少,只有零星两三个人在忙碌,所以那道身影格外显眼,刺得许肆月瞬间泪崩。 他的白衬衫很脏了,不止有雨水,还沾着整片肩膀的血迹,湿哒哒黏着清瘦的脊背,总是笔直挺拔的身体弯折成弓,他伏在那片残墙断瓦上,一双雅致冷白的手全是混着脏污的鲜红,皮肉被各种棱角割破,划伤。 他半跪在一片混乱里,嗓子已经听不出本来的音色,扭曲碎裂,夹在风声里送进许肆月的耳中。 没别的,就在一声一声,反复不停地叫着“月月”。 许肆月没听过这么绝望的呼喊,最简单的两个字,要把他灵魂也碾灭。 她双脚灌了铅,掐着喉咙让自己出声,暗哑地喊了声“雪沉”,却低得消失在风里。 顾雪沉突然狂热起来,不顾废墟里裸露出的锋利金属,用手疯狂地拨开,许肆月亲眼见着他手心被戳出血洞,急忙深一脚浅一脚地朝他过去。 他看到了一片黑色衣角,还在动,还有微弱呻.吟,他嗓子里挤出战栗的气音,把自己肉身当成工具去挖,露出来的,却根本不是他的爱人。 救援队距离最近的人赶过来施救,顾雪沉跪在尖锐的砖石上摇摇欲坠,他踉跄着去挖其他地方,鲜血淋漓的手要超负荷地抬起一块断粱时,腰间猛地一紧。 顾雪沉慢慢低下头,血红的眼盯着那双手。 戴着他的婚戒,涂着精致指甲油,却脏污受伤的一双手。 “雪沉,”许肆月终于说出了话,死死抱着他哭成一滩水,“雪沉我在,我没事,我去找你了,我以为……” 顾雪沉在她紧到窒息的拥抱里回过身。 许肆月呆住,心被他戳烂。 他已经不像是顾雪沉了。 那个高冷洁净的神仙跌落地狱,脸色惨白,唇上裂着破口,落满灰尘,一身噬人的血气,随时要毁灭掉自己。 许肆月眼睛肿成桃子,慌乱去摸他的脸,大哭着说:“我在呢,我……” 顾雪沉喘.息粗重,带着血的手指插.进她凌乱湿黏的长发里,他低下头,虔诚恐惧的,用唇轻碰了一下她脏兮兮的额头,又抬起来,愣愣看她,眸中盘结的血丝凝成泪,顺着赤红的眼眶,滴落在她脸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39、39. 凌晨,珑江镇下了整天的雨终于停了,大大小小的余震也渐渐趋于平息,剩下满地疮痍。 镇内损毁严重,大多数居民和游客都被安置到镇子外围几个面积较大的空旷处暂时避难,救援队艰难地进来了五六波,但山路难行,很多必经道路都被障碍物阻断,物资和医疗供应仍旧匮乏。 被送往营地的路上,许肆月始终抱着顾雪沉。 他后背被砸过,衬衫底下不知道伤成什么样子,双手还蜷起来藏着,被许肆月硬是展开,托着他手背,不敢看他掌心里的惨状。 她几个小时大哭大喊,一滴水也没喝,嗓子干涸得说话困难:“医院还有医生吗?我老公受伤了,伤口必须得处理。” 开车的司机叹气说:“两个医院一个毁了,另一个容量有限,现在里面全是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命的重伤员,你们去了也没人顾得上,要我说,还是先去营地吧,看看能不能弄点药先忍忍,等天亮医疗物资送到就好办了。” 许肆月咬住唇,不知道把顾雪沉怎么办好,无措地搂紧他,想让他靠着自己休息。 顾雪沉任由她摆弄,一直没怎么说过话,有时候直勾勾看她,眼瞳里尽是她读不懂的悲烈,看久了他又会错开,盯着虚空低哑地喘息,精神似乎被困在那种死别的惨痛无望里,无法抽离出来。 凌晨的营地仍然一片吵闹,几个大的帐篷早已挤满,剩下边缘两个小的还空着,但雨夜又湿又寒,保暖性非常差。 许肆月很冷,身上也摔出不少伤口,膝盖上更是疼得快动不了,她扛着不露出异样,下车前,顾雪沉反手把她搂进怀里,护住她吊带裙外裸露的肩膀,手指几乎按进她骨头里。 他直接带着她往大帐篷的方向走,那里人多,但是暖。 许肆月不肯,浑身生理性地颤抖着,拽着他去没人的小帐篷,她不想去人群,只想跟顾雪沉单独在一起。 负责现场的救援人员过来,遗憾地说:“目前物资太少了,你们来得晚,这里轻伤员又多,被子已经抢完,药品也没了,要等天亮,你们如果实在需要,只能去跟别人借他们用不上的。” 他说完,看到顾雪沉身上凝固的血和他双手的状况,于心不忍。 许肆月并没有从极端情绪里恢复,她又怕又痛,强忍着才能不发抖,一秒钟也不愿意跟顾雪沉分开,但还是把他往帐篷里推:“你快休息,我去借。” 顾雪沉的手臂却像钢铸一般,死死把她扣着,他垂眸拿出钱夹,把里面现金全部交给对方:“没有人会愿意借,麻烦你,帮我去买,我妻子这里离不开人。” 许肆月看到她亲手做的钱夹,被顾雪沉那么紧紧贴身的藏着,好不容易撑起的稳定情绪开始塌陷。 帐篷里很简陋,只有两个薄薄的小垫子,顾雪沉把它们叠到一起,压着许肆月坐下,不久后,救援人员跑过来,拿了一条双人毯子和一个塑料袋,袋子里装着半包一次性药棉和碘伏,几片剪下来的消炎药,还有两瓶水和纸杯。 灯光很暗,昏黄到几乎看不清彼此的表情。 顾雪沉把毯子披到许肆月身上,在她面前半蹲着,但他腿也有伤,支撑不住,于是沉默着双膝跪下去,把水倒出来半杯,放在手心暖着。 然而他太凉了,纸杯被他伤口的血弄脏,也无论如何暖不热这些冰冷的水。 许肆月定定看着他,绷不住了,眼泪无声往下掉。 她把水抢过来喝了,含在口中,等温度略有上升,她凑过去吻他干裂的唇,渡给他喝。 顾雪沉始终话少,嘴唇却在颤,接吻的一刻,许肆月听到他喉咙深处的一声低闷哽咽,让人心脏剜痛到喘不过气。 废墟上他落在她脸颊的泪,在这一瞬又滚烫灼烧。 许肆月第一次知道,原来爱一个人的感受,能这样欲生欲死,想把自己揉碎了贴给他取暖,只要他别这么伤心,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吻只持续了片刻,顾雪沉就偏开头,牙关咬到颊边肌肉都微微绷起。 他已经暴露得太多了,再亲下去,他更无法清醒,要怎么告诉她背后那个真相。 “别动。” 他嗓子哑,摆正许肆月,略微掀起被子,露出她身上的伤。 许肆月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去夺他手里的药棉。 他比她伤重那么多,手心里都快没有好皮肤了,还把自己当个没事人似的照顾她。 顾雪沉不放,攥住她手腕按回去,用药棉沾了水,给她擦拭伤口边的污迹。 许肆月怕再挣扎会让他更难,只好憋住不动了,安静抿唇,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扭头不忍心看他。 顾雪沉拧着眉,嘶声说:“疼,忍着。” 他用伤手把她明面上的伤都擦净,撩起撕坏的裙摆,露出她膝盖上那片最严重的,血肉模糊中,还有手机屏的小碎片夹在她细嫩的皮肉里。 他那么娇滴滴的宝贝,一直带着这些在大雨里跑来跑去找他,没有喊过一声疼。 顾雪沉指节惨白,手背上筋络狰狞。 她为什么…… 他剩不下多少日子了,就算不死在地震里,用不了多久,也会死在某个病房,她伤着自己来在意他的死活……干什么。 顾雪沉不敢问,甚至不敢去猜,但心被蹂|躏,满腔疯狂翻滚着渴望,想紧紧抱她,把她嵌进怀里捏碎,想不顾一切吻她,把她咬出血腥气,舔舐她的味道去镇压心底暴烈的贪欲。 差点失去她,差点在死之前,就保护不了他的宝贝。 他想用极致的身体亲密去确认她的安好,还在卑劣阴暗地乞求,她是否……对他有了一丝丝真的感情。 顾雪沉低着头,不能泄露自己的神色,超出限度的强行忍耐,逼得他难以承担,他怕弄疼她,痛到麻木的手尽量稳定。 等擦完膝盖,他还想再换下一个,许肆月突然动了,把自己坐热的小垫子拽到旁边一个,扯着他坐过来,把暖好的毯子也分一半到他身上,接着抢下剩余药棉,学着他的样子沾了清水,把他双手翻过来,俯下身贴过去,一点一点擦拭污迹。 顾雪沉想躲,被她不由分说拉回来,她小声呜咽:“我才不会说让你忍着那种话,你疼的话,就咬我啊。” 她身子压得很低,擦好一处,就凑过去吹吹,小心地亲一下。 嘴唇被水湿润过了,又软又凉,贴在伤口上仿佛过了电,刺激着顾雪沉的每一处感官。 他不堪忍受地微微仰头,喉结艰难地滚动。 许肆月把他手掌细细地吻遍,又起身想去脱他上衣,看看后背的情况,没想到一抬眸时,撞上他严重充血的眼睛。 想把她吞下去,又压抑着几乎扭曲。 许肆月满涨的心忽的一抽。 她明白过来,雪沉忍得好辛苦。 他吓坏了,肯定和她一样,想放肆亲密,但因为那个她不懂的理由,还在苦苦为难自己。 今天他的表现,几乎等同于泄露了感情,泪掉在她脸上的一刻,也相当于承认爱她在乎她,可他就是不肯说。 没事,她现在不逼他,她舍不得。 他好好活在她的世界里,没有丢就好。 先让他发泄出来。 许肆月不知道自己是冷的还是激动的,全身发抖根本止不住,她换了干净的药棉浸水,抬起手给顾雪沉擦脸。 擦到唇边时,她实在顶不住了,钻进他怀里,用力箍住他的腰,小声哭着:“你别这么冷淡了好不好,我不追问你到底对我动没动感情,但我知道你是认真把我当妻子的!雪沉我害怕,我真的吓死了,你哄哄我吧……” 她愿意求他。 许肆月在他胸前抬起头,泪眼朦胧吻他下巴:“你抱抱我,亲亲我,就像在废墟上那么大力气,我不怕疼,我一个人在雨里跑的时候,摔了好多次,你心疼心疼我,就对我再亲近一点行吗?” 她愿意引导他。 许肆月又找回了当时的撕心裂肺,她双手向上,缠住他脖颈,贴到他身上厮磨:“我要求不多,今晚,就今晚……你不管别的,只做我老公,只把我当你妻子,随心所欲怎么对我。” 说完她马上后悔了,委屈地哭了两声,赖着改口:“不对,我重新说……一个晚上太少了,我受这些惊吓至少,至少三天,三天才能好转!你就当可怜我受了这么多伤,哪怕是装的也行,好好做我三天老公,不躲我不虐我,给我一点安慰,行吗?” 许肆月迎上顾雪沉几近崩溃的黑瞳,亲了亲他的嘴角,漂亮眼尾有清亮水迹滑下,哀哀地说:“求你。” 她愿意给他一个尽情发泄的理由。 尾音落下,顾雪沉终于被他心爱的小月亮亲手推下悬崖。 昏暗的简陋帐篷里,四面透着湿冷的夜风,天还黑着,外面人影绰绰,有人在哭泣,有人在咒骂命运不公平。 但在顾雪沉拽起毯子,把自己和许肆月围起来,紧紧裹在一起时,一切都不复存在。 许肆月听到他唇间挤压出一个嘶暗的“好”字,然后腮边滚落的泪被他满是伤的指腹抹掉。 下一瞬,她的脸被捧起,男人的唇凶狠覆上来,撬开她微合的牙关,肆意吮掉她的理智。 许肆月颤得更厉害,双手凭着本能碰到他衣襟,胡乱解开他衬衫的纽扣,不留缝隙地用力贴到他剧震的胸膛上。 她安全了,瑾园不是她的家,顾雪沉的怀里才是。 可她又在哄骗他了,小月亮特别贪心,不止要抱和吻。 这三天,她还要顾雪沉真正做她的男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40、40. 顾雪沉衬衫底下的皮肤在发烫,许肆月第一次和他抱得这么紧,心脏跳得轰鸣,一边仰头承接着他沉重的吻,手一边忍不住乱动。 还差一点…… 还没有零距离。 她冲动得什么都顾不上,只想跟他毫无障碍地相拥,于是腾出手来,去扯自己的裙子肩带和领口,想拽低点,露出皮肉来和他严丝合缝贴着。 顾雪沉压抑着低喘,攥住她不安分的小臂,唇微微错开,哑声说:“这是帐篷。” 许肆月愣了一下,湿漉漉的桃花眼跟他对视,茶色瞳仁里映着他,难言的温顺靡丽,无形的钩子一样把他穿透。 大起大落的心脆弱得不堪一击,顾雪沉今晚没有多少自制力可言,抵挡不了诱惑,低下头又亲她,齿间碾着字句:“……别过界。” 许肆月委屈地往他臂弯里钻了钻:“我只是取暖。” 她恍然懂了顾雪沉的意思,唇角甜蜜扬起,在他舌尖上轻咬了一下:“我没想在这儿侵犯你,我手脏,不好好洗干净,我不敢解你腰带。” 外界的世界冰冷燥乱,许肆月藏在毯子里,迷乱地和顾雪沉拥吻,手伸进衬衫里,揽在他腰上,忍不住向上摸,却忽然停在某一处。 不是她不想继续,是没法再前进。 衬衫布料□□涸的血牢牢黏在他清瘦的肩胛上,她不经意扯动,就听到他沉哑的闷哼声。 许肆月胸口一窒,慌忙退开,惊惧地盯着他,飞快爬到他身后一把撩开毯子,她清楚看到,顾雪沉左肩白衬衫被割坏,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血把它浸透,又凝固成一片暗红,隐约露出里面触目惊心的伤。 她张了张口,像吞了一捧刀片进去,乖乖从背后抱住他,流着泪小声说:“老公,我这样抱你,你靠着我歇歇,就不那么疼了。” 顾雪沉把她抓回来,扯到腿上,重新用毯子把她包住,他在往更深的悬崖坠落,却没办法停下来。 他控制不了自己,俯身咬住她,重重碾磨:“抱没有用,你不是说了么,疼就咬你。” 五点多时天色微微亮起,经过连夜抢修,珑江镇的信号恢复,在可以朝外界通话的第一时间,顾雪沉的手机就接连响起,信息不断跳出,未接电话的数字飞快上涨,他立刻调至静音,乔御新的一通电话恰好打进来。 顾雪沉接通,嗓音很低:“你在哪。” 他搂着怀里睡着的许肆月,把手盖在她耳朵上,忍不住轻缓摩挲。 乔御激动得迸出哭腔,连喘了几口气才说出话来:“顾总你没事太好了,我要吓死了,以后不管你去哪我都得跟着!我现在带着车队往珑江镇赶,要不了多久就到了!路上不好走,也在限制进入,但咱们医疗物资带的足,不会被拦,你跟太太放心等我们!” 不用顾雪沉多说,他也知道太太肯定安全,否则顾总不可能是这么平稳的语气,怕是天都塌了。 “你们?” 乔御忙说:“自从太太给我打过电话后,你们两个一起失联,我就知道肯定出大事了,后来传出珑江镇大地震的消息,整个深蓝科技几乎没人睡觉,自动集结的,我跟几个特助选了身体素质好的一起赶过来。” 许肆月听到声音,迷糊醒过来,在顾雪沉胸前蹭了蹭,无意识喃喃:“冷……” 顾雪沉手臂收紧,趁她不清醒,接连啄吻她头发额角,声音轻到听不分明:“月月乖,就快好了。” 这一夜全网无数人失眠,各种版面都被珑江大地震填满,一切娱乐消息停止,随着天亮和信号恢复,越来越多的现场描述和照片流出来,满屏惨状引发了更大悲恸。 陆续有各行业的知名集团在向珑江镇捐款和运送物资,但有一条格外扎眼,一经报道就掀起波澜。 深蓝科技的十几辆物资车,连夜赶赴珑江镇,甚至早于很多官方援救,清晨天刚亮就风尘仆仆抵达现场,随后顾雪沉以深蓝科技名义低调拿出大七位数的捐款,被知情人爆料。 起初还有不少人疑惑为什么这次深蓝科技反应超前,不久后,一个地震幸存者发出了一张无意中拍下的照片。 漆黑夜幕里,雨水淋漓,男人一身血污站在客栈坍塌的废墟上,死死抱住怀里的女人。 照片拍得仓促,光线也不好,甚至看不清两人的五官,但顾雪沉的脸近来频频出现在热门,身形又那么优越有辨识度,基本不可能错认。 随后有人晒出另一张偷拍的照片,是两天前,地震来袭前的珑江镇,许肆月就穿着这条黑色吊带裙出现在客栈门口,那么顾雪沉抱的女人是谁,已经不需要再去争辩。 时间线串起来,全网掀桌。 “我靠一张图就让我哭崩了!顾雪沉是什么绝世傻男人,许肆月两天前就去了珑江镇,顾雪沉是昨天刚被人拍到从东京回明城,看来马不停蹄直接去找她了!他不累吗!” “看顾总的状况,是以为许肆月出事了吧?图这么糊,还能看出他手上身上都是血呜呜呜呜呜我疯了,他肯定是自己受了伤还跑去救她,许肆月上辈子是拯救了银河系吗!!!” “虽然你们都暗戳戳敬佩许肆月搞男人的手段,但我真的想说,她这个渣到底什么时候能放过顾雪沉!一次两次伤害他不说,又给他添堵添危险,气死我了啊啊啊!” “顾雪沉是做了什么孽才遇见她!一下子捐这么多钱不会也是为了给她积福什么的吧?越想越气!” 明城机场外,梁嫣行色匆匆提着行李,小跑着往出发大厅走。 快进门时,被提早等在里面的两个男人拦住,其中一个直接把接通的电话放在她耳边,年轻男人磁性悦耳的声线传出:“梁嫣姐,你是急着要去灾区吗?去了有什么用?深蓝科技的人赶到了,估计顾雪沉已经带着肆月离开,你见不到他的人,他受多少伤,你也管不了。” 梁嫣胸口起伏:“跟你没关系!你也别再给我讲什么故事,我不想听!” 沈明野幽幽叹气:“我懂你的心情,可是你也看到了,只要肆月跟他在一起一天,他就会奋不顾身连命都不在乎,他总是为她奔忙甚至要为她死,结果肆月呢,还不是反复伤他?你就真的忍心看他这样下去?” “死”和“命”戳到梁嫣的痛点上,她狠狠咬牙:“我忍心不忍心是我的事,你又想怎么样?别以为你那个故事能对雪沉造成什么影响,他身世不好又怎么了,就算你爆出去也无所谓,别人只会同情他的遭遇!” 沈明野低声道:“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告诉你那个故事,只是想表达顾雪沉可怜而已,当然不会去曝光,我不过是在想,顾雪沉真是命苦,已经受过那么多罪了,怎么偏偏——小时候就遇见了许肆月,死心塌地爱慕她,结果被忘记,被抛弃,简直是长达十几年的灾难。” 梁嫣蓦的怔住:“……你说什么?!” 沈明野很淡地笑了一声:“想知道?跟他们过来,我在车里等你。” 梁嫣被带到车门边的时候,沈明野扣着个造型夸张的大墨镜,还在翻手机上那份清晨收到的补充资料。 真相果然在按照他猜测的方向发展。 他派去调查的人,在明水镇找到了当年了解顾雪沉的老住户,说顾雪沉那时十岁左右的年级,父母相继死后没人要他,被已经断绝关系的外婆领到了明水镇来生活。 外婆脾气差,又多年愤恨女儿婚姻,对顾雪沉这个流着家暴犯血液的孩子厌恶至极,虽说一起过日子,但没给过他一个好脸色,很多时候饭都吃不饱。 那些流言蜚语也很快传到明水镇来,地方不大,新闻跑得飞快,没过多久,人人皆知这个男孩的身世,差不多年纪的小孩儿都被父母耳提面命:“绝对不许跟那个精神病杀人犯的儿子接触,父母那样子,他又能是什么好东西,肯定遗传了变态的血。” 顾雪沉被孤立,被无视,直到被成群结队的排斥和欺负。 知情人毕竟只是旁观者,知道的事情不够清晰,只记得顾雪沉从来不说话,小小年纪阴沉冷酷得像是没有人类感情,人人见他都要回避唾弃。 后来某一天,来过暑假的小姑娘就出现了。 沈明野盯着资料笑起来。 顾雪沉大约是不喜欢自己的名字,于是小姑娘为了逗他,很俏皮地叫他“阿十”,也给自己取了对应的两个字,叫“圆月”。 她小时候活泼开朗,在明水镇大街小巷耀武扬威地跑,当着那些排斥孤立顾雪沉的小孩和大人,明目张胆地喊他“阿十”,大大方方拉他的手。 她从不避人,就人人都听得见看得到。 知情人说,小姑娘住了三个月,几乎天天跟顾雪沉在一起,等她走的时候,顾雪沉一个人在后面追车,没有追得很近,像是怕被看到,就那么远远的,固执地跟着。 后来他拼命学习,考到了明城一中。 沈明野扭过头,看了眼旁边座位上脸色极度难看的梁嫣:“明城一中,肆月上的初中,你也在吧?就算那时候肆月跟你还不亲近,你也应该知道,她的世界里,从来没有过一个顾雪沉。” 梁嫣艰涩喃喃:“许肆月把他忘了。” 她自动脑补:“或者说,她不过是假期无聊,施舍一样随手帮个了小孩儿,是顾雪沉或者是别的人,对她都没差别,她从来就没把他放在心里过!” 沈明野满意地看着她的反应:“从小到大,肆月辜负他多少次了?恐怕以后,还会继续辜负下去,梁嫣姐,我虽然喜欢肆月,可也为顾雪沉心疼了,要是不早点止损,顾雪沉怕是到死都陷在她的套路里,被她没完没了伤害。” 梁嫣被“死”字刺到,红着眼低吼:“我还能怎么办?!许肆月就是赖着他不放!” “不放?”沈明野眸中浮着暗光,“据我了解,她的不放,是因为认定了顾雪沉喜欢她,想像大学时候一样,重新把他搞到手,让他为她发疯发狂,那么如果……” 他静静问:“如果她知道顾雪沉从来没喜欢过她,又会怎么样?” 梁嫣皱眉,不可思议地看他。 沈明野缓声说出能把顾雪沉还击到最狠的办法:“梁嫣姐,顾雪沉的所有爱,都源于‘圆月’,但肆月忘得一干二净,她根本不知道,‘圆月’就是她自己,你猜……如果肆月得知,她从始至终,都只是‘圆月’的一个替身而已,从来没得到过顾雪沉真正的感情,以她的骄傲,会不会离开他?” 梁嫣怔愣,下意识捂住嘴。 她明白了。 也许沈明野还不能确定这个计划是否可以成功,毕竟于他而言,还存在着顾雪沉对肆月坦白童年的可能。 但她却知道,顾雪沉的生命已经快烧完了,他之所以一直对肆月冷漠抗拒,就是因为,他不想自己的死影响到她。 那么顾雪沉就绝对不会……对她坦诚谁是“圆月”,更不会承认自己十三年的深情。 梁嫣低下头,双手交扣在一起,眼底隐隐浮出扭曲的红。 雪沉,我是为你好,我真的不甘看你为她折磨一辈子,就算生命所剩无几,我也希望你干净地走,而不是作为许肆月这种人的丈夫。 她从没爱过你,却要在你死后继承财产,带着其他男人玷污你的声名,让你永远成为别人口中讥笑的谈资。 深蓝科技的车队抵达珑江镇后,乔御马上去露天营地找人,等看见顾雪沉和许肆月的状况,他当场飙泪。 顾雪沉问他:“出去的路能通行么?” “能!”乔御忙说,“或许别的车不好办,但咱们是大批量运送物质的,往返畅通无阻,如果我们直接回明城,开车的时间会有点久,坐飞机的话——” 许肆月攥紧顾雪沉的手,轻声打断:“去凉城。” 凉城是距离珑江镇最近的城市,从明城过来的飞机,也是在凉城降落,再换车过来,那边没有受到地震太大的波及,一切还照常运作。 她必须最快速度陪雪沉去正规医院处理伤口,确定他的安全。 顾雪沉护着她上车,乔御贴心准备好了基本必需品和干净衣物,许肆月没脱,直接在裙子外面套上一件长衣,简单把脸擦净,展开外套,小心翼翼披到顾雪沉肩上。 “疼吗?”她咬唇问,“我轻一点。” 顾雪沉摇头,许肆月凑过去,给他仔细擦拭脸颊上的污迹,一直到脖颈锁骨,把她双手至指尖也一一照顾到。 “我还不太会照顾人,”她小声说,“我会学的。” 许肆月想亲亲他,被他习惯性错开,她眼里湿润,对准他唇用力吻下去:“别忘了,你答应我三天,现在一天还不到。” 程熙昨晚就被送到了其他营地,现在重新联系上,乔御把她接上了别的车,许肆月跟顾雪沉靠在一起,驶出珑江镇的路上,不止一次看到救援队从废墟中抬出面目全非的遇难者。 一个守在旁边的年轻男人扑到一具残破女尸上,撕心裂肺地嘶声痛哭,紧抱着不放。 许肆月艰难忍住的泪顿时泉涌。 她抿住嘴唇,不让自己出声。 那时候以为雪沉出事了,用手去扒废墟,无论死活都要去找他的剧痛又残忍袭来,她不堪忍受地歪头,埋进他颈窝里。 紧密相贴的一刻,她才意识到,顾雪沉比她颤抖得更厉害,全身冷得像冰。 路况太差,车从珑江镇开出到达凉城用了将近三个小时,乔御直奔市内人少钱贵的那种高端私立医院。 到了诊室,顾雪沉想按着许肆月先看,许肆月硬是把他压着,声音带出一丝哭腔:“医生,他肩膀那里的衣服已经黏在身上了,拜托你取的时候慢一点,我怕他太疼。” 医生看了伤情,连连摇头:“这怎么忍住的!” 顾雪沉把许肆月往外推:“在帘子外面等。” “我不,”她死不听话,把他手牢牢抓着,“我陪你。” 许肆月说得勇敢,却根本不敢去看,那一大片布料没什么更好的办法,必须撕下来才能处理伤口。 她扭头,感觉到顾雪沉沁出的冷汗和一声不吭,以及那些让人心碎的剥离声,眼泪汹涌地往下涌。 “还好,不幸里的万幸了,肩膀和双手的骨头都没什么事,”半晌后,医生看着结果说,“看着可怕,但大多是皮外伤,好好上药,注意别碰水。” 许肆月身上也是一样,她的伤少得多也轻得多,膝盖昨晚顾雪沉处理得好,已经开始结痂。 从医院出来时,一楼大屏幕上在播放珑江镇的新闻,屏幕上闪过玫珑客栈的废墟以及一具具盖着白布的尸体,乔御试探问:“顾总,咱们回明城吗?” 许肆月没说话,但身上抖得严重,苍白地瑟缩成一团。 顾雪沉搂住她,她睫毛在颤,可怜得让人无措。 “找个酒店,”他哑声说,“她需要休息。” 乔御早就探好了地形,径直把车开去车程最短的一家五星级酒店,飞速办理入住,特意选了情侣套房。 他总觉得,顾总和太太之间,有些东西似乎沸腾得藏不住了。 走廊的地毯很软,走起来悄无声息,许肆月的脸掩在外套的大帽子里,手死死勾着顾雪沉,不肯松开他的指尖。 房门的噪音很小,在身后无声关闭。 凉城的天阴着,看起来在酝酿大雨,薄帘挡住的窗外,暗得像是傍晚时分。 没有别人了,只有他跟她,房间干净,空气里有清淡温暖的香气。 许肆月踢掉鞋子,脏兮兮的脚丫踩在地板上,轻声说:“雪沉,我好冷。” 她听到顾雪沉的呼吸在缓慢加重。 他没说话,回身站到她面前。 许肆月怕他走,扑上去抱住他,颤巍巍求救:“我还是害怕,看见那些尸体,我就想到……我差一点活不到今天。” 实际上她想的却不是自己,全是顾雪沉的危险,但只有把自己的死说给他听,才能攻破他最后的防线。 她抬起头,帽子掉落,露出雪白小巧的脸,素颜清纯无辜,眼里透着恐惧和依赖,像被虐待过的小猫,呜咽着祈求主人怜爱。 “雪沉,你答应过的,你现在不是别人,只是我老公,你哄哄我。” 许肆月的所有感受,顾雪沉只会比她深重千倍万倍。 她每一句提醒,每一次强调,都在研磨他所剩不多的意志。 那些死别和尸体,永远找不回来的锥心剧痛,以及眼前活生生求他疼爱的小姑娘,扭缠在一起,成为让他致命的深潭。 他急速地陷落,从昨晚到现在,已经随时要触底,粉身碎骨。 顾雪沉垂眸,无力地遮盖着眼中癫狂,把她带到床边:“……先休息,我太脏了,洗干净回来哄你。” 他转身去浴室,许肆月没阻拦。 房间里很暖,那道磨砂玻璃门关起来,里面亮了灯,透出模糊光晕。 许肆月吸了口气,对着墙边的大片穿衣镜,把自己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脱掉,直到什么也不剩。 镜中的女体纤细凹凸,皮肤白得发光,有些脏污血痕和创伤,却显得异样靡艳,有残破的美感。 她慢慢走到浴室门外,看着里面朦胧的轮廓。 他手和肩都受伤了,很疼。 她不该在这个时候。 但她更清楚,也唯有在这个时候,生死分离的重量狠狠压在他身上,他神魂不稳,心脏一戳即破,他才能完全失去控制,把所有压抑的感情和痛苦宣泄。 她才能……换来他狠狠压在她的身上。 她要顾雪沉。 他的隐忍,也只有极致疯狂的亲密才能纾解。 许肆月手碰在门上,无害地软声说:“雪沉,我想洗一下手,你先转过去,背对门好不好。” 她看到,那道修长轮廓真的转过去,头垂着,沙哑说:“……进来。” 许肆月身无寸缕,光着脚走进浴室。 顾雪沉背对她站着,长裤还完好,上衣解开了扣子,松松挂在肩上。 许肆月把门轻轻关上,随手拉开水龙头,指尖沾了热水,把手彻底洗净,而后来到他身后,直接伸手扯掉他的衣服,抱住他的腰。 顾雪沉反射性扭头,目光撞上大镜面,里面清楚映出,紧紧拥着他的人,全身莹白胜雪,脸颊上浮着红晕。 他心脏轰然炸裂,去抓她的手。 而她已然轻飘飘把手落下去,拨开他腰带搭扣,扯下拉链,唇灼热柔软,动情吮吻他脊背上的累累伤痕。 “现在不是帐篷了,你可以狠狠弄我,我叫得再大声,也不会有人听见。” “这份劫后余生的甜点,我已经替你拆好了包装,顾雪沉,你要吃么?”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41、41. 许肆月如昨夜的愿望那样,跟他没有障碍地贴在一起,皮带失去支撑,坠着长裤掉落,在地面上撞出“砰”的一声。 这道异响似乎激起了顾雪沉最后一线机智,他布满伤痕的手掌再次钳制住她,把她细细的手腕掐出红印:“许肆月!” 他捏疼她了,自己的伤口也在剧痛。 想用疼痛阻止许肆月,更想唤醒脱轨的自己。 “我在呢,”许肆月的声音又娇又轻,“看来我这么抱着你,存在感还是不够强对吗?那就……” 她铁了心,动作没有丝毫犹疑,手继续下滑,将他仅剩的里层也剥去,落至脚边。 两个人之间再也没有阻隔,许肆月心跳如雷,震得头晕,她干涩地咽了咽,侧头看向大镜子,顾雪沉站在她前面,身形清瘦修长,黑发垂下略略挡住眉眼,薄唇难得透出血红,更衬得皮肤像冰冷白玉。 他哪怕不着寸缕,浑身带伤,也是美貌高洁的神明。 可她像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精怪,非要勾着他堕入欢愉地狱,玷污他侵占他,摧毁他那副克制无欲的神相,跟他抵死缠绵。 许肆月着迷地凝视镜子,看着自己的手,伸过去覆盖他。 顾雪沉难忍地抬起头,十指紧攥,喉结滚动着,双臂上筋络暴起。 许肆月童年故事里的那只小兔子,自从得到过一次白萝卜之后,才知道原来那么心爱的白萝卜,并不是属于它的。 白萝卜有自己的主人,主人是整片森林里最难搞的大魔王,大魔王又凶又吝啬得要死,明知道小兔子想要白萝卜,偏偏藏起来不肯给它,不许看不许碰,不许抱不许吃。 今天小兔子终于又找到机会,从大魔王手中抢回了白萝卜,小爪爪急切地伸过去,把它温暖抱住,爱惜地磨蹭。 在它的珍视下,白萝卜给出的回应比上次更要明显,在小兔子的爪爪芯里沉甸鲜活。 小兔子为了引导白萝卜反抗主人,乖乖跟它回家,于是学着上一次的经验,努力换它的喜悦。 看到白萝卜就快要抵挡不住,大魔王忍无可忍地扯开了小兔子。 许肆月被扯开,明知顾雪沉心疼她,用的力气并不大,但她还是借着机会向后倒,无力地摔到浴缸边缘,手指似是无意地拨动了开关,龙头里的热水顿时哗哗涌出来,落到缸底。 顾雪沉从头到脚没有什么可遮挡,皮肤晕起的红到处蔓延,无所遁形。 他胸口起伏,灼烈地朝她看过来,一双眼能把她吞下去。 许肆月见他还在固执,眼眶不禁红了,委屈抱住自己,慢慢蹲下身,抽着气呜咽出声,引他过来。 顾雪沉果然两步走到她面前,抓着她上臂往起带,想看看她哪里受伤了。 她反应迅速,反手抱住他,仰着脸泪意横生,描述真实的场景刺他:“顾雪沉,你知不知道,昨晚我恰好出去买奶茶,刚走出大门几步就地震了,客栈塌在我身后,里面的人都没能出来,如果我晚一点,就一点……你根本见不到我,哪怕把我挖出来,你看见的,也是一具残缺的尸体!” “你就真的失去我了,我不可能在这里招惹你,想让你要我,”她唇微白,直视他布满血丝的双眼,残忍说,“小月亮就死了,再也不会麻烦你了。” 顾雪沉不堪刺激,哑声低斥:“够了,不许说这个字!” “小月亮死了你心疼吗?”许肆月坚持问,“如果心疼,为什么她活着你又推三阻四?她就那么不好,让你娶回家,结果碰都不愿意碰吗?” 她一双桃花眼漾着水,双手去揽他的腰:“说好做三天真正的老公,老公最该做什么,你明知道的,怎么答应了又不肯进一步?” “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嫌我交过太多男朋友,觉得我以前不知道跟多少人亲密过,心里不舒服?”许肆月清楚他的软肋在哪,专挑着折磨他意志的来说。 看到顾雪沉因为这句话而猩红慑人的眼,风雨欲来,压得她几近窒息。 她直起身拥抱他,哀哀抬着头,一字一字坦荡说:“反正我在你跟前早不要面子了,今天就和你说清楚,顾雪沉,我以前撩过的人,都是口头上玩笑,从来没动过真格的,在英国四年里,我生病受苦都来不及,也没交过男朋友,什么七个八个,全是我故意编出来骗你的,为了面子,也是为了让你别惦记我,省得受更多伤。” 许肆月搂紧顾雪沉,心跳声和他汇在一起:“拥抱也好,接吻也好,我都只有过你一个,上床当然也是一样的。” 顾雪沉几乎听到自己血液呼啸的声音,曾经日夜折磨过他的那些传闻和过往,从别人口中听到的无数桃色韵事,她可能与谁有过接触,让别人碰她沾染她,那些支离破碎的画面,每时每刻在切割辗轧他。 疼得支撑不住,疼得想把她用锁链绑起来。 现在肆月告诉他,她没别人,只有过他一个。 顾雪沉知道自己今天完了,他从来不是能操纵欲.望的神,他不过是被许肆月操纵的裙下尘土,从爱上她的第一天至今,他再冷漠强硬,也一直卑微跪在她的脚下,祈求着她的垂怜,却又满心阴暗,想占有她,侵入她,对她为所欲为。 许肆月勾住他的后颈,压下来放纵亲吻,嗓音轻颤:“雪沉,你要我,就三天夫妻,还不行吗?” 顾雪沉双手撑在浴缸边,他的所有计划,在她回国前给自己定下的禁忌,那些不能跟她过密的界限,甚至连同死亡的阴影,都彻底崩裂,再也囚不住他崩溃的贪念。 顾不上了,那就不顾吧。 如果明天就会死了,那今天也要拥有她。 “肆月,你会后悔……” 许肆月摇头:“我长这么大,除了后悔当初伤害你之外,没有一件事是后悔的,今天更不会。” 她身上已然滚烫,以为他还在犹豫,迫切地扣住他下巴,逼他对视:“顾雪沉,你到底还挣扎什么?你口口声声说结婚是为了虐我,该不会就是想让我嫁了人还一直做处女?!你就不会后悔么?!” “我要求不高!”她狠声说,“我只是想要自己的丈夫,合法做你真正的妻子!你不肯,难道是计划着哪天不要我了,让我把第一次给别的什么人吗?!” 顾雪沉怎么受得了这句话,蓦的掐住她下颚抬近,重重碾上她的唇。 许肆月不想又被他一个吻给骗过去,身体干脆向后倒,拽着他跌入盛了水的宽大圆形浴缸。 她贴在他耳边问:“你是不是想我求你?好,我可以。” 许肆月用足了力气,在水中翻过身,把顾雪沉反过来按在下面,颤抖着虚跨在他身上,她死死咬着唇,咬出殷殷血色,不顾一切地主动把自己往下落,决绝的泪顺着胭红脸颊流下来:“顾雪沉,你看好,我是怎么求你的……” 天地在这一瞬完全崩塌。 除了许肆月之外的一切,尽数成为灰烬。 顾雪沉眼底最后一抹清明消失,被激涌的欲求吞没,他伤痕粗粝的十指掐住许肆月的腰,把她抱到胸前,转身压入水中。 许肆月头重脚轻,眼前被灯光晃得一片朦胧。 森林里的大魔王把小兔子重新拉回来,按到一汪圆形的温泉里惩罚,小兔子全身雪白的毛毛被泉水湿透,乖乖让大魔王欺负,只要把心爱的白萝卜给它,它什么都心甘情愿。 温泉的水来回波动,小兔子看不清大魔王的样子,只知道它像森林深处最凶悍的猛兽,老虎或者狮王,要将它当晚餐吃掉一样,摁着它尽情舔舐。 它圆圆的小肚皮朝上,毫无挣扎的余地,四条细弱的小兔腿和爪爪也都软成棉花。 小兔子从来不知道要被猛兽吃掉之前是这种感受,它在温泉里漂浮,原本就通红的一对眼睛更是要沁出血,泪汪汪哀求大魔王不要再欺负它,快点把心爱的白萝卜还回来。 那么吝啬的大魔王看它听话又可怜,终于发了善心,不再舍得为难,把白萝卜亲自送到它跟前,满足它的心愿。 小兔子泪蒙蒙跟大魔王说:“这次要让我的白萝卜,去它最应该去的地方。” 它听别的兔子说过,刚开始可能会吃苦头,但它并不害怕,为了得到属于它的白萝卜,它可以最勇敢。 终于小兔子等来了最重要的一刻,白萝卜不再被大魔王阻止,占领了小兔子的最最珍贵,成为它永恒的所有物。 许肆月脑中只剩下空白,膝弯被扣住压低,周围凌凌荡着晃动的水,她理智全失,为了顾雪沉发疯入魔。 她不知道在浴室里待了多久,出来时意识早已不清,帘子掩住的窗口透不进光,像是入了夜,昏暗浓稠。 房间里太静,仿佛与世隔绝,所有细微的声音都被无限放大,研磨她的神经。 呼吸,心跳,牙关里溢泄出的气音,骨血和灵魂交融。 许肆月分不清昼夜,也记不得时间,虚脱地半睡半醒时,顾雪沉安抚的亲吻还在接连落下,他很小心地抱着她,哄她入睡。 在珑江镇的那一场地震、惊恐和受伤才过去一天不到,本来已经消耗了绝大多数的精力,何况刚刚又经历了人生第一次,许肆月精疲力尽,眼帘沉得挑不开,在顾雪沉怀里睡得很熟。 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天早就亮了,虽然窗帘合紧,但也渗得进日光和温度。 许肆月感觉到自己还在被顾雪沉紧紧搂着,一直飘飘浮浮的心轰然落下去,有了真实感,她甜到忍不住笑,满腔蜜糖要顺着唇角和眼睛溢出来。 小兔子的白萝卜怎么可以那么好。 让她还想趁机再引诱顾大魔王,巩固他的记忆,免得好不容易有了重大进展,他又把自己封闭起来。 许肆月试图转身,沉默的吻却已然从她耳后铺天盖地落下,不用她去费心,就被男人的手压至被子里,缓慢却不容拒绝。 到了中午,酒店有人送餐,顾雪沉把她抱到腿上,许肆月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撒娇,绝不放过。 “要吃鱼——” 顾雪沉给她挑出鱼刺,喂到她嘴边。 许肆月心满意足咽下去,又腻在他颈边要求:“还要竹笋,你跟我一起吃。” 顾雪沉垂眸,咬住一边,许肆月自然仰头,把其余部分接住,细嚼慢咽,然后双唇相碰。 她心口甜到雀跃,明明杯子就在手边,还眼巴巴耍赖:“喝果汁——” 顾雪沉拾起来喝了一口,吻上去渡给她,让她口中被甜味占满。 许肆月严重怀疑自己身在天堂,尽情享受顾小甜甜的精心照顾,然而等餐车推走,她短暂的小清新生活就宣告结束,直接被托起来放到了桌面上,顾雪沉掌控接下来的一切主动权。 她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绝对不是喝醉哭着对她表白的那个顾小甜甜!这怕是她从没见过的,真正意义上的顾大魔王! 面具被撕开,伪装被踩碎,脱去顾忌的顾雪沉像是把这三天当成了末日,当成垂死前最后的偷欢。 许肆月没有多少时间是清醒的,眼里只能看得到顾雪沉,他疯起来简直不是人,荷尔蒙极度爆炸,又野又欲,让她神魂发颤,根本招架不住。 只是顾雪沉总不让她看清他的表情。 第二天的深夜里,顾雪沉忽然扣住她遍布痕迹的细嫩脖颈,抬起头盯着她的眼睛,嘶哑问:“许肆月……你知不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许肆月不知怎么鼻子一酸,眼眶灼烫地回答:“我知道。” 顾雪沉却像这三个字被重重刺伤,他拧起眉,一双眼在黑夜里又痛又哀,烧出悲戚的火,一字一顿问:“你爱过谁。” 许肆月体会得到他的心思,不自觉有了哭音,把他抱住,不管他信不信,哽咽着说实话:“爱你,许肆月只爱顾雪沉。” 顾雪沉僵了一下,随即咬住她的唇,忍下喉间剧烈的辛辣。 哪怕她只是不走心的冲动,只是愉悦时给了他一句不作数的情话,却也是她第一次说爱他,足够让他万劫不复。 三天就要结束了,他跟肆月亲密的借口即将失去,最近他的病况并不好,自己能感觉到,不知道哪一天扛到极限,他就要把隐瞒最深的秘密暴露给她。 等到后半夜,许肆月早就软成一团,却很意外的没有困意,满心里想的都是三天快过完了,雪沉既然这么沉溺,肯定不会再绷着装冷淡。 她再哄哄,他应该就能把真实心意告诉她了。 没羞没臊的婚后小甜甜指日可待! 许肆月软绵绵依偎在顾雪沉臂弯里,望着他问:“明天我们做什么,是不是该回家了……” “明天”是她的甜蜜未来。 而“明天”也像是个绝望的宣判,通向他的死亡。 “不做别的,”顾雪沉拂开她汗湿的长发,嗓音沉哑磨人,“只做.爱。”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42、42. 关于第三天的记忆,许肆月竟然有些模糊不清,只记得大多数是在自己变了调子的哭叫声里渡过,她时醒时晕,换不同的位置和角度,意志磨光,只剩下永无底线的沉沦。 有时候受不住了想逃掉,又被滚烫的手握住脚腕一把拉回来,感觉到他掌心里那些层叠的伤痕,她就也跟着疯魔了,任他为所欲为。 隔天清早,顾雪沉的电话先一步响起。 这三天里他几乎隔绝了外界一切,乔御很谨慎地过滤筛查,不是重中之重十万火急,也不敢轻易打进来。 顾雪沉扯过被子把许肆月裹住,手揽着她的头,在铃声快要停止前才按下接通。 乔御的语气如履薄冰,但也掩不住亢奋:“顾总,昨晚零号线上的陪伴型机器人已经完成全部测试,零失误零瑕疵,随时可以正式发售了。” 顾雪沉睫毛低下,半晌后低低回了个“嗯”。 说话时,原本摆在一起的另一个手机也发出震动,许肆月酸懒地伸手去够,顾雪沉比她更快,拿起来扫过屏幕上的名字,而后交到她手里。 韩桃的电话,多半是《裁剪人生》节目组那边有了动向,要通知肆月继续去录节目正片了。 三天已经结束,他把肆月关在这里再久,也还是要走出去,把她放回正常的生活。 许肆月把手机贴到耳边,开口刚说了一句话,听筒里的韩桃就惊呼:“肆月,你还好吧?是不是地震里受的伤还没恢复?嗓子怎么哑成这样!” 这话要怎么说呢。 许肆月犯愁地捏捏眉心,跟伤无关,纯属纵.欲过度。 她沙沙地笑了一声:“没,伤不重,可能是睡多了。” 韩桃跟她很熟了,也没什么不能说,沉默片刻后压低嗓音:“多听你说一句,就觉得味道不对了,哎,顾太太这睡,怕不是个动词吧?” 许肆月耳根一红,怒拍床垫:“……快说正事。” 韩桃很懂地笑了几声揶揄她,柔声说:“沈明野替换成了别人你知道的,现在完整的预告片剪完了,成品效果超出预期,预计能火,正片第一期也筹备完成了,还是在海城拍,你最迟后天一早就得带着自己的小团队过来。” 许肆月算了算时间,皱眉问:“我刚把绣娘找到,样品还来不及做出来,直接去行吗?” “放心,拍的就是你从画图到成品的全过程,”韩桃给她宽心,“给每位设计师的临时工作室也都由我们负责,你只需要准备用到的材料,如果不好采买,我也可以帮忙,不过有顾总在,应该轮不到我伸手吧。” 许肆月偷偷瞄了眼顾雪沉,他坐在床沿,淡金的朝阳把他整个人笼罩,某一瞬间竟有些若隐若现的不真实感。 像要从她的世界里消失。 她心跳莫名一空,坠得胸口都跟着扯痛。 许肆月没心思多说了,回了句“后天见”就赶紧挂掉电话,白生生的指尖戳了下他的腰。 顾雪沉低下头,小月亮躲在被子里,只把半张脸露在外面,鼻尖还微微红着,桃花眼里清澈璀璨,眼尾弯成甜美的弧度。 过去那些拖累她的阴霾彻底散掉了,经过地震这么大的波折,她的病症也没有发作,离痊愈很近了。 当初那个强撑着骄傲,摇摇欲坠的许肆月,已经长大。 现在他的小月亮眸光清明,笑得很甜,她摆脱了阴影,为感兴趣的事业奔忙,有人肯定,有新的志同道合的朋友,不会再轻易受到任何人打击。 他死前最想为她做出来的那些陪伴机器人,也都尘埃落定,可以交付了。 顾雪沉捏住她乱动的手:“录节目要用的材料,你列个清单给我,我让人去准备。” 许肆月蹭过去枕在他腿上,着迷地盯着。 她老公真是逆天的好看,每根线条都死死踩中她的偏爱,尤其过完这三天,神明被她拉进了红尘,性感得想抱住亲。 但转而想到神明的战斗力和自己这幅即将散架的小身板,她还是没胆子随便撩拨,乖巧说:“不用了,清单之前就列完给了程熙,她在采办,进展挺顺利的,我也不能什么都依赖你。” 什么都靠老公,一点独立行动能力也没有的许肆月,配不上她心爱的男人。 凡是她能自己做到的,都想去尝试,早点站起来,也好并肩站到顾雪沉的身边。 顾雪沉的手却不自觉收紧。 他能为肆月做的越来越少了。 不再被她需要,也就快到了他走的时间。 许肆月心知时间紧迫,也不好再赖着不起来,撑起身才觉得酸到坐不稳,她娇滴滴伸手:“老公抱我去洗脸。” “肆月,”顾雪沉低声提醒,“三天过完了。” “那又怎么样,过完了你就不是我老公了?顾总该不会是穿上衣服,就准备始乱终弃,把我扔下不管了吧。”许肆月一双眼弯成桥,心里当然知道顾雪沉不满于短短三天,她等的就是大魔王绷不住,快点跟她表白心意,她也好正大光明的拼命宠他。 顾雪沉没说话,漆黑长睫挡住眸光,他俯身把许肆月抱起来进浴室洗漱,许肆月自然而然搂住他的肩,手指又摸到了他背上的伤痕。 不是这次地震里受的伤。 是年头久远的旧疤,其实不仅背上有,他的腰腿,小腹,肩膀和上臂,都有不同程度的痕迹,虽然现在很浅了,看不太出来,但能摸到凹凸,在他冷白洁净的皮肤上分外刺眼。 许肆月这三天里发现好多次了,甚至能想象出当时的皮开肉绽。 可是这么多这么重,她实在找不出理由。 她一直没机会,也不忍心问顾雪沉,但关于他的一切,她都想知情。 “雪沉,”等到被放在洗手台上,许肆月才下定决心轻声问,“你身上的那些疤痕怎么回事,能告诉我吗?” 顾雪沉顿了一下。 伤疤就摆在那,他知道瞒不住,也不想说谎话骗她。 顾雪沉神色很静,动作稳定地帮她漱口刷牙,给她擦脸,许久后才轻描淡写说:“打的,留到现在还去不掉的这些,应该是鞭子,竹条,钢筋之类的。” 许肆月被这个答案惊呆,悬着的心猛然一抽,在胸中紧皱成一团,她匆忙挺直脊背,拽住他厉声问:“谁打的?!谁能这么打你?!姑奶奶要他的命!” 顾雪沉看了看她,敛着的淡色唇角略有放松,翘起一点不易察觉的浅浅弧度。 他眼睑处有小片的灰影,仿佛在说不相干的事,平缓回答:“父母,还有些别人,记不清了。” 许肆月的疾言厉色蓦的凝固,她定定凝视他,不能置信地重复:“……父母。” 顾雪沉抬眸,五官在灯下如描似画,像是从未沾染过人间污浊。 他无波无澜说:“我爸手脚都喜欢用,累了就换工具,除了说过那些,花瓶,衣架,剪刀,抓到什么用什么,我妈身体不好,偶尔才会把我锁起来,离得很远用东西砸,至于别人……你还好奇么?” 许肆月大睁着眼睛,无意识的泪滚落下来,没法接受自己听见的这些话。 四年前恋爱的时候,她就从没见过顾雪沉的任何家人,四年后结婚,他亲口说过父母双亡,婚后这么久,一个亲属也没出现。 她以前理所当然地以为人人都有个不错的家庭,但时至今日她才知道,原来有的人,从出生就身在炼狱,想要走到阳光下,过上普通人正常的生活,就已经要费尽力气,血肉模糊。 而这个人,把所有感情交给她,只换来了一场欺骗。 许肆月脱力地向后靠,险些摔下洗手台,被顾雪沉拥住,感觉到他的体温,她如梦初醒,扑过去把他狠狠抱紧。 “我不好奇,”她惶急地说,“我不是好奇!你别说了,我——” 顾雪沉用手指梳理她的长发:“我更不需要你的同情。” 许肆月重重点头。 不是同情,是爱,心疼,后悔,自责,想弄死当初的自己,想更早一点跟他认识,把心掏给他。 她憋住无用的眼泪,在他怀里仰头,不再急于一时追问他的旧伤,小声说:“那我给你回答问题的奖励好不好。” 许肆月在他脸上亲了亲,拨开他微合的唇:“乖,小月亮的热吻,需要你张嘴。” 从凉城回明城的机票是中午,夫妻两个过于惹眼,在机场难免被拍,自从地震中的那张照片掀起波澜后,这还是顾雪沉跟许肆月第一次成对出现,即便乔御措施做得再严,也防不胜防。 起飞前乔御上微博一刷,当时就觉得这个奖金肯定没了,私拍图好几张又成了各个营销号的新宠,各种言论的愤慨不平和羡慕嫉妒恨已然要溢出屏幕。 “顾总好像瘦了呜呜呜呜呜肯定伤好重!居然在凉城养了三天才走!可是瘦了也帅到崩溃,想魂穿许肆月给他生孩子!” “渣女为什么可以那么美!又艳又妩媚活脱脱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妖精!” “开玩笑,不美怎么做渣女?你当顾总是瞎的?不过她除了脸还有什么?” “还有心机呗,我看这次照片就是她存心曝光的,你们不知道吗?人家顾太太马上要录节目了,搞这些还不是为了自己造势,顾总一直是她的工具人好吧!” 许肆月根本不知道网上这些乱七八糟的言论,一路黏着顾雪沉,等飞机落地后,他要马上去深蓝科技基地大楼确认机器人上线的最后流程,她也要联系程熙和带回来的绣娘,为明天一早出发做准备。 分别前,许肆月又给顾雪沉手心的伤口上了一遍药,仔细叮嘱:“去公司别乱来,注意伤,你还没好呢,要是晚上被我发现严重了,我肯定会生气。” 她说完,水泠泠看他:“你今晚肯定会回来吧?” 毕竟顾雪沉以前不回家的前科实在太多了。 又到了熟悉的环境,脱离开凉城那个缠绵旖旎的房间,顾雪沉眉心沟壑很深,不知道怎么自处,更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肆月。 他极力模仿过去的凉薄,淡声问:“三天还不知足?” 只有在暗处攥住的手明白,不知足的是他,慌乱的是他,恐惧失去的更是他。 许肆月歪了歪头,抚摸他绷住的脊背,心口酸疼得无法言说。 都松动成这样了,还在嘴硬。 行,看在她明早就要走的份上,让他多硬两天,等这次从海城回来,如果他还是不肯坦诚,那她一分钟也不等了,直接把心意全告诉他,不管他怎么别扭,她就是要好好爱惜他,疼他。 反正今时不同往日,该做的全做了,顾雪沉又不可能再退回去,她不怕。 许肆月朝他笑,倾身靠近他耳边:“我到现在还是酸的,哪敢不知足,顾总今天晚上放过我,让我抱着你只睡觉,不行吗?” 顾雪沉眼里一片暗色,撑着淡漠开门下车,许肆月歪在椅背上勾唇,谁能看得出来,这么冷肃禁欲的顾总,昨天还是个让她发疯的狼。 许肆月找到程熙,做好明天出发录制前的准备,尽早回到瑾园,在自己床上亲密地摆了两个枕头,但等顾雪沉晚上回来后,她总觉得他脸色过份苍白,精神状态也明显不如分开之前。 她理所当然认为是他伤口引起的不适,拽着他进房间休息。 顾雪沉拍拍她的头:“自己睡。” “不行!”许肆月心疼得要死,怎么可能放他一个人,拿出娇弱无助作天作地的气势,“我跟你一张床都习惯了,你不让我抱我肯定做噩梦!你能不能不要始乱终弃那么快?我明天一早就走,不知道几天才回来,你再让我睡个好觉吧。” 她把顾雪沉摁到床上,给他脱衣服盖被子。 顾雪沉转身背对她,她也不介意,手脚并用从后面缠上他,很小声地给他哼催眠曲。 哼到后来,许肆月成功把自己哄睡,却本能地没有放松,仍然紧密搂着他。 黑暗里,顾雪沉吃力地睁开眼,手指抓住枕边。 下午在公司他就有些不对了。 头晕,轻微耳鸣,视野有时候会发黑,看不见东西。 不止今天,在东京就已经有了征兆。 药物能够维持的那些稳定在一点点被蚕食,他病程进展得太快,已经走到了某个临界,恐怕远没有江离预计的那么多时间了。 目前还不算是严重的发作,他能忍,但持续的时间正在变长,等到下一次重大爆发,他恐怕就很难再站起来了。 许肆月的手环在他腰上,嘴唇贴在他后颈边,很软,很热,是他所有的羁绊。 她睡得熟,温暖身体乖乖依附他,呼吸均匀,没有做噩梦。 顾雪沉的疼痛在加剧,他陷进床里,手指把枕套生生抓破,冷汗一层一层地沁出,沾湿头发,床单也在变潮。 想蜷起来,想弄伤自己用其他疼痛缓解,但身后的人那么安稳,是他小心呵护着的全世界,他一动,她会醒,会被他不堪的惨状吓到。 无声深夜里,顾雪沉一动不动,咬住手臂。 牙齿陷进皮肉深处,压住喉咙里的痛苦声。 天色隐隐有了亮光时,他终于麻木地松开口,嘴角沾着血痕,许肆月软软咕哝了两声,翻身平躺,跟他拉开一点距离。 顾雪沉艰难地转过去,在昏暗中目不转睛看着许肆月,带血的唇颤抖着压下,轻轻吻她。 “月月,我就快不能陪你了,你还是要习惯……一个人睡。”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43、43. 许肆月飞往海城的航班是上午九点,顾雪沉知道她定了早六点的闹钟,在她身边蜷到还剩下最后十分钟时,他才撑起身,拿起被自己扯坏的枕头,安安静静离开卧室。 他起初几步有些踉跄,走到门外靠着墙稳了片刻,慢慢回到自己房间,站在镜子前。 里面映着的人过份苍白,眼角还残存着赤红,嘴唇上有干涸的血迹,狼狈又颓唐,他低头看看右臂,几个咬进肉里的牙印太刺眼,穿长袖的上衣才能挡住,但如果动作太亲近,也可能被发现。 这幅样子,不能去机场送肆月了。 顾雪沉对着镜子笑了一下。 难得他的脸和身体能被她喜欢,要是连这一点优势都没了,该怎么办。 许肆月被闹钟吵醒的时候下意识往身边摸,扑了空,但床单的触感有些不对。 她睁开眼,马上发现枕头没了,掀开被子一看,倒没什么明显异常,可摸上去总觉得泛潮,好像洒了水似的。 总不能是汗吧,应该是老公一大早洗了个澡?没擦干就躺回来了?那干嘛不等她醒来就走,还把枕头也给没收了。 许肆月精力充沛爬起来去找顾雪沉,她不放心他的身体,再说即将分开好几天,临行前她还想使劲儿腻歪腻歪。 二楼哪哪都是空的,她喊了几声也没人应,匆匆跑下楼,阿姨已经在做早餐了,见她出现,忙上前拉着她的手上下看看,抹着泪说:“伤得不重就好,你们俩可担心死我了。” 阿姨叹气:“顾总一大早已经去公司了,让我跟你说一声,待会儿乔助理过来送你去机场。” 许肆月搂楼阿姨的肩安慰,随后泄气地趴在餐桌上。 又走了,真的那么忙吗,都不让她多看几眼。 虽然她已经做好了告白的准备,可刚过完的三天明明恨不得烧化了融成一体,一回到家里,他又若即若离了,她心里还是会难过。 越是爱他,越受不了冷落。 她真想知道顾雪沉心底那个最严重的症结到底在哪。 阿姨边端早餐,边温柔地哄她:“别瞎想,我照看顾总饮食这几年,他性子一直这么冷,只有对你才不一样,虽然嘴上不怎么说,但他多疼你啊,有时候你看不出来,我可看得真真的。” 许肆月想起什么,忽然坐直,拉住她问:“阿姨,雪沉家里的事……你知道什么吗?” 阿姨摇头:“我从来没听说过他家里人,他总是孤孤单单一个,逢年过节就更可怜了,我也要回家陪丈夫孩子,这么大的房子,就他自己。” 许肆月咽下喉中的苦涩,又问:“他小时候的事,也从来没提过?” “顾总本来就是个内敛的人,习惯自己解决问题,什么事都压着不说,”阿姨一脸心疼,“隐私的事更不可能随便跟我讲了,除了你,没有谁能靠近他心里。” 她摸了下许肆月的头发:“依我看,顾总以前肯定过得特别不好,独立的小孩儿之所以独立,是因为没人疼,没人照顾,也没有家可以回,只有受宠的小孩儿才会对人哭闹倾诉。” 许肆月垂下眼睛。 雪沉是不是……从来没有得到过疼爱。 就连她那些劣迹斑斑的前科,现在也不够格做一个让他信任和依赖的人。 她很想知道雪沉家里的情况,他从小到大究竟经历过什么,她想把那些伤都治好,但现在逼着雪沉去说,显然伤害大于安抚。 要是换成别的渠道…… 许肆月拧眉。 她目前只是个小小的设计师,没有什么可以调查过去的人脉,能问的人也太有限,再不济只能找私家侦探,可用这方法去查自己老公,未免太猥琐了,她做不来。 许肆月拍拍脸颊,努力振作精神。 不搞那些复杂的了,等从海城回来,她认认真真跟雪沉表白,把感情说清楚,等他解开心结再慢慢问以前的事也不晚。 乔御七点半来瑾园接许肆月,等她上车,先给了她一个包装好的盒子:“太太,顾总忙,他让我给你的。” 许肆月好奇接过来,拆开一看,竟然是个只有保温杯那么高的小机器人,外形跟阿十很像,但因为缩小了,显得更萌。 机器人被她打开开关后,自动扫描虹膜认主,一开口,电子小奶音甜到爆:“主人,我是小阿十,负责随时随地陪你,你把我装包里,不需要我的时候我绝对不吵。” 许肆月笑出来,戳戳它的头:“我已经有大阿十了,跟它比,你有什么进步?” 小阿十耳朵动了动,诚恳说:“我嘴甜。” 许肆月爱不释手把它捧起来,睨着它说:“给我听听,到底多甜,不甜就不带你走。” 深蓝科技十六楼的办公室里,顾雪沉吃完最大剂量的药,望着落地窗外的晨光,微合着眼,唇边含一点点笑,对着接收终端,缓慢地低声说:“我的主人全世界最漂亮,初春枝头的花苞,盛夏河里淌过的水,深秋掉到肩膀上的落叶,凛冬里落下来的雪,无论哪个,都不如你。” 这是他孤身走过很多年的四季,曾经让他觉得美好过的片刻。 但加在一起,也比不上她递过来的一个目光。 小阿十用电子音说完,许肆月居然有丝脸红,她好笑地给自己扇扇风,怎么了这是,听顾雪沉的机器人夸她一句都心跳加速。 她一路跟小阿十聊得飞起,小阿十嘴是真甜,句句爱意爆棚,她都喜欢听。 临登机前,许肆月手机上收到了一条推送通知,显示她购买的物品已经发货。 她根本忘了自己还买过东西,点进去一看才想起,是那次跟韩桃她们在摘星苑聚餐时,自己为了解疑代购的维生素。 许肆月微微失神,如果维生素瓶子里的药真被替换成别的,代表什么?难道能表示……雪沉生病了? 她失笑,怎么可能,他除了受过伤之外,身体明明很健康,处处为她遮风挡雨。 许肆月把通知划走,给顾雪沉打电话,甜蜜拖着尾音:“老公,我要起飞了,你记得想我。” 顾雪沉:“……嗯。” 没了。 许肆月憋到捶墙。 雪沉要是有小阿十百分之一的嘴甜,她都要跪下来感谢神佛菩萨。 顾雪沉挂完电话,叫来两个特助,不用他开口问,俩人有条不紊地相继汇报工作。 “顾总,太太的个人工作室已经安排妥当,将来品牌做大后要用到的工厂,手工技师,材料,供货源头还有相关人事等等,凡是涉及到的方面也都做好了万全准备,只等太太接手,就可以运营。” “您列出的那些最高额度会员卡,包括明城和海城几个高奢商场,餐厅,私人会所,珠宝定制……都在这里,就算太太常去,也足够几年花销。” 顾雪沉把东西接过来,放在手中摩挲。 工作室是为肆月铺平的前路,至于这些卡……以前肆月很喜欢,结婚以后被他管束得节俭了很多,知道自己赚钱要省着用。 可明明,他想给她的是随心所欲的生活。 他想让小月亮挂在最干净的夜空,不受束缚,随便撒野。 等他死后,留下的财产够她挥霍,多少卡她都能自己办,但他还是希望能通过他的手,给她把一切不足都填平。 许肆月带着程熙和绣娘抵达海城,没有耽误时间,拎着三个大皮箱坐上韩桃的车直奔录制地。 韩桃百忙中亲自来接的,笑着说:“东西带了不少。” 许肆月点头:“主要是皮料太占空间。” 《裁剪人生》首期就迎来大挑战,六位明星嘉宾都是下个月米兰时装周的受邀对象,而第一期的主题,就是要在前往米兰当天,穿上各自搭档设计师的作品去走备受媒体关注的机场。 效果好了是打响第一枪,效果不好那就是接受全网群嘲。 比任何虚情假意的节目内评选都要真实残酷。 出发和到达两场机场秀,许肆月要做的除了两只包,还有相搭配的同系列衣服和配饰,任务艰巨,好在设计图她已经提前完成,准备工作也算充分,剩下的只余动手。 雪月系列的第一次面世,她必须做到最好。 许肆月把沿路的风景拍了两张发给顾雪沉。 无敌小月亮:“沉沉,这是我去录制场地路上的树,虽然平平无奇吧,但是既然被我看过了,就算是给你的礼物,小月亮就这么霸道无情。” 等到了场地熟悉环境,准备进入分给自己这组的临时工作室时,许肆月眼神不经意扫过四周,神经突然微微一跳。 不远处混乱的现场工作人员中,恍惚有个熟悉的影子,刚跟她有片刻的视线接触,冰凉地冷笑了一下,就转瞬消失在人群里,像是只为了确定她究竟有没有来。 许肆月眯了眯眼。 ……梁嫣? 她还没死心?又来干什么?! 许肆月受够了她没完没了的骚扰和自以为是的指责,更不想回忆起她对顾雪沉的那些暗恋。 谁染指她的男人,她都厌恶得想杀人。 许肆月直接从梁嫣的社交账号里保存几张清晰正脸照发给韩桃:“这个人也许会来打扰我拍摄,麻烦把她拦在外头,别让她有机会见我。” 韩桃那边效率高,一口答应,许肆月再次确认一遍梁嫣不在,才静下心来工作,和程熙把场面铺开后,马上又拍照给顾雪沉。 无敌小月亮:“你的亲亲老婆即将开工,顾总不给一个鼓励的吻吗?” 等了会儿没回音,许肆月打开前置摄像头自拍一张索吻照,隔空撩他:“没事,你不给我给,你亲完屏幕记得擦干净。” 顾雪沉安排完陪伴机器人三天后上线发售的流程,回到办公室就冲进洗手间吐出来,修长笔直的腿被迫弯折跌跪到地上,剧烈呕吐后,他强忍着的不适总算有所缓解。 他用冷水洗了脸,撑在洗手池边急促呼吸。 昨晚撑过来,以为不会吐了,结果还是不行。 顾雪沉俯着身,一个人站了许久,睫毛上的水珠顺着苍白脸颊滴入锁骨,直到在皮肤上干涸,他才站起,略有涣散的意识被手机震动拉回来。 他解锁屏幕,无敌小月亮发了很多微信给他。 当初肆月对他有兴趣的时候也是这样,如果没在一处,她就会不停撩拨,给她分享她看到的花草,路上的猫狗。 而他,要捕捉每一张里她露出的细微影子。 肆月以为他喜欢她眼里的世界,但实际上,这个世界于他而言尽是黑暗狼藉,他心太小,只喜欢她一个。 顾雪沉眸光很碎,散落着破裂的温柔。 他没什么力气回复,如她所说,吃力地把手机拿到跟前,唇贴在她索吻的自拍照上面,低哑喃喃:“我想你,你想我么。”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44、44. 《裁剪人生》节目组分成了几个小队,除了嘉宾们需要合体的部分之外,其他都是分开拍,由各自小队负责。 开拍后,许肆月一改以往的娇气精致,把长发随意盘起,穿得利落方便,疯狂赶进度,为了提高效率,也为了快点拍完早早回家。 跟拍pd每天总有那么几次出神,被取景框里返璞归真的顾太太惊艳到屏息。 难怪能做玩弄顾雪沉的绝世渣女,人家这颜值,确实有本钱。 程熙时刻关注各方动向,愤愤跟许肆月说:“自从节目开录的消息一传出去,微博上那些闲的没事的渣渣就在带话题溜你,等着看笑话,尤其是沈明野那些还没脱粉的死忠勇士们,带头唱衰咱们。” 许肆月不在意:“我没衰,她们家沈明野先掉阴沟了。” 程熙刷着手机气到冒粗:“这些人都有毛病!什么叫道德败坏的渣女利用老公炒话题,名利人都想霸占,连地震都不放过炒作机会,到头来一个绣花枕头,去一群专业设计师中间自取其辱?!” 她暴躁:“我可烦死这些人了!明明啥也不知道,凭着脑补就能随便骂人,怎么就道德败坏!怎么就炒作!怎么就绣花枕头!有没有能力,爱不爱一个人,用得着她们叭叭!” 许肆月无所谓地冷笑:“不止网上,这个组里也有人明里暗里盯着我,估计是等着抓我错处,偷拍下来好发出去让人嘲。” “至于我老公,”她低眸,吸了吸鼻子,傲娇轻哼,“我爱得要死,用得着她们叭叭!” 一转眼出来好几天了,她家顾小甜甜一如既往的内敛沉默,对她发去的那么多照片也反应克制,不知道他有没有想她。 可她已经想得心神不宁,恨不得马上冲回他怀里尽情厮磨。 拍摄的第五天早上,许肆月加紧熬了两晚后,总算把工作接近尾声,只剩下其中一只包的提手和包盖没做完。 提手是几种特殊皮扭缠的工艺,耗费很大,包盖用到的皮更少有,是这只包的重中之重,被许肆月集中放到最后面来完成。 跟拍pd摆好摄像机,韩桃也带人过来观摩,但等到程熙去取箱子里的皮料时,蓦的飚出一句脏话。 现场不禁一乱,韩桃马上叫停拍摄,许肆月心一沉,快步走去程熙身边,眼瞳微缩。 那块珍贵的稀有皮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利器划破,表面全花,翻着一片刺眼的蜡白破口。 许肆月立刻转过身,冰凉的桃花眼扫视四周:“谁干的,站出来。” 一时死寂,工作队伍里很多人互相打量,有人小声嘀咕:“直接这么问不适合吧?我们团队里谁能干这种事啊。” “就是——” 既然有人起了头,就陆续有交头接耳的声音传出。 “出事了先怀疑自己人算什么?张口就颐指气使的,这么不给大家脸面吗?” “我看网上说的那些也不是没道理,万一是她自己弄的呢,拍摄全程也没什么机会搞爆点,怕被别的组压过风头呗,就临近尾声了自导自演这一出。” “炒作女王嘛,自己老公都能利用,这算什么,不过包肯定是做不成了,还能收尾吗?这不是要砸?” 这几个一直看不惯许肆月的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自以为能引起同事共鸣,没想到数道目光朝她们刺过来,竟然都是对许肆月的维护。 韩桃神色一厉,不知道许肆月组里居然有这样的人存在,开口要为她撑腰。 “我没空追究你们哪说错了,”在她说话之前,许肆月先一步张开红唇,掷地有声,“我再问一遍,到底是谁干的!” 录节目这么多天,许肆月忙于工作,一直很少流露真实性格,此刻她陡然露出骨子里那种仿佛天生的盛气凌人,以及长时间被爱护出的骄矜,让现场无人敢出声。 几个唱反调的挂不住面子,脸色难看地磕磕绊绊反问:“你,你怎么能空口怀疑我们的人!” 程熙气愤说:“空口?!这片区域除了组里的人谁还能进得来?” “放箱子那里可是死角,没监控,你们也没实际证据!敢这么污蔑我们,我们也能曝光你自导自演,恶意炒作!” 话音刚落下,连针锋相对的气氛都来不及凝结,更没让她们有接着造次的机会,一道奶里奶气的电子音就突然响起,温柔叫了声“主人”。 全场顿时一静,纷纷震惊望过去,一直老实的小机器人阿十意外亮起了灯。 小阿十的黑眼睛笔直看着许肆月:“主人,我不光嘴甜,大魔王还给我预设了程序,以你为中心进行扫描,出现异常情况的时候跟踪记录,确保你的安全,有多个关键词可以触发我的这项自动应答,包括‘监控’和‘证据’。” 下一秒,小阿十双眼闪出白光,投射向对面的白墙,显示清晰画面。 二十四小时内,他的数据库里自动判断出许肆月周围的人群密集地和稀有地,当固定稀有地出现异样感应时,它会自动挪过去悄悄拍摄留档,现在影像上就赫然列着几排拍摄记录,而放箱子的地点就在其中。 小阿十说:“主人,如果我应答无误,你念出编号,我来播放。” 程熙万万没想到这个跟来玩的小家伙竟然有这功能,激动得赶紧拍许肆月:“二十六号!” 许肆月注视着小阿十,嗓子辛辣干涩,说出这个数字。 阿十马上播放视频,画面里很快出现一个穿着组里工作服的身影,破坏手段极其阴损。 证据确凿,偌大拍摄间里鸦雀无声,几个针对许肆月的女人面色铁青,无数双眼睛惊异地瞪着阿十,第一次切切实实感受到,许肆月的背后站着整个深蓝科技,顾雪沉对她的保护根本是一张遮天密网,无处不在。 许肆月站在阿十投映出的光影中,眼眶的微红被完美遮住,她指甲扣了扣掌心,再次扫视所有人,语气铿锵:“敢做不敢当?是想让我把这份证据直接交给警察?!程熙,报警!” 听到“报警”,人群里终于有一个人影挤出来,就是刚才跳得最欢那人,怨恨盯着许肆月。 半个小时后,燥乱的拍摄现场才渐渐归于安静。 韩桃把人处理完,心急地赶来安抚许肆月的情绪,自责她的失职。 那女孩在组里做督导,谁也不知道她竟是沈明野的死忠毒唯,还是迷恋到入魔的那种,不受任何实锤新闻的影响,坚信全世界的人都要害她哥哥,她哥哥出了事,全是被许肆月坑害的。 所以才蓄谋进了许肆月的组,本想爆她黑料,结果几天下来什么也没拍到,眼看着要结束,只好去破坏她的稀有必需品,再撺掇几个对许肆月有偏见的同事煽动,让她既做不成最重要的包,还要落得自导苦情戏炒作的骂名。 许肆月眉心拧得死紧:“那种人根本没有正常是非观,我也没有闲工夫为她生气,我现在只担心……” 包怎么办。 许肆月把手机捏得发烫,雪沉刚用这种方式保护过她,她不想立马去找他求助,再让他多担心。 但她雪月系列关键的点睛就在这个包上,再耽误时间去找皮料,不知道还要几天才能结束。 许肆月忍着心痛退步,回头对程熙说:“我们换成现有的普通——” “姐姐!”一道怯生生的女声带着喘,随着急促脚步快速逼近,“我,我有!你要什么我都有!” 许肆月微怔,意外瞪着身背巨大登山包出现的许樱。 她穿一身很少女的粉色运动装,土里带着一点萌,额头上都是汗,双手撑在膝盖上,抬起头灿烂一笑:“姐你放心!你需要的皮料我全准备了!比程熙姐姐买到的品质更高!不信你看!” 许樱怕她不信,忙不迭卸下巨大背包,把妥帖包装的一块块珍贵稀有皮掏出来给许肆月看,眼睛里缀满星光。 她献宝似的展示:“我知道程熙姐姐要采办你们需要的材料,就偷偷关住她,把她买过的都记下了,采购到更好的,想着你万一用得上!这几天我一直在外头晃,刚才听人说你有一块稀有皮被毁了,这才敢进来的!” 许肆月蹙眉凝视许樱,她那张绝对算不上大美人的脸上,因为某种小粉丝见到偶像般的欢喜而变得光彩明丽。 程熙见许肆月不动,着急地先接过来,拆开就“卧槽”了一声,猛推许肆月:“月总!雪中送炭!真比我选的那块好!” 许肆月没说话,一群工作人员都在等她继续录制,她自己也迫不及待想回家去见雪沉。 她攥了攥手,面无表情走向工作台:“……开工。” 当天中午,许肆月把所有工作完成,最终呈现出来的包极尽完美,与理想完全符合。 韩桃爱不释手,亢奋地再三跟许肆月保证,等节目一播,雪月系列绝对能火,之前对许肆月持有偏见的那些工作人员也不好意思地来打探上市价格,想收入囊中。 许肆月无暇闲聊,迅速收拾东西打扫战场,她只要想起小阿十,心就没办法地乱跳,想立即赶回到顾雪沉面前,好好抱一抱他。 泛滥的感情本就被分离烧沸,又因为这一场跨越距离的默默保护而炸得心口发疼。 顾雪沉真是傻的,心心念念都在疼她,还非要坚持绷着,不肯对她尽情宣泄。 反正她是等不下去了,要赶紧回家去跟他告白。 许肆月不经意偏过头,发现许樱还在角落里,表情难过地瞄着阿十。 犹豫了片刻,许肆月还是走到她面前,不冷不热说:“皮料的钱我会转给你。” 许樱连忙摆手,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余光还在瞟阿十。 许肆月隐约觉得不对:“它在休眠,你总看它干什么?” 许樱咬了咬嘴唇,很小声问:“姐,你忙的时候,我听见工作人员议论早上发生的事了,是姐夫离这么远还护着你……姐夫他真的对你好,你现在肯定也很在乎他是吧?那他……” 许肆月敏感地察觉出异样:“你到底想说什么。” 许樱抓了抓衣角,挣扎了一下还是轻轻说:“其实我在外面等你的时候撞见梁嫣了,节目组拦着不让她进……我觉得她肯定不怀好意,就上去跟她吵了一架想撵走她,结果她……” “说。” “她跟我说,”许樱皱着脸,知道阿十休眠,还是鼓起勇气把许肆月拉得离它更远,声音压得很低,“不用防着她,她是好心来特意提醒你的。” 许肆月觉得荒诞:“她好心?!” 许樱又嗫嚅:“我也不相信她,但我应该把过程原原本本告诉你,梁嫣说,自从她知道顾雪沉的身世那么可怜,她就认了,毕竟跟你姐妹一场,既然顾雪沉选择你,她现在只是希望你能了解他的过去,以后乖点,对他好一点……” “她还说,录节目的第一天,她就给你发过一张照片,如果你看到,就会明白她没骗你,”许樱奇怪,“姐,你收到了吗?可是姐夫那种一看就超级贵的人,能有什么可怜身世,假的吧。” 许肆月没回答,下意识拿起手机翻看,微信肯定没有,早拉黑了,短信…… 她在系统自动拦截的陌生号垃圾箱里,果然找到了一条开拍当天的短信,显示有照片附件。 许肆月指尖在上面悬了片刻,还是点进去,看清的一刻,她手指蓦的一紧。 照片算不上清晰,看得出来是实体的老照片扫描上传的,但五官轮廓足够分辨。 一个十岁出头的小男孩,相貌精致漂亮,穿一件洗到发硬的小上衣,脸颊,脖颈,露出的手臂上,都有不同程度的伤痕,一双眼乌沉漆黑,让她熟悉到骨子里,却少见的溢着甜意。 他右手被什么人紧紧牵着,还飘出一片裙角,但被裁掉了。 雪沉…… 许肆月眼前出现顾雪沉身上那些叫她心碎的疤,再跟照片中的小男孩重叠,他黑暗的童年,她迫切惦念的过往,甚至有可能关联到他一直不肯坦诚爱意的根本原因,似乎答案全在这张照片的背后。 她心脏在一下一下快速地震动。 无论梁嫣什么目的,她拿出了这个,就证明她手中确实掌握着有价值的东西。 “姐?” “……你是被她利用的还不够多么?!”许肆月闭了闭眼,冷声对许樱说,不想她继续懵懵懂懂地掺和进来,“现在马上从这儿出去,该回哪回哪,钱我会如数给你。” 许樱被工作人员带着一步三回头离开,许肆月往后靠了靠,没有犹豫太久,她沉下心,简单知会程熙一声,就径直走出拍摄现场。 如果这是梁嫣的手段,那恭喜她,有用,涉及到顾雪沉的一切,都无法不触动她的神经,至于消息真假与否,她会去过滤。 站在外面的风声中,许肆月拨通那个发照片的陌生号码:“你在哪。” 梁嫣坐在不远处的车里,透过玻璃盯着许肆月的侧脸,嘴角溢出笑痕。 果然上钩了,真是假惺惺,顾雪沉对许肆月有那么重要?他的过去究竟怎么样,许肆月会关心?不过是见她掌握了顾雪沉更多的消息,不甘心不服气而已,迫切想知道雪沉的过往,也是为了更好地套牢他玩弄他吧。 许肆月是什么样的人,她太清楚了。 拿感情当赌注当游戏的许大小姐会爱一个人?她死都不相信。 她本来心存犹疑,不知道该不该听沈明野的这么做,但今天机器人的事全节目组皆知,狠狠戳到她的心,凭什么许肆月这样,还能受到顾雪沉面面俱到的爱护。 她只是舍不得让顾雪沉在生命的最后还做个玩物,这才说个小小的谎而已,比起许肆月来,算什么错。 不过许肆月可不傻,经过之前的事,这次肯定防备心更强,所以她也更慎重,既然拦着不让靠近,她就干脆以退为进。 她先把沈明野挖来的老照片裁掉半张发给许肆月,接着想利用程熙,却意外发现了许樱这个上赶着倒贴的贱骨头,装好心地说上几句,以许樱的傻,肯定受影响,再买通节目组的人,推波助澜让沈明野的毒唯粉破坏皮料,许樱就有了绝佳的机会到许肆月身边去替她传话。 这样一来,许肆月是自己主动来找她的,那么她说出的故事,就必然变得更加可信。 梁嫣放平语气,轻声说:“许肆月,你看到照片了?如果不是为了雪沉,我不可能再联系你。” “雪沉也是你叫的?你私自调查他的身世,还想装什么无辜?”许肆月毫不留情,“你想说,我就去见你,不想说趁早给我消失,别来这套欲擒故纵的把戏。” 听筒里的梁嫣沉默少许,竟笑了一声:“算了,我跟你计较什么,我得不到他,其实你也没比我好多少,咱们两个都挺可怜的,看在这个份上,我愿意告诉你,见面地址我发你手机上。” 许肆月挂断电话,对梁嫣话里遮遮掩掩的意思极度不适。 她拧眉看了眼地址,是个餐厅。 二十分钟后,许肆月赶到,餐厅里曲折幽深,包厢隐秘,梁嫣已经到了。 许肆月手机提前关了铃声,打开录音,她坐到梁嫣对面,开门见山:“不用浪费时间,有话就说。” 梁嫣盯着她淡妆却明艳妩媚的脸,压下心头那些妒恨,摩挲着杯子问:“肆月,你们最近过得好吗?顾雪沉到底为什么跟你结婚,这么久了,你找没找到答案?” 她没打算让许肆月回答,继续问:“他以前受过虐待的事,你是不是多少知道了一点?还有……” 梁嫣抬眸:“你应该没少撩他吧,他现在对你热情了吗?” 许肆月微微眯眼:“热情,疯狂,爱我爱的要命,满意吗?梁嫣,我不是来跟你聊家常的。” 梁嫣深知绝对不可能,失笑了两声,摇头说:“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见许大小姐在感情上硬撑面子,想起以前我对你那些明里暗里的嫉妒,其实挺不值的,你这么美,天之骄女,以为高高在上操纵了别人,结果呢,不也就是个——替身。” 最后两个字,她发音很轻,却异常锋利。 许肆月反应了几秒才意识到,梁嫣说的居然是“替身”。 她根本没去深究这个词的含义,只觉得无比可笑,话已经到了嘴边,梁嫣却横过手机,把屏幕转向她,悠悠打断:“肆月,别急着反驳,你应该一直很疑惑吧,为什么重逢后,顾雪沉好像爱你,又好像不爱你,总那么若即若离的,就像有个严重的问题横在你们中间?” 几句话刺入心脏,许肆月放在腿上的双骤然握紧,定定注视着屏幕上那张完整的照片。 不只是一个童年的雪沉,他身旁,还有个侧身站着的小姑娘,看起来比他小些,握着他的手,而他眸中那些珍贵的甜意,满满当当,全是为她而生。 小姑娘露着半张脸,画面模糊,色彩老旧,但却明显看得出,小姑娘跟她,有五六分的相似。 许肆月的咽喉像被无形的手慢慢扼住,向里压迫。 她知道自己这个年龄段的样子,家里照片很多,虽然像,却绝对不是同一个人。 况且她丝毫没有印象认识过当年的顾雪沉,那么这里面的人,百分之百不是她,而是个……和她很像的姑娘。 梁嫣微笑,看来沈明野找圈里专业团队修过的照片效果确实不错,把童年许肆月改得既像自己,又不像自己,连本人都认不出了。 她不疾不徐开口:“挺像的吧?我调查顾雪沉的过去,起初只是为了找个寄托,没想到能查出这样的真相,照片里的小姑娘叫圆月,跟你名字恰好有一个字的重叠。” 梁嫣紧盯着许肆月的表情,把顾雪沉的身世完完整整讲给她一遍,挑眉说:“是圆月把他从黑暗里救出来的,他所有一切,都是为了圆月,可惜她死得早,又碰巧你出现了,就成为一个完美的替身。” “要不然,为什么当初你追了顾雪沉三个月他才答应?答应之后,却短短时间里对你感情那么深?几个月的恋爱就刻骨铭心,不觉得太奇怪了吗?”她浅笑,“肆月,他恨你不是假的啊,恨的是一个替身也敢这样伤他,每一次你觉得被爱了,被在乎了,其实他根本不是对你,是对圆月呀。” 许肆月的手腕在发抖,她狠狠攥住,掐破皮肤,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耳中在燥乱的轰响,无数把尖刀扎进她的血肉,神经被看不见的力量磋磨鞭笞,心没有了跳动,变成冰冷巨石,坠入永远没办法触底的悬崖。 她知道……圆月啊。 那个寿宴醉酒的晚上,雪沉哭着对她表白,说了很长一段话,她没听清别的,却很明白地记住了“圆月”两个字。 每次他不清醒地动情,地震时他站在废墟上嘶喊,甚至在床上激烈地释放时,他克制不住低低唤的,都是“月月”。 月月……是她吗? 那为什么每一次他叫“肆月”时,语气都那么冰冷淡漠,只有叫着“月月”的那些瞬间,才心碎深情。 许肆月全身血液结冰,视线牢牢黏在那张照片上。 所以,她一直在追逐探究的,顾雪沉不表白,不坦诚,不肯吐露爱意,也不愿意接受她的感情,只有在彼此不爱各取所需的情况下才肯亲密的那个原因…… 是顾雪沉从未爱过她,她只是一个不听话的替身吗? 顾雪沉始终是恨许肆月的。 他在婚姻里每一点给她的深情爱意,都是透过她,在看另外一个人? 那她呢,她的爱呢,在进入这个包厢之前,她恨不能马上飞回海城,扑上去抱住他的心呢。 梁嫣凝视着许肆月苍白的脸,从没有像现在这么痛快过。 她还想乘胜追击,再多添把火刺激许肆月,却没想到,许肆月缓缓抬起眼帘,眸子里溢着一层红,唇边竟然朝她翘了起来。 许肆月听到自己机械地说:“我只是想听雪沉的过去,目的已经达到了,你就不必再说这么多废话来讨人嫌,什么圆月不圆月的,根本无所谓,我再告诉你一次,顾雪沉爱我爱的要命,你就算嫉妒疯,也没有办法。” 梁嫣勃然变色:“你!” “我怎么样?”许肆月强压着喉间翻滚的血气,傲倨地微抬下巴,“说到你痛处了?那真是不好意思,顾雪沉是我老公,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他心疼我照顾我,地震里不要命的救我,就连今天,还用小机器人护着我,你嫉妒吗?” 她残忍地笑,艳丽逼人:“我也嫉妒我自己,怎么这么命好,圆月存在又怎样,我才是顾太太,顾雪沉的一切都是我的。” 梁嫣气到脸颊通红,猛然站起来推倒杯子碗筷:“许肆月你要不要脸!” 许肆月手心被指甲抓破,笑出来:“不要脸的人是你,想尽办法挖那些边角料来恶心人,省省吧,不想听我继续秀恩爱,就赶紧滚,这顿饭姑奶奶请你了。” 她脑中是昏沉的,视野也算不上清明,隐约听见一句“你可以逞强,背地里多痛苦只有自己知道”,后来梁嫣又说了什么她不清楚,也记不得过去多久,只知道梁嫣愤然走了,满桌的菜都冷掉。 阳光从中午暖煦变成下午微斜,许肆月依然坐在原位上,麻木地夹起一点菜放进嘴里,又麻木咽下去,颤抖着把杯子里倒满酒,仰头一饮而尽。 很辣很涩,刀子一样划着咽喉和胃,烧得五脏翻滚,剧痛着跟她哭泣。 天色微暗时,服务生来敲门,许肆月才动了动僵冷的身体,抖着手翻出手机,调了静音,她什么都听不到,上面已经有十几通未接来电。 大多数是程熙和韩桃的,还有一通在五分钟前,是顾雪沉。 他主动给她打电话。 许肆月想起来了,她这几天加班加点地忙,就为了早日回家,所以跟他的联系不得不减少,昨晚因为熬了通宵,今天一整天,她只来得及给他发一条微信而已。 他会担心吗?他也会想到联系她吗? 她突然消失的时候,顾雪沉打电话来找的,是她,还是他心里的圆月啊。 黑掉的屏幕再次亮起,来电人还是顾雪沉。 许肆月趴在桌上大笑,笑到嗓子嘶哑,她拼命给自己喝水,喝到听不出异样,才把电话接通。 有很短暂的沉默。 原来她不开口,她跟他之间就是这么的冷淡。 片刻之后,顾雪沉低低地出声,音质揉着砂砾:“忙完了吗?” 许肆月听到他的声音,眼泪当即滚下来,她用力咬住手背克制,语气正常说:“没有。” 她不是幼稚的小孩子了,出问题就立即去朝当事人大哭大闹,她现在太乱太伤,不能说得过多,会失控,何况她也不是个随便受人支配的蠢货,一个心思不正的绿茶说她是替身,她就百分之百一定是替身了? 她急迫地需要一点空间冷静,才能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 撒娇示爱她现在做不到了,但哪怕用装的,也要暂时维持平静,至少她不能也不舍得……那么火急火燎地去刺伤顾雪沉。 许肆月的眼泪无声流了满脸,心口疼得不得不弯下腰。 今天一整天,顾雪沉忙完了陪伴机器人上线后的一切事宜,他工作时手机不离身,等待肆月的消息,但没有,从清早到现在,手机静得让他心里空荡。 不止是今天,从前两天开始就已经这样了,她的照片和微信越来越少,回复简短匆忙,几乎不打电话,语音也只有短短几个字。 五天了,他见不到她的人,连声音也快从他世界里消失。 顾雪沉贪婪地捕捉着听筒里的呼吸声,手指抓住座椅扶手,克制不住用力,让自己不那么失态:“什么时候回来?” 许肆月说:“最快也要明天。” 顾雪沉眉心拢起,拧出深深沟壑,长睫垂得很低,在眼睑盖出一层灰影。 为什么对他这么冷淡。 他抿紧唇,想让自己语气更好一点,换她和往常一样的热情温柔,就听到她说:“还有很多事,晚点再说吧,我先挂了。” 周围鲜活的色彩仿佛骤然被抽空,只剩下耳边轻响的两声忙音,和之后彻底的死寂。 屏幕黑了。 顾雪沉一眨不眨地盯着窗外,盯到眼廓泛起微红。 过去的记忆排山倒海一样砸到他身上,要把他脊背压断。 四年前……也是这样,他受不了刺激,答应了跟肆月恋爱,肆月对他只好了一个星期,就得偿所愿,失去了新鲜感,不再主动打电话,发微信隔很久才回,火热的烙铁从他身上拿走,只给他留下血肉模糊的伤。 这一次呢,她把上床当成终点,重新俘获他,这么快又……玩腻了吗? 顾雪沉站起来,双手按着桌沿,手背上咬出的伤绷得太狠,又传来刺痛。 他是不是前两天的态度太冷,让她失望了,还是今天阿十解决的那件问题不够好,她觉得被他监视,或者…… 她仅仅只是烦了。 顾雪沉薄唇干涩,拾起终端,握出微微碎裂声,很低地叫:“主人。” 没有回音。 他固执地又叫:“主人……” 程熙还在录制现场,看到一直休眠的小阿十突然亮起来,反复叫着主人,明明机器人没什么所谓语气,但就是听着心里发酸。 她试探应了一声:“你主人不在,出去了,等会儿回来我让她哄你啊。” 阿十检测不到肆月的位置。 顾雪沉哑声问:“主人在哪。” 程熙说:“出去不知道跟谁吃饭了,还没回来呢。” 顾雪沉不再说话了,死死攥着终端,等了十几分钟,阿十重新感知到肆月在靠近,他手背上筋络凸起来,刚想喊她,终端的信号就忽然被切断,一片黑屏。 阿十的开关被关掉了。 敲门声不知道响了多久顾雪沉才听到,他缓缓睁开猩红的眼睛,乔御进来吓了一跳,小心地说:“顾总,太太五分钟前订了今晚回明城的机票,八点半到机场。” 顾雪沉松开手,已经捏碎的终端从掌心里滑落,“砰”的掉到桌面上。 他眼睫动了一下,黑不透光的瞳仁里终于有了一抹颜色。 肆月回来了,她是故意骗他的,又是她的小套路小手段,故意惹他,再出其不意让他惊喜。 顾雪沉苍白的唇上渐渐恢复血色,不自觉浅笑了一下,看得乔御发愣,心里激动雀跃恨不得满公司的狂喊大魔王笑了。 “顾总你要去哪?” “回家。” 顾雪沉开车回瑾园,让阿姨下班,把冰箱里的新鲜食材都找出来,选出四种肆月最爱吃的,洗净手站在厨房,亲手整理。 他把材料切好装盘,等把肆月接回来再下锅。 肆月喜欢吃他做的菜。 其实他很早就学会了,四年前她不辞而别的那天,原本他也准备了很多菜在自己狭小的出租房里,想生平第一次,过一个生日。 还有不久就又到那一天了,他希望……他能活到那个时候。 晚上七点,顾雪沉开车去机场,他不敢暴露得太多,只能留在车里,隔着一段距离目不转睛注视出口,等肆月出来,他就装作刚好遇到。 她会……过来吻他。 顾雪沉攥着方向盘。 他还想跟她睡在一张床上,今晚他一定不会发作,他太想她了,想到溃败,无能为力。 八点四十,有一波下飞机的乘客陆续从出口离开,顾雪沉的手机屏幕停在许肆月的通话页面上,他看到她的身影,随即按下拨通。 顾雪沉的手搭在车门上,准备推开,前方不远的许肆月低头看看手机,却并没有接起。 封闭车厢里,等待接通的声音没有了。 顾雪沉垂下眸,看到被挂断的电话。 他指尖冰一样,又打。 许肆月依然没接,跟她同行的程熙已经拉开出租车的门,照顾她进去。 顾雪沉僵冷地坐在车里,出租车几乎跟他交错而过,暗色车窗后,许肆月的脸模糊不清。 几秒后,他手机上收到微信。 无敌小月亮:“在拍摄,很忙。” 顾雪沉眼瞳里只余无底的漆黑,他扔开手机,猛踩下油门,跟上那辆出租车,一路车海泛滥,绚烂灯光晃在他的脸上,照不出一丝温度。 他像座没有生命的玉雕,机械地追逐那道随时要消失的影子,心在胸腔里被一刀一刀地割开,斩成碎末。 半个小时后,出租车停在程熙家的楼下。 顾雪沉坐在一片黑暗里,无声凝望着许肆月,手心里残破的疤疼得刺骨,双眼有如黑洞洞的寒潭。 许肆月跟着程熙上楼,进了家门就无力地靠在墙上,缓缓滑坐下去抱住膝盖。 程熙急得跳脚,蹲在她面前:“我的祖宗哎你到底怎么了!吃饭回来就这样,到底谁惹你了?!回海城又不告诉大魔王,跑到我家来躲,你究竟是躲什么呢?!” 许肆月看了她一眼,嘶声笑:“你不让我住,我就去住酒店了。” 程熙对上她缠满血丝的眸子,心里是真的害怕了,忙抱住她肩膀:“你有事跟我说啊,别这样我好心疼。” 许肆月摇摇头,费力地站起来往卧室走:“收留我一晚就行,一晚上……我一定想清楚。” 程熙在后面问:“能让你这样,是不是跟顾雪沉有关?肆月,我不知道谁跟你说了什么,但顾雪沉是什么样的,你最清楚不是吗?!” 夜里,许肆月蜷在小卧室的飘窗上,把自己缩成一团,紧到不能更紧,还是冷得战栗。 她咬着指节强迫自己镇静。 就算太多她不能解释的问题,都可以指向替身这个答案,但这么长时间她感受到的爱,就能这么轻易被推翻吗? 一次一次,顾雪沉拿感情,拿尊严,拿命来不声不响地疼爱她,她才是亲身感受的那个人。 她许肆月的爱就那么容易得到? 能让她死心塌地,恨不得燃烧自己的一切,是因为顾雪沉骨血灵魂的置换。 她被他深爱着,才从没有心长出了心,笨拙学会了去爱人。 如果全是假的,她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肆月!”程熙在外面咚咚敲门,“你睡了吗?!要是没睡,你赶紧看看楼下那辆车,是不是大魔王的宾利!” 许肆月一惊,差点从飘窗掉下去,她猝然转头,慌乱地掀开百叶窗帘。 楼下路灯拢出的模糊光晕里,一辆黑色宾利如重伤野兽般停着。 程熙家在三楼,能透过前档玻璃看进里面。 男人的手苍白清瘦,攥着方向盘,无名指上一枚熟悉的婚戒,在凄冷夜色里黯淡无光?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45、45. 许肆月盯着顾雪沉的手,本来就昏沉的脑袋里嗡了一声,有好一会儿回不来神。 他怎么在! 她根本就没瞒住,顾雪沉早知道她在骗人了是吗?他会停在楼下,应该是从机场就一路跟来了,那么她下飞机接到那两通电话的时候,他其实是在默默等着接她?! 顾雪沉是亲眼看着她说谎,敷衍,对他置之不理,扬长而去…… 不管她是不是替身,他都肯定难过死了。 许肆月牙齿咬得酸痛,紧贴在窗口上往下看,忽然忍不住啜泣出声。 程熙看得心惊肉跳,急忙上前拍她的背,试图激将法:“有问题就解决,许肆月你不是遇到事情容易哭的人!” “我以前当然不是,我以前……只有让别人哭的份,”许肆月喃喃,“后来病了才爱哭,他把我的病治好了,又让我爱上他,爱比病可怕多了,把我变得我又软弱又胆小。” 她失神地望着顾雪沉的手指。 那双手搂她抱她,维护她,扒开嶙峋的废墟找她。 许肆月轻声说:“其实我想过很多次,我这么坏,没良心,也没有美到独一无二的程度,顾雪沉为什么那么爱我,我哪里值得。” 程熙着急地反驳:“你当然值得啊!我们肆月是仙女!” “我不是,”她含着泪笑了一下,“连亲生爸爸都不愿意要我,连好多年的姐妹都背叛恨我,当初回国之前,我病得挺严重的,已经偷偷攒好了一瓶安眠药,如果不是顾雪沉及时把我拉住,我早就没命了。” 许肆月靠在窗棂上,用力掐着自己不想哭得太惨:“我是被他续了命,他怎么可以是假的。” 程熙眼眶也酸了,抱住许肆月:“我还以为你只是喜欢,现在看来,能让你爱一个人爱到自卑没信心,那根本就是沦陷进去了。” 她不敢太深问,指着楼下宾利说:“肆月,你直接去见顾雪沉好不好,无论你们俩之间有什么事,当面谈。” 许肆月把头埋进膝盖间。 她情绪太不稳定了,没见到尚且这样,真要这时候面对面,还是在封闭的小车厢里,不知道会怎么失控,万一朝顾雪沉歇斯底里发疯,她跟他之间可能连一个心平气和的机会都没了。 许肆月摸出手机,一句话打错了好多次,许久才发给顾雪沉:“我明天上午就回家了,你今晚早点休息,别熬夜。” 她这么说,雪沉应该就会回去等她了。 许肆月慌忙把窗帘放下,没勇气再看他的车开走,她推程熙出去,爬上床蒙住被子,片刻后,手机一震,在黑乎乎的被窝里亮得刺眼。 大魔王:“我做错什么了吗。” 许肆月颤巍巍的心被这句话狠剜了一下,她揪住枕头咬在嘴里,抖着手给他回:“没有,明天回去,我有话跟你说。” 夜里静得近乎恐怖,许肆月被子裹得再紧,依然控制不住浑身的颤。 她竭尽所能摒弃那些负面情绪,让自己保持清醒。 四年前和四年后那么多的画面,一帧帧在她眼前锋利地划,顾雪沉那双浓稠深暗的眼睛,像是要把她吸进去烧成灰。 不对……她心理上不健康,比别人敏感多了,雪沉对她如果没有真正的感情,怎么可能把她治愈?她早就排斥了! 她不信梁嫣的。 说不定那次醉酒只是她听错了,根本没有圆月这个人,那张照片上的男孩也不是雪沉!是她关心则乱! 她瞎猜什么,等明天回家,她就坦白去问他,让他亲口否认! 如果他不否认…… 许肆月茫然地抱着自己,一直混混沌沌到后半夜,快天亮时,她通红的眸子凝视黑暗,不知不觉把嘴角咬出一片破口。 不否认的话,她就只剩下一条路可以走了。 要么这件事是真的,她的确是个悲哀可笑的替身,那她还赖在他身边干什么?祈求他的怜悯?还是熬着看以后谁先死,不要脸地等着继承他亿万家产吗?她再爱他,也没那么卑劣下贱,她会主动提离婚,滚得远远的。 要么这件事不存在,那害得顾雪沉苦苦隐藏,不能光明正大爱她的原因,她也实在无法再等下去了,她太笨,这么久都找不到答案,或许只有离婚,用跟他分开来威胁,他才能吐露真话。 最后一次…… 许肆月身上温度尽失,瑟缩地把自己死死团起来。 雪沉,对不起,我真的走投无路了,最后再逼你一次。 许肆月不知道几点钟迷糊睡着,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她一下子清醒过来,翻看手机,快十点了! 再昏沉下去,上午都要过完了。 许肆月已经决定怎么做,就不让自己有迟疑退缩的机会,她马上下床收拾,尽量看上去体面一点,推开卧室门时,程熙正在外面来回踱,一见她出现,立崩溃地原地跺脚:“他……他还在!” 许肆月一懵,不敢相信地冲到阳台,日光鼎盛,照着还停在原位的宾利,男人的手不在方向盘上,早就无力地垂了下去。 一整夜加一个上午,顾雪沉执着地等她,动都没动过。 许肆月神经暴跳,心疼苦涩激得她胸口疼,她转身就想往楼下跑,手按住门把时又停住,这种状态太糟了,两个人的反应都容易脱轨。 她用力清嗓子,咳得满口辛辣,才把电话拨过去:“……你在哪。” 足足过了半分钟,听筒里终于响起暗哑到微微扭曲的声音:“你说上午回来,我在车里等你。” 许肆月额头抵着冰冷的门板:“我现在就出发回瑾园,你也回去,我们半小时后见。” 顾雪沉不挂,也不出声,极度窒息的沉默后,他轻轻问:“瑾园?不是家吗?” 他死气沉沉地靠在椅背上,腿像已经没了知觉,太阳穴里有几十把锥子在不停地刺,翻搅着血肉,每一下都深入骨髓。 肆月说回瑾园,不说回家。 他好不容易才拥有的那个家,又要被她收回了是吗。 她有话要跟他讲,是准备当面告诉他,她对他没兴趣了,腻了,还是要跟他划清界限,以后都不会碰他了。 顾雪沉低下头,他不该问的,会让肆月烦,她更要躲开。 他手指冰得很不灵活,迟缓地挂了电话,把车开到隐蔽的位置,一眨不眨盯着那个楼门,等许肆月独自出来,他充血的双瞳就没有眨过。 许肆月上车,他跟着,不远不近就在后面,透过两道玻璃和相隔的距离,注视她雪白的后颈。 他留下的吻痕都消失了,就像从没存在过。 程熙家到瑾园二十多分钟的车程,许肆月在门前下车,深吸几口气才解锁进门,以为会看见顾雪沉,家里却空荡荡的,她刚想打电话,外面就隐约传来车声。 许肆月心口跳得快要抽搐,攥着手回过头。 大门打开,男人很慢地走进来,阳光从他背后笼罩,他却整个人都埋在晦暗里,表情看不清楚。 五六天没见了,许肆月一看到他就想哭,强忍着眼泪。 门自动关上,“啪嗒”一声,震碎了凝固的气氛,许肆月一颤,避开视线。 顾雪沉在走近,可她丝毫也感觉不到他身上的温度,他没有来亲近她,略显吃力地脱了外衣,把衬衫袖扣卷起一点,双手翻动时,掌心粗粝的伤口露出来,有很多结痂的位置竟然又流了血。 他很低地问:“饿么?我给你做饭。” 许肆月嗓子堵着,不自觉顺着朝厨房看过去,目光猛一震,料理台上摆着好几个盘子,里面是整齐切好的食材,已经干了。 昨晚……他不仅接她回家,还准备给她做菜的。 许肆月强行支撑的情绪在这一瞬间突然坍塌,她看着顾雪沉的背影,带着哭腔喊他:“顾雪沉!” 顾雪沉似乎摇晃了一下,急切地侧过脸,哑声打断:“我们先吃饭!” 他勉力站着,头在被连绵的疼痛冲击,如果她说那些玩够了不想再理他的话,他真的承受不了,也许就等不到生日了,他只想把没有让她尝到的菜做出来,跟她吃一顿饭。 许肆月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感觉到的只有回避。 恨她的话,就早点让她解脱。 爱她的话,为什么不愿意多给她一点安全感,让她在别人挑拨时多些自信。 许肆月追上前两步,脱口问道:“不想吃饭,我有话跟你说!你告诉我,圆月是谁?” 空气猝然冷凝,连呼吸的空间也被剥夺,压迫得喉咙猛烈灼烧。 几秒钟犹如过了几个小时,顾雪沉缓缓转过身,不可置信地看向许肆月,手中还提着的外衣掉在地上。 “你说什么?” 许肆月愣了,高高悬着的心被他发自本能的反应刺透。 不是编出来的。 真的有圆月…… 他眼睛黑得瘆人,只是因为她提了这个名字! 许肆月不肯哭,无望地嘶声追问:“你说实话,你当初接受我的追求,后来娶我维护我,这么长时间明里暗里对我好,亲我,跟我上床,最开始的起因,都是因为圆月,是吗?!你对我的所有感情,开端全部是圆月,是吗!” 顾雪沉的嗓音彻底被撕碎,他略有踉跄,两步逼到她面前,几乎语不成句:“谁告诉你的!” 许肆月憋着的泪倾泻而下。 他承认了。 他的激烈,动容,不是为了她。 之前她预设的那些美好幻想,被他亲手破灭。 许肆月烧成灰的心底只剩下最后一丝微弱希望。 她肩膀颤抖,抗拒顾雪沉的靠近,向后退开,冰冷迎上他染血的双眼:“顾雪沉,够了,到此为止,我们离婚吧。”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46、46. 许肆月说完这句话,偌大的客厅有如变成冰窟,她还没来得及分辨顾雪沉的神色,就已经被彻骨的寒意冻得忍不住瑟缩。 死寂,人像被抽走灵魂,连呼吸和心跳声都没有。 许肆月胸腔被压得刺痛,她忽然有种难以言喻的窒息感,仿佛“离婚”两个字不是一句简单的威胁,而是能致命的武器。 顾雪沉眸中所有激荡的情绪因为“离婚”全部消失,只剩下黑洞洞的空茫。 “许肆月,”他摇摇欲坠,眼廓已经快盛不下那些红色,定定凝视她,“我没听见。” 没听见,就不存在,不作数,没有发生过。 许肆月却更绝望。 圆月是真实存在的,顾雪沉对圆月的在乎赫然在目,她跟他相当于摊了牌,表明她知道替身的事,可她都提了离婚,他却只想这么轻描淡写揭过去! 不解释?没有更多的话跟她说? 她的心就不是心吗,她的感情就可以随便扔到一边不管?! 希望渺茫到几乎不存在了,许肆月依然不愿意接受,她不信顾雪沉会这么敷衍她! 许肆月穷途末路,被他激得抽泣了一声,情绪也逼到死线,她无措地摸到左手无名指上,胡乱扯下那枚婚后从未摘过的戒指扔给顾雪沉:“那你听清楚!我说的是离婚!顾雪沉,我要跟你离婚!” 钻石闪着光,砸到顾雪沉肩膀上,很轻,却把他伤得微晃,又“啪”的落在地面。 拴着理智的那根头发丝随着这声轻响被彻底扯断。 肆月不是没兴趣了,是又一次不要他了。 她知道圆月,把他感情的根源也弄得一清二楚。 她知道他从十一岁相遇那年起,就在为她活,追她的车,追她的背影,影子一样在她身后,十三年过去,又把她据为己有。 以前他总想,肆月忘了才好,一辈子都不要记起当年的圆月,更不能发现他一直疯子一样爱着她,免得她会有负罪感,为他的死有什么波动。 原来知道一切以后,肆月的选择,是要跟他离婚。 顾雪沉脸上再也没有血色,他唇角翘了一下,像是在笑,眼眶却无法负担重量,第一次清醒当着许肆月的面,眼泪滚落下来,透明水迹仿佛掺着血,划过脸颊,滴到瘦白的锁骨。 他一字一字,很慢地问:“许肆月,抛弃我一次,还不够是吗?” 许肆月呆住,唇徒然张开,干哑到说不出话。 顾雪沉太阳穴深处被无形的利爪翻搅着,他视野里的光开始被剥夺,眼前一片昏黑,耳中也渐渐听不太清声音。 他的命原本就系在她身上,那些早就耗干的心血之所以还维持着不倒下,只是因为贪恋。 想跟她有多一点时间,想为她多做点事。 哪怕明知是假的,也偷偷沉溺在她的热情里,幻想自己真的被她爱着。 到头来,她对他只有厌恶,必须丢掉不可。 顾雪沉维持这么久的冷静完全崩溃,他上前抓住许肆月手臂,五指几乎嵌进她骨头里,眼睛有些失焦,又覆着一层泪,狠戾疯狂:“我就这么让你恶心?!离婚不可能,你想都不用想!你是我妻子,一直到我死,你都是!” 许肆月厉声:“那你告诉我,你不离婚到底因为什么!是为我,还是——” 客厅里的光线骤然一变,大门被从外打开,阿姨毫无准备地站在门口,被两个人的样子吓得脸煞白,手里刚买的食材掉落,她不敢太靠近,颤声问:“怎么了这是!小两口好好的,别吵啊。” 许肆月没问完的话被堵了回去。 她胸口急促起伏,睫毛上湿漉漉的全是水。 她想问,到底因为她,还是因为圆月,是舍不得她,还是舍不得一个替代圆月的替身! 阿姨是按标准时间出去采买,回来准备打扫整理的,太太出门这些天,顾总就没怎么回来过,一直住办公室,她盘算着今天太太差不多该到家了,才喜滋滋打算做饭。 怎么也没想到撞上这样的惨况。 许肆月紧闭上眼,心脏鼓胀得快爆开,她手机似乎在响,响了好一会儿了,她都无视,对方却锲而不舍,一遍一遍打过来。 阿姨在场,她问不出来了,也不敢看顾雪沉,挣开他,装作还撑得住的转过身,拿出手机来接通。 许肆月只想有一丝暂时喘息的空间,根本没看对方是谁。 她耳中乱糟糟的响着,直到听筒里的女声反复问:“顾太太,您在听吗?顾太太?如果可以,请您马上过来!” 许肆月茫然看了眼屏幕,上面竟然显示着疗养中心。 外婆住进去以后,她一开始频繁去看望,后来外婆跟左邻右舍的老太太们成了姐妹,每天各种小活动玩得根本不得闲,她放了心,也就渐渐专注于自己生活。 上次地震以后,她回明城一天就赶去海城了,加上多少带些伤,怕外婆见着担心,还一直没去看过。 对方再一次说:“老人家摔了,现在医生正在检查,她非常想见你——” 外婆摔了。 许肆月掐着喉咙,只挤出来几个细碎的音节,对方焦急地催促她快点,隐约还有外婆的声音传来,她头重脚轻地往外跑,到门口时回过头。 顾雪沉仍站在原地,目光空茫,没有看她。 许肆月像失了声,喉咙要涨破也说不出几个完整的字,她来不及了,一口气冲出去,叫车赶往疗养中心,根本不知道她刚一走,顾雪沉就摔在了沙发上。 瑾园去疗养中心不远,加上许肆月的状态实在吓人,司机开得格外快,十几分钟就赶到。 门口有护士在等她,也被她没擦干的泪吓了一跳,以为她是因为外婆,忙解释:“您别担心,老人家摔得不严重,是踩着椅子找东西,失足掉下来了,不高,没大事。” 许肆月一路被带着,脚步错乱地跑去诊疗室,老太太躺在床上,医生正给她处理外伤,见许肆月到了,主动安慰:“片子刚出来,骨头没事,就是划破流血了。” 医生护士做完必要工作,很识趣地退出去,老太太始终望着许肆月,忧心问:“我是不是给小月亮添麻烦了?” 许肆月用力摇头。 老太太伸出手,神色格外温柔:“那我的小月亮是不是受委屈了。” 许肆月咬住唇,想继续摇头,眼泪却先掉下来,她伪装不了,紧几步跑到外婆身边抱住,把脸埋入她臂弯里,放肆地哭出声,瑟瑟发抖。 外婆把她搂紧,让她哭到累,一句也没催,不停摸她头发,轻声说:“是因为小顾吗?” “小顾……”许肆月顾不上外婆能不能听懂,乱七八糟地呜咽,“小顾爱别人,爱那个,小时候的圆月,他就算对我有感情,那个人也存在,永远都存在……” 外婆愣了一下,琢磨片刻搞懂她的意思,一脸啼笑皆非,满肚子话要说,一时又卡住了不知道怎么表达好。 老太太急得冒汗,赶紧推她:“起来起来!你为这个哭的?!让你死心眼,一直不好好听外婆话!” 许肆月不解。 老太太连忙把枕头边摆的一个旧盒子拿过来,拍得啪啪响:“我让她们找你来,不是因为这点无关紧要的小伤,是我上柜子顶翻你外公老相册的时候,意外找到个东西,必须得马上给你看!” 她掀开盒盖,把里面最厚一本相册掏出来:“我怕睹物思人,这么些年了也没看过这个相册,到哪都把它藏得高高的,谁知道今天睡午觉梦着你外公,不知不觉就想开了,结果……” 许肆月眼神跟着外婆翻动的手,一帧帧经过那些泛黄的老照片,直至停在其中一张上,落款是十岁那年的明水镇,她跟妈妈和外婆的合影。 她身上这条裙子…… 好熟悉。 不太可能是十来年前的记忆,倒好像最近在哪见过。 不等许肆月多想,外婆就把这张照片从塑料膜里抽出来,向背面翻转。 下午的阳光透过窗口照进来,晃得许肆月眼前花白,她说不清为什么,某一根极度敏感的神经,在无形中被缓缓抽紧。 照片背面,还有另外一张照片,完整地重叠着。 外婆彻底翻过来的一刻,许肆月瞬间血液凝固。 她皱了皱眉,又松开,伸手想去碰,吓到了似的不敢上前。 这张照片上,她穿着同一条裙子,黑发轻垂,眉眼含笑,细嫩的手向前伸,紧紧牵着一个男孩子。 男孩子跟她差不多年纪,五官精致,浑身带伤,黑瞳专注地凝望她,又暗又浓,藏不住甜意。 熟悉啊,怎么能不熟悉,同样的裙子,她刚在梁嫣的手机里看过,那张跟她几分相似却又不同的脸,到了这张照片里,变得跟她一模一样! 外婆激动地把照片转过去,让她看后面的白板。 许肆月脑中不断地塌陷,她手指轻抖着,触摸上那行她亲笔写下的字。 “我是天上的圆月,你是地上的阿十,就算你触碰不到我,我也会一直照亮你。” 许肆月牙关里溢出一丝不堪承受的气音。 她恍惚回到那个寿宴的晚上,酒店里,顾雪沉眼里带泪,哀戚望着她,断断续续对她说:“你是天上的圆月,我是地上的阿十,就算我触碰不到你,你也会一直照亮我。” 她……居然只听到了圆月。 怎么可能…… 许肆月死死抓着外婆的手,濒死的溺水者一般:“阿十,阿十。” 她的机器人阿十。 从最开始,顾雪沉要给她的,每天每夜在床边陪她的,就是阿十。 外婆眼睛也湿了:“我跟你说过那么多次,你都当成是我糊涂,从来不信,我确实是糊涂了,居然忘了这张照片,没有早点找出来。” “阿十不喜欢自己本名,你就给他取了这个昵称,还把自己叫做圆月跟他相配,那天你领阿十回来,我跟你妈妈就在院子外面,给你们俩拍了这张合照,当时还有隔壁照相馆的老板,说瞧着两个小孩儿真好看,也从侧面拍了一张。” “照片洗出来以后,你在后面写了字,说想送给阿十留纪念,谁知你妈妈突然病重,咱们一家子匆匆忙忙回了城,没多久你妈妈过世,你受的打击太大,连着发几天高烧,意识都不清醒,后面又昏昏沉沉病了好几个月,等好了以后,就对那年夏天的事没什么印象了。” 老太太长叹:“医生说是受了刺激或者高烧不断导致的后遗症,算是一种自我保护,那时候我身体不好住院,你爸忙生意,也没顾得上仔细照看你,就那么不了了之,那个夏天代表着你妈妈最后的时光,好像从你生命里被挖走了。” 许肆月把照片捂在心口,脱力地趴在床沿上。 老太太按住她的肩:“你对那个夏天的记忆,只剩下许丞当时告诉你的,你跟着妈妈和外婆去过明水镇,妈妈给你画了一幅画像,其他的都没了,阿十就被丢在了你那段空白里,等后来我出院想起这件事,再跟你讲,你不感兴趣,也听不进了。” “时间太久,我也记不太清阿十的长相,但自从见了小顾,总觉得像他,直到这张照片今天被我翻出来,一个模子印的……” 许肆月咬着手腕,极力去回忆,却只有一点点隐约的影子。 有个男孩子被一群高年级的男生围攻,那些人拿着工地捡来的钢管和木棒,合起伙来打他,一群人伤害他一个,嘴里骂很多难听的话。 男孩子身上的小衣服沾了尘土,慢慢有血渗出来,他一声不吭,眼睛死水一样,阴沉又孤苦。 她好像透过人群,跟他对上了目光,然后……她挥着刚从超市里买来的玩具木剑,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 没有了,后面还有太多太多画面,她撕扯开自己也找不到痕迹。 许肆月嘶声痛哭。 她挖走的不是一个夏天,是那年身在泥沼的顾雪沉,全部的光明和喜乐。 短短三个月的恋爱,的确支撑不起那么深的感情。 那十三年呢。 十三年够不够?! 许肆月突然抬起头,她刚才对顾雪沉说了什么,离婚。 从来没有什么替身,雪沉不知道替身!他听到圆月,自然以为她清楚了过去所有事,而她不但没有给他一点温柔,还歇斯底里地要跟他离婚! 他爱她。 从小到大,他只爱她。 她呢,上学到现在,到底都对他做了什么。 许肆月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换来少许清醒,她跌撞站起来,粗暴抹去眼前的雾气,暗哑说:“外婆我要走了,我得马上去找他,我做错事了,做出了好多……好多事。” 外婆不拦她:“去吧,他太苦了,做错事不怕,你要弥补,人活着,除了生死,别的都能补救。” 许肆月跑出疗养中心,不顾一切往家里赶,进院子时脚软摔了一跤,她一刻不停地爬起来去推门。 阿姨正好在门口,怀里抱着个小箱子,慌忙扶住她:“太太!” “雪沉,”她艰涩说,“雪沉呢。” 阿姨眼圈发红地说:“您出去顾总就摔在沙发上了,我吓得半死想打救护车,他不许,过了一会儿,他又勉强站起来,被司机接走了,看样子好像是去公司……” 摔在沙发上?!还去公司?! 许肆月转身就走,阿姨下意识拉住她:“还有这个,刚收到的快递,箱子破了我就拆开——” 许肆月管不了什么快递不快递,甩手时误碰到箱子,阿姨一下没拿住,翻倒在地上,一个瓶子头朝下掉出来,瓶身在泡沫里移动了一截,玻璃制的瓶盖磕到地砖,砰的碎裂。 哗啦一声,洒出一滩黄色椭圆的药片。 许肆月呆呆看着。 是黄色椭圆。 为什么……雪沉的药瓶里,是完全不同的药片。 他怎么了。 许肆月站在阳光下,浑身却一下子冷透。 没有替身,没有不爱,那压抑着顾雪沉的那个问题,比十三年感情更严重,逼得他不能坦诚的原因,又会是什么?! 能是什么。 药片反着光线,刺进许肆月眼睛里,临走前外婆那一句“除了生死,都能补救”猛然回到耳边。 她笑着摇头,开什么玩笑,她是疯了吧!在想什么绝对不可能的原因! 但双腿比心更惶恐,已经胡乱地迈下台阶。 深蓝科技基地大楼十六层的办公室,对开门紧闭,从里面反锁,窗帘全部落下来,透不进光,整个空间像是个暗无天日的死牢。 顾雪沉跪在洗手间里,胃拧成一团,再也没什么可吐,他摸索着水池的位置,极力撑着站起,用冷水把自己洗干净。 就是今天了吧。 他不想拖了,只要死在今天,肆月就不能再跟他提离婚了,他就没有失去她,她依然是他的妻子,永远都是。 顾雪沉的意识涣散破碎,那些维持着他的神经,尽数被承受不了的疼痛碾成灰,脑中像是掏空了,被锋利的钢针填满,每一秒钟都生不如死。 他眼睛看不见了,一直在控制不了地流泪,视野里没什么光,几乎全是黑的。 他很不熟练地走出洗手间,路上被绊了几次,撞到桌角上,他又站直,执拗地往前,要去房间里……房间的床上,还有她留下的味道,枕边放着一件她穿过的外衣,被他整整齐齐叠好,晚上就抱在怀里,用来熬过她不在那五天。 顾雪沉被蚀骨的剧痛压弯了脊背,他跌到房间的门边,膝盖折下去,无法再站起来。 他拖着身体慢慢往前,攥住被角,用尽力气挨到床头,摸着衣服紧紧搂住,却上不去这张床了。 顾雪沉蜷缩在地板上,手艰难地伸入领口,解下一个垂在胸前的小绸袋。 里面是他攒的,肆月的头发,本来想不管什么时候支撑不住,都能跟她一起烧成灰,轮回转世也要纠缠。 但现在……肆月厌恶他。 他连这个也不配拥有了。 顾雪沉把套在小指上的女款婚戒握进掌心,睫毛抖动着落下,遮住空洞的眼睛,他皮肤白成了霜雪,只有嘴唇上沾着从口腔渗出的血迹,凝成斑驳的暗红。 黑暗飞快蚕食他的意志,将要把他完全吞噬。 他极力幻想着被肆月抱在怀里的感受,想象被她爱着。 门外走廊里,乔御已经要哭出来,他无论怎么敲门,怎么打电话,办公室里都没有人回应他。 他的备用钥匙打不开,证明门是从里面上了锁,只有专属指纹才能行得通。 十分钟之前,给顾总开车的司机慌慌张张来找他,说他奉命把顾总接来公司了,但顾总状态完全不对,站不稳不说,连视力好像也不够稳定,进了办公室就把他赶出去关了门,他想来想去害怕出事,才憋不住来求助。 乔御预感不好,立即冲上楼,就被阻在门外,他汗流浃背,没办法不想起上次顾总发病的惨烈,他先给江离打电话,紧接着打给许肆月。 如果是太太过来,顾总也许会打开门!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接通,乔御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许肆月失真的声音:“他在哪!是不是在办公室!” “在!门反锁了打不开!” 不到三分钟,乔御就见到了跑出电梯的许肆月,他印象里的太太向来光鲜明亮,艳色逼人,哪怕在地震刚结束的时候也是鲜活的,从没像现在这样,仿佛从地狱里捞出。 十六楼清场了,不相干的人全都撤走,静得没有一丝活气。 许肆月扑到门上捶了几下:“顾雪沉。” 她只是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情绪就控制不了,大声喊他。 乔御见连太太也得不到回应,百分百确定出事了,他吓出哭腔,脱口而出:“上次,上次顾总发病就昏倒了,这次会不会也——” 许肆月僵硬地扭过头,死死盯着他:“你再说一次,谁发病。” 乔御卡了一下,随即顶不住地低喊:“顾总病了,病很久了!上次是你为了三幅画去许家的那天,他病倒昏迷,是江离把他从这儿背出去送进医院!下午他醒过来就去墓园接你了!我怕今天——” 许肆月疯了。 她重重踢向门板,厉声叫顾雪沉,手指无意中碰到指纹识别处,红灯竟微闪几下,变成绿色,紧缩的门微微一动,向外弹开。 这间她没来过几次的办公室,早已被顾雪沉录入了指纹。 他每一次孤身在里面,都在期待她出现。 许肆月闯进去,里面一片昏暗,只有借着楼廊的光才能隐约看到轮廓,工作台上整齐堆放着各种文书,没有人。 她望向那间休息室,一步一步走过去,快到门口时,忍不住飞奔。 房间其实很小,但跟地板上蜷起的孤伶人影相比,又大到空旷冰冷。 许肆月跌到地上,扑过去抱住他。 顾雪沉身上很凉,左手紧紧攥着,在被她抱起时,扣住的五指无意识松开。 一枚妻子戴的婚戒露出来,钻石不再闪耀,蒙了一层血,深深嵌进他伤口裂开的皮肉里。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47、47. 不久前还抓着她说不可能离婚的人,现在就毫无声息地躺在地板上。 重逢以后,他一直伪装得淡漠疏离,然而到头来,他撑起的外壳都碎了,被伤得千疮百孔,只能独自蜷缩在没人知道的漆黑中。 许肆月干涩的唇张开,喘不过气,她弯下腰大口呼吸,埋在顾雪沉冰凉的脖颈间:“雪沉,你醒醒,你哪里疼告诉我。” 她想取掉那枚戒指,但镶嵌的边缘太锋利,已经完全扎在他手心里了,稍微一动就往外渗血。 乔御腿都软了,扶着门框,惶恐地打开灯,房间里顿时被照亮。 许肆月抚着顾雪沉素白的脸,他怀里的女款外衣也掉了下来,是她常穿的一件,还有淡淡香水味残留,他手边放置的小绸袋也被她打开,里面是一缕长发,用红色丝线绑着,还有一个小牌子,上面是他一笔一划的,很小的字。 “等到下辈子,月月爱我好不好。” 许肆月扣着他的肩,身上抖得战栗,她已经分辨不出“下辈子”到底代表什么,雪沉只是生病了,只是被她伤得太气太难过才倒下,去医院好好地打针吃药,她寸步不离照顾他,就一定会康复了。 他为什么要写这种遗言一样的话! 他为什么会昏倒,怎么叫都叫不醒…… 许肆月一点也不敢想,她拼命把顾雪沉从地上搂起来,暗哑地大喊:“叫救护车,乔御,马上叫救护车!” 乔御从柜子里翻出毛毯给顾雪沉盖在身上,忍着泪点头:“我已经叫江离过来了!别人不行,只能找他!” 许肆月慌忙拽着毛毯裹住顾雪沉,脸颊跟他额头紧贴着,想帮他取暖,滚烫的泪一滴滴涌出眼眶,掉在他脸上。 她极力地回想,江离是做什么的。 没过多久,走廊里响起紧迫杂乱的脚步声,一身白大褂都来不及脱的男人带头,疾步冲进来,许肆月对上他的脸,某根扯到底限的线猛然崩断。 她想起来了,寿宴上,江离曾经非常紧张雪沉喝酒,江家是医药世家,而他是全国有名的……脑外科医生。 江离只看了顾雪沉一眼,眉心就拧成死结,电梯容不下病床车,只能靠人力,他不放心别人,自己弯下腰去背。 他有经验了,动作非常快,分秒不敢耽误地往外赶,许肆月手脚虚软,眼看着顾雪沉被带走,跌跌撞撞往前追,跟来的人群里忽然有道身影闪出来,把她往后挡了一下。 “他怎么会昏倒的!这次为什么发作这么严重?!我哥说了,以他正常的病情进展,不至于这么快昏倒第二次!” 许肆月抬起头,看到江宴通红的眼眶,她没时间回答,绕过他去找江离的身影。 江宴低吼:“是不是和你有关系!你刺激他了是吗?!” 江离背着顾雪沉已经要进电梯,许肆月隐隐约约望着他苍白的额角,好像他整个人都要从她世界里被抹除。 她心里被恐惧占满,凶狠推开江宴,流着泪狠声说:“滚!别挡我的路!” 许肆月追过去,江离乘的电梯已经走了,她慌忙按下旁边的,等不及就从步梯跑下去,她从来没有跑得这么快过,到后来磕磕碰碰才赶着大部队的尾巴追到地下车库。 救护车后门马上就要关闭,她拼力追过去,用手别开最后那条门缝,爬上车挤到顾雪沉身边,想揽着他的头抱住。 江离肃声说:“别碰他!” 许肆月烈烈抬眸。 江离双手稳定迅速地给顾雪沉插上输液针头,沉冷目光停在许肆月脸上:“现在离他远一点,除非你真想让他死在今天,那我就不用救了。” 许肆月僵硬地凝固在那里,她小巧的脸一片惨白,身上跌撞好几次,沾了不少尘土。 顾雪沉被背起,被抬动,车在颠簸,针头扎进他手背里,他全都没有感觉,安静躺着,像是没有生命。 许肆月一声不吭地凝视他,眼泪滴到下巴,落进裙子里,润湿一滩水迹。 救护车的鸣笛声中,她问:“我老公到底怎么了。” 江离膝盖上的双手攥得发白:“他真是能忍,也会藏,跟你朝夕相处这么长时间,到今天才让你发现。” “如果他发病前你见过他,”他低声道,“那很可能是你最后一次面对能够正常行动,看得清东西,听得清声音的顾雪沉。” 时近傍晚,华仁医院的普通门诊已经下班,救护车直接开入院内,直奔vip楼的急救室,车门被打开前,江离复杂地看向许肆月:“从你还没有回国的时候算,他的生命就已经在倒数了,你作为他唯一的家属,接下来会拿到他详细的身体报告,比起我说,看那个更直观。” “还有,”他扶住顾雪沉的病床车,“麻烦你暂时留在医院,随时准备接收他的病危通知书。” 华仁医院的主攻就是脑外科,用得上vip楼的也基本上都是各界上层患有脑外疾病的患者,需要高规格的护理条件,医疗环境,以及尽可能隔绝外界的私密性。 vip楼层数不高,所有检查科室和仪器都设置在一楼,面积大,医护多,顾雪沉被一群人推入急救室,随即入口处就被隔离带封锁。 许肆月被挡在外面,她立即拨开障碍物就往里追赶,两个护士把她拽住:“顾太太,江医生特意交代过了,不能让你靠得太近,你可能会情绪失控影响抢救,请你在这里稍等,他们会尽全力,检查结果生成以后会马上交给你。” 许肆月根本听不见,她的意识里什么都不剩,只有江离那些话,和最后一眼看见的,顾雪沉躺在雪白病床车上,寂静无声的,被生生从她手中抽离。 雪沉被别人带走了。 去了她根本找不到的地方。 许肆月不顾一切挣脱,纤薄肩膀被人从背后一把扣住,江宴坐别的车紧跟过来,见她这幅状态,他为了他的沉哥,也尽力压下语气。 “许肆月,嫂子,”江宴咬牙切齿,“我哥去抢救了,他让我问你,最近一周内,沉哥的精神状况怎么样,饮食睡眠有没有异常,情绪是不是强烈波动过,受没受到大的刺激!这些是必须要知道的!” 许肆月从头到脚彻骨的冷,她看着急救室的方向,那上面像手术一样,亮着一盏刺眼的红灯。 护士有单独的通道在接收里面传送出来的各种报告单,第一个送到许肆月手里的,就是一张病危通知书。 护士凝重说:“顾太太,请你签字,签字后证明你已知晓患者病况,接受患者的一切结果。” 笔塞到许肆月指间里,她的手被引导着放在通知书上。 许肆月盯着顾雪沉的名字,后面一长串的复杂术语,只在末尾处提炼得出三个字,脑肿瘤。 “目前病情危重。” “随时有心跳,呼吸停止的可能。” “请家属予以理解并积极配合。” 许肆月暗哑地笑了一声,把薄薄的一张通知书攥成团,笔扔开,她环视周围:“我理解不了,也接受不了,我老公怎么可能生这样的病,他身体很好,没有他做不到的事,他一直,一直都在照顾我……” 她语无伦次,但没有哭,也没对任何人歇斯底里,很努力地讲道理:“你们江医生弄错了,再确认一次好吗?这张通知书不是顾雪沉的,他不是什么重病,绝对不是。” 许肆月死死握着纸团,语气近乎恳求,一字一顿:“麻烦你们,确认清楚了再告诉我,行吗?这样的错误我受不了。” 话音未落,新的报告单陆续出来,一张一张从文字到影像,汇成厚厚一摞,连同江离专门让人整理的既往病历复制本,一起摆到许肆月眼前,最上面,是第二张病危通知书。 江宴忍无可忍,抓着许肆月的手臂问:“我不想对你有什么情绪,免得哪天沉哥知道了怪我,但我真是受不了了,许肆月,你至于这么假惺惺?!你要是有良心,至于当初那么对待他?!你别装了!我没空和你演戏,我再问一遍,你老实告诉我,沉哥这几天究竟怎么样!” 许肆月冰块一样的手指机械翻开手中还带着温度的纸张,顾雪沉的生命,在这些东西里被研磨殆尽。 她已经流不出眼泪了,双眼疼得睁开都很困难,她握着一张显示肿瘤大小和位置的影像,崩溃地哑声张开口,回答江宴,也把这些事实捅向自己。 “我不知道,我竟然不知道……” “我在海城五天,因为自己的痛苦,第六天回来还没有见他,不知道他在机场,当着他的面离开。” “他昨晚一夜在车里等我,等到了今天上午十点,没有动过。” “我中午回家,他说想跟我吃一顿饭,可我和他说……” 许肆月几乎站不住:“我说,到底为止,离婚吧。” 江宴涌上暴怒,他顾不得是什么环境,也想不起要保守任何秘密,自打知道顾雪沉真实的病情起,他始终憋着一股火,就怕自己失控乱说话,才不敢靠近。 现在无论如何也忍不了,他瞪着许肆月:“你怎么不直接拿把刀杀了他?!省得让他受折磨!你那么狠地丢下他,可他为了你,拼死拼活往上熬,就因为知道许家倒了,没人管你了,他要托着你!” “深蓝科技光鲜吗?高高在上吗?事实真他妈可笑,那么大的公司,全是顾雪沉为你烧的心血!他怕你哪天回国掉到泥里,当不成公主,中途连得这么重的病都没有时间去治!就怕他耽误一天,做不成那把给你遮风挡雨的伞!” “他快死了,”江宴残忍地哽咽道,“在你回国之前,他就知道他剩不了多久了!他跟你结婚,是为了把所有家产都名正言顺留给你,让你随便挥霍不受人欺负,他表面对你冷,是唯恐你对他有什么歉意,会为他的死难过!” “难过?我看你是应该开心才对吧?顾雪沉不过是你随便玩弄过的一个前男友,出国四年,你早把他忘干净,他要是真没了,钱都剩下给你,你无牵无挂,又能得意了吧!” 许肆月一句话都没有说,她缓慢低下头,缩着肩膀抱紧怀中的厚厚一摞报告单,走到离急诊室隔离带最近的角落,蹲下去,靠在墙角。 她一页一页地翻,把那些晦涩的文字背下来,不懂的,就去上网搜索。 看到存活率那一条的时候,她手停了,许久没有动,然后把脸枕在手臂上,咬住衣袖,不让自己撕心裂肺的恸哭发出声音。 她为什么不多听听外婆说阿十的话,哪怕有一次多一点好奇,知道圆月的存在,也不会拿最痛的离婚刺伤他。 为什么初中高中的六年里,她没有一次在顾雪沉的面前停留,大学去追他,她明明第一眼就为他心动,为什么接受不了事实,非要伤害他,冷落他,不声不响把他丢下。 结婚以后,他每天承受的痛苦,真的没有任何蛛丝马迹吗? 是她的心太粗了,只惦念顾雪沉爱不爱她,而她从来没有真正学会到底怎样去爱人。 她以为自己病痛煎熬。 同样的时间里,顾雪沉被她伤得体无完肤,却默默烧着生命,拿清瘦的双手为她搭起遮风挡雨的屋檐。 许肆月缩在墙角里,她赖以生存的世界天崩地裂。 急救室。 一众忙碌的医护不约而同松了口气,有新来的小护士直接喜极而泣,着迷盯着顾雪沉的脸,双手合十连连拜菩萨。 江离疲惫地让大家各自去忙,把顾雪沉推到旁边的观察室,坐在他床边死等。 还好没用太久,顾雪沉黏成几缕的睫毛就颤了一下,江离忙把灯光调暗,准备迎接他睁眼,然而他并没有动,灰暗惨白,没有一丝生气。 “雪沉,我知道你醒过来了,”江离心里着急,嘴上还稳着,“许肆月现在就在急救室外面,你如果想见她,我马上去喊。” 顾雪沉头还在胀痛,但比起之前,已经是奢侈了,他微微挑开眼帘。 他视野里很暗,朦胧能看见灯光,却照不太清楚人的脸。 这次发作的时候,大约是严重压迫到视神经了,就算抢救过来,也不能立刻把视力恢复,他成了个连行动都不太方便的残废。 顾雪沉插着针头的手动了动,吃力地摸索。 江离忙问:“找什么?” 他嘶暗开口:“戒指。” 戒指在救护车上取下来,许肆月就拿走了,江离没说,气他这种完全失去求生欲的状态,恨恨说:“丢了!” 跟他吵啊,动怒啊,像以前那样,只要抢救过来,就什么都不怕地下床,继续去为她奔忙! 顾雪沉愣了好一会儿,手颓然垂下去,空空地抓了一下,又松开。 他半合的眼空荡望着墙壁。 他的戒指没有了,装头发的小绸袋也没有了,失去了她一切痕迹。 为什么没有死,还变成看不清东西的残废,肆月会觉得,她被拖累了,在医院一直没有走,是要跟他再一次提离婚吧。 顾雪沉静静说:“我的电话,她不知道会不会接,你帮我打给她,让她听我说几句话。” 江离拧眉,到底还是没劝什么,照着顾雪沉要求的做。 许肆月紧攥的手机忽然响起,陌生号码,屏幕上太湿,她划了好几次才接通,江离的声音传出:“雪沉醒过来了,他状态还不好,有话跟你说,你最好别打断他,他体力有限。” 许肆月像捧着珍宝般握住手机,耳朵紧紧贴着,想说“好”,想说“我一定听话”,但喉咙已经肿痛得挤满,不听使唤。 听筒里响起细微的交换声,有一道呼吸传过来,让许肆月心脏麻痹。 顾雪沉嗓音很低,揉满了粗粝的砂:“我的病和你没有关系,是最近才发现的,你不用多想,我中午不同意离婚,也是这个原因,不用那么麻烦了,再过几天,我就不在了,遗嘱已经提前立好,家里的财产都会留给你,你随便支配,如果实在等不及,我会快一点结束。” “以后我也不让你麻烦,我的后事会交给别人处理,你每年如果有空,去看我一次,不想的话,不去也可以。” “肆月。” 他跟她分别四年,再拥有后,磨心蚀骨地忍耐了那么久,初次用最真实,最温柔的语气唤她这两个字。 “肆月,我们不会再见面了,抱歉,最后让你记得的,是我那种狰狞狼狈的样子。” “今天过完,就都忘了吧。”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48、48. 顾雪沉说完的一瞬,就挂断了电话,没有给许肆月开口的机会。 她任何反应他都不敢听了。 或许肆月无论如何也忍受不了跟他这种暗自觊觎她十几年的人做夫妻,坚持离婚,对遗孀的身份也厌恶,或许她会说两句软话,对他道歉或是怜悯。 他都不想要。 就结束在这里,以后他不是到处流落的孤魂野鬼,他还是她的亡夫,有一座能被她偶尔想起的碑。 顾雪沉把手机还给江离,睫毛垂低,盖住刺痛的眼睛:“把她号码拉黑,别让她再打进来,也不要让她找到我,如果她坚持,你替我告诉她,忍过最后这段日子就好了,很快了。” 没等江离接过去,许肆月已经急迫地打过来,顾雪沉手指白得像霜,没有接,执着地向外递着。 江离如他所愿,挂掉拉黑,干脆把手机也关了。 他看着顾雪沉,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欲言又止,他觉得许肆月应该不是想离婚的,看许肆月的反应,也不似江宴平常描述的那样恶劣绝情,但他又有什么立场,在雪沉已经这么决定的时候,来说个自己的猜测。 许肆月就算有心有情,应该也只是浮皮潦草,真正要面对生死,还不知道会做什么选择。 与其让雪沉再担着被她伤害的风险,还不如暂时这样吧。 江离不想再让顾雪沉受影响,所以“许肆月已经知道你在回国前就生病了”这种话也咽了回去。 “不想跟她见面好办,”江离关注着连接顾雪沉身体的各种仪器数据,“这栋楼别的不说,内部私密性过关,我给你安排好病房以后,楼层的医护和安保会严守,许肆月根本不会知道你在哪一间,更没法靠近。” 顾雪沉不再说话,沉默地闭上眼睛,唇上干涸的几道裂口微微凝着暗红,跟口中咬出的血腥气混在一起。 许肆月着了魔般一遍一遍回拨那个号码,关机,去打顾雪沉的,同样关机,她抢来江宴的手机拨号,一样的结果。 她细瘦地贴在墙角冰冷的瓷砖上,弯着脊背,手狠狠顶在胸口上,那里面疼得抽搐,五脏六腑在顾雪沉的几句话里搅成泥。 原来人的心能这么疼。 有没有雪沉发作时候的万分之一。 许肆月痛得直不起身。 雪沉连说一个字的余地都不给她,在跟她决绝地告别。 他不想活,把自己逼到悬崖峭壁上,选择死亡的前一刻,还以为她要跟他分开,都不知道他在这个世界上被爱着。 被……一个一点也不好的女人,从没有心,到心长成了顾雪沉的形状,那样幼稚悔恨,锥心刻骨地爱着。 急救室的红灯已经熄灭,那扇门却没打开,为了躲她,连医护都走了其他的通道,江离更不例外,大厅里的护士们也一无所知,人人见她状态可怕,都不敢靠近,更不可能告诉她内情。 许肆月明白,雪沉说的是真的,他不会跟她见面了,但她至少确定,这栋vip楼只有一扇大门,雪沉绝不会出去,肯定被江离安排在上面某层的某一间病房里。 她身前的光线被人影遮挡,乔御找到她,一脸汗地蹲下来扶,哽着嗓子说:“太太,我刚发现公务邮箱里有封定时发送的邮件,是顾总给我的,他居然把公司后续都事先安排好了,我看着害怕,怎么像是——” 许肆月拂开他的手,撑着身体自己站起来,红肿的眼灼烈盯着他:“乔御,你知不知道雪沉在哪间病房。” “我不知道!”乔御跟着顾雪沉见过的风浪多了,第一次这样手足无措,“我根本联系不上顾总,江离也像人间蒸发了,除了通知我顾总目前安全之外,什么都没有!一个字也不肯多说!” “是防着我,”许肆月喃喃,“怕我找到,就干脆谁也不告诉,想一个人不声不响的。” 万念俱灰地等待死亡。 他根本不打算治疗,不想活下去,这么大的人世间,他唯一的羁绊是被她斩断的。 天色已经黑了,急诊没有新的病人,这栋vip楼静得过份,灯光虽然通明,却像是冰窟,连江宴也走了,跑上跑下在找顾雪沉,被安保不留情面地挡住赶出去,不管他是谁家的公子。 距离那通电话好几分钟了,雪沉当时应该还在急救室里,现在他…… 许肆月怔了一下,突然挺直脊背,一把拽住乔御的衣袖:“你速度快,现在马上出去楼外面,十分钟之内,看看上面哪间病房的窗户里是新打开灯的!拍下来!” 乔御应了一声,听她的话快步跑出去。 许肆月也迈开虚软的腿,尽力跟上他。 雪沉从急诊室被推出去,等电梯再上楼安顿,怎么也需要一点时间,她还来得及!她从护士偶然的对话里听到了,这栋楼的病房窗户都在同侧,那代表每一间是否有人住,都能一目了然看出来! 许肆月嗓子里点着火,赶到大门外,窗口朝着楼的背面,小花园的方向,这个时间点,花园早没人了,死寂一片。 乔御见到她出现,语速飞快说:“刚才这一小会儿里,有两个房间刚亮灯,一个五楼,一个三楼,三楼那个有家属在窗口站了一下,不认识,不可能是顾总!” 那就是五楼! 许肆月仰起头,望着乔御指的那个窗口,原本雪亮的灯光在逐渐被调暗,跟其他房间相比,更加鲜明。 她呼吸艰涩,每一点氧气都带着刀,扎进肺里。 江离说了,雪沉这次发作会影响视力,他看不清了是不是,怕光是不是。 许肆月一动不动地又看了十分钟,确定没有其他房间再亮起,她向后退,手拢在唇边想大喊他,又生生忍住。 听到她的声音,他会消失得更彻底。 乔御心思通透,不等许肆月吩咐,直接上楼,装作无头苍蝇乱找的样子撞上五楼,没等进走廊就被拦下,水泄不通。 他心急火燎地回来报告,许肆月一点也不意外。 如果她去五楼,疯子一样歇斯底里大闹,吵得全院皆知,也许会成功,但她不能,她是顾雪沉的太太,不可以那么难看。 她目不转睛望着那扇窗口,轻声说:“乔御,我知道你对我有很多不满,但我今天求你一件事,拜托你务必帮我做到。” 许肆月指向楼顶:“最快速度,找一套吊绳工具,楼面清洁的也好,施工的也好,只要能承担我的体重,让我从八楼顶层,降到五楼那个窗口,在我可能会摔下来的位置,准备一个气垫床,我得活着,我还不能死。” 乔御震惊,表情失控:“太太你疯了!” “我是疯了,”许肆月冷静说,“如果疯能找回他,见到他,我还可以更疯。” 乔御强烈反对:“八层楼不是开玩笑的!那些吊绳只适合有经验的人,你一个大小姐,怎么能用!” 夜风呼的拂过来,散开许肆月微乱的长发,她这一天哭得很惨,脸色苍白,唇和眼通红欲滴,在月色里凄厉决绝,美得瘆人。 “我不是什么大小姐,”她双眼浓黑,“我是顾雪沉的妻子,他在哪,我去哪。” 乔御觉得他也彻底不正常了,在天翻地覆的变故里,他失去方向,选择被许肆月支配。 vip楼有两个楼梯通向楼顶天台,一个在楼里,一个露天装饰,虽然现在是夜间值班时间,医护很少,家属也基本离开,只有为数不多的患者,但楼内的也还是引人注目。 许肆月选择露天楼梯,她看好路况,带着乔御和他找来的工人踏上去。 露天楼梯位置隐蔽,又年久无人走动,脏污杂乱,金属微微生锈,许肆月不在乎,一步不停地爬上顶楼,冲到天台边往下看,很高,头晕目眩。 她抿住唇,让工人支起设备固定,把几道绳索和安全装备套在她身上,乔御抢上来:“太太,你让开,我下去!” 许肆月立即抽出一把她刚去外面买来的随身小刀,凶狠折起刀刃:“往后退,五米以外,不然我动手了。” 乔御瞪大眼睛,要上去抢,许肆月低哑说:“我不会有事!让你准备气垫床只是以防万一,但不会有万一!他还在,他需要我,我绝对不能出意外。” 工人是明城市内最专业可靠的团队,算是被乔御重金给骗来的,没想到是这样的局面,被逼无奈,只好说:“放心,你戴上蓝牙对讲,如果受不了,我随时拉你上来。” 许肆月从小娇生惯养,结婚后也被顾雪沉事无巨细照拂着,她没受过多少身体上的苦,也很怕黑怕高。 乌云在天际缓缓压上来,遮住月亮,顶楼四周的浓夜黑得可怕。 许肆月把碍事的长发扎起,绑好装备,在无依无靠的虚空里被放下去,她事先学了操作和注意事项,但真正落下的一刻还是满身冷汗,她咬紧牙,用最快速度适应,沿着墙体慢慢下滑。 不能被别的房间发现。 不能丢老公的脸。 她是顾太太,她在白天里要端整漂亮才行,但黑夜里,她也能□□越壁,去找她弄丢的爱人。 许肆月降到六楼,心跳就已飚得颤动,她腿是软的,碎发黏在脸上,耳机里的声音在问:“能行吗?要不要拉你上来?” 她平静说:“行,继续放,我快到了。” 许肆月抓着粗糙的绳子,低头望着近在脚下的那扇窗,她摇摇晃晃在空中,胸口涨得喘不过气。 雪沉在那。 她就快见到他了。 许肆月随着绳子下放,手终于打着颤抓到顾雪沉的窗沿,她轻轻踩在空调架上,膝盖弯曲,跌跪在楼体外面延伸出的一截窗台上。 里面的帘子拉了一半,柔暗的灯光透出来。 许肆月忍不住发出破碎的气音,迫不及待贴到玻璃上,没有……怎么没有! 她慌得眼睛酸痛,急忙拖着绳子转换方向,目光移向墙边的一个小沙发时,整个人凝住。 顾雪沉没有换病号服,还穿着自己的白衬衣,他孤身坐在那里,额发略垂下来,挡了少许的眉眼。 他望着窗口,目光空洞。 许肆月大半个身体还在窗帘后面,她浑身控制不住轻抖,那种血液里燃起的汹涌情绪,让她溃不成军。 起初她以为雪沉是发现她的影子了,但很快她知道不是,他在看天,看那轮被乌云遮住,不会出现的月亮。 许肆月眼泪滴到手上。 这个世界上,只有顾雪沉才是月亮。 皎洁剔透,不染尘埃,在无数个狂风暴雨的夜晚,无悔地照亮她。 许肆月怕吓到他,手忙脚乱掏出小刀,去别窗帘挡住的那侧窗户,她没有章法,蛮力地胡来,窗子本身并未上锁,她几下撬开,刚要往侧面拉。 顶楼突然响起惊异的低呼声,下面一道手电筒的光照上来,有人呵斥:“干什么的!” 随即是对讲机叫保安的声音和严厉警告。 意外突发,绳索忽然震颤,许肆月险些跌下窗台,她一把抓住窗框,顺势向旁边滑开,扯掉身上的几个搭扣,裹着外面潮湿的夜风摔入房间里。 楼下混乱吵闹,天际响着隐隐的闷雷。 窗帘被吹得飘起,沙沙作响。 对面沙发上的男人猛地站起来,摇晃了一下,试探的,摸索的,向窗口走近。 许肆月从地板上撑起身,她腿摔得好疼,站不起来了,她不在意,小动物一样磨蹭着,朝那个人迎上去。 雪沉,不要走了。 你就停在那里。 剩下的路,我笨拙也好,跌撞也好,你等等我,让我向你扑过去。 许肆月唇齿间溢出一声啜泣,坐在地上,伸手用力抱住顾雪沉的腿,她仰起头,对上他乌暗失焦的双眼,轻声说:“雪沉,别怕,我来找你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49、49. 顾雪沉僵在原地,他双腿被女孩子凉软的手臂搂着,现在是夏天,她身体却是冰的,带着窗外要下雨的潮气,拼命贴紧他。 直到许肆月出声,他都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他眼睛看不清楚,茫然地盯着天幕上可能存在的月亮,那轮月亮就从窗口翻进来,软绵绵凑到了他的脚边。 顾雪沉的手垂下去,控制不住发颤,他极力想看清她的脸,仍然一片模糊。 他严厉叫她:“许肆月。” 许肆月不管不顾地箍住他,怎么被推也不肯放,她乱七八糟地点头:“是我!雪沉,对不起我来得太晚了,我——” “这里是五楼!”他肃声打断,在雾蒙蒙的轮廓里扣住她下颚,“你不要命了!” 楼下的燥乱声已经顺着窗缝飘进来,有人喊着“绳子”,“从楼顶来的”,门外走廊也隐隐传来了往这边跑过来的脚步,到底怎么回事,不用想也清楚。 她发现了他的病房,正常不能进,她就敢极端地从八楼悬空吊下来! 许肆月贪恋盯着他的脸,反问:“命如果真的那么重要,你为什么不在乎?顾雪沉,你都不要命了,我要来干什么。” 这句话太刺他,许肆月脸颊被他冰一样的手指捏着,她有些疼,却安心得直哭。 “你别这么轻,再狠一点,”她黏在他腿上,“把我掐破了,我才有找到你的真实感。” 走廊里混杂的脚步到了门外,江离的声音凝重响起:“雪沉!你醒着吗?是不是有人闯了你窗户!你不出声我们就直接进来了!” 门被推动的时候,许肆月按着摔疼的腿,努力从地上站起来。 对雪沉她趴着赖着都可以,但对外人不行。 许肆月脚软地踉跄了一下,顾雪沉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她慌忙去抓,把他的手严丝合缝包起来握紧了。 江离带着人打开门,后面一群医护和保安里,还混着趁乱跑上来的江宴。 一见到顾雪沉身旁的人,不等别人做出反应,他先血压飙高,气急败坏地指着许肆月:“怎么是你?!你在楼下抱着那些检查单装模作样哭几场也就够了吧!不就是为了拿到财产之后不被人指指点点吗?表演都结束了,为什么还来打扰他!” 说不受到惊吓是假的。 许肆月那么玩弄人心,不知人间疾苦的一个人,居然有胆子悬空跳窗户,江宴是真没想到,但他又说不出什么好听的,一着急,蹦出来的全是攻击。 许肆月手指紧了紧,刚想解释一句,顾雪沉就把她拨到身后,即便他视野不清,还是循着声音和轮廓逼视过去,眉目冰冷,沉声问:“江宴,你知不知道你在和谁说话。” 江宴嗓子一哽。 在顾雪沉的面前,许肆月就不再是许肆月,是他永远拿命去维护和珍爱的顾太太。 许肆月之前被江宴劈头盖脸说了那么多都全盘接受,但顾雪沉护着她的一刻,所有酸楚都涌上来,她站在他背后,看着他重病下也利落挺拔的脊背,明明堆着数不清的伤痕,依旧屏障般挡在她前面。 她忍不住靠上去,抱住他的腰:“雪沉,你别管,他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你等我一下好不好,我现在有事要跟去江离谈。” 她语气很软:“很快的,就一小会儿,等回来,我再和你说。” 江离也意外眼前的情景,他看了眼打开的窗口,再回想夜间巡逻描述的状况,摇了下头。 他怕是估计错了许肆月,不该封锁那么严的,幸好她没出什么事,否则雪沉哪还能有命在了。 江离没说什么,拽住江宴往外推,让其他人也都闭嘴出去。 顾雪沉扯开许肆月的手,皮肤相贴,他攥了一下又缓缓松开:“你也走,我们之间该说的话在电话里已经说完了。” “那是你单方面的!”许肆月弱弱地反抗,“我都没有一个开口的机会。” 顾雪沉望着虚空,眸底渐渐激出一层微红:“我不想听!” 许肆月急忙澄清:“不是离婚!我不跟你离婚!” 眼看着江离背影消失,许肆月怕晚了又找不到他,她不得不放开顾雪沉,先去把窗户关紧上锁,防止雪沉着凉感冒,才不太灵活地跑出病房。 江离没走远,站在拐角等许肆月,见她来了,他转身进值班办公室,主动把顾雪沉的影像报告放在背光板上。 许肆月双手交扣在一起,站得笔直,拧眉去看。 江离手指点了点关键位置,低声说:“两年多以前发现的,他在连续超负荷的工作后昏倒,被江宴送来我这里,当时肿瘤还比较小,如果马上手术,成功率极高,后续休养半年,就可以保证痊愈。” 他注视许肆月:“但雪沉说,他没有时间,我希望他能爱自己一点,所以不断带他去见同类患者,想激起他的求生欲,最后他告诉我,他没家,不留恋这个世界,唯一有个心爱的人,但对这个人来说,或许他死了更好。” 许肆月的指甲按进皮肉里,肩膀绷得酸疼。 江离移开目光:“我没有任何指责你的意思,我相信你也不愿意这样,但事实已经产生,他的病程进展很快,尤其在跟你婚后这段时间,我推测是跟频繁剧烈的情绪波动有关,现在他很不好了。” “肿瘤的大小并不离谱,主要是位置非常糟,稍微长大一点就危及生命,你看,跟主血管几乎紧贴着,这次发作后,也影响到了视神经,治疗方面……” 许肆月嘶哑地抢着说:“手术!” 江离蹙眉:“他刚跟你结婚的时候,我还劝他手术,虽然只剩百分之二十的成功率,我宁愿去冒险也不想他等死,但是现在肿瘤这个情况,稍有不慎就会伤到主血管,一旦发生,人肯定下不来手术台,以我的能力,恐怕做不到了。” 许肆月一双眼里淤了血,定定看着江离:“你什么意思,你要告诉我,治不了了是吗?” 她语气并不重,江离却心里一涩,他重新审视许肆月,问:“你是真心希望他好起来?你对他有感情?” 许肆月失控低喊:“他是我老公!我一辈子从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人!他要是走了,我……” 她鼻尖红透,绝望地反问:“我怎么活。” 江离叹息:“我明白了,顾雪沉跌跌撞撞这么多年,还是等来了他最想要的。” 他苦笑一下:“至少四位权威的脑外科专家正在连夜飞来海城,我爷爷也在往这边赶,今晚我们会连夜制定出一个手术方案,看看到底有没有可能。” “你先不要报太大期待,脑外科手术是显微操作,以雪沉的病情,对执刀医生的精准度要求极高,像我这样私人感情过重的,我爷爷那样年纪大的,都没办法承担,”他给许肆月打好预防针,“也就是说,哪怕制定出一个完美的方案,也不一定能找到完美执行的医生。” 许肆月不点头也不说话,唇抿着,有一点红渗出。 江离说:“而且更重要的问题是,雪沉究竟肯不肯接受手术,他不想活,以他目前的状态,比死都不如。” “他想!”许肆月斩钉截铁,“我会让他想!” 江离舒了口气,摘掉眼镜捏捏眉心:“那就全靠你了,这件事,也只有你能做得到。” 许肆月回到病房外,靠在门上好一会儿没动,她尽力去听,也听不到里面的人有什么响动,顾雪沉总是安静沉默,对自己的苦和疼一声也不吭。 许肆月知道她爱顾雪沉。 但以前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清醒。 大痛大悲,悔恨和眼泪之后,她仅仅是贴在有他的门口,心就软成烂泥,想把从小到大的岁月和情感都黏起来,捧给他,让他去挥霍去放纵,让他习惯幸福,而不是苦痛。 她迫切地想被他温柔爱着,更想把自己做成铠甲护在他身上,不许世上最好的顾雪沉再受任何伤害。 哪怕前面就是死亡,她也义无反顾。 许肆月轻轻推门进去,顾雪沉坐在床沿,微垂着头,没有看她。 房间里很凉。 许肆月摸到门口墙上的空调钮,把温度调高,小声说:“雪沉,我跳窗的时候脚扭了,越来越疼,刚才出去一会儿,现在就走不了了。” 她见顾雪沉不动,置若罔闻,她就往旁边歪了一下,半跌在沙发的扶手上,实打实地痛呼了一声,不自觉掺了点哭腔。 顾雪沉蓦的站起,循着她的方向大步过来,拉住她手臂让她站稳,俯身去碰她的脚腕。 许肆月心里疼得皱缩,雪沉以为她那么坏,跑过来跟他离婚,可他还是要管她。 她扶着顾雪沉,转身把他小心地推到沙发上,他堪堪坐稳,她马上栖身上去,手脚并用地挤进他怀里:“雪沉,你让我说一句话。” 外面浓云密布,隐约的雷声响起,沙沙的雨很快落下,拍打玻璃。 顾雪沉阖着眼,不去碰腿上软若无骨的身体。 许肆月环着他脖颈,抽噎着说:“我爬上顶楼,钻进你的窗户里,我只想亲口跟你说这句话,让你听清楚。” 顾雪沉的手在身侧攥紧,手背上针孔殷红,血管隆起。 她要说什么,恨他还是谢他,可怜他还是讽刺他! 许肆月揪着他的衣襟,唇落下,吻在他跳动的心脏处,一字一字,咬得无比清晰:“顾雪沉,我爱你,不是今天才爱的,是更早以前,我就爱你。” 顾雪沉全身僵冷,耳中的燥乱因为她这些话瞬间死寂。 呼吸,心跳,外面的雷声和雨水,疼痛带来的嗡鸣,全部消失干净。 许久后,顾雪沉突然推开许肆月,握着她手臂狠声说:“许肆月,耍我逗弄我,是不是很有成就感?!现在来说这种话,是你新的游戏么?知道了我这些年怎么过的,所以你要给一个垂死的病人施舍感情,是吗?看我被你掌控,能让你有多少乐趣?!” 许肆月不走,他推,她就继续往他怀里去,他拒绝,她就更要化在他身上。 十三年了,她给雪沉的,全部是遗忘,忽略,戏弄,敷衍,最后那段爱着他的时光,也被套上了“各取所需”,“只要身体不动感情”的外壳。 她从未给过他任何安全感。 他那么皎洁出尘,可在她身边,永远卑微入土。 许肆月死死搂着他,在他抗拒的质问里颤声说:“结婚以后,我每一次对你说的喜欢和爱,都是真的,那些伤你的话,只不过是为了逼你吻我,要我,想让你坦诚地爱我才故意说的,我缠着你,跟你亲密,任何一句情话,全是真心。” “够了!”顾雪沉阻止她说下去,“你怎么可能对我有感情。” 他死灰的眼底隐隐有水光跳动。 肆月可以恨他,厌恶他,说再多难听的话都好,怎么可以爱他! 骗他的,她只是来戏耍他而已!但他又害怕,万一其中有一丝丝真。 顾雪沉近乎恐惧地放弃了自己,选择退步:“这是你让我同意离婚的方式么?反过来逼我是不是?!好,好……许肆月,我认输了,我答应离婚,今晚就签离婚协议,我净身出户,在还活着的时候跟你结束夫妻关系,家里的一切还是你的,我……” 他无望地低喘。 他愿意去做个没有归属的孤魂野鬼,也不要肆月真的爱他,剩下她一个人。 许肆月愣愣盯着他,恍然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本以为可以忍住的眼泪,在他最后一次退让里崩塌。 “阿十,阿十!” “你听我说,我没有骗你,当年我不是故意丢下你的,那个夏天我妈妈过世了,我重病一场忘了很多事,也忘了你,对不起,外婆跟我提过很多次,我都以为是她记错了,没想到不记得的人,是我自己。” 顾雪沉被她几个字钉死在沙发上,眼眶迅速变红。 许肆月抚着他坚硬的背,撕心裂肺说:“中学的时候你来找过我是不是,对不起我那时候性格变得很坏,肯定伤了你,高中更不知道天高地厚,老是跑出去玩,一大堆狐朋狗友,你总在因为我难过,对吗?” “大学的时候程熙提出那个赌约,我去青大找你,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为你心动。” “对不起我什么都不懂,连心动,喜欢,想靠近都分辨不清楚,每天摆着可笑的骄傲,不肯承认自己对你的心思,反复刺伤你,让你疼。” “可是雪沉,”许肆月抬起头,哭着看进他眼睛深处,“那是你的初恋,也是我的初恋,你每一个第一次,也都是我的第一次。” “结婚后我爱上你了,在你以为你对我很冷很凶的时候。” “可是你明明那么在乎我,就是不肯承认,我只好骗你说不爱,才能让你接近我,”她冷,绵绵地依偎上去,紧贴在顾雪沉的颈窝里,“我本来想从海城回来就跟你表白,但是梁嫣告诉我……” 许肆月委屈地咬他:“她说你爱的人是圆月,我只是一个跟圆月很像的替身,我哭了好久,痛苦得要没命了,才会躲着你,跟你提离婚,想逼你告诉我,你没有别人,只有我一个。” “对不起我一直让你受苦,但是你能不能……试着接受我的感情,我会学,学着怎么好好爱你。” 许肆月头发湿了。 连续的热烫水迹从上方滴下来,在空气中变冷。 顾雪沉喉结涩然滚动,吃力抬起手,威胁地压住她脆弱的脖颈,把骨子里的戾气肆意外放:“爱我?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么,你就说爱我?” 他眉目一扫以往的矜雅,带出某种狠绝的阴鹜:“我爸是个家暴犯,我妈精神有问题,拿刀杀了他,在我面前把他剁碎,我继承了这两种血液,你以为我是什么好人?” 顾雪沉眸中赤红:“你第一次在明水镇见到我,看到我被人欺负,被他们打,你来保护我,但你知不知道,如果你再晚出现一点,我手里藏的小刀,就会扎进那个胖子的喉咙里。” “我差一点杀人,”他低声笑,苦辣沉哑,“许肆月,如果你不来,我那天就破了底线,走上别人口中叫嚣的那种路!做尽恶事,手上沾血,不知道哪天死在没人在意的角落里,被人唾弃。” 许肆月胸口刺得要碎掉。 顾雪沉的手移到她的后颈,把她扣向自己:“你以为我真的无欲无求么?我从爱上你的第一天,就想把你锁在我身边,控制你的自由,不许你再交那些朋友,不许你离开我半步!我自私,阴暗,心思扭曲,就连你刚才追着江离出去,我都会介意!” “你想不到吧?”他干涩的唇角冷厉勾着,“我对你每天都在忍,忍感情,忍占有欲,忍性.欲,你爱我,我就有足够的理由限制你,把你锁死,让你从早到晚只能看到我,明白吗?!” 许肆月坐在他腿上,哭得发抖。 顾雪沉用尽全力,想要看清她此刻的表情。 退缩了吧,不玩了吧。 知道他最深层的这幅真面目,该放弃了。 顾雪沉冷硬地给她押上最后砝码:“许肆月,我没有几天了,我现在眼睛都看不到,是个一无是处的残废,你还不走么?!” 空气凝固,冰棱般扎着他千疮百孔的心。 下一秒,许肆月扑上来,咸涩地吻住他的唇,辗转厮磨的喘息里,他听到她柔软的声音。 “我都知道了,许肆月让我告诉你,她爱这样的顾雪沉,请你锁住她,这一辈子不管生死,都不许分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50、50. 许肆月年少时候把自由看得最重要,唯恐有什么会牵绊住她的心,她半真半假地总在提醒自己,玩玩而已,不能当真。 所以纵然对顾雪沉再有兴趣,在大学那年恋爱以后,他开始管着她,约束她时,她只想逃跑,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抗拒还是害怕。 怕被一个人套牢。 直到这个深夜的病房里,连活着都成为奢侈的万丈悬崖边,许肆月终于真正明白爱一个人的心情,锁链也好,囚牢也好,只要是顾雪沉给的,她就甘心情愿,想跟他紧密得融成一体,恨不能生命共享,把所有一切都交付。 不管他是凶戾的或是温柔的,她都喜爱到心里酸疼。 许肆月亲得狠,主动撬开顾雪沉略微闭合的牙关,去碰他的舌尖,湿润交缠的一刻,顾雪沉忍受不了地握住她肩膀向后推,暗哑喃喃:“许肆月,你疯了……” “这算什么疯,你看你……为了个坏女人做这么多年的亡命徒,雪沉,你叫我全名不好,我想听小月亮,”她挣开他的手,又吻上去,小声央求,“你叫我小月亮。” 她占领他凉润的口腔,不知满足地索取他的温度。 混乱心跳声是她还拥有顾雪沉的证明。 许肆月小心翼翼捧着他的脸,唇又移到嘴角,去亲他睫毛和鼻尖,她一根一根掰开他死死攥着的手指,把他紧绷的骨节抚平。 她还想再说话时,并没有上锁的病房门忽然被人从外推开,一个年轻小护士探进身,清甜的嗓子试探说:“顾总,该休息了,我之前听江医生说你这里没有家属照顾,所以我来——” 小护士不知道爬楼跳窗的事,一开始也没看见顾雪沉在哪,等她视线下移,撞到沙发上亲密的身影时,后半截的话硬生生卡住,脸颊腾的涨红。 许肆月反射性地把顾雪沉搂住,挡住他的脸,不让他情绪浓烈的那种样子给别人看。 靠……她才多一会儿没在老公身边,这就有人惦记上了。 小护士快哭了,连忙往后退:“对不起打扰了……” 许肆月从顾雪沉腿上下来,扯过旁边薄毯盖在他身上,挽了挽鬓发,转头镇定说:“我是他太太,会把他照顾好,不需要别人挂心了。” 小护士少女心破碎,多看了顾雪沉一眼,道着歉跑出去。 许肆月心疼那句“没有家属照顾”,又禁不住酸气上涌,她给顾雪沉轻柔抹掉唇边的潮湿,闷声说:“我如果不爬窗,今晚是不是就有别人来照顾你了。” 顾雪沉掩着眸子:“……我不需要人照顾。” “我呢,”她蹲在他腿边,把脸乖巧枕在他膝盖上,“雪沉也不要我吗?” 顾雪沉的心被她扯成两半。 许肆月收起一直以来的所有刺和攻击性,黏糯靠着他,隔着裤子的布料轻轻吻:“要我好不好,我知道我做了太多坏事,不逼你马上接受我,我给你欺负,你这次可以不用忍着不用顾忌,随便收拾我。” 顾雪沉眼睫震颤,压抑太久的情感呼啸着冲破闸门,把他全世界淹没。 许肆月把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阿十,月月在这里,你要不要她——” 顾雪沉垂眸看她,“要”字把喉咙刺出血,还是没有说出来。 是为了让他求生么…… 是听了江离的话,想让他找回希望,尽力活下去,她不愿意一辈子欠他么。 可就算是怜悯的爱,对他而言也是奢求,他想要,想知道……被肆月爱着的感觉,如果死后还有灵魂,他就不用全靠幻想。 顾雪沉手上用了力,钳制住她:“如果你还要抛弃我第三次,就等到我死后,别告诉我。” 许肆月难受得想抽那个提离婚的自己,她怒拍他:“说什么呢!快点起来,跟我去洗脸漱口,我老公该休息了,不能太晚睡。” 许肆月没怎么照顾过人,初学也像模像样,即便顾雪沉可以行动,她还是把他按到床沿坐好,跑进洗手间用小盆接了水,坐在他身边,仔细给他擦脸,顺便把电动牙刷挤上一点牙膏,放进他口中。 眼看着顾雪沉的脸颊被牙刷鼓起一块,冲淡了他满身沉郁,偷偷变得脆弱起来。 许肆月心里又软又涩,边给他擦边念叨。 “你是不是很久没好好睡过了?我在海城那几天,你根本就没回家吧,一直在公司里。” “我后期给你发微信发的少,是因为想快点赶进度,早点结束,早点回来跟你表白。” “我每天都想你,录节目的时候想,做包的时候更想……” 她擦完了脸,很仔细地帮顾雪沉把牙刷换边,又去换了水和毛巾,等照顾完他漱口,她伸手解他扣子,想帮他擦身。 顾雪沉抓住她的手阻止。 许肆月低头在他眉心亲亲:“你今天出了好多汗,肯定不舒服,江离说你明天才能洗澡,今晚就先擦擦。” “许肆月,你就想过这种生活么,”他还是没有对她温柔,“放着轻松的日子不要,非来照顾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病人?!” 许肆月把他上衣脱掉,毛巾用热水浸湿拧到半干,体贴地给他擦拭,经过那些累累的新旧伤疤时,她停住。 “老公,别凶我了,”她有点鼻音,调子很软,“这个套路你从结婚用到今天,我都免疫了,现在你推我就是想抱我,训我就是爱我,说狠话就是心疼我想亲我,我懂,自动替换,绝对不让你操心。” 说完她凑过去,在他敛着的薄唇上重重一吻,笑眯眯抬起头:“是这个意思吧?我解读的没错对不对?” 顾雪沉一时竟说不出话。 许肆月怕他着凉,尽快擦完,扶着他躺下,自己冲去洗手间整理,最快速度踢掉鞋子爬上不算宽的病床,钻进他被子里,拱着身子挤到他臂弯中。 江离敲门进来,对被子里多隆起的那一块视而不见,把几项监测仪器重新连接到顾雪沉身上,低低叮嘱:“今晚还是要监测一下,安心睡,有任何异动我会马上过来,还有……忍着点,暂时别做过激运动。” 说完转身出去,还不忘贴心地熄灯关门。 许肆月在昏暗里红着脸,她蹭到顾雪沉肩上枕着,听那些仪器有规律的轻响:“雪沉,江离他们在连夜商量方案,等定下来,我们做手术吧。” 许久后,顾雪沉才说:“没有希望。” “谁说没有!”许肆月激烈抗拒,“只要手术就一定能成功!” 顾雪沉没再回答,许肆月以为他累了,自己不吭声地抹了半天的眼泪。 他唯一的羁绊被她斩断了,悲观地对生都没了念想,那她就重新滋养回来。 她要跟他谈恋爱,让雪沉感受到,虽然她不怎么好,但被她爱着,也会是一件值得他长命百岁的事。 许肆月昏昏沉沉在他怀里睡过去。 等她呼吸平稳,顾雪沉睁开失焦的双眼,吃力地侧过身,把她严丝合缝搂紧,从头到脚都用身体牢牢贴着覆盖住。 心率估计很快了。 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指标在晃动。 他无暇去关心,像处在末日一般,不顾一切地禁锢着他的爱人。 隔天许肆月醒得特别早,先起来去跟江离问顾雪沉整晚的情况,江离盯着其中一段的异常波动,意味深长说:“……还好吧,你在那,总归不会太正常。” 许肆月迫不及待问:“手术方案呢?!” 江离脸色也不大好:“目前不太理想,还需要一点时间,今天晚上之前会最终确定,你要有思想准备,一旦决定了,最迟十天之内,必须手术,否则再拖下去,怕是彻底无力回天了。” “十天?!”许肆月紧接着问,“不能更快吗?越早越好是不是?” 江离凝重看她:“这么大的一台手术,要先把他的身体调整到最佳,至少保证他可以全程撑下来,还要做很多术前准备,包括找到能够执行的主刀医生,另外……” 他顿了顿,沉声说:“所谓的完美方案只是当前没有选择的选择,就算一切都按照预想进行,成功率也很低,那这十天,很可能是顾雪沉的最后十天。” 许肆月脸上好不容易恢复的一点血色顷刻褪净。 她呆站着,想跟江离争辩些什么,又抿住唇,怔怔望着地面。 江离说出这句话也不好受,朝她点头示意一下,先行离开去继续开会:“别这样回病房,你留下平复好,再去见他吧。” 顾雪沉的五零六号病房一改昨晚的封闭,今天一早大门洞开,乔御站在地中间哭了五分钟了,其余几个深蓝科技高管也战战兢兢,无法消化大魔王出事了的晴天霹雳。 “顾总,你怎么能,”乔御一个大男人崩溃地抽噎,“给我发那种交代后事一样的邮件,我真的……” 顾雪沉床边的机器人有条不紊移动着机械臂,一边把厚重资料匀速翻页,一边把页面上的文字和数据扫描转换成语音。 等“全部阅读完毕”的电子音响完,顾雪沉摘下耳机,淡淡抬眸:“乔御,我还没死。” 乔御一下子闭了嘴。 顾雪沉修长手指捏着耳机,那小东西来回翻滚两下,就在他指尖碎了边角。 乔御看得心一跳,总觉得顾总经过昨晚,变得不太像从前了,好似打破了某层外壳,露出更深更真实的内里。 攻击性的,狠戾的,就如同每一次他亲手报废掉那些机器人。 顾雪沉眉目昳丽,平静说:“还有十分钟,等到他们签合约的前一刻,把存了这么久的东西都放出去,安排人及时进签约现场,把消息当面告知梁先生。” 乔御一凛,郑重点头:“好,我这就去办。” “告诉他,”顾雪沉碾着耳机的碎片,“他想借女儿渗透深蓝科技,借合作的机会安插耳目,我可以不在意,做过多少违法违德的事,原本也和我无关,但他女儿三番两次伤害我太太,就必须承担后果。” 乔御屏息。 上次让沈明野身败名裂的同时,梁家这些年明里暗里的罪证也在源源不断地汇聚起来,他以为顾总不会动了,没想到这次真正触到了逆鳞。 他甚至心颤地想,顾总是认定自己时日无多,要在活着的时候,把伤害过太太,至今还对她存在威胁的梁嫣从根源上折断。 顾雪沉侧影上罩着一层霜,眼帘微低:“许丞的时间也该到了。” “是,”乔御应道,“您当初给他那笔钱,就是为了让他把全部身家,都砸进那个能够东山再起的大项目里。” 事实上,这个所谓大项目,深蓝科技才是幕后最深的操控者,逐步诱导许丞深陷,一次一次勾出他的家底,上个星期,许丞卖掉了现居的那套许家别墅,带着续弦的妻子搬去蜗居的小房子,把钱也全部扔了进来。 如今许丞一无所有,全部希望都在项目上。 也就到了致命的时候。 耳机碎片扎进顾雪沉的指腹,他不觉得疼。 他从未忘记过许丞给肆月的打击,在他死前,许丞必须倒,燃起全部期望,再断绝一切后路,没有余地。 许肆月在江离的办公室里把自己脸掐红,终于挤出如常的笑,她对着镜子练习好多遍,即便知道雪沉看不清,她也不能把任何负面情绪给他。 快到病房时,她看到门虚掩着,急忙紧几步过去,正想推开,门缝里传出乔御的声音:“顾总,是梁嫣的电话,打到了我这里。” “接。” 许肆月推门的手不由自主凝住。 乔御的听筒里有什么她听不清楚,但很快,乔御低低道:“她极力要求和您直接说几句话,她嗓子太尖,别伤您耳朵,我还是开免提。” 片刻后,梁嫣歇斯底里的哭声骤然清晰,许肆月眉心拧死。 “……雪沉!我爸不仅十几个亿的项目打了水漂!刚才就有警察找上门,来了几辆车把他直接从公司带走!你折了我们家,对你有什么好处!” “好处么,”顾雪沉极淡,一丝情绪也听不出,“肆月会开心。” 梁嫣的咽喉仿佛被他这一句回答掐断,声调完全扭曲:“你为了她做到这种地步?!她从小忘了你,这些年把你伤成那样,你连命都快为她搭进去了!你还对她这么死心塌地?!她回海城以后难道没跟你提离婚?她没再一次离开你吗?!” 顾雪沉毫无波澜:“她什么都知道了,她说她爱我。” 梁嫣突然溃败地哭出来,失声喊道:“这种谎话你还信?!她骗你的!你们结婚之后,就在深蓝科技的一楼大厅,她亲口对我说,顾雪沉死了才好!如果不是她咒你,你就不可能病得这么重!她根本是要你的命!许肆月这样的人你还爱她?!” 许肆月靠在门外,下意识弯了弯腰,抵御心脏骤然传来的抽痛。 她想起来了…… 她确实口不择言地说过,顾雪沉死了才好。 许肆月抓住门把,受不住地要推开去跟顾雪沉解释,然而顾雪沉已然静静开口:“她说那句话的时候,我就在她背后。” 梁嫣一下子没了声音。 许肆月眼前发黑,咬住手背,她一丝也不敢去想从那天到现在,雪沉每一次病痛发作的时候,竟然都活在她这句话的梦魇里。 病房里外一片死寂。 顾雪沉说:“我的命一文不值,肆月想要,那是它的运气。” 梁嫣绝望地哭喊了一声,电话被挂断。 许肆月缓缓蹲下身,把脸埋入臂弯里,隐约听到乔御要出来时,她才身形不稳地站起来,走去另一个方向,从步梯间深一脚浅一脚下楼。 雪沉对手术那么消极,不抱任何希望,是不是潜意识还在受她这句话的影响。 他午夜梦回,是不是曾经多次听到她说“你死了才好”。 也许……也许真的是被她这么说,他才会病重。 许肆月跑出医院大门,直接打车去了城郊山上那座远近闻名的寺庙,工作日人很少,从山脚到寺庙门口有缆车,她没坐,看到有人正在虔诚地靠双脚上去,五步一磕头。 她跟着学,弯着膝盖直挺挺跪到遍布尘土的石阶上,每俯身拜一下,就在心里说,她犯了错,她说的那句不算,雪沉要好起来,跟她长长久久,到白头。 许肆月到寺门时,阔腿裤的膝盖处已经磨薄,沾满尘土。 檀香袅袅里,和尚问她有什么所求。 她说她要消业障,要把自己所有能拿出来的,全都给一个人换平安。 和尚点头:“在佛前跪吧,把你的头发给我一缕。” 许肆月板板正正跪在佛像前,足足又跪了三个小时,被临时叫走的和尚回到庙里,才大惊失色:“对不起,做好的平安符忘了给你,可你怎么还在跪?!” 许肆月腿早就麻木了,她双手接过黄绸小袋装的平安符,那里面有她的头发。 她笑出来,紧紧抓到手里,艰难地起身,缓了许久才下山,忍着疼回到华仁医院,进去前,还特意买了套干净的新衣服换上。 顾雪沉不在病房,站在一楼大厅的电梯边,模糊分辨着每个经过的轮廓。 肆月上午让江离转达了一句“有事出去,很快回来”就没了影子,到现在夕阳漫天,她还不出现。 后悔了么…… 终于意识到她的决定有多傻,及时回头了么。 顾雪沉低着头,唇苍白,空茫黑洞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光,直到玻璃大门映进来的夕阳被纤瘦的身影遮挡了一块。 他敏感地察觉到,蓦的抬头,那道身影起初还有些迟缓,很快略显踉跄地跑起来,软绵绵撞到他身上。 “雪沉,”许肆月贴在他胸口磨蹭,“你是在等我吗?” 顾雪沉的手抑制不住抬起,攥住她细细的手臂,不让自己发抖:“你还知道回来。” 许肆月甜声笑:“你想我了是不是。” 顾雪沉要带她进电梯,她一动,身体就晃了一下,赶紧扶住墙,特别自然地说:“没事没事,脚滑了一下。” 他站住,把她下巴扭起来:“到底怎么了。” 许肆月小声说:“那个……不小心磕了下膝盖,不疼。” 看了看周围没人,护士们也不敢往这边乱瞟,许肆月等不及把平安符拿出来,踮起脚戴在顾雪沉的颈间,小袋子垂在他心口。 顾雪沉伸手去碰,许肆月拉住他:“是个很小的护身符,我买来的,你戴着不许摘。” 浓重的檀香侵入鼻端,从护身符,从许肆月的手指头发间,她还满不在乎地笑着,像是真的只是随便出门逛街,顺手买了一个东西回来送他而已。 顾雪沉下颚绷得酸痛。 他太熟悉这味道。 跟肆月分隔两地的时候,他得知她病了,也曾去过城郊的那座寺庙,听说要给人求平安,要从山下一直跪到山上,拿自己的头发去做引。 他跪了,他做了。 只是那个小小的护身符,从没有机会送到过肆月的身边。 许肆月小巧的下巴还在他手指间,她亲昵地贴过来,用脸颊蹭他,裙子下的双腿颤得厉害,膝盖又疼又肿。 顾雪沉抓住她单薄的肩,俯下身,尽力把她原地抱起来。 她太轻了,又瘦了很多。 许肆月吓坏,忙拍他:“你病了你不知道吗!快点把我放下!” 顾雪沉把她狠狠抱紧,半垂的眸中溢着不为人知的红:“过来。” 许肆月乖乖听话,把自己的脸朝他凑近。 他略低头,冰凉的唇落下,覆在她潮湿的眼帘上,哑声说:“就算病得再重,我也能抱得起一个说谎的小月亮。”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51、51. “小月亮”这个称呼很多人叫过,却是第一次从顾雪沉的口中说出来。 他音质太磁,又离得近,研磨着钻入她耳朵,像爱人间最亲最娇的昵称。 许肆月被亲眼睛已经开心到屏息,又听见他这么叫,鼻尖反而发酸起来,她环住他脖颈,温顺倚在他肩上。 虽然昨晚喊着要他叫“小月亮”,但实际上她没指望那么快听到,雪沉的心上太多血口子,她的爱对他而言既突然,又冲动,很不值得信任,哪能一夜之间就把他的伤填平。 冷落她,不理她,她都做好准备了,可她没想到,雪沉还是舍不得。 许肆月腻在他怀里,不满足地央求:“你再叫我一声——” “小月亮”三个字被他一说,实在过份挠人,她听不够。 顾雪沉敛眸,不肯配合了,许肆月并不气馁,满心甜软地贴着他,想放纵本性撒个娇,又害怕乱动会伤到他身体。 她想起顾雪沉话中的另一个重点,心虚问:“雪沉,你怎么知道我说谎的,其实我……” 许肆月猜测是她行动太迟缓,不像简单撞出来的,才让雪沉发现端倪,正打算编一个更靠谱些的借口,手机突然震动。 她动作小心,摸出手机看了一眼,不禁拧眉。 许樱? ……啊,录节目时候欠她的皮料还没给钱,说不定是来要钱的,那就不能不接了。 眼看着电梯还没有达到一楼,许肆月对顾雪沉软声解释了一句,转头接起许樱的电话,语气自然而然切换到冷艳镇定女总裁:“忘记给你钱是我的问题,这就转账。” “不是钱!”听筒里,许樱急着否认,而后停了片刻,纠结地吞吞吐吐说,“姐姐,爸心脏病突发,刚醒过来,现在在华仁医院二病区,医生说尽力而为,不知道还能不能恢复,他闹着要见你一面,你……愿意过来吗?” 她唯恐许肆月不悦,赶忙解释:“我只是转达,姐姐,你完全可以不来的,全凭你的心情!” 许肆月口吻生硬:“谁让他犯病,就叫他找谁,我和他没什么关系。” 许樱迟疑地解释:“犯病是因为他把家里所有财产全部扔进那个让他着魔的项目里去了,天天做着东山再起的梦,结果就今天,彻底赔空一分不剩,所有身家,只留下一套不到百平米的房子拿来栖身,我妈……我妈哭闹一天了,要跟他离婚。” 许肆月很想冷笑一声,就听到许樱继续说:“然后真相也跟着公开了,那个项目的最深幕后是……深蓝科技,让他犯病的人其实就是姐夫,姐夫从一开始给他钱,就为了等到今天,把许家的财产都掏出来,全还到姐姐你的手里!” 许丞不是卖女儿么? 那就宁愿花时间,给他极致的希望,再彻底破灭,让这个女儿名正言顺得到他的一切,用最疼的方式报复他。 许肆月蓦的抬起眼,难以置信地望向顾雪沉。 顾雪沉还是安静垂着眸,长睫漆黑稳定,刚吻过她的薄唇淡然抿着,整个人霜华如月,看不出一丝筹谋和手段。 许肆月心口酸楚和炙烫交缠,她有一会儿没出声,许樱怯怯问:“姐,爸又在喊了,你来吗?我开车去接你。” “不用了,”许肆月深深吸气,“我也在华仁医院,我自己过去。” 挂断电话,她忍着泛滥的心潮,揉了揉顾雪沉手臂:“老公,你把我放下吧,我先送你回病房,然后要去一趟前面的二病区,你等我,很快的。” 顾雪沉不为所动:“今天上午你要江离转达的也是这句话,结果?天快黑才回来,我还能信你么。” 信任危机绝对不行。 但许肆月明白,雪沉真正想说的不是这句话。 他听到了,他要陪她去。 许肆月眼窝发热,倾身挽住顾雪沉,依赖地贴过去,努力保持着声音平缓:“既然小月亮这么不可靠,那拜托大魔王陪我一起去好不好,你不要抱我,就拉着手慢慢走,免得我迷路。” 顾雪沉没什么表情,等她又拖着尾音娇滴滴唤了两声,他唇边终于浅浅翘了一点痕迹,又生怕这些甜蜜被夺走,匆匆收了回去。 许肆月让乔御送下来一件连帽的长外套,披在顾雪沉身上,给他把帽子戴好,扣紧他五指出门。 膝盖疼,她走不快。 顾雪沉怕她疼,走得更慢。 这样牵手走在月光底下,也是他从前不敢多想的奢求。 二病区到vip楼的距离不算远,但前后也用了将近半个小时,里面人多吵闹,是真正生老病死的苦辣,许肆月把顾雪沉的帽檐拽低一些,不让人随便看到他。 到了病房门外,许樱早就等在那,她看到顾雪沉吓了一跳,目光向下,在两只相牵的手上,见着一个手环。 比许丞这种大病还要深色一度的……危重病人手环。 许樱哽住,大睁着眼睛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许肆月没管她,抚着顾雪沉的背让他稍等,一个人走进去。 病房里三个床位,另两个都围满了人,说笑聊天的,另一边家属聚着打牌的,唯有许丞床边空荡。 他浑浊的目光对上许肆月,激动得想坐起来,脸上还有怒色,等到记起自己已经一无所有,身患重病,往后全要靠这个女儿过活,才又瘫软下去,流着泪叫:“月月。” 许肆月呵笑:“别这么叫我。” 月月,只有一个人可以叫。 许丞脸色灰白,不管旁边别人是否在看热闹,有气无力地道歉恳求,说尽各种理由,希望许肆月原谅,到头来还是要顾念父女之情。 “人活世上,什么也抵不过亲情,”许丞瞪着她,“肆月,爸爸是疼你的,当初只是被骗了,一时鬼迷心窍!你要相信,谁都不可能比爸爸更爱你!” 许肆月任他痛哭流涕,站在一米开外,蹙眉看他:“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是没有一句真心话?许丞,你话里话外甚至在挑拨我跟雪沉,是不是真的把我当傻子看?” “如果只有这些废话,”她往后退,“那活着的时候就不用见了,等你过世,我再给你上香。” 许丞伸手抓她,嗓子里嗬嗬几声,到底跌回枕头上,无力道:“肆月,人都是会变的。” 许肆月停下看他。 许丞跟她对视,眼角流出粘稠的泪:“我有钱的时候,当然可以纵着你胡作非为,把你养得娇,也是我在外头的面子,我虽然心疼樱樱,但她确实没有你长脸,问题是情势会变,人更会变,眼看着家里一落千丈,我能怎么办!” “你知道痛苦的滋味吗?”他问,“知道孤立无援什么感觉吗?你一个被我宠坏的大小姐,怕是疼都没疼过!在英国享了四年清福,还有什么不满的?为家里付出一些又怎么了?” 许肆月很奇怪。 眼前这个人明明生她养她,是她血缘最亲的人,却一次比一次更让她陌生。 或许是见过了爱的样子,才格外无法忍受这种让人恶心又苦涩的虚情假意。 她很淡地笑了笑:“我的事不值一提,但我知道有一个人,经过别人忍受不了的痛苦,熬过每一次身体和精神上的孤立无援,孤孤单单尝遍了所有要命的疼和苦,他从来不抱怨,也没有变过。” “我已经见过这世上最好的,”许肆月直视许丞,“所以,你骗不了我了。许丞,是你把我推到雪沉身边的,我感念你这一件事,那套房子就给你留着了,你以后别再找我,要是还敢闹许樱,我就让医生把药给你停了。” 她恶劣地勾唇,吓唬他:“忘了告诉你,这医院是江家的,雪沉也插得上手。” 说完,许肆月没再看许丞一眼,转身出去。 顾雪沉却不在之前的位置,许肆月心一急,慌忙去找,许樱拉住她:“姐姐你别慌,姐夫说去前面拐角等你,可能是因为……我总盯着他看。” 许肆月审视她。 许樱摆手:“不是贪图美色!是……那个手环,姐夫他……” “病了,”许肆月坦坦荡荡说,“但是很快就会手术,一定能好,要不了多久,他就能跟我出院回家了。” 许樱盯着许肆月,眼圈忍不住一红:“姐……你别哭。” 许肆月嗤笑:“傻子,我哭什么?我才没。” 她飞快抹了把眼尾,刚想离开,许樱又拽住她:“还有一件事,我总觉得上次在录制片场,我好像又被梁嫣那个绿茶婊给利用了,气不过最近就总去盯她,今天上午她爸被警察带走,她追出来的时候在打电话。” “……给谁?” 许樱认真复述:“她当时离得有点远,我听不太清,应该是‘这件事是你挑起来的,别以为顾雪沉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沈家不可能全身而退,只是早晚’……” 她用有限的脑子分析:“我想来想去,跟你和姐夫有关,还姓沈的,是那个……被迫退出娱乐圈的沈明野吗?” 许肆月眯了眯眼,很多错乱的拼图突然对上边角。 雪沉特意抹去过自己的童年经历和明水镇的往事,梁嫣虽然可以来骗她,但那些证据和确凿的过往,却不是她一人之力查得到的。 沈明野……被圈子封杀逐出后,恨上了雪沉,是么。 许肆月无暇多想,准备等晚上再跟雪沉细谈这件事,关键时期,不得不防备一切可能的麻烦。 她赶去顾雪沉身边,见他站在墙边,还很乖地戴着她亲手给扣上的帽子。 心顷刻变得软糯无力。 许肆月拍拍脸,让自己看起来红润愉快,飞扑过去,跟他十指相扣:“雪沉,他被你虐得可惨了,我受过的委屈你全都给我讨回来,我们这就回病房。” 来时的路走到一半,周围不再有人,通向vip楼的路程安谧寂静。 顾雪沉停下来,再次俯身把许肆月抱起。 “你……” “之前人多,你不让我抱,”他低声说,“现在行了么。” 许肆月怔住,借着路灯和月色着迷看他的脸。 她很乖地没有挣扎,糯糯藏进他颈窝里:“我不怕人多,谁来看我都愿意,我是担心我老公会累,腿会酸,抱着我辛苦。” 从前那么多需要掩饰需要口不对心的爱,现在都要最直白。 她亲了顾雪沉耳垂一下:“雪沉,我不在意别人,我只在意你。” 顾雪沉继续向前走,手臂却在控制不住收紧,下巴绷着,雾蒙蒙的眸子里有了柔光,过去许久,都到了楼外台阶上,他才缓缓给了她一个“嗯”。 许肆月搂着他笑,她明明看见雪沉耳朵红了。 进了楼顾雪沉也没放她下来,一直到走出五楼电梯,守在附近的江宴一眼看过来,一肚子要说的话全卡住,心脏要被眼前画面吓裂。 他愣了一瞬,急吼吼冲过来,情急下什么都忘了,冲口道:“许肆月你盼着沉哥死是不是!他都病那么重了你还让他抱你?!你是有多金贵!我求你别作了行吗!你行行好放过他!你把他弄成这样还不满意——” “江宴!” 顾雪沉声线阴冷,两个字咬得算不上多重,江宴却浑身一抖,从骨头里往外冒寒气。 沉哥这样好陌生,他觉得自己刚才好像迷迷糊糊死过一回了。 许肆月抚着顾雪沉微凉的后颈:“雪沉,他怪我是对的,你先让我下来。” 顾雪沉双手扣得更用力,眼帘撩起,对着江宴:“许肆月没有任何错,听得懂么?” “听得懂……”江宴干涩说,“听得懂听得懂!那个沉哥,我……” 他慌慌张张找话题,想把这事遮掩过去,一下子瞄到顾雪沉衣襟里若隐若现的一个小东西,发现熟悉,立马来了精神,亢奋说:“哎嘛沉哥,你在哪把这护身符找出来了?两年前我陪你上山,你一个头一个头磕到寺庙门口,膝盖都磨破了,就为了给嫂子求平安,结果也没送出去!” 许肆月神经骤然被扯紧,她缓慢转头,震惊地看向江宴。 顾雪沉冷斥:“闭嘴。” 江宴嘴快,想闭的时候该说的已经说完:“就这个样式和味道我不可能认错,今天怎么戴上了?给嫂子求的你自己戴能管……用嘛……” 许肆月攥住顾雪沉的手腕,硬是从他臂弯里落地,她拽过江宴的衣领:“你再说一遍!” 江宴冷汗立马就下来了。 卧槽他又他妈说错话了是不是! 江宴瞄着顾雪沉的脸色,嘴唇抖了几抖,扔下一句“我哥让我告诉你们手术方案定了尽快去跟他沟通再见”就落荒而逃。 许肆月喘得很急,膝盖上的伤翻了几倍的疼。 顾雪沉低下头,牵着她要回病房,许肆月扭开脸,哑声说:“我,我要去找江宴!” “不行,”顾雪沉坚持握住她,“晚点再说,先上药。” 许肆月没有立刻懂得上药的意思,等被迫回到病房,顾雪沉跟护士要来药膏,压着她坐下,摸索着撩起她的裤腿,把她膝弯垫在自己腿上,她才明白。 顾雪沉手指很凉,他尽力焐热,挤出药膏,仔细点在她剧痛的膝盖上。 他碰一下,她心底就剜一下,疼得死死咬住唇。 两年前…… 她在英国吞药自杀,侥幸被邻居救了的那一次之后。 雪沉在国内,原来得知消息了是吗?他跪着上过同样的山,为了给她求一个根本送不出去的平安符。 可那个时候之于顾雪沉,她还是个始乱终弃,在国外换了好多男朋友的浪荡渣女。 许肆月压下哽咽,暗哑说:“你别跟江宴生气,他怪我是应该的,我做错了那么多事,让你背着太重的负担,连你生病都没能早点发觉,都是我——” “许肆月。” 许肆月咬唇,忍住泪意,对上他乌暗的眼睛。 顾雪沉放下药膏,猝然把她拉近,让她坐到他腿上。 身体紧密相贴,彼此偏低的温度在一瞬交融,缠成足以融化的高温。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许肆月唇角忍不住向下,一眨不眨地凝视他。 顾雪沉揽过她的头:“忘了我不是你的错,不爱我也不是你的错,我有今天的结果,从始至终,都是我的心甘情愿,你对一切不知情,凭什么要被他指责,负起这个责任。” 许肆月摇头。 顾雪沉的呼吸压过去:“我不委屈,最委屈的人,是一夜之间,被迫接受这么多沉重的许肆月。” 再多埋怨和发泄她都接受,她都认定自己是最错的人,有太多太多不可弥补的过往,但这一刻,她像被一对遍体鳞伤的翅膀,爱护着抱进了最温热柔软的巢穴。 许肆月抵挡不住,挤上前跟他放肆拥吻,她咬着他湿热的唇,断断续续问:“为什么,世界都变了,别人都变了,只有你还不变。” 顾雪沉吐息急促,轻掐住她的脸颊,低沉喃喃:“别人一辈子要遇见很多人,追求太多事……” “那你呢。” “许肆月,就是我的一辈子。” 他尾音有些浑浊,睫毛落下,遮住收缩的眼瞳。 从几分钟之前,太阳穴里隐隐跳着的疼痛就毫无预兆地出现,比过去经历的那些次更快,在急剧地加重。 又来了,是吗…… 不要……在她的面前。 许肆月抱着他,急促说:“你也是我的一辈子,雪沉,我们接受手术好不好?你信我,肯定会成功!我还想和你——” 顾雪沉勉力睁着眼,忽然向外推她:“手术方案还没看,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去……找江离,你不是……要找他么?” 许肆月被动站起身,心里确实迫切地想去江离办公室,但总感觉顾雪沉不对,她不肯走,想扶他躺下。 顾雪沉向后躲,拧眉抗拒:“现在就去……问清楚了再回来,我累了,先休息,帮我关上门,你晚一点……” 他后面几个字已然说得艰涩,筋络隆起的手无法自控地抬起,死死按在太阳穴上,最后能保持平静的几秒,他用尽力气抬起头,迷蒙看着许肆月:“月月……出去,你听话,马上从这个病房出去!别……看。” 别看他,这么不堪一击的丑态。 许肆月从未见过他发作。 前一秒还鲜活跳动的心脏,在这一秒被蹂|躏成尘。 她僵冷的手重重拍响护士铃,一把抱住顾雪沉,触到的皮肤已经是湿的,短短一会儿,连他贴身的衣服都潮了一大片。 许肆月止不住颤抖,嘶声喊:“江离!护士!” 病房外兵荒马乱,混杂的脚步声疾奔向病房,许肆月被几双手向后扯,她明白,她现在没有用处,她不能抓着雪沉影响医生! 但那双手完全脱离控制,像攥着最后求生的稻草,就算死也不能松开他。 顾雪沉没有了自主意识,惨白得蜷缩在病床上,他那么高,病床那么小,可他痛苦地团起来,只占着窄窄的一条。 各种仪器连接他的身体,针头刺入他手背,瓶子里的药源源不断混进他的血液,白大褂晃得人眼花,起此彼伏的响声和警示音,扭成一团,去压制那些把他折磨得不成样子的痛苦。 许肆月站在床边。 他就这么一次一次,在无人知晓的黑暗房间或是角落里,独自熬过来的。 江离叫了她好几声,见她终于转过目光,才沉声说:“这种发作不可避免,但这次我们都在,还不至于到生命危险的程度,只是药物对他的作用很小很小了,后续的疼,他必须要忍过去。” 许肆月没说话,直接爬上床,把仿佛从水里捞出来的顾雪沉抱进怀里。 “雪沉……” “雪沉,我在,你不是自己一个人。” 医护们渐渐撤出去,江离还守在一边,连呼吸声都不发出。 许肆月泪如泉涌,把半昏迷的人搂到胸前,护着他的头,紧紧贴在自己心口上。 “别怕,很快……很快就过去了,等你不疼了,我骑着那次的大机车,陪你去江边兜风,我四年前就答应过你,我记得的……” “那个江边,有很好吃的烤红薯,其实我从第一次尝到,心里就在想,要跟雪沉一起来……可是我那个时候,好坏啊,那么那么想,还是别扭地假装不在乎。” “我们都补回来好不好……雪沉,我还想去看电影,你都没有跟我好好约会过,要买最甜的爆米花,坐在最后一排,看到一半,我就跟你接吻……” “看完电影出来,再去找一家小店吃宵夜,我把好吃的都挑进你的碗里,你不爱吃的胡萝卜,都夹给我……” “我都好久没回瑾园住过了,我想跟你一起睡回那张床上,病床好硬啊,你早点……早点跟我回家。” “还有生日,”许肆月不断地吻他湿透的额角,恨不能把自己化给他,去抵御那些疼痛,“你的生日快到了,是不是以为我又忘了?我记得的,我要给你做蛋糕,亲手做,陪你吃饭,看夕阳,你想要我吗?上次我们三天没有出房间,这次更久……更久好不好……” “雪沉,你别害怕,你看看我好不好……” 病房里的灯已经调暗,只剩下床边还有暖色的光源,照着床上黏成一体的两道潮湿人影。 顾雪沉脱力的手,在昏暗中迟缓艰难地抬起,搂住许肆月的腰。 许肆月愣了一下,突然迸出哭声,用几倍的力气回抱他,胡乱亲他冰霜似的脸。 “醒了吗?感觉到我了是不是?”她含糊不清地问,“还疼吗?疼就咬我,掐我。” 许肆月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他破碎不堪的声音。 “不疼,我没有……这么幸福过。” 在永无止尽的孤独黑暗里,被她紧紧抱着。 就像那一年初遇,他身在肮脏泥沼,毫无希望地沉沦下坠,是她挥舞着一把小木剑,冲破重围,英勇地站到了他的身旁。 深夜的病房,许肆月用双手禁锢着她的爱人,嗓子被砂砾划得破乱:“雪沉,我们手术,求你别放弃,更别放弃我。” 他沉浸在最贪恋的怀抱里,灵魂跪在血污上,求神佛让时间停止。 “好。” 他说好。 他想,跟心爱的小月亮,有真正的一辈子。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52、52. 给完许肆月肯定的回答,顾雪沉就陷入半昏迷,没有余力再多说,连手臂也维持不住拥抱她的姿势。 只是身体还遵循本能,无限地依偎她,执拗地让她贴在自己仍然跳动的心脏上。 一个“好”,让许肆月破涕为笑,她给他盖好被子,边边角角都掖得严整,用衣袖擦他额上的汗,很快袖口湿了,她就低头去吻他,用干涩的唇轻吮。 顾雪沉短促喃喃:“脏……” “不脏,”许肆月用手指梳理他湿漉漉的短发,变本加厉去亲他,“我老公最干净。” 她哄他:“雪沉,我们重新恋爱吧,你愿不愿意?” 他微弱点了一下头。 许肆月唇弯着,缀满泪光的桃花眼格外甜:“那快睡,从明早你醒过来开始,我就要认真跟你谈恋爱了,和我恋爱很辛苦的,你不养好体力,肯定受不了我。” 她知道,如果雪沉还清醒,一定会掐着她的脸说受得了,但此刻他已经没有了声息,在黯淡灯光下,只有一道寂静的剪影。 许肆月等他睡沉,才轻手蹑脚掀开被子,她刚一动,顾雪沉就拧眉,唇间溢出细碎的气音,低哑地重复“月月”。 她走不了,紧紧依偎着陪他,直到天快亮,她见他安定了很多,终于小心翼翼下床,赶去江离的办公室。 手术方案具体怎么样,她还不知道。 自从顾雪沉入院以来,江离几乎全天二十四小时紧跟,吃睡都在医院办公室里,许肆月以为这个时间点能顺利找到他,没想到办公室空无一人,路过的值班护士问:“找江医生吗?他跟几位专家都在楼上会议室。” 许肆月心一坠,有不安的预感。 按理说方案昨晚已定,应该不会在清早又忽然开会,该不会有了变故……是因为雪沉这次发作么?! 许肆月等不及电梯,也忘了膝盖上的疼,从步梯间快步跑上去,直奔亮着灯的会议室,门虚掩着,她还没到跟前,就听到江离在里面情绪激动地拍桌子。 “如果再不行,那就我来!我绝对不能让雪沉这么耗下去!每次发作都会加重危险性,你们不是很清楚?!趁着这次结束,争取下次再发生之前,把手术做完!” 另一道苍老声音肃穆道:“如果你能做到,还需要到处找人么?我们做手术是为了生,不是为了完成任务!” 是江离的爷爷。 许肆月的心脏在喉咙口乱跳,她直接推开门,环视围坐的脑外科大佬们:“出什么事了,方案有变化是吗?我是顾雪沉唯一的家属,我有权知情。” 众人脸色各异,都难以开口,最后江离哑声道:“方案没变,是当前最优的选择,但我们选定的主刀医生……今天凌晨出事了。” 这个会议室里集结的已经是学科顶尖,但顾雪沉病况特殊,对医生的要求比其他同类病患更复杂,除了江离祖孙,其他专家要么临床方向不是这种特异性肿瘤,没有十足把握不敢尝试,要么手曾经受过伤,做常规手术快稳准,但顾雪沉这一台过于需求精细操作,怕不能胜任。 最后百般挑选,定了最合适的陈医生,在国际上也享有盛誉,经验丰富,年龄适当,算得上是当前国内唯一的人选。 “陈医生离得远,跟我们视频会议沟通过几次,确定方案无误,定了今早的航班赶过来,”江离眼里有血丝,“但在去机场的路上,意外发生车祸,他右腿骨折,现在还在医院紧急手术,不可能主刀了。” “意外?!”许肆月窒息,失控低喊,“怎么可能有这么巧的意外!” 定了给雪沉主刀,途中就出车祸?! 江离凝目看她,显然也跟她抱着同样想法:“是我之前思虑不周,如果早知道,我会找专人去接他!可现在我们真的没时间追究背后真相,当务之急,是必须有一个替代陈医生的人,尽快进入术前准备!” “除了他,还有谁可以!” 几双眼睛都朝许肆月看过来,她背后的门突然被大力推开,江宴粗喘着冲进来:“我能去,今天上午就有航班——” “去哪?找谁?”她厉声问,“都告诉我!” 江离冷肃说:“针对雪沉的病况,陈医生之外,只有一个合适人选,是目前身在伦敦的一位英国籍医生威廉,他有绝对的能力完美执行,但目前并不乐观,威廉几个月前丧子,因为在手术中不知情,没见到儿子最后一面,他创伤过大,从那天起就不再执刀,多少人去找过他都不为所动。” “半个小时前,爷爷通过私人关系跟他取得联系,”江离眉头打成死结,“他态度很坚决,不肯接受任何手术,我要负责雪沉的安危,不能随便离开,所以才让江宴带几个人马上飞过去,拿厚礼当面求情,看能不能有一点机会。” 许肆月艰涩问:“如果求不来呢。” “那就只能在我们中选一个,这个方案的成功率将微乎其微。” 江宴急得就要跑:“不说了我现在就准备,等到了伦敦以后——” 许肆月回眸盯着他:“你之前去过伦敦吗?” “没,没去过怎么了!”江宴对她仍有敌意,没好气道,“你什么意思!” 许肆月重重呼吸一下,回头直视江离,坚定说:“我在伦敦四年,不敢说哪里都熟悉,但总比江宴好一些,我跟他一起去,哪怕能节省一两分钟!医生那里需要送东西,我来送,需要求,我来求,我是顾雪沉的妻子,这些事江宴做算什么,我去才是诚意!” 江宴愣住,整个会议室陷入寂静,片刻后,江离问:“你确定?去求人的滋味可不好受,也很难有结果。” 许肆月不和他多说,利落往外走:“我没空浪费时间,把相关资料给我,现在订机票,我随时可以出发,还有……” 她到门口,回过头:“别告诉雪沉我去做什么,如果他知道,会伤心。” 趁着顾雪沉不在,江宴习惯性想刺两句,但终究哑口无言,他闷声说:“……机票是早上八点半,来回路上就需要两天,加在一起最快也要三四天才能回国,半小时以后,在一楼集合出发,你要是不来,我就走了。” 许肆月还剩下半个小时。 她争分夺秒下楼,心里摇摇晃晃地想,雪沉昨晚消耗那么大,肯定还没醒,再想见他,就要等到几天后了。 江离上次那一句“这也可能是顾雪沉在世上的最后十天”针一样扎在她心口,每一步迈出去,都带出难以忍受的疼。 刚答应他谈恋爱呢,结果又要骗他了。 许肆月小跑着奔向病房,在走廊里撞上两个小护士,俩人手里拿着几个毛绒玩偶,正边走边小声聊天:“我试过了,录音的音质还挺好的,难怪这么贵——” 被她撞到,一个奶黄色的月亮型玩偶掉在地上。 许肆月看呆,下意识捡起来:“这个能录音?” “能的,”小护士热情解释,“是四楼一个十岁的小患者,家里人为了哄他准备的,可惜买太多,这些就浪费了。” 许肆月把小月亮抓在手里,拆开包装:“这个卖给我。” 顾雪沉恍惚间感觉有缠绵的吻落在他唇上,他极力想清醒,仍是花了很长时间,在残余的胀痛里挣扎着睁开眼时,他第一时间往身旁摸,空的,凉的。 他手指蜷曲了一下,满腔的孤冷还来不及上涌,指尖就触到一个毛绒绒的角,还带着被子里的温度。 顾雪沉缓缓摸上去,是个……柔软松绵的小月亮,被他碰到核心位置,它忽然娇滴滴发出声音:“一大早的就摸我,好过分。” 他怔住,本来还略显嫌弃的手,立即把有肆月声线的玩具拽过来,揽到怀里。 小月亮继续甜声说:“我猜,大魔王已经抱住了我的腰,接下来——是不是要躲起来偷偷亲我。” 顾雪沉的脸半掩在被间,快要落在毛绒上的唇,停也不是亲也不是。 小月亮笑眯眯:“只能轻轻亲一下它,那些狠的重的,等我回来的时候,都攒着一起给我。” 回来的时候…… 她走了。 顾雪沉指骨泛白,用力攥着月亮,手机在他伸手可及的位置发出震动,经过昨晚,他眼睛已经接近失明,很不熟练地去摸屏幕,对方极其耐心,一直不挂断,等着他。 接通的第一秒,他沙哑问:“你在糊弄我么,今天开始的恋爱,让我跟它谈?” 许肆月站在机场候机厅,从落地窗望着医院的方向,几个字说得无限甜软:“什么糊弄,这叫哄,我明明是在哄我家的宝贝。” 很短的一声“宝贝”让顾雪沉睫毛轻颤,他咬着牙关:“用小孩子玩的东西敷衍我?许肆月,你知不知道你多大?” 登机时间已经在倒数,许肆月音调甜蜜,给老公一个专属于成年人的回答—— “当然知道呀,34c呢,你不是亲自摸过,爱不释手的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53、53. 许肆月故作轻松地搞了搞黄色,成功让顾雪沉的气压和缓了少许,她能想象到,他现在还在病床上,脸颊压在枕中,苍白的耳廓会被撩拨出血色。 她按捺着不舍,拿节目组当成蹩脚的借口:“是韩桃找我了,上次在节目上做的包有问题,你住院的事外界不知道,所以我没理由,不得不马上去解决……” 明知做不到,她也还是拿那句说了好几次的话软声安抚:“我很快就回来。” 顾雪沉没说话,许肆月耳中只有他轻到几乎消失的呼吸声。 她鼻子一酸,拿手给自己眼睛扇风,说得很慢:“雪沉我保证,这次之后,不会再让你醒过来的时候孤孤单单一个人。” 挂断电话,许肆月跟不远处的江宴汇合,登上赶往伦敦的飞机。 十几个小时的航程里,许肆月一直没法入睡。 她把手术方案和威廉医生相关的资料看了无数遍,又去翻手机相册中顾雪沉的照片和视频,看着他的脸,来抵挡意识深处那些关于英国的晦暗记忆。 过去的四年原本就已经是噩梦,现在又填上了关于雪沉的那么多空白和痛苦,承载着他的安危,让伦敦成为更让她阴影的所在。 许肆月有段时间没碰过药了,但在降落前,她忍不住从包里摸出药盒,攥在手里。 如同攥着雪沉生的希望。 下飞机的时候伦敦还是午后,江宴跟她同行很别扭,故意针对:“大小姐,你该不会还要找个地方休息睡觉倒时差吧?你要想去我也不反对,不过我肯定——” “闭嘴,”许肆月径直往外走,上了来接他们的车,“直接去目的地。” 许肆月知道,来求威廉医生手术的人不计其数,能找到他门前的,就算不是什么政要,也绝对不缺重金厚礼。 威廉医生在国际脑外科领域里一直威望很高,为人固执,丧子后就将自己关在儿子住过的一套小庄园中,对外界不闻不问,唯有他妻子在身边,但这位太太性格更特异,对来求医的人视若无睹,极难打动。 连江宴也明白,这次最大的可能是无功而返,来这一趟,更像是为了尽全力不留遗憾。 许肆月的十指暗暗搅在一起,车快到威廉医生的住所时,她轻声说:“江宴,你先带着东西去敲门说来意,如果行不通,后面我做什么,你就别管了。” 她靠在车里,目光追着江宴一行人的背影,指甲往掌心深处按。 陈医生出了车祸,他们来英国却很顺利,虽说江家做了严密防范,但确实无人来干扰,那就证明……连盼着雪沉死的那个人也笃定了他们请不到威廉医生。 没过多久江宴就脸红脖子粗回到车边,一拳砸在车门上,爆了句粗口:“还求医?面都不给见!他就在那小楼里,明明都看到楼上人影晃了,就是不开!我他妈这就去找个锤子,把门砸了闯进去!” “闯进去能怎么样?”许肆月问,“想被警方逮捕?如果犯法的路可行,我现在就把他打晕了绑回国内!” 她下车,把长头发扎起来,露出小巧干净的脸:“你先带人走吧,我留下来,如果有消息我给你打电话,如果没消息,两天后这个时间你来接我,我们回国,我不能让雪沉一个人等太久。” 江宴没想到许肆月来真的,眼睁睁看着她走进庄园未锁的大门,她也没离得太近,就站在那栋住人的小楼底下,用流利英文说了自己身份,赶来求医的来龙去脉,把顾雪沉的病情描述得准确简要,堪比专业医生。 楼里毫无声息。 江宴烦躁地冷嗤,说这些有什么用!人家不收礼不对话不见面不接受任何人情,根本是铁桶一个! 但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本以为许肆月会继续歇斯底里的江宴,逐渐心态崩溃,他印象中那么嚣张冷心的许肆月,居然在不吭声地清理庄园。 这片庄园虽说不大,但也绝不算小,前面种了不少草木作物,因为主人的忽略,都已颓废干枯,要赤手收拾等于自虐。 江宴忍无可忍地去拽她:“你干什么!” 许肆月抬眸:“我说了你别管,没到时间就不用过来!” 楼不是铁桶吗?人不是不露面吗?既然不能砸门砸窗违法,她也没时间空等下去,那就逼人主动出现。 这套房子是他儿子住过的,那种的这些总该跟死去的主人有关,她就全拔了,看有没有哪个能扯动对方的神经! 江宴深觉她是被逼疯了,怒道:“我让人去买工具,跟你一起行了吧!” 许肆月坚决摇头,看了看划出破口的手:“谁也别帮我,不流点血怎么能吸引一个医生的注意,否则他只会觉得我仗势欺人。” 她撵走江宴,埋头用光裸的双手收整干枯枝叶,一根一根折断拔下来,边拔还要边念念有词让楼上的人听见。 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许肆月没做过,速度慢,直到深夜楼里熄灯,庄园内外一片漆黑,她还差小半片。 江宴要拉她去酒店,她早没了力气,坐在石砖垒的边缘上抱着膝盖,哑声说:“万一半夜偷偷出来人呢,我不走,你去吧。” 许肆月双手颤得止不住,她也不敢给顾雪沉打电话,怕声音会泄露自己的秘密。 她就这么蜷着睡过去,天还没亮就起来抢夺时间,接近中午时,她麻木的手拽住一大簇花叶,伸手就要拔断,楼上窗户里蓦的传出一声怒斥。 许肆月愣了一下,随即呛笑出来,她不但没停,反而变本加厉,一把扯掉。 窗后果然震怒,暴跳如雷,有个烟斗失控地飞出来,砸向她的头,她迟缓地挡了一下,还是被烟斗上凸起的金属装饰刮到,在雪白手臂上划出一条血口子。 许肆月二话不说捡起烟斗,朝着窗口狠狠丢回去,“砰”一声撞到玻璃上。 这一举成功激怒对方,没过多久,楼里传出急促脚步,门被气急败坏地拉开,照片上的威廉医生蓄满胡子,手里抓着武器,瞪大眼睛要让她偿命。 许肆月唯恐他消失,拖着疲惫身体上前,一把扯住他领口将人拽出来,烈烈盯着他问:“那些花没折,是视觉错位骗你的!我等着你救命,你到底要什么?!我去办!” 威廉医生衣袖被许肆月的血染湿了一块,她嘶声说:“我的血没传染病,不会害你,我只想求你救我丈夫,之前无礼是我的错,要补上礼节吗?我给你下跪行不行?!” 许肆月累得站不住了,双膝打着颤,威廉医生后面忽然传出一道迟疑的中年女声,发着标准的英音:“……arya?” 听到这个名字,许肆月浑身一僵。 这是她在伦敦四年里用的英文名,已经太久没人叫过。 她惊异抬头,一个微胖女人绕过威廉医生,不可置信地上下打量她,最后停在她汗津津的脸上,用生涩发音又问:“肆……月?” “你应该不认识我,但我对你的脸印象太深了,还有那个特别英俊的男人,”女人换回英文,连说带比划,情绪格外激动,“你说的丈夫,就是他吗?是你两年前的那个男朋友吗?!” 许肆月喉咙辛辣:“两年前……我没有男朋友,你认错人了。” “不可能!”女人握着她手臂,仔细看她,“两年前你吞了安眠药,被你男朋友送到医院抢救,我就是当时接诊的医生!你男朋友也是中国人,非常好看,很白,眼睛这里——” 她点了点眼尾:“有一颗痣,哭的时候让人心碎。” 许肆月呆住,像被冰锥刺入心脏。 女人以为她不信,语速飞快地描述:“他抱着你冲进来,你当时很危险,但看起来他比你更痛苦,你总是挣扎,他就从背后抱着你,哭着叫你肆月,让你咬他,抢救过来以后,他一直在床边,直到你快醒过来才走。” “可惜他要求保密,后来我有其他事忙,把你交给了别的医生,”女人说,“我从没遇到过他那样的人,两年过去了,始终忘不掉当时的情景,很想再见你们一面,之前离得远,是我没看清你的样子才不理,你说生病的人,难道就是他吗?!” 许肆月眼前发黑,她松开威廉医生,看着并肩站在一起的夫妻两个,嘴角牵了牵,泪流下来。 “是他啊。” 她声音战栗。 “他到现在,还在保密,我不知道他究竟为我做过多少事……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声不吭地把我保护起来……”她怔怔说,“我以为是巧合,幸运,是别人好心帮忙……” 原来是他,原来他跪着去求那道平安符,是因为亲身经历了她的垂死。 从始至终,根本没有别人,她这段跌跌撞撞的人生里,无论身处光明或是阴暗,用羽翼遮盖着她的,永远只有一个顾雪沉。 她哪里寂寞,也根本算不上孤独。 每一个自以为孤立无援的绝境里,他都沉默地站在阴影里,一言不发消耗着自己,为她垒起高墙。 顾雪沉这些年对她,是在一命换一命。 许肆月手机连续震动,她手腕不稳地翻出来,国内已经是傍晚,江离在给她发照片。 四张不同时间顾雪沉的侧影。 他安静坐在后院小花园的木椅上,侧脸映着明暗的光,一动不动凝视某个方向。 江离:“他眼睛只能看见一点亮度,分辨不太清楚人影了,但从昨天你走了开始,他就坐在那看。” 看什么? 许肆月忽然明白。 顾雪沉在看她。 他总是一个人,不爱说话,不爱添麻烦,自己默默地摸索到那里,执拗守着,以为他在望的,是她回来的方向。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54、54. 许肆月的手机没有避人,威廉夫人也看到了照片上的顾雪沉,她反应强烈,捂着嘴点头确定,追问许肆月他现在怎样。 “他不知道我来求人,”许肆月忍泪说,“很固执地在外面等我,我想回到他身边,医生说了,这很可能是我们的最后几天。” 威廉夫人对待陌生求医者一概不参与不干涉,任由威廉医生做主,但换成能够牵动她的,态度就截然不同,她顾不上什么优雅端庄,泼辣地要求威廉医生必须跟着去救人。 威廉医生冲出去看了他亲手为儿子种的那几株花,发现真的没有被拔掉,暴脾气就缓和了不少,但仍旧不肯松动,威廉夫人把他拽进楼里,回头跟许肆月说:“你可以准备了,我们尽快出发,我会解决他,我一直想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让他重回手术台,如果能通过你英俊的丈夫来实现,那真是最好不过。” 她眨了下眼:“别害怕,漂亮的人会被上帝眷顾的。” 许肆月腿一软差点跌下去,她抓住门框站稳,重重点头,转身去通知江宴,江宴不敢置信地盯着她看了半天,才终于如梦初醒:“……你真做到了?!” 他像刚认识许肆月一般,来回把她看了几遍,眼里的那些敌视和不认可彻底褪掉,低下头嗫嚅:“嫂子,我服你了。” “别说废话,”许肆月唇瓣干裂,“我没做什么,能成功都是因为雪沉自己……” “如果不是你这么不吃不睡的奔忙,”江宴看着她狼藉的双手,摇头道,“根本连见面的机会都不会有,这次我的确不如你。” 许肆月蜷起手,闭了闭眼睛,冷静说:“江宴你听好,给陈医生制造意外的人,也许在得知我们请到威廉医生后,还会对他下手。” 江宴明白:“你放心,我会安排足够多的人手保证这次返程安全。” 她却还是蹙着眉,轻声问:“这个是必须的,但如果……我们干脆就不让威廉医生明着露面,是不是更稳妥?” 半个小时后,一场大戏拉开,威廉夫人非常配合,带着老公没走正门,从庄园地窖的另一个出口乔装离开,而江宴则挑选两个身形相近的人留下,扮成夫妇两人的样子继续留在楼里,不时在窗口附近活动。 另一边,车接上了威廉夫妇直奔机场,许肆月才知道这两位证件上的姓名与平常叫的并不相同,那就更省了很多麻烦。 许肆月跟江宴坐领头的那辆车,赶往机场的路上,她失神靠着车窗,满脑子都是自己生死一线那天的画面,以及她整个患病期间,雪沉曾出现过的蛛丝马迹。 她想到什么,迫切地点开联系人,找到她在伦敦期间的那位心理医生的号码打过去,对方很快接听,准确叫出她的名字。 许肆月很慢地咬着字:“你认识顾雪沉,对吗?” 对方沉默片刻,低叹:“你知道了?从我们第一次见面起,就是他请我在英国照顾你,治疗你。” 挂电话后好一会儿,许肆月都无法回过神。 江宴坐在副驾驶,隐约听出她在追问什么,憋不住开口:“你问别人还不如问我,你说我之前为啥那么讨厌你?你在英国那四年,沉哥过的日子连死也不如,别的我就不说了,他偷着来英国看你,次次回去都像被抽筋剥骨了似的,结果你呢,传回国内的全是换男友谈恋爱的那些事,我那时候就想,你都不如一刀捅死他。” “他最近两三年往医院跑得特勤,不是为自己,全为了你的心理病,”江宴咕哝,“研究透透的,给你做了十来版的治疗方案,比他手术搞得还隆重,就连前些天深蓝科技新上线的陪伴机器人,也是他给你做的。” 许肆月把车座扣得起皱,屏着呼吸,听江宴一股脑地往外倒:“说给你做的也不准确,应该是给你留的,你之前那个阿十只是个半成品,现在的才厉害,他怕他死了以后你的病又会反复,就趁着身体还行的时候疯狂熬,熬到大批量上市,确保无论哪一台,以后都能帮上你,他才可以死。” 江宴抹了把眼睛:“靠,说出来谁信,顾雪沉连死,都得先给你铺好了后路,他才觉得有资格。” 回程的飞机上,许肆月始终望着窗外,云层翻涌,明暗交叠。 她戴上一顶帽子,把帽檐扣低,挡住脸,无声地缩起肩膀,衣摆被不断落下的水滴浸出阴影。 她身在火海,顾雪沉来做隐形的铠甲,踩上刀山,顾雪沉就把自己垫在她脚下。 每一点她感觉到的疼痛,都已经提前透过了顾雪沉的血肉之躯,剩给她的,只不过是他实在承载不了后,剩下的那些残渣。 许肆月哭哭笑笑,把包里的药盒捏成一团,毫不犹豫地塞进垃圾袋。 顾雪沉像道影子,从头至尾都跟她站在同一条时间线上,她不曾孤独过。 她凭什么还要有阴影,轻易就被病痛折磨,顾雪沉把所有光都给了她,她明明是这个世上最幸运,最幸福的人。 许肆月持续地连轴转,精神早就有些撑不住,但想到马上能见雪沉,她又平静不了,准备了百八十种哄他的方式。 然而飞机在明城机场落地,一行人前后护着威廉夫妇正要出机舱,江宴就因为一通电话变了脸色:“你说什么?!” 许肆月心一颤,生怕是雪沉出了什么事,手忙脚乱打开手机,连上网的一刻,先跳出一条信息,里面是个截图,后头附着链接。 她手指收紧。 截图是一条三小时前的新闻,深蓝科技最新上线的陪伴型机器人存在重大缺陷,甚至有诱导病人自杀的可能,已造成一花季少女心理疾病加重,跳楼寻死,目前紧急送医抢救中。 许肆月脸色凝重,点开链接,是微博千万粉丝的新闻账号发布的消息,底下评论完全沦陷。 她迅速打开微博客户端,热门话题和热搜都已经被深蓝科技的相关话题占领,连顾雪沉的照片也成为众矢之的。 之前对着他狂热喊老公的人,现在正用最难听的字眼肆意辱骂。 “有人爆料了,顾雪沉最近这些天都没在深蓝科技出现过,合理怀疑是早知道有安全隐患,提前躲起来或者出国避风头了吧!” “还怀疑?根本就是确定!真是人不可貌相,还以为是什么清流,没想到心最脏最恶心,那是人命啊!他就不怕遭报应吗?!” “而且有人目睹许肆月前两天在机场飞国际航班!肯定也是跑路!怎么,又上节目又炒作的,看顾雪沉出事倒台,她第一个溜?!” “不溜等什么?她那种人有感情?本来就是为了当顾太太享受人家的资源才虚情假意,现在撇清关系太正常了吧!” “说不定已经找好了接盘的!” 许肆月关了页面,深吸几口气平复暴怒。 江宴那边挂了电话,急吼吼跟她说:“公司出事了,有个抑郁症患者——” “我知道了,”许肆月用力清嗓子,打断他,飞快说,“这件事不可能像新闻里说的,雪沉亲手制作上市的机器人,不可能有问题,现在事发突然,雪沉还在医院,我估计无论是江离,或者深蓝科技的人,根本不敢让他知情。” 江宴怒道:“现在一大堆记者已经堵去深蓝科技门口了!非要让雪沉出来解释不可!所有人都在骂他不懂心理疾病,只是赶潮流赚黑心钱!” 许肆月咬了下手背镇定下来,直视江宴:“我们自己不能乱,当务之急是你马上把威廉医生送到华仁医院,必须亲手交到江离身边,然后麻烦动用你们江家的能力,介入到这件事里,不管什么办法,最快速度找到跳楼女孩的家属,拿到背后真相。” “那你呢?!” 许肆月揉揉鼻尖:“给我留一辆车,我去深蓝科技。” 深蓝科技被围堵了,公司的高层有些知道雪沉病情,不敢打扰,多半也是焦头烂额,而现在被质疑的对象除了雪沉,还有“跑路去国外”的她,她并不是这个事件里无关紧要的人,正好相反,她很有用。 因为…… 除了是顾雪沉的妻子之外,她还是陪伴型机器人真正的使用者。 她出面,也许才能延缓这件事对雪沉的影响,现在就是天塌下来,都不能耽误他的命。 许肆月走进机场vip通道的洗手间,看着镜中的自己,回忆起当初刚回国那天,她也站在同样的位置化妆,把无辜的眼型特意勾出上挑的眼线。 她再次拉开化妆包,认认真真给自己画了个契合的淡妆,遮住几天来的倦容,眼线很平和,是雪沉喜欢的娇俏可爱。 许肆月挺直脊背,边往外走边拨出一个号码,开门见山问:“沈明野,梁嫣说我是替身,陈医生的车祸,还有今天,都是你做的吗?” 许樱提醒她后,她甚至来不及去做防范,就被他得逞。 听筒里静了片刻,而后传出一声悦耳的低笑:“姐姐,要吸引你的注意力真不容易,过了这么久,你总算把我想起来了,我明明那么喜欢你,姐夫却觉得我是你的威胁,断了我的路还不知足,搞掉梁家,又要在死前折我们整个沈家的家业,你说我能怎么办?” 许肆月肃声问:“你冲我来可以,但撞伤一个排着无数台救命手术的医生,害一个患病女孩跳楼,沈明野,你还是人吗?!” 沈明野懒洋洋拖着调子,软糯无害:“我哪有,姐姐你又凶我,从小我们就无法无天,只要开心,做什么都行嘛,现在你怎么变成这样,死板又教条,你这次无功而返,还不赶紧止损吗?顾雪沉又请不到医生,必死无疑了,趁早来我身边吧,你也别试图诱导我说什么拿出去当证据,我不傻。” 许肆月命令自己保持理智。 看来沈明野是被他们在英国的布置骗了过去,以为请医生失败,雪沉彻底失去生存希望,他才没有继续追踪,放开了手脚,趁她在飞机上时搞这种事,要让雪沉死得更惨痛,背上人命和骂名。 许肆月已经记不清沈明野是怎样一步一步走到现在,早就无关什么喜欢执念,单纯是不甘,报复和扭曲,但环环相咬下,没有回头路。 她冷笑:“你想多了,雪沉的病会好,今天的事也很快会解决,你想污了他?做梦。顺便提醒你,今天没事多刷刷微博,睁开眼睛看清楚,你肆月姐姐到底是什么样子。” 许肆月孤身赶到深蓝科技基地大楼,刚到附近就看到黑压压的人群,保安拦路,台阶上有两个眼熟的副总在解释,但压不住这些人要见顾雪沉的叫嚣。 真记者假记者,谁又分得清楚。 许肆月指挥着车从隐蔽的地下车库入口进去,她下车上楼走进大堂,里面还不算乱,但人心惶惶,乔御从电梯里疾奔出来,迎面撞上她,顿时失色:“太太?!你怎么会在这儿!” “雪沉知道出事了吗?” “谁敢告诉他!”乔御擦汗,“我们能解决!死也不能影响顾总手术前的身体!” 许肆月点头,把情况跟乔御了解清楚,果断走向正门:“我去说。” 乔御不等拦着,许肆月已然迈出去,刚一露面,就被镜头捕捉到,立即群情激奋。 许肆月穿一条很简单的长裙,长发挽起,一张脸明艳夺目,她镇定面对长|枪短炮和混乱的质问,冷静开口。 她可以。 让她也保护雪沉一次。 许肆月扫视下方,利落说:“我没有出逃,我只是去了一趟以前生过病的地方,从我抑郁症发作到现在治愈,三年多的时间里,我所有病例、看诊记录、自杀抢救的过程,包括医生护士、全部有真凭实据,稍后我将公布,接受任何人,任何方式的查证。” 过去抑郁症是她的禁区,那一场几乎要命的黑暗,她藏着掖着,像是什么不可启齿的隐秘。 但现在,她无比坦然。 许肆月目光坚定:“我说这些,不是博取任何同情,只是想证明,我的爱人顾雪沉,之所以不眠不休开发陪伴机器人,反复修改研磨直至上线,他的初衷和目的,都是我而已,他要治疗的人是我,要陪伴的人也是我,大家买到使用的,是他几年来为我耗尽的心血。” “质疑他不懂心理疾病的,他因为我的病,专业性几乎和权威医生比肩,我从绝望自杀,和人交流困难,到今天现在,我能一个人站在这里面对你们,就是被他治好的铁证。” “你们不是一直可惜他对我的感情吗?那这份感情总该让你们相信,即便他没有普度众生,他也会拼尽全力渡我,每一个推上市场的机器人,都和我息息相关,你们不需要恶意揣测,只要给一点时间,让真相出来!” 许肆月说到最后,尾音不禁有些颤。 公关那些话讲得广大高洁,可谁会相信,谁会听?唯有自私到极点,小到切身相关的某一个人,才是最真实的答案。 下面乱成一团,各种镜头被撞得摇晃,有人在高声质问着许肆月什么,冲撞保安,这些刺耳的声音,却在某一个瞬间突然停止。 全部目光,死死地集中在许肆月的背后。 许肆月心脏猛地加速,她眼睫动了几下,对自己的直觉感到荒唐,直到看见某个人的口型在说“顾雪沉”,她才试着挪了下僵硬的身体,猝然回眸。 下午的阳光有些许浓稠,无声笼罩在那个人身上。 他像以前一样,穿一丝不苟的正装,衬衫领口扣到最顶端,一张脸冷白俊丽,短发微微抓向脑后,露出隽雅眉眼,失焦的瞳孔仿佛重新有了光,隔着一小段距离,静静看着她。 许肆月被钉在原地。 时光像在这一瞬倒转,回到初见,回到结婚,回到曾经每一次她以为稀松平常的见面。 顾雪沉没有要人搀扶,一步一步稳定迈下熟悉的台阶,几乎看不出异样。 许肆月面对着他,泪夺眶而出。 顾雪沉还剩下几级时,低声说:“月月,我看不清你在哪。” 许肆月失控地跑上去,紧紧攥住他发凉的手,捏着不够,十指相扣也不够,把他包在掌心里反复摩挲。 “你怎么能离开医院”,“你怎么知道了”,“你干嘛过来”都挤在嗓子里,顾雪沉不用她来问,手抬起,指腹抹上她的眼:“我不能被老婆连续糊弄两次。” 许肆月千言万语吐不出来,最终哽咽说:“月月回来了。” 顾雪沉“嗯”了声:“我在,别哭。” 他牵着她,又向下走两阶,眼前能感觉到频繁白亮的闪光灯。 顾雪沉瞳仁漆黑,迎着一切喧嚣,声音冷润:“除了我太太说完的,我有几句补充,她去英国,是为我求医。” 两个字,让现场陷入寂静。 顾雪沉眉目上罩着一层光:“我脑部有肿瘤,已经到了很难挽救的地步,她为了让我有生机,请来了能为我主刀的医生,我也没有刻意消失,只是身在医院里,不想给外界造成麻烦,但也不怕让人知道。” 不止下面扛着镜头的记者们,连旁边的深蓝科技副总们也震惊于他的无所顾忌。 “我很清楚自己时间不多,所以制造出了陪伴机器人,想让它代替我,在未来给我太太保护和安慰,我不确定她会用到哪一台,所以每一台,都无例外地经过我反复多次的试验和检测,百分之百确定安全稳定有效,才会放入市场。” “我做不到普度众生,我为市场做的一切,仅仅是希望给我太太多积一点福泽,护着她一生平稳。” 顾雪沉字字有力,声音不高,但让周围鸦雀无声。 他抚着许肆月轻抖的指尖:“不止是这次造成事故的陪伴机器人,深蓝科技上市的任何一款,无论用途年份批次,接受国内国际任何机构的复检,深蓝科技从今天起将设专项部门对接,欢迎各方提供真实有效的结果。” “另外,我太太让你们等的真相,现在已经有了结果,”他不带丝毫个人情绪,“轻生的抑郁症患者是受到了额外的恶意刺激才导致事故发生,父母被收买,统一口径指向机器人,相关实证稍后会由深蓝科技公布,患者目前脱离生命危险,后续治疗,即便是为了积德,深蓝科技也不会坐视不管。” 底下的人群更加变了脸色,有受到冲击的直接刷起了手机,果然看到新消息已经飞速将页面铺满。 顾雪沉的手揽住许肆月,眼睫微垂:“最后一件事,无论过去还是以后,我都不需要被可惜,我太太对我有感情,我们相爱。” 很简单的一句话,犹如他坚不可摧的屏障。 只是顾雪沉和许肆月相爱,就足够为他抵御一切伤害和风雨。 保安组成长队拦住脱轨的人潮,许肆月护着顾雪沉转身上楼梯,到这一刻才有越来越多人发现,顾雪沉的眼睛竟然是看不见的。 有个女孩子情绪崩溃,小声哭出来:“对不起我是被雇来的……” 她被淹没在吵闹声里,不知道有没有人听见。 台阶并不长,但许肆月走得格外慢,她经过公司大堂里数道热切的视线,抓着顾雪沉去车库,把他扶进车里,对驾驶座的乔御说:“你先出去等五分钟。” 乔御忙不迭要走,顾雪沉伸手一拽,把许肆月拉到腿上,让她面朝着自己趴下来。 他把人抱住,手指从她后颈重重抚摸到腰窝,失控搂紧,贪婪地溺在她脖颈间,索取赖以为生的温度,哑声吩咐乔御:“五分钟不够,至少一个小时。”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55、55. 乔御决定在太太打电话催他之前,他绝不回来了。 车门关上,四周空旷无声,地下车库的这一小块区域仿佛与世隔绝。 分别了几天,许肆月恍惚觉得已经几年过去,她回抱住顾雪沉,两道心跳隔着骨骼血肉纠缠在一起,汇成相同的节奏。 太快了,撞击着胸腔,很疼,又在这种疼里入迷。 许肆月闷闷说:“一个小时太久了,我得快点把你带回医院,江离怎么可能放你出来的……” “不想听你说别人,”顾雪沉呼吸很热,扑在她耳廓上,“别提。” 他的手还在她腰间,比刚才箍得更用力,许肆月喘不上气来,也不反抗,就那么让他发泄思念。 照片里他执拗坐在花园等她的模样和此刻重叠,许肆月心酸地吻了吻他颈侧,小声答应:“好,我只说你,雪沉,你当众承认我们相爱,是不是真的相信我爱你了。” 顾雪沉阖着眼。 许肆月枕在他肩上:“还是说,你只是为了在人前维护我,不让他们骂我?” 她想让雪沉相信。 至少他孤零零躺在手术台上时,心里不是空的,最危险的关头,她也要做他的铠甲。 顾雪沉抵在她额角边,半晌后低低说:“我信。” 他没有不信肆月,他不信的是他自己。 从小到大,他习惯了不被爱,不被看重,做一道不出声的影子,永远得不到心里所求。 苦过,但苦多了,就好像本该如此。 肆月对他表白,为他跳窗,跪着上山给他求平安符挂在胸前,是他一生没尝过的在乎,可直到今天,他还等不到肆月回来。 心底有道阴郁的声音在跟他说,你这个没未来的人,感情被她发现的越多,就让她负担越重,她好不容易说爱你,你还扛着不肯回应,她再一次抛弃你也是应该的。 他不要被抛弃,摸索着给肆月打电话,她关机。 他怕了,什么也可以不在乎,肆月是被感动也好,弥补他也好,只要她别走,愿意陪他过完最后这些天。 挣扎着想去求她,可他找不到,联系不上。 江离强迫他回病房,他问:“肆月是不是不回来了。” “我还正常的时候,她都不会爱我,”他在跟自己说,“现在我等死,眼睛也看不见,瘦了很多,她喜欢的外表可能都维持不住了,我凭什么让她爱我。” 江离一时没吭声,片刻后叹气,跟他说:“看来隐瞒根本起不到什么正面作用,能让人有希望的,应该是情感,是我武断了,我现在就跟你说实话。” 江离那些话犹在耳畔,顾雪沉循着温度触碰许肆月的脸,唇压下,细细密密亲她。 “我的信誉值太低,你还不是很信也没关系,我每天都会让你更坚定一点,”许肆月弯起眼睛,入神地看他,“英国发生过的事我全知道了,你拯救我,就得对我负责到底,我的抑郁症能好,但叫‘顾雪沉’的那种病一辈子到死也好不了的,你不准半途而废。” 说完,她轻扣着他下巴,闭上眼咬他嘴唇,逼他答应,听见顾雪沉肯定的回答,她才略微移开,又被他覆上来,疾风骤雨地索求。 许肆月惦念着时间,等确定外面围堵的记者已经疏散,她叫回乔御,抓紧朝华仁医院赶,威廉医生已经顺利抵达被保护了起来,她这边也要尽快。 回去的路上,顾雪沉问她:“几天没睡了?” 许肆月绷着的肩膀一塌,软趴趴倒在他手臂上:“从你病房出去开始,就没睡过。” 顾雪沉压着她侧躺下来,让她枕着自己的腿,许肆月像坠入最贪恋的床,赶忙贴他更紧些,仰着头说:“我怎么也没想到你会来,本来还准备作为顾太太撑起场子,帮你分忧的。” “场子撑起来了,你回来,我就没有忧,”顾雪沉低眸,“我还活着,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那种境地,既然有人迫不及待把我当成死人看,那也应该让他知道,垂死前的反击才毫无保留。” 肆月身边的隐患,只剩下沈明野还没有清理,他在进手术室前本来就会有动作,也多少预料到了沈明野不会坐以待毙。 这次事件不算意外,他身在病房,也不代表对外面一无所知,只不过肆月出现以前,他还能等着失态发酵到更严重再扳回局面,让沈明野跌得更彻底。 但肆月到了现场,他就不能等下去。 许肆月不安问:“可你直接公开了病情,还说得那么严重,肯定会有负面影响。” 顾雪沉唇角翘了一下:“没有故意严重,只是说了实话,住院的事瞒不住,我不说,就会有人替我传,与其等着别人编排利用,还不如自己来,至于影响——” 他握住许肆月的手:“如果手术成功,影响等于不存在,如果失败了,那深蓝科技早晚都要承受,想躲也躲不掉。” “什么失败!”许肆月翻身搂住他腰,气不过,隔着衣服掐他,“再敢说一遍试试!” 顾雪沉想说些什么,蓦的感觉到小腹上衬衫湿润,他愣住,手指抚过去,摸到她睫毛上一片湿热。 他掌心难得有了热度,很暖,盖住她的眼睛,低低保证:“好,不失败,不让月月哭。” 公众以为跳楼女孩真相的反转,就已经让这次事件接近尾声,然而深蓝科技声势浩大的反击才刚刚开始。 顾雪沉铲除沈明野的原计划本来没打算闹大,但经过这么铺天盖地的一场网络闹剧,想低调也不可能。 夫妻两个在深蓝科技门前的受访视频和截图疯狂屠版,闹了大半天,仍有人带节奏唱反调,坚称是顾雪沉的洗白手段,等到了晚上的黄金时段,真正的幕后才被有节奏地放出来。 顾雪沉手里早已掌控了折断沈明野一系的筹码,既然沈明野不做影帝还不肯安分,那也不要继续做什么沈总,花园泳池别墅他不想待,就干脆去吃牢饭,昔日红极一时的影帝沦为法制咖,才是彻底陨落。 江家这边也是全力以赴,拿到了沈明野的人诱导女孩自杀,给女孩父母巨额钱财的实证,那对父母被女儿的心理病日夜折磨,早前就心存放弃的念头,才会轻易被收买,如今戳穿,在镜头前嚎啕大哭。 哭的时候,深蓝科技的陪伴机器人还在一旁尽心安抚,不厌其烦解释着抑郁症可以挽救,声音温柔耐心,更显得讽刺。 深蓝科技和顾雪沉身上的脏水洗清,紧接着沈明野作为始作俑者,就被提出了水面。 后面许肆月没时间看了,她拒绝一切来关心的电话,只匆匆扫了几眼深蓝科技置顶微博下面的评论,一群人蜂拥过来排队道歉,刷起了各种歉疚和祈福的话题,盼望雪沉康复。 她的微博也私信转评爆满,来骂的倒不多,都在恳求她经常更新一下状态,让大家知道顾总的情况。 许肆月笑了笑,又有点忧愁地皱眉,望向正在跟威廉医生沟通的顾雪沉。 她遇到了新的问题。 威廉医生到了以后,也算既来之则安之,知道拒绝不掉,就沉下心来准备,对手术方案提了些细微修改,最终敲定,手术时间三天后,这个周末的上午。 “头发提前剃掉,”威廉医生说,“最迟术前的晚上,方便我们事先确定位置。” 就这件事,得到江离他们的一致认同后,顾雪沉的情绪明显不对了。 等医护都散了,病房只剩下两个人,许肆月挨到他身边,攥住他手指:“紧张吗?” 顾雪沉没回答,过了会儿抬起头,无焦距看她:“术前的晚上,你不要在病房了。” 许肆月一怔,对上他微微收缩的眼眶。 她怎么才能给雪沉足够的安全感。 只是剃掉头发,他就不敢让她看见,唯恐这个喜欢他外表的女人,会因为头发就对他失望。 许肆月想了很多话跟他说,最终都咽了回去,俯身亲亲他的嘴角:“好。” 顾雪沉这才放松少许,微垂着头,把她抱住躺下,他吐息很重,手掌按着她的背,不知足地往胸中揉。 第二天一早,许肆月就跟江离借用了一个空的储物间,花钱请一位靠谱的托尼老师,悄悄到医院当面传授她剪发的技巧。 “剃头发跟平常剪发还不一样,容易把人弄伤,你想要两三天就学熟练,光用这种模特不太行,”托尼老师说,“最好能找到真人练习,你才有手感。” 许肆月学得认真,能把模特剃得很不错了,但要说找真人还是略显困难,这种事谁能愿意。 她刚准备说出钱招募志愿者,储物间的门就被推开,乔御一脸壮烈地站在外面:“太太,你拿我练吧。” 乔御坐在镜子前:“太太你真好,知道顾总心里在意,就用这种方法安慰他,如果是你亲手给他剪发,他肯定不会难受了。” 许肆月晃了晃剪子和推发器:“你确定?” 乔御凛然点头。 许肆月也不客气,花了十五分钟,磕磕绊绊给乔御剃了个光头,乔御摸着刮出来的一条小口子,给她竖大拇指。 还是不行啊,真的弄伤了。 许肆月准备隔天就雇人来,没想到天刚亮,她的储物间门前就安安静静排上了长队,她吃惊跑过去,看到这些人身上清一色的制服和身份牌。 深蓝科技高级工程师。 许肆月愣了:“你们……” 排在前头的年轻男人说:“我们看见乔特助的发型了,觉得特帅,听说是太太亲自给剃的,大家都很羡慕,想来求太太动手。” 后面的男孩子笑眯眯:“大魔王永远是大魔王,我们在深蓝科技都是为了跟着他,他剃头发,我们陪着,等他手术完了重新长好,我们再陪着长,公司里还有很多人在等着过来剃头呢。” 许肆月眼眶发烫,在眼睛上抹了一下,朝病房的方向露出笑。 雪沉你看,这个世上,有这么多的人被你牵引着,也把你放在心上。 手术前一天傍晚,许肆月亲手做了菜,一样一样喂到顾雪沉唇边,娇声念叨:“术前十二个小时不能吃东西,这顿要吃好一点。” 顾雪沉咽得很慢,今晚肆月就不在了,他也跟江离说好,明早进手术室前,也别让肆月看到他。 他能够抓住的幸福,只有这一点点的时间。 一顿饭吃得再久也很快结束,许肆月利落站起来:“那我先走啦,等会儿理发师就过来了。” 顾雪沉手攥着床沿,很低地“嗯”了声。 听到她轻快离开的脚步,他忍着不动,等关门声响起,病房里只留下他一个,他才摸出枕头下的一张卡片,反复摩挲。 过了不久,敲门声响起,护士说:“顾总,理发师到了。” 顾雪沉手指紧了紧,让人进来。 这人没出声,动作也很轻,手上戴着手套,引他到椅子上坐下,就细细索索铺开工具,碰上他的头发。 顾雪沉眼帘垂低,抿着唇,把手机握得滚烫。 他想再抱抱肆月…… 但还未出口,剪刀已然落下,断裂的声音清晰响在耳畔。 顾雪沉放下手机,空洞看着前方,他的样子是有多可笑,肆月要是见到了,不知道心里怎么别扭,他给她最后的印象,不能是这样。 理发师动作快,手法熟练轻缓,没有伤到他分毫,很快工具停下,围在他身前的布也撤掉,他依然失神坐在那里,不说话也没动。 病房里寂静两秒。 顾雪沉猛然听见一声熟悉刻骨的轻叹,那双手摘了手套,温柔按在他肩上,而后从背后俯下身,环抱住他,在他耳畔浅浅亲了一下:“雪沉,你怎么就不信呢,美人长头发,是祸国殃民,短头发,是丰神如玉,剃掉头发,就是大殿里最圣洁的神相,也是让公主跟妖精们都抵不住的妖僧。” 他呼吸窒住,拽过她的手攥紧。 许肆月转到正面,眼睛发光地盯着他看。 这男人到底什么极品,比她从前在漫画里垂涎过的漂亮妖僧还刺激,冷感清隽,又活色生香。 她虔诚含住他的唇:“不好意思,你别想甩开我,今晚还是要一起睡,我只是个低等的小妖精,实在扛不住大师的诱惑。” 顾雪沉大起大落,激得眼廓殷红,他把她扯到怀里:“你说谁低等?” 她握着他全部的喜乐,让他地狱天堂,哪里低等,从最初,她就站在天上,垂怜着深渊里的他。 许肆月捧起他的脸:“那这么英俊的妖僧,肯不肯为了小月亮破个戒,共堕红尘?” 顾雪沉知道她离得很近,就在目不转睛地看他。 第一次,他朝她笑,双眼微弯,唇挑起清润的弧度,不带任何隐忍或伪装。 “好。” 夜里,许肆月跟他十指紧扣,假装睡着,听他一夜的心跳声,天亮得太快,晨曦透进窗帘时,她控制不住,手脚并用地把他死死抱住。 医生护士相继进来,威廉医生已经到手术室准备,江离作为副手,不放心别人,自己来推顾雪沉离开病房。 没有闲杂人打扰,许肆月追着到手术室外的走廊,顾雪沉对她说:“不许跟了。” 许肆月趴在床沿上:“到门口还有好几步呢。” 顾雪沉从枕下拿出那张卡片。 他准备了很多,盲着眼睛,一张一张亲手写字,直到写出端正干净的,才留下来在这个时候交给她。 “月月乖,”顾雪沉声线很低,搅着温柔的细砂,“手术时间长,等着无聊,你去卡片上的地址,我有礼物给你,等你拆完礼物回来,就能见到我了。” 许肆月突然绷不下去,眼泪砸在他胸口:“我不去,你让我陪你。” “再见面的时候,你要告诉我那个地方有什么,”他耐心威胁,“说不出,我不醒。” 许肆月不想抽泣声泄露,咬着唇不肯说话。 顾雪沉像是亲眼看到她。 “别咬自己,”他抬起手,“过来。” 许肆月低下身,颤抖着贴在他颈窝里。 顾雪沉侧头吻她,声音轻不可闻:“月月,如果不能再见,别忘了我。”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56、56. 他音低得几近于无,像是怕许肆月听见,但许肆月偏偏就听见了,心被扭碎的同时,她乍然冒出一个念头。 许肆月鼻尖通红,把唇靠在他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狠声道:“有件事我一直没机会告诉你,地震之后,在凉城酒店的第二天晚上,我趁你睡着,把床头剩余的安全套扎了小洞……” 她描述得绘声绘色:“第三天你做得有多疯自己记得吧?用过的那些,都是我加工过的,当时想得很轻松,如果我怀了孩子,你应该就会承认爱我了,现在也差不多到了可以验的时候,等下我就去找医生开单抽血。” “……许肆月!” 许肆月笑得很甜:“顾雪沉,要是不能再见,我就一个人辛苦怀孕,一个人去生孩子,中间遇到各种危险,没人照顾心疼,最后孤儿寡母的活在世上,你说好吗?” 顾雪沉恨不能把她拆吞入腹。 许肆月可怜地问他:“不好是不是?那就不准这样,我求你。” 她不能再耽误进度了,从床边直起身,最后在他唇上深重地吻了一下,含泪说:“别说话了,也别怪我,留着力气,出来跟我一辈子。” 手术室大门打开,江离推动病床,许肆月听话地留在原地,没有再往前追,顾雪沉的眼睛一直望着她,目光碰撞着纠缠,拧成无法分割的绳索。 手术中的指示灯亮起。 几个护士按着顾雪沉的交代及时来劝她:“这台手术难度大,过程复杂,预计时间很长,您别这么干等着了。” 手术开始,外面也解了禁,之前被拦住的乔御第一个跑进来:“太太,顾总安排好了车,您要去哪的话,我随时待命。” 没过半分钟,程熙也风风火火出现,抱住许肆月手臂:“今天我什么都不做,全程陪你,许樱也早就来了,在楼下不敢上来,怕你烦她。” 许肆月还在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雪沉提前通知了这么多人来照料她,可他该知道,没用的,他在,她就是那个长大了的,无坚不摧的许肆月,他不在,谁也救不了她。 她按住自己小腹。 骗他的,她却后悔那时候没有这个念头,如果真怀了他的孩子,那多好。 许肆月放开程熙的手:“不用陪我,我挺好的,雪沉有礼物给我,我得去拿。” 她转身往外走,脚腕软了一下,程熙和乔御争相来扶她,她摇摇头:“真没事,谁也别管我,我拿到礼物就回来等他。” 许肆月打开顾雪沉给她的卡片,里面的字一如从前,隽雅风骨,丝毫看不出他眼盲,不知道写了多少遍,才挑出这一张。 上面是个地址,地址后,还有一个寄存保险柜的牌号和密码。 许肆月走出医院,坐车赶往,快到的时候,窗外的风景愈发眼熟,她才恍然意识到,地址竟是在一中的北门外。 明城一中,初中部和高中部都在全市名列首位,她当年在一中初高连读,顾雪沉也是。 他就是在这里守望她,一年一年远远地看着她长大。 许肆月心脏被勒紧,她急忙下车,小跑着冲进那个寄存站,里面人不多,零星几个都是学生,穿着当年跟她一样的校服,她跟着工作人员找到牌号,手太抖了,密码输到第三次才成功,柜门弹开,里面摆着个木色的箱子。 工作人员贴心提醒:“那边有桌椅,您要看什么的话可以坐过去。” 许肆月抱着箱子,小心掀开,闯入视野的是几册破旧笔记本,只看外表就很有年代感,她翻开写着“一”的那册,扉页上的钢笔印已经有些晕开,稚嫩地写着几个字。 “顾雪沉,五年级三班。” 许肆月下意识把箱子搂紧,来不及去找什么座位,直接在柜子侧面蹲坐下去。 这一层笔记的下面还有更多本,从旧到新,每一个都为她标着编号,最末尾的一本是他亲笔写的“十三”。 一本就是一年,这个箱子里,装的是他整整十三年。 许肆月靠着柜子喘了几下,才抬起冰凉手指,抚摸了几遍他的名字,从最初的第一册开始,触碰到他那么长的时光。 “外婆把我的碗砸了,说我不配吃饭,也不配活着,妈妈当年不应该生我,就算生下来了,也应该在杀那个人的时候把我一起杀掉,我身体里流着恶心的血,早晚会变成魔鬼,做恶事,这些话她说过很多次了,但是今天特别重,碗的碎片弄伤了她,她就捡起来割我。” “我今天没有东西吃,很饿,胃很疼。” “在学校我拿到了期末考试第一的试卷,出来的时候又被那些上初中的人堵住,他们偷了工地里的钢筋来打我,问我凭什么活着,凭什么考第一名,我应该去死。” “我躺在地上咳血了,他们笑得很开心,没有人知道我怀里藏着捡来的小刀,只要一下,我就能杀掉他,杀光所有人,我拔掉刀鞘,可是……” 许肆月捂着嘴,眼前一片模糊,她用力眨了几下,让碍事的水雾流出来,去看下一行。 这几个字明明在同一页上,跟上面的语气却截然不同。 他清秀稚嫩的笔体,一笔一划,在泛黄的纸张上写:“天还没黑,月亮降临了。” “她很傻,又矮又瘦,敢挡在我前面,拿玩具就想当英雄,路上经过的人变多了,他们怕麻烦才跑掉,我还抓着刀,她蹲下来,用很小的手摸我的脸。” “没有人这样摸过我,我只被打过。” “她说,你长得真好看,我家也住这里,以后谁再敢欺负你,我负责。” 许肆月嗓子里堵得刺疼,闷声咳嗽。 “我讨厌顾雪沉这个名字,妈妈在雪天生下我,亲口和我说,当时想把我沉进雪塘里溺死,她就不再叫了,说她救我的那天是十号,所以应该叫阿十,为了跟我配,她也改名叫圆月。” “月月不怕我,不躲我,她给我的伤口擦药。” “我很脏,衣服上沾过很多次血,洗不干净,月月也不嫌弃,还愿意碰我。” “她带我去山上,我以前不知道明水镇的山里有花。” “晚上我被外婆关在大门外,月月把我带回家,让我睡在她旁边。” “我不敢睡,我怕会醒。” “月月很香地抱住我,她眼睛好亮,手是软的,她跟我说,阿十睡吧,明天早上我还在。” “她说夏天的圆月很像柚子,我就攒钱给她买柚子糖,她说阴天太黑了,都把月亮挡住,我就想,我要给她深蓝的夜空,让月亮永远挂在上面。” “她送我小机器人的模型,说要是能动会说话就好了,我拼命点头,她要什么,我都去做。” 许肆月捏着本子,蹲在无人的柜子边泣不成声。 她被抑郁症折磨的时候,每次吃药以后,都离不开柚子糖,脑海里明明没有印象,身体却始终依赖着他给的味道。 原来他的深蓝科技,他手中那么多的机器人,从最开始,就是为了实现月亮童真的愿望。 “月月走了,把我留在这里,我在车的后面追,摔倒又爬起来的时候,车已经找不到了。” “我考到了明城一中的第一名,不给月月丢脸,我明天就能见她了。” 许肆月不敢往下看,她仰头汲取着稀薄的氧气,再低下头,注视着那一行:“月月把我忘了。” “我终于知道,我跟她的世界是云泥之别,她在天上,我在土里,她不需要记得随手怜悯过的人,仅仅是站在她身边,我都没有资格。” “我的班级离她很远,今天上课前,我又去看她,她在跟同桌的男生讲笑话,拍了他的肩,我回到教室,胃很疼,一天没有吃饭。” “今天放学的时候她跟一群人在我旁边经过,有人喊她看我,我手心里都是汗,血液也凝固,可她只是说,有什么好看的。” “两个班级一起上公开课,我坐在她后面,帮她捡笔,她没回头,但是指尖碰到了我,我不洗手,我想买创可贴,把那里包起来。” “开家长会了,全校只有我是自己一个人,我坐在花坛边看天,她调皮爬上树,摘了果子丢向我,分别后第一次和我说话,她问我,你是谁。” 许肆月记得那一天,她为非作歹太多,怕被许丞念叨,就溜出去瞎逛,看见一道清瘦身影背对着她坐在那里,衣服帽子很大,扣在他头上,孤伶又安静。 她招惹他,却又问,你是谁。 他把又青又丑的果子攥在手里,很爱惜地往怀里藏,对她说:“我叫顾雪沉。” “她身边的男生又换了,没有一个像我,如果有,我可能连最起码的体面都留不住,会去求她看我一眼。” “她碰别人什么地方,我就想把那里切下来,但想到月月害怕血,就忍住了。” “我可以保送,但我签了放弃,月月去哪,我才去哪,我想有一天能多一点资本来追她。” “今天她逃课去校外唱歌,回来的时候翻|墙,掉进了我怀里。” “那一刻,让我死也行的,可我还想活着,再多看她几眼。” “我不喜欢大学,她太受欢迎,今天穿了很短的裙子,头发散下来,对别人笑,我想把她抢过来,关进我的房间里。” “六号,星期五,她出现在我面前,说对我一见钟情,我知道她是骗我的,只有不接受,我才能拥有她。” 许肆月的手压在纸页上,心跌进滚油。 她以为雪沉会怨她,会恨过她,但直到她走后,他还散乱地写:“十一岁夏天的三个月,十九岁的半年,加在一起,我幸福过整整九个月。” 分别四年里的本子太薄了。 “有人告诉我,她刚到英国就交了男朋友。” “月月,那我算什么。” 许肆月没有勇气看,僵硬发疼的手指勉强翻着,到她回国的那一天,他写:“月月,忍一忍,我很快就不在了。” 婚后他不写其他的了,每一个她印象深刻的日子里,她或是讨厌他,或是躲避他,或是在撩拨他,他留下的都只有最简单的两个字。 “爱你。” 五月爱你,六月爱你,任何一个嘲讽着或是冷淡着的日子里,都在发疯地爱你。 许肆月合上最后一个封底,下面还有个很小的播放器,连着耳机。 她戴起来,仰头望着窗外天光,按下播放。 沙沙的轻响过后,顾雪沉低润的声线响起,犹如贴在她耳边,亲口告白:“月月,对不起,让你看了我这么多难堪的心事,以前我总觉得,不让你知道才是好的,可真到了结尾,还是想告诉你。” “告诉你许肆月有多好,多重要,这个世界不太光明,给了你很多磨难,但还有一个人,从跟你认识的那天起就在追逐你,明白爱是什么的时候,就都给了你。” “不管我在人世,还是刻在碑上,许肆月永远被爱着,也应该永远骄傲地活。” 阳光很暖,透过玻璃漫成细腻的纱,盖在许肆月身上,像被爱人的手轻轻抚摸。 许肆月跌撞着站起来,抱紧箱子,走出寄存站,一路赶回华仁医院,手术室的灯依旧在亮,乔御和程熙歪在椅子上睡着。 到处都静谧无声。 许肆月站到门前,缓缓靠在上面,手臂悬空地勾勒出顾雪沉的腰,仿佛在抱他。 她记不清又过了多久,远处走廊里的光线已经在变暗,紧闭的门内,突然隐约传来声响。 许肆月惊跳起来,脸色煞白地按着门板,片刻后,上方指示灯熄灭,门微微震动,向两侧划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57、57. 门里灯光雪亮,照着江离暗绿色的手术服,他站在离许肆月一步远的位置,口罩还没来得及摘,直勾勾盯着她。 气温不低,许肆月却冷得打颤,一句问话在嘴边徘徊了几遍,也没说出口。 江离自顾自道:“肿瘤比片子上看起来大,有一部分还藏在主血管下面,以前都没发现,导致手术比预计的更麻烦,如果那部分保留不切,后续做放化疗控制,就会严重增加复发的风险,可他很难再承受第二次手术了……” 许肆月命悬一线,而这根线,正在被江离撕扯。 江离的声音隔着口罩,格外暗哑:“选择不切,目前的安全性高一点,也许能延长一段时间生命,早晚还是会出事,到那时候就等于直接判死刑,选择切,有可能下不来手术台,但干净彻底,所以我们……” 许肆月签了字的手术同意书上,有一条写的很清楚,术中遇到突发意外,主刀医生有权利应变处理,无需也无暇来征求家属意见。 选择已经做完了。 江离只是在通知她结果。 许肆月的指甲抓破了手上的皮肤,她感觉不到,注视着江离问:“他怎么样。” 她脊背绷得笔直,轻轻一碰就能折断。 江离有些机械地说:“我们选了切除,中途血管有轻微损伤,威廉处理得非常及时,没有造成大规模出血……” “我不听这些!”许肆月被逼到崩溃边缘,揪住江离的手术服,“你告诉我雪沉怎么样了!” 江离向来严谨镇定,此刻居然红了眼,他扯掉口罩,朝许肆月露出个带泪的笑容:“肿瘤全部切除,没有残留,雪沉坚持住了,他还在。” 还在。 普普通通的两个字,让许肆月虚脱地弯下腰,她只缓了几秒,让心窝里那种窒息稍稍过去,马上起身追问:“他在哪!现在醒过来了吗?让我去看看他,我不靠近,远远地看一眼就行!” 江离轻松了一瞬的神色随之凝重:“看可以,你先冷静,听我说完下面的话。” “现在不能算是手术成功,他距离清醒也还有一段路要走,虽然人在,但是呼吸心跳都很微弱,我出来之前,他在观察室里,随时有可能骤停,还好熬过来了,已经送进了icu。” “肿瘤是良性的,之前那么惨烈的发作是因为长得过快,体积大形状特异,威胁血管和神经,完全切除的情况下不需要放化疗,这个你事先知道,不过我要跟你讲清楚——” 许肆月淡白的唇抿成线,目光要把江离的脸烧出洞来。 江离不得不说:“全切掉了不意味着没事,这么长时间的手术,谁也不能确保他颅内没受任何影响,肿瘤拿掉后,他有可能昏迷不醒,醒来也可能出现各种后遗症,失明失聪失语,甚至记忆力受损都是常见情况,更重的还会失去行动力。” 许肆月一声不吭听着,在医院走廊的光影下,整个人只有很细瘦的一条。 江离于心不忍,加快语速讲完:“另外,即便复发的可能性降低,也不是不存在,半年内是复发高峰,挺过半年,几率就会小很多,如果三年内没有复发,才算是真正康复。” 许肆月点头:“我明白,这些我很早就了解过了,现在能让我去看他了吗?” 在手术之前,她已经把一切风险和后果都弄清楚了。 复发没关系的,她陪雪沉继续治。 有后遗症更没关系的,她能承担,只要雪沉活着,别离开她。 江离凝目看了她一会儿,一时说不上是欣慰更多,还是难受更多,他回头扫了眼墙上的钟表:“现在不行,他还没稳定下来,你先吃点东西,等两个小时以后我安排你进去。” 许肆月只听见最后一句,乔御和程熙早醒了,在后面围着要带她去吃饭,她固执地拒绝,小跑着换到icu病区外面,很乖地盯着时间等。 讨她欢心的各种吃食送到了手边,许肆月还是摇头,推回去:“我真的吃不下。” 江离说话算数,两个钟头一到,他带许肆月去消毒,换隔离防护服,全副武装好才进入icu。 里面层层隔断,许肆月心跳几乎是凝滞的,直到江离拉开一扇玻璃门。 年轻的男人躺在病床上,连接着呼吸机和数不清的仪器,他太静了,睫毛黏成缕盖着眼睑,只有屏幕上波动的数据和呼吸罩里淡淡的雾,证明他还活在世上。 “过去吧,控制住情绪。” 许肆月放轻脚步,生怕吵到他,她在床边俯身,想摸摸他的脸,又害怕自己手脏,不敢乱碰。 她蹲下去,把脸贴在他被子上,靠着他的手臂,喉咙里堵了那么多话想说,然而最后倾诉给他的,就是很短的一句:“雪沉,我好想你啊。” icu病区的严格规定,家属探望时间每天不能超过半个小时,江离也不能破例。 他以为劝走许肆月要费点力气,没想到她很配合,她出去前仔仔细细给顾雪沉掖了被角,然后二话不说去外面找人搬了张小病床,摆在离icu最近的墙角,就住下了。 这墙角不影响通行,不耽误医护进出,床也不占什么地方,连撵她走都没个够强硬的理由。 许肆月每天进去半个小时,出来就窝在这儿,沉着心学习护理知识,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打量她。 程熙急死了,苦口婆心说:“你太瘦了知不知道?快成一把骨头了!34c的胸都要没了!” “没就没了吧,”许肆月无所谓,“反正他爱我。” 程熙气晕:“胸没了可以,命总得在吧,你再这么不好好吃饭,等大魔王醒了你就挂了,谁照顾他?他努力活下来又为谁?” 许肆月抿了抿唇,才勉为其难往嘴里放了个小蛋糕,嚼两下又停了,眼眶一酸:“这是甜的吗?我吃着怎么这么苦。” 五天后,顾雪沉体征稳定,离开icu,回到之前住过的五零六病房。 得知消息的时候,许肆月开心到站不稳,跑回五楼把里里外外收拾干净,不许别人插手,上午九点人从icu出来,许肆月八点不到就站过去等,终于不受阻隔地抓到了顾雪沉的手。 很凉,但有温度。 皮肤跟皮肤紧密相贴的触感,让许肆月重新活了过来。 江离特意给五零六安排了几个利落懂事的男护士,然而上岗第一天就集体失业,看起来娇气金贵的顾太太对顾总全权负责,事事亲手,比专业的也不差。 “我再跟你重申一遍——” “他体征平稳了,但意识不知道要多久恢复,”许肆月自动接着江离的话说,“醒过来有可能看不见,听不到,不会说话,变傻了,不能动,说不定还失忆把我给忘了,对吧?” 江离被她堵得哑口无言。 她一笑:“那怎么了,我老公活着就行。” 许肆月与世隔绝,基本不理会外界的消息,她隐约知道沈明野关于跳楼女孩的罪证落实,牵一发动全身,连带出了沈家生意上更深的内幕,怕是连大厦也要被他连累倾倒,而他提早得到消息逃了,现在在被警方通缉。 《裁剪人生》的首期节目也播了,超出预期的火爆,她主打的雪月系列目前只有几个成品包,被女明星和名媛网红瓜分,带起了很高热度。 微博上隔三差五就有新的热门话题上榜,求她更新状态,让大家知道顾总的情况,很多知名画手在画顾雪沉,芝兰玉树,清隽沉冷,却还是不及本人半分。 没有什么能影响到许肆月,她守在病房里二十天,给昏迷的人讲了无数故事,每晚窝在他身边,戳他的脸问他打算什么时候醒。 “顾雪沉!零点一过就到你生日了!”深夜,许肆月坐在床边,一根一根抚摸他的手指,在苍白指尖上轻吻,“你要是再不醒,想让我陪你过生日又要等明年。” “我的头发都长长了,手上的伤口也好了,做的包被抢空,还学会了照顾你。” “vip楼的外楼梯被拆掉了,防止有人再学我跳窗,楼下有个小护士怀了宝宝我好羡慕,连外面花园的那棵古树都开花了……” “可你怎么还不醒。” 许肆月低下头,用脸颊磨蹭他手背:“我把你给我的礼物都快背下来了,你怎么还不醒……” 墙上挂着时钟,指针无声转动,许肆月静静望着,等针尖合为一体,转到12的那刻,她轻声说:“老公,生日快乐。” 说完她抹掉眼泪,转过头,对上了顾雪沉的眼睛。 太晚了,病房里只开了一盏壁灯,光线暖黄,不甚清晰,外面的月色也过于温柔,实在起不到照明的作用。 四处静得过份,呼吸和心跳全部消失,到处变成黑白剪影,天地空荡,只剩下一双半睁的黑瞳。 许肆月呆呆凝视他,声音哽在喉间发不出来。 顾雪沉也没有动,就那么跟她对视。 许肆月身上忽冷忽热,唇动了几下,忽然失控地哭出来:“雪沉,你醒了吗?你是不是看不见我?能不能听见我说话?你怎么不出声,也不叫我,是说不出来吗?” 她扑过去,忍了将近一个月的眼泪决堤:“你想说什么,眨眼睛也行,我能懂的!不能动没事,反应慢也没事,我在呢你别怕!” 最后一种可能跳出来,刺得许肆月愣住,她伏在床边,抽噎着问:“雪沉,你是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你明媒正娶的老婆,你忘了没关系,我重新追你,这次我肯定——” 一只手吃力地从床上抬起,虚弱落下。 他不肯放弃,再次尝试,艰难地放在许肆月头上,嘶哑问:“我老婆这么傻?” 许肆月被他拢在手掌中,目不转睛盯着他,肩膀不断抽缩。 他说得很慢:“知道我要瞎了,傻了,失忆,不能说话,不能自理,还不快跑,等什么?” 许肆月坚韧独立了一个月,华仁医院上下人人知道顾太太有多成熟,但此时此刻,她身上所有撑起的屏障碎成粉末,她最柔软,最娇气,最无助,望着顾雪沉,鼻尖通红地哭出声:“你让我去哪,顾雪沉,你刚醒就不要我了!” “瞎了我就当你眼睛。” “哑了我会去学手语!” “失忆怎么了,我追你两次,也能追第三次。” “傻了我就照顾你,你要什么我给什么,你想怎么样我就让你怎样,谁敢欺负你,我第一个打过去!” “不能自理又有什么关系,我能一辈子陪你。” 许肆月抓着他,仍然不能相信他是真实存在的:“你怎么又不说话?别吓唬我,我现在胆子太小了,真的不经吓。” 透明水迹从顾雪沉眼尾滑出,润湿睫毛,顺着苍白皮肤坠入枕头里。 他低低乞求:“离我近一点。” 像是场梦,醒着睡着幻想了那么多次,他肯相信自己将去地狱,却从未奢望过梦会变成现实。 “我想看清楚……爱我的月月,是什么样子。”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58、58. 许肆月听他这么说才意识到,雪沉已经太久没见过她了,他从住院起就眼睛不好,最后一次看她,还是在家里的客厅,她跟他决绝地提离婚。 她迫切地挨过去,跟他四目相对,他瞳中有小小的倒影,很瘦,长头发也不太整齐,显得有点凌乱,跟以前那个光鲜明艳的许肆月简直不像一个人。 许肆月在医院这么长时间,面对别人无所畏惧,没空想自己好看不好看,可落在顾雪沉眼里,完全不一样了。 她低下头,把脸枕在他肩膀,哽咽说:“雪沉,我们好久不见,你还是先别看我了,我脸色不好,也没化妆。” 顾雪沉的手仍抚在她后脑上,哄她,也求她:“别躲……我视力没恢复,你一乱动,我就看不到了。” 许肆月一窒,顾不上别的了,急忙抬起身,试他额头的温度:“没恢复?还有哪不舒服的?!头疼不疼!我去找江离,我现在就去!” 她是傻了,雪沉醒过来她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喊医生! 许肆月给他把被子盖好,站起来就想往外跑,迈出一小步又忍不住回过头,魔障似的盯着顾雪沉那只从她头上滑下来,无力落在床边的手。 不能放开他…… 万一是她想象出来的,等她再回到病房,雪沉又闭眼了怎么办。 许肆月鼻酸地把顾雪沉握住,紧紧攥着,拍响床头的呼叫铃,哑声喊:“通知江离,他醒了!” 这一晚五零六病房灯火通明,以威廉医生为首的专家团连夜赶过来会诊,顾雪沉眼前被暂时蒙上了遮光罩,大大小小仪器的连接线在他身边堆积。 许肆月在包围圈外干着急,隔着缝隙看到雪沉的指尖在动,好像想抓什么。 她逮住机会挤进里面,很省地方地缩成一团蹲在床旁,悄悄把手伸过去,摸了摸顾雪沉的手背,温暖包住他。 杂乱的讨论声里,许肆月听到他唤她:“月月。” “月月在,”她马上回应,“没走。” 他绷着的指骨终于松弛,跟她掌心摩擦。 后半夜,冗长的检查告一段落,汇总出了一个临时报告,由江离代为转达:“总算是醒了,第一个难关也迈过去了。” 许肆月站在病房门外,听江离说一句,再回头隔着玻璃看顾雪沉一眼。 江离摇头失笑,随即道:“目前看来很惊喜,智力方面正常,读写理解能力正常,反应速度正常,记忆没受影响,能听能说,至于眼睛,是视神经之前被压迫的时间有点长,需要慢慢恢复,以他现在的情况,应该用不了太久就能找回以前的视力。” “不过还有一点最重要的,”江离拧眉,“暂时看不出他行动力怎么样,你也要有个心理准备,有不少病人刚醒过来状况不错,但等下床的时候……” “别说了!”许肆月严肃瞪着江离,“他会听到。” 江离推了推眼镜,叹气:“好,你知道就行,另外他刚苏醒,术后颅内压偏高,疼痛也得持续一段时间,可能头晕恶心嗜睡,都算正常,你多照顾。” 许肆月没工夫跟他多说,回身关上门,把玻璃上的小帘子“哗”一声拉严,边跑边踢掉鞋,不由分说爬上病床,掀开顾雪沉不用打针的那侧被子,钻进去黏在他身边,无缝贴紧。 顾雪沉很低地说:“如果我不能下床,你……” “我什么?”她心急地打断,一口气截断他后面的话,“我从早到晚照顾你,喂你吃饭喝水,把你打理得干干净净,别说日常生活没问题,就算是做.爱我也能自己动!要是你打算撵我走,想都别想!” 激动讲完,她才后知后觉地不好意思,也没敢看顾雪沉的神色,等了片刻,她耳边响起沉暗的嗓音:“如果我不能下床,你别丢下我。” “我身体是有知觉的,手可以动,腿……也不会像江离想得那么严重,就算暂时不能正常行动,等过一段时间应该……” 许肆月怔住,眼眶烫得要点燃,她翻身抱紧他,语无伦次说:“不用解释这些,我不会丢下你,再也不会了,我家雪沉一定能好,不好也别怕,我保护你。” “不准想了,”她把手盖在他眼睛上,“医生说了要多睡才恢复得快,我就在你身边,哪都不去。” 顾雪沉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然大亮,透过他薄薄的眼帘,他比前一晚对光的感知更清晰了一些,睁开以后,能看出病房中事物基本的轮廓。 肆月不在,但…… 他眼前不远放着个小桌子,桌面上堆满层层叠叠的礼盒,太多了,他数不清。 有道紧巴巴的歌声跟随着他睁眼的动作,恰好从桌子底下传出来,带着点小颤抖,曲曲折折地软声唱,祝你生日快乐。 顾雪沉下意识想撑起身,许肆月吓得赶紧爬出来,把他按回去,当着他的面把一首生日歌从头到尾唱完。 许肆月坐在床沿,把小桌子拉近,拿起手边第一个盒子展示给他:“看不清没事,别着急,我给你描述,里面是个平安锁,黄金镶玉的,我在百八十个里挑出来,圆滚滚的特别可爱,这个是给我们家雪沉的出生礼物,保佑一辈子平安健康。” 顾雪沉模糊看她,无力的手控制不住抓着被沿。 没有人为他的出生高兴过。 在拥有肆月以前,他也从不期待自己的生日,这个日子在最开始就被钉上了苦痛,又一层一层,叠加着肆月的不告而别,和住院前那一顿没有吃到的饭。 许肆月把他的手拉起来,十指相扣,单手去拆第二个礼盒:“我们家雪沉满一岁了,是个特别好看的奶娃娃,我亲手给做了一套小衣服,超软的,穿着肯定会舒服。” “肆月……” “二十多岁的顾雪沉先别说话,打扰小朋友收礼物,”许肆月笑眯眯,“两岁的宝宝会跑了,肯定爱摔跤,给你准备了好多双小鞋子,防滑又能亮灯,跑起来最拉风了,别的小孩子绝对羡慕——” 顾雪沉的手指把她握疼。 他一两岁的记忆太含混,破碎的印象里都是暴烈的争吵和殴打。 三四岁懂事了,会保护妈妈了,就开始跌在地上,滚进土里,被不同的工具伤害,熟知每一种疼痛,很多个晚上不能睡床,要钻到能蜷缩的小角落。 五六岁在幼儿园,他性格阴郁孤僻,不讨人喜欢,别的小朋友害怕他,他爸又当着老师同学的面劈头盖脸把他撞到墙上,他的血弄脏了漂亮的墙纸。 七八岁他遍体鳞伤,去哄慰妈妈,妈妈精神早就崩溃,歇斯底里地把他当成发泄的对象,谁让他身体里流着那个男人的血。 九岁十岁,妈妈在家里,当着他的面杀人分尸,把沾满血的刀塞进他手里,让他也去剁几下泄愤,他扔掉,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没人要他,他一个人辗转流浪了很多天,被外婆带走,去明水镇。 十一岁,他有月月了。 “十一岁,你遇见我啦,”许肆月眼圈湿红,拿出一把很精致的小木剑给他,“我那个时候能守护你,以后也能。” 礼物一件一件拆完,许肆月在上午暖煦的阳光里俯下身:“雪沉,今天的生日没有礼物,我想给你做东西吃,但你现在还不可以,我想买什么,也没有一件是合适的,我把月月给你好不好?” “月月很想感激你,”她的唇靠近,“感激你出生,辛苦地走到现在,醒过来见她,让她有所爱,有依靠,她做了很多错事,但是她再也不能没有你。” 许肆月咸涩地亲他:“这个礼物不怎么好,你要吗?” 唇在说话时稍稍分开,又被他吻上去,湿润交缠的厮磨里,他压抑着哽咽:“要。” 一周后,顾雪沉的视力恢复大半,头晕疼痛的症状也在减轻,各项检查的结果不断趋于合格值,又坚持了几天没有出现意外,江离才慎重表示:“可以试着下床了。” 前后加在一起,顾雪沉一个多月没走动过,就算不是重症病人,躺了这么久行动也会迟缓。 许肆月紧张到不行,想亲力亲为扶着,被江离拒绝:“你力气小,一旦雪沉站不住,两个人都容易摔倒受伤。” 顾雪沉撑身坐起来,手臂上淡青的血管绷得鲜明,他敛着唇,抬眸看她:“月月,你站到窗边。” 窗边离病床有四五米,许肆月不愿意,可也舍不得拒绝。 一群医护在旁边随时待命,轮椅也提前准备好了,江离和威廉医生一边一个,把顾雪沉往起搀扶。 顾雪沉双脚落地,眉心沟壑很深,半掩的眸底露出痛苦,很快掩饰住,他额上沁出汗,润湿发根。 “轮椅推过来——” “不用,”他说,“我能站。” 许肆月急得待不下去,要跑过来帮他,顾雪沉盯向她的脸:“别动,等着。” 他坚持迈开腿,往前走了一步,骨子深处传来的无力感和虚浮让他脚下如踩针毡。 第二步,肌肉传来密密麻麻的痛感,扭着神经,想把他绊倒。 顾雪沉笑了一下,他不怕疼。 从小到大,疼的感觉最熟悉,最习惯。 他抬起头,隔着汗湿的睫毛去望窗口,日光从外面透进来,勾勒着许肆月的身形,给她涂上神祗般的金边。 他能从深渊里爬出来。 也能用自己的腿走去她面前。 许肆月满腔劝他休息和停止的话,在撞上他目光时全咽了回去,她喘了一下,压住哭音,双眼弯成桥,笑着跟他说:“慢慢走,我在这儿等你,还有几步就到了。” 顾雪沉也扬起唇。 他以前很少笑,许肆月看得失神,心里翻江倒海,她挺着背,把手臂打开迎接他。 病房里格外静,只有呼吸和鞋子在地面上艰难摩擦出的声响,走到最后两步,威廉和江离不约而同松开手,顾雪沉跌撞了一下,往前追赶,许肆月也抢了一步迎上来,搂住他的背。 “月月,我能走,”他伏在她耳边,很低地喘,“我还能照顾你。” 许肆月泪如泉涌:“谁要你照顾,你就不能让我多做点吗?你都走那么远了,让我多走几步,又能怎么样?” 顾雪沉垂下眼帘。 他没有被人爱过,也不知道怎样才是爱人的方式,他的感情沉重压抑,扭曲汹涌,只要她不嫌弃。 “你是想跟我平等么?” 顾雪沉吻着她的耳垂。 “可我不想平等,我只想让你被爱。”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59、59. 真正因为脑外科手术影响到行动的患者,连简单的站立都难以实现,更遑论走动,顾雪沉能够在搀扶下站稳,成功迈开双腿,无论他走到窗边的过程多吃力,都已经证明最后一种让人忧心的可能性不存在了。 他的手术没有造成后遗症,身体可以恢复,像从前一样自理和健全。 江离总算长出一口气,威廉的反应更直接,搂过江离重重拥抱了一下,这段时间熟悉五零六病房的医护也忍不住感慨鼓掌,一群人拍了几下手才想起顾总不爱热闹,又笑着憋回去。 还有很多后续事项要一件件叮嘱,但江离很知趣地示意大家先退出去,他最后一个走,把轮椅推到离两个人够近的位置固定好,对许肆月示意了一下。 许肆月面朝着江离,明白地点头。 雪沉虽然没有大碍,但刚能下病床,不适合长时间站立走动,前期还是要坐一段时间轮椅调养,慢慢等力量复原。 江离走后,顾雪沉的腿有些力不从心,他搂着许肆月向前一步,双手撑在窗台上,把她困在怀中不能动,低下头,埋入她颈侧说:“我不用轮椅。” 坐在轮椅上……太没用了。 许肆月猜到他在想什么,抚摸他微僵的脊背,轻声诱惑:“真的不用吗?你如果走路,我一个人扶不稳,肯定要找乔御或者江宴他们来帮忙,如果用轮椅的话,我自己就可以推着你了,不管你想去哪,我都寸步不离在你身后陪着,只有我跟你两个人——” “我坐,”不等她描述完那个画面,顾雪沉果断改口,把她压得更紧密,沙哑拆穿,“你诱惑我。” 许肆月嘴角扬起,揽住他脖颈,踮着脚,跟他心脏的位置相贴。 顾雪沉眸中晦暗:“月月,我禁不起诱惑。” 在她说这句话之前,他想的是快点好起来,变回从前那个能够事事亲力亲为的正常人,用尽一切对她好,换她的不反悔,不再离开他。 但此刻…… 他被另一种可能性诱惑。 如果坐轮椅,月月就会陪他,如果慢一些康复,月月会和现在一样,随时随地在他眼前,在乎他心疼他。 顾雪沉喉结滚动,心底阴郁的念头横冲直撞,他忍不住合眼,咬住她颈边柔软的皮肤。 他不想让肆月那么快放心,一旦放心,她的注意力就会被分走,不再属于他,那些因为他重病而激发的情感,是不是也将被磨灭。 他不怕肆月是基于各种原因爱他,他怕……等这些原因都消失后,他又会失去。 不让她计较谁付出的多,抗拒平等,也是恐惧她在偿还。 顾雪沉手上有些失控,踉跄着把许肆月箍紧。 等他病好了,她还愿意继续爱他么。 许肆月见他答应,尝试着把他扶到轮椅上。 顾雪沉配合坐下去,许肆月蹲下来研究扶手边的各种按钮,惊奇说:“功能好先进,能独立控制的,前进后退按一下就行了,雪沉,我们试试。” “不试,”顾雪沉伸手盖住那些按钮,阻止她的好奇心,“你推我。” “好——”许肆月笑着站起来,“带我老公去病房外面逛逛。” 轮椅有助力,推起来很轻松,时隔这么久初次出门,许肆月不敢走太远,只慢悠悠陪他到五楼中央的圆形大厅,隔壁病房那个需要玩偶的小孩子患者恰好被人抱着经过,他也是术后不久,头上戴了顶柔软的特制帽子,显得娇憨可爱,几乎瞧不出动过颅内手术。 许肆月刚想指给顾雪沉,就见他的眼神已然落到了那顶帽子上。 很淡,看了一下就收回来,但许肆月还是敏感捕捉到其中一闪而过的在意。 在意纯手工做的,在意帽子量身定制的尺寸,还是在意小朋友被细心地爱着? 雪沉是……羡慕吗。 许肆月没戳破,回到病房以后,她找个正当借口出去,给程熙打电话。 “月总,大魔王还没出院,你就有时间重拾事业了?!”程熙震惊,“着急买那么金贵的布料是想做什么?” 许肆月不肯透露:“反正今天之内,务必悄悄地给我送来。” 程熙办事靠谱,没花太多时间就给许肆月把东西置办到位,许肆月做贼似的提着小包袱藏进那个学剃头的小储物间里,马不停蹄赶回病房门前时,一眼看到顾雪沉坐在病床边,手里抚着生日时她送的某样礼物。 给两岁沉沉的,亲手做的那一套小衣服。 他翻来覆去地看,神色明明极爱惜,又有那么点说不上来的别扭,许肆月忽然反应过来,不禁啼笑皆非。 大魔王该不是在吃两岁沉沉的醋? 她故意弄出一点响声,顾雪沉立刻收起小衣服,状似寻常地拉过她,对默默渴望的东西只字不提。 许肆月也就当做没发现,照样抱着他聊天说笑,心里却疼了。 他想要那样的帽子,想要她亲手做的贴身物件,想被她更细致地偏爱。 半夜里,许肆月耐心等到顾雪沉呼吸变得平缓。 他还在恢复期,只要入睡了就不容易醒过来,确定他安稳,许肆月才蹑手蹑脚爬起来下床,钻进储物间里挑灯夜战。 她要赶在天亮前做好。 天际泛起一线微白时,许肆月收紧最后一个线头,用剪刀修整齐,还来不及拿到手里欣赏成果,门外走廊就蓦的传来轮椅滚动声,清晰急促,直奔她这扇门过来。 许肆月慌了,但也欣喜于成品出炉,她起身要去开门,顾雪沉比她想得更迫切,没等她过去,门已经被推开。 男人坐着轮椅,压迫感却分毫没有减弱,黑瞳笔直地逼视她。 许肆月被当场抓包,抿了抿唇,计划的一堆浪漫场景用不上了,直接把做好的帽子给他:“试试看。” 形状简单雅致,黑色的,泛着含蓄光泽。 顾雪沉盯着她眼里的血丝,下意识把帽子握紧:“为了它不睡?谁让你做这个?我就算真的需要,什么样的不能买!” 许肆月知道他心疼了,乖巧伏下身,蹲在他腿边,把脸枕在他膝盖上:“月月亲手做的不能买,其他小朋友拥有的,我家沉沉也得有,不能被比下去。” 她仰头,笑得甜暖:“老公,你戴上嘛,我的手艺不会差。” 顾雪沉把帽子捏皱。 许肆月戳他手,贴心提醒:“皱了可就不能戴了。” 顾雪沉被这句话烫到,马上松开,指腹反复摩挲,生怕不能恢复原样。 许肆月眼眶酸了,她接过帽子,戴在他头上,刚刚好适合,冲淡了他身上超过年龄的沉凛,衬得格外英俊少年气。 “哎,谁的男人,这么好看。” “你的,”顾雪沉垂下眸,摸了摸帽檐,把许肆月揽到臂弯里,咬她微张的唇,“最后一次,以后不准这样。” 许肆月勾着他后颈往下压:“那你喜欢什么,想要什么,以后也不许忍着,全告诉我,阿十的愿望,月月都满足。” 顾雪沉对帽子爱不释手,珍惜得舍不得离身,睡时摆在枕边,出门就仔仔细细戴好,许肆月看得酸甜交杂,满腔热血等了三天,也没等来雪沉开口对她提什么要求,三天后,他进展良好,被江离允许可以出楼。 夏季天晴无风,基本不会着凉,许肆月也还是如临大敌,给顾雪沉全副武装好,趴在窗口确认楼后的小花园没人,适合外出约会,才放心推他下去。 万万没想到乘电梯的这么一小会儿,最适合卿卿我我的紫藤花架底下就被一对来探病的小情侣给占领,女生踮着脚喂男生吃葡萄,满眼甜蜜。 男生注意到动静,无意地扫过来一眼,居然还带着那么些隐隐的炫耀。 许肆月的小脾气当时就蹭蹭往上涨。 顾雪沉坐在轮椅上被迫看了片刻,抬起头,帽檐下的一双眼幽深,模样是运筹帷幄的冷静,张口说的却是:“老婆,我也想要。” 许肆月怔了一下,心口迅速被鼓胀的热意填满。 那么多要求可以提,他熬了三天,只跟她小心翼翼地要一颗葡萄。 靠,光是用手喂葡萄怎么够。 许肆月给乔御打电话,让他火速来送水果,乔御也争气,三分钟不到捧着个小篮子赶过来。 她捡起最上面一颗,放在自己红唇间,咬出一点酸甜的汁水,而后弯下腰,抬起顾雪沉的脸,二话不说碾在他薄薄的唇上。 紫藤花架底下有震惊的吸气声。 许肆月边亲边腹诽。 妈的她可幼稚死了,但她乐意。 “放心,”她把顾雪沉吮得湿润甜腻,含笑轻声说,“其他男人拥有的,我家沉沉更要有。” 小情侣被杀伤力过强的公然秀恩爱现场逼走,许肆月成功占领约会场地,往后每天同一时间下来,倒没人再抢,反而楼上窗户里多了不少脑袋,偷瞄顾总和太太的亲密现场。 许肆月惦念着出院,医院环境再好也不适宜久住,如果可以,她想快一点陪雪沉回家,哪怕经常往返来做后续治疗也是好的。 又一次全面检查过后,江离总算给了准话:“结果继续平稳没有异常的话,月底可以出院,针我上门去打,你们每个月来一次,监测复发的情况。” 确定出院的日子,许肆月更有了盼头,韩桃那边多少得到一点消息,得知顾总情况稳定,出院在即,才敢来找许肆月谈公事。 “肆月,资料我给你发过去了,你有空再看,”韩桃在电话里柔声,“全网都知道你的情况,节目第二期已经推迟录制了,不着急的,这次找你是另一件事,对你很有好处,我不甘心放弃,才来问问你的意思。” 她说出某位一线影后的名字:“她看了节目,意愿非常强烈地找你约个手包,下个月重要场合用,要配一套天价珠宝,你先别急着拒绝,看一看资料再决定,机会难得。” 许肆月正窝在顾雪沉身边,顺手就点开了韩桃发的图,加载出来的瞬间,她很给面子地惊艳了一下。 的确是天价珠宝,只看一枚二十几克拉的粉钻项坠就知道不菲也珍稀,难怪要大张旗鼓。 她太久没在意过打扮,倒觉得跟这些东西距离很遥远了。 许肆月还没想好要不要接这单时间上不算赶的工作,顾雪沉那边的公务就已经大批量地送进病房。 顾雪沉病情稳定后,受之前跳楼事件真相的影响,深蓝科技的市值不降反升,陪伴机器人拿到的高额订单和合作也让公司高层有些顶不住压力,不得不把搞不定的难题捧到顾总面前来处理。 乔御趁着顾雪沉审阅文件,捂着嘴小声说:“您上次交代的东西做好了,我背着太太放到您枕头下面。” 许肆月理智上理解深蓝科技公务多,感情上对顾雪沉病中还工作的状态万分不满,她尽量懂事识大体,忍着不去打扰,但她端了晚饭进来,顾雪沉靠着床头,居然还在拧眉看文件。 她“砰”的放下托盘,快步过去,伸手蒙他眼睛:“你视力刚恢复多久,眼睛不要了是不是?!” 顾雪沉直接揽过她的腰,把她拽到腿上:“我坚持看了这么久,你怎么才来管我?” 许肆月懵住:“你……故意的?!” “嗯,”他嗓子低沉,“勾引你过来,不想让你识什么大体,懂什么事,想让你管着我。” 许肆月又气又酸,惩罚地捏他下巴:“现在我过来了,说实话,还有什么目的?” 顾雪沉喉间带出闷闷的气音,手指扣着她脸颊:“亲你。” 许肆月窝在他手心里笑:“给你亲。” 她太乖,神情明亮慧黠,顾雪沉着迷得入魔,翻身把她压到病床上,她头落在枕边,感觉到下面有棱角分明的东西。 顾雪沉护着她的后脑,把她往起提,压在床头边深吻,伸手把枕下的两个方形绸缎盒抽出来,放在她手边。 “什么……” 许肆月对他这几天愈发激烈的吻招架不住,迷蒙发问时,盒盖被他随手掀开,一个凉润的坠子掉入她掌中。 她勉强睁眼去看,片刻后手忙脚乱推开顾雪沉:“你这是——” 两个二十几公分见方的盒子,两套在灯光下光芒粼粼、闪到怀疑人生的珠宝,要是影后那套需要专门做了个包来配,她这两套怕是要连鞋跟都独家定制才算对得起价格。 顾雪沉黑沉沉的眼睛凝视她,深处跳着暗色沸腾的火。 “其他人拥有的,我给老婆双倍。”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60、60. 许肆月抱着两盒奢侈首饰,唇被他不厌其烦地亲吻,心动严重过速,空气里消毒水的味道也叫她闻出了甜。 以前顾雪沉跟她保持距离的时候,经常叫她“顾太太”,刻意带着嘲讽和疏离,后来亲密无间也只是喊她月月,到最近才开始零星地叫她“老婆”,她喜欢到不行。 刚才这一句自然又溺爱,更是直直戳到了许肆月心口上。 她曾经还嫌弃过“老婆”这种称呼,觉得俗气肉麻,可等到真的被爱人叫出口,才知道多享受,雀跃到想捶床。 许肆月抚着顾雪沉脊背上清瘦的骨节,清清嗓子,试图矜持一点:“你老婆又不羡慕别人,首饰有没有都一样,你老婆绝对不是贪心这种珠光宝气的人——” 特意重复“老婆”,暗示他多叫几声听听。 “这么说是不想要吗?”顾雪沉指腹揉着她脸颊,又逼供般蔓延到耳垂,“麻烦老婆还给我。” 他动作并不过份,碰的也是寻常位置,却有某种引人战栗的能力,许肆月被他揉得手脚发软,细小的电流顺着皮肤往骨血深处钻,搅起一阵阵酥痒,让她发颤。 许肆月脸颊涌出胭脂色,撑着镇定,一把搂紧盒子瞪着他:“就不能让人客气一下吗,想要,不还,给我的东西不可能拿回去!” 顾雪沉终于弯出一点笑痕:“那就是喜欢?” 许肆月醒悟过来,不管什么时候,跟她老公就不能来矜持腼腆那一套,有什么说什么,多少感情就多少表达,他心里太空太不安,每一道伤都需要她坚定的爱去填平。 她探身上前,跟他亲昵地额头相抵,认真说:“”喜欢你喊我老婆,喜欢你纵容我溺爱我,现在不那么在乎珠宝首饰了,但是你给我的,我特别爱。” “不过也太贵了吧,”她念叨,“你赚钱多辛苦,不能乱花。” 顾雪沉得到确定的回应,唇边的笑不由自主加深:“贵吗?我最近没办法去挑新的,这两套的主石是叫乔御从瑾园衣帽间拿出来的,临时应急。” “衣帽间?!”许肆月不解,“我怎么没注意过?” 顾雪沉眼睫低下去,把她拢到臂弯里困住,吐露了一直隐瞒的秘密:“衣帽间里有扇被挡住的小门,里面是……这几年我给你攒的礼物,你从前想要的包,衣服,钻石……都买了很多,以为死后才能名正言顺让你知道,我没想到……” 没想到还能活,没想到还有机会,跟她一起回到家去。 许肆月怔了许久,手足无措地蛮力抱他,再紧也不能疏解那些甜甜苦苦的爱意和后怕。 “我现在只想要你,”她闭上眼说,“想和你回家。” 出院这件事对许肆月来说就变得更紧迫,阿姨已经提前到位了,把瑾园打理得一尘不染,大小阿十频频给许肆月发思念催促的信息,其他准备工作也都就绪,只等主人家回去。 许肆月好不容易熬到月底,顾雪沉新的检查结果出来,一切正常,恢复良好。 术后为期两个月的住院生活总算到了尾声。 许肆月第一时间去找江离,江离笑道:“说话算话,可以出院了,后续我会随时监控,雪沉还需要更长时间的复健,不能松懈。” 他说完,许肆月却不见放松。 她拧眉问:“”既然各项结果都很好,为什么雪沉到现在还得坐轮椅? 从第一次下床至今也有一段时间了,雪沉还没有正常行走,她放心不下。 江离卡了一下,别开头调整了表情才说:“……没什么大事,慢慢养。” “你多关心他”,”他略显别扭道,“也许能好得快点。” 他之前也是没料到,顾雪沉那么肃然内敛的人,会为了不失去老婆百分百的关注,就在明明好转的情况下,还坐轮椅装虚弱。 要换别人他肯定不同意。 但顾雪沉……他只觉得酸涩且理解。 许肆月凝重点头,转身想走,到了门口又犹豫地停住,故作冷静问:“还有个问题……” 回家以后肯定和病房不一样了,他现在亲她都那么动情,到时候难保不会失控。 更何况,她也渴望跟他亲密。 江离福至心灵,居然秒懂,主动说:“等他腿能走了就可以正常夫妻生活,咳,注意强度,不能过激啊。” 许肆月红着耳根飘出江离办公室,回病房的途中接到程熙电话:“大魔王哪天出院?我过去帮忙!” “今天,”许肆月美滋滋,“有乔御他们忙就够啦,你可以来鼓掌。” 程熙感慨,实在太久没听过肆月这么放松喜悦的声音,她揶揄问:“住院这段时间闷坏了吧?” “可不是,”许肆月脚步轻快,边笑边说,“终于能出院了,病房虽然环境不错,但我是真的住够了,想飞日本飞斐济飞马尔代夫,出去吹海风——” 她走得快,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到了病房门口,房门虚掩着,她抬手去推。 门板划动的同时,里面站立着的顾雪沉唇色微白,慢慢退了一步,垂眸看向身旁的轮椅。 今天要出院了,他不忍心让肆月继续为他担心,想自己站起来,从这个房间里走出去。 默默盼望着她会继续要紧他,像病重时候一样在乎他。 可原来……她早就受够每天跟他待在医院,不能自由的日子了。 等回到家里,他能走能动,生活正常,她是不是就要忙自己的事,去她想去的地方,没空再管他了。 应该让她自由,让她放松开心,但他对她的自私病入膏肓,做不到。 门即将推到面前的一瞬,顾雪沉攥着轮椅的扶手,沉默地坐了回去。 许肆月进门前挂了电话,一见顾雪沉在门口等她,俯身亲他嘴角:“老公,我们出院,腿还不能走也别担心,很快会好的。” 等雪沉好了,不光什么日本斐济马尔代夫,山川江海的她都要缠着他一起去看。 出院手续根本用不着许肆月操心,也没太多东西要收拾,她跟顾雪沉轻装简行直奔瑾园。 车开出医院的一刻,经过某辆毫不起眼的灰色越野车,一双眼透过漆黑车窗望过来。 太快太黑,谁也无法察觉,下一秒车身就拉开了大距离。 许肆月出了医院恍如隔世,扭头去看旁边紧抓她手的顾雪沉,他却眸光沉暗。 到了瑾园难免兵荒马乱一阵,乔御他们安置好离开已经是傍晚,阿姨笑得合不拢嘴,等做好了晚饭,反复确定夜里不要她照顾,她也知趣地回家,给小夫妻绝对私人的空间。 许肆月考虑到顾雪沉的腿行走不便,特意在一楼备了一间大卧室,她把顾雪沉推进去,软声叮嘱:“等我一下,我去楼上拿换洗衣服。” 她飞奔上楼,按捺不住先冲进衣帽间里,按雪沉说的找到了那扇门,按密码输入,门应声弹开的一刻,她忍不住吸气。 比她想象得大太多,开放式衣橱占了整面墙,另一面是透明箱包柜,中央两个半人高的珠宝柜。 她目光所及都是满的,那些层叠的衣裙,她喜欢过的箱包品牌,大小丝绒盒,是他几年孤苦,连生命也不能保证的时光里,无处宣泄的爱。 他曾经被人嘲笑“配不上大小姐”,“大小姐一条小裙子你四年奖学金加上也买不起”,那些沉重又璀璨的物质,他早就全数给她补齐。 许肆月眼眶殷红地去顾雪沉独居的房间,把他常穿的睡衣抱出来,又回自己卧室,刚进门就被大小阿十围住,此起彼伏地用电子音撒娇。 许肆月低头看着他俩,莫名有种违和感。 总觉得……阿十跟她对话的内容好像跟从前不太一样,语气也变了,从前实在太人性太会哄她,现在就有些正常机器人的数据感。 她不禁蹲下身,有意问大阿十:“喜欢是什么?” 上一次问的时候,阿十给过她一个戳心的回答。 但这次,阿十说尽了浪漫可爱,也没有那句话了。 许肆月隐约有个离谱的猜测,她忙不迭跑下一楼,一口气赶到雪沉房门前一把推开,到了嘴边的话,却在目睹里面情景时猛的噎住。 顾雪沉长身玉立站在地板上,轮椅就扔在一边,由于她的意外出现,脸色略有苍白。 看样子是她下来太突然,他来不及坐上去了。 许肆月看着他,目光移到他腿上。 顾雪沉闭了下眼睛,僵冷地站在原地。 肆月发现了他这个骗子的嘴脸。 他没有理由再缠着她不放了。 顾雪沉干涩的唇微微张开,承认恶行:“我……能走了,只是想骗你照顾我。” 他眸中充了血,溢出极端的郁气和执拗:“我和你说过了我是什么样的人,我只要活下去,就不可能让你自由,我想要的很多,为了让你关注可能不择手段,你如果怕被束缚,就不该救我!” 许肆月着急地摇头,抹了把眼睛,加快脚步跑向前,扑到顾雪沉身上,勒住他的腰,把喜极而泣的泪蹭到他肩上。 她总算明白雪沉的身体没有问题,弄懂了江离欲言又止的话。 雪沉在恐惧,怕恢复了,她就会忽略他了。 可自由……她什么时候要自由了? 许肆月恍然记起跟程熙那通电话的内容,全懂了,她回想当时雪沉在门里听到的样子,心里酸涩扭痛。 “是我给你的不够,让你还是这么不安,”许肆月抱着他发凉的身体,“我跟你在病房的这段时间,是我最幸福的日子,等不及想出院,是因为想给你真正的家。” 她仰脸,湿润看他:“雪沉,你怎么能连这点自信都没有,我想去那么多地方,任何一个也不是抛下你自己去,我是想和你一起,你在哪我在哪,你去,我才愿意去。” “你能走了,我一样全心全意在你身上,”她温柔保证,“不是为了照顾你,是爱你。” 顾雪沉睫毛颤动,掐着她的手腕:“别骗我,我会当真。” 他忍不住用力,低头咬住她:“说了就不能反悔。” 她想解释,顾雪沉唯恐她有改变,不肯让她继续,生硬地转移话题:“刚才……为什么急着下楼?” 许肆月盯着他的眼睛:“因为阿十变了,它答不出我的问题,你能不能告诉我原因。” 卧室很静,有温暖的淡香,诱着他在爱人的体温里沦陷。 顾雪沉骨节分明的手指扣住许肆月后颈,把她拉近到彼此呼吸纠缠:“真正的阿十被你救活了,许肆月已经成为他一个人的主人,就算是机器人也不能分享。” 许肆月心跳声剧烈。 他缓缓道:“阿十在,任何情话,我都能当面说给主人听。”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61、61. “主人”两个字一出,许肆月腿就软了。 她以为“老婆”的魔力已经够大,原来这个才是大杀器。 他说得不卑微,不脆弱,这么放低自己的称呼,对他而言却坦然得理所应当。 再想到过去阿十那么多甜言蜜语都是顾雪沉的原话,每句表白哄慰,都是他对她,许肆月实在抵不住这种刺激。 想她当年很渣的时候,最擅长不动声色撩拨别人,对方面红耳赤气都喘不匀,她还心如止水,结果现在站到自己老公面前,她半点也不经撩,对他毫无抵抗力,顾雪沉几句话一个眼神,她就当场缴械。 在当初那个阶段,顾雪沉就已经是她唯一的例外,到了如今,他褪去青涩,彻底露出本心,成了实打实的大魔王,她每天都在疯狂心动,只想对他投降。 但凡她拥有的,都属于他,他连索取都不需要,她全部给他。 她爱他无关病情,无关亏欠和感动,早在知道一切之前,她就单纯爱着顾雪沉这个人本身。 可雪沉不相信。 许肆月懂,比起不信她,更多的,是他不相信自己会真的被爱。 许肆月满腔感情没办法用语言表达,她问他:“情话你得说够一辈子,少一天都不行,主人如果还有其他的要求,你也答应吗?” 顾雪沉低低地应,黑瞳目不转睛跟她对视:“阿十终生为主人效劳。” 许肆月被他说得鼻酸,拥抱亲吻都不能疏解,她想让他得到更多安定和宠爱,想更亲密,做尽缠绵的事。 “你不能太惯着我,宠坏了怎么办,”许肆月微微哽着,不讲理说,“你只能答应我三个愿望。” 顾雪沉摸了摸她泛潮的睫毛,唇上扬了一点:“好,三个,没有期限,不够随时加。” 许肆月马上说:“第一个现在就要实现,让我帮你洗澡!” 顾雪沉顿了顿,眸色转暗:“我自己能洗。” 在病房昏迷和不能动的期间一直是肆月给他擦身,等他能动了,他就没让她伸过手。 他瘦了很多,不好看,何况……他会有欲|望,忍太久了,要控制很困难。 许肆月捂住眼,泫然欲泣:“第一个愿望你就拒绝,刚答应的那些是骗我的?” 顾雪沉抓开她的手,没见到眼泪,倒对上一双灵动昳丽的桃花眼,他拿耍赖的小月亮没办法,低声要挟:“……洗澡就好好洗,不准乱动,否则赶出去。” 腿能走了,也就不必住一楼,许肆月把他扶上二楼主卧,拉进浴室里,一件一件帮他脱衣服,嘴里还一本正经说:“本来就好好洗澡啊,不然呢?” 许肆月发誓,她最开始目的真是单纯的,没时间考虑那么多,只想迫切地给雪沉证明,她爱他这副身体,无论瘦了多少都不用介意,尤其回到家了,任何事她都能帮他做。 但脱到后来,她手指沿着顾雪沉冷色的肌理滑至他下腹,气氛就明显不对了。 许肆月抚着那个轮廓,耳边是他克制的沉重呼吸声,后知后觉意识到,完蛋了。 刚才她就想好了第二个愿望。 跟雪沉求婚。 她和他做了这么久的夫妻,可雪沉还没有得到过一个真心实意的婚礼和许诺。 她要给他。 正好庆祝出院,再来个仪式感十足的洞房花烛夜,第一次没有隔阂的身心交融,她想留到那一天,把当初背对背失眠的新婚夜取代。 许肆月计划得很好,她想给老公惊喜,打算用自己赚的钱买套新的婚房,按理想布置成满屋的喜色,再把雪沉拽过去结婚上床。 如果现在就擦枪走火,到时候他的惊喜值是不是会降低,就不像洞房了。 许肆月后悔自己大意,烫到似的挪开手,顾雪沉胸口起伏,攥住她小臂,低头吻上来。 她匆忙说出个理由:“出院前我问过江离了,他说暂时还不行,要再等几天让你身体稳定稳定……” 顾雪沉停下来,定定望着她。 许肆月以为奏效,暗自下决心,她的结婚计划三天内必须搞定,不能让雪沉多等。 她还想再多安抚两句,顾雪沉忽然扯过旁边准备的浴巾,惩罚般盖在她头上,揉乱她头发,边缘往下拉,把她眼睛挡住,只露出嘴唇。 顾雪沉再次低下头,近乎凶狠地咬上去,深入辗转。 出院前,他也问过江离了。 江离失笑:“小夫妻俩还挺急,都来问我,我答案一样,可以,适度就行。” 肆月知道的,可她拿这个做借口来推脱。 把他衣服脱光了,才发现他不好看了么,觉得他身体不行么,还是不想? 他可以等,但他不能从她眼里看到拒绝。 许肆月被他亲得全身无力,唇快肿起来,迷迷糊糊想,她就算是个神仙也顶不住了,做就做,惊喜少就少吧。 她抬手要主动解扣子,唇上的热度却没了,她猝不及防被顾雪沉推出浴室,他暗哑说:“之前讲好了,乱动就出去等。” 许肆月红着脸站在浴室外头,听到他拧了锁,一个人在里面把水流放得很大。 她忙拍门:“雪沉,我不动了,你让我进去。” 里面没回音,许肆月纠结挠着门上的玻璃:“你小心头上不要弄湿,把花洒拿下来洗。” 还是没声音。 许肆月欲哭无泪,可真他妈的自作孽。 顾雪沉半个小时才出来,浴袍腰带系得很整齐,许肆月换了条月白色缎子睡裙,长发垂落,衬得一张脸小巧姣美。 她上去搀他,他摇摇头,长睫掩着眸光,没多看她,很安静地在一边躺下,睡袍也没脱。 许肆月以为他累了,赶紧关灯,摸着黑想钻入他怀里时,发现他背对着她。 她在被子里贴过去,抱住他的腰,他有点僵,手也没什么温度。 许肆月搂得更紧,她话都说了,气氛也影响了,那还不如一举撑过三天来一波大的,反正医嘱是正当理由,雪沉不会多想。 她软软保证:“你刚出院嘛,就再等几天,很快的。” 许肆月盘算着自己卡里剩的钱,加上漫画火了以后的各种版权费,上节目的酬劳和最近卖出的成品包,应该勉强够一个小面积的精装公寓。 但再布置婚房就不一定够了,还需要更多…… 许肆月犯愁地摸出手机,调到最低亮度,想拿计算器仔细算算,才看到通知栏有几条微信。 韩桃发的,问她关于那位影后约包的事有没有考虑好,对方很诚恳,要得也不急,而且先付定金。 许肆月很没出息地被先付定金给打动,她回复:“好,我接,让她跟我联系,谈具体要求。” 韩桃:“这不就巧了嘛,大后天晚上郑家喜宴,小范围请的都是大佬,你家顾总出院的消息一传出来,立马在名单前排,应该会去吧?她是其中某位的女伴,你们要是出席的话,正好能见到。” 许肆月知道这事,前两天听乔御说了,郑家做船舶生意,称得上船王了,新一批客船全部智能化,用的就是深蓝科技的智能系统和管家机器人。 她正斟酌着给韩桃回消息,仿佛睡着的顾雪沉却突然转身,把她手机按熄,拿走放到床头桌上,微凉的手蒙在她眼前:“睡觉。” 许肆月见他还醒着,当时就手脚并用缠上去:“郑家喜宴你去吗?” 黑暗里,他说:“你想去。” 不等许肆月回答,他很低地答应:“好。” 出院了,就得回到那个名利场里,他该露面了,他要继续赚钱给她。 身体被她拒绝,感情害怕失去,他至少得有一样东西,对她是有用处,有吸引力的。 隔天一早,许肆月收到影后的定金。 她趁着乔御领一堆高管来家里找雪沉开会的空隙,跑出去直奔在网上选好的楼盘,果断把看中的那一套交款签合同,现房直接领钥匙,又最快速度联系好婚房设计团队,立即动工。 房子交代好,许肆月拿着自己赶出来的设计图,马不停蹄订婚戒订婚服,一口气做完回到家里,老公的会议还没散。 许肆月窃喜地以为雪沉没发现,结果正撞上了从书房出来的乔御。 乔御一脑袋的汗,见到她如蒙大赦:“太太你快去哄哄,大魔王气压好低,几个副总快吓死了。” 许肆月“啊”了声:“怎么了,之前不是好好的?” 乔御不懂:“有一个多小时了,不知道因为什么。” 一个多小时…… 差不多就是她溜出去的时间。 许肆月心一紧,去厨房煮了杯热牛奶端上去,推开书房门,顾雪沉冷峻的黑眸笔直看过来,撞上她,浓稠地凝了片刻,又垂下去,像是绷紧的弦骤然松弛。 她的心疼在这一刻飚到了顶峰。 雪沉太患得患失了,他把重病当做了某种保障,等这种保障没了,他随时都在担心她会走,不要他。 许肆月走进去,示意副总们先离开,她放下牛奶,转开顾雪沉的椅子,坐到他腿上,亲昵靠在他颈边:“雪沉,我在呢。” 她默默加钱催单,对求婚迫不及待。 郑家喜宴当天的下午,许肆月陆续收到完工的汇报,通过视频验收无误,她终于松了口气,想到即将可以跟雪沉负距离,心里默默激情澎湃。 妈哒,总算是熬到了,能把她老公哄笑,就是她的目标。 喜宴在明城城郊的高尔夫花园,顾雪沉还需要戴帽子,没穿太过正式的西装,许肆月配他,也换了偏日常的长裙,戴上定制的那套粉钻,气场上绝不输人。 顾雪沉久未露面,为了避免过多寒暄打扰,特意去的稍晚,抵达时婚礼已经快要开场,前排的位置为小夫妻留着,显赫的一群人纷纷起身迎接。 落座后,婚礼开始,许肆月的手一直被顾雪沉紧紧握着,新婚夫妻拥吻时,他眼里的光又沉又亮。 他结婚的时候,都没能亲吻他的新娘。 许肆月看懂了,用指尖划他手心,心说顾雪沉你不许羡慕别人,老婆今天就给你更好的。 仪式结束后,顾雪沉身边被簇拥,许肆月知道他不喜欢,一边让出空间,一边在太太大小姐们的包围圈里,满脸纯良地给顾雪沉发微信。 顾雪沉扣着手机,隔几秒震一下,每看一眼,他神色就更肃然几分,唇角也绷着。 周围人都以为顾总是有什么要紧公事,然而—— 无敌小月亮:“老公认真的样子帅到窒息!看你一眼,太平洋也装不下我融化成的水!” 无敌小月亮:“别人在花园里种花,我只想在你身上种草莓。” 无敌小月亮:“想要老公多送我口红,我每天分期还给你,还到嘴唇,锁骨,胸口,小腹,还有更下面。” 许肆月心里澎湃的小海浪波涛汹涌,她憋着笑,发到停不下来,更过份的一句按下发送的瞬间,她手腕被人抓住。 顾雪沉拽着她往前走:“跟我过来。” 许肆月心跳如雷,追着他脚步。 现场面积很大,又是仪式后的酒会期间,走动的身影很多,也就没人太过盯着夫妻两个。 顾雪沉等不及走太远,把许肆月带到一扇装饰屏风后。 “雪沉……” 许肆月一个名字还没喊完,就被顾雪沉原地托起来,放到窗台上,他俯身把她抵在窗边困死,沉声问:“许肆月,你发那些给我好玩么?” 他眸底有不易察觉的血色。 许肆月摇头:“不是为了好玩,是认真的。” 顾雪沉把手机抬起,屏幕对着她,牢牢注视她的眼睛:“认真的?最后一句是什么,我视力不好,看不清楚,你念出来让我听。” 许肆月环住他的脖颈,唇压到他耳边,轻声复述那段有颜色的英文:“想要你深深进|入,为我发疯,从深夜到黎明。” 她气息清甜温热,在耳畔如同温柔舔舐。 顾雪沉咬着牙关:“你不是对我没有兴趣么,宁愿拿医嘱来骗我也要拒绝。” 许肆月愣住,脑中“嗡”的一乱。 他知道所谓医嘱是假的?!所以从出院那晚开始,他就以为她是故意找借口不要他?! 许肆月脸色白了,一把搂住他,也顾不上什么场合什么时间,急促说:“我骗你是为了求婚!” 两个字,让顾雪沉的时间静止。 不远处圣洁的管风琴乐响着,说笑声高高低低,屏风后的阴影中,许肆月的嗓子在颤。 “求你,再娶我一次。” “许肆月虽然一无所有,可也想给顾雪沉一个甜蜜的洞房夜,还有全心全意爱他,一辈子只属于他的新娘子。”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62、62. 许肆月之前设想的求婚不是这样的,她想等喜宴结束后去江边,或者挑个安静不受打扰的餐厅,至少也得在车里那种私密空间。 没想到筹备了好几天,要说的话反复琢磨了几百回,最后竟然是在一个普通的屏风后头,匆匆忙忙就坦白了,丝毫谈不上郑重。 许肆月不想让顾雪沉觉得她是突发奇想地哄骗他,连忙补充:“真的不是说说而已,我提前准备了很多,而且我看过黄历了,今天就是最好的日子,宜嫁娶——” “就今天!”顾雪沉手上的力气收敛不住,把她严丝合缝嵌在怀里,阻止她解释,“不用多准备,日子一定是好的,在哪都行,只要……” 他胸口起伏得很重,后面的话说不下去。 不用求,不用为他费心,不用宠他,如果她喜欢更隆重盛大的婚礼,他立刻去做。 他想要的只是…… 肆月不嫌他。 许肆月听出他的意思,对他这三天里的误会更难受,把他帽檐掀起一点,亲亲他眼睛:“是我的错,又让你受委屈了,咱们现在就走,我带你去婚礼现场!” 反正喜宴的重头戏都看完了,以顾雪沉的身价也不需要顾虑谁,随时可以离开。 许肆月跳下窗台,一手提起裙摆,一手勾住顾雪沉臂弯,疾步往外走,到大厅边缘时,一个凹凸有致的身影迎面过来,像是目标明确地直奔她。 许肆月茫然了一下,等人近了才认出来,是跟她约包的那位影后林鹿。 她拍拍额角,差点忘了,今天过来还有个重要任务,得跟客户当面沟通。 许肆月对娱乐圈不太了解,对林鹿的认识也是在接到邀请后特意上网查的,履历光鲜,粉丝众多,还有一点让她留意。 林鹿那部成名作搭档的男主角是沈明野。 剧照上的两个人非常般配,当年一个影帝一个影后,红遍圈子,但之后再无合作,也从未有任何私交绯闻,只是圈里最常见的短暂同事关系。 许肆月再厌恶沈明野,他都已经成了通缉犯了,而且根据目前的消息,警方掌握了线索,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让他归案。 即将了结的事情,许肆月不至于迁怒到不相干的人身上,所以该接单就接单。 许肆月跟顾雪沉说:“等我五分钟。” 他微微拧着眉,垂眸看她。 许肆月知道逃不过老公法眼,再不好意思也得说实话:“我筹备婚礼的钱不太够,就接了她的定制,定金都收了,不能不见……” 说话时候林鹿就到了跟前,一脸的欣喜热情,主动来握手。 许肆月官方礼仪做得相当到位,但有顾雪沉的目光无形压着,林鹿还是紧张。 毕竟是重要客户,许肆月抓了下顾雪沉的手安抚,接着把林鹿叫到一边,沟通效率果然高了不少。 林鹿慎重说:“我要出席的那个场合实在重要,对包的要求也会繁琐一点,请顾太太别嫌麻烦,定制的礼服下周就能好了,等收到的时候,还需要你过来一趟,当面看看衣服首饰的效果。” 许肆月点头,这个要求合情合理。 林鹿一笑,露出甜稚的虎牙,如释重负:“那具体的时间我再跟你联系。” 许肆月态度柔和地答应下来,自从老公恢复出院,她看谁都很顺眼,简直全世界粉红色。 她过去骄纵没耐心脾气差,现在有了顾雪沉,所有负面的东西全部成了甜。 许肆月看了看时间,刚好五分钟,赶紧提着裙子回到顾雪沉身边,艳妆的双眼闪着光:“报告老公,小月亮没有迟到。” 夫妻两个在大厅边缘站的这么一小会儿,很多视线都在关注着,众目睽睽,顾雪沉揽过许肆月的肩,俯身吻在她红唇上,低声催促:“我急着结婚,你再不回来,我就过去了。” 许肆月和他一样急,她跟他十指扣紧,争分夺秒地走出大厅,路过林鹿时,她客气地点头示意,林鹿杏眼弯弯地望着她,直到她背影消失很久也没有收回。 郑家的喜宴是傍晚开始,出来时已经彻底天黑,许肆月上车就跟乔御报了婚房的地址。 乔御懵了:“太太,去那干什么?” 那是片临江公寓,算不上太高端的楼盘,他想不出能跟顾总和太太扯上什么关系。 许肆月气闷,她穷啊,她买不起更贵的不行吗! 话还没等出口,顾雪沉说:“去结婚。” 许肆月有人撑腰,立马理直气壮,片刻后又忐忑了,人家的婚礼是在高尔夫花园,她筹备的却是在一间小房子里。 她一路上心脏提在喉咙口,不知道雪沉会不会喜欢。 出电梯之前,许肆月摸出了事先准备好的绸带,绷着嗓子说:“下面你听我的好不好?” “好。” 许肆月说:“闭眼睛。” 她踮起脚,吻了吻顾雪沉垂落的乌黑睫毛,把那条绸带绑在他眼前,防止他偷看。 许肆月握住他的手,慢慢走到一扇门前,拧钥匙打开。 里面的画面很冲击,她屏息在门口站了两秒,心跳声越来越大,随后牵着顾雪沉进门,解开他的衣领。 顾雪沉按住她不安分的手,她咽了咽,轻声说:“雪沉,我帮你换衣服。” 许肆月拾起门厅柜子上备好的礼服,从里到外,一件一件耐心给顾雪沉穿好。 系上最后的衣带,她退开两步,看得发愣。 顾雪沉立在明澈灯光下,眼前被绸带遮挡,更衬得眉骨英挺,鼻梁削直,淡色的唇微抿,线条凛冽,修长脖颈被交叠的领口束缚,往下一身浓红垂地的古典礼服,她技术不够熟练,穿得有些不整齐,反而禁忌又放浪。 许肆月激动得手都不稳:“该我换了,很快的。” 她手忙脚乱抓过新娘的衣裙,越紧迫越出错,有条腰带一时找不清该系的位置。 一只手忽然伸过来,扣住她。 许肆月抬起头,顾雪沉当着她的面,缓缓扯掉了眼前的遮挡。 公寓的面积不大,满眼尽是热烈喜庆的红。 地面到屋顶,精致到每一点细节的古风布置,绣金线的大红喜绸从进门蔓延到客厅,龙凤喜烛摆在美好寓意的果盘和交杯酒后,还没来得及点燃。 他身上是刺绣的衣袍,他的新娘赤着脚站在地上,长发披散,繁复的新娘礼服只穿好了一半,衣襟敞开,露着雪白细腻的腰和腿,手里还抓着盖头。 许肆月通红着脸,欲哭无泪:“你太早了!我还没弄好……” 话才说了一半,她眼前突然光线一暗,盖头蒙在了头上,紧接着就被顾雪沉拦腰抱起来。 许肆月来不及了,赶忙说:“雪沉,我知道你一点也不喜欢那些大张旗鼓,很多人围观的婚礼,你只想跟我两个人,不受任何打扰,所以我买了房子,选在这儿。” “我想给你一个最传统踏实的婚礼,我们拜天地,掀盖头,喝交杯酒,许诺一生,过真正的洞房花烛夜,”许肆月忍不住哽咽了一下,“可惜时间太紧了,有点粗糙,我还没学会怎么穿礼服……” 说完这些,她刚好被放在客厅大红的喜垫上。 下一秒,许肆月听到火柴划动的声音,喜烛被他点燃。 顾雪沉跪在她面前,给她整理衣裙,戴正盖头,他攥紧她的手,沙哑说:“一拜天地。” 许肆月愣了一下,不知怎么泪如泉涌,她匆匆跪好,随着他一起俯下身,额头碰地。 “二拜高堂。” 他没有为他婚姻祝福的父母。 许肆月的眼泪掉到裙摆上:“雪沉,我们还有外婆,是我的,也就是你的。” 第三声是她说的:“夫妻对拜。” 烛光噼啪闪烁,两道身影面对彼此俯身,顾雪沉声线不稳:“礼成。” 许肆月的盖头被掀开,不等她睁眼看清,深重的吻就压下来,攫取她的唇舌。 她从怀里摸出一个手工缝的小包,放进顾雪沉手心里,稍稍退开,盯着他湿润泛红的黑瞳:“定情信物。” “……什么。” 许肆月泪蒙蒙地笑:“你自己看。” 顾雪沉犹如对待什么易碎珍宝,打开封口,手腕颤了一下。 里面是牢牢扎在一起的两束头发,长短分明。 “手术前我给你剪掉的头发,我都保存起来了,跟我的绑在一起,从今以后——” 顾雪沉抬头看她,她桃花眼弯着,一字一字和他说:“结发为夫妻,死生不相离。” 他跟她领证结婚的那天,渴望过一点点喜庆的红色。 病发倒在办公室床边等死的时候,他把有她头发的绸袋摘下来,灵魂也不敢纠缠她。 现在,她都给了他。 许肆月的衣襟没有系紧,随着动作散下来,她懒得管了,端起酒杯:“雪沉,喝完交杯酒,就该洞房花烛了。” 烛火下,她脸颊绯色,眸光璀璨欲滴。 许肆月杯子里是真的酒,她仰头一饮而尽,顾雪沉的是水,却远比酒更刺激感官。 满地软红,许肆月探身吹熄蜡烛,伸手勾住顾雪沉交叠的领口,一把拉到锁骨下,她凝视着大片冷白色的肌理,状似苦恼问:“医嘱虽然说可以,但是不能过激……” “什么算过激?”她有了一点醉意,无辜控诉,“你只要一动,都很过激。” 烛火灭了,光线随之转暗。 顾雪沉靠在桌子旁,浓红的衣衫被她扯得散乱,他拽过许肆月的腰带:“担心我么?想帮我?” 许肆月纯良点头,主动去吻他下巴喉结。 他很低地在喘,难以自抑地微仰起头,沙哑蛊惑:“月月乖,坐上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63、63. 许肆月喝下去的酒只是让她微醺,但顾雪沉这句话堪比烧开的滚油泼下来,把那点醉意轰的点燃。 努力保持的冷静没了,想要放慢节奏、让他逐渐适应的念头也被烧光。 许肆月呼吸加重,拉开少许距离,口干舌燥地盯着顾雪沉看,他大红的喜服叫她弄得一团糟,衣襟松散开,玉质的胸口起伏,身上每一寸皮肤都像在无声招惹她。 她中了蛊,失去理智,全凭他的要求。 许肆月把自己本来就没穿好的衣裙剥开,碍事的布料扯下去,只留下最里面一层贴身小衣,婚房里温度适宜,但她还是觉得冷,循着热源挨到顾雪沉怀里。 男人的手炙热地抱上来,要按进她骨头里。 她满脑子混沌又清醒,解开小衣上的绑带,大大方方拽掉,从头到脚无遮挡地贴着他。 顾雪沉想动,被她不由分说按住,很小声地提醒:“嘘,不能乱动,别阻止我,我要按沉沉说的做。” 许肆月醉得有些迷糊,一心要听老公的话。 她动作直白又迅速,手上把妨碍到她的都清理掉,室温在不可控制地升高,她出了些汗,借着灯光低头看了一眼,忍不住咬着手背笑,非常轻地喃喃:“小兔子……终于又见到它了……” 她把额头抵在顾雪沉绷紧的肩膀上,闭着眼,抬起自己又急躁地压了下去。 不得章法,找不到方向。 疼痛免不了的,可都被忽略掉了,神经在无比亢奋地战栗。 许肆月恍惚觉得她飘在海上,身下是她赖以生存的小船,她坐不稳,来回摇晃,船身坚硬潮湿,她摔在上面,全身筋骨酸胀得厉害,手脚都没了力气,但还是要拼命占据它套牢它。 船在颤动,海水翻涌沸腾。 海面似乎实在忍受不了,忽然倾覆过来扑向她,连小船也换了方向,许肆月再也维持不住坐着的姿势,朝后面倒下去,失控的叫声被淹没在急促汹涌的海浪中。 许肆月不知道夜里几点,她从红绸堆叠的客厅挪到了卧室里,床也古色古香,上面铺着厚软的喜被。 她陷进去,虚软地撑住顾雪沉压下来的胸膛:“你身体还没恢复,说好了不能过激……” 他喉咙里低哑地答应着:“就一次。” 许肆月软趴趴地怒视他,上次他好像也这么说的!那等这次完了是不是马上还有下次?信他才怪! 她下定决心不能继续纵容了,坚持推着顾雪沉,他手臂上有汗,体温热烫,凝视她的那双眼漆黑深浓,手臂上筋络和血管因欲望而隆起,线条惑人。 许肆月咽了一下,干脆蒙住眼睛不看他,酝酿出哭腔说:“你是在给我证明什么吗?不需要!我是你老婆,只要你身体好了,随时可以对我为所欲为,你急什么,是不是不想快点康复了,我每天提心吊胆你不知道吗?” 她越说越可怜,扭开头把脸挡住。 顾雪沉抓着她手指攥到掌心里,她没什么可挡了,就往被子里藏,他吐息急促,抚着她的脸转过来,发现她抿唇在忍笑。 许肆月睁开眼,明亮望着他,抬手把他脖颈搂住:“果然示弱扮可怜对你最有用了,我一哭,你就都听我的。” 顾雪沉惩罚地捏她下巴,忍住那些似乎永远掏不到底的欲求,垂头埋入她暖热的身上:“不哭也有用,你说什么我都听。” 许肆月趁着他不注意,单手掀开床头桌上的小木匣,从里面摸出一个首饰盒。 暖黄灯光下,一对戒指闪着斑斓的光。 女款是一片钻石拼成的雪花,男款是一弯含蓄的小月。 许肆月在顾雪沉耳边说:“老公这么好,有礼物奖励。” 他震了一下,起身的瞬间,许肆月牵住他手,把他无名指上旧的戒指摘掉,虔诚套上新的,那弯小月就躺在他指根上,她还是不够,又凑上去吻了吻,把戒指沾上她的气息,才心满意足地笑着说:“这才是顾雪沉该戴的婚戒。” 顾雪沉灼热地注视了半晌,右手用力捂住,小月上的钻石把他硌得疼了,他却翘起唇角,笑出了甜意。 许肆月看得涩痛,把那枚雪花递上去:“你给我戴。” 当初明水镇上的婚礼,她不情不愿戴上婚戒,后来她将它摘下,残忍地丢到顾雪沉身上。 这些苦的,伤害他的,她都要用甜蜜取代。 顾雪沉跪在床上,把雪花固定在她的无名指,俯上去狠狠吮吻,她喘不过气,下意识挣动,他扣紧她两只手腕压过头顶,咬着她微肿的唇问:“给我戒指,还不许我做,许肆月,你欺负人么?” 许肆月回吻他:“那你让不让我欺负?” 他闷重地“嗯”了一声。 许肆月抚着他脊背:“一枚戒指就让你开心了,那怎么行,我家沉沉不能这么容易满足,以后我给你更多,你得对我提高一点要求,你看我现在是不是有进步了,还能自己赚钱给你买——” 顾雪沉按捺着渴望,不敢再亲下去了,把她揽到臂弯里,扯被子盖住:“是你还没弄清楚……” 她微怔。 他嗓子很沉,带着重量:“你在就够了,不用辛苦为我付出,家里所有都是你的,我也是你的,我活着,你就不需要独立,你想要的东西我都给得起,以后不准为了钱为难,去接那些不重要的工作。” 许肆月听懂了他的深意,眼眶不禁一热。 他将死的时候,希望她坚强勇敢。 他活下来拥有她了,反而怕她事事独立,不再需要他。 顾雪沉从骨子里就不觉得自己有多好,所以终日惶惶不安,唯恐她会离开,他根深蒂固地认定了,他必须得有什么价值或者理由,才能让她爱着。 许肆月心疼地缓解着他肌肉的紧绷,鼻音浓重地对他说:“好——我的钱都用光了,一点也没剩,特别想吃江边的烤红薯,你给我买。” 隔天清早,顾雪沉以休息了一夜为由又把许肆月生吞,她累得不想起来,缠着他睡到下午,被微信的语音通话提示音吵醒。 她起初不想接,耐不住对方锲而不舍,拿过来一看,是林鹿。 许肆月睡得迷糊,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是谁,她刚想爬远一点去接,免得吵到雪沉,腰就被一把箍住。 她跌回他怀里,索性懒洋洋靠上去,清清嗓子接通。 林鹿语调很甜,试探问:“是不是打扰到你了?抱歉,我发微信你一直没有回复,不得已才打了语音电话。” 许肆月翻看了一下,确实好几条文字,内容差不多,都是跟她约见面时间。 “你的礼服已经到了?” “对,今天上午到的,马上就来找你了,”林鹿带着一点小央求,“尽快可以吗?早点定下来,我也早点安心,免得到时候来不及。” “……行,”许肆月迟疑了一下,还是应允,“就在明城市内吧?” 林鹿抱歉地说:“我昨晚已经赶回凤山剧组了,估计半个多月都没法走,所以还要麻烦你来找我一趟,往返行程我全包,一定给你安排妥当,放心。” 许肆月回头瞄了瞄顾雪沉的神色,心说这也太急了,接单之前还说不赶,现在又这么紧迫,而且人又在凤山那么远。 顾雪沉想让许肆月反悔,定金加倍退回去,话到嘴边又忍住,他清楚不单是钱的问题,肆月一旦违约,在设计圈里会落下话柄,以后难免有负面影响。 他自私,但他不能让她受伤害。 许肆月挂了语音,勾住顾雪沉手指:“最慢两天就回来,我保证!” 她说得难受,雪沉才刚出院,即便用不着什么特殊照顾她也舍不得,何况他心里的忧虑还那么深重,婚礼好不容易让他安定了,结果她转头就得走。 可职业道德也不能扔,雪沉的病好了,郑家那场喜宴已经宣告着他回到大众视野,数不清的视线集中在他和她的身上,这时候她要是随便闹出个违约,对雪沉也不利。 好在凤山交通还算方便,她抓紧速度,往返很快的。 许肆月躺倒撒娇,脚尖勾着顾雪沉的腿,垂着眼尾放软声音:“雪沉,我饿了,你带我去吃烤红薯——” 顾雪沉把她拎起来,五官被光影遮住,看不到表情。 在浴室里又折腾了一个多小时,许肆月化好妆,被老公用大外衣裹着去到江边的时候,天际已有了橙红,照得江面仿佛果汁。 烤红薯很烫,许肆月拿不住,又嘴馋地着急想吃。 顾雪沉接过来,给她剥开红薯外皮,把热气滚滚的金黄色喂到她唇边。 许肆月起初以为他手上垫了什么,等吃了好几口才愣愣发现,他皮肤竟烫成了深红色,脸上还毫无波澜,哄着她吃。 许肆月急忙抢过来,把他手按到自己被风吹凉的耳朵上,难过得想哭,她拽着他领口把人拉下来,恨恨咬了一大口红薯喂到他嘴里。 他不是不烫,不是不疼。 只是为了满足她想要的,他就什么都能忍。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64、64. 红薯烤得软化,流着色泽诱人的糖,香甜软糯地碾碎在彼此唇间。 许肆月还揪着顾雪沉的衣领,直到他口腔中被甜味占满,她才稍稍放开,出神望着他。 夕阳把江面映出一片粼粼的碎钻,折出的光晃着顾雪沉无暇的额角,像给他镀上神祗似的金线,许肆月心酸地想,雪沉这么好的人,明明从小就该是天之骄子,被人簇拥,一路骄矜洒脱才对。 她见过那么多所谓的青年才俊,权贵人家的二世祖,没有一个能比得上雪沉的一点边角,可他们自信得耀武扬威,雪沉却总是活在阴霾里。 出生开始,他就没被爱过,平常人都有的家和亲情,对他来说全是噩梦和血腥,别人被宠着的童年,他挨打挨骂,被全世界抛弃,遍体鳞伤地握着一把捡来的肮脏小刀,挣扎在生死线上,一脚踩进没有退路的深渊。 她童年受过的小委屈,到现在都会记得很清楚,为之影响,那从睁眼看这个人间起,就被伤害和恶意充斥的顾雪沉,要花多大的力气,才能踉跄着干干净净走到今天。 对他来说,承受痛苦甚至比吃饭睡觉都要更熟悉,他竭力挖空自己的黑暗,把一切光明美好全寄托给了她。 许肆月眼窝酸得顶不住,回想这些年,她认识雪沉很久了,他却没怎么开心过。 他总是在孤苦地独行,拥有她以后,他也陷在不敢太幸福的敏感和小心翼翼里,偶尔流露出真实的渴望和需求,又匆匆压制住,生怕自己得意忘形,幸福就会失去。 许肆月轻轻抹掉顾雪沉唇边残留的一点红薯,问:“甜吗?” 他点头。 “烫吗?” 他摇头。 光线把顾雪沉笼罩,清隽身影在江边的风中瘦削挺拔。 看他这么熟练地报喜不报忧,许肆月想搂住他大哭一场,她深吸口气憋回去,三两下把红薯吃完,给顾雪沉戴好帽子,跟他十指紧扣:“走,咱们今晚去约会。” 餐厅没选那些天文数字逼格高的,就在江边挑了一家温馨安静的小店,许肆月点了份热卖的情侣套餐,端上来的一刻,顾雪沉自动拾起筷子,把她不爱吃的青椒茄子丁挑到自己碗里,许肆月则捡出他的胡萝卜,得意满满:“我也能吃老公讨厌的。” 她把胡萝卜咬了一半,剩下的还用筷子夹着。 顾雪沉盯着那上面秀气的一排小牙印,眸光动了动:“也不是很讨厌。” 许肆月一时没明白,顾雪沉就拉过她的手腕,把另一半送进自己口中,而后眉心舒展,看着她说:“这一块好吃。” 许肆月被他简单一句话撩得血液上涌,果断坐到顾雪沉旁边的位置,换勺子来舀,她吃一小口,其余大半再喂给他,他眼里的光渐渐亮起来,唇角不由自主翘起一点笑。 饭后许肆月买了电影票,最后一排角落的座位,顾雪沉捏着两张票睨她:“是去看电影的吗?” “当然不是啊,”许肆月理直气壮,“我是去跟你谈恋爱的。” 黑漆漆的电影院,大屏幕上在放惊悚片,许肆月悔得欲哭无泪,她那会儿急着买票,也没看清片子到底什么类型,只选了个最近的场次,结果可好,坐下才发现气氛不对,一播出来满场环绕立体声的恐怖音效。 阴森的鬼哭狼嚎里,她耳边响起一道很低的叹笑,紧接着整个人被一只手臂揽过去,温热的体温贴近,微凉嘴唇寻过来,从她眼睛吻到唇角,厮磨到耳边:“有我,怕什么。” 许肆月抓着他,树袋熊一样缠上去,反正旁边后面都没人,她挪到顾雪沉腿上,没骨头似的挤进他怀里,也无所谓有没有谁看见。 一场电影看完,许肆月吸足了老公身上的气息,神清气爽挺胸抬头,但也顾念着他身体,不敢太放纵,于是拉他回家。 车上林鹿又给许肆月发来消息,跟她敲定准确时间,说后天中午她能跟剧组请假几个小时,问可不可以见面。 许肆月没拒绝,既然早晚都得做,那还不如早一点搞定,这样一来,她可以当天早点赶去凤山,如果过程顺利,应该晚上就能回来了,雪沉连自己过夜都不用。 “好,我坐后天一早的航班。” 林鹿积极回复,文字后面跟着很可爱的表情包:“我开车去接你,咱们速战速决,绝对不耽误你太多时间,我也很怕顾总会生气。” 许肆月收了手机跟顾雪沉汇报,拍着胸脯保证她当天就回,顾雪沉没说话,手在她头顶揉了一下,正好车开到瑾园附近,他叫司机停车,牵着许肆月走到路边,膝盖弯折蹲下去,回眸看她:“月月,剩下的路不长,我背你。” 许肆月蠢蠢欲动:“我很重的。” “九十斤,太轻了,”他在月光下跟她对视,眉目生辉,“上来。” 许肆月趴在他背上,下巴垫着他肩膀,随着他往前走的动作微微颠簸,不时亲他耳廓脸颊一下,笑得极甜:“雪沉,等你再好一点,我们出去度蜜月吧,去海边,包一小片沙滩,谁也没有,只有我跟你,你就把我关在那,哪都不让我去,好不好。” 顾雪沉勾着她膝弯的手一紧。 她拖长了音:“就当罚我这次为了赚钱擅自接单,搞得要把你一个人扔家里嘛——” 顾雪沉忍了忍,没顶住诱惑:“真的可以?” 许肆月弯着眼,小声说:“不光可以关起来,还可以随便欺负我,补偿我家沉沉这些年吃过的苦。” 当天晚上顾雪沉就给她敲定了几个蜜月目标,连海滩都选好要直接去付定金,许肆月知道这回是戳中老公的亢奋点了,憋着笑强迫他快睡:“太急了,你现在又没恢复好,日子还长呢。” 关于凤山一行,顾雪沉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许肆月一个人去,听说那边风景不错,想陪她留下来多住几天,只是他术后这段时间还不适合坐飞机,容易引发疼痛,所以想瞒着她开车追过去。 他仍是不放心肆月自己出发,让程熙同行,程熙正想事业想得长毛,一听用得到她立马赶到,陪着许肆月上飞机,终于逮着机会给她描述雪月系列现在究竟有多受欢迎,自打《裁剪人生》节目上火起来,又经过几个带货能力强的明星网红一背,需求量猛涨。 “不过我也没想到林鹿这种身价的影后,会这么执着地找你,”飞行途中,程熙给许肆月比心,“等她这只定制包火了,那咱们前路肯定更好,不愧是我月总。” 许肆月笑了笑:“我也挺奇怪的,她喜欢我的风格是一方面,更重要的原因应该是看中舆论热度吧,毕竟网上骂我的多,关注度高,再加上雪沉的影响,她才坚持的,除了这个,我想不出来什么别的理由。” 不是她自谦,是她清醒知道自己的能力还没有达到让人狂热的地步。 不过管林鹿什么理由呢,只要合作成了就是双赢,雪沉的身体渐渐好了,她也想做个出色的,被大众认可的人,以后并肩站在他身边,不让他再因为老婆遭人议论。 从明城飞到凤山的航程不算长,一个多小时,飞机落地的第一时间许肆月就开手机给顾雪沉发微信,她刚收到回复,意外听到身边的程熙变了调子。 许肆月立刻转头,看见程熙脸色煞白地抓着手机,片刻后放下来,哆嗦着跟她说:“我妈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了,现在在医院,说是没什么大事,可我……” “你现在就回去,”许肆月当机立断,“我这里自己可以解决,你不用管。” 她迅速给程熙买了张最近的返程机票:“我今晚就能结束,等回明城我跟雪沉去医院看你。” 把快哭出来的程熙推走,许肆月舒了口气,没跟顾雪沉说,免得他挂心,她独自提着轻便的行李走到机场的地下车库,按林鹿发来的车位编号和车牌号找到了一辆黑色路虎。 车门从里打开,林鹿摘下大墨镜朝她笑,小虎牙很漂亮。 “肆月姐,”她叫得亲近了不少,“你好准时。” 许肆月点头示意,上了车坐在她旁边:“出发吧,我订了晚上七点的航班。” 林鹿听到这个时间,目光往窗外飘远了些许,很轻地说:“应该赶得及。” 路虎驶出机场,开上环线高速,在岔路口错开了影视城的指示牌方向,而是开向另一边,许肆月眉心拧了一下,扭头看林鹿:“不去影视城吗?” 林鹿解释道:“我常年在这边拍戏,去年就干脆买了套小别墅,怕粉丝骚扰,所以选的位置离影视城稍远一点,礼服和首饰贵重,不敢拿到片场,都放在别墅里,咱们大概二十来分钟就能到。” 似乎怕许肆月不信,林鹿在手机里找出别墅的照片和视频给许肆月翻看,里面满满是她的生活痕迹。 车窗外风景飞逝,路虎不久后就开到了一片依山傍水的新建别墅区,只是这一带开发不久,售价又高,真正有人住的不多,远处还有些地方堆放着装修的建筑材料。 许肆月站到别墅前,确定跟照片和视频里的是同一个,林鹿自然地挽了下她手臂,带她去开门。 她低头给顾雪沉发了一条信息,下一秒,被开门声和林鹿的话分散了注意,以至于没有马上发现,这条信息发送失败。 别墅的信号被屏蔽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65、65. 林鹿把门推开了十几厘米的缝隙,略显谨慎地朝里望了一眼,随即拉住许肆月的手腕:“肆月姐,我让助理把东西都准备在客厅了,你一进去就能看到。” 她说着把许肆月往里牵。 透过这道门缝,能看见别墅里大概的情况,接近中午,客厅里的窗帘都合着,自然光透不进来,只有沙发旁一盏地灯在亮,照着一条平铺的奢华礼服裙,装粉钻首饰的大盒子也摆在茶几上,印证了林鹿说的话。 “因为怕粉丝和偷拍的记者,这房子里的窗帘常年都不敢打开,万一被拍到什么私生活就惨了,你别介意啊,我这就去开灯——” 许肆月不习惯跟刚认识的人太亲密,下意识想把手抽出来,林鹿感觉到她的抽离,却握得更紧了些,这么一来一往,许肆月的一只脚已经迈进客厅。 里面暗,外面亮,许肆月条件反射地回过头,看了一眼太阳,余光竟恍惚间捕捉到一抹身影。 那道身影离得远,细细瘦瘦的,轮廓有些熟悉,像在张望她,又像只是碰巧路过,许肆月顿了一下,然而来不及细看,在怔愣的这个短暂空档里,就被林鹿带进了别墅。 厚重门板渐渐关上,隔绝了日光,明明面前的环境看起来很安全,林鹿也热情讨喜,但许肆月莫名就涌出某种不自在,伸手想把门拽住让它开着。 眨眼的瞬间,许肆月又想起外面那个人来,该不会是林鹿的私生粉或者记者? 她以前自我中心,遇到什么事很难在第一时间考虑到别人,可近来她学会了很多温柔,尽可能对身边人都好些,用一切小细节给雪沉积福积德。 许肆月顾虑着怕林鹿被拍到,手就松开了,门紧接着“砰”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噪音,别墅里一时间极静,只能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 就是在这一刻,许肆月跳动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手用力掐住。 ……两个……人? 许肆月看着站在她前面的林鹿,双眼蓦的睁大,神经陡然之间被抽紧,为什么……会有一道呼吸是从她斜后方传来,而且在快速逼近,在她来不及转身的功夫里,就几乎贴到了她的耳边?! 林鹿没去开灯,扭头来看她,笑容没了,抱歉地说:“对不起啊肆月姐,我让你来这儿不光是为了包,还有件事要麻烦你,你别担心,没有危险的,不会让你错过晚上的航班。” 她目光飘向许肆月旁边:“哥,你让我做的我做到了,你也说话算话。” 一个“哥”字出来,许肆月顿时毛骨悚然,犹如掉进极寒的冰窖,她飞快按亮手机,拨出通讯录最上面的号码,同时扭过头,一眼看见门边的昏暗阴影里立着一个人,跟她只隔着半臂的距离。 这人身量很高,瘦,头发有些长地挡住眉眼,脸颊微微凹陷,即便这么狼狈,也能看出底子里的一副绝好相貌。 许肆月的叫声硬生生卡在嗓子里,惊惧地跟他对视。 沈明野?! 她只愣了一瞬,立刻被滔天的危险感淹没。 沈明野不是被通缉吗?不是说已经快抓到了?!他专程把她骗来这儿,怕是积怨到骨头里,抱着鱼死网破的心! 许肆月往后退了几步,猛地冲到门口去拧把手,沈明野抓起额发,转动布满血丝的茶色眼睛,盯着许肆月:“姐姐,别试了,我刚才开了安全锁,没有钥匙打不开。” “你跑什么,”他声音没了从前的清亮,粗粝问她,“这么长时间没见,你就一点也没想我吗?完全不关心我的死活?是不是每天都在等着我伏法归案的消息。” 许肆月猝然回眸,厉声喊林鹿:“给我开门!你敢这么做想没想过后果?!我是谁的妻子你很清楚,沈家那么深的根基都能倒,你一个小明星算得了什么!” 林鹿脸色发白,急得摆手:“不是,我没想伤害你!我哥他决定去自首了,自首前想看你一眼跟你当面说几句话告别,让他了了执念,就这么简单,肆月姐你别慌,我保证——” 她激动的解释被沈明野的怪异低笑声打断。 许肆月全身僵硬,恐惧感愈发强烈,她忽然意识到不对,低头去看手机,电话根本就没有拨出去,之前那条微信也明晃晃的发送失败,屏幕右上角显示信号的位置是个叉号。 没信号了,她被困在这里。 林鹿说的全是假的,沈明野没打算放她出去,已经切断了她跟外界的所有联系! 许肆月当机立断地抄起门边一个花架,三两步赶到窗户边,撕开窗帘就砸上去,然而金属相碰发出刺了刺耳的嗡鸣声。 每一片窗帘后面都是密密的防盗网,装在了室内,玻璃上还有一层厚重贴膜,外面根本看不见屋里。 许肆月双手发抖,刺骨的冷意从脚底漫至头顶,眼前一刹那晃过顾雪沉的脸,临别前他来机场送她,那双黑瞳安静深远,直到她走进安检口,他还目不转睛。 她手里的花架掉在地上,同一时间,林鹿声音变了调:“哥你什么意思!你说你要去自首,我才暂时把你收留在这儿,我才想办法把肆月姐带过来的!” “别叫哥,你不配,”沈明野慢慢走出那片阴影,随手拾起门口备用的一把长伞掂量着,“林鹿,你只是老头子在外面的私生女之一,没资格姓沈,连认祖归宗都排不上号,不然怎么沈家的家底都被翻起来,还没波及到你?” “沈家没人认你,只有我逗逗你玩儿,没想到还不亏,随便带着你拍个戏拿个奖,就对我有求必应,说什么信什么,”沈明野呵笑,“不让你暴露关系,你在镜头前面眼神儿都不敢瞟我,倒敢窝藏通缉犯,敢去顾雪沉身边抢人过来。” “跟我比演技吗?”他表情狰狞,“你太蠢了。” 林鹿目瞪口呆,忽然尖叫起来,歇斯底里扑向大门的方向,许肆月追着过去,然而下一秒,她眼睁睁看见一把长伞凶狠敲在林鹿的后颈上,林鹿痛呼一声摔倒,沈明野还不罢休,拎起一个高大的陶瓷花瓶就往林鹿头上砸。 许肆月窒息,嘶声叫:“沈明野!你要杀人?!” 沈明野一停,定定望着她:“姐姐怕死人吗?那好,不弄死她,我最听姐姐的话了。” 他手中的花瓶照常砸下去,偏了点角度,把林鹿敲晕,伤口的血润湿一片。 沈明野拍拍手站直,朝许肆月弯起干裂的嘴唇,一步一步朝她走过去,语气格外温柔:“姐,你是不是还不知道顾雪沉追着你来了?他不能坐飞机,开车也要跟着你,看得真紧,你说,他什么时候会发现你失踪了?” “发现的时候……”他把脸凑近许肆月,“他会疯吗?” 许肆月眼角充血,这一句问话足以让她心脏疼得暴跳,她胡乱抓起旁边的物件扔向沈明野,跌撞着往后退开:“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不会动你,别怕,”沈明野舔了舔嘴唇,笑得古怪难言,“我不恨姐姐,我恨的是那个……改造了你,让我一无所有的人,你猜猜,我会对他做什么?” 明城开往凤山的高速上,行程已经过半,顾雪沉握着方向盘的十指微微收紧,手机就放在旁边不远,却有一段时间没响过肆月专用的铃声。 微信不再回复,电话也没有打过来。 他为了不影响肆月工作,一直克制着没有去找她。 顾雪沉的忍耐将要耗尽,手机屏骤然亮起,响起的铃声并不是肆月的,车里的智能系统得到首肯后,自动接听,连接音响。 程熙急促的嗓音传出来:“顾总,对不起我忙得焦头烂额,刚想起给你打电话,我家里出了意外,到凤山就转头回明城了,肆月一个人留在那边,她现在应该——” 话音未落,乔御的电话插进来,“嘟嘟”的提示音一下一下敲击耳膜。 顾雪沉直视着前方无尽的公路,漆黑眸底覆上一层阴霾,转接到乔御的通话上,乔御喘着气,肃声道:“您让我深查林鹿,我这边刚得到确切消息,林鹿那套做成套装的粉钻原石,是两年前哥伦比亚某拍卖会上的,幕后买主是……沈明野。” 乔御后面还有话,顾雪沉直接挂断去打许肆月的手机,不管多少次,回应他的只有无法接通的冰冷提示音。 无法喘息的狭小车厢中,方向盘的皮革被攥出褶皱,发出扭曲的异响。 利刃捅进胸腔,把那些还活着的脏器搅成一滩血肉。 顾雪沉把油门踩到底,指尖白成霜,又渐渐沁出刺眼的鲜红色,像要从指甲中溢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66、66. 别墅里一丝阳光也透不进,只有昏暗的灯照亮小片范围,偌大客厅冰冷凝固,犹如死气沉沉的墓穴。 不久前林鹿醒过来了,没有吭声,小心翼翼地朝门口爬,手刚摸到门板就被沈明野察觉到,他这次下手更狠,除了留下一条命外,丝毫没有顾念。 林鹿蜷在地上,瑟缩地叫着“哥”,声息越来越弱,沈明野全无感觉,甚至笑了一声。 眼看着重物一下一下击打在林鹿身上,许肆月眼里通红,想朝他大叫,但嘴里被堵了大团东西,根本说不出话,随着挣动,她手腕的皮肤也被磨破。 十几分钟前,许肆月被沈明野用早准备好的尼龙绳捆在墙边装饰的罗马柱上,双腿也曲着绑紧,两只脚腕固定在一起,一动也不能动。 林鹿彻底昏死过去,沈明野终于扔下武器,走回许肆月面前,蹲下来直勾勾看着她的脸,伸手去拨她散落的长发。 许肆月极力躲避,沈明野茶色的眼睛闪着锐光,粗哑说:“姐姐放心,我不杀她,她还有用处,要是现在就死了,等下就不新鲜了。” 他越是说这样的话,越让许肆月惊恐,他的目标是雪沉!距离她失联已经有段时间了,雪沉现在正在来的路上,她却不知道沈明野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给雪沉制造车祸?用她来威胁雪沉自伤?还是他要雪沉的命?! 许肆月不敢想,她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随便拿什么了结掉沈明野,付出任何代价都无所谓,只要他别伤害顾雪沉! 她拼力挣扎,绳子却愈发勒紧,她被困在这个角落里,连一点移动的余地也不存在。 “别乱动,不疼吗?” 沈明野蹲跪着,坚持去撩她头发,许肆月扭头狠狠躲开,几根长发硬是被他扯断。 盯着断发,沈明野脸上露出狰狞:“这么厌恶我?我那么小就跟着你跑先跑后,你不是对我很好吗?不是宠我吗?我爸外面一堆私生子,我受了委屈气不过找你哭的时候,你不是也抱过我吗?!” 他漂亮的五官被微微扭曲:“姐姐,你明明跟我才是一个世界的人,为什么要被改变?我上学的时候就喜欢你,可你撩了那么多人就是不肯多看看我,刚一回国就结婚,对我视而不见,我只是想跟你谈个恋爱!” “谈个恋爱而已啊,我们这个圈子里,婚外情不是太正常了吗?哪个男人女人在外头没偷吃?”他露出痛苦的表情,“你都有过那么多人了,差我一个吗?凭什么轮到我,你就要为了顾雪沉着魔?你难道不知道你越拒绝,我越放不下?!” 沈明野抓住她的肩膀:“要不然我怎么会一步步走到今天……我明年能拿国际大奖的,事业被他毁了,从影帝到滚出娱乐圈只用了几天!我回家继承公司,又被他明里暗里打压,我报复他,他命都保不住了,居然还能把我们沈家从上到下置于死地!” 许肆月憎恶地死死瞪着他。 他惨笑:“谁家的产业能保证完全合法?沈家有黑幕不是太正常了吗?为什么他顾雪沉的深蓝科技就无错可寻!我教唆人自杀,我家里那么大的产业被警方封锁,他把我变成通缉犯,我什么都没了!连命都要搭进去!” “姐姐,你只关心顾雪沉,我也病了啊,”沈明野哀哀看着她,目露绝望,“你来之前,我还咳血了,我偷着找沈家以前的医生看过,他说我要是早点发现治疗,很有希望治好的,就是因为连续出事耽误了时间,现在来不及了,凭什么顾雪沉的绝症竟然能治好,我却要死了?!你让我怎么甘心进监狱,乖乖地服刑等死吗!” 沈明野看到许肆月神色激动,脸颊闷出了血红色,嘶声问:“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我是沈家的公子,从小到大应有尽有,顾雪沉只是个杀人犯的儿子!你当初为什么要管他?你那年要是不去明水镇,他早就跟他父母一样,不知道死在什么地方了!” 他挤出一丝阴诡的笑意,语气变得温柔:“肆月,你何必改变顾雪沉本来该有的人生?他从小遭人唾弃,就是阴沟里的垃圾,两个变态生下来的杂种,血液里天生就带着暴虐,你以为他温文尔雅,是不是没见过他发疯的样子?” 许肆月头痛欲裂,发出破碎的闷哼。 沈明野慢慢说:“可我亲眼见过——你记得段吏吗?那个中学时候对你死缠烂打的段家少爷,你婚后,他还在酒吧里醉醺醺骚扰你,被顾雪沉给打了?是不是?” “那不是段吏第一次落到顾雪沉手里了,中学那年,段吏缠着你不放,有一个晚上,是顾雪沉套住他的头,差点把他活活打死。” 许肆月涨到极点的胸口像在这一刻炸裂开。 她当然记得,段吏被打到休学了好几个月,她书桌里还出现过一张打印的纸条和柚子糖:“他不会再缠着你了,别害怕。” 是雪沉…… 从始至终,每一个保护她笼罩她的身影,全部是藏在阴影里,从不吭声的顾雪沉。 他觉得这样的自己扭曲肮脏,连那些厚厚的日记本里都只字未提,害怕玷污了他的小月亮。 许肆月一直没有哭,此刻眼泪忽然涌出来,沈明野说:“我碰巧看到了全程,那时候我就在想,他可真是个天生的杀人犯,以至后来很久,我都没敢把当初那个人和顾雪沉对上号,肆月,我就发发善心,帮他回到他本来该走的路上好不好?” 沈明野扭过许肆月的脸,逼她跟他对视,一字一字道:“如果我告诉他,你被我弄死了,那他所有的界限都会崩塌,他会不惜一切让我死,在他以为手术成功,得到幸福的时候,走回最开始的老路上!” “而很快——”他笑起来,“你就会被人救出来,等顾雪沉再看见你的那一刻,他已经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杀人犯,就算不是死刑无期,也要判上几十年!以你的性格,爱上他也就这几个月的事而已,来得快去得快,要不了多久你就会淡忘他,他只能在监狱里渡过余生,听你在外面又找了多少个男人!” 沈明野站起身,居高临下盯着许肆月:“让顾雪沉死算什么折磨,这样才算,他不怕死,他怕失去你。” 许肆月肝胆俱裂,被绳子捆住的衣料磨坏,里面的皮肉渗出血痕,她嗓子里发出刺耳的气音,眼眶几乎睁破,沈明野俯身说:“姐姐,知道为什么我刚才说,林鹿死了就不新鲜了么?因为她的手很美,看起来很像你,我要砍下来,把你的雪花戒指戴上去,当做给顾总的证明。” 许肆月瞳孔紧缩,口中堵着的东西几乎要顶出,下一秒,她后颈剧痛,堕入黑暗。 沈明野看着昏迷的许肆月,把她无名指上的戒指取下,去厨房刀架上选了把尺寸最大的剁骨砍刀,停在林鹿身边。 “林鹿,你无辜吗?”他低声喃喃,“你真像你自己说的,完全被我骗了?你是害怕拒绝我,我会把你这个私生女也牵进沈家的案子里,所以听话稳住我,又怕承担不了后果,把人带来再装作受害者,逃脱责任……可惜,总有你想不到的事,我一个快死的人,只要有用的,我都会拿来用,可管不了你疼不疼。” 沈明野把戒指戴上林鹿左手的无名指,重重挥刀。 不久后,他从别墅地下室的后门离开,顺着后方还未修葺好的小路,绕过成片的建材废料,离开屏蔽范围后,许肆月的手机疯狂涌出来电和信息,下一通电话紧接着打进来。 沈明野接通,听筒里那道男人的嗓音连不成句:“你在哪!” 他开口:“你是问肆月,还是问我?” 有好几秒,顾雪沉根本没出声,沈明野却在某一瞬几乎被头皮发麻的恐惧感击倒,他盯着手里的袋子,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才镇定笑道:“顾总,到凤山了吧?肆月在我这儿,她的雪花戒指……很美,你应该明白,如果敢报警,会有什么后果。” 别墅区的外墙还没有建好,跟后面一座风景不错的小山相连,沈明野站在半山腰,远远看到挂满烟尘的车戛然停下,一道身影甩开车门,只是远距离的一个照面,就像能把他生吞活剖。 随着脚步声在接近,沈明野拨通报警电话:“我自首……但现在,有人要杀我。” 他堪堪挂断,咽喉就被一只冰块般的手扼住。 顾雪沉脸上没有表情,唇上好几道狰狞的破口,一双眼猩红似血,灼烧的火能把他燃成灰。 沈明野骨头里冒出寒气,这种被凌迟一样的惧怕反而让他兴奋到发抖,顾雪沉每一点受刺激的反应,都让他无比痛快。 反正快死了,与其被病痛和牢狱折磨,他宁愿让顾雪沉杀了他。 亲手,要他的命,换顾雪沉一生的孤苦惨痛! “肆月在哪,还给我,”顾雪沉的手指往里收,每说一个字,都像将声带撕裂,“你想让我怎么样,我随便你。” 沈明野被剧痛激得癫狂:“想看她吗?在手机里,我拿给你……拿给你看。” 他费力地摁亮屏幕,点开提早准备好的,趁许肆月昏迷后拍摄的一段视频。 他在影视圈三年,除了演戏,对幕后团队的各项工作都太熟悉,布景,特殊妆,道具,光影,拍摄,剪辑,后期,需要的流程,他无所不知。 要把一个昏迷的活人拍成惨死的尸体,他手到擒来,除此之外,他沉甸甸的袋子里还有一只戴着雪花戒指的断手。 更何况……他唯一的观众,是顾雪沉。 那个把许肆月当成命,为她生,为她死,为她不惜付出一切的顾雪沉。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67、67. 沈明野的视频刚刚点开,画面还来不及变化,他脖子上的力道就猛然加倍,压得他不能呼吸,他猝不及防,两只手同时麻痹,手机和袋子一起失控地掉到地上,发出沉闷响声,激起一层尘土。 视频没有受影响,正式开始播放,昏暗屏幕逐渐对焦,显现出一具纤细的人体,而那个并未系紧封口的袋子,缓缓渗出了暗红色的血液。 顾雪沉低下头,一动不动地看着两样东西,手背上绷起的青筋盘结狰狞,透出青白色。 他像不认识般定定盯着,不受控制地松开手,清瘦膝盖弯折,蹲跪了下去。 视频推进很慢,一直在拍人体的衣物,从双脚到胸口,顾雪沉都无比熟悉,但因为染透了斑斑驳驳的红,又陌生到让他牙关发颤。 浓重血腥气从喉咙深处涌上来,他僵冷的手抬起,碰到袋子的一角,攥成团。 山腰上有风,吹得草木哗哗作响,沈明野却觉得空气凝固,只有极度折磨神经的毛骨悚然。 他砍掉林鹿的手时都没有多少惊慌,但现在他窒息得想吐。 顾雪沉的反应让沈明野异样的亢奋,他什么都没了,命都不要了,就要用最惨痛的方式报复顾雪沉!他手哆嗦着摸了下贴身衣兜,那里面放着个很小的控制器,不止这一个,还有很多藏在他身上各处。 他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出来之前,他把昏迷的许肆月绑着放进了林鹿最大号的行李箱里,在她怀里塞了剧组爆破常用的那种远程控制炸|药。 他不想伤害肆月,但如果顾雪沉不按他设想的来,不肯对他动手,他达不到最想要的目的,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用毁掉许肆月的方式来凌虐顾雪沉! 手机上的视频拍到了脖子,马上要移到脸上,而顾雪沉的手已经把袋子抓破,随时会扯开。 沈明野居高临下,瞪着顾雪沉嶙峋的骨节,疯癫地描述道:“肆月刚被骗来的时候,以为她晚上就能回家去,我捅她第一刀,她还边哭边往外爬,嘴里叫着雪沉——” “雪沉”两个字落下的同时,视频的画面骤然一晃,拍到了许肆月惨白死寂的脸,顾雪沉的手再也不能控制,撕扯开那个快被血泡软的袋子,一只涂满血污的断裂人手躺在里面,无名指上,有一枚他亲手戴上的雪花戒指。 顾雪沉凝视着,唇上裂开的口子渗出一道道湿润,他很轻地低喃了一声“月月”,其他音节全部碎在嗓子里,视野被猩红血雾吞没。 那个晚上,月月穿大红的喜服嫁给他,给他象征彼此的对戒,告诉他,结发为夫妻,死生不相离。 才三天过去,他的月月……怎么可能在这里。 沈明野亢奋得头皮发麻,他在演生平最重大的一场戏,颤声说:“刀扎进去再拔|出来,血喷得很高,她爬不动了,蜷在地上,很可怜地缩成一团,一直喊你,我去吻她,她居然还是不肯,我只好接着捅她几刀!” 他扔出一把刀来,上面沾满血迹:“杀她的工具,送你了,你敢拿吗?论起杀人分尸,我比不上你有经验,毕竟我是现学现卖,你可从小就亲身经历!杀人犯的儿子,精神病的儿子,你这种人人躲不及的垃圾,靠着肆月的拯救活到现在,结果她被你连累,因为你,被我一刀一刀凌虐到死!” 视频还在播放,许肆月无声无息躺着,身上全是血污,长发凌乱,嘴边一片凝固的红,最后一个画面,拍到沈明野挥起刀柄,砍下她的左手。 顾雪沉唇齿间溢出黏稠的鲜红色,顺着下巴滴答落下。 身体骨骼被压成粉末,血肉黏成泥,灵魂钉进地狱。 他抓住那只断手,死死攥住,把两枚戒指合在一起。 死生不相离。 骨子最深处沉埋的暴虐在狂跳,撞击顾雪沉涣散的神经,杀人,杀了他。 像爸爸那样,用一切可能的工具,劈头盖脸狠狠施加在他身上,让他体无完肤,或者学妈妈,对恨之入骨的人,拿刀捅进他的心脏,把他一块一块肢解,剁成碎块。 像小时候那么多年里,无数人咒骂的那样,继承这两种血液,他是个早晚会杀人犯罪的魔鬼,不配在人群里活着,不配幸福,他挥起刀,才是他该走的路。 顾雪沉扣着那只断手,太冷了,他浑身战栗。 他拥有月月,却日夜不能安心,总是被过去的梦魇纠缠着,自卑自厌,怕她只爱那个沉静温柔的顾雪沉,等自己潜藏的这些阴暗有朝一日真正表现出来,会被她避之不及。 他暴戾,对伤害她的人有杀心,破坏欲强烈,性格偏激缺陷,连机器人的脖子都会拧断,他藏着,努力收敛着,小心翼翼捧着他的幸福,让月月爱他。 为什么…… 顾雪沉微微张开口,血一滴一滴坠到土里。 可月月不让他做畜生,他不是那些人口中的魔鬼,真的做了杀人犯,他了结自己去找她,灵魂也永远肮脏,再也没有资格碰她! 顾雪沉包着断手,弯着脊背粗重喘息,掌心相贴的一刻,却猝然一滞。 不对。 月月的手心里,从地震挖废墟,到去英国为他求医,留下了层层叠叠的伤痕,虽然痊愈了,但能清楚摸出痕迹。 这只手没有! 顾雪沉蓦的抬头,噬人的眼睛注视沈明野,让沈明野脸色一变,下意识倒退了两步。 他的描述还持续着,但讲出的残忍画面已经渐渐对不上视频里的血迹位置!某些飞快闪过的画面,还能微乎其微地捕捉到肆月某一瞬脖颈脉搏的跳动! 月月没有死……月月还活着! 沈明野眼睛赤红,激烈地激怒他。 顾雪沉突然明白过来,沈明野不想活了,在逼他杀人!沈明野是想毁掉他一生! 无论什么方式,月月的命现在一定就握在沈明野的手里,他拿着这个筹码才有恃无恐,如果达不到他想要的目的,他立刻转头就会把矛盾对准月月!他来不及阻止! 顾雪沉笑了一下,血迹在清隽脸上格外触目惊心。 或者他做个重刑犯,一辈子永无天日,或者不知道接下来的哪一瞬,月月会死。 他还能救她! 月月还在,还能站起来,笑着闹着活。 所有思虑只在电光火石的几秒钟里,月月死了,那他不做畜生,干干净净随着去死,月月还在,那他杀人沾血也能换她的命! 顾雪沉毫无预兆起身,没碰那把血淋淋的刀,拾起脚边不远散落的废弃建筑钢筋,面无表情捅进沈明野的肩膀。 沈明野惨叫摔倒,极力反抗,躲着所有可能致晕昏迷的部位,不肯失去意识让他摆布,逼他攻击要害。 顾雪沉拔出钢筋,沾着血冰冷穿入沈明野的左手,他踩住他喉管,嘶声问:“她在哪!” 沈明野冷汗涔涔,忽然开始惧怕,眼前的顾雪沉不像个活人,一身暴戾的死气,能把他千刀万剐。 钢筋再次抽掉,砸进他颤动的右手,让他惊恐万状的暗哑声音说:“碰她的地方,都不能留。” 许肆月被捆得极紧,蜷缩在漆黑的行李箱里,她动不了,不管怎么翻滚扭动,都无法摇晃箱子半分。 她不知道过去多久了,雪沉,雪沉…… 许肆月心被撕烂,极力制造响动,一片死寂里,她突然听到有吵闹人声和错乱的脚步,似乎由远及近,又要离开。 她生理性眼泪汹涌地流出来,拼命挣动,终于有人带着哭腔惊呼:“这里有人!” 箱子的拉链粗暴拉开,她被手忙脚乱地扶起,身上绳索被割断的一刻,她腿和胸口之间紧紧夹着的炸|药才暴露出来,整个地下室一片骇然。 许肆月视野发黑,模糊看到似乎是警察,而她身边抱着她痛哭的人,居然是许樱。 她陡然想起,进入别墅之前,她意外捕捉到的那个熟悉影子。 许樱满脸是泪:“对不起姐,我太笨了,你陪姐夫养病我一直不敢去打扰你,看到程熙姐朋友圈说你们要来凤山工作,我就偷偷一趟航班跟来了,想看看你,帮你的忙,没想到……” 没想到她做贼似的跟到了别墅区,本来想守在外头等许肆月忙完出来,结果许久也没动静,她实在忍不下去,给许肆月打电话无法接通,才试探过去按门铃,意外发现靠近之后没有信号,惊慌意识到出事了,马上报警。 警察废了好大力气破门而入,直接撞见了躺在血泊里的林鹿,许肆月不见踪影,她死不放弃地找,在地下室发现了行李箱。 许肆月狠狠攥着许樱:“几点了……现在几点!雪沉他是不是已经来了!” 许樱忙说:“我给姐夫打电话了,姐夫没接!” 她察觉到什么,神色忽的悚然:“我……我不久之前好像看见了一辆明城车牌号的越野车从别墅区旁边绕过,直接……直接朝后面的那座山开过去了!” 赶来的警力有限,多数在处理炸|药和林鹿,许肆月身边暂时没有人盯着,她踉跄着起来,拨开许樱疾奔出去,艰难辨认着方向,朝那座山冲过去。 没有阳光,天阴得风雨欲来,到处是瑟瑟的寒意。 许肆月冷得发抖,鞋在半路丢了一只,她看到熟悉的车停在山下,车门大开,半山腰隐约有让人牙酸的响动。 远处隐隐有警笛声传来。 不是去别墅的,而是另一拨,直奔着这座小山的方向。 许肆月呛咳了一声,踩着石头和断裂的枝丫,磕磕绊绊往山上跑。 阴沉天光下,有一个人穿着早上分别时的黑裤和白衬衫。 他最心爱的帽子掉在了土里,黑裤都是尘埃,白衬衫喷溅着刺眼的红,沿着纹理蔓延而下。 那么优雅修长的手,握着一根曾经伤过他幼小身体的钢筋,朝着他脚下奄奄一息的躯体暴烈捅下去。 许肆月盯着他的背影,哭喊出来:“雪沉!” 她赤着一只脚飞奔过去,一把搂住他没有温度的腰,死死抱紧:“我活着,我在!他骗你的!雪沉,我来保护你了,再也没有人……” 许肆月心如刀绞,崩溃地呜咽:“没有人能欺负你。” 天地静止。 心跳呼吸全部消弭。 片刻后,男人低哑的哽咽声中,“砰”的一道闷响,钢筋从他染血的手中滑脱。 许肆月的手被顾雪沉用尽力气握紧,又缓缓拉开。 他没有回头,遮掩着自己脸上前胸的污迹,低着头,语不成句:“月月,我身上有血,不能再……抱你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68、68. 许肆月的惊慌因为他这句话升到顶峰,她下意识往他身上摸,将要碰到血迹时,顾雪沉踉跄了一下躲开,他垂着头:“别……碰,脏。” 他不堪负担地弯下腰,重重喘着,像低泣又像在笑,用相对干净的一只衣袖狠狠摩擦自己嘴边的那些红,然而已经有些干涸了,擦不掉,他不敢把正脸转过来,就那么稍稍侧着,用眼尾的一点余光去看许肆月。 她是视频里的样子,衣服破损,太多外伤的惨烈痕迹,脸色苍白,但她眼睛睁着,里面光芒灼烈,会跑会动,会哭会说话,双手完好无损,左边无名指上留着一圈戒指摘掉后的白印。 不是他做梦,不是疯魔的幻想。 月月真的活着,她还好好地站在这里。 顾雪沉眼眶里有什么在接连地涌出,他贪恋看着她,不断喃喃“月月”,声音压得几近于无,只在自己喉咙里盘旋,最后说出来的是:“别过来,警笛很近了。” 许肆月脑中嗡响,她目光转到地上,沈明野残破地缩在那里,一点声息也没有,几个血洞触目惊心。 她腿软地伏下身,大喊了几声,沈明野毫无反应,她怕得试探他鼻息,过了十几秒,才确定还有一点微弱的呼吸。 那些满涨的绝望顷刻间找到出口,许肆月破涕为笑,她飞快抬起头,在顾雪沉来不及反应的时候,目光对上他的脸。 许肆月愣住,定定看着他。 那张清风霁月的脸上再也没了雅致,眼里猩红地流着泪,眉宇间还残留着浓重的凶暴,唇上裂开的咬出的破口缠在一起,口中渗出了血,把下巴染得凌乱,跟从前的顾雪沉判若两人。 她听他说过,在日记里看过,但她从未真正亲眼见过…… 另一面的顾雪沉。 顾雪沉无处可以躲了,他凝视鲜活的许肆月,再看看自己弄脏的手,眼睛缓缓弯了一下:“月月,我没有……” 刺耳警笛到了山下,很多脚步声迅速逼近,大喊着恫吓的语句,顾雪沉没说完的话被各种高昂声音淹没,穿制服的警察速度极快地冲上半山腰,要上前制服。 顾雪沉俯身捡起沾了土的帽子,用不那么脏的手背擦了擦,转身背对着许肆月,坦荡平静地说:“不用麻烦,我跟你们去,现场所有破坏都是我做的,我妻子是受害者,刚受过严重惊吓,对她温和点。” “雪沉!”许肆月跑过去拉他,被两个女警拦住,她嘶喊,“他没有错!是沈明野不甘心伏法要报复,囚禁我,设计害他!沈明野是始作俑者!” “沈明野不能死……”她急迫地拽着女警,“快把他送医院!他现在还活着!” 许肆月虚脱地站不住,眼睁睁看着顾雪沉瘦削的背影,快要走出她的视野时,他停住,回过头。 天际的浓云散了少许,透出一丝天光,拂在他肩上。 许肆月咬着手臂,泣不成声,等他离开,她把自己咬得更狠一点,用疼痛止住不该有的情绪,亲眼盯着沈明野被抬上救护车,她身上除了被绳子绑出的淤痕外没有什么伤,拒绝去医院,直接跟随警察去问话。 问询室里,负责的警察给她倒热水,许肆月不喝,哑着嗓子问:“我丈夫在哪。” “他在审讯室,”警察迟疑了一下,道,“他涉嫌——” “不是故意杀人!”许肆月碰倒了水杯,被开水烫到也毫无感觉,一字一字咬牙说,“全部过程和细节我都会如实讲出来,从哪里开始都可以!但今天发生的事,是沈明野蓄谋报复,恶意诱导,我包里有证据!” 警察肃穆:“什么证据?” “录音笔,”许肆月瞳中迸出灼人的光,“我为了记录客户口述的要求特意带了录音笔,上车前开了自动录制的模式,它绝对能录下来……沈明野在那个别墅里,对我说的每句话!” 警察闻言松了口气,郑重说:“顾雪沉涉嫌故意伤害罪。” 他专门在“伤害”两个字上加重语气:“沈明野没死,救得过来,他身上捅出那么多洞,但没有一处是致命伤,顾雪沉下的不是死手。” 通过警察讲述,许肆月终于知道,雪沉在确定她出事那一刻就找到了凤山警方,沈明野是全国皆知的通缉犯,重视程度跳到最高。 警方立即派出警力,以林鹿的活动范围搜索,查找机场监控,但林鹿事先有准备,把车停在了一片监控损坏的死角,拍不到车牌号,那套别墅也是用明面上不相干的人名购买,查找需要时间,最后配合许樱的报警才锁定位置。 “顾雪沉目前很配合我们,”警察说,“有句话不完全算案情相关,我可以转达给你。” 许肆月握紧椅子扶手,听到他低低地复述:“如果可以,告诉她,我没有杀人,我不能让她做……杀人犯的妻子。” 这一句话万箭穿心。 他被叫杀人犯的儿子叫了那么多年,所以无论如何,不管她活还是死,他都不能让同样的恶语压在她的头上。 警察宽慰道:“沈明野身上的罪名太多了,单就跟顾雪沉之间的问题,他也要占大部分责任,另外……如果顾雪沉今天没有动他,你身上的炸|药就有可能被引爆,无论他的做法对不对,那么短的时间里,他确实遏制了这个恶劣的后果,这是事实。” 许肆月艰涩问:“我什么时候能见他!他病着,他动过大手术还没恢复好!” “抱歉,不能,病情方面我们了解了,必要情况会安排他就医,”警察摇头,“虽然这桩大案的重点不在他,但牵扯进来就必须暂时羁押,在法院正式开庭判决之前,家属不能见面。” 开庭之前,能进去见到顾雪沉的人,只有律师。 乔御得到消息后动作非常快,带着深蓝科技的律师团赶到,首席是国内屈指可数的人物,当晚他独自跟顾雪沉见面,许肆月守在外面,度日如年地熬着分秒,许久后律师出现,眼神停在许肆月身上。 “太太放心,”律师沉声说,“顾总不会有问题,他的身体也还撑得住,只是沈明野刚落网,沈家的案子又牵涉广,问题多,开庭时间怕是会慢,我们要等。” 他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折起的纸,递给许肆月:“顾总让我交给你。” 天很黑了,乔御领着人离得稍远,把这一小块空间只留给许肆月,她站在不甚明亮的灯下,手腕抖着,打开那张纸。 上面是顾雪沉的亲笔。 “月月,我没杀人,举起钢筋的时候,我想到许肆月是我妻子,我做任何事,做什么样的人,都和你紧密相关,我就不想要那条命了,谁也不配成为你的污点。” “小时候很多年里,人人说我该死,活着是隐患,说我会遗传父母的人格,其实我很害怕,我性格不好,不怎么会笑,敏感偏激,阴郁极端,就连面对你,我也总是在克制。” “以前我以为自己快死了,所求不过是在你身边多一点时间,但病好之后,我没有一刻安心,我总在想,当年你拿着木剑来保护我,是以为我弱势可怜,如果在那个时候,你知道我下一秒就将杀人,还会救我么?” “我有过这样的阴暗,根深蒂固扎在我的骨子里,也许终生不能像别人一样明朗阳光,跟我在一起生活,你真的不会后悔?” “为了留住你,我装作虚弱,我想忘记那些阴影,尽力做个光明收敛的人,可走到今天,还是有人拿你的命去翻那道最深的疤,逼我把自己打回原形。” “我不杀人,但黑暗仍然在,你亲眼见过我最不堪的样子了,那个拿着钢筋去歇斯里施暴的,就是你认识的顾雪沉。” “月月,你爱上我只有几个月的时间,还在热恋的新鲜里,就不停被病情催化,被十三年的阿十催化,你甚至不够了解我,就匆忙地决定守在我身边,现在我的一切暴露在你面前了,你应该冷静下来。” “我的病是你治好的,你不欠我,这次案子,也不会让我伤筋动骨,你没有责任,更不需要为我十三年的暗恋买单,开庭前我们不能见面了,我给你机会想清楚,这样的顾雪沉,你真的要跟他一生么。” 许肆月抓着纸,想立刻团起来丢到顾雪沉身上,又痛心得无法言说。 那些不安全,夜不能寐的患得患失,根源是这里。 他介意自己性格的阴暗面。 怕那个拿起武器刺向别人的顾雪沉,从最初相遇,就是不值得被她爱的。 是不是从来没人告诉过顾雪沉,他没有错,出生不是他的错,父母的惨烈不是他造成的,外婆的咒骂虐待也不怪他,被殴打被排斥,他是个无依无靠的受害者。 人人都来欺负他,他才拔刀相向。 顾雪沉明明…… 许肆月把揉皱的纸展平,爱惜地叠起来,贴在脸上,想象他手指摩擦的温度。 他明明,是这世上最好最温柔的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69、69. 夜渐深,四下没有声息,偶尔响起一声值班人员的咳嗽。 许肆月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了很长时间,她知道在她背后的深处,某个房间里有一个不需要太大的角落,顾雪沉和她一样坐着,或许沉默低着头,或许在看窗外的月亮。 她慢慢站起来,走去外面,乔御领着人等在那里,见到她时眼圈一红,递上来一个袋子:“顾总的随身物品都在这里了。” 许肆月接过来抱住,把顾雪沉的戒指取出来,戴在自己拇指,就像当初,他把她扔掉的婚戒套到小指上。 “下午有几个记者的电话打进来,我没接,是媒体已经知道了?” 乔御点头:“主要是因为涉及到林鹿,她毕竟当红,在片场失踪又昏迷送医院,很难瞒得住,她的手接回去了,切口有污染,处理耽误了时间,不确定能恢复几成功能。” 许肆月垂眸听着。 乔御深吸气:“因为林鹿的事,舆论闹得沸沸扬扬,半小时前凤山警方发布了警情通报,描述很客观公正,刚才林鹿也自主发了段视频,把跟她相关的事情都照实说了,包括骗你进别墅的过程,现在网上已经翻天了。” 打开手机会看到铺天盖地的争吵质疑或是同情,关上手机,就只有她跟顾雪沉安静的世界。 许肆月问:“公司影响大吗?” 深蓝科技是雪沉拿心血和生命换来的,不能出事。 乔御的表情略有放松:“这个不用担心,公司内部稳定,几个副总都是撑得起的,也跟顾总见过风浪,在案子了结之前不会出问题,至于外部……说白了,我们是技术和脑力型产业,目前在行内几乎不能被取代,这也是深蓝科技和顾总站稳的根本,公司等得起他回来。” 许肆月弯唇笑了一下,她身上脸上还有不少沈明野刻意弄的污迹没来得及清理,脏兮兮的,乔御却肃然站直,觉得她有些不一样了。 顾总病重期间,她被生死追赶着,精神和情绪一直在燃烧,爱得轰烈,到此时此刻,她静了下来。 “太太,今晚我让程熙和许樱陪——” “不用,”许肆月轻声说,“我自己可以。” 三天后,顾雪沉被转移回明城,要死不活的沈明野也躺在救护车里被押解到明城的指定医院暂住,每天有警察严防死守。 回到明城后,律师将第二次去见顾雪沉,提前要许肆月准备几件贴身衣物带过去,许肆月在瑾园一夜没睡,把挑出来的衣物一件一件熨烫平整,用针线绣到天亮。 律师拿到衣物,又问许肆月:“太太,有没有话带给顾总?” 许肆月摇头回答:“没有。” 律师不禁意外,反复确定以后,才略感难受地转身走了,他回想上次见顾总时的样子,如果太太无话对他说,不知道他会是什么反应。 再看到顾雪沉时,律师历经风波的心还是扭了一下,他消瘦了一圈,肤色苍白,唇很淡,神色平静到死寂,望向他的那刻,眼中才跳出一丝光。 律师不敢提许肆月,先谈正事,把进展全部沟通完,顾雪沉仍在看他,他有点无措地低咳了一声:“顾总,那我出去了,包里是给您的衣物。” 顾雪沉唇动了一下,眼睫落下去,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肆月没有话给他。 他坐了很久,直到目光停在那个敞口的包上,捕捉到一片熟悉的颜色,他忽然站起身过去,把包扯到怀里。 不是别人买来的衣物,是瑾园家里的…… 顾雪沉嘴角抿起,把里面的衣服取出来,但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的东西了,他想寻找衣服上残留的那点气息,手在上面细细地摸索,蓦的顿住。 袖口里侧有一小块异样的凹凸,像是针线缝上去的。 顾雪沉愣了片刻,急迫地翻开来,那里用蓝色的细线绣着一个很小的字:“你。” 心跳在这一刻不受控制地加快,他把每件衣服摊开,像即将干渴至死的濒死者般寻求着唯一的水源,翻找每一个可能绣字的位置。 不久后,他得到了一行字,颠来倒去拼了半天,居然是一句语气极度鲜活的话—— “你不是让我冷静吗?我就在冷静中,别指望我有什么话带给你。” 顾雪沉捧着一堆弄乱的衣服,低头埋进去,平直清瘦的肩膀微微颤动。 此后每一次律师跟顾雪沉的会面,许肆月都不给他带话,一个标点也没有,她表现出远超身边人意料的镇静,不给任何人添乱,不需要陪同和开导,给保姆也放了假,她把自己为案情能做的一切事都做到极致,实在用不上她的时候,她就照常生活。 她成为了从回国重逢开始,顾雪沉一直费尽心力在重塑的那个许肆月,成熟的,理智的,能够抵挡风雨的,独自一人也可以站稳活下去的大人。 程熙始终在深深自责,见到许肆月的状态,难过说:“肆月,你怎么突然长大了。” 许肆月含笑问:“你看我现在够冷静吗?” “就是太冷静了,让人瞧着担心。” 许樱经过这场变故,也有了胆子往许肆月身边凑,唠唠叨叨讲她漫长的“暗恋史”:“姐我第一次见你时候才六岁,我妈领我偷着去的,她说你是霸占爸的竞争者,想让我嫉恨你,把你当敌人,但我当时就觉得——这是什么仙女下凡人间小公主!天生就该被宠着!” 她满眼星星:“我就总去偷看你,上学时候别人都有喜欢的女明星,我觉得谁也不如姐姐漂亮,漂亮到——我只要一想到你是我亲姐姐,就光荣得不行,想见你,想亲近你,但我是个小三生的狗杂种,永远没资格……” 许肆月脾气很好:“注意用词,以及——不用费心思哄我。” 许樱怔了一下,随即泪目:“姐,你想哭就哭,别忍着,姐夫他——” 许肆月笑着抚摸拇指上的戒指,打断她:“我像想哭的样子吗?我冷静着呢,从来没这么冷静过。” 二十几天了,不能见面,不能对话,风波和舆论渐渐平稳后,顾雪沉活在了别人的描述里,她一个人吃饭睡觉,一个人奔波发呆,在其他人眼中成熟可靠,不再需要特殊的关注和照顾。 一个月整的那天,许肆月白天去深蓝科技做她力所能及的事,找律师不厌其烦沟通,找一切可能的渠道搜集沈家的罪证,抽空画设计稿,画漫画,忙得不可开交,晚上回到瑾园,她面色如常走进厨房,耐心给自己做饭,本能地摆上第二副碗筷时,她突然崩塌。 许肆月看着空荡荡的家里,失声哭出来,朝着虚空问:“顾雪沉,不是说二十一天就能改变一个人的习惯吗?为什么一个月了,我还是一点长进也没有!” “我什么都能自己做了。” “我认真想过自己的感情,把你的阴暗回忆了几百遍!我没有沉浸在情绪里,抑郁症没复发,我不需要人安慰,连家里的机器人都停了,我会的事越来越多,也见过了很多新的人,新的环境。” “够冷静了吗?但是为什么,我这么善变的人,这一个月里的时时刻刻,每一分每一秒,脑子里全都是你。” 许肆月独自在家哭哭笑笑,手机震动,显示江离的号码,她身上一僵,想到某种可能,急忙扑过去抓起来。 “雪沉该复查了,我以医院的名义沟通过警方,”江离说,“下周一,华仁医院vip楼,你要来看他一眼吗?” 警方定下的时间是周一下午四点,要求走单独通道,不公开,不能见必要医生之外的任何人,许肆月中午就赶到医院,带了两个保温饭盒,里面是她亲手做的菜,都是雪沉喜欢吃的。 江离无奈:“他没时间,也吃不下的,再说他平常饿不着。” 许肆月抿唇:“我知道……” 江离看着她:“你可说到做到,绝对不能穿帮,也不能太近距离接触,看看就行了。” 许肆月捧着江离给她的全套医生工作服,用力点头。 顾雪沉到华仁医院的时候,江离负责接待,对跟随的几个警察说:“做检查的过程属于病人隐私,拉道帘子可以吗?” 警察数了医生人数,与之前报备的相符合,通情达理地答应,等在帘子之外。 江离没有多说话,用力按了下顾雪沉的肩膀,摸到一把骨头,不禁拧眉,视线扫过检查仪器后面的一道白大褂身影。 那个身影全副武装,甚至戴着护目镜,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镜片后却直勾勾地在流泪。 她藏得紧,躲在顾雪沉的视野死角里,怀里抱着的病历本被按得要断掉。 江离清清嗓子:“开始吧。” 顾雪沉躺上检查床,被推入仪器前的一刻,见到床边放着一个突兀的小饭盒。 繁复的全套检查结束后,江离捏着一切正常的报告单,没有马上说话,顾雪沉盯着他,每一瞬间无声无息的逼视,都在问他许肆月怎么样。 江离挑了下眉梢,一本正经道:“你想知道的事,让我今天的副手告诉你。” 穿着白大褂的细瘦身影从角落里走出来,缓缓站到顾雪沉的床对面,顾雪沉只看见她一个侧影,双手就死死抓住床沿,控制着自己不能动,不能过去,他一旦发生异常,一帘之隔马上就会察觉到。 许肆月面对着顾雪沉,摘掉护目镜,口罩,帽子,桃花眼含着水,静静地露出笑。 顾雪沉把床沿攥出响声,一眨不眨地牢牢注视她,恨不能把她装到眼睛里。 许肆月不能开口说话,她想把病历本拿过去给他,那上面都是她的字,却紧张得掉在地上,她俯身拾起来,江离在指着表提醒她时间,她等不及了,就站在那里,隔着几步的距离,把本子竖起来给他看。 字很大,第一页是。 “别人都知道我很好,吃得饱,可以睡着,没生病,也不哭,冷静稳定。” 第二页是。 “我自己知道我不好,我不能没有顾雪沉。” 第三页是。 “我罗列了你所有问题,最后全部划掉,把你在山腰上的样子反复回忆,不害怕,只有心疼,在我这里,顾雪沉永远不需要做个完美的人。” 第四页是。 “如果你觉得爱需要用时间来衡量,那恳求你,给我一辈子,让我去证明。” 许肆月翻不动了,她咬着手背憋回眼泪,朝顾雪沉甜蜜地笑,把床边的那个小饭盒指给他。 顾雪沉口中苦涩,颤抖着打开,里面是一盒她亲手做的柚子糖,上面盖着一张小纸条。 “我不想冷静了。” “我只想顾雪沉。”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70、70. 警察在帘子外面催促检查的进度,按正常流程来说,时间已经超出了,许肆月很清楚,她要是走到顾雪沉面前去,一定会忍不住抱他,帘子不是落地的,露出的一截缝隙里,足够看见她的动作。 她不能,她可以做的,就只是留在原地,多看他几分钟。 他瘦了很多,锁骨嶙峋锋利地嵌在薄薄皮肤里,像两把戳心的刀,头发长出了短短的黑,应该有些硬,摸上去会刺手。 许肆月模拟着高度,在空气里轻轻抚摸了一下。 无声的对视里,顾雪沉把纸条握紧,盯着病历本上的那些字,死寂了一个月的眼睛有了亮度,灰烬中又灼烧起光芒。 他沙哑说:“医生,药。” 警察第二次催促。 江离怕许肆月状态会崩,没敢让她上前,把开好的口服药交给顾雪沉,顾雪沉拧开一瓶,动作快而轻地倒出来,把柚子糖小心地一颗一颗装进去,最后才盖上几粒药,当成珍宝一样双手扣着。 江离看得心酸,苦中作乐地想,幸亏没把那满满两个保温盒的饭菜拿出来,否则雪沉装不走,还不得默默难过。 他急忙又补上一瓶药,警察已然在拉帘子边缘,顾雪沉最后一眼望向许肆月,许肆月又凉又疯的血液冲上头顶。 警察要进来了,这中间的短短几秒,是他们唯一没空关注帘子底下的机会。 她平底鞋悄无声息,猛地冲向顾雪沉,揪着他衣领拽下来,在他干涩的嘴角亲了一下。 警察拉开帘子的前一瞬,她已经把他衣服抚平,自己的帽子口罩眼镜重新戴了回去,她低下头,看见顾雪沉的手垂在身侧,捏成拳头,骨节白得吓人。 等人走后,许肆月身上脱了力,坐在顾雪沉刚刚坐过的位置,弯腰把头埋在双臂间,哭得忍耐,江离问:“一个月也没看你掉眼泪,见到他了,反而受不了?” 许肆月摇头,想着那个装满了柚子糖的药瓶,喃喃说:“他带走的那些糖,等吃的时候,每一颗都是药的苦味。” 这天夜里,顾雪沉侧躺在小床上,把带着体温的药瓶拧开,倒出一颗放进唇间,他蜷着身体闭上眼睛,喉咙里发出一点近似啜泣的低音,唇却翘起来,尝到了一个月以来的第一口甜。 从出事到开庭,中间是漫长的四个月,许肆月把日子数到一百二十六天,终于等来了即将开庭审判的消息。 然而开庭前四十八小时,微博上冒出一个小号,以知情人的口吻公布了顾雪沉的身世,把那些血肉模糊的往事添油加醋,加工成一段暗黑惊悚的犯罪故事大肆宣扬,口口声声说:“顾雪沉这样的人,平常那副清冷只是面具,内里就是个遗传的暴力狂,隐形杀人犯!虽然沈明野有错,但他才是最危险的,就应该重判!免得出来危害社会!” 这桩案子本已被大众淡忘,此时一石激起千层浪,舆论又急又猛地呼啸起来,一股脑倾倒向两天后的庭审。 团队确定好应对方案,律师立即约见许肆月:“太太,有一件事应顾总的要求,我一直没有和你提,其实在刚出事的时候,就有专业的心理医生为他进行过检测,结果不好,他那时的心理状况非常病态。” 许肆月心脏皱成一团。 他身体的病治好了,心里的病却始终都扎在那里,更深更痛。 顾雪沉活到今天,是十一年的血腥痛楚,十三年的暗恋别离,一年不到的短暂婚姻,忍着疼,忍着命运的不公平,忍着她的无视和伤害,还要忍受没有未来的病痛。 哪个有血有肉的人,在这样的人生里不会发疯。 许肆月捂住眼,是她忽略了。 顾雪沉根本没有跟她计较爱的时间,他是在跟她道歉。 对不起,我幸福得太短了,以至于……还没能治好心上的病,让你目睹了我的不堪,所以如果你后悔了,厌弃了,那就不要回头。 “自从去华仁医院复查那次开始,他的状况明显好转,”律师凝重说,“不过目前事态特殊,我们有一个想法,万一审判结果受舆论影响的话,要不要贴靠到精神问题上,来提交上诉?” 如果案发时是行为异常的精神病人,那么一切将变得简单。 许肆月说:“谁也不要代替雪沉决定,我支持他的一切想法,也承担任何后果。” 律师当晚去见顾雪沉,他经手过的案子里,但凡能以这种方式脱罪的,几乎没人拒绝,他以为会得到肯定答复,顾雪沉却毫不犹豫反对。 “心理问题不是精神病,我是个正常人,我为自己的行为负责,”顾雪沉漆黑的双瞳直视他,“如果我成了精神病人,让我妻子怎么自处?” 律师忙把太太准备的新衣递过去。 外面已经入冬了,天气寒冷。 顾雪沉搂着柔软的毛衣,手习惯性摸向下摆的里侧,那里是一行端正的小字:“我不怕。” 月月不怕,他也不怕。 他笑得很温柔,律师看得发怔。 顾雪沉脊背挺拔,睫毛下是凛然的光,四个月的拘禁,随着那张小小纸条,苦味的柚子糖,和一件件送进来的衣服,洗掉了他身上所有尘埃,他干干净净,反而磨砺掉从前的隐忍,露出锋芒。 “我选择堂堂正正,我要回的是阳光下,不是另一个阴沟里。” 许肆月在外面一点没闲着,以深蓝科技联合江家挖出爆料小号的背后,不出所料是沈明野最后一小部分漏网之鱼,见大势已去,就想出这个阴招,正好在开庭前被警方一网打尽,全部收监待审,而同时,因为关注度过高,这场庭审也正式转为公开,会进行直播。 开庭当天早上,许肆月特意画了个精神的妆,三个月没见面了,今天顾雪沉会见到他的小月亮。 不憔悴,不狼狈,是他最明媚的妻子。 庭审前面大半程是沈家专案的审判,激烈漫长,沈明野气若游丝地坐在庭间,与从前的双料影帝云泥之别,网友感慨物是人非,以前的粉丝死不承认粉籍,等这一部分结束,他已经背了几项重罪,量刑要上十五年。 后半程,许肆月被带到证人席,她没有坐,直勾勾盯着入口,双手的十指绞得通红,片刻后,警察开路,一道身影出现。 她不知道,直播这一刻的镜头一出来,网上就被疯狂刷了屏。 没人相信屏幕上这个人经过了长达一百多天的拘禁,他从容笔挺,别人万般嫌弃的统一外套,在他身上整洁利落,一张脸还是那样风光霁月,更白了些,短发和睫毛乌黑,压迫感比以前更甚。 顾雪沉转过头,撞上许肆月的目光。 庭上鸦雀无声。 他很浅地笑了一下,眉眼多了落拓,她也笑,温柔沉稳,学会了憋住眼泪。 审判开始,四个月前的惨烈被重新翻出,沈明野本来一副垂死,这时突然激动,高亢地喊着网上爆料出的那些旧事。 当着庭审所有人,当着镜头后的无数眼睛,当着顾雪沉本人,他用最狠毒的话,重演了一遍顾雪沉从小经受的创伤。 顾雪沉的父母,无法选择的童年,就是他一辈子不能开脱的原罪。 审判长要求肃静,顾雪沉可以选择当庭辩驳,他将要开口时,律师在许肆月的示意下站起身:“我方证人需要陈述。” 从沈明野刺耳的话说出口,顾雪沉就在望着许肆月,胸中最后的苦辣在疯长,那些纠缠的铁索,在这个时候突然被扯断。 他一震,手指不自觉收紧,不想让她面对这一刻,他争夺着要出声,许肆月已然朗声说:“沈明野作为一个经济犯,绑架犯,唆使杀人,重伤致人残疾的重犯,不配提他。” 她条理清晰地叙述了整个案件,当庭播放录音,重现当时的过程,连砍刀劈在肉上的声音都一丝不落。 播放完毕,许肆月站得很直,一字一字问:“沈明野出身富庶,从小受宠,接受精英教育,养尊处优长大,变成了今天丧心病狂的重刑犯,是因为血脉和遗传吗?” 全场寂静。 她细微地哽咽了一下,眼神灼灼。 “顾雪沉从小受尽欺辱,没有人给过他正常人该得到的友善和尊重,我十岁认识他,他靠自己走到现在,想要的东西全部用脚踏实地的努力来换。” “这个世界没给他温暖,但他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是为国家拿到连续三年国际机器人大赛冠军,医疗机器人遍布国内一二线城市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大型医院,为重病患者服务,被沈明野陷害的陪伴型机器人面世以后,已经让至少五百位抑郁症患者得到显著好转。” “他没报复过任何一个伤害他的人,他把疼痛当习惯,那他就活该吗?他奔波了十几年,只想要个妻子,有平静的婚姻,结果一个罪有应得、咎由自取的失败者,为了泄愤杀害他的妻子,换成是你,你会怎么做?!” 顾雪沉耳中渐渐听不到别的声音了,他专注看着许肆月,像从未有机会,这样仔细地描摹过她。 那时候穿着裙子的少女,明艳得晃眼,骄纵又无情地推他:“顾雪沉,你什么都没有,我早晚要和你分手的。” 现在她一身素丽,坦荡英勇地站在那,每个字都在对他说:“哎,顾雪沉,你有我了。” 我不嫌你的阴暗,我觉得那是可怜。 我不嫌你的沉默,我觉得那是温柔。 别人说你危险,可我想,你内里一直善良,他们都怕你做极端的恶事,但我明白,你不恨这个世界,因为世界给了你一个小月亮。 庭审持续了两个小时,沈明野到后来筋疲力竭,精神状态异常,几经休庭之后,审判长综合各个方面的复杂情况,宣布给顾雪沉的从轻判决。 四个月拘役和罚金。 开庭前被羁押期间的日子,跟刑期一天抵一天。 算到今天,竟然比起刑期还多了些。 沈明野宣判十六年,摔到了桌子下,被警察强制抬走,他有没有命活到刑期结束还未可知。 顾雪沉也不能当庭释放,要回去收拾东西办手续,走完整个流程。 许肆月双手抖得厉害,第一时间没能追上去,她气得原地跺脚,踩着棉花似的一路跟去看守所外面,眼圈红成兔子。 有警察探头出来:“顾雪沉家属?” “我!”许肆月嗓子破了音,“是我!” 警察抿出笑意:“签字,他快出来了。” 许肆月三个字写得龙飞凤舞,最后一笔歪到了纸张外面,她紧张得不行:“签的不好可以吗?这样过关吗?影不影响他?” 警察没吭声,抽掉签字单溜了,许肆月愣愣地站着,阳光从后方照过来,有一抹影子笼罩向她,一只手落下来,压在她头上。 “许肆月。” 许肆月的眼泪一下子溢出,盯着跟她叠在一起的修长灰影,张了好半天的口,轻声说:“我在。” “你想好了?如果不跑,从现在开始,你就再也不能反悔。” 有很柔的风声,一下下拍打门扉。 许肆月哽着,反过来问:“四个月失联,够平静一段感情了吗?够一个前科累累的女人,放下被催化出的热烈,从深爱转成冷淡了吗?” “足够了,”她说,“可我对你变本加厉,顾雪沉,你告诉我为什么。” 男人的手臂抬起,从背后搂住她:“因为你爱我。” 许肆月抓起他的手狠狠咬了一口,又捧起来用脸贴着,小心磨蹭。 他抱得更紧,在阳光和风里,对她哑声说:“月月,带我回家。”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71、71. 看守所的大厅里人来人往,不少眼睛在善意地往这边看,熟悉顾雪沉的几个警察也含着笑意,许肆月恨不得马上转身来个面对面拥抱,又怕人太多了雪沉会不自在。 她好不容易忍住冲动,把带来的大包打开,拿出大衣给顾雪沉穿上。 以前还刚刚好的尺码,现在腰间明显多了富余,她摸着衣料下瘦削的骨头,心口被剜着,赶忙又找出围巾和帽子,仔细地给他戴好。 上次见面时候天气还暖,现在已经很冷了。 她跟他十指紧扣,仰起脸说:“我们走。” 外面是一片小广场,几辆车停在广场外沿,乔御热泪盈眶,领着一行人整整齐齐站在那等着,旁边是风格迥异的江家兄弟俩,江离笑眯眯扶着平光镜,江宴要不是被他扯着,早就要狂奔过去,这会儿见人出来了,强行挣开他哥,就要往这边跑。 然而一步还没等迈出来,之前不知道悄悄潜伏在哪的一群记者就忽然打了鸡血似的冲出来,直奔顾雪沉和许肆月。 不久前结束的庭审实在话题点太多,热度炸了,都争先恐后想拿到夫妻两个的第一手消息。 许肆月立即往前上了一步,想把顾雪沉挡到身后。 她也瘦了很多,背影细细窄窄,还要把自己做成一道屏障来保护他。 顾雪沉拽住许肆月,把她拉进微微敞开的大衣衣襟里,许肆月没有准备,一头撞上他震动的胸口,她想说她可以应付的,这段时间她学会了怎么独立和解决问题。 但那么熟悉的体温一瞬间把她包裹,许肆月鼻子酸了,撑起的力气在飞快地流失,她忍不住往里钻,管不了多少人在拍,只管朝顾雪沉怀里挤。 顾雪沉揽着她,手抚在她头上,避免闪光灯晃到她的眼睛,他面对大大小小的镜头,弯了弯唇:“天晚了,我急着跟太太回家。” 他的声音连带着胸腔震动,许肆月心脏跟着咚咚地巨响。 她有些后悔了。 无论谁在看,雪沉都不避讳跟她的亲密。 他想要,渴望,望眼欲穿地……盼着她在人前对他热切。 刚才在里面大厅,她就应该直接抱他的! 乔御那边发现突发状况,赶忙领着人赶上前,训练有素地把记者们隔开,遮挡镜头,体面做着官方回答,绝对不占用顾总和太太千辛万苦才重聚的时光。 人群被截住,许肆月耳边渐渐清净下来,她蠢蠢欲动地想做件事。 “雪沉,”她一脸正经问,“你累吗?有没有哪疼?力气够不够?” 顾雪沉低头盯着她,眸色很深:“那要看干什么。” 许肆月一时也没觉得她那问题有什么歧义,掂量了一下自己的体重,觉得轻飘飘的没问题,她把顾雪沉往前推了一下:“你先进车里,我马上就来。” 江宴正好得到机会,跑过来勾顾雪沉的肩膀,把他带得往前了几步:“沉哥你快让我抱抱,我都想死你——” 他话音未落,背后响起许肆月清亮的嗓音:“回头。” 顾雪沉毫不犹豫地拨开江宴,原地转过身。 许肆月站在三米开外,张开手臂往前加速跑,轻盈跳到顾雪沉身上,小树袋熊一样依赖地挂住,顾雪沉一把接住她,把她死死扣到臂弯里。 江宴近距离目睹,眼睛要瞎了,捂着脸做作地嗷嗷叫:“你们干嘛啦!” 在他的噪音里,许肆月急促喘着,听到顾雪沉低声说:“我的力气不止能用来做这个。” 回到瑾园已经是傍晚,许肆月牵着顾雪沉的手,把他指纹按在门锁上,让他亲手打开,家里没有亮灯,光线很暗,机器人全部关闭,保姆阿姨不在,偌大房子空旷而冷清。 开庭前,两个人都做好了坏的打算,许肆月甚至不敢想雪沉今天就能回家,她没事先准备,一切都是她每天独自生活的真实样子。 许肆月伸手去开灯,腰间突然被箍住,她来不及发出什么声音,顾雪沉就压下来。 她嘴唇有一点发颤,被他很轻柔地碰触,极有耐心地蚕食她的意志,她手里的包掉在地上,搂住顾雪沉脖颈,踮着脚把自己往上送。 她想投入,又忍不住想看他,亲一下,她就睁开眼看看,确定眼前这个人是存在的,不是她每个晚上惊醒的梦。 顾雪沉缓慢地厮磨,让她渐渐顾不上别的,任由他吮吻,他又忽然退开少许,在昏暗中呼吸很重。 许肆月委屈地拽他:“怎么停了,再亲一下,我都快忘了接吻的感觉……” 最后一个字没能说完,顾雪沉的手指扣上她脸颊:“看来适应了。” 许肆月一怔,气息混乱地注视他,心直蹦到喉咙口。 他湿润的唇再一次靠近,似命令又似央求:“张嘴。” 她下意识听话,他深重的吻就激烈覆上来,吮着她柔软的舌尖肆意深入。 彼此的外套被扯掉,贴身纽扣没什么章法地解开,许肆月身上滚烫,去拽他的腰带,宁静到只有喘息和缠绵摩擦声的客厅里,却突兀响起一道短促的咕噜声。 许肆月惊呆,几秒钟后更用力地搂住顾雪沉:“你就当没听见!” 但偏偏就是不争气,她平坦的小腹里又连着传出几声,婉转可怜。 许肆月要当场哭出来。 庭审的时间太久了,从早上持续到下午,她中间哪里有心思吃东西,一直饿到现在。 可这叫什么事啊!衣服都掉一半了不是应该干柴烈火翻云覆雨吗!气氛一触即发她这算个啥! 许肆月担心老公会失落,顾雪沉却拢起她散乱的衣领,直接托起她走去厨房,把她摆到料理台上,随即掀开她衣摆,俯下身亲了亲白净温软的小肚子:“等着。” 许肆月脸红到爆炸,转念想到连她都饿着,雪沉估计更不会吃,她忙滑下料理台去布置餐桌,在收纳柜里翻了半天,找出两瓶江宴以前送过的果汁,不知道从哪搞来的小众进口货。 雪沉病情虽然稳定了,应该还不宜喝酒。 许肆月倒了两杯准备好,跑进厨房抱住顾雪沉,四道菜相继出锅,她端着盘子,顾雪沉拥着她,到椅子边时干脆地把她拉到腿上。 现在灯光亮了,一切都无所谓遁形,四个月没有认真地看过他,许肆月失了神,手抚上他的脸,想问的话太多,一下子又哽住。 顾雪沉夹了菜喂进她口中,她就吻上去,把自己的分给他,于是他去端杯子,喝她倒好的果汁,把甜味蹭在她唇上,不厌其烦地纠缠。 许肆月舔了舔,莫名觉得有些异样,再抬头一看,顾雪沉已经喝下小半杯,她心里一紧,赶忙抢过来尝了一口。 ……甜是很甜,味道不错,问题是怎么有股淡淡酒气反上来?! 许肆月不放心,拿过手机来果汁瓶子拍了个照,在网上搜索,一看就慌了。 卧槽,什么果汁,这是套着果汁外皮的果酒,酒精含量居然还不低,网友一连串地回复,说这是专门骗小姑娘的神器。 许肆月感觉到耳边的吐息不太对,转头就撞上顾雪沉的黑瞳,隐隐泛上了红色,她把江宴骂了八百遍,紧急给江离打电话:“雪沉不小心喝了酒,有没有问题?!需要去医院吗!” “不用,”江离镇定,“他喝点酒没关系,只不过受之前病情影响,酒量很差,上次寿宴你应该还有印象。” 许肆月把手机扔一边,脉搏快了起来。 上次……雪沉对她表白,是她至今只见过一次的绝世小甜甜! 那这次…… 身后,男人的鼻息炙热,重重压迫过来,贴在耳边支离破碎地说:“老婆,硬,好疼,你管管我。”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72、72. 他的气息冷冽干净,在搅进了浓重的欲色之后,荷尔蒙就成倍暴涨,紧贴的皮肤,湿热呼吸,双臂若有若无的禁锢,再配上这句话的内容,让许肆月完全没有挣扎余地,当场缴械。 之前被压下的火苗重新上涨,烧出更燎原的趋势。 许肆月扭头看过去,顾雪沉乌黑的睫毛有点潮了,近距离逼视她,他浅淡的唇多了血色,又问:“我没骗你,你管不管我?” 他眉心拧起,露出一丝忍耐,这幅神色在古画谪仙似的脸上,显得尤为禁忌和惑人。 许肆月喉咙干涩地咽了咽,正想说话,顾雪沉就攥住她的手,朝疼的地方压过去,墨色眼瞳里晃着波光,眼尾的泪痣水珠一样要滴下来。 他直直地望她:“老婆不信,摸摸。” ……这他妈的,还让不让人活? 是可忍孰不可忍。 许肆月不甘示弱,翻身骑在他腿上,捧住他的脸就要反客为主,顾雪沉却突然停住,像是想起什么极其要紧的事,一把揽住她的腰:“……不行,我老婆饿了,还没吃饭。” 他指尖都泛了红,拾起筷子,很稳地夹起菜放到许肆月嘴边,固执地给她吃。 许肆月欲哭无泪,她现在只想吃他,饭什么的可以先放放! 然而顾雪沉格外坚持,许肆月只好接过来,自己吃一点再喂他一点,他得到了小满足,清隽眉眼舒展开,又自顾自端起那杯果汁来。 这不行—— 许肆月想去夺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顾雪沉竟然把剩下的大半杯一饮而尽,把杯子一放,“砰”的一声响。 许肆月精神当时就绷成了一条线。 小半杯他都醉了,满口虎狼之词,这全喝下去得什么样! 她紧张,不知道雪沉会对她—— 顾雪沉兀自安静了几秒,冷白脸颊薄薄地红了一层,他双眼略显失焦地盯着她一会儿,低喃:“洗澡,我要洗澡,不洗不能……碰月月。” 许肆月憋着的一口气吐出来,啼笑皆非,他怎么醉得越深越可爱。 顾雪沉急切地站起来,一时找不到方向,许肆月看他额角沁了汗,赶紧拥着他去一楼浴室,他特别温顺地开始脱衣服,把花洒水流开到最大。 热气氤氲,模糊了许肆月的视野,她心跳剧烈地想去帮他时,他就快速地把自己洗完了,松散披着浴袍,湿淋淋走去客厅,翻开带回来的包,从里面掏出一个……毛绒熊?! 许肆月跟着他,看得惊呆,再一仔细辨认,意外发现那熊是……她上个月给他送去的某件特殊毛衣。 之所以特殊,是因为毛衣内侧被她绣了字:“这件我穿过。” 她在家想他想得太狠时,就穿他的衣服,送过去也是希望能缓解他的思念,没想到顾雪沉居然把它卷成了一只丑兮兮的毛绒熊,动作特熟练地搂紧,当成宝贝。 顾雪沉抱着熊,又看看她,眼睛被水汽蒸得湿漉漉,沙哑唤了一声:“月月。” 许肆月猛然反应过来,心口发紧,她把他推到沙发上,握着他手臂问:“这只熊……是月月?” 顾雪沉点点头,浓烈的酒气让他格外听话,短短的黑发带着水珠垂下来,他老老实实说:“见不到月月的时候,就抱它,它有,香味。” 许肆月酸涩地意识到,酒让他沉入了那四个月的世界里,她心底那么多的问题随之涌上来,全都堵在唇齿间,当初的痛和撕心裂肺依然鲜活,时隔了多少天都不能淡忘。 她嗓子也哑了,问他:“出事那天晚上,你怎么能给月月写那种信?你让她重新考虑,就不怕她真走了!” 顾雪沉低下头。 他喝了酒乖到不行,许肆月忍不住想趁机欺负他,恨恨问:“她冷静之后要是真决定走呢?” 隔了好半天,顾雪沉说:“我签离婚协议,财产全给她。” 这句回答让许肆月一窒,她深吸了几口气稳住情绪,心平气和追问:“离婚之后,你自己打算怎么办?” 顾雪沉捧着那只奇形怪状的熊,嗓音像从寒渊中捞出:“我的命是月月抢回来的,我尽力活,如果实在活不了,我也不能死在看守所或是监狱里,给别人添麻烦,月月听说了,也会自责……” 他说得很慢,甚至还有一点干净的笑:“我要死在……没有人知道的地方,就能让月月以为我过得很好,不用为我难过。” 从山顶坠下,也会被发现尸体。 去海里,或许才能无声无息地消失。 月月说过她喜欢海,要去海边跟他度蜜月,那海水是他的归宿,说不定灵魂漂浮在那,会在某一天远远地看见她。 许肆月无法形容这一瞬的心情,她攥起拳头,牙齿咬着骨节冷静了一会儿,才惩罚般问他:“顾雪沉,你真的愿意?” 顾雪沉不再说话了,抬起眼帘定定地盯着她看,看了许久,泪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 他开始摇头,嘶声说:“不愿意,我怕月月答应,每天都不敢睡,后悔了,想把信抢回来,我……” 许肆月心疼得顶不住了,不舍得再欺负他,靠到他怀里,轻柔抹他的眼睛:“都过去了,那现在呢?你还有怕吗?” 顾雪沉愣了,拥抱着真实的触感,意识也被拉回到现实,他嘴角渐渐露出笑,猩红的眼底也溢出纯粹的光:“不怕,月月不冲动,不是可怜我,她见过我所有缺陷,因为我是一个……她认可的,值得她奔赴的人,她才那么爱我。” 他骄傲:“我不像别人说的那么糟,我很好,月月看上我这个人,心甘情愿跟我一生。” 许肆月笑着流了泪,她心爱的人终于放下一切沉重的包袱,看到了只属于他的天光。 顾雪沉手指发烫,轻掐着她的脸,醉意让他眼神朦胧,湿漉漉的长睫一直在颤,他非常认真说:“况且月月喜欢好看的,我……我好看,在里面每天健身,打理很干净,用脸……也要,勾着你。” “没有瘦很多,”他严肃强调,唇微微绷着,“你自己看。” 他果断扯开浴袍,被酒精烧出淡红色的胸膛腰腹暴露在灯光下,肌理紧实流畅,寸寸蕴着让许肆月血液升温的力量感,布料堆积的阴影中,从进门起就在索求着她的那里,也模糊看到了边缘。 顾雪沉把什么都想起来了,他说:“你还没摸摸我。” 许肆月耳朵里“嗡”的一乱,被他直白的话烘得鼻尖快流血。 他唇张开些,呼吸的气息灼人,声音沙到粗粝:“你还没管我。” 许肆月眼前开始冒烟花,本就散乱的衣物彻底脱离,她起初坐在他腿上,很快就被挤入沙发里。 “老婆,你还担心,我没有力气。” 许肆月眼角沁出生理性的水汽,绝世小甜甜变身也太快了!她还没哄他多表白几句,他就从温驯小羊羔转眼跳到了进犯的凶兽。 她抑制不住叫出声音,抿唇极力忍着,意识迷离地把他手臂抓出红痕:“你喝醉了最诚实,我都没来得及听你表白几句……” 汗润湿了鬓发。 许肆月膝弯被扣住抬高,颤栗时听到他压在耳畔,低沉喃喃:“顾雪沉有的都给你了,不知道还能用什么爱你。” 她止不住地抖,疯跳的心被烫化,控制不了自己的音调。 “碰不到你的时候想,碰到了还是想,只要我活着,就在想你。” 她逐渐承受不了,理智被他的动作和字句纠缠着狠狠敲碎。 “我在梦里抱过你,亲你,醒过来之前,把你变小了放到手里藏着,怕弄丢,一直攥,怕你疼,就在我身上挖出血肉,把你放进去,晚上又去做梦,让你跨上来,你累了,我就托着你走,让你的背靠着门。” 许肆月要疯了,在他的描述里已经分不清想象还是现实,她摇晃着被抱起,随着他脚步颠簸失声,脊背真的抵上了门板,皮肤蹭得发烫时,被他狂热地放进卧室。 到后来她昏昏沉沉,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他臂弯里睡过去,重新睁开眼的一刻,合紧的厚重窗帘中间透出一丝丝璀璨的光,天早就亮了。 她长发散满枕头,身上清清爽爽被洗过。 腰间箍着一只锁扣般的手臂,把她牢牢固定在怀中。 许肆月轻飘飘像掉在云层里,昨晚的画面自动闪回,她耳朵通红,一脑袋的黄色废料,慢慢扭头,把脸埋进枕头,怕自己过于幸福安心的笑会泄露出来,被他看到怪不好意思的。 紧接着她脸颊就被捏了捏,有人在身后想把她转过来。 许肆月揪着枕头一角,浑身小幅度地颤。 顾雪沉手上用了力,把她往回一揽,她弯弯的眼睛就隐藏不住,笑得更放肆,这一动,她才觉得有些不寻常,把左脚伸出被子。 雪白纤细的脚腕上,多了个浅金色的环,接口处用精致的链子连接,形成一圈封闭,链子上坠着小巧的铃铛和珠翠,还有一个刻字的金属牌,她一动,铃铛就很轻地碰撞,发出响声。 像道禁锢。 也像守护。 许肆月晃了晃,在清脆铃铛声里,灼灼望着顾雪沉。 顾雪沉低声说:“金属牌上刻着我的名字,你还没回国的时候我就做好了,幻想着给你戴上。” 他说这句话时,眼瞳里又深又亮,剔透的爱意和掌控。 许肆月笑着捂眼:“大魔王这是要把我拴起来。” 他很温柔地问:“不喜欢?” “不止是喜欢,”许肆月环上他的后颈,愁苦又慧黠地问,“是太爱了,怎么办?”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73、73. 想早起是不可能的,一上午的旖旎荒唐,许肆月下床的时候已经午后,她腿还酸,揉了揉发软的腰,顾雪沉把她用小毯子裹着,放到窗边的那张软塌上。 “再睡会儿,”他俯下身亲吻她额头,流连着不愿放开,“我在书房开个很短的视频会,等结束我们吃午饭。” 窗外阳光极好,透过玻璃漫在许肆月身上,她舒服地眯着眼,推着老公赶快去忙正事。 他回来了,不仅她,深蓝科技也等到了它的大魔王,一切工作和新的研发都该走上正轨,一群人翘首盼着,他能跟她厮磨到中午已是不容易。 许肆月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只要想到顾雪沉好好的在她身边,她心就雀跃得没法平静,她环视家里,觉得是时候给老公表现一下。 她进步超大的。 许肆月顺手套上一件顾雪沉的上衣下楼,去厨房准备午饭,这段时间保姆阿姨不在,她厨艺精进了非常多,雪沉那些年熬着自己,胃一直不算好,该吃清淡温养的,她就把适宜的菜谱都背下来了,一样一样地练习。 她边处理食材,边点开微信想回复大家的关心,一看才知道,消息列表排了一长溜,她滚动了几次都没到头,各种恭喜和吃柠檬,许肆月有点迷惑,恭喜是对的,吃柠檬从哪来? 刚好一条新消息跳出,韩桃发过来一个链接。 许肆月点进去,是某知名大v账号发布的短视频,画面是昨天小广场上被记者围攻的那一段,只是没想到之后她跳进雪沉怀里熊抱的画面也拍到了,虽然远,但清楚记录着恩爱全过程。 转发快十万,评论里也群情激动,点赞高的几条赫然排在前头。 “我堂堂一个追星女孩为什么放着好看哥哥不管,昨天盯庭审,今天刷雪月拥抱视频,还看得一脸欣慰妈妈笑!” “本来顾总出事的时候,我都担心许肆月这渣渣会翻脸不认人提离婚了,还脑补了一堆虐恋戏码,结果她意外的坚定?!” “总觉得顾总出来以后不太一样了,庭审现场也是,以前是清冷隐忍挂的,现在身世全都摊开,他好像外放了很多,气质更招人了呜呜呜,你们看着吧,许肆月顶不住的,渣女已成往事,这回真栽了。” “不得不承认,许肆月命是真好,有这种男人为她不顾一切,其实说起来,她也就美貌嘛,才华什么的昙花一现,之前上节目红了一小段,最近没动静了吧?明显后继无力,当时估计就是买的热度。” “本来就是啊,骄纵大小姐出身,现在又成了顾太太,享受就够了,要什么能力。” 许肆月失笑。 不管是雪沉住院昏睡的期间,还是煎熬的这四个月里,她从没有丢弃过自己的设计和画图,这些不光是她的事业,也是寄托。 仅是帽子,她手里就攒了十几版成熟的设计稿,更不用说衣饰和她最擅长的箱包类,男款是想给他的,女款是想象着穿戴在自己身上,在灯光下转着圈给他看的。 那些澎湃的情感,思念,分秒积累和沉甸下来的时光,成为了她设计图最重要的支撑,比起从前,有了实打实的筋骨和灵魂。 韩桃激动地发过来四五条语音。 “肆月,你跟顾总也太好了,看得我从昨天到现在老是想哭,本来要跟你说恭喜,结果看见这些评论气死了。” “你最近的新图虽然只给我看了几张,但个个是能挑战市场的爆红预定,比上次雪月系列更好,如果拿到节目上就是立马涨价都订不到的货,凭什么被这么说!” “你就是露面太少了,之前两个多月陪顾总住院,后面四个月又出了事,一直安安静静的,如果中间上两期节目,保证让她们闭嘴。” 许肆月又看了几眼评论里的一片赞同声,回复:“因为有这半年,才有现在的我。” 韩桃打过来语音电话,叹了口气说:“肆月,林鹿的事我总是觉得对不起你,更舍不得让现在的你被质疑,《裁剪人生》停录过,危机过,但热度一直不减,几期的录制你都推掉了,目前还剩下最后一期收尾,拜托你来好吗?” 许肆月低头认真切食材,想到跟雪沉刚团聚,她本能打算拒绝,手中的刀却突然被人抢下,温暖坚硬的胸膛从身后紧紧贴上来,把她拥住。 “她会去的。” “……顾总?!”韩桃在电话里走了调,“你金口玉言说话算数!那我去筹备了!” 韩桃生怕许肆月不同意,紧急挂了电话,听着“嘟嘟”的两声忙音,许肆月转过身,桃花眼清凌凌地瞪着顾雪沉:“真让我去?搞不好要离多远,或者在哪个信号差的山沟沟里,不想我啊?” 顾雪沉双手撑在料理台边,身体微微挤压她,让她无处可去,只能严丝合缝地贴着他。 她只穿了一件男款大上衣,细长白润的两条腿露在外面。 顾雪沉低眸看她,看得许肆月呼吸加速,脸热地倚到他身上。 心跳跟心跳合在一处,跳得热切缠绵。 “想,”他说,“所以陪你去。” 许肆月吃惊:“你陪我?!有空吗?公司不是那么多事等着你?” 顾雪沉捏捏她秀气的下巴:“我能处理好,公司在等我,月月也在等我。” 许肆月心底一烫。 他知道的,爱在不知不觉里相互纠缠,不只是他需求她,她也一样,每时每刻都希望他在目之所及的地方。 顾雪沉低低说:“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你成熟独立的时间结束了,不需要做饭,懂事,辛苦地奔忙,你只要画想画的图,做喜欢的事业,像你最轻松幸福的那个阶段一样恣意,买任何漂亮的东西,爱着我,被我照顾,就足够了。” 许肆月胸口塞满了蜜,仰头看他:“恣意的时候没那么幸福,现在才最幸福。” 顾雪沉笑,像霜雪消融:“其实还可以更幸福一点。” 许肆月疑问看他。 他探出手,掀开了料理台上一个不透明罩。 许肆月不禁睁大眼。 罩子里是她最爱的几道川菜食材,已经切好准备齐了配料,只等着下锅,红通通的辣椒跟她要做的这些清淡养胃对比鲜明。 “你爱吃辣,我想给你做川菜。” “你胃不好,我想给你做点滋养的——”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 许肆月笑倒在他胸前,光溜溜的细长双腿也不自觉蹭到他腿根上,隔了片刻,男人的声音暗下来,侵入她耳中:“最滋养的,是吃老婆。” 一周后,深蓝科技的工作全部走入正轨,雷厉风行拿下几个新年度的巨额订单,陪伴机器人二代正式进入技术研发的关键阶段,顾雪沉摘下护目镜走出实验场,直接跟老婆上飞机去录节目。 瞧着旁边长身玉立的人,许肆月满脑袋的甜蜜刺激小段子,灵感爆棚,起飞后趁着老公处理公务的空隙,她美滋滋掏出手绘板,勾画顾雪沉的轮廓。 一动笔就没了时间概念,她连画几幅恶搞小条漫,对着板子上窃窃笑。 漫画版大魔王扯开领带,露出性感锁骨,轻掐着很像她的女主角按到墙上,巨长巨漂亮的睫毛垂下来,台词是:“撩我?你敢承担后果么?” 许肆月小心脏有点不稳,怀疑自己是太入迷了,竟然脑补出真人配音版,然而一两秒后,她猛地意识到问题,赶忙扭头,看到顾雪沉一边垂眸看着她的画,一边低磁地复述,继而眼帘微抬,郑重问:“你喜欢这样的?我可以。” 他放下电脑,勾了下束紧的领口,把滑动的喉结解放出来,不疾不徐压迫向她,眉宇间凝着一丝清冷的野:“许肆月,你撩了我,就必须承担后果。” 许肆月耳根一片胭红。 完蛋了,她的沉沉学坏了。 到达《裁剪人生》最后一期的录制现场,韩桃来接人的时候,神色异于以往的亢奋。 她悄悄拽住许肆月:“肆月,有一个特别好的消息告诉你,节目组这边一直在全力沟通各大奢牌的品牌商,想做成一个联动,今早得到了肯定的回音,两个超一线品牌和我们达成合作,接纳参加节目的六位设计师去品牌内部深造学习。” 韩桃挽着她的臂弯:“这么好的机会你不要错过,不只是学习,身价也会完全不一样,如果不是出意外,你的品牌早就拉起来了,现在也不晚,等你这一圈回来,那就是镀过金的设计师,我们《裁剪人生2》也准备开录,到时候原班人马,你可不能被他们比下去。” 许肆月问:“多久?” “加在一起大概半年左右,”韩桃说,“不长。” 许肆月没说话,轻快跑回顾雪沉身边,跟他十指紧扣。 节目组的团队还是以前的那些人,大家熟面孔,却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面对顾雪沉,女生们个个面红耳赤,即便知道这位是全国著名的有妇之夫,也抵不过颜值暴击,边朝许肆月拱手抱歉,边互相拍打着无声尖叫。 顾雪沉脸上没有表情,眉目微垂,把许肆月的腰搂住。 他一个字未说,但现场都噤了声,无人敢在他面前造次,纷纷对许肆月投去疯狂艳羡。 许肆月凶巴巴:“再乱看我老公,一个一个腿打断。” 进入拍摄的工作间,许肆月才发现她的台案上有一个专属的防滑垫,旁边立着个小牌子:“阿十专用。” 许肆月不禁笑出来,上次的小阿十大家都印象深刻,以为她还会随身携带。 她说:“她们只见过我的xs号阿十,下回把s号阿十也带来炫耀。” 顾雪沉伸手,攥住她围巾一角,忽然扯动。 许肆月身体不受控地转了半圈,顺着力道摔到他肩上。 交缠的温热吐息中,他一字一字,完美模拟着低沉磁性的成年电子音:“主人,今天是xxl号阿十为你贴身服务,他嫉妒心很强,如果你再提别人,全部拉去销毁。”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74、74. 许肆月当初只录了节目的第一期,后续的都没有参与,所以即便她话题度再高,节目组也只能换其他设计师替补,现在最后一期她回来,用的是特别返场的身份。 韩桃给她选了一位当红女星做飞行嘉宾,没料到女星上飞机前最后一场戏坠马,受伤住了院,行程不得不临时取消,韩桃急得满地打转,到处联络有档期的一线艺人,最后按着许肆月的设计风格,想定下某高级感较足的男星。 许肆月除了一些日常系,整体的路线偏重华丽古典,对模特要求也高,气场和质感撑不起来的小男生小女生穿上,怕会暴露不足。 “……男星?”许肆月从韩桃嘴里得到消息,反射性地问出口,把视线投向身旁那道形影不离的身影。 顾雪沉眸光敛着,倒没有立刻反驳什么。 许肆月有点犯愁,在节目里做设计,免不了跟模特有身体接触,就算再注意,近距离相处总是免不了的,让她这位心眼儿只有针尖大的老公眼睁睁看着?!况且男星的热度高,到时候搞不好还会被营销号拉郎配。 大魔王连大小阿十都要销毁,来个真人还不得炸了。 顾雪沉略抬了下手,示意韩桃稍等,韩桃知趣地躲到一边,紧张等待结论。 许肆月左右为难,来上节目不能太不配合,但雪沉在场她必须考虑他的感受,她稍稍斟酌,想着干脆不录了,反正这一期也不是缺她不行。 顾雪沉看着她,却说:“继续录。” 许肆月当时就稳不住了,掰着手指头给他数,顺便再添油加醋一点:“节目要爆点,有些场面肯定会拍,设计师要给模特量尺,环肩,搂腰,过份的还得亲手丈胸口,试款式的时候各种亲力亲为,替人家换衣服——” 顾雪沉神色沉静,点了一下头:“最好是这样。” 许肆月满脑袋问号,就听到他说:“我都愿意。” 几分钟不到的家庭会议由顾雪沉单方面结束,他径直找来韩桃,问她:“不用找男星,这一期我做许肆月的模特,行么?” 韩桃起初以为听错了,而后大喜过望,双眼金光闪闪,提前看到了破纪录的点击率和节目组年度性胜利。 上哪去找顾雪沉这样的模特,没有娱乐圈的浮夸,气质都是真真从骨头里渗出来的,用时光和坎坷洗涤出的高级感和矜雅,随便一个举手侧目就赚足眼球。 别人穿戴许肆月的设计,容易被衣饰压制住,换到顾雪沉身上,是衣饰对他称臣。 许肆月缓了几口气才按捺住激动:“雪沉,你说真的?” “有一个条件,”他回眸看她,淡色的唇弯出了笑,“你描述的那些,一样也不能少,都要对我做。” 许肆月了解顾雪沉,他不爱热闹,不喜欢镜头,如果不是因为她,他不可能接受被一群人拍摄再放到面向公众的节目里。 他想独自占有,更想让她证明自己,让她回到这个平台,把设计拿出来,堵上那些质疑她的嘴。 许肆月加快脚步,扑到顾雪沉背上,勾着他甜声说:“顾先生,很遗憾地通知你,你要上的不再是设计节目了,是我给你量身打造的恋爱节目。” 拍摄将持续三天,许肆月忙不过来,程熙作为左膀右臂在开拍当天的下午就赶到,另一边,顾雪沉早就给老婆打点好的工作室团队也浩浩荡荡飞抵,需要的材料应有尽有。 许肆月摸着各种稀有料子,想起某段往事,不自觉往入口的方向看了一眼,还真被她捕捉到一抹躲躲藏藏的影子。 她不太愿意承认自己心里一松,捏了捏眉骨,让助理把那个小鬼祟抓过来。 没过几分钟,许樱背着从前的大包,眼巴巴站到她跟前,局促地解释:“姐,我知道姐夫什么都给你准备好了,你用不上我,我没想打扰你们,看看就走……” 她往后退,许肆月顿了顿。 听说许丞就剩一口气了,靠药物吊着命,许樱那个妈见无利可图,几个月前就销声匿迹,把女儿也撇下,走前说什么“养你这么大还想怎么样,什么也没给我挣来,就是个赔钱货”。 许肆月上前一步,朝她伸出手:“我的品牌在筹备了,需要个靠谱的家里人负责皮料供应,许嘤嘤,你加入吗?” 许樱愣了一会儿,眼泪噼里啪啦掉下来,捂着嘴呜呜呜说不出话,拼命点头,笑得很傻。 然后许肆月在拍摄现场给她风华绝代的老公从头到脚细细地量尺寸,顺便拥抱亲脸再暗戳戳接个吻,不厌其烦给试衣服贴身服务的画外音里,就多了个许樱摇旗呐喊。 三天拍摄结束,韩桃迫不及待挑出几段刺激画面,飞速剪出来放预告,意料之中地引爆热度,发布十分钟,截图满天飞。 “我靠这是什么浓情蜜意的婚恋节目!我打开的方式有问题?!” “这一对神仙颜值我哭了啊啊啊啊,许肆月可以的,把杀手锏拿出来给大家看,让人都舍不得挑她毛病!” “为什么顾总会和许肆月的设计这么搭!以前我还能嫌弃地说一句get不到,现在只想让她快点开门店我去买!他拿女包都有种为老婆效劳的绝世苏感!我的天顾雪沉用过的我都要!” “跪舔的可真多,这明显是实力不够,拿老公来凑了。” “据说许肆月还要上第二季?到时候总不能拉老公出来吧,等着她露底,自取其辱。” 许肆月根本没在意,一心跟老公回家,临行前,韩桃又拽住她小声叮嘱:“去品牌深造的事你尽快决定,我这两天要着手安排了,最近就要出发,半年后《裁剪人生》第二季开录,到时候是比赛模式要决胜负淘汰的,对你事业非常关键,你不能输。” 一句“我不打算去”已经到了嘴边,她肩膀就被顾雪沉搂住,扣得很紧。 返程的车上,顾雪沉攥着她的手,把细腻的五指一根一根摩挲过去:“月月,你工作的时候很开心。” 充实,满足,热烈发光,眼睛明亮得烫人。 许肆月脱口想说“我不去”,但撞上顾雪沉深暗的目光,那些话又哽住。 他要让她去。 许肆月忍不住有一点小生气,她喜欢设计,喜欢工作,但那些他看到的光明灿烂,是因为他在。 有顾雪沉和没有顾雪沉,对她而言是两个世界。 出去半年,他那么忙,怎么可能时时陪着,但分离错过的时间已经太多了,她一分钟也不想浪费。 顾雪沉小同志急需加强思想建设,他应该让她留下的。 许肆月有意没解释,清清嗓子激他反悔:“你真打算让我去?不后悔?” 顾雪沉没回答,俯身把她抱住。 往后几天,许肆月专门表现出一副听从了他的意见,决心要去的样子,想方设法让顾雪沉主动改变念头,最后都被不留情面的拖到床上,累到昏睡,白天又很难见到他的面,他几乎时刻辗转在公司和生意场上。 韩桃那边定下的出发日期很快到达,顾雪沉主动拖起许肆月的行李箱。 许肆月又酸又气,去机场的一路上不和他说话,明知他的视线一直凝在她脸上,她也忍着不理,拿出顾太太该有的小脾气来。 换完登机牌,许肆月见顾雪沉居然还没有后悔的意思,恨恨在他脸上敷衍地亲了一下,转身就去安检。 好嘛,他这么坚持,那她也得做全套! 慢吞吞过完了安检,许肆月装得头都不回,抬头挺胸走出顾雪沉的视野,等安全了,她立马停下来,小心翼翼扒在转角的广告牌边,露出一只眼睛往外面看。 这个方向刚好能瞥到外面,人流息壤,顾雪沉却没办法看见她。 许肆月朝他张望了一眼,人就僵住,耳边那么多吵闹的杂音都在这一刻消失,她和他中间离得很远,数不清的影子在来回,也成为了黑白。 顾雪沉还站在分别的位置,一下也没有动过,眼睛直直地望着安检口,犹如一尊沉默隽永的雕塑。 他不是第一次做这件事了。 她去英国时,他被人骗来机场,以为她会回来,也是这样从早到晚站着,怀揣着一丝微弱希望,孤独立在人群里,不言不语等一个刺伤他的人。 许肆月仿佛穿过几年的时光,亲眼看到了那时的顾雪沉。 她后悔了,她不闹了,这就回去! 她从来不是真的要走。 过了安检口再想出去要走单独的通道,距离远不说,还得经过几道手续,许肆月紧赶慢赶,绕了一大圈,到达顾雪沉该在的地方时已经是二十分钟后,他却不在那里了。 许肆月环视四周,熙熙攘攘的没有他。 她给顾雪沉拨出电话的前一秒,他打了进来,“你在哪”几乎同时问出。 许肆月心率突然飙升,听筒里除了顾雪沉绷紧的声音外,竟然还传出几道空姐常用的提示语。 而她这边,机场的广播在播报航班时间,清楚昭示着她的位置。 千回百转的心思在一瞬间无比通透,许肆月鼻尖一下子泛红:“你上飞机了?!你要跟我一起去是不是!” 顾雪沉沙哑问:“你出去了?!去找我?” 她进安检时候本来就不早,又耽误了许久,起飞时间逼近,舱门已经关闭,而他等一杯她爱喝的咖啡,赶着最后的时间登上飞机想给她惊喜时,却没有在座位上看到心爱的小月亮。 空姐在轻柔细语地提醒关机。 一切都来不及解释。 她不能再上去,他也不能在这个时候下来。 许肆月抢着说:“雪沉,我这就给你买机票!转机时你更改行程,马上再飞,飞去札幌——” “我带你,”她眼眶酸软,哽咽着说,“去看冬天的雪海,我们度蜜月。” 人潮汹涌,她一边掉眼泪一边弯着嘴角:“我们在雪天汇合!” 许肆月重新买了两张机票,她拿着自己那一张,飞往北海道。 她知道雪沉会比她晚到很多,她不着急,坐在目的地的机场大厅里,静静看落地玻璃窗外飘散的雪。 中途,她接到了顾雪沉的语音电话,里面混杂着各种语言,他字正腔圆的中文就那么准地戳刺着心脏。 “我在转机,半小时后去找你。” “肆月,我每天在忙是为了能陪你走,直到今天出发前,我才敢确定我可以追上你的飞机,我空出了后面的一个月,无论你去哪,我都想跟着,你忙什么都好,在哪都好,中间隔着的路我来走。” “我想让你知道,我不是过去那个能放你离开的顾雪沉。” 你去追求梦想,我来追你。 许肆月睫毛潮湿,很慢地说:“我不走,跟你分开,我做不出好的设计,我也想让你知道,即使你推我去,我还是会转回来,我也不是过去那个……能放任你孤苦的许肆月。” 顾雪沉飞来札幌的时间很长,许肆月唇角含着笑,不厌其烦地等。 他绝望地等了她那么久。 而她此刻在这里,只有满心蜜糖。 傍晚时,许肆月站起身,远远看到属于她的那个男人穿过人海走向她。 她牵着他出机场,细雪漫天。 许肆月开心扬着声调:“听外婆说雪最干净,可以用来泡茶酿酒的,我还没尝过——” 路灯下,顾雪沉给她扣上帽子,毛绒绒的檐遮住她璀璨的眼睛。 他仰起头,无暇的雪落下,覆上他淡色的唇,他把许肆月拉近,低下头,冰凉地轻轻吻她,等那些雪辗转烧化,燃出热度,他低声问:“雪的味道,尝到了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75、75. 明城的冬天不易下雪,许肆月等了很久,也没等到今年的第一场雪来,她暗中找了很多以雪景著称的地方,想在这个冬天和雪沉去,选来选去,北海道不但离得近,又有答应过他要一起看的海。 他不喜欢自己的名字,雪这个字之于他,是污秽血腥,是他从来没有被期待和爱过的童年。 她想用亲密无间的美好取代。 许肆月仰头回吻他,轻轻说:“我尝到了,不只是下雪的雪,还有雪沉的雪,你呢?” 顾雪沉笑声里有一点鼻音:“甜。” 许肆月早就做足了攻略,对北海道好玩好吃好看的如数家珍,她在机场等老公的时候订好了温泉酒店,一路牵着他吃喝过去。 到晚上,许肆月喉咙有点痒,一丝丝感冒的征兆,她没空关注这个,小心思活泛得不行,趁着顾雪沉换衣服,她特意裹上条黑色浴巾,微卷的长头发散下来,衬得骨架纤细,全身皮肤泛光的白,脸颊再蒸红一点,自己也觉得妩媚艳丽,活色生香。 她没穿鞋,悄声踩着地板,轻手蹑脚走到顾雪沉身后,抬起腿,用瓷白的脚尖慢悠悠蹭他。 一下,没反应。 她腿又高了一点,从顾雪沉脚腕挪到膝弯,他竟然还不为所动。 许肆月不信邪,半倚着墙,几乎要够到他腰间,他解着领口的手忽然停下,把她光溜溜的脚一把握住。 热度顺着微凉的皮肤飞快蔓延到身体里,小月亮心一乱,构思好的一套撩拨路数根本来不及施展出来,就被顾雪沉直接抱起:“不穿鞋,浴巾还这么薄,不怕病得更重?” 许肆月真忘了,一脸茫然:“我没生病——” 刚说完,她下意识捂住嘴,连着咳嗽了几声。 顾雪沉搂着她坐到塌上,单手掀开桌案上的杯子盖,许肆月看见里面装的不是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冲好的药,他端起来自己喝了一小口,试过温度和味道,才送到她嘴边,低柔地哄:“这边太冷,你身体不适应,听话,把药喝了。” 许肆月本来完全没有难受的感觉,结果现在往顾雪沉怀里一窝,立马觉得身娇体软到要昏过去。 完了,作为一个病号,想作妖,想撒娇。 她病恹恹往顾雪沉胸口贴了贴,身子蜷成一小团,长睫颤巍巍的,拿出可怜样讨他心疼,弱弱地念叨:“喝不下。” 顾雪沉手臂圈得很牢,依然不满足,把她抱得更紧些。 许肆月虚弱的小腔调端得十足:“老公亲我一下,我就考虑——” 后面的不用说了,顾雪沉已经喝了药,压在她唇上,慢慢喂给她。 许肆月本能地闭上眼,直到把整杯喂完,她还意犹未尽地去咬他嘴角,被顾雪沉无情摁住:“睡觉。” ……卧槽! 她病了,代表今晚就不能做成年人该做的事了?!说好的蜜月第一夜要这么纯洁地过? “不好吧,”许肆月不想老公有遗憾,一扫病容,努力跟他争取,“真的要盖棉被纯睡觉吗?这么浪漫的温泉酒店,是不是有点浪费?” 顾雪沉熄了灯,把她抓到被子里裹住,一下下在背上轻拍。 黑暗中,许肆月听见他说:“今晚上别招惹我,乖乖做个小朋友,实在睡不着……给你讲故事。” 他的童年实在匮乏,没人哄过他,更别提什么入睡前的童话故事,十来岁的时候有了月月,为了逗她高兴,他偷偷学了很多,在夏天的月夜里,趴在屋顶上给她讲。 过去这么多年,肆月早就不记得了,再讲一遍,她应该也不会烦。 空气里浮着旖旎的淡香,顾雪沉的声线像混着细微的电流,磁沉撩耳:“森林里……有一只雪白的小兔子,从来没出过自己的窝,被其他动物嘲笑没见过世面,只会吃草——” 许肆月聚精会神听着,没一会儿就感觉有那么点不对。 这主人公,这故事,怎么莫名熟悉?! 顾雪沉顿了一下,继续讲:“它不服气,冲过去理论,这才知道作为一只兔子,应该去寻找属于它的白萝卜。” 许肆月一口气没上来,呛得拼命咳嗽,泪眼朦胧地猛捶枕头。 靠! 搞半天她臆想的白萝卜从这儿来的?! 顾雪沉起身开灯,把人揽过来喂水,喝完了仍不见好,拧眉追问她怎么了。 许肆月揪着被子,脸色潮红地抬起头:“别问!问就是——童话里都是骗人的,那只兔子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色得很,今天就在惦记你的白萝卜。”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77、77. 许肆月发现做她老公的小学妹实在太爽了。 她很长时间不碰文化课,以前学过的东西都忘了大半,顾雪沉却好像过目不忘,属于他的,只要真正得到了就不会再弄丢,无论老婆还是知识。 但凡她不会的弄不懂的,眼尾一垂,软着嗓子可怜巴巴叫声“学长”,某人立马接过去,把她圈怀里搂着,手把手逐步讲解,比线上那些什么名师解析高出不知多少个段位。 不过也有缺点,许肆月实在难以专心,总忍不住瞄他,肩膀好直,手指那么长,骨节细致匀称,他今天戴了银边眼镜,斯文禁欲到了极点,墨色的睫毛一动,她心就跳得不稳。 “懂了么?” “题目懂了,”许肆月盯着他说,“有件别的事没懂……” 顾雪沉侧头,跟她眼睛对上,深黑瞳孔里填满她的影子。 许肆月越着迷就越后悔,悲从中来,倒在他肩上:“我当初到底是中邪了还是瞎了眼?怎么就没有早点和你谈恋爱!不然有你在,我保证稳坐年级第二,高考当个榜眼,青大专业随便挑。” 顾雪沉捏捏她下巴:“那时候跟我恋爱,你可能也考不了第二。” 许肆月拍桌:“为什么,你质疑我老公的教学能力!” 他勾着她纤秀的后颈,反问:“你看我看得那么入神,有心思学习么?” 许肆月也很奇怪,明明最疯狂亲密的事做过那么多了,可这种时候她还是会脸红,她凑上去亲他:“顾雪沉你膨胀了,现在特别知道我有多喜欢你,是吧?” 她不甘心说:“那不光是我学不成,你也一样啊,你肯定也会沉迷恋爱。” 顾雪沉目光缓缓描摹她的脸:“不沉迷恋爱,沉迷你,但是不会影响成绩,该考多少,还是要考多少。” “因为……”他的吻落在她眉心上,“许肆月不考第二名,也是世上最好的小月亮,可我必须第一,未来才有可能娶你,把你想要的一切都亲手给你。” 她不需要做什么,他也义无反顾爱她。 而他做到最好,才能得到被她多看一眼的机会。 许肆月心口一拧,把复习资料扔开,一把抱住他:“今天不学了,学长教这个让我伤心,还是教接吻吧,我进步很大的,你快来个随堂测验。” 顾雪沉摘下平光镜,托着她起身:“接吻的测验……放进新姿势的教学里,如果分数不高,今晚加课。” 春节过后,许肆月冒着严寒去青大参加考试,路过校门口外的小摊时,眼窝有点酸了,那小摊几年如一日卖哄女孩子的小玩意,有种仙女棒特别精致好看,以前雪沉送过她,却被她丢到一边,早就找不到了。 许肆月进门前说好了让顾雪沉不要等,等时间到了再来接她就行,她在考场里答得认真仔细,这要是考不上,白瞎她老公的贴身辅导。 将近三个小时过后,她提前交卷出来,没等出楼门就听到外头叽叽喳喳的喧哗,里面隐约夹着顾雪沉的名字,她神经顿时绷紧,赶紧加快脚步,顾雪沉还在分别时的那棵树下,被一群青大学生团团围住。 他气质和身份摆在那,大家不敢离太近,但也成了个不小的包围圈。 校园里谁都认识他,青大的杰出毕业生,现在就挂在校内名人榜上,从在校时候起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 许肆月眼神立马就热了,一堆小姑娘干嘛呢,盯着她老公那副如狼似虎的表情真的好吗! 她越想越不是滋味儿,这一群才是真学妹,比她含金量高多了。 许肆月站在台阶上,清清嗓子准备大喊一声“老公”镇场子,顾雪沉却已经看到她,冷淡眉眼罩上柔光,径直走过来。 人群不自觉给他让路,眼睁睁看着神仙从大衣里拿出了一支校门口卖的毛绒仙女棒,在许肆月额头上轻轻一点,笑着说:“给小学妹的考试礼物。” 许肆月桃花眼微红,在风里美得放肆,她轻声:“这么好的礼物,必须用热吻来还。” 小月亮一个吻,被学妹们多角度抓拍送上热搜,营销号们正愁刚开年没什么热点话题,赶忙开工搞得风生水起,但在嗷嗷叫的网友中间永远不缺唱反调的。 “听说《裁剪人生》第二季在筹拍,看来许肆月知道自己水平不行,又拿老公出来炒作了。” “不炒作也没办法啊,别的设计师都去一线奢牌深造了,就她没去,怕上了节目差距太大,比不过呗。” 像是为了打脸这种争议,当天晚上,来明城为许肆月当面教学过的大师就相继发声,热情表达了难忘和愉悦,对许肆月不吝夸赞,尤其强调这段时间以来为了满足许肆月想要低调的心情,才按捺着没有公开。 不仅文字,连个人角度各种工作照也一股脑发出来,看得出是真正享受。 不久后韩桃也以节目制作人的身份发微博:“事实是,我们原本接触不到主设计师这么核心的人物,是顾总为了节目公平,特意与品牌沟通,给了我们跟肆月同等同级的学习时间,好了不说了!我要去抱月总大腿了!” 许肆月翻看着手机,揉了下顾雪沉微凉的脸:“不用为我做这么多,我不怕别人议论,节目上不会让你丢脸的。” 顾雪沉也揉她,把她扎起的丸子头摸成小鸡窝:“不行,谁也不能说我老婆。” 许肆月高分通过考试,面试也排到第一,在青大勤勤恳恳上了大半个学期的课,基本上有她在的全部爆满,原因…… 她侧目看了看身旁陪她一起专心听课的男人,再瞅瞅教室里激动往这边打量的小丫头们,不禁歪了一下身子,趁着教授转身写字,飞快在顾雪沉脸上亲了一下,骄傲抬起眉梢,炫耀地扫视全教室。 怎么样,姑奶奶的专属学长,一个人私有的。 学期结束,正好节目第二季开录,第一期就搞大的,上来直接淘汰,网上讨论度直线上升,都在猜测许肆月会不会头一个落马。 许肆月去录制现场的时候,左边程熙右边许樱,身后跟着规模成熟的团队,她的品牌已经正式注册,之前大受欢迎的雪月系列和新的主推投入量产,首个旗舰店就在深蓝科技大楼对面,一线城市的高端商场也相继设专柜铺货,缺口太大,第一批供出的包亮相就抢空。 录制现场气氛激烈,竞争的独木桥架在那了,掉下去就会成为笑柄。 程熙叉腰:“月总,上吧。” 许樱嘤嘤嘤:“姐,你你你别慌。” 顾雪沉结束一场跨国的签约仪式,赶到的时候,天色微暗,片场里灯光炫目,金色丝带在半空中炸开,烟花般落下,许肆月站在节目组搞出来的奢侈高台上,踩着代表着本期冠军的位置,五官被映得如描似画,她被光包裹,张扬恣意得让人心颤。 他的月亮挂回了天上,骄傲明媚,任何阴影也不能侵扰。 顾雪沉在交错的光影里走到台下,微微仰头,看着许肆月。 他始终没有出声,没人发现他到了,许肆月却一眼就撞上他的视线,周围太吵了,什么都听不到,她就努力提高音量,拢在嘴边大声喊:“我来啦。” 她笑着,三两步直冲到台边,无所顾忌地纵身跳下来。 顾雪沉张开手臂,稳稳把她接了满怀,震耳欲聋的热闹声里,他紧紧搂着她,声音沙哑:“乖,我接住你了。” “顾总好忙啊,”许肆月笑盈盈撒娇,“这么久才到。” 他吻她鼻尖:“为了跟我家的小月总并肩,还需要更努力点。” 月底是许肆月生日,没等到日子,顾太太就被先生拉着满世界地跑,仅是珠宝拍卖会就连着进了四五个。 许肆月看到眼睛发花,瞅块墙上的玻璃都像顶级祖母绿,她就算变个皮皮虾也长不出那么多能戴首饰的腿儿,不过买买买的奥义就在于爽,爽就完事了,拿回家都摆床上看也是美滋滋。 她算是懂了,她老公致力于把她变成守财宝的小龙,哪都不去,谁也不羡慕,就开开心心盘踞在金光闪闪的小山上,没事把财宝拿出来摸一摸,谁敢动就挠谁。 许肆月心疼老公的钱,但看到顾雪沉给她添置东西时的明澈眼睛,又只想温柔抱着他,告诉他,她爱他。 顾太太节目上开场就称王的话题还没等过去,就有女明星的小号偷偷发微博:“有幸进了一次私人拍卖会,拿出巨款拍下一颗撑场面的蓝宝,万万没想到只是顾太太生日礼物之一的零头,顾总真是无底线溺爱,我哭了,含泪吃下三大碗米饭。” 全网流泪吃柠檬的时候,顾先生牵着老婆低调回国。 今天是生日当天,许肆月攥着老公的手说:“先不回家。” 顾雪沉点头:“去个地方。” 许肆月“墓园”两个字到了嘴边,就看到他向后示意,那里放着一束花,每一朵的品种和配色,都是她曾送过的,妈妈生前最爱,他全记得。 墓碑前,许肆月揽着顾雪沉的腰,往前轻轻推了一下:“妈,我还没正式把他带来给你看,这是阿十,你曾经对他很好的,现在他娶了我,要跟我走完一生,你保佑他……保佑他健康平安,再也没有苦痛。” 顾雪沉对着墓碑恭恭敬敬低下头:“我也有……待我好的妈妈了。” 下午小夫妻两个陪着外婆过,外婆拉着顾雪沉的手舍不得放,说起阿十就眼眶湿润,老太太颤巍巍站起来,把在他眼里并未长大的男孩子搂住,轻轻拍他的背:“我们阿十再也不会吃苦了。” 晚饭的时候许肆月喝了一点酒,回家的路上,她不想坐车,磨蹭着要顾雪沉抱,软声在他颈边念叨:“不坐车,坐阿十——” 外婆倒没听懂这种虎狼之词,拍着小月亮让她下来,别把阿十压坏了。 顾雪沉反倒把她往上托了托,让她正面挂在自己胸前,双手抱得极紧,笑着跟外婆道别,享受地慢慢往回走。 绵软夜风里,他叫她:“月月。” “嗯?”许肆月咬他,“喊你的小仙女干嘛。” 顾雪沉仰头望着天上皎洁的月色,又低下来,亲她莹白的耳垂:“想跟仙女说,等过两年,我们要个孩子。” 说起这个许肆月就兴奋了,她支起脑袋,迷迷糊糊问:“为什么等……两年?” 顾雪沉痴迷地凝视她。 因为过两年,他手术后就三年期满了,江离说过,三年不复发,他的病才算是痊愈。 他不喜欢小孩。 但如果将来有一天……月月厌倦了这种生活,厌倦了他,还会为了孩子守在他身边,分给他一点爱。 他自私筹谋,用尽心机。 只想换许肆月不离不弃的一辈子。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78、78. 许肆月被顾雪沉抱着走回家,他的双手太稳定,像安全的暖巢,她问了几句,听不清楚他的答案,后来抵不住微醺和困意,趴在他肩膀上睡着,也不知道他究竟走了多久。 后半夜,许肆月在自家床上突然惊醒过来,借着壁灯调低的光亮,望着顾雪沉的睡颜。 他好像梦见了什么,微拧起眉,有明显的一道沟壑,手臂牢牢圈着她,每夜都是这样,不肯放松。 雪沉是不是说要生孩子来着?! 许肆月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嘴角刚蕴出笑意,就看见顾雪沉那侧床头桌上的手机亮了一下,无声显示一条微信。 她本来不想在意,但架不住微信接二连三地往外跳,映得卧室里忽明忽暗。 许肆月怕打扰到雪沉休息,小心翼翼撑起身,她早练就了一套在他臂弯里活动还不吵醒他的功力,探手够到手机,打算把它翻转过去,指腹正好挨到了指纹解锁的位置,页面刷的弹开。 新的一条微信又进来。 许肆月暗暗不悦,谁啊大半夜的骚扰她老公,让她看看是哪个杀千刀的小妖精。 微信点开,最上面显示着未读消息的竟然是江离。 许肆月不禁正色,眼睛适应了一会儿光线才看清楚江离发过来的文字。 “雪沉,我急诊刚下手术台就给你回了,其实你不用太顾虑,你现在身体很好,要孩子没问题,一年不复发就基本等于成功,三年只是最保险的上限而已。” “不过你不像是想要孩子的人啊?我一直以为你那么得来不易,应该舍不得太快让孩子抢占老婆的关注。” “我猜猜,以你这别扭性子,是不是怕哪天自己不够吸引她了,所以想让孩子帮你牵绊她?” 许肆月在夜里静了很久,天快亮时,她把后面的都删掉,只留了最上面说他身体的那条,标记成未读,把手机放回原位。 她翻来覆去地煎熬,难受到胸闷,想马上拉开抽屉把剩余的计生用品都扔了,或者像以前想过的那样,偷偷扎上小洞,给他个出其不意,让他没机会多想。 再或者,干脆这一辈子不要孩子,她有他足够了,就让他亲身去验证,看没有别的牵绊,他还会不会失去她。 寂静里,顾雪沉陷在枕中,很碎地低声喃喃:“月月……” 许肆月屏住呼吸,凑过去看他,心疼地把他眉心抚平。 他没醒,是做了梦,轻轻呓语:“我……太幸福,不能……弄丢……要……到老,到死。” 许肆月怔了怔,心窝一酸,把他抱紧,温柔抚摸他的脊背。 她闭上眼睛。 安全套扔了还能买回来,扎上小洞真的在这个时候怀了孕,雪沉会更惶恐他两年以后的身体,而如果不要孩子…… 许肆月环着他的手臂更用力,埋在他胸口上,听他平稳有节奏的心跳声。 孩子是雪沉想到的最后保障。 不要孩子,他不知还会有多少个夜晚,这样一个人陷入对未来不够笃定的忧虑里。 她舍不得。 安稳夜色中,许肆月指尖划过顾雪沉的脸颊,在他唇上不厌其烦地啄吻:“雪沉,我都听你的。” “我过不够和你两个人的生活,那这两年里,我们就尽情享受。” “两年之后,咱们要个孩子,用血缘把我紧紧拴在你手腕上,让你安心,再也不用有任何的不确定,没有辗转反侧睡不稳的晚上。” “我确定,这个孩子会让你得到更多的爱。” “等我们都老了,行将就木的时候,你就会知道,与孩子无关,与其他事都无关,许肆月只是爱你,这一生都没有再扔下你。” 许肆月以为两年时光会过得悠长缓慢,能随便她做尽所有想跟雪沉做的事,但事实证明,太短了,腻着赖着,纠缠着旖旎着,跟他笑着闹着就走到第三年。 她头发快齐腰了,就留在了这个长度,老公喜欢揉在手里。 颜值不是她吹,被他娇养得太过份,不说风情万种粉雕玉琢也差不多,她还在做设计的同时沉迷各种风格的变装play,配上她的脸,让某人根本欲罢不能。 深蓝科技在海外开设了三个新的分部,始终蝉联国际机器人大赛冠军,新款陪伴机器人代号是“十一”,她问为什么不是阿十,他笑着捏她脸说:“阿十只属于你。” 她的独立设计师品牌很受主流认可,在国内有了几十家专柜和旗舰店,年初蔓延到纽约和米兰,上得了主流杂志,进得了时装周,从去年开始尝试的高端礼服支线逐渐成了娱乐圈新宠,不止一位穿着走过了红毯,广受好评,让她也跟着声名大噪。 但最让人惦记的还是顾雪沉身上穿戴的那些限量孤品,不间断有人高价来求同款,借用也愿意。 她的回答从不改变:“那是我老公专享的,仅此一份,恕不外借。” 可笑的是,梁嫣家里破产后做了十八线网红,靠卖她的高仿品牟利,被买家举报闹出官司。 三年期限到了,许肆月暗戳戳计算着时间,等到顾雪沉最后一次全面复查前的十几天,她算好自己生理期,英勇地扎破了安全套的包装,暗地里拜了好几遍菩萨,保佑她能成功给雪沉送出这份大礼。 那天晚上,许肆月穿上老公最偏爱的一条睡裙,细长白皙的指间晃着她精心加工过的小方片,特意关了灯,笑着扑到他怀里,娇柔婉转,让他无暇注意那些细节。 许肆月悄悄买了一堆验孕棒,不敢往家里拿,藏在工作室里,恨不得一天验个七八次,半个月后,也是雪沉去复查的前一天,她快要盯出重影的眼睛终于清晰看到了鲜红的两道杠。 她踩在云层里回家,顾雪沉比她更早,挺拔站在厨房里,到处是香气。 许肆月踮着脚过去,飞扑着箍住他的腰:“老公,明天检查结果出来,我有礼物送你。” 他含笑回过头:“什么东西?” 许肆月贴着他的背。 不是东西,是让你安心稳定的余生。 隔天不仅仅是复查的日子,也是明城一中建校百年的活动,邀请的各界名流无数,校方专程登门来请顾雪沉去做讲座,他是一中当年的高考状元,逆天成绩至今还是没人跨过去的坎,有太多向往人工智能的孩子盼望见他。 这种活动必须携夫人出席,何况夫人从前是一中一霸,哪个老师见她不头疼。 校方来的领导是当年教过顾雪沉和许肆月的,瞧着如今俩人如胶似漆的样子,失笑扶额:“最俊最出色的男孩子,到底还是让最野的小姑娘给套牢了。” 等领导走了,许肆月有点不服气,赖着顾雪沉问:“我有那么野吗?” “不野,”顾雪沉搂着她亲,她乖乖合眼,把脸仰起来,他低声说,“月月最甜。” 复查当天,许肆月起了个大早,盛装打扮陪着老公去医院,趁他不注意,她多带了一个包,里面塞着另一套衣裙和一个粉色信封。 检查的过程有些长,许肆月百忙中挤出几分钟偷跑出去,让医生给她抽了一管血。 “结果不能马上都出来,”江离推了推眼镜,目光柔和,“你们是等着,还是先去一中?过后我可以把相关报告都发到手机上。” 讲座的时间不能拖,许肆月挽着顾雪沉的手臂进了一中,容纳千人的大礼堂里师生爆满,一见到顾雪沉的侧影,追星一样发出尖叫。 许肆月下意识要松开手,让他上台,顾雪沉反手攥住她,把她垂落的鬓发挽到耳后,略微倾身附过去:“当初的毕业生代表演讲,我就是站在这里,你坐在台下,我说得冠名堂皇,心里想的却是……你好漂亮。” 端庄礼堂,万千欢呼叫声里,许肆月脸颊到耳根一片通红。 她记得,记得那个上午,暖色阳光照进窗口,笼罩着台上清瘦笔挺的少年,他的脸晕在光团里,身影镀着金线,她在没心没肺地笑闹,眼神从他身上掠过的那些瞬间,也曾有过不敢直视的惊心动魄。 许肆月坐到当初的位置上,抬头凝视着顾雪沉。 他一身简洁的黑色正装,站得永远利落笔直,修长手指稍一划动,周围的小女生们就在激动捂嘴,眼里尽是憧憬和崇拜。 许肆月摸着小腹,笑得明媚骄傲。 等讲座结束,学生们一股脑蜂拥上去,把讲台团团围住,几乎水泄不通,老师们在艰难地维持着秩序,许肆月被隔在外头,她手机蓦的一震,是江离发来的数张图片。 顾雪沉的检查结果全部正常,彻底排除复发风险。 他的病痊愈了。 而她的那一张在最后,端正标注着诊断,她已经怀孕。 江离说:“纸质版的让乔御送去一中了,你可能会需要。” 许肆月望着众星捧月的顾雪沉,实在忍不住转过身,扬着唇角,眼泪热烫地涌出来,她趁乱走出礼堂,风吹起她的长发,她找到乔御,而后独自跑到当初一起上过学的那栋楼。 楼有些旧,已经停用了,现在空着,用过的课桌黑板一如从前。 许肆月换下大人的装束,穿上带来的那套备用衣裙,走到顾雪沉的教室里,把装着所有报告单的粉色信封放进他的桌子。 顾雪沉在礼堂里找不到许肆月,他脸上失了血色,疾步要往外走,一条微信跳出来。 无敌小月亮:“顾同学,你该回教室了,隔壁班那个又野又麻烦的小姑娘在等你。” 校园里到处是过去的影子。 他站在树下远远看她。 他在没人知晓的地方为她心动折磨。 她呼朋引伴,从明亮里浩浩荡荡走过,他在阴影里,甜蜜又苦涩地跟她擦肩。 顾雪沉冲上楼梯,手摸过肆月那间教室的门板和墙壁,慢慢走向自己曾经孤独无望的时光,他推开门,一步步来到坐过的位置,一个小小的信封角在桌肚里露出边缘。 他手腕有些颤抖,抓住那封信,上面是许肆月的亲笔,明晃晃写着一行字:“给雪沉的情书。” 门外走廊里有脚步声响起,女孩子轻盈肆意,停在教室门前。 许肆月穿一身纯净的制服裙,长头发扎成高高的马尾,在浮着浅淡尘埃的光线里,美好到不像真人。 她湿润的眼睛凝视他:“我是隔壁班的许肆月,走了好久,终于找到你。” 顾雪沉跌撞着站起来,迈过厚重时间和那些尘封的苦痛,把她死死抱进怀里。 许肆月跌入了属于她的全世界。 “雪沉,请查收礼物,这次——” “我许你一个不离不弃的终身。”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79、79. 米兰春夏时装周最后一场大秀的秀场后台,许肆月长发扎高,穿一双平底鞋,软滑飘逸的阔腿裤长至鞋边,上身配一件最简单的蚕丝白衬衣,利落穿梭在一众奢华模特里,活脱脱一条忙碌的娇艳小白龙。 后台杂乱,华贵衣饰到处扔,许肆月一边捡一边指挥现场,墙上的倒计时飞快流逝,她掐好时间点,扬声交代:“把王冠都戴上!” 程熙急吼吼在后面跟着,赶忙捂她小腹:“小祖宗你悠着点,别太大声震到我们小太子,大魔王就离开那么一会儿,你要是有什么闪失,他不得要我小命。” 许肆月笑:“哪有那么娇气,再说太子公主还不一定呢。” “不管太子公主,都比不上王后你的安危重要,”程熙扶着她,义正言辞,“你还是歇歇,我去盯着她们戴王冠,保证不会出错。” 这次是许肆月第一次进入米兰时装周,就在确认怀孕后的第二个月。 刚得知确切消息的时候她激动得几夜睡不着,花了最大精力去筹备,上秀场的整个系列,从设计图到用料到细节,包括代言人和模特们的妆容配饰,她事事亲力亲为,决不允许顾太太在那些经典奢牌和当红设计师品牌面前丢脸。 时装周越临近就越忙,她这个时候怀孕,意味着焦头烂额里还要承担孕早期各种的身体不适。 她都知道,但义无反顾。 她就是想在雪沉病情彻底痊愈的第一时间,给他最大的礼物。 模特入场时间逼近,程熙在负责督导现场,这次的全系列都是走的复古奢华风,偏中式的华丽成衣和头上的西式王冠结合,视觉冲击力强烈。 许肆月放心不下,趁着老公不在,干脆站到一把椅子上,踮着脚观望全局。 以她这个角度看,满眼都是流光溢彩的各式王冠,配上模特们的精致妆容,美到屏息。 许肆月忍不住摸了摸自己几乎素颜的脸,有那么点小遗憾。 这么炸的王冠她要是戴上,肯定是c位最拉风。 可惜…… 许肆月那点小伤感还没等蔓延开,腿就突然被一只手臂揽住。 触感,温度,力量,不需要看她也知道是谁,她家大魔王这是紧着时间忙完公事,赶过来逮她了。 自从怀孕,顾雪沉恨不得造个棉花鸟笼把她关起来,天天托着才放心,别说来米兰要陪着,哪怕是在家期间,他工作也要把她带到办公室里亲眼盯着,现在她踩着高凳子被他抓包,绝对完蛋了。 许肆月知道装可怜最管用,眼尾委屈巴巴地一垂,乖巧对上顾雪沉漆黑的眼睛。 “老公,我是事出有因——” “下来。”他直视她说。 顾雪沉不在,许肆月登高爬坡无所不能,等顾雪沉一来,她娇气劲儿就火速往上冒,立马觉得身娇体软不能自理。 她站着不动,朝他伸手:“下不去,太高了,害怕。” 主要是模特的个字都比她高,她在地面上看不清楚,想再拖延一会儿时间,耍赖到开场。 顾雪沉抬头看她,明澈灯光里,她眸光慧黠,灵动妩媚地勾着他的神经。 他微微敞开怀抱:“乖,抱你。” 许肆月只纠结了半秒,马上倒戈,老老实实往他怀里一扑,他却没有急着把她从椅子上抱下来,而是就着这个姿势,温热手掌摸了摸她的头,下一刻,有什么沉甸甸的东西经由他的手,戴在了她的头上。 许肆月一怔,下意识想去摸,顾雪沉问:“想把全场看得更清楚么?” 她本能地点头。 顾雪沉弯了弯唇,转过去,把脊背面对她,稍稍低下身体,侧过脸说:“上来。” 秀场后台奢靡纷乱,到处是浓烈色彩和珠光宝气,但他清冷地站在这里,耀眼胜过一切。 意识到顾雪沉要做什么,理智告诉许肆月应该注意一点对他的影响,但情感沸腾地叫嚣着去他妈的,赶快上就是了。 她抵不住诱惑,像受宠的小孩子一样,骑在了他平直的肩膀上。 顾雪沉轻松直起身,攥紧她的双手,把她稳稳托住,浅笑着问她:“椅子太矮,现在够高了吗?” 许肆月没回答,定定望着她前方。 那里是秀场墙壁上装饰的玻璃镜面,清晰映着她的样子。 她坐在男人肩上,头顶戴着一只王冠。 不是模特们那种批量制作的装饰品,是货真价实的熠熠生辉,轻松秒掉全场美色,灯光随便一照,她不化妆穿休闲也是至高无上的女王。 许肆月之前那点小失落烟消云散,开心到乱动:“你专门给我做的!” 顾雪沉按住她,防止她有危险:“最漂亮的姑娘,怎么能不戴王冠。” 他低头亲了亲她的手指:“今天是我们小月总的主场,阿十只是你的坐骑,随便你支配。” 当天的后台混进了不少媒体,等着拍摄各品牌代言人们的独家,万万没想到被雪月小夫妻闪瞎了眼,火速拿镜头捕捉,直接热搜预定。 取景框里,男人修长挺拔,气质贵得离谱,从头到脚任何一样细节都价值可观,偏就那么着迷地托着许肆月,任她在自己身上蹂|躏折腾,护着她到处走,偶尔她低下头来奖励一个吻,他眼角眉梢里都是满足。 许肆月在米兰时装周上大获全胜,回程的头等舱套房里,顾雪沉把她堵在床角,给她围上暖融融的小毯子,之后倾身压迫过去,一言不发地凝视她,等她主动发言。 她懂老公的意思,超配合地举手,声音也放软了八个度。 “之前说好的,等忙完了这一阵我就好好休息,小月亮立誓,从今天开始不乱跑不辛苦,专心养身体,听老公的话,沉沉去哪我去哪,沉沉让干嘛我就干嘛,保证把沉沉的小崽养得健□□猛。” 顾雪沉拧眉,把她拉过来轻轻地亲,亲了几下,又耐不住加深,让她说不出来别的话。 他不在意孩子。 他只在意她。 当初在一中教室里看到她怀孕的化验单,他的安定感终于彻底落实,心里暗暗地感激过上天,在他身体痊愈的时候,就如他所愿的有了跟月月的孩子,这个血肉羁绊,能把她一辈子都束缚在他身边。 但他的喜悦很快就被忧虑取代,怕她难受,怕她痛,怕她受折磨。 这孩子来的又急又意外,月月一定还没做好准备。 他要怎么跟她说,他不爱什么孩子,不配做父亲,只不过是为了自己阴暗的期望,想拥有一个绑住她的工具。 顾雪沉侧身躺在许肆月旁边,把她拢在臂弯里,一下一下轻缓地拍,很多话无法启齿,他抿着唇,靠在她香甜的颈边:“……该做孕检了,等回家我们去医院。” 许肆月在他的体温里昏昏欲睡,撒娇问:“雪沉,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我想要儿子,男孩儿可以更懂你,崇拜爸爸仰望爸爸,我也想要个女儿,小姑娘肯定贴心,给你很多爱……要不然等生完这个,我们再要一个吧……” 她困得意识不清了,顾雪沉抱紧她,极低地喃喃:“都不喜欢,我只想要你。” 回到明城后,许肆月一时也没办法闲下来,采访连续做了五六个,高端订单量激增,她交代完后续工作已经是三天后,顾雪沉忍无可忍进了工作室把她直接打包拎走,乔御一脚油门出去,把车开进华仁医院。 怀孕前三个月是危险期,孕两月的检查格外重要,顾雪沉攥着许肆月的手,向来干爽的掌心在出汗,他脸色凝重,眉心那道沟壑锋利得叫许肆月心疼。 许肆月含笑哄他:“放心,有爸爸的爱,小崽绝对没问题。” 顾雪沉没说话,把她搂得更用力。 月月对他的心思一无所知,她在拿自己的健康怀着一个被他利用的孩子。 江离得知小夫妻俩今天来做孕检,跟妇产科隔着两栋楼也坚持跑过来围观,许肆月抽完了几管血,接着要做超声,顾雪沉寸步不离地紧跟着她,被护士拦住:“不好意思,家属不能进来,很快就做好,您在外面稍等。” 顾雪沉皱眉,眼瞳里多少带了点戾气,护士有点怕他,许肆月赶忙顺顺他的背:“别担心,我做完就出来找你。” 顾雪沉转头盯着江离:“让我进去。” 江离扶了扶眼镜,安抚地朝许肆月摆了下手,让她放心去检查,顺手勾住顾雪沉的肩把他拉到检查室外:“我过来可不是为了给你行方便的,再说了,不让你进是为了你老婆好,不然你过度在意,容易影响她的情绪。” 里面帘子已经拉起来,把许肆月挡得严严实实,顾雪沉凝视了好一会儿,才不言不语地低下头。 江离知道他碰上许肆月的事就钻牛角尖儿,不禁笑着问:“怎么,你的小工具人都制造出来了,还不开心?” 顾雪沉蓦的掀起眼帘,冷锐看他:“……你说什么?” 江离被他这股莫名的寒气激得一顿:“我没说错啊,还是你以为我记性差到两三年的事也能忘干净?就那次你晚上给我发微信,头一回问我要孩子的事,我半夜下了手术才给你回,说这孩子是你用来套牢许肆月的,你没理我,可不就等于承认了吗?” 顾雪沉心脏重重一坠。 他当然记得那天,但记忆里江离却没回他微信。 月月看完删掉了……是吗?! 从那个时候起她就明白了他的意图?! 他要孩子的目的,真正想的事,她全都知道。 所以……怀孕也不是什么避孕失败的巧合,是她一直把他的话记在心里,她洞悉了他的心思,不但没有回避,还殷殷地主动把孩子给他?! 拉着帘子的检查室里猛然传出响动和许肆月的惊呼,顾雪沉脸色一白,疾步冲进去,他脚步声骇人,存在感太强,护士闻声立即出来劝慰:“别急别急,孕妇没危险,是太激动碰到仪器了——” “……激动?” 护士刚想回答,许肆月的声音已经带着颤响起,她抓住帘子一把掀开,脸颊通红,桃花眼里湿漉漉闪着光:“老公,医生说我怀的是……双胞胎。” 许肆月完全沉浸在意料之外的惊喜里,对医生说的一堆注意事项根本就没听进去,满脑子勾勒着把一对小家伙抱在怀里的绝美画面,心里把自己夸了几个来回,她可真是太棒了吧,这要是一儿一女的话,连计划的二胎都省了! 顾雪沉环着她的腰,把医生的话一字字往脑子里刻,尤其是怀双胎的风险和将来要面临的加倍辛苦,他都用笔记下来,笔尖力气太大,把纸张刺破。 出了医院,许肆月的珍稀动物待遇连跳几级,秒变成全球濒危动物,她自己还没什么孕期反应,轻松地只顾着兴奋。 顾雪沉支走了乔御,自己开车,把许肆月抱到副驾驶,她笑得停不下来,喋喋畅想着怀两个崽的幸福,说了半天发现顾雪沉一直没出声,窗外街景也不是回家的路。 她咬了下唇,按着小腹轻声问:“雪沉,你是不是……” 是不是觉得……两个工具崽,太多了啊? 顾雪沉加快车速,一路出了明城,把车径直开到明水镇,停在当初办婚礼的河边,他熄了火,朝许肆月伸手,嗓子很哑:“月月,过来。” 许肆月踢掉鞋子,越过中间的扶手箱,爬到他腿上,被他揽过去,严丝合缝地抱着,剧烈心跳声里,他问她:“跟我说实话,当初到底怎么把家里的安全□□坏的?” 许肆月心率立马失衡。 卧槽,居然被发现了! 她惊得直咳嗽,脸色憋红,顾雪沉忙轻拍她的背,喂她水喝。 许肆月喝不下去,伏在他肩上拼命咳,争取时间琢磨着该怎么解释,顾雪沉自己喝下一口水,湿润的唇急迫压过去,缓慢地往她口中渗。 唇舌甜腻地交缠,许肆月渐渐平息,被他又亲又揉得全身发软,舒服赖在他怀里,干脆破罐子破摔:“我,我用细针扎的啊,我还扎了一堆呢,就怕怀不上!” “为了安慰我?”顾雪沉语气严厉,“明知道孩子对我来说只是个工具,你还愿意去怀?!” 许肆月安静了,她直起身体,近距离盯着顾雪沉的眼睛,很温柔地笑了一下。 “是啊,我明知道,”她坦荡说,“但是只要能安慰到你,让你觉得安定,不用再担心未来,我什么都愿意做。” 顾雪沉手臂绷得僵硬。 许肆月认真看他:“我不怕疼,不怕辛苦,怀一个怀两个我都能撑下来,你不爱孩子没关系,我替你爱,我想要的只是……你能确定,你不会再受伤害了,你有一辈子跟你锁在一起的妻子,有血脉相连的孩子。” 她眼里积出一层泪光:“顾雪沉再也不是孤零零活在这个世上,他有属于自己的家,不会被抛弃了。” 外面有风,凌乱拍打着车窗。 顾雪沉想笑,眼眶却烫得难忍。 她什么都懂,幸福地装着傻,无底线包容他的自私和算计,准备一个人去爱两个孩子,只为了给他一个一生安稳的巢穴。 这么久过去,她揣着这些心事,一句都没提过,是在用时间和事实告诉他,不需要任何工具来牵绊,她对他也坚定不移。 他该感激的不是上天。 是义无反顾照耀着他的小月亮。 顾雪沉搂着她腰的手往前移,覆盖在她平坦温暖的小腹上。 怀孕以来,他总在别扭地回避这个动作。 但是现在…… 他低声哄:“月月,把衣服掀起来。” 许肆月耳根发红,听话地把衣摆卷起来,紧张说:“老公,你,你该不会是想在车里吧,刺激是绝对刺激,问题是这儿可能有人经过啊,而且医生说了前三个月还不能内个——” 她被自己脑补出来的情景搞得气血上涌时,露出来的小腹上却忽然一热。 许肆月睫毛颤了颤。 狭小空间里,顾雪沉吃力地俯下身,在上面亲了一下。 温柔缱绻的一个轻吻,比做更情|色的动作都让她脸红。 她乖顺盯着他,不太敢相信地问:“老公,你……在试着爱他们?” 顾雪沉带着鼻音“嗯”了一声,继续向上亲吻,厮磨着她每寸皮肤:“我不能让你辛苦怀着两个我不爱的孩子,我想……做个配得上的爸爸。” 他缠绵在她胸口,沙哑地笑:“我多爱一点,你就能少爱一点,把感情都留给我。” 顾雪沉把当年许家在明水镇的宅院买下来,守着许肆月休养身体,深蓝科技几乎要在这里成立分部。 许肆月前三个月都还比较稳定,三个月一过,毫无预兆地就来了孕吐反应,吃不下喝不下,吐得昏天暗地,很难入睡,唯独靠着顾雪沉还能勉强安稳。 她怕雪沉跟着受罪,试图找个软硬度差不多的玩偶代替他,被顾雪沉都塞进箱底,固执地搂着她,一夜一夜不合眼地给她做靠枕。 他捏她鼻尖:“我活着,你就别想靠别的。” 许肆月笑他:“看你小气的,玩偶的醋也吃——” 她眷恋地窝到他身上,把他身体当床垫,懒洋洋抬着脸问:“你的三个宝贝一起压着,重不重?” “哪来的三个,”顾雪沉反问,“我只有月月一个宝贝。” 许肆月听到他亲口叫这个称呼,满足地在他怀里乱扭,汗津津指着略微隆起的小肚子问:“那这两个算什么?” 顾雪沉把她拽过来,吻着她颤动的长睫毛:“这两个,是我家宝贝的宝贝。”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80、80. 许肆月吐了整整一个月,她原本就瘦,现在几乎剩下一身纤薄的骨头,平常娇养到不行的顾太太,一声委屈抱怨也没有。 顾雪沉的眉头就没展开过,天天盯着她的反应,眼睛要沁出血来,走哪都得亲手扶着抱着,三十来天把许肆月养得快不能自理。 他心疼,她更心疼,好受一点的时候,就趴在他臂弯里抚摸他的眉心:“你不能皱眉了,再皱下去这道痕迹都要刻在这儿了,这么好看的脸,有道印子多可惜。” 顾雪沉这才略略舒展,揉着她苍白的脸,想逗她笑:“你就爱好看的。” 许肆月弯着眼:“你冤枉我——我老公天生美貌,我不爱还能怎么办?” 说到好看,她又止不住悲从中来,抓着顾雪沉的手按到自己已经有了明显弧度的孕肚上:“上次去检查医生说了,双胞胎多半要剖腹产,到时候留道吓人的疤,这辈子也去不掉了,你不能嫌弃我。” 顾雪沉一时没开口,就那么直勾勾看她,许肆月孕期情绪很不稳,胡思乱想的功力猛增,还真有些慌了,眼看着鼻子一酸就要掉眼泪,顾雪沉恰好掐住她软绵绵的脸颊,声音幽沉:“看来是我做得不够,让你还有这种怀疑。” 他有的是方法惩罚她,但她虚弱的时候格外乖,以往妖娆小豹子的模样收了,温顺得像只泪汪汪的动物幼崽,需求着他的肯定。 顾雪沉心被攥成一团,舍不得说别的,低头亲她:“月月最好看,我跟你从小到老,只能你嫌弃我,绝对不可能反过来。” 许肆月委屈巴巴的小心思当场蒸发,笑眯眯勾住他脖颈:“我心里知道,就是想听你说情话哄我。” 顾雪沉咬她:“那你撞枪口了,阿十智能库里的情话,足够你听到头发变白。” 孕期到了第五个月,许肆月的孕吐终于消失,胃口也跟着大开,看见什么都想尝尝,她惦记着顾雪沉陪她耗心血,几个月来吃不好睡不稳,经常胃疼,还默默忍着不说。 许肆月故意点名要那些老公爱吃的,端过来尝两口再悉数塞给他,拖着软调子撒娇:“我吃不下嘛,扔掉浪费了,你帮我解决——” 她咬过的东西对顾雪沉有异样的吸引力,何况她甜甜喂过来,他都能吃光,胃里弄出的毛病不知不觉飞快好转,跟她一起瘦下去的身体也逐渐恢复到以前。 孕五月了,不止胃口恢复,其他方面也都随之稳定,许肆月舒坦了,各种旖旎的小念头就蹭蹭往外冒,晚上睡觉不老实,下意识往老公身上蹭,细细白白的长腿光裸着,坏心眼儿地抬起来磨他。 顾雪沉尽力闭着眼克制,但她变本加厉,软乎乎挨着他,热烫手指从他锁骨向下滑,刮着他起伏的肌理。 她小小声问:“顾沉沉,你想不想——” 顾雪沉被她逼到底线,握住她手腕睁开眼睛。 卧室里开着一盏应急的壁灯,光线温暖昏黄,照着许肆月如瀑的长发和明艳五官,她美得肆无忌惮,在朦胧灯光里,是勾人失控的绝色精怪。 他微微咬牙:“许肆月,我五个月没碰你了,你说想不想。” 许肆月当然明白,天天腻在一起,老公频繁的身体反应她都感觉得到,以前那么沉溺床事的人,一忍就是这么久,总要靠洗冷水压制,她怎么舍得。 她往他怀里一滚,桃花眼明亮:“那还忍什么,现在很安全的,偶尔一次没问题,只不过……” 许肆月贴近他耳边吻了吻,伸出一点舌尖轻轻舔吮:“不要对我太凶。” 顾雪沉喉结滚动,搂过她按在枕头上,她娇娇地笑,没多久就咬着手背意识迷离。 他根本不敢放纵,小心翼翼地照看着她的感受,她孕中比以往敏感得多,受不了多少刺激,开始不久就颤栗着婉转失声,床单湿了大片,手脚虚软得抬不起来,脸颊醉红着,还想让他继续,对他而言,到这里远远不够。 顾雪沉强迫自己停下来,抱着她去洗澡,把她哄睡了才去冲凉水,身上被刺得冰冷,他却湿淋淋地笑。 月月疼他。 他知道。 关于两个孩子的性别小夫妻一直没刻意问过,只知道是异卵,有龙凤胎的可能。 许肆月迷上给孩子做小衣服,男童女童的都缝了一堆,顾雪沉来管她,她早有准备地捧出一套同款睡衣,绣着幼稚软萌的水果图案,比量到顾雪沉身上,看着他清冷雅致地站在那,配一套萌系小可爱,大笑说:“又吃醋了是不是,我家沉沉永远是第一位,专门给你做了父子父女装,等孩子出生,你记得穿给我看。” 顾雪沉俯下身捏她下巴:“是吃醋那么简单么?你累坏我老婆怎么算。” 许肆月出其不意捧住他的脸,重重在他唇上一吮:“就这么算。” 临近预产期,许肆月提前住进华仁医院的特护病房,顾雪沉如临大敌,每天寝食难安地守着,江离有事没事就过来探望,八卦问:“雪沉,你进去陪产吗?” “陪。”他斩钉截铁。 “不陪!”许肆月忙纠正。 江离一见还有分歧,也没好意思多嘴,很懂地撤出病房带上门,许肆月忧心忡忡地望着顾雪沉:“不要陪,我自己就可以,剖腹产很快的……” 要进产房了,她的确害怕,也期待过雪沉能在她身边。 但住院以来,她没少听到护士们和其他孕妈妈闲聊,说陪产这事常有负面影响,很多准爸爸确实抱着陪伴的心进去,但现实和想象是天壤之别,亲眼目睹了生产的血腥场面后,不少人会留下严重心理阴影,影响夫妻感情。 甚至有人从此变冷淡,抗拒亲密,无法接受再跟妻子缠绵。 何况比起这些,她最怕的,是雪沉太过在意她,会受不了那种场面,比在产房外等待更痛苦。 许肆月准备了很多劝他的话,顾雪沉却只是凝视她。 阳光从玻璃窗透进来,扑洒在他背上,模糊了他的表情,唯有绷起的指骨和下颚,昭示着他绑满锁链的心。 “月月……” 他低声哀求。 “别把我一个人丢在外面。”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81、81. 听到顾雪沉这么说,许肆月无论如何也拒绝不了他。 他总是孤伶的,这一生的羁绊都在她身上,她有风吹草动,他就惶惶难安。 怀孕期间每个医生都在对他强调怀双胞胎的高风险,随便挑出哪个方面都要比普通单胎的妈妈要承担更多,前几天还有个老专家郑重其事跟他讲,双胎剖腹产是个大手术,以前有过多少例意外情况,家属务必有所准备,提高重视。 她明白专家是好意,但句句话都在往雪沉心底里扎。 “提高重视”这种词本身就和他没关系,至于“有所准备”背后代表的意思,等于是威胁着他的命。 许肆月勾过顾雪沉的手指,很凉,她放弃那些顾虑,温柔笑着说:“好,你陪我,不管去哪,我们都一起。” 在这世上,她跟他相依为命,血腥疼痛也好,危险新生也好,谁都离不开谁。 许肆月没特意选日子,就顺其自然地等着两个小崽什么时候想出来,刚好预产期当天的下午,顾雪沉拥着她在窗边看天上飞过的鸟群,手里拿小叉子戳水蜜桃喂她吃,前一块她还津津有味,下一块放到嘴边,她突然就腿一软,捂着肚子滑了下去。 顾雪沉一把捞起她抱到床上,脸色白得吓人,许肆月满头是汗,坚持晃着他手,试图让他放松:“老公你别紧张,小家伙准时来破壳了……” 一句玩笑没等说完,疼痛就汹涌地找上来。 许肆月生产有专门的医护团队负责,预产期前一周就做好了各项准备,随时应对突发情况,许肆月一有反应,马上安排进入手术流程。 一般丈夫陪产都是顺产情况,剖腹产是正规的手术范畴,陪产的男人少到没有,大多数人接受不了那种赤|裸裸的血腥。 护士把许肆月推走的时候,顾雪沉反复摸着她汗湿的头发:“别怕,我马上去。” 在那之前,他还要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 许肆月握着他手指,虚弱地挑眉:“没想到有机会让你也体验一次……当年……你进手术室,我签字的心情……” “不吉利的话不许瞎说!”他死死拧眉,“不一样!” 怎么能一样。 他那时是去赴死。 他的月月绝对平安。 “所以嘛——”许肆月小目的达到,朝他俏皮地皱鼻子,“当时都能平安,这次更不算什么,你把心放下,进去以后不准乱看,就坐在我床头边上,专心陪我说话。” 她拽着顾雪沉衣襟把他拉低,身残志坚地狠狠亲他一口:“孩子他爸,十分钟以后见。” 顾雪沉签完字,立即去手术区消毒,换上无菌服,迫切地冲进手术室,许肆月已经打完麻药,身体逐渐没了知觉,头脑还保持着清醒,那种感觉很惶恐,见到老公来了,她心才又安稳地落下去,努力弯着眼睛。 医生在她胸口的位置竖起一道遮挡的帘,隔绝掉残酷场面,但手术刀闪过的寒光和刺破皮肤的声音,还是让顾雪沉浑身血液冷凝。 许肆月目不转睛看他,费力地说:“别……哭,我不疼了。” 顾雪沉闭了下眼,遮住猩红,把手盖在她头上:“月月看错了。” 他后悔了。 他凭什么为了自己的私心,让她躺在手术台上受这种折磨。 “这是唯一一次,”顾雪沉捂住她耳朵,不让她听到那种寒冷的皮肉切割声,“不会让你再受苦。” 他口中说着,不能控制地转过头。 帘子能挡住许肆月的视线,但挡不住他的,他望过去的那瞬间,主刀医生正好将一个包着血的婴儿从许肆月腹中捧出,欣喜说:“先出来的是女儿,连这种时候都能看出来小家伙长得漂亮,以后指不定得多美。” 经验十足的副手接着把男孩子也小心抱出来,忍不住笑道:“果然是龙凤胎,父母基因太优越了,弟弟也这么好看。” 龙凤胎平平安安出生,护士们都面带喜色,把两个小家伙小心地接过来,迅速擦洗包裹抱给顾雪沉看,满以为会见到顾总喜悦动容的样子。 任哪个男人得了这么一对儿女,都得兴奋落泪。 动容的确是动容的,男人的神色甚至让她们有些慌张恐惧,然而他却不是对着新生儿。 顾雪沉定定凝视着许肆月小腹上破开的狰狞伤口,唇动了几下,终究什么都没说,一眼也没看孩子,回过身把许肆月的头轻轻揽到臂弯里,低哑哄慰:“没事宝宝,结束了,很快就好了,闭上眼睛。” 许肆月感觉到肚子空空,又听着医生的话,完全忽略了身体那些不适感,正兴奋得不行,跟老公的情绪天差地别。 她努力抬着头:“给我看看——” 她跟沉沉的崽啊!做梦都想有的龙凤胎啊啊啊! 护士们没见过这种准爸爸,都有点被他的压迫感吓懵,直到许肆月说话才醒过神,赶紧把孩子送到跟前来。 许肆月盯着两个皱巴巴的小东西,确认他们在呼吸着,健健康康从她腹中降生,她憋了半天的眼泪一下子流出来,完全忘了自己那么大的伤口还没缝好,声音变调地嚷:“雪沉你快看看,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生出来的崽!” 医生忙说:“产妇注意情绪。” 许肆月却已经激动得停不下来,顾雪沉涩然吞咽几下,才极力克制住情绪,目光掠过两个小家伙,快速对医生说:“让我老婆休息!” 医生了然,本身这个时候也可以考虑给产妇注射针剂帮助睡着恢复体力,许肆月来不及提出什么拒绝的话,一针下去就乖乖地没了知觉。 许肆月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然是六七个小时以后,麻药效力过了,刀口开始感觉到疼,但她全身干爽舒服,打理得整洁温暖,绝对不是护士可以做到的程度。 谁也不能,只有他…… 她手被人死死攥着,全是汗。 许肆月费力地垂眸,顾雪沉就在她病床边坐着,脊背弯折,像是睡了,她稍微一动,他立即惊醒过来,眼底全是盘结的血丝。 许肆月跟他对视,各种感情疯狂地涌上来,她怕惹他伤心,不想哭了,吸了吸鼻子,故意说:“你干嘛给我打针!我还想和你一起看着孩子的,我跟你说,我也有脾气,我这次生气了——” 顾雪沉点头,脸颊贴着她的手问:“怎么惩罚我?” “只要你少疼点,”他说,“随便怎么罚我都行。” 许肆月眼眶酸胀:“不搭理你行不行?” 他抿唇:“不行。” “不准你照顾,我让护士管我行不行?” “不行。”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许肆月含着泪笑,声音沙哑轻柔,“那没办法了,罚你忘了手术室里看到的那个场景,不许难过,等我这道疤拆线好起来,你得认真亲亲它。” 顾雪沉俯下身,依偎在她温暖的颈边,喉咙哽了几下,颤声答应:“好。” 探望的人一拨一拨的往病房涌,程熙和乔御往门口一守,除了亲近的放进来看看,其他一概拒之门外。 许肆月隔天就可以下床走动,老公是绝美的人形拐杖,根本不需要她操心哪一步迈大迈小了,他全部精准拿捏着,把她护得严严实实。 等身体好转过来,双胞胎刚生下时候皱巴巴的模样也完全长开,并排两个白生生软糯糯的小家伙往许肆月臂弯里一躺,她幸福得想原地昏倒。 取全名这种费脑子的工作全权交给顾雪沉,许肆月只想负责取个奶名,她抱了本新华字典,郑重跟老公说:“翻哪页就哪页,里面挑个字!” 话音落下,她手指一动,“啪”的合住,望过去第一眼是“桃”。 许肆月眉开眼笑:“桃桃——多可爱,多适合我们小姐姐,等等我再给弟弟翻一个——” 顾雪沉坐在她身侧,合上字典,双手压在她太阳穴上轻轻按摩,安抚地吻她头发:“身体还没恢复,别费神,女儿有名字就行了,儿子跟着姐姐随便组个词。” 两个小家伙一人一个婴儿床,就在爸妈旁边摆着,女儿离得近,儿子离得远,乌溜溜的大眼睛一样闪,只是远的那个眨巴眨巴,像是莫名透着委屈。 许肆月要笑死了,回头戳他眉心:“爸爸好偏心哎——” 顾雪沉淡笑着低声说:“嗯,心是偏的,偏你。” 许肆月心疼儿子真是个小可怜儿,然后完全遵照老公的话,认真给“桃”字想词组。 “桃花……花花?!不行不行。” “桃……树。” “桃仁。” “桃胶!” 小姑娘在婴儿床里闭着眼甜甜笑,隔壁小男生忽闪着大眼睛,汪着两包晶莹剔透的泪。 许肆月要愁死了,顾雪沉从身后抱住她:“不是喜欢吃桃酥吗?” 小男生哼唧着抽噎几下,憋住了没哭。 那什么,比起“花花树树仁仁胶胶”,“酥酥”简直是绝世可爱好名字。 他爱爸爸! 许肆月不想瑾园每天人来人往被弄脏,还是决定去住月子中心,顾雪沉护着她前脚从医院离开,后脚就飞速上了热门。 偷拍的照片里,顾太太头上戴着毛绒帽,如瀑黑发散到肩膀,身上裹着长大衣,被老公严丝合缝护在怀里,身形面容看不出一丝憔悴,反而比孕前更多了软媚娇柔。 微博被这张图炸开了锅。 “泪洒黄浦江,我也想给顾雪沉生孩子!双胞胎算什么,我能生一个加强连!” “鸡笼警告!节操捡一捡!替许肆月给你点一杯梦醒时分。” “为什么人生这么不公平,我生了孩子发福走样,人家大美人生了孩子反倒像吸了日月精华。” “其实我不羡慕,想想许肆月也很艰辛,跟老公千难万难才走到今天。” “卧槽卧槽!快去看营销号最新的那条爆料!顾太太住的月子中心——一个月两百多万?!确定不是多了一个零?!” “……” “我操|我收回刚才的话!我他妈羡慕!羡慕死了!” 许肆月一个月子期间脸都没露,热搜倒上了好几回,她仔仔细细娇养了一个月,等回到瑾园的时候已经身轻如燕,原本就没怎么长肉的身体恢复成一道闪电。 顾雪沉夜夜拥着她蹙眉:“是不是吃的不好?明天我给你做。” 许肆月捏他下巴:“别人家老公都怕老婆胖了瘦不下来,你可好,天天盼着我长肉。” “我心疼,”黑暗里,他细致吻着她单薄的肩胛,手对待珍宝般轻轻碰触她小腹上的伤口,“月月,我真的心疼。” 许肆月想哭又想笑,拱进他怀里小声问:“哎,陪产到底有没有阴影啊,会不会像别人说的,你以后对我没兴趣了?” 耳边传来他加重的呼吸。 许肆月窃窃地轻笑。 顾雪沉掐着她柔软的脸颊,咬她鼻尖:“许肆月,你好好算着时间,等小桃酥百天,你就术后满三个月了,到时候我回答你。” 许肆月起初没反应过来三个月什么意思,隔几天偶然百度,看到一条相关问题推荐—— “剖腹产术后多久可以同房?” “最理想最安全的是手术完三个月以后。” 许肆月慢慢捂住眼,耳根一点一点爬上胭红。 百天转眼就来,桃桃酥酥彻底蜕变,从血糊糊皱巴巴一路升级成粉雕玉琢小天使,别看这么丁点儿大,性子倒是极其分明。 小姑娘桃桃不爱哭,小模样沉沉静静,眸子里又黑又润的很像顾雪沉,酥酥跟她截然不同,天生爱笑爱动,黑葡萄似的大眼睛见谁朝谁眨巴,逗得人心软成水,自带撩人技能。 程熙小小声跟许肆月说过:“酥酥怕是遗传了你哎,天生会撩!以后大魔王见到他招蜂引蝶的小模样,保不准会想起你当年那一堆烂桃花债。” 许肆月欲哭无泪,趴在才三个月大的女儿床前,苦口婆心:“桃桃最乖了,你得看着你弟弟,千万别叫他像我,不然爸爸要收拾妈妈。” 小桃桃淡定地咿咿吖吖两声,抱住许肆月的手指,在指尖上吧唧亲了一口,盖章成交。 顾雪沉从来不是张扬的人,但桃桃酥酥的百天宴办得声势浩大。 许肆月好奇问:“老公,你不喜欢热闹的。” 他环着她的腰:“我想让别人都知道,我跟月月有了相连的血脉,这一辈子,谁也分不开斩不断。” 当天闹到很晚,顾雪沉喝了一点酒,在席间流水的大佬们面前平稳风雅,丝毫没有异样,许肆月自然以为老公病愈后酒量也跟着上涨,不会再有问题,她那个喝醉就变异的顾小甜甜怕是见不到了。 深夜回到瑾园,桃桃酥酥早就依偎着睡了,由阿姨带到婴儿房,顾雪沉一如往常地拉着许肆月上楼进卧室,反手关上门。 许肆月刚想说话,他忽然抬手按开壁灯。 大床上铺满她平常偏爱的稀有雾蓝色花瓣,在灯下反出莹润柔和的光,拂在顾雪沉身上。 他瞳仁漆黑,一动不动地凝视许肆月,笑了一下,低哑唤她:“老婆。” 两个字,他说得很慢,骨节明晰的手指按在领带上,不疾不徐拉开,解掉衬衫纽扣,露出修长的颈项。 这才只是开始。 他站在那里,一身清冷高洁,手却利落扯掉上衣,搭在腰带的金属扣上。 许肆月快要流鼻血。 灯光里,延伸的漂亮人鱼线,冷白胸腹坚实流畅,凸起的喉结,下颚锋利冷冽的弧线,淡色的唇。 唇的形状极致美好,微微开启,混杂着浓重欲色和醉意的声线过份蛊惑,带着滚烫气息压在许肆月耳边。 “老婆,下面这件,你给我脱。”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82、82. 百天宴的时候,许肆月从头到脚八位数的行头,明媚艳丽更胜以前,现场那么多男男女女没几个敢直视她,她自己也稳得住,挽着老公臂弯,骄傲成一只稀世小孔雀。 现在她站在自家卧室里,还是那一身矜贵,但物种明显改变。 许肆月盯着顾雪沉衣衫半褪的样子,理智当场离家出走,不受控制地被他引诱,把手放到他碍事的腰带上,一把扯开。 她不做孔雀了。 面对醉酒的沉沉,她就是最色的那只小兔子。 长裤滑落,男人用力握住她的腰,指尖升腾起灼人的温度,她裙子的肩带被剥下,露出大片汹涌的雪白,勾着心脏剧烈颤动。 许肆月光裸的背碾着床上柔软的花瓣,淡香混着浅浅酒气,研磨她的神志,即使这样,她还是下意识扯过被子,遮住了自己小腹。 那道疤完全愈合了,可还是很狰狞,时隔大半年才跟雪沉亲密,她心底多多少少有一点忧虑,怕雪沉看了会受影响。 她这些年被他养得自信爆棚,唯独面对他,偶尔会窜上来小小的弱气。 许肆月承接着他铺天盖地的吻,手里努力揪被角,他唇一路向下,趁她松懈,把她攥到变形的被子强行松开,扔到一边。 那道伤疤残忍刻在她莹白的小腹上。 许肆月来不及惊呼,顾雪沉已经亲了上去,他压住她乱动的手腕,虔诚迷醉地俯着身,一寸一寸缠绵地吮吻。 脑子里绷紧的弦在这一刻彻底断了,许肆月怀疑顾雪沉是给她喂了什么要命的小黄药,她根本控制不了,战栗着随他一起掉进欲|望。 许肆月没想到家里的阿姨不光饭菜做得好,连带孩子也是王者,雪沉另外找的两个育儿保姆几乎用不上,阿姨一手一个轻松愉快,她起初还担心两个小崽会遗传了她,又懒散又不爱学习,万一比别人家孩子说话慢走路慢,那可跌了她家顶级学霸的份儿。 万幸的是桃桃酥酥在头脑和行动力上百分百遗传了爸爸,许肆月这边还在问医生正常小屁孩应该多大会说话,那边桃桃就先发制人。 小姑娘还不到一岁,穿一身甜萌软糯的熊猫服,许肆月牵着她小手倒退,教她走路,她瓷白的脸蛋儿绷着,眼睛又大又圆,抬着小脑袋水汪汪看着许肆月。 许肆月退一步,她就摇摇晃晃往前走一步,小短腿儿拼命倒腾。 当妈的不靠谱,出其不意把手松开,桃桃愣了一下,也没哭,抿着红润小嘴巴,张开短短的手臂往许肆月腿上一扑,软绵绵抱住,咿咿呀呀地叫:“麻——麻麻——” 许肆月心一颤,忙不迭蹲跪下去,把小姑娘搂到怀里,哄她问:“乖宝,你叫我什么?” 桃桃的眼睛很像顾雪沉,这么小就看得出内勾外翘的艳色轮廓,她直直望着许肆月,奶声奶气说:“麻麻,呀。” 许肆月眼眶当时就热了,搂紧桃桃,急得要喊老公来,那边在垫子上爬着的酥酥不甘示弱,吃力往起够,勉强站了一下又啪叽摔下去,委屈地哼哼唧唧。 他穿着跟姐姐配的小恐龙装,这么一跌一滚,圆溜溜的格外萌,许肆月看得又哭又笑,赶忙去照顾他,顾雪沉已然从厨房出来,俯下身一把拎起小恐龙的帽帽,把他整个夹在腰间。 小恐龙酥酥被爸爸托在手上,张着小肉手咯咯笑,朝妈妈乱挥着,学着姐姐刚才的语调,也甜声叫:“麻——” 他叫了一声,又仰起头,专注看着顾雪沉。 顾雪沉低头,跟小家伙对上目光,他五官有许肆月的影子,精致得不行,一笑一眨眼都像妈妈童年时的神韵。 桃桃也在许肆月的看护下慢吞吞走起来,她小脚丫踩着地毯,一步一步坚定冲向顾雪沉,乖乖靠在他笔直的腿上,跟酥酥几乎异口同声:“拔拔——” 顾雪沉喉咙滚动了两下,把桃桃也抱起来,放臂弯中小心地托着,他在两个小家伙额头上轻轻地吻,半晌才发出声音,低哑地应。 “月月,”他凝视许肆月,黑瞳里有一闪而过的璀璨水光,“你听见了吗,桃桃和酥酥叫我爸爸了。” 许肆月忍着鼻酸,走上来环住他的腰,学着他的样子,踮脚在他眉心亲亲,柔声说:“这两个字,我还要陪着你一起听一辈子。” 顾雪沉对双胞胎这件事一直是双倍的担心,起初怕月月身体负担大,又怕生产加重危险,后来孩子出生,开始怕两个崽的存在会更多分走老婆的关注,然而随着两个小朋友会走会跑会说话,他逐渐意识到双胞胎是老天对他的怜悯。 桃桃性子沉静,不常笑不爱说话,小表情端得特别高冷,完全是加小版顾雪沉,也就只有面对爸妈时候才露出本性,软萌撒娇求抱抱,要亲要哄举高高。 酥酥跟姐姐正好相反,天生小嘴儿贼甜,软糯糯的小嗓子叫人两声,就等于有求必应,尤其对待女生,无论年龄大小性格如何,他自有一套办法,连最高冷的姐姐也被他黏黏糊糊哄得服帖。 桃桃天天被酥酥缠着,根本没空端出女神冷漠脸,酥酥但凡试图作妖,桃桃对着他小屁股一巴掌就能轻松镇压。 两个小家伙从早到晚腻在一起,互相拍拍打打玩得不亦乐乎,顾雪沉欣慰得叹息,一手搂着一个引导相处之道。 千万别吵架,千万别冷战。 俩小团子乖乖地互相哄,月月就仍然属于他一个人。 桃桃和酥酥被蒙在鼓里,完全不知道爸爸那些弯弯绕绕的深沉心思,只觉得爸爸抱抱好暖,一人一边拱着小身子努力亲他。 顾雪沉浸在孩子的奶香里,搂紧了闭上眼。 “爸爸爱你们。” 他声音很低,带着清浅的笑,安稳凝重:“但爸爸最爱妈妈。” 桃桃和酥酥两岁半的时候开始沉迷看电视,顾雪沉严格定了时间,每天晚上拉着月月一起,陪两个小屁孩看动画片。 视频网站就算开了会员有时候也免不了广告,正片开始前的十几秒里,屏幕上出现穿着超短上衣的女明星,精瘦腰腹露出来吸引观众眼球。 酥酥盘着小短腿儿坐在地板上,指着女星说:“没有我妈妈漂酿!妈妈这样穿更好看!” 桃桃也葡萄眼亮晶晶地望着沙发上的许肆月:“妈妈穿我的上衣,就可以这么短了。” 许肆月靠在顾雪沉怀里,迎上两个孩子纯真明润的眼,呼吸不由得顿了一下,手盖在了小腹上。 那里早已平坦紧致,恢复成少女的样子,但刀疤永远留下,就算这两年多里做了再贵的修复治疗,也不能回到手术前的原样。 她从来没有给桃桃和酥酥看过。 许肆月怔愣时,顾雪沉覆上去,体温透过衣料,暖热地烘着她微微的凉。 “老公……” 顾雪沉摸摸她的头发,转眸望向桃桃和酥酥:“过来。” 爸爸的话是圣旨,两个小朋友忙不迭爬起来,一左一右蹲在许肆月腿边,粉雕玉琢的小童子一样。 顾雪沉掀起许肆月的衣摆,许肆月本能地按住,为难盯着他,他安抚地亲亲她的脸颊,动作缓慢地把伤疤露出来。 许肆月别开头,有一瞬不太敢直面孩子们的反应。 她在网上看到过不少妈妈的自述,孩子会惧怕剖腹产的伤疤,排斥厌恶,不肯接近。 下一刻,许肆月听到桃桃和酥酥惊惧的吸气声,她手指紧了一下,老公拥着她,沉声说:“你们两个在妈妈肚子里长大,妈妈用自己身体的养分供养你们,为了让你们顺利出世,她又被医生用刀子把这里划开……” 当时的情景在一次浮现,顾雪沉眉心收拢,口中苦涩。 桃桃和酥酥惊呆,客厅里有几秒钟的死寂,而后两个孩子一起眼泛泪光,呜咽着哭出声音,一人抱住许肆月一条腿,吭哧吭哧爬上她的膝盖。 两个小团子紧密地窝到许肆月怀里,把小脸儿贴到她小腹的伤疤上,紧紧搂着她腰,放声大哭,连声叫着“妈妈”。 许肆月不知怎么,眼泪也跟着涌出来。 其实她当时不太疼啊,也没有那么辛苦,每个妈妈都是这样过来的,她已经受到了最大的呵护和宠爱,但此时此刻,雪沉口中永远当成生命之重来叙述的孕产,她的小孩心疼地抱紧她,流着天真稚嫩的泪,还是让她心里热到融化。 许肆月护住桃桃和酥酥,抬头去看顾雪沉。 他目不转睛地注视她,低下来吻她的唇。 许肆月心里最后一块小石头也温软地放下,她破涕为笑,觉得这疤好看得很,是证明是勋章,是雪沉和她的痕迹。 当天深夜,她摸着自己小肚子,千奇百怪的念头蹭蹭往上冒,隔天就趁着老公去公司不在家,偷偷联系了一家高端私密的纹身会所,直接杀过去。 纹身店的美女老板经验十足,热情给她介绍:“在剖腹产伤疤上纹身的女孩子特别多,又美观又可爱,来我们图样超多——” “不用看了,”许肆月笃定说,“就这里,纹成一片雪花。” 傍晚许肆月回到瑾园,小肚子上还有点火辣辣的,但想到那个最终成型的图案,她又难掩激动,不知道雪沉看到会是什么反应。 不管怎么样,至少今天还不能让他发现,没消肿…… 许肆月溜进卧室换衣服,特意挑了条连体的家居裙,不容易被掀开,她正脱光了要换上,楼梯就传来响动。 不是吧?! 许肆月手一抖,赶紧加快速度。 说好的今天晚回来呢?! 她匆匆往身上套睡裙,难免碰到纹身,火辣的痛感让她动作有了些迟缓,顾雪沉直接推门进来,从背后拥住她,手掌自然而然盖在她小腹上,只是一瞬,他呼吸就蓦的冷凝。 许肆月欲哭无泪,卧槽要命了! 顾雪沉立刻把她转过来,炽烈目光向下,她细窄白润的小腹上,以那道伤疤为中心,嵌刻着一片泛着红肿的雪花。 他动作停滞,一眨不眨盯着,眼底涌上火光。 趁着他有所反应前,许肆月先一步勾住他后颈压下来,重重吻上去,吮着他发凉的舌尖,低声说:“雪沉,别埋怨我,我只是……想把你刻在我身上。” 不过到后来,许肆月也有过一些瞬间,对这件事略感后悔,主要是…… 这片雪花消肿平复彻底没了痛感之后,居然成了顾雪沉的专属敏感点。 在床上看一眼,他就发疯。 她真的抵挡不住。 绝对……绝对不是乐在其中! 桃桃和酥酥三岁一到,打包被送进幼儿园,桃桃向来淡定,但离开家也悄悄抹了一点点眼泪,不等顾雪沉和许肆月去哄,酥酥就颠颠儿地跑过去,把姐姐一把抱住,亲亲她小脸蛋儿:“小桃子不哭,弟弟陪。” 幼儿园第一天放学,小夫妻两个早早地赶过去接孩子,对桃桃和酥酥的适应度难免放心不下,许肆月准备了不少安慰的小零食小礼物,准备一见到小家伙就拼命哄,万万没想到,酥酥竟然是被桃桃揪着衣服拽出来的,后面几个老师跟着,还有一群童声的鬼哭狼嚎。 许肆月忙牵着老公的手迎上去:“闯祸了是不是?” 桃桃背着小书包,一改早晨的脆弱,嫌弃地把酥酥把爸妈面前一丢,奶声说:“你自己跟爸爸妈妈讲,多少女同学被你弄哭了!” 酥酥委屈巴巴地摇晃姐姐手指:“可是——也有好多男同学被小桃子弄哭!” 许肆月听得头大,顾雪沉把老婆孩子护在身后,找老师问了才清楚。 桃桃长得漂亮,幼儿园的小男生们争相跟她坐一起,她高冷得不行,一言不发,谁也不理,结果这帮小屁孩自己打破了头。 那边酥酥简直是行走的撩妹机,他精致好看,笑起来特别甜,托着下巴随便坐在那,也不用多说什么,小姑娘们就不由自主往他旁边凑,最后叽叽喳喳吵起来,互相扯头花扯到哭。 听到桃桃的部分,许肆月满心骄傲,等听到酥酥那段,她捂住额头,笑不出来了。 老师年轻,笑着打趣:“酥酥年纪才这么小,好会撩噢——” 许肆月如鲠在喉,靠,别说别说! 酥酥骄傲仰着小脑袋,拍胸脯脆声说:“程熙阿姨讲过的,我遗传妈妈!” 许肆月立马觉得黑云压顶。 她缓缓转动目光,果然对上顾雪沉看过来的眼睛。 他瞳仁漆黑,微挑着眉,一言不发注视她,眸底风起云涌。 许肆月果断攥住他的手,蹲下身把桃桃和酥酥一同搂过来,掏心掏肺教育:“撩可以,但只能对你一生一世,唯一的那个人。” 她说完,心稳稳地静了下来,跟顾雪沉十指紧扣,唇边也弯起弧度,认真说:“就像妈妈这一辈子,只有爸爸一样。” 晚上回到家,酥酥吵着要吃顾雪沉亲手做的糖醋排骨,顾雪沉捏捏他小鼻子,眉梢略扬:“遗传得不太好,爸爸拒绝做饭。” 酥酥放弃挣扎,直接去找桃桃,软磨硬泡缠着姐姐去求爸爸。 姐姐比他家庭地位高多了! 桃桃皱着小眉头慎重思考,拉起弟弟的手:“这么大的事,得去找妈妈才管用。” 许肆月在工作间里处理图纸,两个小团子特意换上卡通玩偶装,圆滚滚扑到她腿边,要她去求爸爸做糖醋排骨。 许肆月笑死,拎着两只小爪爪下楼,从身后轻手蹑脚逼近顾雪沉,出其不意抱住他的背。 “老公——” 她依恋地磨蹭他。 “受委托来求一盘糖醋排骨——” 顾雪沉低声笑,把她揽过来,扣到怀里,垂眸看着两个卡通小团团。 “今天应该教酥酥一个词。” “什么?” “弟凭姐贵。” 许肆月笑倒在他肩上:“那桃桃呢,你教她什么?” 顾雪沉捏捏她脸颊:“女凭母贵?” 许肆月拖长了音:“那我呢——我贵不贵?” 天际还有一线夕阳,暖色余晖照进落地窗里,映着两个软萌的小小身子和相拥的剪影。 “贵。” “贵到什么程度?” 他声音磁沉,低叹着压进她耳中。 “是我的无价之宝。”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83、83. 【平行时空番外,时间在雪沉手术后】 许肆月站在手术室外,一动不动地盯着江离,手里紧抱着的箱子渐渐滑脱,“砰”一声掉在地上,里面承载了那个人十几年时光的日记本掉出来,纷飞四散。 头顶的灯光亮到刺眼,照得她眩晕。 她呆滞了几秒,手足无措地往前走动一小步,轻声问:“你说什么?” 江离口罩上方的眼睛红得充血,鼓起力气想再重复一遍那句话,许肆月忽然朝他冲过来,死死揪住他手术服的领口,嘶哑喊:“你说什么!” 江离面对不了她,僵硬扭过头,机械地叙述:“对不起,雪沉和我们都已经尽力了,主血管破裂,抢救失败……他走的时候没有痛苦……开刀之前他就做好了准备,提前嘱咐我,如果他下不来手术台,让我告诉你……” 后面没说完的话戛然而止,他被许肆月推得撞到墙上,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 “不可能,他怎么能死,”许肆月像听到什么匪夷所思的谎话,声音扭曲地喃喃,“他吓唬我的是吗?我去找他。” 她直接往手术室里面闯,踉跄着摔了一下,马上爬起来继续跑,江离厉声道:“别让她进去!” 医护们一股脑拥上来阻拦,手术区域的大门也跟着关闭,许肆月被隔在外头,凝视那道越来越窄的门缝,精神彻底崩溃:“我要见他!” “见什么?见他残破不全的样子?!”江离失控地哽咽,“他到死也不想让你见他那样!他在里面留不了多久,殡仪馆的车很快就到!等他的伤口……缝合好,打理干净……到时候你会看到……以前的那个他。” 他每个字许肆月都听得懂,但合在一起就变成了最残忍的刀,一下一下捅烂她的心脏。 她不自觉往后退,脚被绊到,低下头,是地上翻开的某册日记本,上面被胡乱踩上了一个脚印,脚印底下是顾雪沉少年时清隽的笔体:“在梦里,她才有可能多看我一眼。” 许肆月所有的强撑被摧毁。 她捧着这本日记,脱力地蹲下去,把自己蜷缩成一团,无声抽泣,直到肿胀的喉咙里终于挤出来一丝溃败的气音,她颤抖着捂住脸,哭得歇斯底里。 手术失败后的遗体不能留在医院,殡仪馆的灵车半个小时就到了,楼里已经聚满了人,很多双手来搀扶许肆月,都被她强硬地甩开。 她嗓子哑得不能说话,耳朵也听不见什么声音,对外界像是没了感应,只专注地死盯着殡仪馆的那辆车,没过多长时间,一群人簇拥着黑色长匣缓慢走出来。 许肆月在这一刻崩塌,跌撞着扑上去,乔御及时用身体挡住,把一包东西交给她,哭着说:“太太,盖上了,你现在看不见他,顾总没有亲人,你是他唯一的家属,这是他生前穿的衣物,按习俗,需要你亲手带着,跟他坐同一辆灵车走完最后一程。” 句句都是对许肆月的凌迟,她仍然接受不了事实,惨白的脸上浮现出凄厉,乔御满脸是泪地劝导:“太太!他还需要你……你不能倒。” 许肆月被钉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她的爱人被送上车。 他还需要她。 她还有用。 她不能给他丢脸。 殡仪馆的车按规矩都会一路播放固定的音乐。 但这一辆安静沉默,悄无声息,就像它承载着的那个人。 那人以前就不爱说话,可偶尔也会笑,会生动地皱眉,会气她怨她,义无反顾地爱她。 现在他不声不响地躺在那个匣子里,漆黑孤寂,冰冷的身体再也不能回暖,永远只剩下伶仃悲苦的一个人。 许肆月搂着装衣服的包裹,到达殡仪馆时,天色已经昏黄,仅剩的一抹光也迅速被吞没,她垂着头下车,眼睛肿得剧痛,捧着的那包衣服几乎是湿透的。 死讯还在对外保密,没有记者媒体打扰,来的人都是顾雪沉生前认可的,训练有素,多而繁杂的流程也走得非常顺利。 他活着的二十几年总是坎坷磨难,唯有死后,老天才给了他一点点坦途。 许肆月没有再掉一滴泪,固执地抱着顾雪沉的衣服,做好一个妻子该做的一切,在人前无可指摘,谁也说不出半句顾太太的失态。 她攥住乔御的手臂,力气很大:“他要穿的,我去选。” 乔御哽咽片刻,低声说:“顾总早就准备好了,按你喜欢他穿的款式……他的身后事,全是他自己在世的时候默默安排的。” 许肆月绝望地闭上眼睛,缓缓把手松开。 手术之前,她强迫自己不去想失败的可能,偏执地认定雪沉一定会康复,对那些不吉利的事提都不肯提。 她总是觉得,顾雪沉这一生不会离开她,他不管走过多少险境,总会回到她身边来。 却从未想过,是雪沉亲手操办了这些后事。 稍微试想他当时的心情,她心都被绞成烂泥。 火化要等到第三天,当晚开始,顾雪沉就要留在殡仪馆单独的小房间里,沉入低温的地下。 许肆月守在房间门口,顾雪沉被送进来的时候,换了透明盖子的长匣,她脑中一片空白,摇摇晃晃扑到上面。 他很平静地躺着,唇角还像以前一样微微敛着,残破的伤口都打理干净,头发很整齐,穿干净的白衬衫,领口扣到最上面。 就和江离说的那样,她见到了以前的顾雪沉,没有病痛和忧虑,只是他双眼闭着,漆黑睫毛垂下来,永远也不会再抬起。 这房间冰冷阴森,别人都有意无意回避着,即便是乔御,对生死也有惧怕,许肆月找了理智的借口劝走每个要带她回家的人,独自留下来,回到那个房间,从里面关上门。 窗外的天色完全黑了,月光很凉,有一丝漫进来,拂在地面上。 许肆月靠着门滑坐下来,爬到地中间的凹陷边缘,那里面温度很低,放置着长匣,有一盏灯在亮,透过玻璃罩照着顾雪沉温柔的脸。 她一眨不眨盯着他看,眼泪掉下来,落在玻璃上。 到处都很静,只有她一个人的心跳和呼吸声。 “雪沉,这里好冷啊。” “我穿的少,可能会感冒,你心不心疼?” “我去过你卡片里写的寄存站了,收到了你给我的礼物,你走这么急,不想要我的回礼吗?” “其实我除了你,什么也没有,要还的,也只是我的一辈子,你是不是等够了,不要我了?” 火化的当天,新闻已经铺天盖地,现场混进了很多偷拍的记者,许肆月严厉拒绝了惯例的遗体告别仪式,雪沉没什么人可告别的,也不需要展示给任何人看,他唯一要告别的是她,而她…… 不会跟他分开。 他被推进火化炉的时候,她就站在外面,隔着很小的窗口看那道门。 她手扒着窗台,指尖磨得渗血,过后有人通知家属进去捡骨,他没有家属,他只有她。 许肆月挥开别人,单独进去,她的雪沉没了,剩下的只是灰烬和烧不化的碎骨,她扔了旁边递来的手套和工具,用破损的手指把他捡起来,收进小小的匣子里,搂在怀中抱住。 墓园里他早就选好了位置,不大,只够他容身,离入口很近,是担心她以后探望走得太远,碑前的位置很窄,只能放下一束花,连多余的东西都不要她准备。 他怕她累,怕她烦,怕她将来淡了忘了,连看都懒得来看他。 送葬的车队声势浩大,许肆月抱着她的爱人,单独坐在最前面的车里,车子启动后,她拿出准备好的刀抵在自己动脉上,静静说:“不去墓地,回瑾园,我只有这一个要求。” 司机是从前专门服务她的,一见她的样子眼眶就红了,什么也没废话,咬咬牙一脚油门出去,直奔瑾园。 电话一直疯响,后面的车在追赶,许肆月抚摸着骨灰匣,微笑着说:“雪沉,咱们哪也不去,回家。” 许肆月把瑾园的大门和雪沉亲自布置的安保系统全数开启,几个管家机器人的防护依次打开,在家里找了个最暗的角落坐下,才接起电话:“别敲门,别勉强我,让我和他好好地待在一起,我没犯法,没做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我只是……想跟我老公回家。” 她没有疯,生活很正常,窗帘全拉起来,吃饭的时候摆两套碗筷,做他爱吃的东西,不厌其烦地给他画设计图,晚上缩在被子里,紧紧抱着他的小匣子,不管室温多高,也半梦半醒地喃喃着“冷”。 “雪沉,你来看看我。” “就算不愿意见我,也让我梦到你。” “你想入土为安?”她眼睛深黑幽亮,“只要我活着,就不可能,你不能安,你要一直管我,担心我。” 伸手不见五指的浓夜里,许肆月空茫睁着眼,缓缓蜷起身体,撕心裂肺地哭:“雪沉,你要是再不理我,我就忘了你。” 那晚距离他离开,她已经数不清过了多长时间。 她只知道,自己的手臂瘦到一把骨头。 夜太深了,静得犹如墓穴,许肆月哭累了,窝在床边,迷迷糊糊合着眼,突然感觉有风在靠近。 很淡,微凉,夹着很浅的木质香。 许肆月整个人愣在原地。 是雪沉身上的味道。 她一瞬间癫狂,挣扎着要起身,有一只无形的手落在她头顶上,像梦像幻象,轻柔耐心地抚摸。 她最贪恋的声音,在她耳边很轻地叹息。 许肆月在虚空里胡乱地抓,什么也碰不到,她抽噎着慢下来,小心翼翼感受着他,用手臂勾勒出一个虚无的轮廓,珍爱抱住。 “老公,”她伏在他肩上,小小声呢喃,“你瘦啦。” 许肆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模糊的梦里,顾雪沉手指温热,无奈地捏她脸颊:“月月不哭,乖一点。” 等再醒来时,她怀中死死搂着的,是装着他骨灰的木匣。 许肆月呆坐很久,直到天光大亮,她才乖巧低下头,在上面眷恋地亲吻。 “雪沉,我听话,乖一点,作为交换,你让我见你好不好。” 就是这一天,许肆月时隔许久,打开了家里的窗帘和大门,她眯起眼看陌生的阳光,叫醒蹲在门外昏昏欲睡的乔御,粗哑说:“走吧,去墓园,我让他入土。” 乔御激动得泣泪横流,一路上嘴里不停念叨,许肆月听不清楚,自顾自把骨灰捧到窗口,让雪沉看窗外那些景色。 她知道这是最后一段路了。 所以在临近墓园的十字路口,一辆失控的货车歪歪扭扭朝着后排猛冲过来时,她并不害怕,碰撞发生前的一刻,她甚至庆幸地笑出来,把骨灰匣严丝合缝地护在怀里,用身体牢牢包裹,低声喃喃:“雪沉,我死了,就能见到你了。” 震耳欲聋的巨响,惨烈狼藉。 锐痛把她穿透的刹那,她弓着身体,保护他的骨灰。 许肆月重新挑开眼帘的时候,全身酸痛得要散架,头“砰”的一声重重磕在桌沿上,疼得晕眩。 她双手本能地寻找骨灰匣,过了几秒,确定没有,怀中是空的,她惊恐得猛然直起身,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椅子?! 车祸……她没死…… “肆月,没事吧?”有一双女孩子的手急忙来扶她,“睡迷糊了是不是?” 她拥堵的耳朵里渐渐传来更多声音,说笑闲聊,杂乱的脚步,哗哗翻书,空调细微噪音,黑板擦懒洋洋地滑动,还有离她最近的,程熙少女时的嗓音。 许肆月浑身不自觉地开始颤抖,她大睁着眼,不敢置信地盯着眼前的书桌,一本英语书大大摊开,扉页上龙飞凤舞写着“高二五班,许肆月”,她忍不住战栗,牙齿打着颤低下头,看到自己身上故意裁短的一中校服裙。 程熙梳着马尾辫,担心摇晃她:“怎么啦?课间睡一觉怎么睡晕——哎我靠,你慢点!” 许肆月把桌椅撞得哐哐乱响,东倒西歪成一片,一脸惨白地站在教室里。 她前后桌的同学谁也不敢有怨言,一群男生听到动静,殷勤地跑过来等她吩咐。 许肆月赤红的眼睛盯着程熙:“……我做梦了?” 程熙呆滞。 “……死前的幻想?” 程熙一把掐住她手:“快快快跟我去医护室!这离高考还有一年呢,好好的一中小霸王可别疯了。” 真实的疼痛让许肆月喜极而泣。 她慌乱翻着书:“高二……高二五班……雪沉在……在一班……他在……” 许肆月推开一堆人影,深一脚浅一脚地冲出教室,她站在熟悉的走廊里几乎窒息,凭着记忆踉踉跄跄跑向走廊另一头的高二一班。 周围很多人,无数的声音在惊诧地朝她指指点点。 许肆月全都看不见,她一口气狂奔向一班门口,抓着门框,牙齿咬住手背,一步一步,诚惶诚恐地挪过去。 上午的阳光很好,透过玻璃窗洒了大半个教室。 那个清瘦身影被金纱笼罩着,短发乌黑,眉眼沉静俊俏,朴素的校服穿在他身上,偏偏显得干净漂亮。 许肆月嘴唇无意识张开,发出破碎的气音。 他眼睫动了动,抬眸望过来,一双黑瞳如同从前。 许肆月弯下腰,抑制不住嘶哑的哭声,全班几十人吃惊地看向她,纷纷大叫。 “卧槽许肆月!” “她来找谁的?昨天她不是刚找了一个帅的,这么快换目标了?!” “不对啊哭成这样,谁有本事让她掉眼泪啊?” “哎哎哎她进来了——” “我靠……我靠我靠我靠!班长?!” 高三一班,里里外外近百人的震惊注视下,许肆月直起身体,抹着眼泪奔向那位向来清冷少言,难以接近的班长顾雪沉,直直撞到他怀里,爬到他腿上,拼命搂紧他的腰,哭着喊:“老公。”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84、84. 教室里吵得快掀翻屋顶,许肆月丝毫没受影响,抱着少年的顾雪沉,专心致志听他心跳声,胸口要炸了。 是梦也好,是幻觉也好,或者是老天眷顾她,在死之前最后给她一点垂怜。 什么都行,至少现在的拥抱是她真实感受到的,雪沉就活生生在这儿,她看得见摸得着。 许肆月往他单薄的颈窝里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手也不老实地到处乱动,确认他的存在,等了几秒,她突然觉得自己再这么哭下去简直是浪费时间,相聚不知道多短暂就结束了,她得赶紧亲他一下。 她手忙脚乱抬起身,捧住顾雪沉的脸,委屈地叫了声“老公”,对着他薄唇就要吻上去。 教室内外本来就热闹的起哄声立马震耳欲聋,直接把一班班主任也引过来,戴眼镜的严肃中年女人探头一看,又惊又怒,重重拍门:“干什么呢!这是学校!从他身上下来!” 全校指望着考状元的金贵孩子,她能纵容被这么糟蹋?!尤其对象还是危险度最高的许肆月! 许肆月才不管,一群人闹再欢,那也都是npc。 她活着亲不到了,临死还不行吗! 许肆月得寸进尺地压住顾雪沉后颈,嘴唇跟他只隔几毫米,即将要相贴的时候,一只手抵住她的肩膀,把她推开。 顾雪沉好像直到现在才恢复正常的呼吸,素白脸颊泛着红,长睫毛凝了一层薄薄的雾,又因为少年时代的清冷瘦削,比起成年的他,显得有些脆弱。 他跟她拉开距离,唇动了几下,低哑叫她:“许肆月。” 最简单的一个名字,许肆月听得热泪盈眶,忙哄他:“老公你别动,让我亲亲。” 这话一说,教室里顿时开了锅,班主任气得跳脚,撸袖子就要上来抓她,还有个高挑男生闻讯而来,挤过人群跑到许肆月旁边,指着顾雪沉怨愤问:“肆月,你昨天才夸我长得好,我求你当我女朋友你也没反对,现在跟他这是什么意思?!” 许肆月烦得要死,抽空抬头一看,还真他妈有点眼熟。 貌似是高中时候她逗弄过的一个高一学弟…… 学弟大张旗鼓在学校里跟她表白,她那年渣的不行,觉得挺有意思的,就逗他玩玩…… “哎,就他,昨天表白的,许肆月当时还笑来着,挺开心的啊。” “对对,而且说起来,当时班长就在表白现场!亲眼看完了全程!班长那么高冷,肯定瞧不上许肆月这种喜新厌旧的吧?” 许肆月傻了,盯着顾雪沉微颤的睫毛尖,从脚底凉到头顶。 艹她想起来了。 雪沉日记本里有写过这一天,他亲眼目睹了学弟表白,而她没有拒绝的场面,他默默离开,连着几顿没办法吃饭,夜里不能睡,去操场一直跑,重病了一场,高烧得上不了课。 许肆月赶紧揽过顾雪沉的头,把嘴唇往他额上一贴。 烫得吓人。 他现在病着。 许肆月心脏抖成筛子,急忙从他腿上下来,不由分说把他往起拽:“跟我走!” 班主任气急败坏阻止,她匆匆说:“雪沉在发高烧,我带他去医护室!老师要是不想未来的状元烧坏了,就别拦着!” 她又拨开学弟,深吸一口气,掷地有声:“我夸你好看是我眼瞎,没当场拒绝是我混蛋,我道歉,至于女朋友,从来就没可能,从现在开始,我手上牵的这个才是我老公。” 顾雪沉滚烫的手挣开她,十指攥着,骨节苍白:“……我不是。” 口是心非! 听到她叫老公不知道多喜欢! 许肆月抹了抹眼睛,握紧顾雪沉的手腕,一路大摇大摆走过学校的走廊,每一步都在担心这场梦境会突然停止。 但等医务室的校医给顾雪沉量完体温,拿了一把药让他吃下去以后,她依然还在这个世界里。 许肆月狠狠咬了自己一口,咬到见血,终于有了真实感。 她在车祸中搂着他的骨灰死了,又回到了高中,回到雪沉还在,一切都来得及的时候。 许肆月血糊糊的手捂着眼,不知道该痛哭还是该大笑。 她怕吓到顾雪沉,一个人蹲去医务室的角落里,埋着脑袋像个精神失常的小疯子。 校医出去了,医务室里只剩下他跟她两个人。 顾雪沉坐在床沿,许肆月抱膝窝在墙角,一边哭,一边抬头盯着他看,又傻兮兮地甜笑,肆无忌惮夸:“我老公高中时候可真好看。” 顾雪沉强迫自己别开头,指尖用力扣着,维持声音平静:“许肆月,我不是你心血来潮的玩具。” 她理亏地抿抿嘴,一点他熟悉的张扬傲倨都没有,软趴趴地咕哝了一堆,故意说的超小声,让他听不见。 顾雪沉余光掠着她咬出的伤口和脸上的泪,清隽眉心拧成结,想知道她到底在说什么,又问不出口。 许肆月套路成功,桃花眼无助地垂着:“是不是听不清啊?对不起我嗓子哑了,说不大声,离你近点再说一遍好不好?” 她小碎步地挪,一直挪到顾雪沉身边,趁他不防备,张开手臂一把抱住他的腿,仰起少女娇俏哭红的脸,小动物一样水濛濛凝视他。 “我说,你不是玩具。” 短发盖不住顾雪沉烧红的耳根。 她眸子含泪一弯,把小巧下巴垫在他膝盖上,缠绵地蹭了蹭,软声撒娇:“你是我心肝宝贝大可爱,最甜最好的小阿十。”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85、85. 许肆月失而复得,激动得不知道怎么办好,当然看不得自家老公受委屈,搂着他的腿一通激情表白,说完自己是爽了,但再一对上顾雪沉惊诧到微红的眼睛,她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她现在这样子……好像更渣了。 昨天还跟学弟公然暧昧不清,闹得全校皆知,今天就当众坐到他的腿上,又抱又蹭地喊人家老公,哭哭啼啼说情话,正常人哪有转性这么快的,雪沉不怀疑她居心叵测才怪了。 幸亏她及时想到“阿十”,对他能勉强有个解释。 “我没有心血来潮逗弄你,是我受了点刺激,把以前的事都想起来了,记起了明水镇跟你在一起的那三个月,”她眼睛睁圆,让自己看起来特别像个正经的良家少女,“对不起阿十,我不是故意忘记你的,你原谅我。” 她对天发誓:“以前那个到处拈花惹草,对你很差的许肆月,就当她死了,从今天开始,我重新活,整个人都归你了。” 医务室里静得凝固,过去许久,顾雪沉紧绷到刺痛的手臂才动了一下,拿过床边小推车上的碘伏和药棉,低着头给她清理手上咬的伤口。 他动作很慢,轻,指尖隔着棉花,非常克制地没碰到她皮肤。 即便这样,他手腕也在明显的颤。 十几岁的顾雪沉,还没有经历过那么多深重的痛苦,也没来得及学会怎样妥善地隐藏情绪。 他心里的天翻地覆只有短短的片刻,就被残酷现实压倒。 顾雪沉把她伤手包扎好,少年清凉的嗓音很哑:“……不用道歉,这几年我已经明白了,我只是你的一个童年玩伴,像我这样的,你身边有太多了,我没什么特殊的。” 许肆月急得要反驳,他抬起眼帘,注视着她:“忘了也不是你的错,现在想起来,你更不需要对我有愧疚,我生活的世界跟你离得太远,你一时新鲜想玩一玩,但我做不到。” 他眼睫垂下去,掩住里面的翻腾:“还有,老公这种称呼,是相爱结婚的夫妻才能用的,你还小,别在学校里乱叫,对你不好。” 许肆月只想原地爆炸。 她过去作孽太深不说,活过来以后的一系列反常行为,也让雪沉坚定不移地认为她小心思不正经,按她的说法,刚把童年记忆想起来,就性格大变?直接亲亲抱抱表白一条龙?还当场立誓许终身?把根深蒂固的渣一秒就改了? 换她她也不信。 许肆月愁死了,她现在当务之急不是对雪沉剖心,她是得努力表现正常一点,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个想一出是一出的花心神经病。 顾雪沉烧得厉害,吃了药才稍微有好转,班主任打过电话,让校医送他回宿舍休息,后面的课不用上了。 他拒绝让人送,一个人坚持往回走,许肆月收敛着不敢碰他,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 少年的身形修长清瘦,校服衣领翻折得整整齐齐,露出漂亮后颈,原本冷白色的皮肤因为高烧染上了红,他偶尔会侧过头来看她,漆黑长睫颤动两下,又忍耐地转过去,脖颈上淡青的筋络,微抿的唇角,泛红的眼尾,无一不给许肆月成吨伤害。 好想抱。 想找个房子领他回家,亲手照顾他,时时刻刻黏着,再也不跟他分开。 她一个二十多岁沉迷老公不能自拔的已婚少妇,现在做回高中生真是好他妈的难捱。 到了宿舍楼下,顾雪沉停住:“许肆月,你走吧。” 许肆月唠唠叨叨叮嘱了他一大堆,见他不舒服地蹙着眉心,才乖巧答应:“……好。” 好? 好就有鬼了。 她装作离开,躲在个墙角,等顾雪沉进去,立刻跑出来敲响宿管阿姨的门,笑得超甜:“阿姨,顾雪沉住哪间?” 阿姨警惕地上下打量她,门一关:“不知道,你这种没尝过人间疾苦的小姑娘,别来祸害我们学霸。” 许肆月笑着摸摸鼻尖。 人间疾苦吗,尝得太多太深了,才诚恐诚惶,生怕他再一次消失。 高中的上下课时间是统一的,学生这个点都没回宿舍,她无从问起,辗转半天套路了对面小超市的老板娘,才得知顾雪沉的宿舍号。 “那个,”老板娘把四楼某个窗口指给她看,“天天小女生们往上瞅得最多的,就是啦。” 许肆月平白吃了一口大醋,闷头坐在宿舍楼对面,托着下巴往上看。 得盯着,不盯不安心。 她离经叛道惯了,给程熙发了个微信报平安,也就没人再来打扰她。 等到全校放学,夕阳西下,住宿的学生吃了晚饭纷纷回来,她终于逮住一个靠谱的,把准备好的饭菜塞给他:“给顾雪沉,就说……老师让你带的,别说是我。” 她不想让雪沉知道她还在。 他会不安心。 天很快黑下来,那扇窗口亮了灯,许肆月仰着脑袋看,前一世肝肠寸断的疼痛在不停回闪,戳刺心脏。 温度低了,风很凉,楼外一个人都没有了。 她还是不想走。 她要守在这儿,不能离开雪沉在的范围。 顾雪沉昏沉着醒来,支离破碎的梦里全是许肆月的脸,灯黑了,几个舍友都已经睡着,他撑起身,鬼使神差走到阳台,双手猛地收紧。 楼外昏黄灯光下,小姑娘穿着短短的校服裙,孤零零坐在花坛边的硬石板上,头发散下来,被涂上一层温暖的柔光。 他心跳轰然加剧,很多声音哽在喉咙里,最快速度转过身,拿了自己最厚的衣服冲出宿舍。 跟宿管阿姨找了去医院的借口,顾雪沉才推开夜间上锁的大门,许肆月正蔫蔫地弯着身子,把头藏在臂弯里。 许肆月困得迷迷糊糊,忽然感觉有热乎乎的衣服披上来。 她蓦的抬头,撞上顾雪沉墨色的双眼。 许肆月像个不懂情|事的毛头小姑娘,慌得语无伦次解释,顾雪沉拉起她:“快点回家。” “走不了了,”她可怜巴巴说,“校门上锁,不给通融的,我今天只能在这儿过夜。” 宿舍里不能带她去,宿管阿姨更是铁面无私。 顾雪沉把她领到一楼楼梯的拐角,没人能看见的角落里,避风又昏暗,很暖和。 他铺了厚衣服让她坐下靠着墙,自己坐在她身边半米远的位置。 许肆月飞快挪过去,抱住他手臂,把头往他肩上一放,鼻子一下子酸到不行:“让我靠一下,你就上楼去睡。” 后来靠了很多下,她下意识搂紧他,牢牢依偎着睡着。 顾雪沉一夜没有上楼,就那么笔直地给她依靠,直到天光见亮,这种肆无忌惮的亲密即将结束,他才忍不住偏了偏身体,把脸颊贴在许肆月头上,小心地磨蹭了一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86、86.一更 天蒙蒙亮,许肆月被宿管阿姨大呼小叫吵醒,她身旁的位置空了,但身上还有那个人留下来的浅浅皂角香,显然没走多久,不想被她发现自己陪了整夜。 许肆月环抱着顾雪沉的外套,用嘴唇贴了贴。 宿管阿姨看得两眼直冒火,拍着大腿痛心疾首:“小姑娘家家的像什么样子!我看你就是居心不良,自己衣食无忧的玩心重,随便来祸害好孩子!耍完了就不管,坑人!你找别人我管不着,别来招我们学霸!” 许肆月没反驳,她高中时期放肆得很,恶名在外,一中谁都认识她,阿姨想的一点也不奇怪。 估计所有人都这么想的,也包括雪沉。 许肆月站起来,很得体地鞠了一躬:“顾雪沉病了,他硬扛着不爱吭声,我又不能上去,这几天麻烦您多关照他。” 她跑出去买了一堆早餐零食感冒药,硬是塞到阿姨手里:“拜托了。” 走出宿舍区,许肆月仰头看了看渐渐明亮的天,忍不住把手拢在嘴边,释放地喊了一声。 她在这个世界里过完一整夜了,没死也没醒,她是真的再一次拥有他了。 雪沉今年才十几岁,她就算憋死了也不能急躁,必须得一步一步慢慢来,把他心伤抹平,未来的痛苦都规避,让他从现在开始,人生里只有甜。 许肆月摸出手机,翻了翻通讯录,点开许丞的电话,犹豫很久,还是打了过去。 现在许丞还是她爸爸,一切龌龊的嘴脸都没显露,甚至在这个时间点,他心里有一半是真心爱她的。 电话接通,许肆月嗓子哽了半天,在许丞笑呵呵的催促下,深吸了口气低声说:“两年以后,别投资建材业,会输得很惨,你最好相信我,另外……帮我一个忙。” 顾雪沉跟许肆月坐了一晚,感冒反而好转很多,烧也退了,他准备去教学楼的时候,下意识先去阳台看了一眼,楼下没有人。 松了口气的同时,又不知道哪里涌上来的异样失落。 他一路上心都不能放下,总怀疑下一秒那个鲜活明艳的身影会忽然从哪里出现,像昨天一样来招惹他,但直到迈上楼梯,慢慢穿过人影纷乱的走廊,也没有她。 顾雪沉垂眸,长睫挡住变得沉暗的光。 临近一班门口,越来越多人看着他窃窃私语,兴奋地互相议论什么,顾雪沉目不斜视,安静往前走,快要进门时,同学的反应已经严重打扰到他,他微微停步,蓦的抬起眼。 一双黑瞳又深又静,凉而锐,一瞬间不像是平常那个少言内敛的俊秀班长,攻击性十足。 周围不由自主噤声,顾雪沉又低下眼帘,他到班级了,最后一步马上走完,许肆月没可能跳出来了。 他攥紧书包带,沉默迈进教室,下一刻,坠入谷底的心猛然疯跳,撞着胸腔。 许肆月坐在他同桌的位置,懒洋洋趴着像在睡觉,绑成高马尾的长发垂在他桌面上,又黑又润,露出的耳朵秀丽白皙。 顾雪沉总算明白那些人在看什么热闹,他下意识加快速度:“你……” 许肆月听到他的声音,睡眼朦胧抬起脑袋,支着小巧的下巴朝他笑,少女音清甜惑人:“从现在起,我是你同班同学啦,就坐在这儿。” 她俏皮地翘着唇,压低音量:“如果‘老公’你觉得太早——那从同桌做起,怎么样?” 早上第一节是班主任的数学课,中年女人扶着眼镜,眼神恨不得把许肆月凌迟几个来回,谁叫人家有个壕无人性的爹,给一中捐了两栋楼一个体育场,一个电话打到校长那里,有求必应,想去哪班去哪班,想做谁同桌就做谁同桌。 还好顾雪沉的性子她了解,冷静沉着,对小孩子情情爱爱的没兴趣,肯定不会被动摇。 许肆月占据了最佳地理位置,迫不及待地火力全开,早中晚给顾雪沉换着花样带饭菜,一股脑塞给他各种书本文具,衣服偷偷摸摸地买,往他桌肚里藏,一天一张侧影素描,画得能直接上杂志封面。 三天以后,顾雪沉终于扭头看她,隽雅眉心拧着,郑重说:“许肆月,别在我身上浪费钱和时间。” 他敛着唇,眸光很暗:“我不需要你的怜悯。” 许肆月百口莫辩,心被他受伤的眼睛刺得发疼。 她让自己冷静下来,轻声解释:“对不起啊,我只是……心疼你太瘦,想让你多吃一点,怕你冷,才给你衣服,总担心你东西不够用,就拼命买买买,那你看我画了这么多的画,总不是怜悯吧?” 顾雪沉扫了她桌上刚出炉的画一眼,忍了忍,还是伸出手,抢过来,板板正正夹到自己书里:“其他的你收回去……画,我可以没收。” 许肆月被他的口嫌体正甜得直笑,歪在桌上聚精会神盯着他。 顾雪沉要用尽力气,才能阻止自己回应她,亲近她,或是……侵犯她。 他总在想。 她身上究竟用了什么,很淡很淡的香,牵扯他的神经,她太白,脸颊又小,泛着光,桃花眼大而媚,看人的时候含水。 她这样看他,他恨不得时间凝固,可她也这样看别人…… 他会疼,疼得不堪忍受。 顾雪沉尽力跟她保持着距离,清冷隽秀的脸不动声色。 许肆月是挺想做个正经人的,但顾雪沉从早到晚坐在她身边,伸手就能碰到,她是实在忍不住奔腾的热血,欠欠地总爱摸他。 她倒是努力做个高中生,有分寸得很,绝不沾他皮肤,就轻轻摸他衣袖,碰他发梢,偶尔胆子大了,出其不意贴到他跟前,索取他干净的气息。 顾雪沉额角跳着,扔下笔,修长手指绷得泛白:“许肆月,你影响我学习。” 许肆月一听立马蔫了。 这个是杀手锏。 她家雪沉是高考状元,是未来青大的校草,是深蓝科技的创始人,她绝对不能影响他的人生轨迹,害他失去最骄傲的。 她只顾着自己失而复得,不够考虑到雪沉每天面对她受的影响。 自控说得容易,她万一做不到呢。 许肆月觉得该做个成年人了,别坑老公。 她考虑了一节课,中午时候跟顾雪沉说:“我今天就去跟老师说,换到你后面几排的座位,你以后好好听课,别被我耽误了。” 许肆月怕再拖延她就会反悔,麻利起身去老师办公室,顾雪沉没说话也没抬头,钢笔尖停在纸上,力道太大,笔头掰得弯折。 班主任自然是欢天喜地,几乎要教室里挂俩彩带庆祝。 她把许肆月的座位安排到顾雪沉后面四排,还特意错了个位,省得她贼心不死。 许肆月在新座位上,把未来几年的重要时间点都写下来,着重想着,等有机会,她必须带雪沉去医院做个脑部检查,而且以后一年两次,确保他健康,这辈子无论如何不能再让他生病受苦。 她一天抬头往前面看个八百遍,顾雪沉一次也没回头看过她。 许肆月有时候也心酸酸,胡乱地想,雪沉是不是真的不喜欢跟她坐同桌啊,她走了他一点都没留恋,她也很想感受到雪沉对她明面上的在乎。 她只能一遍遍劝自己,太早,稳住,活该啊,谁让你之前那么渣呢。 许肆月挨不到顾雪沉,只能把他之前留给她的那件外衣随身带着,天天披在身上,有他的气息,她才安心。 只可惜外衣太厚,这个季节穿着有那么点热,没事,她可以忽略。 许肆月勤勤恳恳当了一个星期的正经人,没想到在第八天的课间意外破功。 隔壁班一个很会跳舞的漂亮女生,校服里穿了件低领贴身的小上衣,提着个粉色打蕾丝的袋子明晃晃进了一班,在起哄声里直奔顾雪沉的桌子。 顾雪沉在低头演算,袋子落在他书上。 许肆月猛地直起身,拳头当时就紧了。 女生笑得很甜:“顾雪沉,这是我自己做的糕点,你尝尝,里面还有一封我给你写的信。” 顾雪沉靠向椅背,眼睫动都没动。 女生挑衅地看了一眼后排的许肆月,细声细气说:“我知道你很挑,不喜欢那种花心滥情的随便女生,就算许肆月在学校再横着走,你也不会在乎,果然吧,你这么快就不跟她坐同桌了——” 顾雪沉神色有了波动。 女生以为她说中,自得地想乘胜追击,许肆月已经气场全开地赶过来,嫌弃地拎着她故意敞开的衣领,“哗”的拉紧,把她跟顾雪沉彻底隔开,眉梢一挑,凶巴巴就要开战,没想到手腕突然被人攥住。 顾雪沉从座位上站起来,把许肆月拽到身后挡住,另一只手利落地把书本抽开,那个放在上面的粉袋子,自然而然歪倒,灰头土脸掉到地上。 女生气得咬唇,一脸柔弱受伤地凝视顾雪沉。 顾雪沉没有温度的目光移过去,盯了她一眼,说:“别惹我同桌。” 许肆月一愣,还没等反应过来,她每天习惯性披着的男款厚外套就被顾雪沉拿了下去。 她急得想要回来,顾雪沉却俯下身,拉开书包拉链,从里面找出了一件薄的,展开,重新披在她身上。 他手指很热,看似不经意地掠过她脸颊,皮肤相碰。 “穿那么厚,是不是傻。” 许肆月心脏突突地跳,脸红,眼角也红。 那么多人在看,向来高冷不可亵渎的班长大人薄唇抿了抿,低声说:“想穿我的衣服,我给你换薄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87、87.二更 很短的几分钟,许肆月过得像做梦,来表白的女生受的刺激不小,泪眼汪汪跑出去,一班同学集体炸锅,一半震惊顾雪沉的反应,一半在惋惜高岭之花到底还是要被全校最不靠谱的渣女给霍霍了。 许肆月仰脸问:“雪沉,你希望我做你同桌的是不是?那我能不能申请搬回来啊,这次保证管着自己,不打扰你。” 顾雪沉转眸不看她,试图掩饰耳根的红:“……如果下次测验你考到班里前二十,再考虑。” 许肆月一个头两个大。 这几天她也研究了,英语倒是没啥问题,其他科目就要了小命了,上辈子她本来就成绩一般,又毕业那么多年,古文早就忘得七七八八,数理化的公式基本都是天书。 尤其一班是全年级重点班,考到前二十,不如直接给她一刀痛快的。 许肆月回座位看了整半天的理科试卷,看到头昏脑涨,晚上放学前,她想起还有另一件事也是当务之急。 这些天她过得并不算清净,以前的狐朋狗友总在骚扰她,喊她逃课,出去吃饭唱歌胡天海地,其中包括让她深恶痛绝的少年沈明野,她撩过的那些男生也不信她真的转性,骚扰不断,还有新的在前仆后继。 今天那女生说的话,对她的评价,看似在嘲讽她,实际伤的却是顾雪沉。 每一句都在提醒他,提醒周围所有人,她许肆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坏人,再怎么缠着他,也是一时兴起的玩弄,并不当真。 许肆月受够了,当机立断让程熙攒个局,今天晚上她做东,把这些人都叫一起吃顿散伙饭,毕竟很多仇恨还没开始,恶人还没有真正变坏,一切都能停下。 她的雪沉来得及走上一条完全不同的路。 那其他人,也来得及快点一刀两断,各自去过以后互不相干的人生。 别人爱吃喝享乐挥霍,她只爱顾雪沉。 程熙一放学就来一班附近等,按照许肆月的叮嘱,特意没离得太近。 许肆月收拾书包出去,顾雪沉还在座位上,手指暗暗攥着兜里的一个盒子,里面是他用兼职辅导功课赚的钱,买来的一套画笔。 她经过时,他话到了唇边,她却笑盈盈地先开口:“我晚上有事,走啦。” 怕被顾雪沉看到程熙的影子,许肆月速度比往常都快,冲出教室,拉着她就跑。 程熙喘着气:“干嘛啦这么急,还不让我靠近,你被顾雪沉下药了是吧。” 许肆月想起程熙诚惶诚恐叫雪沉大魔王的样子,笑着拍拍她:“还不是怕你嘴上没遮拦,看见我什么都瞎说,万一被雪沉听见我晚上是要跟那些人去吃饭,他肯定会乱想。” “你你你,中邪了——” “而且咱们得速战速决,”许肆月说,“我书包里还有件没完工的衬衫,今天宿舍楼关门之前想送他,等会儿吃饭时候,我得抓紧把最后几针缝好了。” 程熙眼睛瞪大,看怪物一样看她。 许肆月心里甜甜蜜蜜。 雪沉不要她花钱买的,那亲手做的,他总该喜欢。 但许肆月是万万没料到,她那个乌七八糟的人脉圈子里,还真的有人那么贱。 她前脚走,后脚就有唯恐天下不乱地进了一班,找到顾雪沉说:“别以为她追你几天,就是真把你当回事了,你这种没钱没背景又无趣的,她折腾折腾也就腻了,你看吧,今晚肆月安排的局,人多着呢,没你,她这是要回来了,你连跟她见朋友都不够格。” 顾雪沉很静,教室里没别人了,他拾起书包,揪住男生的衣襟甩开,一言不发走出去。 那盒不值什么钱的画笔在包里格外重,坠得他脊背酸疼。 他没去吃饭,没回宿舍,出了校门一直走,走到那男生口中的餐厅外面,站在树下的阴影里,抬着头,望上面流光溢彩的灯火。 许肆月在包厢里半句废话没有,把要说的干干脆脆讲完,和过去这些人彻底斩断,就找个角落专心埋着头缝衬衫袖子,谁敢靠近她碰衬衫一下,她跟谁急。 赶着进度做好成品,许肆月美滋滋拎起来看看,满意地叠好,没再打招呼,潇洒离席,准备回学校去给老公送礼物。 刚走出餐厅大门,她就怔住。 门前的长街车水马龙,流转的光照得人眼前斑斓。 对面,那个人笔直站着,夜风吹着他身上单薄的衣服。 许肆月失声大喊:“顾雪沉!” 顾雪沉震了震,似乎想离开。 许肆月眼泪要出来了,嗓子沙哑:“别走!你等着我!不然我可闯红灯了!” 人行道的红灯变绿,她迫不及待疾奔过去,趁机抱住他的腰:“你怎么来了?谁告诉你我在这儿的?” 她脑子转得飞快,再一看顾雪沉的神色,就猜到了大半。 许肆月气得撸袖子要回去骂人,顾雪沉拽住她,夜色和霓虹里,他双瞳格外深。 风声细细,和着他的话碾进许肆月耳朵。 “我没奢望,我知道你是觉得新鲜好玩才找我的,我没有背景,但我会考最好的学校,我能赚钱,我性格沉闷,也会尽量改。” 许肆月剧烈跳动的心被他揉成渣。 顾雪沉拿出那个包得很细心的盒子,攥得外皮起皱,递给她:“不值钱,可我现在只送得起这个。” 他顿了顿,藏住眸底的红,说:“许肆月,等你觉得玩够了,不想跟我有关系的那天,记得告诉我。” 许肆月接过盒子,眼泪一滴一滴往地上掉,她忙不迭打开包,把做好的衬衫胡乱放在他手上,然后伸手捧住他冰凉的脸,在交错的灯光里踮起脚尖,温柔地吻在他脸颊上。 “等高中毕业,你考上状元的时候,我给你真正的吻。” “然后用余生几十年告诉你,你刚才说的那一天,永远不会来。” 许肆月当晚在床上翻滚到天亮,兴奋到不能入睡,哭哭笑笑折腾了一宿,第二天还没享受到她期盼已久的甜,就被突如其来的突击测验当场逼疯。 班主任把卷子发到她,嘴角的弧度都写满了嘲讽。 许肆月也确实不负所望,完全无准备的惨状下,考了全班倒数第五。 离前二十……有不可逾越的山河湖海。 许肆月彻底受了打击,再这么下去,别说结婚生孩子,她连跟雪沉谈恋爱,考去同一个城市离得近的大学都他妈很成问题。 成绩下来的那天,顾雪沉后头看了她一眼,起身就离开教室。 许肆月心惊肉跳地跟上去,妈哒完蛋了,雪沉这辈子该不会嫌弃她学渣吧?! 她做贼似的悄悄在后面,意外发现顾雪沉去的方向居然是老师办公室。 那地方她是不太敢进,只能趴在门口偷偷听。 班主任敲着成绩单:“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她怎么可能考得好,正好趁这个机会,让她从一班转出去,老师不信谣言,你绝对不会对她有什么动摇的。 她期待看着顾雪沉:”你今天来找我,应该也是为这个吧?” 顾雪沉摇头:“我想重新跟她坐同桌,辅导她功课。” 班主任惊得张嘴,拍案而起:“顾雪沉,她成绩差成这样,你管她干什么?!她胡作非为,一辈子可能就废了,你也想跟她堕落?!” 许肆月脸贴着门,抓心挠肝地听。 阳光透进办公室的大窗,落在少年优越的侧脸上。 顾雪沉说:“她的成绩,我负责。” “如果她不后悔,”他笑了一下,“她的一辈子,我也负责。”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88、88.双更合一 许肆月那颗不安的少女心被顾雪沉几句话击成渣渣,荡漾到不行,她一路云里雾里地飘回教室,把自己座位上的书本杂物打包收拾好,小狗狗样睁着大眼,乖巧等换座。 做什么成年人,还是做被班长怜爱的学渣少女最爽了。 班主任和顾雪沉一起进门,镜片后的一双眼睛简直要把许肆月剁成片,许肆月也不好意思造次,超无邪地弯眉一笑。 她太理解了,全校寄予厚望的首席尖子生,入学到现在从来没有行差踏错过的模范少年,结果被她这个大祸害给蛊惑,成了个离经叛道的早恋份子。 她要是老师,她也气死了。 班主任话都不想多说,糟心地摆摆手:“班长宣布吧。” 顾雪沉站在讲台上,身形清俊挺拔,总是冷淡的眉眼间难得有了浅浅笑痕:“根据上次测验的成绩,从今天起,班里开始一对一帮扶,争取让落后的同学尽快提高,现在我公布名单。” 他不疾不徐念了几对,最后停顿了少许,抬眸,清晰说:“顾雪沉,许肆月。” 话音一落,班主任猛掐眉心,全班几十人都是卧槽脸。 好家伙,班长要么清心寡欲谁也不搭理,要么就明目张胆,拿最正经的理由来公开谈恋爱。 一个稳坐年级首位,全校领导老师当成宝,一个有钱有势横行霸道,谁也管不了。 还真绝配。 许肆月直勾勾看着顾雪沉,听他把两个人的名字当众念在一起,血液不由自主充到脸上,比灌了三斤白酒醉得还凶。 顾雪沉走下讲台,修长手指点点旁边空着的座位,朝许肆月侧了侧头:“搬过来。” 许肆月心里尖叫,抱起小包袱飞速奔赴到他身边。 “别高兴得太早,”顾雪沉目光掠过她粉润的脸颊,“好好学,下次考试必须前二十,不然——” 许肆月连连点头,甜声说:“不然我家班长大人的脸往哪放!不用担心,老婆绝对不会让你丢面子。” 顾雪沉很多话到了嘴边,又抿唇咽了回去。 墨色睫毛在没人看到的地方轻微颤抖。 “我家班长”,“老婆”,个个都是不该说的词,他却个个都喜欢,不舍得纠正。 许肆月知道她没时间浪费,必须抓紧,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学习的料子,又在成人世界里过了那么多年,再不努力,雪沉要被她给连累了。 何况现在学习这件事跟她老公紧密相连,边看书边看他,小日子别提多滋润。 课间,许肆月好学到连出去跟程熙放个风的心思都没有,支着脸往桌上一斜,没扎的长头发披散下来,有温暖的淡香,笼罩顾雪沉。 她笑着看他,鼻音糯糯地诉苦:“班长,这题太难了,我不会。” 顾雪沉指骨有些发紧,把题册翻到最后几页推给她:“自己看答案。” 许肆月皱了皱鼻子,很温顺地靠到他旁边,抬着圆溜溜的眼说:“答案里的思路比你差远了,你教我好不好。” 她越近,体温和淡香越是侵略。 顾雪沉忍着。 她作势叹了口气:“好吧,要不我去问问别人——” “回来,”顾雪沉一把攥住她衣袖,“我给你讲。” 许肆月偷偷笑,等一道题逻辑清晰地讲完,她刚想夸他,就听到压低的声音传进耳朵:“不准找别人。” 她愣了一下,撞上少年黑漆漆的眼瞳。 许肆月后悔了,她不该找这种借口激他。 她把手伸到课桌下,轻轻握住他的小指,跟他勾在一起:“不管什么事,我只找你。” 放学了许肆月也舍不得走,拖着顾雪沉再给她讲古文。 教室里渐渐空了,橙红夕阳里只剩下漂浮的尘埃和两个人。 顾雪沉的少年音干净清冽,慢条斯理念起古文来很有风骨,许肆月听得着迷,趴在他旁边,被他身上的温度烘得昏昏欲睡。 过了许久,窗外天色暗了,所有杂音都距离很远,她的呼吸平缓轻柔。 顾雪沉不念了,盯着她白皙的鼻尖,下面是胭脂色的唇,水润饱满。 他心脏撞得骨骼发疼。 双手用力扣着,肩臂绷得很紧,用了所有的力量来限制自己,都没有用。 每时每刻面对她,都是甜涩的煎熬。 顾雪沉低下头,很小心地用唇碰了一下她的鬓发,留恋几秒,艰难抬起身,然而一只细软的手忽然抓住他。 许肆月睁开眼,指尖勾着他一丝不苟的领口,笑眯眯吻上他的唇角:“头发怎么够,下回偷亲我的时候,换个你更想要的位置。” 下一次测验的时间跨度很大,直接就是最重要的期末考,许肆月复习得昏天黑地,偏偏有不长眼的渣滓来给她添堵。 段吏那狗东西,上辈子因为骚扰她,被雪沉揍了两次,差点残了,这辈子也不消停,狗皮膏药似的又来纠缠她。 许肆月不想让雪沉知道这种糟心事,尤其不想让他再为自己动手,她尽量避着他,希望能和平解决。 她一心琢磨着怎么悄悄把段吏搞定,没注意到顾雪沉眼底越来越冷的光。 段吏那混账油盐不进,许肆月因为重生,满心都是感激,性格真心好了很多,一般不爱跟人起冲突,她耐着最后的性子面对段吏,他居然打算来硬的,许肆月怒不可遏,狠踹了他一脚,干脆把这破烂货交给许丞去处理,免得污了雪沉的耳朵。 当天晚上,许肆月本想等晚自习结束拉着顾雪沉去吃宵夜,他却破天荒地提前早退。 “明天吃,”他语气低柔,“今晚老师找我。” 少年的神色太过平静,以至于许肆月当时没有多想,把他的话信以为真。 晚自习放学铃声刚一响,程熙就风风火火冲过来,在教室门外着急喊她:“肆月你快点出来!” 许肆月心一跳,忙赶过去,程熙喘着气问:“听说段吏那狗突然联系不上了,别是你爸找人做了他吧?” 空气凝滞几秒,许肆月浑身猛地凉透。 不可能是许丞。 是…… 她飞奔下楼,凭着对那件事零散的记忆,出校门绕过两条街,拼命跑到一条空旷避人的昏暗巷子口。 朦胧光线下,清瘦的少年站在阴影里,面无表情,盯着死物一般凝视地上挣扎的人。 那人头被套住,浑身污迹,嘴里塞了东西,痛苦蜷缩着打滚,少年漂亮的脸丝毫没有波动,抬臂的动作甚至称得上赏心悦目,下一秒,他狠戾地打断对方肋骨。 许肆月死死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她深一脚浅一脚走过去,在顾雪沉回眸的瞬间,倾身抱住他。 少年的身体又僵又冷,不可置信地看向她的脸,眸中涌起的尽是绝望和灰败。 许肆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哭,眼泪无声地流了满脸,她咬着唇,扣紧顾雪沉手腕,拽着他离开那条暗无天光的巷子,漫无目的地一直跑,跑到灯光通明,跟那里彻底隔绝开。 她弯着腰大口喘气,身后的少年嘶哑问她:“许肆月,你要跟我分手吗。” 许肆月猝然抬头。 顾雪沉的脸没有血色,一眨不眨看着她:“你亲眼见到我做的事了,我不是你平常以为的样子,刚才那个,才是真实的我。” 他眼角红得吓人:“所以,你是不是要和我分手了。” 许肆月心里酸疼得不行,忍不住凶他:“分什么手!你想都别想!” 她摸出湿巾,把顾雪沉双手一点一点擦干净,温热掌心摸摸他冰凉的脸,舍不得他难过,轻声说:“内敛,自律,聪明,刻苦,全世界对我最好,最珍惜我,最想保护我的,才是真实的顾雪沉。” “我不要你弄脏手,”她闷头抱住他,“我家沉沉是最干净的人。” 这一夜之后,顾雪沉身上的枷锁明显卸掉很多,情感更张扬,也把许肆月看得更严。 许肆月想想上辈子那个一被管就想跑的自己简直有病,这种神仙般的生活简直天堂好吧,求都求不得。 她一门心思赖在老公身边学习,以前从来没搞懂过的那些复杂公式现在也就小菜一碟,期末考试的卷子终于不是天书,她奋战两天,成绩出来,正正好好考了全班第二十,顾雪沉仍然雷打不动,稳坐全年级榜首,任谁也不敢再对班长大人早恋有任何意见。 班主任眼镜掉一地,对许肆月也有些刮目相看,但脸上不愿意表露,鼻子哼了哼:“还不是顾雪沉能力强,教得好。” 许肆月甩着成绩单,举双手赞同,欠欠地小声说:“可不是,我教他谈恋爱也教得可好了。” 班主任气得拎起书,作势要打她。 许肆月笑盈盈逃,一回身撞到顾雪沉身上,他扶住她,抬手摸了摸她头发:“老师,她胆子小,别吓她。” 从一个落后班的中游跳到重点班的前二十,跨度不是一般的大,尤其是许肆月这种全校知名的风云人物,校长亲自给许丞打电话,把许肆月猛夸一通。 许丞觉得女儿近来跟他疏远冷淡了很多,这一下想通了,搞半天是突然开窍,醉心学习去了。 他顿时觉得小小明城装不下他这么刻苦的女儿,火速咨询国外大学,打算让许肆月高中毕业直接出国去深造,正好也给他脸上贴金。 放寒假之前是例行的家长会,许丞得意洋洋去参加,跟班主任笃定说:“肆月毕业不留国内,肯定是要出国的,国外好学校多得是,她随便挑。” 班主任欲言又止,望向许丞后面不远的顾雪沉。 每一次家长会,别人一家热热闹闹,只有他孤零零一个,形单影只。 今年他好不容易有了笑脸,但许丞这几句话,等于把他绑上绞刑架。 顾雪沉转身出去,走到楼后的花坛,吵闹人声离他越来越远,他低下头,看着地面上自己灰蒙蒙的影子。 有什么东西朝他飞过来,他肩膀被撞得一晃。 顾雪沉蓦的回头,花坛旁那棵高大的树上,坐着他纤瘦艳丽的女孩子。 她手里灵巧把玩着摘下来的小果子,挑着眉扬声说:“像你这么好看的人也有烦恼?说出来给仙女听听,说不定就帮你解决了。” 顾雪沉仰头盯着她。 光芒透过茂盛叶片,被切割成斑驳的碎钻,在她身上随意泼洒,她一笑,眼角眉梢都是粼粼的波光。 是真的仙女。 是他挂在天上,永远不染尘埃的月亮。 顾雪沉静静说:“……你是天上的圆月,我是地上的阿十。” 许肆月点点头,朝他勾手指:“阿十过来。” 顾雪沉走近,站在树下,风很暖,吹动他的衣角,勾勒出挺拔永不弯曲的腰背。 “你把手臂张开——” 说完,许肆月毫不犹豫从树上跳下,裙摆飞扬地扑向他。 顾雪沉把她稳稳接住,用力抱着不忍放开。 许肆月听着他猛烈的心跳,问:“现在月亮在哪?” 他喉咙哽着:“在我怀里。” 校园里有蝉在叫,不远处就是声音鼎沸的教学楼,树荫遮挡里,许肆月肆无忌惮搂着他的腰:“我跟我爸刚吵过架了,这辈子他别想管我,顾雪沉你听清楚,我不出国,你去哪,我就去哪。” 她轻快说:“你考青大,我就努力去青大设计院,吃同一个食堂,住同一片宿舍区,下楼就能见面,每个早上都能一起晨读,晚上在路灯底下接吻,等大学毕业我们就结婚,到时候——” 顾雪沉失控地箍紧她,头埋入她暖香的颈窝。 他低哑喃喃:“为什么……” 为什么坚定地选择他。 为什么他从小被抛弃被伤害,而她要他。 至少让他知道,他哪里让她动心,他会奉上自己一切,只求她不放弃不反悔。 这个暑假,顾雪沉收到了校方最高额度的奖学金,他一分也没花到自己身上,一半给许肆月买礼物,另一半攒起来,在学校附近找房子。 他不想再居无定所。 下个寒假,他想有一个可以容身的小小地方,让肆月和他待在一起。 寒假到来前,顾雪沉找到了他能力范围内最好的小屋,干净温暖,面积不大,除了桌椅用具,只够放一张小床。 他在床上铺了女孩子喜欢的花纹,自己睡在地上。 跨年夜,许肆月穿得像只小白熊,踩着雪跌跌撞撞顶到他胸口:“沉沉,你带我回家。” 身后许家的别墅她不觉得是家。 那个狭小的屋子,因为有他在,就是她的家。 进门前,顾雪沉话很少,怕她会露出嫌弃,但开了门,许肆月开心地扯掉外套,直接扑到小床上打滚,抱着揉皱的被子问他:“你一直睡地板,是在等我给你暖床吧?” 她衣服也乱了,长发散满枕头,脸蛋儿红得惑人。 顾雪沉喉结动了动,按住她:“是给你的,我不能睡。” 许肆月太久没有跟他在同一张床上了,眼眶不禁发烫,她不想听他克制地守着分寸,她想听他说,他多在乎她。 她背包里偷偷装了果酒,沉沉只要喝了,秒变最诚实的小甜甜。 许肆月如意算盘打得非常好,可忘了顾雪沉没有病痛侵扰,酒量比上辈子好了太多,两杯甜滋滋的酒下去,雪沉清醒镇静,她已经东摇西晃,软趴趴地倒在地毯上。 顾雪沉捞起她,想把她抱上床去睡,许肆月醉意上涌,模模糊糊看着他的脸,一刹那分不清自己身在哪里,面对的又是哪一个顾雪沉。 她眼泪流出来,胡乱抓着他的衣襟:“顾雪沉……你还知道回来……你还知道……回来管管我……” “你怎么能死,把我自己丢下,”她撕心裂肺地大哭,“我每晚抱着你的骨灰,求你出现看我一眼,你都不肯……如果不是遇到车祸,让我重活一次,你让我到哪去找你……” 顾雪沉怔住,搂着喝醉的许肆月,缓缓坐到地上。 天亮后,是新的一年。 顾雪沉一夜没睡,许肆月躺在他臂弯里,手脚并用地抱紧他,生怕他消失。 他眼睫动了一下,透明水迹从眼角无声滑出,唇角渐渐翘起,露出这么久以来最安定的笑,他环着她的背,不厌其烦地低低哄:“月月不哭,我在。” 如果荆棘坎坷的短暂一生能换来她的深爱,他愿意跪进尘土里,感激上天怜悯。 孤独,病痛,被抛弃,被折磨。 这些的尽头是被她爱,那他心甘情愿。 他总在漂浮,惧怕她某一天热情褪去,但这一晚过完,他终于确定,月月这一辈子属于他,再也不会分离。 半年后的高考,许肆月已经稳定在班级前五名,考试当天,她跟顾雪沉的考场不是同校,相隔了一条街的距离。 许肆月交完最后一门考卷,迫不及待冲出考场,想第一时间赶过去见他,然而刚出大门,就看到那道身影站在阳光下,朝她弯唇。 她坏心眼地换上哭脸,揪着他衣角哽咽:“完了,我太紧张没考好,你教过我好多遍的题我都忘了,肯定考不上青大了怎么办。” 顾雪沉掐掐她瓷白的脸:“你想复习,我就陪你复习,想上别的大学,我就每天去看你。” 许肆月拖着长音:“什么身份去看我啊?” 他弯下腰,看她慧黠的眼睛:“男朋友的身份。” 许肆月憋不住笑,踮起脚勾住他后颈:“那什么时候才能做老公?” 顾雪沉揽住她的腰:“等大学毕业,我就求你嫁给我,你想要的,我都给你。” 他眸色深浓,压在她耳边,缓慢却清晰地说:“深蓝科技,机器人阿十,瑾园的别墅,放满裙子和珠宝的衣帽间……” “你哭着告诉我的那些,”他眼睫湿润,“我都给你。” 许肆月僵了,挣扎着要起来问他,他按紧她,把她压在自己怀里。 “不管以前还是以后,”他说,“你的顾雪沉没有变过。” 许肆月起初很小声地抽噎,双手揪住他衣服,咬着他肩膀,他的体温包围她,像那些错过的时光从不存在,她弯着唇笑,眼泪往外涌,不能自抑地尽情痛哭。 高中毕业典礼,是这一年盛夏里最热的一天。 顾雪沉作为新科状元,是当之无愧的毕业生代表,要上台发言。 他终于舍得把许肆月亲手做的那件白衬衫穿上,艳阳似火,别人都汗流浃背,他却一身整洁,五官昳丽,纽扣系到顶,纯白颜色包裹着平直肩膀和紧窄腰线,衬得清冷矜贵,隐约有了日后手掌深蓝科技的影子。 许肆月穿上她最拉风的小裙子坐在台下,肆无忌惮给他比心,全礼堂的人都在给他们起哄。 台上的灯束齐刷刷打向顾雪沉。 他站在光里,沉静骄傲,意气风发。 许肆月看得着迷。 顾雪沉本来就该这样,被簇拥,被包围,得到最深刻的爱和疼惜,他是被眷顾的少年,有属于他的万丈星空和无垠宇宙,谁也不能束缚他,孤独不能,病痛不能,生死不能。 他是她独一无二的小王子,她也要给他永世不败的那朵玫瑰。 许肆月安静地起身,离开座位,轻手蹑脚走向后台,她沿路抽出一支盛开的花,等在他出来时的必经之路上。 还有一件答应好的礼物,今天要送给他。 前面掌声雷鸣,女生们在激动地尖叫,大喊他的名字。 拉住的帘子被一只冷白的手掀开,顾雪沉站在那里,远远看到她。 他薄唇弯起,叫她:“小月亮。” 许肆月眼里含着泪,举起那朵花朝他用力摇晃,提起裙摆奔向他。 几秒钟之后,她要给她心爱的少年,这个世界上最深最刺激的初吻,和最甜最安稳的一生。 川澜 2020-1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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