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反派熟知剧情》 第1章 重生 【系统:主线任务“击溃夺舍者”失败,系统自毁】 …… 元修慢慢睁开眼睛,环顾四周。 这是间简朴的屋子,窗户半敞,明亮月辉洒在床前。而自己则盘坐在床上,明显是刚从打坐练功中醒来。夜风透窗而入,吹拂在身上,还带着点凉意。 元修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腰身消瘦,苍白的胸膛在月光下淡淡地发着光,是具还未完全成熟的少年人青涩的躯体。这身体的原主人只有炼气五层境界,体质虽比不修行的普通人好上一些,却还连自然界的严寒酷暑都经受不住。在元修这夺舍的积年大魔头看来,实在是羸弱得很。 “又是一个新的开始啊……”披上外衣抵御凉风,元修暗自喟叹一声。渡劫失败,七百年修行一朝丧尽,他当然不免遗憾。但这遗憾只在心里浮起了一个涟漪便消散了。 虽然他的神魂也在天劫中受到重创,如今不仅要重新修炼,还得想办法弥补神魂,但只要活着,便有希望。七百年的经历也并不是一场空,经年积累下来的眼界、阅历,已经是难能可贵的财富! 何况……这次不得以的夺舍,竟然还有意外之喜。 元修下了床,漫步踱到窗前。 窗下是几座小楼,再远处是苍苍莽莽的山林。这里是藏于中州深山的一个修真小门派“丹霞门”,身体的原主人自然就是丹霞门下的一名弟子。 “原来这河山万里,俱是书中世界……”元修低声喃喃。 这就是他的意外发现——这个不知名门派的不起眼小弟子,居然是个“天外来客”!他身上似乎还带着玄奥神秘的不明法宝“系统”,但在被夺舍时已然自毁,元修也就不再将之放在心上。 元修将他的魂魄完全吞噬后,得知了这人原来是个穿书者,本来在韬光养晦地过逍遥日子,却陡遭横祸被他夺了舍。魂魄被吞噬后,此人的所有记忆都完全对元修开放,不会有丝毫虚假隐瞒,元修判断之后,认为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这只是个由人书写创造的世界”,元修对此倒并不介怀。 由人创造,与由神创造,又有何区别?等自己修到顶峰,成就天仙真君,一样有挥手间创造大千世界之能! 不过,书中世界与天仙创造的大千世界最大的不同,那就是书中世界是有主角、有剧情的。 比如,现在他正身处于这本名为的小说开始的四年前——男主谢晓清还只有十岁,还没有被修仙大派瀛洲派的静海真人收做弟子,开启修仙之路。 元修继续回想。这个穿书者似乎把来回看了几遍,基本的大情节都记得很清晰。这份记忆堪比一本泄露未来的天书——几时几日有大事件发生,几时几日宝藏洞府出世,未来又有哪些俊杰翘楚绽放光芒,只要将这些信息善加利用,将会有无以伦比的收益。不止他能迅速成就化神期大能回到尘俗的巅峰,想要进一步去窥测那更为玄妙的境界,也是完全有望的! 元修当然不会沉溺于这些漫无边际的妄想和狂喜中。他很快找出了关于他自己的记录: 凌涟,出身中州小门派丹霞门,乃大魔头元修夺舍后的身份。在夺舍之时,神魂重创残缺不全,为了弥补神魂,欲抓太古青帝血脉的男主谢晓清作为炉鼎,被谢晓清越级打死。 “既然知晓了这些,我当然不会犯同样的错误。”元修曼声道。 唇角浮起淡淡的笑意——若是这身体原主人的朋友们望见,必定会大为惊骇,怎会如此判若两人!冷酷无情,带着强大自信和令人慑服的威势,完全不同以往的中庸温和。 他遥望着被黑夜所笼罩的远处,手指轻轻叩击着窗台,带着那极其优美,却又让人心生寒意的笑容。 的确很巧,他知道天意注定的男主谢晓清,此时就住在这座深山之外的小城镇里。还是个未曾修炼、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 要去先下手为强,铲除祸源吗?不,这不是最好的选择! 他神魂的伤势,少有丹药可以治疗。比起已知的几种可以治愈他的罕见法宝、灵药,太古青帝血脉的谢晓清,可说是最容易获得的了。而如果拖着不治,前期修行辛苦还是其次,他的修为将永远停滞在元婴期不能寸进,若是这样又何必要费尽心机地夺舍重生? 元修含着笑,轻轻吐出一句:“天授不取,反受其咎。” 既然是上天赐予的机缘,怎能不欣然而受? 他似乎已透过山林,遥遥望见了年幼的谢晓清那懵懂无知的表情。他还不知道自己的人生在这一刻脱离了轨道。 就把谢晓清当补药享用了如何?当然不是现在,把他收为徒弟,等他结了金丹再享用,如此就能彻底治好自己的伤势。谢晓清作为天之骄子,在半途中恐怕会有变故阻挠,见招拆招就是,天命并非是不能改变的! 就像自己,本不该夺舍了这个穿书者,知晓这些秘辛。否则,自己又怎会在原本的剧情里自不量力地送上门去,被谢晓清所杀? 元修收回目光,思忖道:“眼下最要紧的事,是要尽快提升自己的实力。” 四年之后,静海真人就会路过山下的小镇,将谢晓清带去瀛洲派。一旦走了这条剧情,往后自己就很难下手了,就算找到机会也难说是不是重蹈剧情覆辙。 在这之前,必须带着谢晓清离开。 而要在危险重重的中州大陆上行走,还得照看好谢晓清,至少得有金丹期的实力。要是实力太差一出门就被杀人夺宝,那自己所做的一切谋划、满腔野心,岂非全变成了笑话一场? 四年之内,从炼气五层修到金丹。 元修的脸色凝重起来。 对极少数天才来说,这个速度是有可能的。但自己空有修行心得,却拖着一副残破的神魂,这具身体的资质也是下乘。好在,改善资质、加快修行的办法,他也有十几种。上一辈子他天资惊人,这些办法都用不上,他收集起来也是防备如今这种情况。 天资只影响到起初几个境界的修行速度,往后越来越不重要。所以,虽然这具新身体资质很差,也不妨碍他求访大道之心! 眼前忽而又掠过了几幕画面。元修的呼吸急促了片刻,很快就平静下来。 那些是刻在上辈子的自己心头的场景。因为天纵奇才事事顺遂,所以骄狂、轻信、愚蠢天真,遭受知己爱人背叛,从云端跌落到泥泞里,又挣扎着爬起来,报仇雪恨,重回高位…… 天资高也未必就能一路坦途。不过,这一切早就成为过去了,无法再摇动他心魄。 他还有那么多事要做,怎可能把目光投在过去? “从今天起,我就是丹霞门弟子‘凌涟’。” 我即是我,名字不重要,过去也无需介怀。哪怕以后他恢复了化神期修为,他也不会再换回以前的身份。 元修,不,凌涟转过身走回去,在床上重新盘腿坐下,心神沉静,继续修炼。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章 危险 “凌涟,快点,就等你了!” 第二天一清早,就有人在楼下叫他。 凌涟下楼和他们会合。根据身体原主人的记忆,他们这支四人小队今天要去落霞谷猎杀月灵狐。 天气晴好,少年人也是一路欢声笑语。落霞谷就在宗门附近,里面没什么有威胁的魔兽,这个任务很是轻松。 凌涟已经摸清了原主人的言行举止,应付起来自然不会露破绽。 “这回只是点卯,以后还是不要接这种任务了。”凌涟一边赶路,一边思忖。 猎杀魔兽的任务,常常需要在山中宿营,耗时过多。虽然宗门给的奖励也很丰厚,但对急需时间修行的他来说,还是本末倒置! 当然,在猎杀魔兽时获得的战斗经验和对灵力的控制力,也是非常重要。但凌涟上辈子是七百岁的魔头,战斗经验还会少吗? 至于在团队任务中培养的协作能力和同伴之情,呵—— 凌涟淡淡地瞟了从刚才起就一直找他说话、眸中秋波如水的队友姚芷兰一眼。修道之路,本就是一个人独行的路,亲朋爱侣,在漫漫长路上又能相伴多久?这些东西,全无必要! 姚芷兰自然不知自己喜欢的人已经换了颗心,还在雀跃地道:“凌涟,我爹前几日传信回来,他给我寻了一对上品法器飞剑。我练的是单手剑,还有一把却是用不着呢。” 她笑吟吟地望着凌涟。 凌涟对她的小心思心知肚明,却佯装不懂,微笑道:“激斗之中,难免会损坏飞剑,有一把作为备用也很好。” 法宝按品阶分,从低到高依次是法器、灵器、仙器以及传说中的神器,每个阶段又有上中下品之分。仙器稀有难寻,灵器也算贵重。一般的筑基、炼气修士,有一件上品法器,就很不错了。 但凌涟并不想图谋这把法器飞剑。贪心一时,就会引来更多麻烦,自己可没时间陪姚芷兰练什么剑法。 姚芷兰果然道:“留着备用虽好,可那飞剑毕竟是雌雄双股,心意相通……凌涟你的剑法若是能赶上我,我就把雄剑送你,可好?”她灼灼望着凌涟,心想这下说得够清楚了吧。 “多谢芷妹抬爱,”凌涟摇摇头,“可惜我并无剑术天赋,且更喜爱刀法,看来这把雄剑与我无缘了。” 话一出口,姚芷兰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将他们对话听在耳中的另两人孟阳和苗杉,也都对凌涟怒目而视。 这小子,竟如此不解风情! 凌涟只当没看见。在他的计划中,原本就是要逐渐与这些人疏远的。 队伍中的气氛变得尴尬起来。过了一会儿,孟阳咳了一声,挑起了新话题。这次他们三人聊得欢快,有意无意地把凌涟排挤在外。 到了中午,他们终于踏入了落霞谷。 谷中有一片镜子般澄清的湖泊,湖上弥漫着淡淡水雾。湖畔遍地都是星星点点的绯色花朵,连成一片,远远望去,就像云中的霞光,故名落霞谷。 这里是月灵狐的栖息之地。凌涟一边观察着地形,一边在心中构想,若是在魔兽聚集的山林中,设下能自行发动的阵法,就可以靠陷阱来狩猎了。丹霞门底蕴薄弱,只有一个守派之阵,门内也没有阵法传承。但凌涟的记忆和的记载中,却是有符合要求的阵法。虽然有些材料过于贵重,但根据凌涟的推测,也可以用效果差一截但廉价得多的材料代替。 在山中布下陷阱,安排一个人定期去拾获猎物,上交给宗门。如此一来,自己就可坐收渔利。 夺舍之后,凌涟发现这身体的原主人真是一贫如洗,全部财产只有八块灵石。自己的修炼需要大量丹药,靠宗门每月发放的两块灵石远远不够,拓展财源真是当务之急。 进入谷中不一会儿,他们就看到了月灵狐的爪印。越往深处走,月灵狐留下的痕迹也就越来越多。 四个人都戒备起来,提防着周围的动静。单只月灵狐也不过炼气级别,但偶尔会撞上狐群,那就要转身逃跑了。 “奇怪,”又走了一会儿,孟阳终于忍不住道,“我们已经在谷里走了很远,怎么还一只月灵狐都没看到?” “难道别人杀得太多,没给我们留下几只了?”苗杉道。 “那月灵狐数量众多,哪里是杀得完的。”姚芷兰也笑道。她虽反驳了苗杉,却也轻松了很多。 事情恐怕不这么简单。凌涟心中却隐隐浮起不妙的预感。灵力暗中运转,灌注于脚下,藏在道袍中的手也掐了个遁字诀。 “嗷——” 忽然间,凌涟心中一动。他想也没想,立刻转身,施展遁术而逃! 前面的白雾中,这时才隐约浮现出一只披着银亮鳞甲的巨虎。虎睛赤红,带着让人浑身发寒的煞气。似有若无的威压也从它身上散发出来,炼气期的众人在这威压下都觉手脚发软。这只银鳞虎,已是筑基后期、即将结成妖丹的实力! 姚芷兰他们全都目瞪口呆。落霞谷是丹霞门弟子们常去的历练之地,充其量不过有几头炼气后期的老月灵狐而已,危险并不大。谁也没料到这里会出现即将结妖丹的魔兽。 有凌涟脱逃在先,他们才如梦初醒地反应过来,纷纷转身,往来路逃去! 可惜炼气修士的遁术对银鳞虎来说还是慢了些,很快,它就一爪一个,将落在最后的姚芷兰和苗杉拍晕。只有孟阳,因为在四人中修为最高,又刻苦修炼过“疾行十里”的遁术,逐渐追上了凌涟。 那银鳞虎制住了姚芷兰和苗杉,也不急着享用,继续向拼命逃遁的孟阳和凌涟追去。 逃不掉了!凌涟扭头迅速瞟了一眼,目测了一下距离。 自己所会的清风无形遁、如露如电遁等,这具炼气修为的身体都全然施展不出,而低级遁术又甩不掉这只银鳞虎。 自己的神魂已经受了重伤,这回死了也不能再次夺舍,只能一拼了! 凌涟眼神一凛,猝然转身,张口一吐,一条火龙就张牙舞爪往银鳞虎扑去。 同时对孟阳扬声道:“逃不掉的,和我拼一把!” “好!”孟阳也看清了形势,没有废话,立刻站定,取下背上长弓,瞄准银鳞虎嗖嗖嗖就是三箭。 火龙、箭矢一前一后,接连而至,银鳞虎避也不避,仰首长啸。火龙只痛苦地扭动了一下就被震散,来势汹汹的箭矢也被声波所阻,从半空栽落下来。 就连稍远处的凌涟和孟阳,听到这虎啸也不禁气血翻腾。 两人的联手一击只拖了银鳞虎片刻,它很快就继续追上来。 “这样不行,”凌涟飞快地向孟阳道,“我有一招可以对付它,你帮我拖住它三个呼吸!” 孟阳点点头,他心里毫无主意,只能相信凌涟。 银鳞虎离他们还有三百步。孟阳掐动法诀,飞快念诵——他要施展的是一门道术。炼气修士的灵力低微,要施展调动大量灵力的道术,必须通过长时间的的掐诀准备。 凌涟则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血雾散开,他身上的灵力波动也瞬间涨了三倍。 两百步,一百步,五十步…… 孟阳那里还没有动静。凌涟岿然不动,冷冷望着狂暴奔来的银鳞虎。在他手心,一团五色光球缓慢形成。 “吼——”地面震动起来,凌涟已可看清银鳞虎血盆大口中的颗颗利齿。再有一个眨眼,它就能咬断自己的喉咙。 就在这时,地底突然钻出无数藤蔓,将银鳞虎紧紧缠住。孟阳的“藤缚术”终于施展成功了。 手心光球还在凝聚,凌涟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这“五行幻光”,威力来自于身体的本源。金木水火土,世间一切事物都是由这五行构成。肺为金,肝为木,肾为水,心为火,脾为土,将五脏六腑之精气抽取出来,并用杀机将之凝练成形,就能发出这威力无比巨大的一招。 但对身体的损害也是极大,用一次就要休养很久。凌涟此时也顾不上这么多了! 银鳞虎狂怒地挣扎,藤蔓纷纷断裂,转眼间又有无数根新的枝蔓从地底涌现,缠上银鳞虎周身。 孟阳也在苦苦支撑。他也感觉到了凌涟那奇妙招数的威力,他们只有这个希望了! 银鳞虎再次仰天咆哮,刹那间,所有藤蔓齐齐崩断! 孟阳踉跄跪倒在地,喷出一口血箭。 境界相差太多,他只坚持了两个呼吸都不到。 眼看银鳞虎就要一跃而上,咬中凌涟,凌涟的那一招显然还没好。孟阳咬咬牙,凌涟若是死了,自己活不了,苗杉和芷妹也活不了。一定要再拦住它一个呼吸的时间! 不再多想,他掏出一瓶丹药,全部倒进口中,悍然发起遁术拦在了银鳞虎之前。一堵木墙在他身前升起,银鳞虎抬爪一拍,木墙碎裂,孟阳倒退一步。他眼中煞气一闪,又一堵木墙在身前升起。 银甲虎拍了三下,孟阳就退了三步。灵力在急剧减少,伤势也越来越重。三步之后,孟阳被银鳞虎一掌拍得凌空飞起,栽到凌涟脚边。 还不行么?孟阳咳着血望向凌涟。他手中发出朦胧光芒的五色光球,正在逐渐凝为实体,变成一支锋刃锐利的短剑——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成形! 来不及了……孟阳绝望地想。 眼前一暗,是银鳞虎近在咫尺的庞大身躯遮挡住了阳光,他甚至已闻到了银鳞虎口中的腥臭。比起倒在地上的孟阳,银鳞虎显然更忌惮正在引动道术的凌涟,张开大口,就朝凌涟咬去。 凌涟仰起头,就算此刻,他依然镇定如常。 他的身上忽然涌现一股无比恐怖的气息——磅礴浩淼,深不可测。比这头将近妖丹期的魔兽还要可怕得多的气息! 银鳞虎被这气息骇住,僵在那里,犹豫要不要下口。它虽灵智很低,但还是本能地畏惧强者的。这股气息太强了,但又不像眼前这个孱弱的人类所能发出的,它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 孟阳也大吃一惊,神色惊疑。 他认识的凌涟……怎么可能会流露出这种气息?他见过掌门出手,元婴期的掌门也不如这气息的威势! 但只是转瞬,这股气息就急速衰弱下去。 银鳞虎到底不想放弃美食,只迟疑了片刻,又一爪拍了上去。 好在,五行幻剑终于成形了! 凌涟一个翻滚避开银鳞虎的攻击,将剑扬手掷出,剑光如电,准确射入银鳞虎的血盆大口。 “嗷——”银鳞虎受此重创,暴怒狂吼。它对凌涟心生惧意,不敢再追击凌涟,泄愤地向抬脚一旁的孟阳重重踩去。 “救……”本已面露喜色的孟阳勉强挣扎了一下却爬不起来,慌忙望向凌涟求救。“啪”,胸前结成的木盾再一次粉碎。 怎么可能…… 他看见的,却是一双深邃黑暗,冰冷无情的眼睛。 那眼中没有一丝感情,漠然地看着他的死亡。 他不是凌涟!电光石火间孟阳就明白了,原来从这个人散发出那可怖气息的一刻,他就没打算再留自己活口了—— 可惜,这是他此生最后一个念头了。银鳞虎巨掌拍下,将他胸腹踩成肉泥。 银鳞虎警惕地望向凌涟。凌涟冷冷道:“滚!” 犹豫了一下,银甲虎转头就逃。这个人的厉害,它已经领教过,不敢再试。 看着它从视线中消失,凌涟才吐了一口气。虽然银鳞虎受了重伤,自己也是强弩之末,刚才就算逃,也未必逃得了。 没有看孟阳死状凄惨的尸体一眼,凌涟吞了几颗伤药,喘息片刻,便走回姚芷兰和苗杉昏迷的地方。他先探入灵力查看了一下,两人确实是在昏迷之中,便给他们喂了药,一一唤醒。 自己的身份,决不能败露,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五行幻光的来历还能勉强交待,自己身为炼气修士,却能短暂散发化神大能的威压,这是解释不了的。只要孟阳回去汇报这次任务时同宗门长老一描述,自己就会立刻被发现异常。孟阳当然不能活下来。 “我们还活着?那魔兽跑了?”被叫醒的姚芷兰又惊又喜,随后担心地问道,“你、你受伤了?”凌涟的气色很差。 “我和孟阳重创了它,把它吓退了。”凌涟没有回应少女对自己的关心,简短地答道,又指了指后面。 “天啊……”苗杉和姚芷兰都往后方看去,而后一齐惊叫起来。孟阳的样子,实在是太惨太惨。姚芷兰泪如雨落,他们还是第一次遭遇同伴的死亡。 “带上他,赶紧走吧,银鳞虎不知什么时候又会回来。”凌涟提醒道。 两人终于勉强压下悲伤和恐惧。孟阳的尸体自然不会让姚芷兰背,苗杉又心生胆怯,还是凌涟将孟阳背起,三个人飞快地向门派遁去。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章 日常 回到门派后,安置了孟阳的尸身,三个人对掌门和长老们交待了此行发生的事情。 苗杉和姚芷兰从一开始就昏迷了,只有凌涟陈述了前后经过。 除了隐瞒了自己散发恐怖气息吓住银鳞虎片刻的事,凌涟所说的基本都是实情。 九真一假,最不会让人起疑心,果然顺利应付了过去。 若是长老们起了怀疑,用搜魂术对凌涟一搜,立刻就能发现他是夺舍者。 搜魂术一个不慎就会让修士变成白痴,所以,不是有重大嫌疑的弟子,长老们是不会对他用这个术的。 安抚了心有余悸的弟子们之后,宗门派了一个金丹长老将那误闯落霞谷的银鳞虎斩杀。过了不久,这件事就平息了。除了孟阳的好友们偶尔还会想起他,其他人都渐渐将他淡忘。 凌涟用了那“五行幻光”后,虚弱的身体也花了三个月才复原。好在也不是没有收获,姚芷兰和苗杉知道自己这条命有一半是凌涟救的,分别送来一把上品法器飞剑和一瓶上等聚灵丹作为谢礼。 凌涟自然是尽数接受。姚芷兰给的就是她提过的那把雄剑,但既然是谢礼,她就不好要求凌涟陪她练剑了。 …… 六个月后。 庶务堂内,时不时有交接任务的弟子进出。 凌涟走到执事长老贾闻面前,递上玉牌:“我来交看守丹炉的任务,再接一个照看灵田的任务。” 在凌涟等候办理手续的当口,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娇美的声音。 “凌涟,好不容易遇上你一回!” 凌涟转身,冲望着他的黄衫少女及她身旁的两个少年点了点头,笑道:“真巧,你们也来交任务?” “嗯,我们这回可费了不少劲,才杀了那头碧睛狼。”姚芷兰和两名同伴对视一眼,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上两分炫耀。 凌涟当然清楚她炫耀的是什么。碧睛狼虽比不上他们曾遇过的那头银鳞虎,但也相当于筑基初期的战力,三个炼气弟子能合力击杀也是不易。不过心中清楚归清楚,也是一点波澜也不起。别人的事与自己何干? 当下笑道:“恭喜你们,我先走一步。”接过贾闻还给他的玉牌和看守丹炉任务奖励的两块灵石,便要离去。 “凌涟,你是不是又接了照看灵田的任务?”姚芷兰却不放他走,美目盈盈地注视他。 “没错。” “你当真要走炼丹一途,放弃历练修行了吗?”姚芷兰眼中有几分失望,“这几个月来你不是照看灵田就是看守丹炉,连一步都没有下山过!难道你是被那头银鳞虎吓破了胆?” 凌涟当然不可能被区区一头银鳞虎吓破胆,但他又怎会把自己的谋划说给外人听。 “专心种草炼丹,有什么不好?”凌涟淡淡地反问道。 “你……”姚芷兰摇摇头,“就算你想成为炼丹师,也要多加历练啊,难道你能一辈子待在山上?下一次再遇到高级魔兽,还能有保住性命的运气吗?我的剑法已经练熟了,你却……你怎会变得这么不思进取?” 凌涟懒得同她多讲,她两名同伴的鄙视眼神也看得分明,便顺着他们的心思道:“天分不足,历练了也是无用,何必浪费时间?” 说完抬脚就走。 姚芷兰默默望着他。少年的背影挺秀而潇洒,随着走动雪白衣摆微微扬起。但看在她眼中,这背影又多了几分怯懦无能。 姚芷兰幽幽一叹,黯然心想:从那次任务开始,我和凌涟,似乎距离越来越远了…… “芷妹,何必为这种人难过?”她身旁的苗杉安慰道,又啐了一口,“得过且过,毫不上进,想当初我怎会把他看成朋友?” “就是就是,你们的眼光也够差的!”新加入他们这一小队的鲍广也帮腔道。 …… 他们后来又说了什么,已经走出庶务堂的凌涟是听不到了。这些人的议论声对他而言如苍蝇蚊蚋,他从没放在心上。 望着天际悠悠白云,凌涟也是轻声一叹。 云啊云,你如此自在悠闲,而我却匆匆忙忙,不敢浪费片刻修炼时光…… 击杀魔兽、寻觅野生灵草,这些是丹霞门弟子最热衷接取的任务,奖励丰厚,还可历练身手。照看灵田和看守丹炉这类任务,则因为清闲无聊,很少有人愿意接取。 但这两个任务对凌涟来说却是最合适的,事情不多,可以将大部分时间都用在打坐修炼上。 凌涟也显露出一心炼丹的样子,假意向丹房长老请教,就可以在两口丹炉空置的时候自行试炼简单的丹药。 加快修行的“混元养气丹”,改善资质的“乾元换髓丹”……凌涟偷偷炼制了许多,每日服用。这是他记在脑中的极品配方,药效之好,在丹霞门这等小门派中根本兑换不到。 当然,他也没忘记故意炼出一些下品丹药用作交待。 凌涟熟门熟路地向灵田走去,半路却见到一个熟悉身影。 布衣被火烧焦了一大片,身上处处是伤,显然刚从外面回来就匆匆赶去庶务堂交任务。他明明早就看见了凌涟,浓眉大眼的憨厚脸上现出一抹迟疑,又不安地将视线移开。 凌涟主动招呼了一句“臧古”,又跟他说了两句话,便告辞离去,留臧古站在路边目送他离开。 凌涟接这照看灵田的任务已有多次,早跟负责灵田的执事宋乾星混熟了。来到宋乾星处登记了任务,凌涟便绕着灵田走了一大圈,查看了一下灵草的长势,施了几个简单的聚灵术、催雨术,上午的事儿便做完了。凌涟回到田边供弟子休憩的小屋中,准备开始今天的修行。 同样在今天接了新任务的夏聪这时候才来,正在跟宋乾星说笑。 见到凌涟进来,夏聪招呼了一句,又把手心托的一个小绒球给他看:“山下买来的霜风鹦鹉,可爱吧?老板说过两年就能陪我说话了,还会吐风箭。” 凌涟看了一眼,失笑道:“你这两年恶补一下鸟语,的确就能陪它说话了。”以他这几百年的阅历,这不过是只再普通不过的鸡崽而已。 宋乾星也一旁笑道:“早说这不是鹦鹉你不信!” “啊?”夏聪迷惑地挠了挠头,看到凌涟往他常坐的那个蒲团走去,问道,“又要修炼了?” 凌涟点点头,在蒲团上盘腿坐下。 夏聪和凌涟一起执行过照看灵田的任务,知道他脾气,这就要打坐入定不理外物了,唏嘘一声:“你不是以后走炼丹一途吗,这么辛辛苦苦修炼又是为哪般?” 夏聪也是常来照看灵田的,不过他接这任务主要目的就是躲懒。这儿没什么事做,不像出山的任务打打杀杀时有危险,在灵田旁晒晒太阳和人吹吹水,对夏聪这种胸无大志逍遥度日的人来说再好不过。 正要入定的凌涟斜睨他一眼,淡淡道:“要炼上品丹药,修为境界越高才越能得心应手。况且就算不求大道,修行也能延年益寿。” 话都是真话,只不过并非凌涟真实的图谋罢了。 “修炼是对炼丹有好处不错,也不用这么刻苦吧?”夏聪摇头咋舌。 若是他知道凌涟真正的目标,怕是连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求道之路,虚无缥缈,诸多艰险。凌涟前世渡劫时,积累不可谓不深厚,准备不可谓不周全,却还是被轰成飞灰,只能夺舍重修。即便如此,他的前行之心也从未稍减。 朝闻道夕死可,虽九死其犹未悔,这样的心思又何足为外人道?就算说出来,这些人又怎会明白? 淡淡一笑,凌涟不再接话,合上眼睛,双手置于膝盖,观想入神,开始修炼。 这人还是这么没意思,夏聪叹气。正要转头找宋乾星聊天,却忽的为眼前所见失了下神。 凌涟那张本来就极俊美的脸,在全心意的专注和沉静中,竟然现出一种奇异的魅力,让人目眩神摇、心头一颤!这一刹那夏聪甚至自惭形秽起来,动起了“要不要从此开始努力修炼”的念头。 不过这份震撼只持续了片刻,随即他就反应过来,自嘲地摇摇头。 他的资质也就这样,再修炼还能练成什么样?还不如胡混过个百十年快活日子! 夏聪放下这茬,却又想起一个传闻,有人曾见过凌涟和独来独往的臧古大半夜从荒僻林子里出来,难道…… 脸色顿时古怪起来。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4章 修炼 踏着月色走入林子时,臧古已经等候在那里。 凌涟也不废话,先在周边布置下一个隔绝气息的法阵,然后转过身来看向臧古。 臧古立刻递上一个沉甸甸的袋子,憨笑着道:“这回兑换了五十块块灵石,七成归你。” 点点头,凌涟将之接下,没有点数。这灵石本来也有他的一份。 那次外出任务之后,凌涟就谋定了计划,开始在门派中逐步收集布阵所需的材料。集完材料,又偷偷下山了一次,在几个隐蔽地方布下了困兽的法阵。 他找到了臧古——臧古负责在陷阱之间巡逻,将陷入法阵的魔兽击杀并带回来。当然,空暇之时臧古也会自行猎取魔兽。魔兽的晶核、血液、骨骼等,都能在宗门换取不菲灵石,比如一只完整的碧睛狼就至少价值十块灵石。这件事安排妥当之后,凌涟的经济状况有了很大好转。 在挑选帮手这件事上,凌涟也是深思熟虑过的。 一直独来独往的臧古,无疑是最合适的。臧古天资很高招人妒忌,却又因为为人笨拙不会拉帮结派,便被人带头排挤。别人是三五人一组,他却从来都是一个人下山捕猎,执行凌涟交待的任务,不会被人所疑。 而且,凌涟淡淡地瞥了那双眼闪亮,露出口白牙的青年一眼:臧古他,性格单纯,很好控制。 他要的是有用的手下,而不是平等交往的朋友。 清淡月光穿过林中空隙,将凌涟的脸映得如同白玉雕成。臧古莫名为这景象吸引,却又震慑于凌涟平日里隐隐散发的威严,不敢多加遐想。 他看见对面那人睨了他一眼,扬手抛给他一样东西,半是嘲笑地道:“你早上怎么那么狼狈?不自量力去挑战谁了?” 臧古接下那东西,看清是一瓶伤药,心下感动。凌涟的嘲笑他也只看做关心,赶忙解释道:“是头赤炎豹,狡猾得很,边吐赤炎边跑,好不容易才找到近身机会打死它。” 又补充道:“以后会小心的。” 赤炎豹是筑基初期魔兽,臧古能独力猎杀它殊为不易,他说出来也是存了想让凌涟赞许的心思。 却见俊美少年听了他这话,仍是似笑非笑:“我看你是沉迷武技,将术法都荒废了吧?” 话音未落,忽而一抬手,一道流火迎面射来。 凌涟猝起发难,臧古可吃了一惊,一当面就吃了个小亏,这才反应过来。 臧古躲开随后的两道流火,试图欺身进攻,凌涟的身法却不比他慢,脚步一错就避了开来,将口一张,吐出一条摇头摆尾的威武火龙。臧古一拳砸中火龙,将其击溃成无数火星,这一拳余势未衰,风声呼啸,迅猛地带动他整个身体都攻向凌涟。 即将击中凌涟之时,忽的红光亮起,凌涟身前隐隐现出一层半透明火焰,火灵护罩!臧古在拳头上运转灵力,锋锐的风刃开始在拳头表面呼啸游走,将火灵护罩渐渐撕开。 凌涟额头上沁出细汗,要维持这护罩他也颇为吃力,动弹不得。就在臧古的拳头即将穿破火灵护罩之际,臧古大吃一惊,他全身都如被烈火烧灼禁锢,动都动不了了! 眼看就要放倒凌涟,这一拳却无论如何不能寸进。 凌涟已经镇定地撤了火灵护罩,臧古跟着他的目光往下望,却见不知何时,自己全身竟已被一圈火网密密缠住,哪里还动弹得了? 这火网什么时候落下的?臧古呆了半晌才醒悟过来,原来凌涟口吐那条火龙的目的就不是攻击他,而是在半空布散下火种,在他不知不觉中织成火网。 顿时又是惊叹佩服,又是惶恐。 “看到了吗?”凌涟微微一笑,“武技体术只是末技,运用得好固然可以如虎添翼,但,勤修术法、巧妙利用,才是以弱胜强的正道。” 凌涟如今才是炼气七层,与炼气九层的臧古相比,修为自然是差上一些。 “我、我明白了。”臧古心中震撼,若有所思。 凌涟看达到了效果,抬手将火网化为火种重新收回体内,将臧古放开。 臧古是他相当有用的一颗棋子,若是他再在与魔兽的战斗中一味冒进、只专武技,迟早会受重伤甚至陨落。那自己可是损失惨重。 “好了,我们开始修炼吧。”凌涟道,随手在地面施了个辟尘咒盘腿坐下,臧古也默契地坐到他对面,两人双掌相抵。 这也是藏于凌涟记忆中的秘法。炼气修行是以体内自然产生的灵气滋养身体、淬炼肉身,为日后筑基做好准备。炼气期的修真者体内灵气有限,滋养的效果自然也差。若是两个人双掌相抵,将灵力合为一股在脏腑经脉间来回游走,修炼起来当然事半而功倍。 只不过,这种修炼方法极为考校两人对灵力的控制水平,很容易走火入魔。 凌涟所知的双修之法,在行功运气的口诀上已经过了改良,再加上凌涟虽然上辈子的修为尽失但对灵力的体悟和掌控力还在,所以,不用担心会出什么差池。 臧古的风性灵力如一缕烈风,透过手掌侵入了凌涟体内。漫漫火苗涌现,将风劲裹挟其中,逐渐同化,最后涌向凌涟的奇经八脉。 …… “臧古,你已炼气九层圆满,即将冲击筑基了吧?” 已是晨曦微露,两人修炼完毕,凌涟忽然开口。 “是、是啊。”臧古不意他有此一问,迟钝地点点头。 “这个你收下。”凌涟将一只玉瓶递给他,“里面是两颗筑基丹。”自然是凌涟偷偷炼制的。 “这这这么贵重我怎能……”臧古现出惊喜之色,却又迟疑起来,不知该不该接受。 “收下吧,”凌涟笑了笑,“你早日筑基成功,在修炼时对我的助益也就越大,不是么?” 凌涟说的确是实话,臧古也就不再迟疑,将之收下:“多谢!明天我就闭关,不筑基不出关!” 颇有点豪气满怀的意思。 凌涟点点头:“早日成功。” …… 第二天夜晚,凌涟来到林子边。趁臧古还在闭关,他还有事要办。 凌涟撩起道袍袍角,将两张早就画好的符箓分别贴在自己膝弯。这是“身化清风符”,能令使用者行走如风,不知疲倦,乃是赶路必备。 去往山外小镇的路只有一条,凌涟早已打听清楚了,当下辨明方向,便径直而去。 他现在是炼气七层,在时而有筑基级别魔兽出没的山间行走还是很危险的。丹霞门的炼气弟子一般都要结伴出行。 凌涟走这一趟当然不会让别人知晓。他事先准备了两张上品禁锢符、三张上品天火焚身符和两张隐气遁形符确保安全。绘制这些符箓的材料自然也花了他不少灵石。 凌涟如一股清风在出山小路上飞掠。 也是时候见面了,谢晓清。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5章 男主 进入镇子,凌涟辨认了一下,便循着的记载,朝谢晓清家走去。 不一会儿,他就掠入了谢家的院子,轻轻一震就将门栓震开。他先对着另一个房间的谢母使了个昏睡咒,接着就踏入了谢晓清的屋子。 谢晓清还在沉睡之中。凌涟借着微弱月光,打量着他。 这就是天道之子么?凌涟不会望气之术,却也能够想象,这孩子的气运一定是非同凡响。在未来屡屡逢凶化吉、入险地总会满载而归就是明证。 不过……就算他运气再好,此刻、现在,至少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如今自己虽只有区区炼气修为,但要杀死这个孩子,食指一点便可做到。 他早已谋划妥当,到了这时,竟罕见地略一犹豫。以谢晓清的气运,或许不要养虎为患,现在就斩草除根、斩断祸源的好? 也许自己为了治愈神魂,所做的这一番打算,也是天道为了保全谢晓清,而冥冥中引导自己这般想的。 毕竟谢晓清背后的,是最难以揣度,却又浩荡无边的天道,就算如凌涟这般意志坚定、心如铁石之人,也不由得为之迟疑。 但随即,凌涟便下定了决心。 把谢晓清收做徒弟,徐徐图之,本就是自己会做的选择!就算天意也有心引导又如何? 到那时事情纵有变故,也总有办法可想。什么事利益越高风险也就越大,哪有全然稳妥的道理! 恬静安睡的谢晓清,还不知道自己险险从鬼门关走了一趟。 “谢晓清,醒醒。”凌涟轻声唤道。 咦,有谁在叫自己的名字? 谢晓清本能地在梦乡中挣扎一下,苏醒过来。 他睁大眼睛望着黑黑的房梁,随后一骨碌坐起来,转头张望。 谁在叫自己? 啪。 在他转头望向窗边时,忽然有一声清脆的响指,一簇纯白色的火焰亮了起来。 这簇火苗亮起在一个人的掌心,像一盏油灯,映出这白衣人朗月清风般的身影。 谢晓清愣住了,屋里闯进了陌生人本该呼叫逃跑,他张张嘴,却没叫出声来。对方朝他微微一笑,竟让他心里莫名地安定下来。 这个人,看起来不像是坏人! 在谢晓清好奇地望着凌涟之时,凌涟自然也在审视着他。 年龄尚小,稚嫩的脸上,眼珠黑又亮,看上去有些早慧,却也算不上多么机灵。若自己不是夺舍了那个“天外来客”,心中有了这本天书,又怎能想到他会是日后叱咤风云的天道之子呢? 掌托纯白清凉的太阴琉璃火,凌涟朝谢晓清温和一笑:“你,可愿随我学道?” 学、学道?谢晓清呆住了。 凌涟也不催促,静静等着。 谢晓清的答案他早就猜到了。此刻的他,对谢晓清的了解说不定比本人还要深刻。 谢晓清还在襁褓之时,父亲就自称得了奇遇,抛家弃子求仙去了,从此再无踪迹,他从小与母亲相依为命。 这般际遇换了旁人,或许会对修道一事憎恨入骨,避之不及。但谢晓清是个例外,他反而对“修道为什么让父亲如此着迷”充满了好奇。三年后他跟着静海真人投入瀛洲派,踏上修仙之路,一个原因也是为了能走遍天下寻找父亲的下落。 凌涟注视着面前这个双眸清澈的孩子。虽然求道的缘由不同,但谢晓清坚定不移的向道之心,却是让他颇为认同。大道三千,殊途同归,无论凌涟“世人皆可杀”的魔道,还是谢晓清仁爱众生的正道,唯一不变的,则是那颗求索天道的赤诚之心。 不过,也算是造化弄人。凌涟想起的结局,直到谢晓清成就天人,有了追溯时光的能力,他才从忘川河里唤回了父亲几经转世的一缕残魂。原来他父亲出了镇子,没走多远,就死在一头血影虎口中。抛家弃子的决心都变成了笑话一场。 求道之路步步是血,死在半道上的又何止谢晓清父亲一个? 这个好看的大哥哥,问自己要不要学道…… 谢晓清先是怔住,想起自己那为了求道抛弃了自己和娘的父亲,可随之,一阵狂喜又压抑不住地涌了上来。 这不是他一直盼望的事吗?可是…… “你、你为什么选中我?”谢晓清睁大眼睛,又是迷惑又是希冀地问。 难道是自己天赋异禀被发现?还是……和父亲有什么相关? 谢晓清性子纯良,他一见到面前那人光风霁月的模样便没有怀疑过对方是在害自己。而且,学道哪里是谋害? 凌涟早把他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微笑颔首道:“我曾与你父亲有过一面之缘。他帮了我一个忙,作为交换,托我照看于你。若你有心修道,我便给你指个方向。” 听到果然与自己父亲有关,谢晓清欢天喜地:“父亲现在在哪?他还惦记着我们?” “那一面之缘已是多年前,他如今身在何处我却不知。”凌涟不再多讲,又问一遍,“你可愿学道?” “愿意,愿意!”谢晓清连连点头。 他在这平安镇上也见过修士,以丹霞门的为多。但那些修士们对待凡人总是高高在上、难于亲近,因此谢晓清根本认不出凌涟目前的道行深浅,不过是修真界的一只小虾米。他只是在心中想,既然是父亲请求的,那这位小师父必然厉害得很。不不不,传说修道之人寿命长久,容颜不老,说不定这位小师父已经几百岁了。 他倒没想到,这番猜测虽不中亦不远矣。 “那好,你先将这份入门法诀练好,三个月之后的子时,我会来验收你的进展。” 凌涟一扬手,将一道光打入谢晓清脑海,同时续道:“这法诀你先自行揣摩,有困惑不解处,三个月后一并来请教我。” 若凌涟真的只是炼气水平,谢晓清的疑问他肯定很难回答。不过他上辈子总是化神期大能,对包括元婴期以下的修道理论早已是高屋建瓴,答个疑自然轻轻松松。 “是,师父!” 谢晓清慌忙下床,膝盖一弯就要行师礼,却有一阵柔风忽起,将他托住。 凌涟笑着摇头:“不急,吾还未决定收你做徒弟。” “啊……”谢晓清有点茫然,眼神中又多了些失望。 “以后我每三个月来看你一次,根据你的进度和向道之心来决定要不要继续教你。”凌涟伸手,轻轻拍了拍谢晓清的头,“不要让我失望。” 所以,如果自己表现得好,小师父就会收自己做徒弟? 谢晓清终于听懂了凌涟的言外之意,认认真真地猛点头。 在他灼热的目光中,那如皎洁明月一般的白衣少年微微一笑,化成清风消散无踪。 “小师父果真是神仙人物,来去都这么潇洒……”谢晓清喃喃。 现下还是深夜,他的睡意却早已一扫而空。半晌,他才忽然想起睡在另一间房的母亲,不知道母亲有没有被刚才的动静吵醒? 谢晓清轻轻推开门,蹑手蹑脚地走到母亲屋前往里望去,一片寂静,显然母亲还在睡梦之中,不由得暗出一口气。 今晚的事不能让母亲知道!父亲为了求道抛弃家人的事情母亲对他从小讲到大,母亲的悲伤怨恨就算年幼的自己也听得分明,母亲恨死了修道之人,一定不会准许自己修道。 但是,自己偏偏为传说中至高至美的道,以及寻道之路上缤纷绚烂的风景所吸引,也许是身体里流淌了一半父亲的血液的缘故吧……自己一直都很喜欢听茶馆里的仙人故事,也在心底偷偷祈求过,有一天一个白胡子老爷爷来到自己面前,笑眯眯地捋着胡子说:“吾观你资质清奇,可愿随我学道?” 没想到这愿望居然实现了,虽然并不是白胡子老爷爷,而是个……谢晓清心想,自己以后也能变成那么风姿潇洒的仙人吗? 他却不知道,自己命定的师父,本就该是个“白胡子老爷爷”静海真人。 谢晓清在这边厢东想西想,最后总算收束心神开始查看脑海中的法诀;凌涟这时则在“身化清风符”的助力下飞快地穿越莽苍山林。 刚才那个仙气十足、卖相极佳的退场,乃是一张隐气遁形符的效果。要完全蒙蔽住凡人,炼气期的修士还做不到,到了筑基期才可以。 “最多需要五个月,我就能进入筑基期了……”凌涟思忖。臧古如能成功筑基,在修炼时对他的帮助将会是以前的三倍。就算花了两颗筑基丹的成本,也还是值得的。 想到这里,凌涟也不由失笑。上辈子他活了七百岁,曾有过几个徒弟,不是陨落了就是在他跌落尘埃时和他断绝,后来他始终孑然一身,再没收过徒弟。没想到自己夺舍重生这短短时日,就已如师父一般教导过两个人——即便都是为了谋求利益。 难不成我还有好为人师的一面? 凌涟摇摇头,又想到谢晓清。今日会面的情景完全在他设想之中,他很满意。 谢晓清是肯定要收做徒弟的,凌涟最后那么一说,只是不希望他将修道一事看得太过容易。太像是天上掉下的馅饼,往往就不会珍惜,在修炼时也会心生懈怠。 金丹境界的太古青帝血脉,才能完全治好自己的伤。这个时间,当然是越快越好。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6章 斗殴 凌涟?他怎么来了,他不是从来不上这种课的吗? 臧古吃惊地望着远远走过来的那人。 今天是金丹长老授课答疑的大课。丹霞门这般小门派,金丹修士仅有寥寥三人,只有掌门周峰到了元婴期。为了不打扰金丹宗师们修行,平日里教授弟子、解答疑难,都是由积年筑基期的执事们去办的。 所以这一月一次的金丹长老授课就珍贵起来,很少有丹霞门弟子缺席。而凌涟则是个例外。 要不要打招呼?臧古愣了一下。自己向来被排挤,要是和凌涟表现得亲近,也会让凌涟被排挤的。他今天早早就来到道场,在他周围,其他人三五成群地聊天说笑,只有他自己孤零零地无人问津。臧古不是不难受,只不过早已经习惯了。 正在犹豫,凌涟已朝他笑了一笑,招呼道“臧古”,径直地朝他走了过来。 衣白如雪,潇洒卓然。 这俩人站在一块,周围人立刻嗅出了什么腥味般,话锋顿时一变。 臧古是已经踏入了筑基期的强者,他们畏惧实力不敢指名道姓地嘲讽,但也没有压制音量,故意让议论声清楚地传入凌涟和臧古的耳中—— “原来他们俩真的有一腿,我还以为……” “不是有人撞见过几次么,大半夜的从后山林子里出来,,肯定是去做那种事……”说话者发出淫邪的笑声。 “不知道两个男人要怎么做?……” 臧古脸色铁青,正要发作,凌涟看出他的反应,平静地摇摇头:“无妨,让他们说吧。” 这些流言蜚语早就有了,凌涟也没有澄清过。一则没必要,二则,掩盖了真正的事实也对他有利。 传言把自己和臧古说成那种关系,就不会想到他和臧古实则是在林子里用特殊功法修炼,这门功法的来历,凌涟就算能编出上百个说法,也总让人起疑。 而且,为了购买材料、炼制丹药、绘制符箓,自己可是花销颇大,完全不是只凭看守丹炉、照看灵田这类任务的奖励能负担得起的。 自己既然是臧古的“情人”,这些丹霞门弟子,自然能从善如流地联想到这些花销都是靠臧古供养的。毕竟每次出猎总满载而归的臧古,可说是富得流油。 臧古当然想不到凌涟这些心思。不过,他向来惟凌涟命令是从,被这么一说,也只能按捺怒火,强自将注意力从那些污言秽语转移开来。 “想不到,传言竟然是真的。”姚芷兰望着那神色淡漠的白衣少年,那人依然容貌昳丽,却让她胃中隐隐作呕,“我曾经喜欢的原来是这样一个人,真是恶心!可惜了那把雄剑……” 她脸上浮起露骨的反感之色。 “老天爷,我没看错吧?” 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响起,公然将丹霞门弟子们私下议论的事儿大声说了出来:“臧古、凌涟,你们是真搞上了?我还以为是他们编排的呢!” 臧古猝然回头,愤恨地看向发声者——这家伙就是导致他被排挤的罪魁祸首,自己就是刚入门时不小心得罪过他,便再没有人敢接近自己。这个韦鹏翼,仗着父亲是金丹宗师,本身的天赋也不差,向来拉帮结伙,横行霸道。 “鹏哥,我早就说了看到他俩大半夜在树林子里……” “就是就是,凌涟这小子一看就很像臧古那盘菜啊,细皮嫩肉的小白脸……” 韦鹏翼的狗腿们也纷纷帮腔。一边说,一边拿眼瞟着臧古。毕竟,臧古是本届少有的已经进入筑基期的弟子,他要是被这些话刺激得发了狂,自己得小心避开。 至于凌涟,没人在意他的反应。一个专心种田炼丹的弱修士,胳膊腿上有没有二两肉,还殊为难说! 拳头被攥得咯咯作响,臧古的脸涨得通红,呼吸也粗重起来。 他们侮辱自己也就罢了,他已经习惯,但是他心中既敬又慕的凌涟也被侮辱,要他怎么忍得下去? 但偏偏,凌涟又不许自己冲动…… 谁知这时,一直沉静无澜的凌涟,忽然踏前一步,嗤笑一声:“我看你们这些人,修的不是道术,是嘴术吧?废话这么多,也不过是靠祖辈的庇佑才敢张口,若是没有了靠山,就只会呜呜哀嚎罢了!” 韦鹏翼脸色大变,凌涟这番话正戳到他心中痛处,他向来最恨人说他是仗着金丹宗师父亲的风光—— 不及多想,热血上头,“唰”一支冰剑就从他手中长出,迅疾无比地向凌涟掷去! 那冰剑射至凌涟面前,忽有一层半透明火焰在他身前浮现,将之拦下。 但韦鹏翼前不久也进阶了筑基期,和炼气期的凌涟相差了一个大境界。火焰虽在消融冰剑,火灵护罩却溃散得更快,眨眼间,那寒气四溢的冰剑就要穿破护罩,刺入凌涟的胸口! 这一下兔起鹘落,场上鸦雀无声,都没还过神来。 凌涟!臧古完全怔住,他怎么都想不到凌涟会这番表现,刚才不是还对他说“无妨”的吗? 就在这时,他已听到了凌涟的传音: “拦住他,打趴他。” 来不及思考凌涟的用意,臧古的身体已先一步行动起来,如豹子般矫捷蹿出,一拳将冰剑击碎,解了凌涟之危,再凌空一跃,拳头带着猛烈风声,砸向目瞪口呆的韦鹏翼—— 韦鹏翼也不愧是进入了筑基期的优秀弟子,仓猝之下,仍然使出了冰系防护法术,无数细小冰晶在空气中汇聚,飞快凝结生长成一枚巨大的冰茧,将他护在其中。其实也能看出韦鹏翼对术法的掌控力,还是要远逊于凌涟,他还不能控制灵力将守护力量集中在受到攻击的这一处。 冰茧只是初初长成,臧古张口一吐,一条摇头摆尾的火龙蹿出,豁然贯穿了薄薄的冰壁,他的拳头已接着砸到! “轰”的一声,冰茧碎成无数片,犹如半空下了一场小型冰雹,而韦鹏翼则如断线的风筝,倒飞出数十步。 半晌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震惊得不能言语。丹霞门弟子之间当然也偶有摩擦,但在道场上这么大动干戈的,还是少之又少! “怎么回事!”今日授课的金丹长老奎姗姗来迟,一来就看到这般情景,挥袖间,一道清风裹住倒飞的韦鹏翼,让他稳稳落地。 韦鹏翼踉跄了一下站直了身体,他受的伤倒不是很重,臧古最后还是留了手的。但他盯着臧古和凌涟,眼中的怨毒憎恨,却是谁都看得清清楚楚。 奎满脸怒色,扫视众人,最后定格在臧古身上:“你们在道场当众斗殴,可有把宗门规矩放在眼里?” 臧古还未说什么,凌涟已平心静气地代他回道:“长老明鉴,出言不逊是他们在先,动手打人也是他先动手。在场的都是见证。”冷冷地看向韦鹏翼。 “你……”韦鹏翼咬牙切齿,却无法反驳。的确是自己先挑事,但他怎么料到,看似弱的凌涟竟会反唇相讥?向来老实隐忍的臧古,竟会回手,下手还这么重? 奎看了看两边神情,心中已有判断。虽然韦鹏翼背景深厚,他也有心包庇,但不能在众学生面前做得太明显,叹一口气道:“韦鹏翼,去思过堂面壁十日。” 言罢一拂袖,上了道场中的台子,开始授课。 “……是。”韦鹏翼满心不甘,却也不敢不服奎的决断,恶狠狠地瞪了臧古和凌涟一眼。 我绝不会放过你们! 他这目光尽被凌涟收在眼中。凌涟面无表情,心中思忖,这韦鹏翼心胸狭窄,这一回要利用他成事,恐怕会结下不小的因果。 以后还要找个机会,了结了他! 臧古收束心神,开始听课。不一会儿,就深深投入到奎精妙的讲解之中。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发现原本站在身边的凌涟不见了。什么时候离开的?臧古困惑不解。 …… 黄昏,韦府。 “什么?”韦骁听了来人的叙述,皱了皱眉,“吾儿因为他的事被罚思过十天,他还有脸上门求见?告诉他,老夫不需要他的道歉!” 说到最后,语气森然,令传话的侍童哆嗦了一下。 “老爷,不是道歉,他说有事要与您商量,事关公子的前途……” 韦府门外,凌涟负着双手,怡然自得地等候着。 他可以肯定,韦骁一定会上钩的。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7章 再会 在树林深处练完功,又是凌晨时分。 “下个月就是门派弟子大比了。”凌涟忽然开口。 “啊,是啊。”臧古憨憨地点头,现出满腔信心,“我一定努力拿个好名次!”又想到了白天的那一幕,续道:“要是门派弟子大比遇到了韦鹏翼那家伙,我再好好教训他一顿!他竟然对你……” 凌涟笑着摇摇头:“何必介意别人说什么。”接着又说出了一句让臧古大吃一惊、目瞪口呆的话:“你不能赢那韦鹏翼,我要你输给他。” “为、为什么?”臧古以为自己耳朵坏掉了。 凌涟先不答话,将一只布袋子抛给臧古。臧古迷惑地接下,袋子沉得让他差点脱手,似乎里面装着好一大笔灵石。臧古更是一头雾水。 “这是韦长老给的,”凌涟道,“我跟他做了笔交易,他给我们五千块灵石,而你要在进入第二*比之后输给韦鹏翼。这袋子里就是其中的三成,一千五百块灵石。” 五千块灵石,这确是凌涟夺舍重生以来收获的最大一笔财富。未来一段时期,就不用再发愁灵草丹药的开销了。宗门内几种凌涟觊觎很久的珍贵材料,也可以去兑换了。 当然,韦长老听到他这提议时的表情也很好看,简直要生吞活剥了他。但凌涟洞若观火,韦长老必然抗拒不了这个提议的诱惑。 臧古还是一脸茫然。凌涟解释道:“参加大比的这批弟子中,只有五人踏入了筑基期,前三名必定在你们当中。其中韦鹏翼和齐尧筑基的时日最短,齐尧修炼的又是治疗辅助的路线,只要你放水,韦鹏翼就有很大的希望进入前三名。所以,韦长老才会同意和我们做这笔交易。” 早上他刻意挑起事端,让臧古对上韦鹏翼,也是为了让韦家看清楚两人之间的实力对比,好增加谈判砝码。 说着他又微微一笑:“门派大比三年一届,每次大比的前三名都会成为真传弟子,不仅拥有更多资源,日后也必定能成为宗门长老。韦长老煞费苦心,就是为了给韦鹏翼铺好路。我要你放弃这个席位,你可有不愿?” 臧古终于听明白了,用力摇头:“你决定的,当然是对的!我也不想一辈子困在深山里,要什么门派长老的位子。你说过,外面的世界广阔得很,我已决定,修炼有成后就出去历练!” “好志气。”凌涟赞许地颔首。 …… 门派弟子大比的日子转眼即至。 “下面一场,凌涟对胡浩淼!”主持的执事报出名字。 台下观战的臧古立刻提起精神,直勾勾地望着那个悠然走上台子的白衣少年。他和一身青布短打的胡浩淼互相行了一礼。 “比赛开始!”主持执事又中气十足地宣布。 话声未落,就见凌涟抬起一只手,笑道:“我认输。” 而后在全场呆滞的目光中,潇洒地转身,下了台子,往场外走去。 “……这一场,胡浩淼胜!”半晌,主持执事才回过神来,颤颤巍巍地报出了结果。 “哇,这是怎么回事……” “临阵脱逃,临阵脱逃!我费宇还从未见过这么怂的人!” 下面观战的弟子们一下子炸了锅,坐在上首的掌门和长老们也不禁皱了皱眉。 我丹霞门怎么出了这种“人才”,真是丢宗门的脸面! 只有凌涟面色如常,充耳不闻。在走过臧古身前时,甚至还对他微微一笑,让臧古的心脏停顿了半拍。 臧古呆呆注视着他离开,不由苦笑起来。他很清楚凌涟的实力。凌涟还是炼气期,跟已经筑基的自己差了一个大境界,确实是敌不过自己。但炼气期弟子当中,论灵力的控制、论战斗天赋,可没人是凌涟的对手! 不知道凌涟到底是什么爱好,要故意这么做,让那么多人都看轻了他…… 应付了自己的场次,凌涟自然也不会观战接下来的比赛。他径直地回到自己所住的小楼,栓上门,盘坐床上,开始修炼。 这几日,他已经有了即将突破的预感。 散落在身体各处的灵力向丹田汇聚,如百川归海,聚集成一个气旋。等到周身的灵力都无法再调动一丝一毫时,那气旋忽的炸开,变作一股洪流,轰然涌入最近的一条经脉…… “嘭”“嘭”“嘭” 灵力洪流势不可挡,摧枯拉朽地一路冲破经脉上的关隘。 当最后一道经脉打通,周身顿时一轻。仿佛体内的一切污浊都被排了出去,又有天地间的无穷灵气都向体内涌了进来! 凌涟吐出口气,睁开了眼。筑基成功了!就算眼光远大如他,也不禁目中闪过一丝欣慰。若说炼气只是在修仙的山门外徘徊,筑基才算是真正跨入了修仙的门槛,从此脱离了凡人的范畴。 窗外正是落霞满天。 臧古的第二轮应该比完了吧?要赢谁,要输给谁,韦长老都会安排,不用他操心。 凌涟并没有休息,重新闭上眼睛,沉入修炼之中。刚刚突破,还需要一点时间来巩固基础。 待凌涟再次睁开眼睛,又过去了好几日。进入筑基期之后,不再需要吃饭喝水,身体的每个毛孔都在如呼吸空气一般吐纳灵气。 又到了去见谢晓清的时候了。 三个月不见,谢晓清仍然像以往那般,早早等在院子中的那棵老槐树下,看到他来,脆生生地喊了一声“前辈”! 凌涟还没有收他做徒弟,他只得喊前辈。 凌涟点点头,伸手到他头顶,探查了一下他近期的修炼状况。谢晓清这三个月看来还是认真修炼、并未懈怠,但似乎,进展没有以往几次快。难道是遇到了什么无法解决的困难? 单是看谢晓清的气色,也能察觉出他有点儿神思不属,脸色有些苍白。 “进境还过得去。”凌涟也不点破,评价了一句,又温和地道,“说说你修行中遇到的疑难。” 待凌涟将谢晓清的疑问逐一解答,又看过他施展才学会的一样术法,便将手一挥,把接下来的功法口诀化光打入谢晓清脑海。 “好好修炼,三个月之后我再来看你。”凌涟道。 “是,前辈。” 凌涟看他纠结着欲言又止,笑了笑:“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但说无妨。” “求前辈治我娘的病!”谢晓清受到了鼓励,脱口而出,他仰着小脸望向凌涟,眼中满是热切和恳求。 “你娘怎么了?”听了这话,凌涟却是心中一动。 “我娘病倒了,”谢晓清的声音低落下去,“卧床不起好多天了,请了大夫开药都没有用。您是仙人,可以治好她吗?” 果然—— 在谢晓清诉说之时,凌涟心中浮起的却是这样一个念头:命运的车轮,正在坚定地按既定的路线驶动啊…… 在中就提到,谢晓清十一岁时母亲就积劳成疾、缠绵病榻。谢晓清虽是个孝子,却也毫无办法,两年后眼看着母亲病情恶化死在了他面前。 凌涟知道谢母的病是体质亏空、常年劳累所致。他虽治不了这病,炼个药让她身体好转,多活个十年八年还是能做到的。但自己怎么会救她?谢晓清之所以会在原剧情中跟着静海真人去瀛洲派,也是因为那时候他母亲已经过世。若是谢母还活着,谢晓清绝不会离开的。 “我并不擅长医术,治不了她的病。” 凌涟低头望着这个眼中的希冀比星光更亮的孩子,摇了摇头。 谢晓清的眼睛一下子黯淡起来。 凌涟拍拍他的头,柔声道:“我给你一付药方,你每日给母亲煎服,可以缓解病痛、安心宁神,让她好受一些。不过,这药对她的病情并没有效果。” “嗯,”谢晓清闻言,乖巧地点点头,“能让母亲不那么痛苦也是好的。” 凌涟便把药方也化光打入他脑海,又从储物袋中摸出十块灵石,交给了他。 “这些灵石给你日常开销和购买药材。”凌涟道,“你就在家照顾你娘、好好修炼,不用想养家糊口的办法。” “是,多谢前辈!”谢晓清感激地道。 他收下灵石。家里本就贫苦,最近给娘抓药更是把最后的一点积蓄用光了,他正准备去给街口的木匠大叔当学徒,又担心自己不在家没人照顾娘。想不到大哥哥这样脱离尘俗的仙人,却还能想得这么体贴…… 凌涟点点头,化风而去。如今他已是筑基期,要施展这些神通,自然不用再借助符箓。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8章 了结 寒来暑往,春去秋来,修道之人的岁月总是过得特别快。 凌涟再一次从闭关中出来,已过去了一年多。 “灵石又快要用完了,看来是时候再敛一笔。”凌涟沉思着,微微一笑。韦长老的脸色,恐怕会比上次更加精彩。 进入筑基期后,服用的丹药比之前高了一个等级,材料的消耗自然增大了很多,凌涟又购买了几样贵重珍稀的材料。和韦骁交易得到的三千五百块灵石,看似很多,但也点滴耗尽了。 修仙修仙,若说最后一步由凡入仙需要考验心性,前面的几步,就是在比拼资质和资源。凌涟心中透彻,就算眼中望着的是那白云飘渺的九重天,双脚依然是踏在土地之上,终究要面对很多现实的、甚至是丑陋的问题。 为了向心中所求、虚无缥缈的“道”,一步步走下去,再卑劣的手段他都在所不惜。 “什么?这个凌涟又来求见,他想干什么?”韦骁满脸不悦。 “他……他没说。”侍童道。 “不见不见,他以为他是什么人?一个资质平庸的弟子,岂是能随随便便就能见我一个金丹长老的!”韦骁像挥苍蝇一样摆手。 “这恐怕由不得你。”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时已到了屋内。 凌涟正施施然地推开门,走了进来。韦府的仆婢们最多只有炼气修为,自然是拦不住他。 “你敢擅闯府上,老夫可是有理由教训你的!”韦骁眼神一凛,森寒地道。 凌涟不畏不惧,坦然自若地回视他:“我可是来跟你商议上一届门派大比……” 韦骁的脸色陡然一变,对侍童厉声道:“出去!”待屋中只有自己和凌涟两个人时,才开口道:“事情都过去了,你还想商议什么?” 凌涟并没答他的话,直言不讳道:“我需要五千块灵石。你凑齐给我,我就发心魔誓再不提起此事。” “什么?!”韦骁大吃一惊,随即暴怒起来。 他万万没想到一个普通弟子也敢跟身为金丹宗师的他玩这般花招,所以当时才落下这个漏洞。此人真是贪心不足、胆大包天! 狂暴的金丹威压涌出,往凌涟罩去,几乎要将他压得控制不住地跪倒。 但凌涟虽然额头见汗,却站得笔直,仍然眼带嘲弄地望着他。 “你……”韦骁咬牙切齿,一抬手,凌涟身旁的檀木椅就被一股冰寒灵力隔空击得粉碎。 他却不敢向凌涟动手,这毕竟是在宗门内!不管何种原因,长老动用私刑处置弟子,都会被废掉修为,逐出门派。何况,就算韦骁教训凌涟事出有因,这个原因,也是不能让掌门和其他长老知道的。 韦骁几乎要把肺都气炸了,五千块灵石虽然还不至于让他伤筋动骨,但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这个凌涟,以为他是棵摇钱树不成? 但他又偏偏不得不答应—— “五千块灵石你明天来取,当着我的面立下心魔誓。”许久,韦骁终于强按下怒气,阴冷地道,“凌涟,你最好不要犯过失栽到我手里!” 凌涟在他的金丹威压下发不出声,闻言只能微微一笑。 这笑容看在韦骁眼里,自然更是刺眼。 “爹!”却在这时,一个人冲了进来,吼道,“别答应他!他这个卑劣小人——” 正是韦鹏翼。他本来在隔壁房间修炼,被父亲突然散发的金丹威压引了过来。 金丹威压一收,韦骁对凌涟森冷道:“滚!” “爹,你怎么能答应他?这要求太无耻了!”凌涟走后,韦鹏翼道。 韦骁冷冷道:“不答应他?他去周掌门那里把你买通臧古作弊的事说出来怎么办?被你们淘汰的齐尧是齐长老的外孙,那老家伙可一向跟我不对付!那时候他一定会推波助澜,你和臧古因为作弊被除名,齐尧就能顶替你成为真传弟子!” “可、可是凌涟说的全是空口无凭!”韦鹏翼嘶吼。 “空口无凭?”韦骁嘲讽地一笑,“如果现在让你和臧古再比一场,你又能赢过他吗?成为真传弟子后,宗门对你的栽培可是下了不少心血,就这样你能保证打赢他?” 说到最后,又怒气上涌,一挥袖,重重扇了他一个耳光:“归根到底,还是你太没用!” “爹——”韦鹏翼捂着脸惊住。眼中渐渐浮起可怕的恨意。 凌涟……凌涟!! …… 半月之后。 “我来交看守丹炉的任务。”凌涟来到庶务堂执事贾闻面前,递上玉牌。 “还要接照看灵田的任务吗?”贾闻知道他的习惯,顺口问道。 “不接了,我明天出山一趟去平安镇找找合用的丹药,等回来就再次闭关,恐怕要闭关半年。”凌涟笑了笑。 “哦,好的。”贾闻眼中光芒一闪,不动声色地帮他办好手续,将玉牌和两块灵石递给他。 这个贾闻,还真会装蒜。转身往外走去,凌涟心中也是冷冷一晒。 他刚才将自己的日程说得那么详细,当然并非是因为他突然变成了话唠,而是有意要让“某个人”知道。 这些天来,他已感觉到,一直有人在暗中盯着自己。是谁的手笔,一猜就知。 正好他也想找个机会了断这段因果。既然对方送上门来,他又怎会客气? …… 第二天一早,凌涟就出了丹霞门山门,进入了莽苍山林中。 早已守在出山必经路口的人立刻远远缀了上去,凌涟却浑如未觉,一心一意地在这条林荫幽深的小径上飞遁。 “咦,他这是往哪里去?”身后的人忽而惊疑地喃喃。 他们已经走了一个时辰,离丹霞门很远了。不知道凌涟是走岔了路还是别有目的地,竟逐渐偏离了通往平安镇的方向。 难不成这家伙还有什么秘密?身后人立刻紧紧地跟了上去。 走了一会儿,眼前忽然开阔,潺潺水声送到耳中,是一处平坦的河滩。清凌凌的河水从满地饱满晶亮的鹅卵石上流淌而过。 走在前面的凌涟忽然站定了。 然后,他缓缓地转过身来,露出笑容:“还不出来,你想要跟多久?” 韦鹏翼大吃一惊,心脏几乎都跳出了腔子! 凌涟嘲弄地看着脸色发白的韦鹏翼从藏身的树后走出来。 对上他这七百岁的老魔,还是太嫩了。非但没有跟踪的基本技巧,也没有被识破时波澜不惊的胆识。 “你、你,”韦鹏翼“你”了两次,方才镇定下来,望着眼前这张让他恨不得生啖其肉的脸,狠声道,“别怪我辣手无情,是你逼我的!今日你就死在这里吧!” 说话间,右手抬起,掌心上凝出三枚冰刃,散发凛冽寒气悬浮在半空。 今日这生死一战,他有相当大的把握。凌涟虽然也是筑基修士,但毕竟比他筑基迟了几个月。而且自己有金丹宗师的父亲时时指点,在几次猎杀高阶魔兽的历练中也颇有心得。哪像凌涟,一直缩在山上不敢接狩猎任务,连门派弟子大比都当众认输,经历过几次真刀真枪的战斗?恐怕没打两下,就要跪地求饶了! 纵然他求饶,自己也绝不会放过他—— 可是出乎他的意料,对面那人听了他的话,非但没有露出一点害怕的意思,反而嘴角的笑意加深了。 “你真能杀得了我?”他悠悠然道,“我看未必。” 韦鹏翼手掌一立,那三枚冰刃就往凌涟胸口激射而去。凌涟也口吐火龙,烧着的火尾一卷,就朝冰刃拍去。 “哗啦” 凌涟脚边的清浅河水忽的倒灌而起,升成一圈水幕,如透明薄膜将凌涟困在其中,水牢术! 韦鹏翼的身形也瞬间消失,再出现时已在凌涟背后。一只手扶着水幕,注入灵力防止它溃散,另一只手抵着凌涟后颈,指间寒光闪耀。 韦鹏翼眼中煞气暴涨,禁不住舔了舔嘴唇。他杀过很多魔兽,却还没杀过人,不知道仇人的血溅到手上是什么感觉? 嘿,他还以为凌涟放那话有什么了不得的大招,谁知一招之后就被自己制住了,真是无趣!他不是知道自己修炼的是水系法术么,竟然还选了个临水的场地! 凌涟似乎还要挣扎,一缕蓝紫火苗从他体内飘出,无声无息穿透水幕,直往自己胸口飘去。韦鹏翼胸前金光一闪,浮起一层防御罩,蓝紫火苗抖动了一下就熄灭了。这火苗虽诡异地能穿透水牢,威力似乎不大。这层金光是他父亲给他的护身灵符,心念一动便会发动。若是自己遇到极大危险,只要灵符破裂,父亲也会知道,从而迅速赶过来救他。 “这就是你的手段?”韦鹏翼放声大笑。他猜测这蓝紫火苗可以穿透水属性的结界和防御,但器物的防御未必能穿透,果然猜对了! 韦鹏翼正洋洋得意,陡然间,他本能地嗅到一股危险的味道。 威压,好强大的威压! 这股威压明显不是从凌涟身上散发出来的。韦鹏翼迟疑地扭头望向身后,顿时目瞪口呆。不知何时,一头硕大无比、比几百年的老树还要粗的血蟒,游到了他身后。 这血蟒全身流泻着鲜红欲滴的血光,金色瞳孔诡异冰冷,看去让人心悸。但最可怖的,还是它那额头上拱起的血瘤——说明这是头至少活了上千年的老血蟒,从威压来看,已经是金丹程度的修为! 血蟒支起脑袋,吐着蛇信,细长的蛇瞳望向了这两个陌生的闯入者。 老天,这里竟然有结了妖丹的魔兽!韦鹏翼手脚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筑基与金丹,虽只隔了一个境界,但可是天壤之别!在这血蟒面前,他连一点抵抗的意识都生不起。 “啪”水幕遽然破裂,凌涟从中脱身而出,迅若星火地往外逃去。他逃得倒快,韦鹏翼一晃神,没拦下他,自己也清醒过来,连忙施出遁术夺路而逃。 血蟒追了上来。 结了妖丹的魔兽已可腾云驾雾,御空飞行,速度之快,不是他们这些筑基修士可以比得上的。 韦鹏翼一边拼命提升遁逃速度,一边向怀中的灵符注入灵力,请求父亲救援。谁知两个呼吸之后,本该有金光亮起的灵符,竟死寂一般,一点反应都没有! 怎么回事?失效了?怎么可能? 韦鹏翼脸色一变再变。他虽一向憎恨别人老是提自己的父亲,但到了危急关头,还是本能地仰仗着父亲的庇佑。到了此刻,灵符失效,他才感觉到,恐怕自己真的会死在这血蟒口中! 电光石火间,他想起了凌涟那簇诡异的蓝紫色火苗。 他本以为这是凌涟垂死挣扎的软弱一击,但——“阴煞封魔火”!他心中忽然浮现出了这个名字。一种形体不定,色呈蓝紫,能够污染器物、封禁灵力的火!就是这簇火苗,让他的灵符失效。 凌涟,你好狠毒!! 韦鹏翼望着前方那越来越远的身影,只觉滔天恨意忽的变作满嘴苦水。那河滩附近就是血蟒的老巢,恐怕是凌涟早就知道的事! 比起拼命遁逃灵力急剧消耗的韦鹏翼,凌涟的状况要好很多。 他的膝弯上,早已贴了极品的“风雷化形符”,比起“身化清风符”,效果更要胜上一筹。当然,也更贵。 韦鹏翼猜得没错,那血蟒的活动范围,他早就知道了。还是常在山林中游猎的臧古告诉他的,为的是提醒他以后不要去灵翠谷。谷中河边有一头血蟒似乎刚刚结丹,臧古还是遥遥看见,立刻远遁,险险逃过一劫。妖丹血蟒的战力虽强,感知力却是很差,远远避着它走就无碍了。 灵翠谷并非丹霞门弟子常去的历练之地,因此至今宗门也没有发现。 “啊——”身后传来凄惨的尖叫,到最后已经破了音。 凌涟没有回头。韦鹏翼对上那相当于金丹期的血蟒,自然只有被吞食入腹、死路一条。 听那声音,离自己也不远了,大约还有两个呼吸就会追上自己。凌涟本就没指望过光凭两张神行符箓就能甩脱血蟒。 凌涟不慌不乱,循着心中记忆在林中东拐西拐,眼前渐渐出现熟悉景象。 就在血蟒即将追及他之际,凌涟轻吐一口气,霍然转身。 一重耀眼的金色光幕平地升起,将腹部鼓胀的血蟒牢牢困在了其中。 这是他曾设下的困兽陷阱! 望着血蟒在法阵中愤怒挣扎,凌涟微微一笑,双掌翻飞,开始不停地向光幕中打入篆字,加固阵法。 提前布好的法阵,威力可以越阶。也就是说,凌涟作为筑基修士,能通过阵法禁锢住金丹实力的修士或魔兽! 凌涟做完,又沿着光幕走了一圈,将四张丹砂符箓贴在地上。这些符箓可以进一步削弱血蟒的灵力。这样一来,这法阵足可以困住血蟒一个时辰。血蟒天性懒惰,吃饱之后就想游回老巢,盘起来睡上一觉顺便消化。等自己走得远远的,阵法失效,血蟒就会自行回去了。 检查了一下,凌涟再不磨蹭,重新施展遁术,往偏离了好远的入镇小径上掠去。 解决了韦鹏翼,他还有一件正事要办。 …… “前辈?”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出现在自家院子中,守在睡着的娘身旁偷偷练功的谢晓清,从屋子里跑了出来。 发现真的是凌涟,眼睛闪亮,满脸都是欣喜之色。 小师父今天怎么会来得这么早? 凌涟笑着摸摸他的头。谢晓清诚挚天真,活像一只毛茸茸的小狗。有点像年幼的自己,当然,以后遭受惨变陷入绝境,也会如当年的自己一般。 “你的母亲怎样了?”凌涟问。 谢晓清答道:“娘还是那样,只能偶尔下地走走。不过多亏了您的药方,娘睡得着觉,也不觉得病痛了!” 凌涟点点头,探了探他的灵力。还行,谢晓清这三个月来也在努力修炼。 接着又按老规矩,凌涟给他一一答了疑。谢晓清还展示了一下他上次才学会的法术:双手撑地,从地底催出一棵小绿苗,再慢悠悠地演变成爬满地面的藤蔓。作为炼气三层的修士,他已经做得很不错了。 “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凌涟略夸了他两句,最后温和地道,“我要外出一段时间,大概半年才能回来。所以,下一次的见面取消。” “半年啊……”谢晓清眨巴着眼,他满心不舍,可他终究对凌涟心存敬畏,不敢拉着他的袖子撒娇。 “好好修炼,等我事了,一定会再来找你。” “嗯……我一定会好好修炼!” “好。”凌涟颔颔首,将六个月的功法口诀都化光打入谢晓清脑海。又变出一匹丝绢卷轴,递给谢晓清。 “这卷轴上是你在修炼中可能遇到的疑难的解答,你可在上面查阅。不过——”他温柔一笑,“就像你现在问我的疑难,都积攒了三个月。以后你再有什么困惑,同样要在心中多多思考,想上个十七八遍,还是想不通的,再去查看。” “是,前辈教诲,晓清谨记!” 在他恋恋不舍的目光中,凌涟再度身化清风,飘渺而去。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9章 妖丹 返回困住血蟒的法阵时,那法阵果然已经崩散,血蟒也不见了。凌涟把布阵的材料和符箓收起来,挥出一道清风略略清扫了一下,而后又转回正路,往丹霞门遁去。 到了丹霞门,才是入夜时分。凌涟顾不上休息,径直往掌门周峰所在的玄真院而去。 “你有何事求见掌门大人?”玄真院外,凌涟被周峰的门童挡下。 凌涟皱紧眉头,满脸焦急之色:“事关人命,韦鹏翼被一条妖丹期血蟒吞了!” 那门童听了,脸色煞白,匆匆进去回报了。很快就跑出来,却没喊凌涟进去——周峰自行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他的入室弟子费宇。 周峰是本门唯一的元婴修士,据说已有五百岁了。金丹以上的修士都可以随意改变自己的样貌,周峰却还是一副慈眉善目的老者模样,相由心生,他已经习惯了这副样貌。 此刻,周峰也是眉头深锁,脚步匆匆。 “在哪里出事的?”他先问凌涟,接着又食指一弹,射出一只小小白鹤,往某个方向飞去,在空气中一晃就不见了。这是他的传信白鹤。 “灵翠谷。”凌涟答道。 “谷”字刚落,就有一条人影霎时间浮现出来,正是金丹长老韦骁。 “掌门,何事急召我过来?”韦骁问。 他一现身,就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周峰身旁的凌涟,脸色顿时一变。儿子今天出门要做什么,他心里有数,就当是给爱子的一个历练。但现在,凌涟竟然完好无缺地回来了,自己的儿子却没有跟着回来!难道出了什么事? 韦骁紧紧盯着凌涟,眼神中担忧、恐惧、厌恶之色闪烁不定。凌涟转过脸去,只当没看见他这副脸色。 周峰将两人神态看在眼中,发觉这里面有些前情。但现在事情紧急,他也不便追问,简要道:“韦鹏翼在灵翠谷被一头妖丹期血蟒吞了,凌涟带路,我们争取救回他!” 说着当先一步运起遁术,踏空而去。 “什么?!”韦骁惊在原地,胸中气血翻涌,几乎要呕出一口血来。 费宇同情地望了他一眼,跟随周峰而去。凌涟也急忙跟上。 韦骁转瞬间也反应过来。眼下最要紧的,是找到那血蟒,剖开它的肚子,韦鹏翼说不定还有救!他强压下心中悲痛,将遁速提到最高,往周峰离开的方向追去。 凌涟和费宇都是筑基弟子,很快就落在了后面。周峰伸手一捞,一手夹着一个,带着他们风驰电掣地往前赶去。 这段花了凌涟一个时辰的路,他们只用了半炷香时间就到了。循着凌涟的指点,众人来到了灵翠谷的河滩边。 河水潺潺流淌,河滩上空空荡荡。周峰放开凌涟和费宇,闭目用灵识探查了片刻,便抬手一指,心随意动,河床下被鹅卵石覆盖的某处忽然炸裂了开来。 河水如琼珠碎玉高高扬起。霎时,一头身躯庞大的血蟒,就不情不愿从地底钻了出来,犹豫一下,扭头飞窜。 它刚填饱了肚皮还没睡多久,就被人吵醒了,吵醒他的还是气息这么可怕的人物! 这条血蟒的腹部鼓胀,显然刚吞过一个近似成年人体型的东西,韦骁双眼赤红,疾风暴雨地朝它攻去。 血蟒不敢还手,埋头逃窜。周峰叹了口气,一道粗大闪电降落,将它的七寸钉死。元婴和金丹的境界差距,也是天渊之别。 韦骁手中化出冰剑,一剑将血蟒的肚皮破开。 一个物事从血蟒肚子里滚了出来,血淋淋的,依稀能看出人形。河水顿时被染成血红。 “……吾儿!”韦骁一眼就认了出来,失声痛呼,扑倒在儿子的身体上。 血蟒还没死透,又被剖腹,痛得狠命一挣扎,巨尾险险甩中查看爱子状况的韦骁。周峰再度食指一点,点中血蟒,又一道雪亮电光在它庞大躯体上贯穿而下,那处皮肉瞬间焦黑。 凌涟和费宇在这种场合下帮不上忙,只得站在一边看着。 却见这时,凌涟眼中忽然一亮。随着血蟒的又一次剧痛抽搐,一颗暗红色的珠子从它躯体里悠悠滚了出来。拳头大小,流转着令人目眩神迷的赤色毫光。 血蟒的妖丹! 除了拼命调动灵力救治爱子的韦骁,周峰和费宇也都看到了这颗妖丹。费宇的眼中更是浮起赤果果的渴望之色。 却见遁光一闪,凌涟已现身在血蟒之前,一把拾起了妖丹,攥在手中。他将衣袖垂下,遮住了那妖丹的诱人光华。 “凌涟,”看出凌涟有吃独食的意思,周峰劝道,“此物贵重,你上交给宗门,由我和长老们商议后再行分配吧。” 一颗妖兽内丹,可令筑基修士一举踏入金丹境界,也可大幅度提升金丹修士的修为。无论在哪里,都是极为珍贵的东西。毕竟,妖兽虽多,到了结丹期的妖兽,少之又少!凌涟会起了贪心也是正常。 上交宗门?凌涟心中冷笑,脸上却是一副乖巧样子,他正要开口说些什么,韦骁已猝然抬头,眼神狠厉无比,挥出一股冰寒灵力向凌涟袭去! 太迟了,太迟了。 韦鹏翼已经完全没有了呼吸。韦骁终于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唯一的儿子回不来了! 凌涟早料到有此一击,抬手激发一张符箓,一堵坚实无比的火焰墙浮现在他身前。依靠符箓激发火灵护罩,要比他利用自身灵力施展强力得多,足可以扛住金丹修士一个呼吸。 “住手!”周峰起先还猝不及防,等凌涟施展火灵护罩挡下了韦骁第一击,方才来得及出手,细细电蛇缠绕而上,制住了韦骁。 冰寒灵力瞬间消失,凌涟躲过一劫,才露出后怕的神色。 “他害死了吾儿!”动弹不得,韦骁只得狠声道。 “怎么回事?”周峰看了看两人,对凌涟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你全部讲出来,不得隐瞒。” “是。”凌涟望了韦骁一眼,迟疑了一下,才有些怯意地开口,“我和韦鹏翼有些过节,他似乎一直都想教训我。今日我下山去平安镇寻觅合用丹药,一直走到这附近才隐约感觉到有人跟踪,我便离了正路,越拐越远,想看看是不是真有其人。到了这河滩边,终于发现跟踪的人正是韦鹏翼。” 他停了停,似乎心有余悸,过了片刻才继续道:“那韦鹏翼,果然想杀了我!就在我几乎为他所杀时,这条血蟒突然出现,我和他都慌忙逃跑。韦鹏翼没能逃掉,而我则因为担心被韦鹏翼所杀,早早准备了逃命的神行符箓,才能险之又险地甩掉血蟒。” 他这一番话,几乎全是真相,让人挑不出毛病。周峰心里已然信了大半,又望向韦骁。刚才韦骁悲痛之下险些将凌涟就地斩杀,这绝不是一个长老该做的事!但周峰望着老泪纵横的韦骁,也说不出谴责的话,叹息一声:“韦长老,节哀顺变。” “不!”韦骁狂吼出声,“鹏儿的死固然是血蟒所为,但一定少不了凌涟的份!”他眼中赤红如血,“掌门,请使用‘回光幻镜’,来回溯这地方发生的事!” “确应如此。”周峰点点头,答应了他的要求。 回光幻镜,可以将十二个时辰内此地所发生的事回溯出来,呈现在幻化出的一面水镜上,至少到了元婴期的修士才能使用这个术。 凌涟冷眼旁观。他并不怕这个回溯术,本就是韦鹏翼放下狠话、先施辣手,没什么不能被周掌门看见的!至于后来他借助法阵甩脱血蟒的事,因为元婴修士的回光幻镜只能笼罩几丈方圆,那法阵远远在这范围之外,不用担心会被回溯到。 周峰引动法诀,在半空信手一划,划出一个微微发亮的圆弧。随着他诵念咒之声停止,那圆弧中的空气忽然如水波一样抖动起来,最后呈现出一幕幕画面: 凌涟忽然站定;韦鹏翼从林子里走出来;韦鹏翼率先动手,一招就困住了凌涟;韦鹏翼的护体金光拦下了凌涟那簇蓝紫色的小火苗…… “阴煞封魔火!”韦骁脱口叫出,立刻怨毒地望向凌涟,“原来吾儿护身灵符失效,就是你造成的!那血蟒的出现,一定也是你的设计!” “呵,”面对他的指控,凌涟声色不动,冷笑一声,“我只是个筑基弟子,何德何能,把这妖丹期的血蟒设计进去?若不是我运气还过得去,不是被韦鹏翼杀了,就是早跟他一样成了这血蟒的腹中餐!” “运气?只凭运气,你哪里能甩脱比你高了一个境界的血蟒!”韦骁哪肯相信,他知道的凌涟心思深沉,能够成功从血蟒口中逃脱,怎可能凭的是运气! “这还得归功于你儿子,”凌涟冷冷道,“他一心要杀我,我怎会感觉不到,我的战力不如他,若是真到了需要一拼的时候,胜算很低。所以我还在山上时,就早早备好了逃命的符箓,见势不妙,立刻遁逃。”手一扬,两张“风雷化形符”飘飘悠悠地飞了出来,以示他所言不虚。 “血蟒出现,符箓备好,哪有这么巧的事!” 不管凌涟再怎么说,韦骁都是不信。不同于周峰,他早就见识过凌涟的狡猾手段与手狠心黑! “够了。”周峰制止了他,“带着鹏翼回去吧。不管凌涟是不是真的隐瞒了什么,也是韦鹏翼先动手的,这一点清清楚楚。你刚才也对凌涟以大欺小、动用私刑,念你情绪不稳,我先不计较,你要是再胡闹,就要到宗律堂去说道说道了!” 凌涟看着韦骁惨然灰败的脸色,微微一笑。 这个周掌门,向来为人公正、爱护后辈。虽然他未必喜欢自己,这次倒真帮了自己的忙。 “唉,”周峰说完韦骁,一挥袖,“回去吧。” “师父,”费宇提醒他,“那颗妖丹还在凌涟手里。”妖丹对他已经元婴期的师父来说不算怎样,但只有筑基修为的他,可是相当相当的眼馋,绝不会忘了这茬。这颗内丹收归宗门所有后,若是能开放兑换,以自己的财力和师父的支持,一定能将之得到手! “哦哦,”周峰拍拍头,“年纪大啦,老是忘记事。”他和颜悦色地对不远处的凌涟道:“凌涟,这回你也受惊了,宗门会给你补贴。至于这颗妖丹,就要上交宗门所有了。” “可是,我也险些死在这血蟒口中……”凌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袍袖,恋恋不舍。 “行了,我知道这妖丹诱惑力大,”周峰眯起眼笑了笑,甚至还跟凌涟调侃了一句,“不过这血蟒,也是老夫杀的,不是你的战利品呀?” 以他的实力,手指一勾就能将妖丹抢回来。但他是一派掌门,又是对门下弟子,自然以循循善诱为主。 凌涟低垂着头,似乎还在犹豫,就在周峰心中也浮起一丝不耐时,凌涟忽然开口:“这妖丹的确该上交宗门,但是——” 他抬起头,意味不明地一笑。 “但是,还不了了。” 最后一个字话音未落,风起云涌,天地变色! 浓郁云气将他包裹,托着他逐渐离开地面,悬浮半空。雷电在云层中游走,时不时劈亮一角。凌涟的身影在云气中时隐时现,衣袂翻飞,神情宁静,有如云中仙人! 天地间的灵气都化为风云,向他汇聚而去! 异象持续了半晌,陡然一声雷鸣震彻天地,而后风流云散,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风从龙,云从虎,龙虎交汇,金丹乃成! 周峰、费宇和韦骁,全都目瞪口呆。 凌涟竟在这个时候,吸收了血蟒妖丹,晋升金丹宗师! 这小子竟然心机深沉若此……周峰摇摇头,素来宽厚的他,第一次对这个少年,产生了强烈的憎恶之意。原来刚才说话之间,他就在借着袍袖的掩护,偷偷地将妖丹化入自己丹田。他明明不可能交还,却还东扯西扯,拖延时间!可笑自己还好声好气地试图跟他讲道理。 但他就算再不齿凌涟,凌涟也已是一个金丹修士。丹霞一门中,也仅有三个的金丹修士!到了这个境界,就会自然晋升为长老,享受宗门的额外尊敬和优待。 木已成舟,周峰也只得苦笑一声,对凌涟道:“你既然成就了金丹,也就是本门的长老。望以后勤勉修炼,爱护弟子,为宗门做出更大贡献。另外你不问自取,也要有所惩戒,稍后宗律堂会安排任务,让你将功补过。” “是,谨遵掌门教诲。”凌涟夺了妖丹,也不欲节外生枝,对掌门的话极为有礼地回道。 周峰是这般想法,费宇则满腔失望,对凌涟怒目而视。若是眼神也有威力,他早将凌涟脸上戳了两个透明窟窿。 至于韦骁,则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杀意。 凌涟自然装没看见。这个韦骁,迟早也是要了结的。 事情已了,一行人回到宗门。韦骁阴冷地看了凌涟一眼,抱着爱子的尸身回府去了。周峰和费宇也回去玄真院,而凌涟则独自往所住的小楼走去。 夜色已深,月明星稀。这个时候,却还有不少弟子没休息,拦在半路,个个虎视眈眈瞪着凌涟。 为首的青年名叫方立坤,是韦鹏翼最忠心的一个跟班。他们之前都从周峰的侍童那里听说了韦鹏翼恐怕遭遇不测的事,就等在这里,要找凌涟问个清楚! “喂,韦鹏翼怎么样了?”终于等到凌涟回来,方立坤踏前一步,横声道。 他是筑基弟子,凌涟也不过筑基,还是只会炼丹种田的弱派,他才不怕凌涟!何况,他们这儿人多势众! 凌涟抬眼,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他死了。” 死了?人人倒抽了一口凉气,侍童说的都是真的! “你说,是不是你害的!”方立坤吼道。他和韦鹏翼感情颇深,听到死讯确认,眼眶立刻红了。 面对他的质问,凌涟只微微一笑:“滚开。谁给你的资格如此质问我?” “资格?”人群骚动起来,方立坤更是暴怒,“果然是你害的,杀人凶手,我当然有资格为他讨回公道!” 说话间,身形一动,就要上前揍倒凌涟。 凌涟淡淡地看着他,衣袂无风飘摇,他全身上下却连一根指头都没有动—— 一股浩大威压,瞬间从他身上扩散而出,如有实质般罩向方立坤! 方立坤脸色惨变,身体却不由自主,膝弯一软向凌涟跪倒。 金丹威压,这是金丹期的威压!人群中响起轰然议论声,凌涟平静眼光一扫,又霎时死寂下来。 人人眼中都是惊疑不定。这才多久,就晋升了金丹?这个人又怎么会是凌涟? “他竟然……竟然结了丹?”人群之中的姚芷兰心头一片茫然。望着神色傲然的凌涟,她再一次觉得陌生。当年凌涟比她先一步筑了基,她还觉得凌涟这都是丹药堆出来的,未来必定不如自己。谁知……被远远落下的却是自己!眼看凌涟冷淡的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圈,却半点没在自己身上停留,不禁心中一酸。 “深更半夜,你们不回去休息,聚集在这里做什么。”凌涟冷冷道,一挥袖,将跪在自己跟前的方立坤摔开,扬长而去。 众人鸦雀无声,看着他离去。 能从筑基晋升金丹的修士,千里无一。凌涟成为金丹宗师,已经是本门长老,和他们这些普通弟子有了云泥之别。哪怕他们刚才还有质疑凌涟的心思,现在也全部熄灭了。 凌涟走进小楼,仔仔细细地布下防护法阵,然后盘坐床上,开始稳固境界。 利用妖兽内丹结成金丹,虽然容易,隐患也多。在境界还未稳固时妄动灵力,很容易就会被没消化完的妖兽之气侵袭,变得神智错乱、不人不妖。 凌涟打算用接下来的半年时间彻底消除隐患。这半年内,绝不踏出山门一步。 ——韦骁可绝不会放过自己! 他在丹霞门内不动手,是因为有周掌门坐镇。而自己也已是金丹修士,就算实力弱于他,也不是他能在几个呼吸间解决的。打斗时间一久,周峰就会察觉,从而出手阻止。当然,以防万一,凌涟还是布下了法阵。 想到周峰,凌涟摇摇头。这个老好人,确是被他利用了。抢夺了血蟒妖丹后,他明明憎厌自己,却还要出手维护,不惜得罪老牌长老韦骁。 正道之人,为“道义”所累,总是不如魔道,喜怒随心、潇洒自在!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0章 至亲 随着妖丹蕴含的最后一丝血蟒气息都被同化,彻底变为自身灵力,凌涟吐出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一晃半年,他终于彻底稳固住了修为。这半年来,他没有出过丹霞门,只做了几件宗律堂派发的门内任务。一个是作为“炼丹天才”,给宗门炼了几炉丹药;一个是给门中弟子们讲课,方立坤带头的几人都没来听课,但其他学生都是获益良多。周峰也对他讲课的水平很满意,命他把以后的课都代劳了。 “因为拿了那颗妖丹,我在宗门的账册上欠了三万块灵石,”凌涟想到这,失笑起来,“做了半年的任务,也才还了二百块灵石的欠款。要按这个速度,得为宗门劳碌上七十年。” 他怎么可能留在这区区小门派里七十年? 慢慢还就是了,等时机到了,远遁而去,天地如此广阔,他们还能追过来讨债不成?凌涟从没想过要把这笔欠款尽数偿还。至于他手头还剩余的三千块灵石——都是从韦骁那里敲来的,凌涟自然是留着自己用,不打算拿去还债。 “只不过变成负资产之后,普通灵草还可以购买,贵重物品却是有灵石也不许兑换了……”凌涟有些许遗憾,他对宗门内新入的那样侦察法器“警心铃”很感兴趣。以后要在中州大陆上行走,难免会遇到修为高过自己的魔修及妖兽。若是能提前探知,就能早早避开。 不过,资源是“末”,修为才是“本”,一颗能让他提前踏入金丹境界的妖丹,就算付出这些代价,也是值了!在夺取妖丹时,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若是没能得到妖丹,他也会闭关半年,争取借助灵草丹药冲击金丹期。 凌涟伸手一摄,一只冰晶麻雀就飞入他手中。这是韦骁用来传信的鸟。这老家伙,回来后思来想去,到底没想出什么好办法,反而给凌涟下了封生死战书。 境界还没稳固时,不管韦骁再怎么挑衅,凌涟自然不理。如今时机成熟,凌涟对着麻雀应允了战书,又要求了时间地点,便将这只他关了几个月的鸟放走。 生死决斗,一旦开始,就只有其中一方彻底死亡才会停止。其他人不得插手,事后也不许报仇。这个韦骁,倒是给他省心! …… 第二天,落霞谷中。 韦骁满脸惊骇欲绝,还不相信,自己竟会败在一个刚刚结丹半年的修士手里! “不可能,不可能!你一定是作弊,给我下了毒?还是哪里阴谋暗算了我?” 凌涟补上一记红莲火结果了他。 韦骁的狂呼声戛然而止,双眼还死不瞑目瞪着凌涟。 “败就败了,哪那么多废话。”凌涟淡淡道。 “唉……”得知消息等在谷外的周峰见到凌涟出来,知道韦骁定然死了,长长叹息一声。韦长老终究还是没过得了这关,宗门又少了一名强者。 “拜见掌门。”凌涟道。 周峰点点头:“你如今已可下山走动,宗门会安排你更多任务了。你要好好干,宗门失去一名长老,跟你也脱不了关系。” “弟子自当尽力。”凌涟老老实实地答应。心里却在摇头,宗门?不过是隐藏身份、换取资源时可以利用的东西罢了!他可不会如周峰一样,处处为宗门着想。 辞别了周峰后,凌涟并没有回到丹霞门,而是往平安镇赶去。又到了见谢晓清的日子。 凌涟望见谢晓清时,他正站在树下。 应该是在等他,但神情却呆呆的。凌涟走到他面前了,他才慢慢地抬起脑袋,看了凌涟好一会儿,好像才惊醒一般,眼神活了起来。 “你怎么了?”凌涟问。 “师父,师父!”他这一问,谢晓清顿时扑到他怀里,带着哭腔道,“呜呜……娘走了……晓清救不了她……” 凌涟一怔,感受到小兽般柔软温暖的身体钻进了自己怀里,默然地拍了拍他后背,抱住了他。 感受到他温柔的动作,谢晓清往他怀里更深处钻了钻,似乎哭得更响了。 一阵清风吹拂而过,院子里那棵老树的枯叶如急雨般落下。凌涟罕有地恍惚了一下,曾经在哪里有过相似的情景?不是自己的经历,也许是这具身体上残留的记忆碎片——这记忆让凌涟心头浮起一丝真正的温柔。随即凌涟便反应过来,心中暗叹。夺舍了这具身体、又吞噬了那个穿书者灵魂后,他的性情似乎也变了一些,还需警惕。 谢晓清的哭声渐渐止歇了,还抱着自己不肯放。凌涟隐约感觉出,谢晓清对自己的感情已经变了——比起之前的敬畏,如今是把自己当成他唯一的亲人了。不由暗暗苦笑,自己想利用谢晓清的体质治愈神魂,还惹出这种孽缘。 对谢晓清来说,这可算不上是什么幸运。 “师父,娘走了我好难过……”谢晓清将脑袋埋在凌涟胸口,声音闷闷地说,“我没有别的亲人了,我还想过,师父你是不是也不会再来了……” “傻孩子。”凌涟摇摇头,轻柔地拭去他眼角的泪水。 “呜……师父……”谢晓清嘴一扁,又要哭出声来。 “别哭了,谢晓清。”凌涟道,“人都有生老病死,无人可免。你的母亲转世投胎去了,下辈子的她,会比这辈子过得好。” “嗯……晓清明白。”谢晓清乖乖地点头。 凌涟又拍拍他的小脑袋:“只有成为了天仙真君,才能脱出生死轮回,也能寻觅投胎转世的家人,这一辈子的所在。好好修炼,你和你娘还有再见之日。” “师父,真的吗?”谢晓清仰起小脸,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 “自然是真的。”凌涟微微一笑。 等到凌涟检查过他这半年来的修炼情况,开始答疑之时,谢晓清也一直攥着他的衣袖,没有放开过。他琥珀色的眼瞳里,满满的都是失了怙恃的小兽的依恋之意。 “你会在运气时遇到关隘,是因为……” 凌涟还在细细讲解,忽然间,摇晃了一下身体,脸色剧变!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1章 咒术 天地倒转,全身都像被阴火烧灼,刺痛起来…… 诅咒……这是诅咒术! 心脏跳动得愈来愈快,呼吸也越发艰难,凌涟终于支撑不住,往后栽倒。 “师父,师父!!”谢晓清惊得倒吸一口凉气,慌忙抱住了凌涟失去知觉的身体。 师父这是怎么了?他刚才眼睁睁看着师父白玉般的额心,陡然浮现一缕如蛇般蜿蜒的黑气,一闪而没,而后师父就脸色大变,喘息两下就昏倒了! “怎么办,怎么办,我不会救师父……”谢晓清难过地喃喃。 凌涟醒来时,第一眼望见的就是床边的谢晓清手心中的一团莹莹绿光。 他正咬着牙关,努力将那团打入自己身体、蕴含着治愈灵力的绿光维持住。神情倔强,脸上却还带着泪痕。 这是凌涟教给他的简单治疗术,应付点擦破皮这样的外伤有效,对谢母的重病就束手无策了,自然对中了咒术的自己也没有效果。谢晓清肯定也知道,但他还是不想放弃吧? 凌涟笑了笑,抬手轻柔地捉住他的手腕:“停下吧,我没事了。” 绿光熄灭了,谢晓清望向凌涟,满脸欣喜:“师父,你醒了!” “嗯。”凌涟应了一声,慢慢在床上坐了起来。身体还是沉重虚软,灵力也暂时被封禁住了五成。不过这阴毒诅咒最危险的时候已经撑过去了,只要多调养些时日就能恢复。 “师父,你喝水吗?”还没等凌涟说“不必”,谢晓清就匆匆跑出去倒水了。他照顾过卧床不起的母亲两年,对照看病人,已经是轻车熟路。 我可没那么娇弱。凌涟失笑,看着似乎还想托着碗把水喂给他喝的谢晓清,把碗接过来,随便喝了一口就放在一边。 “师父……”谢晓清眼巴巴地望着他,打量着他的脸色,“你刚才是怎么啦……” “无妨,出了点小岔子。”凌涟笑道,又拍了拍他的头。 谢晓清那稚嫩小脸蛋上像模像样地流露出担心的样子,还是挺可爱的。 “那,师父你不会再昏倒了吧……” “不会了。”凌涟肯定地道,又语气平静地续道,“刚才有人在暗中偷袭我,我教训他们一顿,他们就不敢了。” 说着闭上眼睛,凝神回溯。 中招的那一刹那他就猜出了,这是韦骁布下的诅咒术!诅咒术虽然神鬼莫测、很是难防,但太过阴邪,使用时需要献祭出自己的血肉甚至魂魄。也不能以弱搏强,如果被诅咒的人修为要高于下咒者,下咒者还会遭到反噬,因此这诅咒术向来很少有人使用,凌涟这一回也大意了。 韦骁下的诅咒术很是猛烈,应该是以他的魂魄为代价。然而,引发这样的咒术需要一定的阵法和仪式,若是他生前就使出了,不可能拖到现在才发作。因此,利用韦骁的魂魄将这咒术引发的另有其人。 谢晓清屏住呼吸看着凌涟的一举一动。好奇地揣测,师父在干什么? 诅咒术可以隔空发动,也就是在下咒者与受咒者之间牵引了一条无形的因果之线。 凌涟探出神识,循着这条因果之线溯源而去。金丹修士还无法隔空发出攻击,但借助这因果联系便可以了。 很快,他就用心眼“看见”了几个面容模糊的人影:方立坤,还有另外两个跟班,地上能依稀看到鲜血画成的法阵。 “这诅咒术应该成功了吧?”王昆问。 方立坤一脸凝重,再次看了看阵法,将有些歪倒的令旗重新扶正。 “这是韦长老的安排,应该不会出错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用血画的八卦图到现在还没有变成黑色……”方立坤犹豫一下,自行解释道,“难道韦长老把生效之后的变化记错了?” 至于“凌涟没死”这件事,他们都出于本能地不肯相信。一个金丹长老献祭了魂魄而设下的诅咒术,凌涟怎么可能逃得了! 却在这时,一个飘飘渺渺的声音突然响起在他们耳边。 “果然是你们,都去和韦家父子作伴吧。” 凌、凌涟!方立坤三人脸色惨变,面面相觑,然后又慌忙朝四处张望,想知道这声音来自何处。 周围当然没有其他人。却见漆黑的火苗,忽然诡异地从他们身上钻了出来,无声无息地烧起来。他们只来得及惨叫半声就被烧成了灰烬。 凌涟循着因果之线,将神识从百里之外的落霞谷收了回来。 刚才他运起红莲火,隔空出手,一指点死一个,也消耗了不少灵力。 调息了两个周天,才徐徐睁开眼睛。 “师父,教训完了吗?”谢晓清还在睁着大眼睛望着他。 “教训完了。”凌涟道。不止是教训完了,以后都不能再妨碍他了。 “还以为能看到师父出手,结果我什么都没看出来……”谢晓清有点遗憾,“只看到你刚才闭着眼睛,朝前面空气一连点了三下。” 他却想都想不到,这三指,一点就是一条人命。 “等你修炼有成,就能看明白了。”凌涟道,不欲过多解释。 把真相说出来,恐怕会吓到这天性纯良的小家伙。 凌涟又招出一只巴掌大的小小火凤,将自己中了咒术、之后又循着因果联系杀了方立坤等三人的意念注入进去,手指一弹,将火凤放出。这些事,总是要跟周掌门交待一声的。 咦,师父招出了一只好漂亮的小鸟……谢晓清再次看得一脸新奇。 “这是传信鸟。”凌涟解释一句。 事情已了,凌涟面上虽言笑晏晏,心里却暗自生了警惕。 看来重生之后,事情都太过顺利,让自己也疏忽起来了!竟然轻视了韦骁这积年金丹修士的手段,这种错误,不能再犯。 如果自己不是夺舍之人,就已死在这诅咒术之下。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就是在丹霞门中出生的,双亲都是门下弟子,在一次任务中双双丧生。因此,韦骁要得到生辰八字、布下这个诅咒不是难事。 不过,他能诅咒的只是这躯壳,凌涟的神魂是夺舍而来的,魂与肉之间还有一丝丝的不协调。正是这一丝不协调削弱了诅咒术的大半威力,救了凌涟的命。 这丝不协调平常无碍,甚至还有好处,未来渡劫时会有些麻烦,到那时再想办法解决就是。 凌涟的念头转动得极快,而在谢晓清眼里,只看到凌涟扭头望了眼窗外,似在判断时辰,而后转过脸来。 “时间不早了,你快去休息吧。”凌涟道。 谢晓清还是炼气修为,按时休息还是必要的。 “可是,我担心师父嘛。”谢晓清不肯。要是先前,凌涟说什么他是不敢反对的。但自从今天他在凌涟怀里把母亲逝世后累积的悲痛和孤单都哭出来之后,他对凌涟的感觉一下子亲近了好多。而且凌涟还晕倒在他面前,被他像对一个病人一样照看,谢晓清的胆子顿时就大了一点。 他瞟着凌涟的脸色,又小声加上一句:“而且师父你睡的……就是我的床,我不敢睡在娘的屋子里……”哪怕那是他娘,要睡在娘咽气的屋子里,他还是莫名地害怕。 看着他仿佛在摇着尾巴一样的眼神,凌涟叹口气:“你就睡在这里吧。” “嗯嗯!”谢晓清开心起来,脱了外衣鞋袜,钻进凌涟脚边的被窝。 凌涟也闭上眼睛,修炼起来。他是金丹修士,早已不用睡觉了。 不一会儿,谢晓清从被窝中悄悄抬起头来,望着凌涟。 师父怎么还不睡觉呀?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2章 机缘 半夜,凌涟忽然听见耳边扑簌声响,睁眼望去,却是自己的传信火凤。 让火凤敛翅停在手背上,凌涟将意念探入。 “凌涟,你说的事我已经知道了。这三个弟子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被你结果了也是应当,只是可惜了,唉!”一个声音直接响起在他的脑海,正是周峰。他的意念通过火凤传了过来。 “我和韦骁是生死决战,韦骁败给我之后,本不该有旁人插手。”凌涟自然不会对周峰惋惜宗门弟子的心情感同身受,用意念回道,“这回他们坏了规矩,宗门是不是要给我点补偿?” 他的意念里也带了点狡黠道:“韦长老已死,他也没了继承人,韦家家财丰厚,都会收归宗门所有。我不贪心,只要宗门把我在账册上的所有欠款,都一笔勾销了如何?” “想得倒美,最多减免一万,作为你这次诅咒之灾的慰问!”周峰并不如何严厉地骂道,“不要狮子大开口,你以为韦家的家产都是你赚的不成?你让本门损失了一个金丹长老、几名前途无量的弟子,我还没找你算账!”这半年来,凌涟对他还算颇有礼貌,执行的任务也都完成得很漂亮,让他对凌涟的观感改善了很多。 凌涟并没在这点上纠缠。减免一万还是三万,对他来说都只是丹霞门账册上的一个数字,他没有放在心上过。 “虽然方立坤那三人害我在先,他们到底是死在我手中,韦家父子的死也有我一份,这样一来,我在弟子中恐怕难以竖起威信,我也有些难以面对他们。”凌涟接着抛出第二件事,“正好我也稳固了境界,我想过段时间就外出历练,掌门你看呢?” 周峰沉默片刻,道:“历练也是应该的,尤其是你,更加需要补上这一课。不过,你虽是金丹修士,在宗门中地位尊崇,到了外面,一个不小心也会有杀身之祸。” “弟子明白。” “你是怕背着巨债,我禁止你出去游历?”周峰笑骂道,“你这小子,心眼忒多!宗门虽然重要,但个人修行还要摆在前面,你且去吧。” “是,谢过掌门。还有一事……” 听到还有一件,周峰有些不耐:“你哪那么多事!” 凌涟没被吓退,继续说道:“我不久后要出门游历,外界处处危险,宗门的那件侦察法器“警心铃”,您老人家就兑换给我吧?” “……好吧,不过必须现款,不准赊欠!”周峰道。 “是。”凌涟心中暗笑。 过了两天,丹霞门果然派了个来平安镇走动的弟子将警心铃捎了过来,凌涟自然是不回去了,这几天就留在镇子上。 这警心铃是一只核桃大小流转着金色毫光的小铃,上品法器。三十里内若有高阶修士出没,就会发出清脆铃声。来人越多、修为越高,警心铃的铃声就越急。 来送铃铛的却是臧古,恐怕是他自己要求走这一趟的。他接过凌涟早已备好的三百五十块灵石,嗫嚅了一下,脸涨得通红,终于开口道:“听说你……凌、凌长老要出门历练了,是真的吗?” 凌涟料到他要说什么,点点头,道:“各人有各人的修行之路,等你结了金丹,也有了外出历练的本钱。现在,恕我不能带上你。” “我明、明白。”臧古垂下眼睛,却笨拙地无法掩饰他的失落之色。 凌涟也不劝解他,这种事本就要自己想清楚。 “师父!” 臧古走后不久,谢晓清就回来了。在屋外就欢快地叫起来,未见其人,就先闻其声。 凌涟抬眼,望向推门而入的他,笑道:“一大早就去哪玩了?” “我是去买邵大娘新出锅的豆花羹了!”谢晓清忙着把手中热气腾腾的小碗递给凌涟,笑得双眼眯起月牙,“镇子里的大家都喜欢吃这个,每天都要早早去抢,师父一定没尝过吧?” 对凌涟来说,口腹之欲早已寡淡得几乎消失。不过他还是接过去,喝了一口,点点头,递还给谢晓清:“你吃完吧,我看你才是馋得很。” 之前谢晓清为了照顾重病在床的母亲,一直过着清苦的日子,想来这豆花羹也很少能喝到。 谢晓清有点不好意思地吃起来。 在他埋头吃的时候,凌涟忽然笑了笑,道:“你有没有半夜时分去镇外的林家酒铺旁,那条小河边赏景的兴致?” “啊?”谢晓清放下碗,有些迷惑地问,“那河水……有什么好看的吗?师父你要看,晓清陪你一起去!” 凌涟却摇了摇头:“不是我去,是你去。我刚才心血来潮给你算了一卦,你在那河边有一机缘。” “机缘?”谢晓清眼睛亮了,“就像我遇到师父你那样的机缘吗?”他揪住凌涟的袖子,撒娇道:“可是我有了师父你,哪还需要别人嘛!” 就算是他曾经祈求上天给他的一个仙风道骨老爷爷,他也不会多看一眼的! “不是拜师的机缘,”凌涟任他揪住袖子,笑道,“天机不可泄露,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是!”谢晓清满怀期待地点头。 凌涟作为金丹修士,还没有推衍天机的能力。他所“推算”出来的,自然是中所载。在原来的剧情里,还没有凌涟,失去母亲的谢晓清独自生活,他在一个木匠手下当学徒糊口,有天在镇外一户人家做工到很晚才回来,走到这河边,才有了他人生中第一次奇遇。 凌涟来了之后,谢晓清外出买完东西,就匆匆往家里跑,自然不会大半夜的到那河边溜达。 凌涟也不愿剧情线被自己改动得太多,谢晓清能飞快成长,对他也有好处。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3章 奇遇 谢晓清坐在河岸边,注视着黑黢黢的水面。 他一开始还兴致勃勃地沿河走来走去,后来凉意泛了上来,困倦也涌起,就坐了下来,准备守株待兔。 师父不会骗自己的,会是个什么机缘呢? 谢晓清强撑着眼皮。已经过了子时,这条河边荒僻得连半个人影也没有。 “啪” 半睡半醒的谢晓清一下子打起精神,睁大眼睛望去,看到了下游不远处的一朵还未消散的水花。 有人落水了! ……不会是水鬼吧?这个传闻在谢晓清脑子里只闪了一下,就被他抛在脑后。要是真有人落水了,怎么能见死不救!谢晓清站起身,飞快地脱下外袍,跳进水里。 河水冰凉,谢晓清打了个寒颤,游到刚才那人落水的位置,伸手摸索,却摸了个空。 水面之下,无数柔软的枝条随着波浪微微摇曳。 当一只孩子的小手探过来时,那些枝条先是小心翼翼地往四周散开,待查探了这只手的主人的灵力强弱后,倏然蜂拥而上,用它们柔韧的躯体将这弱小猎物捆缚得严严实实! “啊——” 谢晓清只觉身体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大力往下拽去,双腿、手臂,瞬间都被什么东西捆得紧紧的,连挣扎都挣扎不了! 一瞬间,河水就已没顶。 ……水鬼!真的是水鬼!呛了两口水谢晓清才模模糊糊地意识到,本能地试图运起灵力挣开,体内的灵力却似乎枯竭了一般,怎么也调动不出。谢晓清心底一寒,更加清醒过来。 怎么会施不出灵力?难道是……谢晓清并不笨,眼前很快浮现出凌涟微笑看着他的样子,临走时,师父曾经拉住自己,修长的食指在自己额心轻轻一点。难道是师父封禁了自己灵力? 为什么…… 身上传来剧痛,河水中瞬间漫起一片血色,数根枝条扎入了他的皮肤,掠夺着他的生命力。谢晓清痉挛了一下,眼神都涣散起来,缓缓地往下沉去。 不,我不想死!谢晓清忽然又挣扎起来,用力之猛,甚至挣断了两根枝条。师父也绝不会害自己的! 师父说这是自己的机缘,封禁了灵力也一定是为自己好。既然是机缘,就一定有活命的机会! 沉没在河水中央,全身都被枝蔓缠绕的谢晓清,眼中却浮现出希望之色。快想想办法,一定有办法可以活下来…… 胸中憋住的那口气越来越少了,希望也越来越渺茫。 师父……濒死之时谢晓清想,师父为什么还不来救我? 不,是我没用,会死在这水鬼手中,师父也会很失望吧…… 呜,师父……我不想死,不想死! 却在这时,谢晓清胸前浮起淡淡的一点绿光,越来越亮,逐渐包裹了他全身。 那些枝条遇到这绿光,都僵住不动了,而后又畏畏缩缩地想要拔出他的身体退回水下。然而那绿光却颇有侵略性,将那些枝条笼罩住,倏然间,澎湃的灵力沿着嵌入皮肉的枝条,逆流而上,尽数涌进谢晓清的身体里! 随着灵力的涌出,那些枝条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最后变成一小块木片,被绿光吸引,掉进谢晓清手中。 站在不远处的岸边,白衣飘拂的凌涟静静地看到这里,转身离去。 谢晓清终于浮上了水面,喘了好一会儿。 最后那朵绿光的出现让他满心困惑。那绿光出现后,他就瞬间神清气爽,灵力不仅全部恢复,还吸收了那“水鬼”的力量,暴涨了一大截! 他爬上岸,抹了一把脸。身上湿哒哒的,衣服也破烂不堪了,但奇迹一般,皮肤上那些被枝条扎破的地方全部在刚才那短短一瞬就结痂愈合了。 果然是奇遇,师父没有骗我! 只不过,获得这奇遇的过程,险死还生,还真不容易啊。 谢晓清不想耽搁,沿着河往镇子里自家方向走去。 “水鬼啊!” 走到半路,忽然有一个也许是起夜的大叔指着他,惊惶地叫道。 叫得谢晓清也吓了一跳。还没等他开口解释,那大叔已经逃得不见了影子。 “师父!” 终于回到家,谢晓清轻声喊道。 “你回来了。”凌涟似乎早就在等他。桌上的油灯也应声而亮。 谢晓清看清了凌涟脸上淡淡的微笑之色,刚刚才经历过生死之危的他,心里的后怕、委屈和依赖全都涌了上来,想扑过去抱住凌涟,看了看自己满身是水,又有点不好意思。 他低下头,小声道:“谢过师父指点,弟子果然得了机缘。” “嗯,”凌涟也点点头,“你从炼气三层突破到了炼气七层,这一趟的确收获不小,抵得上两年修炼之功。不过,你进阶太快,接下来还要好好稳固境界。” “是,师父!”谢晓清脆生生地答道。 “你先擦干身体,换身衣服吧。”凌涟笑道。 “嗯嗯。” 谢晓清把湿衣服都脱了,找到块干布擦拭身体。皮肤上还沾着些细碎的叶子,大概是刚才在水里沾的水草,谢晓清顺手将它摘下来,却“呜”地痛叫一声。 这这这嫩叶,是长在皮肤上的! 谢晓清看着这片叶子发怔。 “不用担心,”背后凌涟的声音道,“你吸收了枉死柳的本源之力,又不能彻底化为所用,才会长出这叶片。只要好好运功行气,很快就能压制下来了。” 如今谢晓清有炼气七层的修为,不需要多久就能压下枉死柳的侵袭之力。换在里,灵力失控的谢晓清,从身上只有几片叶子,慢慢地长满周身,最后掩藏不住,差点被镇民们当成树妖打杀了。就在他逃到镇外奄奄一息时,才遇到了静海真人。 不过就算他境遇如此不幸,他也没有心性大变,成为一个为祸世间的魔头。 “是,师父!”原来是这样,谢晓清总算放下心来。等等,师父说这是枉死柳?自己遇到的不是水鬼吗? “师父,最后胸口的那团绿光是怎么回事啊?”换完干净衣服的谢晓清把事情的经过都讲了一遍,缠着凌涟问。 “这个为师就推算不出了,”凌涟道,“也许你的体质有些特殊,是某种克制木灵的血脉。” 谢晓清是太古青帝血脉,乃木系的至尊,区区枉死柳,自然会瞬间跪伏溃败。 “好了,你也累了,快休息吧。”凌涟催促道。 “那我睡啦,师父你又不睡吗?” 凌涟摇摇头,继续凝神入定,修炼起来。 谢晓清钻进被窝,看了他一会儿,也慢慢睡着了。 睡梦中,他好似又回到了呼吸耗尽,即将被枉死柳溺死的那一刻—— 胸前绽放出幽幽绿光,全身又充满了力气,他挣脱枝蔓,浮了上来。而后他吃力地爬上岸,回到家里。奇怪,家里却没有师父。很快第二天来了,他发现手臂上沾了很多拂不掉的细叶。第三天、第四天……叶片越长越多。平日里待他很好的大家,咒骂着“树妖”,抄着扫帚把他包围了,眼里全是恐惧和憎恶…… “不,我不是树妖!” 惊呼着,谢晓清醒了过来。睁开眼,他看到漆黑中一袭安安静静的白衣,躁动狂跳的心,陡然宁定了下来。 不怕,有师父在! “做噩梦了?”凌涟的声音低低地问。 “嗯……我梦见因为身上长满叶子,大家都把我当妖怪……”谢晓清喃喃,带着些微难过。不过片刻,语气又很快地上扬起来,“怎么可能呢,梦里的事都是相反的吧!大家都对我这么好。” 梦到了本应该发生的事么? 凌涟听着,心中却是一动。谢晓清的未来,只会被自己改变得越来越多。他会做这个梦,是天道在有意暗示谢晓清什么吗? 不过——就算天意如此,他也要逆天而为! “别人可能会因为各种理由毁你谤你,弃你而去,”心里转动着这些念头,凌涟口中却安慰道,“无论别人怎么对你,坚守本心就是。” “师父……”谢晓清这回想了好久,才小声道,“你告诉我这些,是在说,镇子里的大家说我是‘树妖’,要打死我的事,也是有可能的吗?也对,换成我,看到一个满身长满叶子的人,也一样很害怕……” 他停顿了一下,又道:“所以,他们就算真的这样对我,我也不会怪他们,顶多会很伤心罢了……” 谢晓清就是谢晓清,就算命运被改变过一次,他对待别人的想法和态度,也没有变过。 “不过,不管我变成什么样,也总有始终如一地对待我的人吧?”谢晓清又问道,“比如师父你,要是我……变得不像我了,你还会认我做徒弟吗?” 问我?凌涟心中摇头。对你始终如一的人,的确是有,但那个人不会是我。 口中却温和道:“好好睡,别胡思乱想了。” “哦……”谢晓清应了一声,不再做声。 小小的少年,心里的念头却还翻滚不休。师父为什么不回答我呢?是我做得还不够好,不够让师父喜欢吗……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4章 魏琨 “走吧。”凌涟白衣飘飘,当先而去。 谢晓清急忙跟上,又回头,最后望了自己从小长大的镇子一眼。 师父说,这世界天大地大,也许要很久很久以后,才能再次回来了。 从凌涟遭受诅咒已经一个月过去了,凌涟被封禁的灵力已经复原,谢晓清也把枉死柳的妖气镇压了下来。凌涟不欲再做停留,他的时间一向很紧,在原来的剧情里,静海真人也快来了,凌涟还不想跟他打个照面。 “师父,我们去哪里啊?”出了平安镇,凌涟没有踏上通向州府的大路,反而穿郊过野,越走越是偏远。 谢晓清勉强维持着遁术,虽然凌涟一只手牵着他,他还是气喘吁吁。 “这附近有一处秘藏,我们先去取了。”凌涟道。 “秘藏?”谢晓清眼睛一亮,“师父你好厉害,随随便便就能知道一处秘藏!也是你推算出来的吗?” 推算出来的?凌涟心中一晒。知晓了的大致剧情,的确是能与推演天机之能相比了,甚至还有过之。 毕竟,推算之时,还常常会算出模棱两可的结果。若是有高人出手遮掩,天机也会被隐蔽起来。 到了日暮时分,他们终于来到一处藏于深山的寨子里。 山中常有魔兽出没,因此这寨子四周都竖立着高高的箭塔,男女老少也都眼蕴精光、身材精悍。凌涟知道这个黑峪寨有一门武修刀法,练成后大致相当于炼气修为,功力高深者甚至达到筑基水平,这才能在危险四伏的山间繁衍生息。 看到寨子里出现了陌生人,很快就有寨民上前询问。 “我们是从平安镇来的,”凌涟温和地对那问话的黝黑汉子道,“听说这山里产有九叶月见草,想来采上一些。” 九叶月见草是一种珍稀灵草。凌涟之前在丹霞门炼丹之时,常常在平安镇收购灵草,这消息便是那时候无意间听见的,凌涟有心就记了下来。 这些年来,到这寨子中采购九叶月见草的也有一些。听清来意,那汉子也就不再怀疑,露出友善之色:“两位客人,我先带你们去见过村长。” “有劳。”凌涟道。 那黝黑汉子介绍了自己的名字“魏波”,就领着他们穿过寨中的菜田,田后是一排毛竹扎成、茅草覆顶的矮屋。他们径直往后方那座最宽阔结实的屋子走去。 谢晓清一路都在好奇地张望。在这之前,他去过的最远的地方,也只是平安镇外的小河边。 现在是晚饭时分,座座茅草屋顶都冒出炊烟,也有些寨民站在门外闲聊,看到魏波和两名外来者,都笑着打招呼。这个寨子的风气很是好客。 咦,刚才那屋后好像有个人?谢晓清似乎看到一双眼睛在偷偷望着这里,再一晃又不见了。 他疑惑地再看一眼,“啪”,却有一颗石子凌空打了过来。 “贼眉鼠眼乱看什么!外乡佬,再看把你打瞎——” 眼看那石子就要打中他的额头,忽见白影一闪,却是凌涟衣袖流云般一卷,将之截下。 丢石子的却是个同谢晓清差不多大的少年,古铜色的脸上,眼梢吊起,满脸都是戾气。 他连珠炮般说了一堆,待到看见凌涟出手,瞬间哑住,慌忙就要逃跑。 凌涟轻笑一声,用手一指,一只火焰大手凭空出现,扇了那吊眼角少年一个巴掌,将他扇了个狗啃泥。 师父做得好! 谢晓清忍俊不禁,心中暗爽。 “唉,这是村长的调皮孙子,冒犯了贵客,还请恕罪。”魏波慌忙道歉。的确是自己这边无理在先,凌涟又隐隐展现出了惊人的实力,他自然要小心应对。 “无妨,只是为我徒儿出口气。”凌涟笑道,并不像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之人。事实上,他也的确不是。那火焰大手扇了那少年一下后,便消失不见了。 魏波见凌涟不像生气,也放下心来,顺口接道:“这个魏琨啊,不止是对你们两位不敬,平日里到处捣乱,是谁见谁愁、村长大人也治不了的魔头。我看他以后啊,迟早要惹出大事!” 魏琨? 凌涟眼神一闪。果然是他?魏波这随口所说,倒的确没说错。这个魏琨,就是导致日后黑峪寨被灭族的罪魁祸首。 凌涟这次所要开启的秘藏,在中,也本该是属于魏琨的机缘。魏琨原本就心性恶劣,在他炼成秘藏中所录的阴毒功法后,更是残忍嗜杀,第一件事就是屠尽寨中村民,将他们都驭为麾下僵尸,而后率领着僵尸军,一直攻进平安镇,将那平静富足的小镇变成了人间鬼蜮。 而已经拜入瀛洲派修仙的谢晓清,在宗门中所接的第一个甲级任务,就是斩除魏琨。看到昔日里爱护自己、后来又视自己为妖喊打喊杀的镇民们,都满脸鲜血面无表情地朝自己杀来,让谢晓清的心性,也在痛苦挣扎中成长了一大截。 夺了魏琨的这机缘,倒是无意中救了很多条人命。若是图谋了谢晓清有所天罚,大抵也能消去一些吧? 凌涟暗想。 不过,这些都是次要,提升自己的实力才是根本!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5章 秘藏 “两位贵客原来是来收购九叶月见草的,这灵草寨子里还有一些。”村长是个胡须焦黄的小老头儿,乐呵呵的样子透着些精明。 “有多少,就收多少。”凌涟道,“我们还想在寨子中住上一段时日,自行采集一些。” 这九叶月见草,可用来炼制丹药,用不完的也能转卖它处,赚头不小,虽然只是凌涟随手找来的一个由头,多买点也无妨。 “嗯,这月见草是山中所产,也是无主之物。你们自行采集的,我们黑峪寨不会抽成。你们要在寨子里住下也好,就住在魏波家吧。想来,贵客们是不会计较区区一点食宿费的吧?”村长笑眯眯道。 “村长,这就不必了……”魏波有些窘迫。 “既然有劳,些许酬劳,那是应当。”凌涟也很知趣。 跟随魏波来到他家,也是一间茅草屋。屋内收拾得还算整齐,不过只有一张床。 “你们晚上就睡这里吧,我在外间打地铺。”魏波道。凌涟点点头,并没推辞。 魏波忙着张罗晚饭去了,谢晓清呼出一口气,坐在了床上。 赶路赶了一天,他早就腿脚酸软了,一直忍着没有喊累。 “师父,我们明天去山里挖月见草吗?”谢晓清问。 笔直站在窗边的凌涟,似乎微微笑了一下,道:“傻孩子,你忘记早上为师说的话了么。” 哦哦,我们是去开启秘藏的! 谢晓清醒悟过来,暗暗责怪自己的记性。 “不过,我只知道那地方位处某个山坳中,到底位于何处,却是不知,恐怕要找上好几天。” 这就是他要住在黑峪寨中的原因。在山中风餐露宿,他是无碍,对只有练气七层的谢晓清来说,就很容易耗出病来,徒增麻烦。 “那我就陪师父慢慢找吧!”谢晓清积极道,又疑惑地问,“师父,你在看什么?”边问边跳下床,跑到凌涟身边,往窗外看去。 却见对面的屋顶上,一个黑影扎手扎脚地栽了下来,正是魏琨。跟着他一起掉下来的还有弓和几支箭。 谢晓清一怔:“他想拿箭偷袭我们!”不过从屋顶栽下来也太笨了吧?还是说,是师父动的手? 自然是凌涟的手笔。 凌涟在使出那扇了魏琨一个狗啃泥的火焰大手印时,就已趁机在魏琨身上做下了标记。通过这道无形的联系,便可隔空操纵魏琨。 谢晓清义愤填膺之时,凌涟思忖的,却是那道秘藏的事。 他一见到魏琨,就隐隐觉出,这个人的体质很是少见,似乎很容易招惹阴邪、鬼物。日后能得到那秘藏,变成驭使僵尸的魔头,也不为怪。 大道三千,修士们各有自己的专攻之法。选择哪一类术法,全凭自己的机缘和喜好。当然,每个人的体质也天生有所不同,在修行某类功法时会事半功倍。比如,凌涟两辈子修的都是火系,而青帝血脉的谢晓清,走木系之路要比旁人容易上三五倍,将来的前途更是远大。 除了金木水火土这五行,还有风、星辰、奴役、血、尸等道。道无高下,只在修炼之人。 魏琨就身怀奴役与尸这两道的天份,自己却是半点也没有。若是那秘藏只能由有此天赋的人才能开启,就要把魏琨抓来一用了。 “两位客人,来吃饭啰。”魏波做好了饭,来唤他们。 凌涟收回思绪,转过身来。 “你去吃吧。” 师父又不吃饭啊。谢晓清已经习惯了,眼看着凌涟随手施了个辟尘咒,盘腿坐下开始修炼,自行跑出去吃晚饭。 菜肉的香味飘到鼻子里,魏波大哥的手艺好像还挺不错的。谢晓清心想,师父他不吃东西,一定也少了好多乐趣吧! 忽而又想,师父他虽然常常温柔带笑,但真正因为开心而从心底透出的笑,却好像没有见过…… …… 凌涟提着警心铃,在山中飞遁。谢晓清紧跟在他身后。 这几日来,他已经仔细地搜寻到了这里。警心铃虽是用来警戒高阶修士的法器,本质上是监控空气中的灵力波动。只要善加利用,也可用来搜寻秘藏。 “叮铃铃,叮铃铃” 就在这时,凌涟手中的金色小铃,无风自动地摇颤起来。 凌涟的身形陡然慢了下来,绕着铃声最急的地域转了两圈,站定了。 看来就是这里了,夹在苍翠两峰中的一处狭长山坳。 地面上铺着一层碧草,间杂细小白花,看不出异常。 “师父,找到了吗?”谢晓清问。 “嗯。”凌涟沉吟片刻,拉住谢晓清,一手掐了个诀。师徒俩的身影,都瞬间消失在了空气中。 “怎么回事?”怪叫一声,魏琨从半空掉了下来,再次摔了个狗啃泥。 他明明躺在寨子里的田埂上,寻思怎么对付那两个讨厌的外乡佬,眼前景象突然一变,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拎着他来到了后山,扔了下来! ……难道又是那可恨的白衣男人搞的鬼! 魏琨艰难地爬了起来,嘴里已经不干不净地咒骂起来。 这咒骂声让隐身在一旁的谢晓清瞪了他好几眼。 魏琨拍拍屁股正要回寨子,忽然间,整个人都僵住了。 地面在微微震颤,背后来了只魔兽——魏琨惊慌地转头望去,一只筑基初期的碧睛狼!棕色的毛皮油光发亮,眼珠是妖异的翠色。在魏琨望见它的一刻,就已扑了上来。 魏琨就地一滚,将配在腰间的短刀拔出,跟这碧睛狼搏斗起来。 “师父,为什么……” 眼看魏琨渐渐不支,忽然间,被碧睛狼一口咬中了右腿,栽倒在地,谢晓清忍不住问道。 虽然他厌恶这个家伙,但这样下去,魏琨会死的! 凌涟并未回应,静静注视着面前所发生的事。 碧睛狼这一口已经咬断了魏琨的腿,鲜血狂涌。痛得狂性发作的魏琨,在挥刀之间也砍中了碧睛狼好几下。那短刀极为锋利,碧睛狼也伤势很重。 凌涟眼中光芒闪烁。他是不知道,魏琨当初是如何开启了这秘藏,中并没有对这小反派提得这么详细。但是他反复回想之后,有了些许推测。 被谢晓清所杀的,统领僵尸军屠戮平安镇的那个魏琨,被形容为“拄着一支人骨拐杖,右脚残缺”。像是被魔兽撕咬的结果。修道之人,肉身都被灵力淬炼过,不但强健有力,也有很好的恢复之能。就算断了脚,好好疗养,配以普通丹药,就能重新长出来了。 只有在踏入修道门槛之前就落下的旧创,才很难复原,需要寻觅一种稀有丹药“血肉大还丹”。当然,到了金丹期以上,又可以从心所欲地重铸*了。 凌涟照此猜测,魏琨变为残废,是他开启秘藏、修炼魔功之前——恐怕就是开启秘藏之时!毕竟这地方位处深山,魏琨若早已断了腿,还怎么跑这么远,发现秘藏? 既然有了这样的猜测,那么,把魏琨招来,制造一个相似的场景,也许就能验证真假了。 这头碧睛狼自然是凌涟事先抓来的。 不过看样子,魏琨就要被这碧睛狼撕碎吞食了—— 凌涟一晒。到底是自己猜测有误,还是抓来的这碧睛狼比原剧情中的那只厉害了一些? 秘藏还没开启,魏琨不能现在就死,还得救他一命。 “师父,救救他吧!”眼前血糊糊的场景谢晓清已看不下去了,他又冲不破凌涟布下的简单结界,慌乱叫道。 “这是天命安排,本不该妄加插手……” 凌涟悠悠道,解释了自己刚才的袖手旁观。 这么说着,他却真的抬起手,对那碧睛狼轻轻一点。一串细小得犹如飞虫的红莲火,从它前胸的伤口处钻入。不过片刻,碧睛狼就委顿下去,被魏琨一刀斩裂了头颅! 谢晓清露出喜色,师父果然不是见死不救的人!他却不知道凌涟心中转动的念头。 我居然把这碧睛狼杀了! 魏琨险死还生,狂喜之下,几乎忘记了腿上的剧痛。他只以为是自己最后神勇一击,斩杀了碧睛狼,全然没想到有旁人插手。 人血和狼血,两股浓稠的血流汇集在一起,渗入了草地之下的泥土之中。 凌涟的眼神凝了一凝。手中的金铃,又震颤起来了。 就在这一刹,地面突然现出了一个豁口,将魏琨吞没! 居然猜对了——凌涟恍然,魏琨的阴煞体质之血,与饱含灵气的碧睛狼之血,混在一起,方才开启了这秘藏。 也就是说,设下这秘藏的前辈,要求传承者身具合适体质,还要有修行基础。若是换了修火性灵力的凌涟,就算把血放干了,这门也不会为他而开。 秘藏既然已经出现,凌涟也再不迟疑,抓住谢晓清的手,就往那洞口中遁去! “还记得我教你的清心诀吗?”在进入之前,凌涟传音了一句。 “记得!”谢晓清答得坚定。 师父说,这秘藏中可能有扰乱心性之物,到时候自己一定要谨守内心,默念清心诀,不被外物所惑!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6章 血河 “哈哈哈哈哈哈……终于……” 还是魏琨的声音,这笑声却尖厉刺耳得有如夜枭的叫声,在这狭小洞窟中回荡。 遁入洞中的谢晓清被吓得心脏狂跳。这个魏琨,是高兴得失心疯了?还是……被这洞窟里的什么扰乱了心神? 他顿时提防起来,随时准备使出清心诀。 魏琨身上的气息,似乎变化了…… 凌涟神色凝重地望着趴伏在前方不远处,正姿态怪异地从地上爬起来的魏琨。 每动一下,他就浑身抽搐一下,与此同时,他身上隐隐散发的血腥之气,就浓烈上一分—— 魏琨才与碧睛狼殊死搏斗过,身上带有血腥味不足为奇。 但这股血腥味,却藏着无比怨毒、阴邪的意味,仿佛凝聚了千万枉死之人的怨气,让凌涟想起了一个名字: 血河老祖! 这处秘藏,竟是血河老祖所布下的传承之一! 而这个魏琨—— 凌涟一扬手,紫霄真雷如一颗亮紫流星,投入到那一边狂笑,一边挣扎爬起的魏琨后背。 刹那间,刺目电闪,原地留下一个凹坑,魏琨连同周围三尺的地面,尽皆化为飞灰! 火生雷,凌涟在雷之一道上也颇有心得,这紫霄真雷是他威力最强的一招。出手狠辣,不留余地! “唔” 紫霄真雷逐渐消逝的余晖之中,凌涟却闷哼一声,脸上瞬间褪尽了血色。 他的出手已经够快,却还是慢了一步。在魏琨灰飞烟灭的同时,那缕残魂也已顺着之前自己设下的标记,逆流而来,撞入了自己心神之中。 这一击直接针对神魂,却是凌涟最为薄弱的地方。他神魂的伤势,是天劫所致,拖到现在还全未好转! 凌涟合上双眼,滑坐在地,勉力聚起精神,去应付那撞入体内的残魂。 师父…… 谢晓清眼看凌涟猝然动手,一击就杀了魏琨,震惊不解。想要问师父为什么,却看见凌涟脸色煞白地坐下运功,似乎受了不轻的伤势,立刻又涌起满心担忧。 他不敢出声打扰凌涟运功,只得在一旁静静看着。 却见凌涟双眸紧闭,气息紊乱,片刻之后,陡然吐出一口血来!鲜红血液溅落到他雪白的衣襟之上,触目惊心。 凌涟体内,却比外表上更不好过。 钻入他体内的,不是魏琨的亡魂,而是这血河老祖,留在这“传承”中的一缕魂魄份身! 这个“传承”不是为了寻找继承者,而是为了给血河老祖制造一具可供驱使的傀儡。 在中,得了传承、练成魔功的魏琨,变得愈发残忍嗜杀,那是因为此时的他,已经不再是他本人——而是血河老祖操纵下的棋子。 凌涟对此隐约有所察觉,但还是陷入了苦战之中。 “你就依附了我,如何……” 血色残魂格格阴笑,还不放弃劝说凌涟。魂魄之间的缠斗没有花巧,只是互相撕咬、包围、吞噬,凌涟当初也是这般吞噬了那穿书者的魂魄,夺得了这具身体。 血河老祖的血色魂魄,动静之间裹挟着怨毒死意;凌涟隐约呈现火焰升腾之状的神魂,则带着炎热之意。 随着缠斗的激烈,两个魂魄都渐渐衰弱下去。 凌涟支撑不住,又吐了一口血! 如果他的神魂还是完好无缺,要应付这魂魄份身并不太难,现在却是艰险无比。 “你,不想求证大道吗?” 血河老祖见久持不下,又劝说道:“你既然到了金丹期,应当知道吾是何人!吾在当年,渡劫升仙,天下无敌,世间万物,封我为尊!这千千万万生灵,于我不过刍狗,我高兴就留,不高兴就造个尸山血海供我取乐。这等境界,你不向往?” “便是如此,你还不是被通明真君所杀,只余这残魄亡魂,苟存于世!”凌涟的神魂冷笑。 他不想多理这血河老祖,但既然对方用攻心之术,他也拿话刺回去就是。 血河老祖嘿嘿一笑,道:“那只是吾不慎走火入魔,才让通明子钻了空子!吾有无上功法,又在世间各处留下无数遗藏,有了这些,不必太久,就能重回巅峰。你我魂魄之力相当,互相融合、共享躯体之后,你就是吾、吾就是你,对你来说,并不吃亏!” 他说的,倒也是实情。 凌涟能吞噬那个穿书者魂魄,是因为他的神魂虽然重创,但比起那穿书者还是强过太多。溪流入海,自然再没有了溪水的踪迹。 但凌涟和这血河老祖残魂实力相当,融合之后的魂魄,可说同时是两个人,也可说,变成了一个崭新的灵魂。这灵魂将承载了他们两人的经验、记忆和能力,实力暴涨一大截! 换做旁人,也已心动了。 但凌涟怎是常人?我就是我,不在躯壳皮相。但我若不再是我,就算登顶天下,那又如何! 而且—— 的剧情,清晰地从他记忆中闪现了出来。 书中最后的大反派晏迟,本是云煌城城主,师出修仙大派太虚宫,但他最后屠戮天下、将这世间化为血池地狱的手段,却明显是幽冥道、血道,而非他原先修行的剑道。 这晏迟,恐怕也是同今日的他一样,开启了一处血河老祖传承。并且,将魂与身都交付给了这血道老魔头! 凌涟暗自冷笑。中所载,晏迟到了最后,确是万分风光。本方世界的天仙真君都已破碎虚空而去,晏迟这离飞升只有半步的真人,就是天底下的最强者。 白骨盈野,血海横流,世间无处不是他的屠宰场。但这君临天下的晏迟,也是半疯半癫,深陷在九重天劫最后一劫的“心魔劫”中不可自拔,最后被天道之子谢晓清,一举斩杀。 他虽离天君只有半步,这半步,却是再无可能踏过! 血河老祖两辈子都犯这同样的错误,真是可笑!自己的目标是直指天人,和血河老祖合作只会永远停滞在半步之遥之前,要谈合作,想都无需想。 “跟你合作,到最后关头再次心魔肆虐,为人所杀?” 凌涟的魂魄冷笑,加紧了攻势。 “嘿,既然你如此固执,那吾只能夺了你身体,让你的魂魄烟消云散了!” 血河老祖也知道再无谈判可能,同样猛攻起来。 师父? 慌乱地看着凌涟运功疗伤,却帮不上忙的谢晓清,忽然听到了凌涟的传音: 对我用清心诀。 凌涟这微一分神,鲜血就再次从他唇角溢出,流淌入苍白的下颚。 谢晓清看得心中一痛,却强自镇定下来,努力凝神聚气,对凌涟施起了清心诀。 翠绿色的光雾中,隐约有叶片旋转,带着清心静气、生生不息的力量。 凌涟蹙着眉头、极为痛苦的脸色,在这光雾之中,竟渐渐舒展开来。 “你……青帝血脉!” 血河老祖又惊又怒。他只消一看,就知道凌涟身旁这孩子只有炼气境界,就算修了什么治疗、辅助的术法,也不能对金丹期的凌涟生效。 但这个不起眼的孩子竟是青帝血脉!青帝是木系至尊,由他的血脉所施出的清心诀,效能之强,不可估量! “没有把握,我怎会放你进来!” 凌涟冷哼一声。 在血河老祖钻入身体的紧急关头,他若壮士断腕,还是能将血河老祖逼出去的。 但若是让这血河老祖的残魂逃脱出去,也会留下后患。 凌涟的神魂在清心诀的帮助下,此消彼长,不断地斩除着血色残魂。 缠斗数息,终于窥见机会,将之一举歼灭! 凌涟长长吐出一口气,继续运功行气,将体内紊乱的气息压制下来。 过了一会儿,方才睁开眼睛。 “师父!” 守在一旁运使着清心诀的谢晓清,破颜一笑,扑了上来。 看到凌涟刚才的样子,他实在是太担心了! “没事了。”凌涟轻轻地应了一声,将那因为喜悦和后怕而微微颤抖的身体抱住。 心中,却还一声叹息。 事情,远远没有了结! 血河老祖恐怕生前就算到,他在通明子手下有此一劫,所以在许多地方,都布下了“传承”,并且分化出若干魂魄份身守在其中。 魏琨的事只是个引子,也是枚被成长中的谢晓清早早斩除的废弃棋子。日后,在的记载中,似乎很多事件里都隐隐有血河老祖份身的影子。 当然,不能忘记那个终极大反派晏迟。 血河老祖重回巅峰、将人间变作血池地狱,已经是不容逆转的大势所趋…… 能阻止这一切的,在原剧情中,本该是谢晓清,到了那时候,自己也已死在谢晓清手中多年了,无缘参与那一切。 但自己若是将谢晓清作为炉鼎,废了这天道之子,就要接下这因果了。 凌涟不是善人,别人的死活,与他何关! 尸山血海也罢,哀鸿遍野也罢,那又如何?但真到了晏迟屠戮天下之时,人间混乱不堪,幽冥、尸、血、鬼道修士大放异彩,其他修士却境遇凄惨、死伤无数。灵力吐纳自天地间,若是天地尽皆被血海尸气所污,修行这些大道,包括凌涟的火之大道的修士,自然会实力大减,连自保之力都没有了。 若连生存都不能保证,还如何求道升仙? 中所载,那就是五百年之后的事。凌涟可没有那种狂妄自信,自己在五百年内就能成就天人,破碎虚空离开此界。 这是他终究得面对的问题。在晏迟脱颖而出之前,就要将其扼杀!各处悄悄起的血道之火,也要扑灭,以防除了晏迟,还有其他人借此机会登顶。 没有记错的话,晏迟这时候也已是元婴修士了,还不是只有金丹期的自己所能对付的。 而且他身份尊崇,更是难以寻到机会。 这件事,需要稳妥考虑。 凌涟并没想过放谢晓清一马,让这命中注定的晏迟克星,来对付这五百年后的浩劫。 且不说要医治自己的其他灵药缥缈难寻,就算谢晓清能应付,自己也未必能在那浩劫中活命。而且,自己惯于事事都在掌控之中。 要仰仗他人,将希望寄托于别人身上,这,绝不可能!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7章 收获 “好了,来看看这次收获了多少。”凌涟轻柔地拍拍谢晓清后背,站起身来。 “嗯。”谢晓清乖乖地点头。他原本是想问凌涟为什么要对魏琨下手,但他看到凌涟似乎也受伤不轻,就想,大概是魏琨先对自家师父下手的吧!师父才不是滥杀无辜之人…… 凌涟自然不会管谢晓清现在在想什么。招出一朵纯白色的琉璃火将四周照亮,凌涟环视起来。 这洞窟简陋狭小,看上去也没有通往他处的暗门,显然只是血河老祖随手布置。 除了凌涟的紫霄真雷留下的那个坑,就只有一个角落堆着些东西。 凌涟走过去,查看起来。 一根黑幡、一只白玉瓶、一个青木葫芦、一只琉璃罐,另加若干灵石,凌乱地散落在地上。 凌涟先隔空取来了那根黑幡。漆黑的幡面上绘制着白骨骷髅,骷髅的眼中还隐约透出血色,幡身被一股淡淡黑气环绕。这是一件下品灵器。虽只是下品,但比警心铃和雄剑这样的上品法器高了一个大境界,威能也大大增强。 一件最普通的灵器,起价也至少要五千块灵石,往往只有金丹及以上的修士才用得起。 “这应该就是中所载,成魔后的魏琨所用的‘驭魂幡’。”凌涟心道。 操纵僵尸军需要消耗大量精神力,但借助驭魂幡,便可轻松上许多。凌涟自然是不会去操纵什么僵尸军,这等邪魔手段,太过惹眼,很快就会被正道之人打杀。附身魏琨的这血河老祖的份身,看来也疯得不轻! 不过除掉这个用处,驭魂幡也能刷出黑气罩住自己,用以护身,对幽冥类术法的防御尤为有效。这幡有摄魂之力,所摄的魂魄越多,能力也就越强,算得上一件有成长性的灵器。 凌涟将之收入储物袋中。自己夺舍重生以来,修为进境很快,法宝却跟不上,这驭魂幡可以先勉强用着。 凌涟接着摄起了白玉瓶,小心地揭开瓶塞,望了一眼。 一股腐尸的气味从瓶中逸了出来,瓶中是一种像是将青苔捣碎成的浓绿汁液。凌涟皱了皱眉,塞起瓶塞,还放回原处。这是用以制造僵尸的尸毒!凌涟是用不着的,带出去倒能卖个几百块灵石,但这种与血河之祸有关的东西,还是别让它流出去的好。 那琉璃罐通体透明,无需打开,便能看出,罐子里充盈着淡金色的液体,液体中浸泡着十数个小老鼠般的肉球。凌涟眼中嫌恶之意更重,这是血蝠的幼崽!依靠这十数只小血蝠,在短短三月之内便能培育出上万的血蝠大军。呼啸来去,遮天蔽日。所过之处,人畜都被吸干血液而死。 威力虽然惊人,但在自身实力不高的时候,用了就是找死。对面若是实力强横,就能从万千血蝠群中直闯而入、斩杀主将。 凌涟同样将之放回原处。 最后又收起了那青木葫芦和那堆灵石。青木葫芦中装了三粒疗伤的极品回元丹,而灵石,大约有两千块,不算很多。 凌涟一晒。这血河老祖,看来是觉得霸道的武力,比灵石更管用。 武力的确重要,但若是太过倚仗,迟早会无路可走。 此界中,修道之士无数,天骄俊杰也不知凡几。你仗武强横,总有制你之人。就算到了血河老祖的地位,也涌现出一个通明子将他斩杀。 无论何时,都不能狂妄自大! 谢晓清看着凌涟一一检查过地上那堆东西,眼中满是好奇。 看到凌涟毫不留恋地将玉瓶和琉璃罐放回原处时,也没有露出贪欲之色。他对灵石、法宝,看得并不重。只有师父和修行,才是他心中最为要紧的东西。 “走吧。”凌涟微微一笑。 “嗯!”谢晓清牵住师父的手,忍不住问,“师父,您心情不错,是不是这次收获很好?” “还过得去。”凌涟笑道。得了一件灵器,也值得走这一趟了。 何况,也提前获知了关于血河老祖的一些线索。 “那就好!”只要凌涟高兴,谢晓清也高兴了起来。 出了洞窟,走出不远,凌涟转身,一朵红莲火从他掌心钻出,投入了那洞口之中。 不一会儿,升腾如莲花的黑色火焰,就从洞窟内一直烧到了洞口。轰隆一声,整个洞窟都坍塌了。 凌涟一扬手,将红莲火熄灭。 这血道传承,包括那尸毒和血蝠幼崽,还是全部毁灭的好! 凌涟牵着谢晓清往黑峪寨遁去。 事情虽了,他预备在这寨子中再歇一晚。在与血河老祖残魂的缠斗中,他毕竟受了不轻的伤势。 咦? 到了黑峪寨三里之外,凌涟忽然顿足。有高阶魔兽的气息!而且,正是从那寨子中传来。 凌涟换了个青云遁,带着谢晓清,两人身形倏然间拔高,从半空朝下望去。 黑峪寨中已是七零八落、满眼狼藉! 一头像是巨大猿猴,颈毛雪白、四脚赤红的朱厌凶兽,正在寨中肆虐。在这相当于积年金丹修士的高阶魔兽面前,寨民们的些微抵抗,不过是螳臂当车。 这黑峪寨,就要毁之一旦了! 以凌涟目前的实力,倒是可与这朱厌凶兽一战。就算不能将之斩杀,也能拼着受伤将它逼退。 但凌涟又怎会出手,救这些无干之人? 这些村民没死于魏琨之祸,倒死在这朱厌口中。看来,黑峪寨的灭寨之祸,也是天定的了! 恐怕……凌涟眼神一闪。静海真人那老头儿,也快要到这附近了。 中,静海真人就是为了捉拿这四处为害的凶兽朱厌,才来到平安镇,救下了“树妖”谢晓清的。 凌涟只往下看了一眼,便再次施展遁术,和谢晓清落在不远处的山坡上。使了个隐匿结界,将自己和谢晓清隐藏起来。 一动念,驭魂幡就从储物袋中飞出,落到了他手中。 这些村民既然快死了,魂魄离体,便能被他这驭魂幡摄取。 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增强驭魂幡的能力。 “师父?” 谢晓清见凌涟不像要救那些寨民的样子,慌忙问道:“师父,不救他们吗!” 救?凌涟心中冷笑,手里并未停下指挥那驭魂幡摄取新死寨民的亡魂。 面上却轻咳一声,苦笑道:“师父身受重伤,却是无能为力……” 他脸色苍白,唇角还残着血痕,语气也颇为真挚。谢晓清知道没有了办法,神情低落了下去。 魏波大哥……送给自己甜食吃的邻家大娘……村长老爷爷…… 一张张面孔从谢晓清脑海中浮现。 眼泪慢慢滴落下来。都怪自己太弱小、太没用,救不了他们! 师父刚才在那洞窟里和人相争,自己也起不了用处,眼睁睁看着师父受伤…… 我要变强! 我要变强!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8章 藤花 把驭魂幡插在身旁地上,凌涟合起双眸,沉下心神,将寨民的亡魂引入幡中。 在谢晓清看来,还以为师父又在凝神运气,疗治伤势。师父虽然外表上云淡风轻,这次所受的伤,看来还真的不轻! 他看不见无形的魂魄,而在凌涟心神中,由于和驭魂幡相通,那一个个被摄进来的魂魄,面容如生,连须发都看得分明。 凌涟面无表情,引动法诀。 魏波,村长,还有寨中的其他寨民们……脸上犹带着临死的悲愤不甘。在即将被摄入幡中时,又本能地流露出强烈的恐惧。 一旦被摄入,就永世封印其中,除非驭魂幡毁了,他们才能重入轮回。 这等阴毒法宝,自然会令众魂魄们惧怕。 但在凌涟灵力加持之下,这些毫无法力的魂魄完全没有抵抗之力,纷纷投入了驭魂幡中。幡身之上环绕的那股淡淡黑气,逐渐变得浓厚了一些。 “叮铃铃,叮铃铃” 在凌涟引魂之时,忽然间,搁在一旁的警心铃,又震动了起来。从铃声的急切程度来看,大约是一位元婴期的修士。 静海真人? 凌涟睁开眼睛,停下了手中动作,将驭魂幡召回了储物袋中。魂魄还没全部摄取,他也不再贪恋。这只是个添头,正事要紧。 “有人来了,不知友敌,我们先走吧。”他对谢晓清道。 “嗯。”谢晓清点头。 凌涟牵着他,化作一道风雷,飘然而去。 警心铃铃声大作时,来人还在三十里外。凌涟和谢晓清身形一消失,来人就已到了黑峪寨上空。 看到下方寨毁人亡的惨象,不由长长叹息一声,满含悲悯之意。随后流星般飞遁而下,与那凶兽朱厌战了起来。 正是追踪朱厌到此的静海真人。 这个日子,大约就是原剧情中,静海真人将谢晓清从平安镇外带回去的时候…… 一边在深山中飞遁,凌涟一边思忖道。 朱厌本不该来黑峪寨,追踪它的静海真人也不该来。但他们偏偏出现了。这是天道为了修正剧情所做的安排么? 若我不走,下个场景,大约就是“某种原因”之下,朱厌凶兽突然发现了我,向我猛烈攻击。而我,同样因为“某个理由”,不敌于它,奄奄一息。 而静海真人赶来时,大约也只来得及让我临终托孤,把谢晓清带走了…… 如此,谢晓清还会在瀛洲派中成长,剧情里也只不过少了个无足轻重的反派而已。 呵。 凌涟微微一笑。修仙之路,本就崎岖凶险。要登临绝顶,他从来不缺意志和勇气。 天道,你岂能吓退了我? “师父,我们去哪里?”飞遁之中,谢晓清问道。 他顿了一下,又道:“师父你……似乎受了不轻的伤,我们到了安全范围,就停下来休整吧?不要急着赶路了。” 话语里满满的都是担忧和关心。 “也好,我们就在前方的阳溪城落脚。”凌涟颔首。他脑中记了一幅中州地域图,逃遁之时也早就看好了方向。 他的确需要点时间养伤。而且驭魂幡刚摄取了不少魂魄,还未完全炼化,在使用时会有反噬之忧,还得花点时间将之炼化。 …… 阳溪城碧云客栈中。 凌涟灵力运转大周天,周身氤氲起淡淡白雾,将他映衬得犹如仙人。这白雾是内伤在逐渐痊愈的征兆。 过了许久,他轻吐一口浊气,收了功。辅以丹药,他的内伤已经好了五成,剩下的伤势慢慢调养就行了。 窗外已是繁星天,屋内点着一盏如豆的油灯,谢晓清却不在屋里。他似乎还在院子里练习木系法术。 刻苦虽是好事,废寝忘食,却是会损害身体的。凌涟起身下床,走出房门,准备把谢晓清叫回来休息。 “师父!”谢晓清不知道做了什么,把自己搞得灰头土脸,好似他不在练功,而在挖土。听见门响,打断了口中吟诵的法诀,转过身来,热切地叫道。 凌涟笑了笑,一挥袖,给他施了个辟尘咒。 “师父,您的气色好了很多。”谢晓清已跑到他面前,打量着他,欣喜道。 “嗯,为师的伤已经好了五成。”凌涟温和地道,忽而又语气一变,变得严肃起来,“时候不早了,还不去睡觉?非要为师来叫你么?” “是,师父。我这就去休息。”就算被训,谢晓清也是甘之如饴。他还没有到叛逆的时候。 “不过——”谢晓清又补上一句,“我刚才练习您教的‘藤缚术’又有了心得,师父您先看一眼吧?” “好。”凌涟点点头。 谢晓清便走回院子中央,念动咒诀,双手结印。 不一会儿,无数藤条就迅速从地底钻出,向凌涟的方向涌了过来。 谢晓清已是炼气七层,又是颇为让人艳羡的太古青帝血脉,施展出这藤缚术,也是有模有样。 这藤缚术目前看来,跟他以往所施出的,并未有什么不同?凌涟心中却暗暗诧异。 眨眼间,藤蔓已长到了他身边,凭着谢晓清的意念,从胸往下将他虚虚环绕起来,没有缠紧他的身体。这份控制力,的确可以称赞一句了。 凌涟正要开口,这时候,又发生了变化! 那藤条上原本长满了繁茂翠叶,瞬息之间,叶片之间又钻出了幼小的骨朵,小小粉粉如一串串铃铛。再一瞬息,骨朵尽数绽开,满藤开遍了绯色繁花! 凌涟身边,一时被幽幽花香环绕。 “师父,怎么样?”谢晓清眼眸亮亮地问。 变化虽然新奇,却毫无威力,到底还是纯真的少年心性。凌涟心中失笑。 不过,简单术法虽然大多数修士都能通过反复练习学会,但对术法的转化和活用,就只有极少数人才能做到了。谢晓清能领悟出藤上生花这个变化,也非常不易。 与他乃青帝血脉有关。他在奇遇中吸取了枉死柳的灵力,也无形中加深了不少对木系术法的感悟。 而且,藤上开花也并不是一无是处的废变化,相反,只要恰当改造,会很有用。 花香迷漫、花粉播洒,都是深陷在藤蔓阵中的敌人很难躲避的。花香和花粉若能带有迷惑、麻痹敌人的能力,会相当厉害。这些改造,可以日后讲给谢晓清听。 不过此刻—— 凌涟不是煞风景的人,望着谢晓清满含期望的脸,微微一笑:“术法很不错,这花也很好。” “嗯!” 谢晓清听了师父的赞许,更加开心起来。 藤影花香中的师父,似乎也……他几乎看了失了一下神。 回过神来,谢晓清心随念动,操纵藤蔓往回缩去,将凌涟放出。临到最后,他又跑过来,摘下藤上一朵开得繁盛的藤花,塞进了凌涟手里。 凌涟一怔。 谢晓清已经转身跑回房间去了。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9章 焚天 “师、师父!”谢晓清有点磕巴地叫道,心里莫名的紧张。 昨晚他一跑进屋子,就脱了衣物上床,面朝里躺了下来。不一会儿听到门响,知道是师父回来了,也不敢转头去看。 脑子里乱哄哄的,净是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过了很久,才慢慢睡着了。 凌涟听见一早谢晓清起床穿衣的声音,就从一夜的修炼中醒过来,睁开了眼睛。 看着谢晓清局促的样子,心中若有所悟,却不点破,微笑开口道:“今天带你出去逛逛。” “好,师父!”见凌涟神色如常,谢晓清的慌乱似乎也慢慢平复了。 师徒两人先在客栈大堂用了早饭。阳溪城是中州地域的几个大城之一,客栈中除了供给凡人的饮食外,也供有使用灵草和妖兽食材特制的饭菜,修士们食用后可以增进修为。 凌涟点了粥和几碟小菜,自己也吃了点。 “师父,我们去哪里逛啊?”富含灵力的粥喝了满口生津,最让谢晓清开心的却不是美味的粥,而是师父在陪着自己吃饭。 似乎和师父……更加亲近了几分。 “城东有个面向修士的集市,我们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法宝。”凌涟道。 面向修士的集市?谢晓清露出向往之色。他从小在平安镇长大,镇子里也只有一家聚宝阁卖修士所用的灵草丹药和法器,据说里面东西很贵,他还从没有进去过呢。 他自然是想不到,往后的他,本该是鸿运齐天、法宝多多,甚至还有传说中的神器在手,被人送了个“多宝真人”之名。 一踏入城东的修士集市,谢晓清就几乎看花了眼。 两边全都是一个个摊子,有些摆着各式草药、瓶瓶罐罐,有些摆着鹿角、鳞片、骨头、琉璃瓶装的血液等物。 还有些摆着流转各色光泽的剑、伞、刀、钟、镜子这类法宝,不知道各有什么用处。 谢晓清看得新奇,在凌涟眼中,这些都只是不值一提的废品而已。当然,能当街摆在摊子上卖的,也不会是多贵重的东西。 不过,这堆废品里,却有一件珍品! 凌涟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这些摊位。 中提过一句,这个集市上,有人曾淘出了一件仙器“焚天剑”,将之卖给了阳溪城主,一夜暴富! 这焚天剑是火属仙器,自己也正好合用。 此事所发生的时间,按照推测,也就在一两年后。高阶修士不会来这嘈杂集市买东西,而法器对一般修士来说也算贵重,不是随便就能买的,这些摊子上常有无人问津、一放就是很多年的货品。 那焚天剑,很有可能,此刻就锋芒尽收,被埋没在集市中某个不起眼的角落! 焚天剑既然是把剑,凌涟也就将注意力集中在剑形的法宝上。然而剑形法宝数量过多,一时间也分辨不出。 搜寻焚天剑的同时,他又顺便花三十块灵石给谢晓清买了个储物袋,又买了些丹药和灵草。 储物袋是种加持了空间法术的小袋子,凌涟挑了个湖绿绸缎制的,谢晓清用灵力探入后,就将自己的意识烙印在了储物袋中。他喜滋滋地将储物袋配在腰间,像配着一只小小的翠绿荷包。 谢晓清满心高兴,凌涟却并不轻松。 若焚天剑此时真的在这集市中,这人来人往却没人看出,那么,那不知名修士淘到了它,也是天赐的大机缘,绝非用灵力探查便能探出的! 但那机缘,又是什么? 凌涟有点遗憾,的记载,对谢晓清的事情很是详尽,对他人之事,就太过简略了。 不过,能得天机窥测,也不能要求太多。 凌涟脑中的念头飞快地运转着。 在来这集市之前,他就有所猜测,如今到了实地,心中的答案隐隐呼之欲出。 原剧情中,焚天剑后来的主人是阳溪城主之女夏侯琬,此女是谢晓清的红颜知己之一。焚天剑剑性暴烈,有些不听操控,还是谢晓清帮的忙,用“神木甘霖”之术洗去了剑中的戾气。 仙器是有灵性的,但性子再怎么顽劣的仙器,也不会不服主人操纵,这焚天剑,应该是被某种污秽之物所沾染了。如此,仙器的光华尽敛,也就能解释。 将目标锁定在剑身内灵力不纯、气息驳杂的那些就可以了!而且—— 凌涟望向集市出口处的那两棵树冠浓密、连成一片的紫花七叶树。紫花七叶树是天生带有灵力的树,在这灵气浓郁的集市中,更是生长得郁郁葱葱。若是天降大雨,从树冠中落下的些许雨滴,也能勉强看成一个极端弱化了的“神木甘霖”。 当然,这混合了紫花七叶树灵气的雨滴,效能实在太微弱。就算要将沾染器物的污秽之物洗刷掉一点,也需要很久。或许,那个不知名的修士在机缘巧合买了焚天剑后,恰逢大雨,便站在树下躲雨。结果,焚天剑就被初步冲刷出了本体。 仙器出世,一时间,满城震动! 凌涟理清了思路,但这个人的奇遇,他却没法复制。只能把可能符合的火属剑器全部买下,一一尝试了。 走过一圈,凌涟一连买了三把符合条件的剑。灵力驳杂的法器,是法器中最差的一种,因此三把加起来也只花了他五百块灵石。就算焚天剑并不在其中,也不算太吃亏。 这三把剑一把清光湛然,一把厚重古朴,一把则光泽黯淡毫不起眼。仔细探查,还是探不出仙器的气息。 凌涟不慌不忙,从储物袋中取出自己刚买的琼华玉液,这是解除蒙蔽、混沌等负面状态的灵药,拔下瓶塞,将玉液逐一浇在了剑上。 谢晓清看得愣住,就连街边无意识地望向他们的摊贩,也看傻了。 这琼华玉液,可不便宜!这人是失心疯了吗? 却见玉色的凝露,从三把剑的剑身上缓缓滴下。 倏然间,其中一把光泽黯淡的松纹古剑,剑气冲天,大放光华!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0章 仙衣 仙器,这是仙器的气象! 满集轰动,所有人或伸长脖子、或涌上前来,人人眼中露出贪婪之色。 焚天剑被初步洗出本体后,剑身上现出赤红光华,如被无形无质的烈焰包裹。剑身微微颤动,发出清越龙吟,似乎也充满了重见天日的欣喜之意! 凌涟微微一笑,有些欣慰,并没有失态狂喜。 谢晓清看得目瞪口呆,他虽不识货,但也知道,这把剑不是凡品! ——师父到底是怎么轻描淡写,就从满街的剑器当中挑出来的? 不过,在他心中,师父早就与仙人无异,能一眼看出这黯淡长剑的本质,也不稀奇吧? “走吧。”凌涟笑道。在所有人注视中,将焚天剑和其他两剑都收回储物袋,拉起谢晓清的手,飘然而去。 凌涟在进入阳溪城时就刻意隐藏了气息,将自己伪装成一个筑基修士。此时的集市上,大多数人都是筑基、炼气修为,到了金丹期的也寥寥无几。但就是这些筑基修士们,看到凌涟不过同自己一般境界,也纷纷动起了心思! 不过,大街之上,却是无人敢出手争夺。集市上是有守卫巡逻的,阳溪城主夏侯贤乃是元婴大能,少城主夏侯英也到了金丹期,就算是元婴期的前辈,也要在城中给夏侯家留个面子。 只有化神老怪们,才敢肆意妄为! 眼见凌涟离去,这些修士们神色各异、窃窃私语。有的甚至明目张胆地缀了上去。 有人跟踪,凌涟心中透彻,却不在意。 他牵着谢晓清没走多远,就拐进了路边雕梁画栋的宝气楼。他早就向客栈老板打听过了,这宝气楼就是城主夏侯家的产业,最是公道。 凌涟来到大堂中空着的柜台前。 “请问您需要些什么?”一名温婉可人的女柜员微笑着问道。 “我有一些东西要变卖。”说着,凌涟就从储物袋中招出了一只木盒,这木盒中装的是他从黑峪寨收购来的九叶月见草。 留下一些用来炼丹,剩下的他本就打算卖掉。 女柜员打开木盒,细细查看了一下盒中翠绿欲滴、叶片分明的草药,抬头道:“这些九叶月见草品相不错,保存得当,每根我们可出二十块灵石,共有三十七根,总共就是七百四十块灵石。” 这价钱还算合理,凌涟点头应了。他收购时,每根只花了五块灵石,这一倒卖就赚了件上品法器。 “我这儿还有几样东西。”凌涟接着又取出了三把法器飞剑:姚芷兰送的雄剑,还有刚才集市上买的两支。 这个丰神俊秀、白衣出尘的男子,难道是个倒卖贩子? 女柜员看得一愣,又忍不住瞧了凌涟一眼。筑基修士一般来说身上都会有两三件法器。但随随便便就拿出三把飞剑要卖掉,还真是少见! 怀着“明珠暗投、美人蒙尘”的复杂心思,女柜员又仔细检查起这几把剑来。 不一会儿,女柜员指着那雄剑道:“这把剑是上品法器,灵力精纯,很是不错。不过,从剑身铭看来,这剑本是雌雄成对。现在失了一半,这把剑的价值就要打折扣了,我估价三百七十块灵石。” “姑娘好眼力。”凌涟点点头。 “还有这两把剑,剑身中灵力驳杂,难堪大用,都是下品法器,每把剑我们宝气楼最多出一百块灵石。” “就按这个价来吧。”凌涟也不锱铢必较。他买的时候虽不止这么多,但法器这种东西,转卖时自然会折价。 女柜员便收起了这堆物品,支付给凌涟一千三百一十块灵石。 “还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女柜员例行公事地问。 “我需要一件防御性灵器。”凌涟道。 “请您稍等,我这就请王执事带您去楼上挑选。”女柜员微笑道。她应该是用传音入密同那王执事说了一句,很快,一个着蓝布褂的中年修士就走了过来,向凌涟两人打了招呼。 灵器较为贵重,原来都放置在楼上。不过,这宝气楼里恐怕也没有一件仙器坐镇。凌涟跟着那王执事踏上了二楼,心中暗想。 到了楼梯口,王执事取下腰间玉佩在最后一个扶手的雕纹上印了一下,看到金光微微一闪,方才举步进入。二楼应该是设下了某种法阵。 凌涟牵着谢晓清走了进去,环视四周。 二楼不同于人来人往的大堂,要清静许多,三架多宝阁摆放其间,每个格子中的器物看上去都光华内蕴、灵气浑厚。 已有两人漫步走在其中挑选,身旁一名执事在低声介绍着。 “您是想买防御灵器吧?”王执事道,“楼里收藏了几件可能适合您的,我逐一带您去看。” “有劳。”凌涟道。 防御灵器形制不一,有伞形、盾形、钟形,也有做成衣袍状的。这其中自然是衣袍类灵器最是省心,在需要防御时不用额外激发。 凌涟很快便挑中了一件“星屑仙衣”,天蓝冰丝缎上光晕流转,细小的星屑在其上闪光,隐约勾画出星河之景。这是一件下品灵器,刚好五千块灵石。 这其实是凌涟给谢晓清准备的。以后牵涉而入的事情,只会越来越危险。谢晓清虽在刻苦修炼,修行速度还是跟不上。 自己有驭魂幡用作防身,战斗经验也是谢晓清远远比不了的,没有这防御灵器也能自保,却不一定能护住谢晓清。让谢晓清穿上星屑仙衣,也能从容很多。 不过凌涟暂时还不打算告诉他。 凌涟将五千块灵石交给王执事,让他去办手续。储物袋中的家产瞬间见了底,凌涟也不在意。 赚来的灵石,本就是用来花的! “手续办妥了,这是您的灵器,请收好。”不一会儿,王执事回来了,看着凌涟将星屑仙衣收进了储物袋,又满脸堆笑道,“这位道友,不知可是刚在市集上淘得了一件仙器的那位?” 他原先态度平淡,这一去一回,陡然间谦恭了起来。果然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是我,”凌涟笑道,“不过,我淘得的仙器打算自用,不准备卖出了。” 见凌涟语气凿凿,王执事也不气馁,道,“这卖不卖的,咱们先不谈。其实是我家公子听说了这事,想请您前去一叙。公子此刻就在三楼小阁里等候,您可愿移步?” “你家公子是?”凌涟明知故问。 “不瞒贵客,乃是本城的少城主夏侯大人。” “既然是夏侯公子有请,我也不好不去的了。”凌涟笑着应了。 心中暗想,不出他所料,该来的总算来了! 他在这宝气楼内磨蹭许久,本就是为了等这个消息。 只不过,还不清楚到底能从夏侯家获得多少利益…… …… 凌涟冷眼望着面前,朝他拱手一礼的英武青年。他身旁那位眉眼飒爽的红衣女子,应该就是其妹夏侯琬。 兄妹俩看上去年龄只相差七八岁,其实夏侯英有五十多岁了,已晋升了金丹期。夏侯琬是真的只有十五岁,跟谢晓清差不多年纪,现在也是炼气后期的修为。 这兄妹俩一定是听说了仙器出世的消息,才匆匆赶了过来。仙器罕有,这么重视也是正常。 “听说道友在城东集市上淘得了一件仙器,真是火眼金睛,令人叹服!”夏侯琬快言快语。 “机缘巧合而已。”凌涟笑道。 凌涟一边随口应付着夏侯兄妹,心中一边思忖。这兄妹俩都来了,却没见到城主夏侯贤的身影。在他夺舍重生之前,这夏侯老儿就已闭关冲击化神期,直到现在都没有消息透出,看来也是情况不妙! 中,的确提到,夏侯老儿现在虽没死,也没几年好活了。 想来,这夏侯老儿,还算得他的后辈…… 修道之人,虽然寿命长久,一路走来,相识之人也如落叶般凋零。回首之间,早已不剩几个了。 凌涟心头也生起些微感慨。 当年他还是个意气风发、凛然正气的大派弟子时,夏侯贤还是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如今夏侯贤将死,而自己身为“元修”的那个身份,也早就陨落,化成了云烟。 只有成就天君,才能真正的看遍枯荣、长视久生! 这些感慨,在凌涟心中也只是一掠而过。 倒该庆幸,夏侯贤无力抽身前来。要跟这老狐狸谈判,可难办得多了。 果然,寥寥几语,夏侯英就将自己对焚天剑的急切渴求透了个底朝天。看凌涟似笑非笑、不疾不徐的模样,甚至许以三十万灵石这样的重价。 仙器虽罕有,也不是无价之物。有了三十万灵石,便可在鹿川城的拍卖场上拍下一件偶尔会流出的仙器。就算一时等不到,结婴丹、妖兽内丹、上品灵器、天材地宝,也全都是实用之物! 可不管夏侯兄妹怎么舌灿莲花,凌涟只透露出一个意思:“这焚天剑准备自用,不卖”。 这小小筑基修士,好生固执! 夏侯英脾气急躁,火气上涌后,语气也变得强硬了:“恕我冒犯,道友不过才筑基期,身怀这珍稀仙器,颇为不智!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在这城中没人敢对你动手,出了城,可就——” 夏侯琬也笑眯眯地道:“哥哥的话虽然不好听,也是为道友你着想。就算道友你不卖给我们,我们也不会动手抢夺,更不许他人出手,但我们也只管得了城中之事。道友你鸿运齐天,淘得一件仙器的事,这城里的人,大约都知道了……” “两位的好意在下明白,只是这焚天剑却不能相让。若无他事,在下就先走一步了。”凌涟语气温和却又异常坚决地道。 说着,就拉起谢晓清,转身离去。 “道友留步!”夏侯英沉不住气,叫道,“此事还可以再商量。道友你住在哪儿,稍后我和舍妹会再去拜访,不知可否?” “碧云客栈,景春院。”凌涟背对着他答道,微微一笑。 看来,夏侯兄妹离上钩也不远了! 他倒不是非要留下焚天剑不可。法宝不过是外物,除却修行,没有什么是他不能舍弃的!拿来和夏侯家交换,还更为划算一些。 不过,他的图谋,可远不止这些…… 凌涟心思转动。 中所载,就在两年后,夏侯家买了焚天剑不久,兄妹俩就在仓阳山中得了奇遇,开启了一处传承。从此在修道之途青云直上,一路高歌猛进。 就算夏侯贤不久后就死于冲击化神失败,夏侯家在阳溪城的地位也没有丝毫撼动。 得了焚天剑,紧接着就开启了传承,真是这么巧?还是说,夏侯家早就知道这传承的存在,不过因为条件不足,才没去探取? 这焚天剑,只是一件增强兄妹俩实力和底气的法宝,还是在探取传承之时,会起到特殊的功用? 凌涟倾向于后者。 毕竟,以夏侯家的财势地位,要获得一件仙器,多费些波折也能到手。 是这焚天剑较为特殊! 这焚天剑凌涟自然是绝不可能脱手的,只等夏侯兄妹再来拜访。 若是能让夏侯兄妹下定决心,在进入传承时带上自己,那么这笔生意,才真是赚了……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1章 夺宝 这么一耽搁,已到了中午。 凌涟带谢晓清在城中最好的一家酒楼醉月居吃了午饭,便回到客栈。 留在所住的景春院中的小法阵,被人动过了? 甫一踏入客栈,凌涟眼神一凛,就已察觉到了隔着虚空传来的灵力异常。 他不动声色,一直走到景春院的月门外,方才停下脚步。 师父?谢晓清跟着停下,疑惑地抬起头。耳中却听到凌涟的传音:院子里有人埋伏,要针对我们,你跑出去叫街头守卫,去吧! 说话间,就抬脚,一步踏入了月门。 月门中景象如常,卵石小径草叶青青,师父的身影,却瞬间就不见了! 师父!谢晓清紧张起来,本能地想追进去,却又强行压抑住,转身飞快地往外面跑。 师父既然主动进去了,就不会有事的,我去找人帮忙! “大哥,这把焚天剑既然买不到,不如就让他一起去……” 凌涟走了之后,兄妹俩相对沉默了半晌,夏侯琬突然开口道。 “事关重大,‘那地方’也是家族里花了不小代价才得来的线索……”夏侯英皱紧眉头,语气却不甚坚决。 再找到一把焚天剑那样的仙器,谈何容易? 也是父亲的情况实在不容乐观,自己虽是金丹修士,修为却不足以镇服众长老,所以他才会如此着急! “大哥,这一趟要是成功了,收获极为丰厚。分一点给那道友作为报酬也没什么。他只是个筑基修士,不用太担心!”夏侯琬看得较开。 “唉,我也知道选这条路,看似没有不妥。但那人虽只是筑基修士,却很是老练,就怕在他身上出了岔子,容我再考虑考虑。”夏侯英脾气虽急躁,却不是鲁莽之人。 “守卫大哥!”谢晓清冲出客栈,张望之际看见街头着黄色武士服的守卫,连忙奔过去道,“有人在客栈里设下了埋伏,要对付我和我师父!” 碧云客栈是城中的正规大客栈之一,很少有人敢在里面惹事。换句话说,敢闹事的都不简单。那守卫听了,又见谢晓清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满脸焦急的模样,连忙取出传音法器,将此事汇报给了城中的守卫队长夏侯琬。 不一会儿,夏侯兄妹就飞遁而来。 “是你?”夏侯琬一眼瞥见谢晓清,有点吃惊。 想想也是释然,那道友在集市上当众淘出了仙器,必定有很多眼红之人。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而且还选在碧云客栈中动手! 这胆子也太大了,还有没有将夏侯家放在眼里? 兄妹俩当即就跟着谢晓清往景春院赶去。 这景春院中,应该是布下了隔绝内外景象、屏蔽了灵力波动的法阵。 从外部的月门往里看一切正常,但一踏入,就立刻身处于一个**的小世界。 短短半天工夫,能做到这样,也是不错了。凌涟在心底评价道。 就在踏入结界的那一瞬,驭魂幡就已随着他心念,从储物袋中飞出。凌涟持着驭魂幡轻轻一挥,缠绕在幡身上的淡淡黑气,就倒泄而出刷在他周身,如一个黑色罩子将他严严实实地护住。 就在这一瞬,火龙、冰箭、雷球、风刃,一齐迎面袭来! 可惜—— 这些来势汹汹的法术,一撞上黑色罩子,就无声无息地消散了,好似放了一场五色绚烂的烟花。 只有那闪烁着银亮电光的雷球,才让黑气微颤了一下,随即就恢复如初。 凌涟微微一笑。普通术法对上灵器的防御力,就如蚍蜉撼树,根本毫无用处! 只有高阶道术,才有希望打破驭魂幡的黑气。不过,凌涟又怎会给他们准备道术的时间? 刚才一眼扫过,他就已看出,埋伏在景春院内的共有四人,都是筑基修为。想来,金丹宗师们是不愿和他人合作,让别人分一杯羹的。 就算真有金丹修士前来,他又有何惧? 一动念,焚天剑就从储物袋中飞射而出,如一道流火、一颗坠星,势不可挡地穿透了那个使出雷球的修士胸口! 这一剑去势之快,几乎没人反应过来!那倒霉修士倒地之后,空气中才渐渐充斥了炙热的炎气。这是仙器所外泄的暴烈气息。 就连他们所布下的隔绝内外的结界,也有了即将从内部破灭的迹象。 其他三人,心头顿时涌上后悔之意。 眼看凌涟优哉游哉,慢慢走来,那坚不可摧的黑气罩也跟着他前行。而仙剑焚天,则在饱饮了鲜血之后,飞上半空,状似得意地清吟一声,再次朝他们中的一人呼啸而来! 眨眼间,第二个人也避无可避,穿胸而死。 这仙器,真不是他们能觊觎的!剩下的两名修士终于意识到这一点,慌忙往月门外逃去。 哪里还逃得了? 焚天剑再接再厉,一剑削去了一个修士的头颅,余势未衰,又朝另一人而去。凌涟皱了皱眉,接管了剑灵,焚天剑一剑刺穿了那修士的衣角,他脚下一个踉跄,被钉死在了地上。 这一刻,结界也如同被烈火烘烤的气泡,轰然破碎。 焚天剑被污染的心性还没全部恢复,受到凌涟管束,心有不甘地嗡鸣起来。若它的主人是夏侯琬,自然会操纵不住。但凌涟曾经是化神修士,虽然境界跌落了,神魂的强大还是夏侯琬远远比不了的。焚天剑只能乖乖被他所控。 凌涟放过这最后一名修士,倒不是他善心发作。这帮人或许有同党,要留下个活口用来搜魂。 凌涟对这修士使了个禁锢术,便将焚天剑收回了储物袋中。 而后引动咒诀,将死去三人的魂魄摄进驭魂幡里。他在黑峪寨收了不少魂魄,但那些寨民们都是以武入道,*虽强,魂魄却很弱,强化驭魂幡的效果不佳。这三名筑基修士的灵魂就要强得多了,摄入之后,驭魂幡上的黑气明显浓厚了一些。 从凌涟踏入月门,到三人倒毙,一人被控,也不过才短短几个呼吸。 凌涟甚至并未亲自出手,只凭着掌中法宝,就将这临时结成的联盟彻底击溃! 直到这时,夏侯兄妹才堪堪赶来。 眼看面前的景象,谢晓清舒了口气,跑到师父身边。 夏侯英抱拳道:“城中居然有人犯下这等案子,是我们失职,还望见谅!” “无妨,我也没想到他们如此丧心病狂。”凌涟看了被禁锢的那修士一眼,道,“我留了此人活口,这案子还有没有其他同党,就劳烦你们审问了。” “那是自然。”夏侯英伸手一摄,就将这人像个麻袋一样捉了过来,解了禁锢咒。那修士瑟瑟发抖,却不敢逃,这少城主可是动动指头就能杀了他的金丹修士! 夏侯琬见凌涟面上并无不快之色,笑道:“想不到道友你如此厉害,这么快就将他们都解决了。” “是这焚天剑厉害。”凌涟谦让道。当然,他说的也是实话。 夏侯琬扫了散落在地上的三具尸体一眼,又道:“经此一事,道友大约在这景春院中也住不下去了,我稍后同客栈老板说一声,让他把这里打扫了,再给你们换个地方,而且要免去宿钱。毕竟在他们的地盘上出的事,客栈也难辞其咎。” “不必劳烦姑娘了,”凌涟却摇摇头,笑道,“两位的好意我心领了,此事过后,这城中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危险,但我已打算现在就出城,早走早安心。只能与两位别过了。” 他当然不是真的要走,不过想借此机会,逼一逼夏侯兄妹而已! 闻听此言,兄妹俩果然怔了一怔,对视一眼。 “大哥,”夏侯琬传音道,“这次是我们失职,这道友却不介意,不像是难说话的。那些死去修士的储物袋也好端端留在那里,他也不像是贪婪之人。” 夏侯英知道自家妹子的意思,沉吟片刻,突然对凌涟拱一拱手:“实不相瞒,我夏侯家急需道友手中的焚天剑去探一传承。道友若愿意随我们前去,事成后定然有道友的一份好处。不知道友意下如何?” 果真等到了这句话! 看来这几个不自量力的筑基修士前来夺宝,还无意间促成了自己的好事。 凌涟心中满意,表面上考虑了片刻,方才答应。 “夏侯家素有诚信之名,想来不会诓骗我这小小筑基修士。”凌涟道。 夏侯兄妹眼中都露出喜色。等候机会多年,终于有望探索那传承了! 却没想到,他们此举,无异于引狼入室。 “在下凌涟,出身于丹霞门,这是我的徒儿谢晓清。”凌涟微微一笑。直到此时,方才通了姓名。 谢晓清也有模有样地行了个礼。 “凌道友、谢小友。”夏侯英点点头,又放下一点心来。 丹霞门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但由于离阳溪城很近,夏侯英还是听说过的,知道这是个正道门派。 这也是凌涟夺舍了这个身份的额外好处。魔道虽然行事潇洒、自在随心,也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 “既然现在是同盟了,两位不如就住进城主府吧?绝不会有人敢来府里夺宝!”夏侯琬道。 “也好。”凌涟答得爽快。 几人便一齐向外走去。 “在进入传承前,我和大哥还需要做些准备,我也要争取先筑基,大概要一年功夫。”夏侯琬道。 “无妨,我不着急。”凌涟含笑又看了一眼谢晓清,“恰好,一年之内我这徒儿也能踏入筑基期了。” 谢晓清如今是炼气七层,以他的资质,一年筑基的确够了。若辅以丹药,自然更快。不过凌涟是夺舍重修,在前期才能靠丹药堆上去。一般修士若依赖丹药,根基不稳,会留下严重隐患。 “哈哈哈,那我们就比一比,谁先成功筑基了!” 红衣如火、眉眼也如烈火般艳丽的夏侯琬,笑着向谢晓清伸出手来。 谢晓清也不退让,伸手和她握了一握,道:“好,我会努力的!” 夏侯琬方才一直在忧心焚天剑的事,此刻事情解决了,这才留意到和她差不多年纪、修为也相当的谢晓清。 却见谢晓清穿着利落的青色道袍,眉眼清爽,笑容开朗,身姿笔直,看去就像阳光下一棵蓬勃青翠的小树。心里也不由赞叹一声。 凌涟听见两个小辈对话,笑道:“徒儿,为师已给你准备好了上品筑基丹,另外还有一件礼物,你可要给师父争光。” “徒儿一定不会让师父失望!”听到凌涟的话语,谢晓清更是劲头十足。 心里又暗暗期待起来,师父说的礼物,又是什么呢?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2章 搜魂 夏侯琬领着两人步入了城主府的一处院落。 “两位就住在这桃园吧,稍后我安排两个仆从过来。”夏侯琬笑道。 桃园比起碧云客栈的景春院更宽敞得多,园子深处是回字形的三间厢房。庭前遍种桃树,又有一小片湖泊穿园而过。 这园子里风景真好!谢晓清看得神往,心想,到了春天桃花尽放之时,这儿一定更是幽美。 “这确是个好地方,夏侯姑娘费心了。”凌涟也笑了笑,客气道,“不过仆从就不必了。我素来喜静,不喜欢有人在旁打扰。” 他少时修道,凡事都亲力亲为,的确没有让人照顾起居的习惯。 “好吧,有什么需要,跟我说一声就是。”修士们多是如此,夏侯琬也见怪不怪。 把凌涟师徒带到了住所,夏侯琬随即告辞。 …… 夏侯琬看着大哥把“寻得焚天剑、并与持有者结盟”一事的详细经过,书写在玉册之上,然后将玉册推入了面前的暗门。 门内,是闭关已有七载的父亲! 暗门外的大殿笼罩在一片昏黑之中,没有点灯。每次来到这里,性子爽朗明媚的夏侯琬也会心情沉重下来。兄妹俩默默无言地站在这黑暗里,等候着什么。 “走吧。”过了半晌,从那暗门后仍然没有回音传来,夏侯英便对自家妹子道。 夏侯琬点点头,兄妹俩便满怀心事地走了出去。 从上一回父亲出声回应以来,已经有半年了!父亲闭关的这七年间阳溪城的事务都由夏侯英掌管,不过每逢大事,夏侯英都会在玉册上写下,征求父亲的意见。起初还常常能得到回音,后来从那密室之中传出的指示,越来越少了。 这一回带着焚天剑去探取传承一事,非常重要。但夏侯贤已久久不出声了,夏侯英也只能事急从权。 数日之后。 暗门后的密室中,寂静无声的黑暗里,忽然有双眼睛睁了开来。 那眼神时而清明,时而痛苦,瞳孔中似乎有电蛇扭动,这是灵力失控的表现。 “又暂时把灵力躁动勉强压下去了,也不知道我还能再清醒几次!” 嘿笑一声,语声中充满了怨恨与不甘,正是夏侯贤。 他低头,看见了自动传到他脚下的玉册。 英儿又送来了玉册,这次又是什么事?夏侯贤细细看了起来,只片刻,就皱紧了眉头。 这个凌涟,有些可疑,到底是什么来头? 那传承极为机密,英儿与他结盟太欠考虑。若是此人心怀叵测,可能会连性命都搭上!就算城中碍于城主的身份不能出手,等那小小筑基修士出了城,再夺仙剑就是,手脚干净些就行了。我怎么教出了这么憨蠢老实的一对儿女! 夏侯贤心中叹息。自己的一身修为尽在溃散,已然无力回天。在死之前,就最后为儿女们做点事吧。 …… “师父,我有几个疑难请教。” 谢晓清敲门进来,看见凌涟正坐在蒲团上修炼,便也找个蒲团,坐在了师父身旁。 “你问。”凌涟睁开眼睛道。 就在凌涟为谢晓清细细讲解之时,如风铃一般挂在檐下的警心铃,骤然响了起来! 铃音急促,声声催魂。 是元婴大能的气息! 凌涟心念一起,焚天剑就从储物袋中飞射而出,倾泻下一道赤红光瀑,笼罩住他周身。 一只闪烁着雷电之光的大手印,几乎同时从空气中浮现出来,霸道之极地按上了凌涟的顶心。一来就要直接搜魂,读取凌涟的记忆!却是迟了一步,被焚天剑的赤光挡在了外面。 大手印不依不挠,持续压迫在赤光之上,将那处赤光按得明显下凹。在这元婴大能的威压之下,仙剑焚天的赤光也在微微颤抖,应付得极为吃力。 它的主人凌涟毕竟只是金丹期,无法全部发挥出仙器的力量。 凌涟咬牙强撑,在这巨力之下,仍是被压得垂下头去,脊梁也微微弯下,心头却暗自冷笑。 这是夏侯老儿出手了! 他是从化神境界跌落的,见多识广,很清楚元婴修士该有的威势,这夏侯贤的雷电大手印,要比正常的衰弱得多!一对上,他就感觉出,夏侯老儿现在的状况相当不妙。 就这样还勉强出手,十条命也去了九条半了吧! 相差了一个大境界,自己虽然无力对抗,但只要撑过几个呼吸,夏侯贤就会首先退却。凌涟不可能让夏侯贤真的对自己搜魂。他虽意不在杀人,自己却有太多秘密,不能为人所知。 果然,焚天剑的赤光虽已摇摇欲坠,雷电大手印的气息,也在急剧地衰败下去。 师父! 那大手印并不是冲着自己,但身处一旁的谢晓清只有炼气修为,光是余波,就压制得他几乎连念头都无力转动,只能眼睁睁看着。 脑海中浮出破碎的只言片语:“师父”“危险”…… 可恨,这小子,反应太快! 密室中隔空出手的夏侯贤,此刻更不好过。控制不住的雷电在他经脉中游走,令他痛得五脏六腑都在抽搐。 眼见自己无力攻破焚天剑的防御,夏侯贤苦涩地叹息一声,操纵大手印倏然转向,往一旁的谢晓清头顶按去! 如英儿所说,这应该就是那凌涟的徒弟,或许能从他的记忆中窥看出什么端倪。 这一下,原本就被力量余波压制得动弹不得的谢晓清,自然躲不开去。凌涟只觉周身压力一轻,吐出一口气来。 下一刻,他眼神一冷,将谢晓清摄来,牢牢护在了怀里! 焚天剑的光华抖动一下,又重新将凌涟以及他怀中的谢晓清都罩在了其中。在大手印的压迫下,赤色光华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内收缩。 怀中的身体在因痛苦而蜷缩。 眼看谢晓清在焚天剑的防御下也难以支撑,凌涟从体内分出一股温和纯正的灵力,从扶在他后背上的掌心注入了他体内。 谢晓清的意识已经混沌起来。他只依稀感觉到,师父紧抱着自己,在艰难对抗着那可怖的大手印。 师父身上的味道,是温暖洁净、带着淡淡火焰气息的味道…… 一股温热的暖流,也流入了身体中,在体内缓缓流淌,让他的窒息感缓解了很多。 就算身处这极端危险的境地,他竟莫名安心起来。 焚天剑的赤光剧烈地颤抖起来。凌涟的旧伤被牵动,禁不住又吐了一口血! 这一松懈,那大手印便拂了谢晓清后脑一下,又瞬间被赤光逼退。 这些是—— 谢晓清的部分记忆如潮水般涌入夏侯贤脑海,他迅速集中精神力,在其中搜索起凌涟的影像。 中夜如遇仙人般的初见;满心期待的每一次会面答疑;母亲逝世后,投入师父怀中的痛哭…… 夏侯贤只看了片刻就被其中饱含的浓烈感情淹没,暗骂一声“荒谬!”,还要再看,记忆潮却戛然而止了。他的大手印只扫了谢晓清一下,读到的记忆残缺不全。 “父亲大人,您在做什么!” 这时,却听见密室外,夏侯英与夏侯琬焦急的呼唤声。 终究还是徒劳一场吗?这对儿女,还要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夏侯贤长叹一声,将那雷电大手印遥遥收回。强撑的一口气崩散,他又彻底陷入了灵力失控的泥沼之中! 终于结束了。 凌涟吃力地吐出一口气,谢晓清已经晕迷在了他怀里。 谢晓清虽然并不知晓他多少秘密,但金丹以下的修士,遭受搜魂很有可能会变成白痴。所以他才如此拼命,要将谢晓清护住! 探入灵力查看了一下谢晓清的状况,气息有些紊乱,应该没有大的危险,凌涟这才放下心来。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3章 善恶 谢晓清躺在床上,还昏睡不醒,呼吸倒是已经平稳了,脸上也有了血色。 为了不打扰病人休息,凌涟和夏侯兄妹都默契地步出了厢房。 “这回真是对不住了,我和小妹都不知道家父会出手……谢小友的伤,我夏侯家会负责给他看好的。”夏侯英抱了抱拳,诚恳道。 “将他治好,确是应该。想必经过这事,夏侯家也打消对我们的疑虑了吧?”凌涟淡淡道。 他这话听不出喜怒,惹得夏侯兄妹对视了一眼。 “你我已是盟友,我们对两位绝无猜忌之心!”夏侯琬道,“此事是夏侯家的不对,这面紫电镜,就是我们的歉意。” 说话间,从她储物袋中飞出一面青铜镜。这镜子周身裹着电光,镜面湛然雪亮,背面隐约刻有龙纹,径直飞落在凌涟手中。 这是一件中品灵器。凌涟一眼扫过,就认了出来,此乃神器“夔龙雷光镜”的仿品,效用应该也与之相似,可以从镜中射出一道电光,定住敌人刹那。 他手中现有的法宝,焚天剑主攻伐,驭魂幡防御,警心铃侦察,再加上紫电镜的辅助,也算是初步齐全了。 夏侯兄妹主动送上,凌涟自然不会推辞,注入灵力在法宝中枢留下烙印后,便将之收了起来。 “两位的诚意我感受到了,吾徒既然没有大碍,这事就此揭过吧。”凌涟心中满意,笑了笑又续道,“你们放心,探取传承之事,我定竭尽全力。” 竭尽全力是不假。然而为谁出全力,就不必、也不能提起了。 夏侯兄妹也笑道:“你我齐心协力,相信此行一定能马到成功!” 临走之前,夏侯琬又望了那闭紧的厢房门一眼,似乎想说什么。 凌涟猜到她的心思,笑道:“晓清这回虽然要养伤半月,修炼进度也不会落下太多。待他伤愈,我会督促他勤勉练功。你与他的比试,还是照旧!” “好!那我便不敢懈怠了,势要抢在他前面筑基!”夏侯琬明快地道。 …… 温热微苦的药汁,从口中流淌入了胸腹间。 混沌迷蒙的意识,慢慢变得清晰起来。师父抱着自己,在艰难对抗着那大手印……温暖洁净、带着火焰气息,让人安心的味道…… 谢晓清睁开了眼睛。一眼望见的,就是梦中那人的脸。没有笑意的时候,脸色就像远山上的冰雪,沉静、清冷。 “师父……”谢晓清轻声叫道。发声有些吃力。 凌涟看他一眼,先没答话,而是将手中的药汤给他喂完。 他没要仆役,照料谢晓清的事都是亲手做的。 谢晓清也乖乖地喝下,脑子里还嗡嗡作响,全身没有力气,还坐不起来。 “师父,那个手印是什么来头?还会再来吗?”喝完药,看着凌涟随手将药碗搁在床头柜上,谢晓清问道。 那不问自来的大手印,真是可怕! “是夏侯老城主不放心我,要来探探我的虚实。”凌涟微微一笑,“不用担心,他不会再出手了。” 恐怕,是想出手也力有不逮吧。 “夏侯老城主?”谢晓清艰难地思索了片刻,才想起这是谁,“我们也算是他家的客人,不打声招呼就直接出手,下手还这么重,他这事做得也太……太无耻了!” 他自己受了伤,倒并没放在心上。但凌涟那时候苦苦支撑的样子,他全都看在眼中,记在了心里。 谢晓清性子纯良,不会大骂夏侯贤狠毒,只会这样笨拙地表达愤慨。 看着他那副认真的样子,凌涟反而笑着反驳了他:“对你来说,他这事大错特错。对他而言,却没有做错。夏侯兄妹年纪太轻,识人不明,他不这么出手试探一番,哪里放得下心?他不顾内伤强行出手,也算他舐犊情深了。” “啊……”谢晓清听了这番话,果然又努力思考起来,片刻后道,“的确,他也有他的苦衷……师父,你的意思是说,不要妄论对错,因为别人也有自己的立场,要互相谅解,对吗?” 这确然就是的男主,那个谢晓清常有的想法。凌涟心中一晒。 “不要妄论对错,不过,要不要互相谅解,就是由你本性决定的了。” 凌涟看谢晓清听得专注,又接着道:“不论对错,只论善恶。依从本性行事,无论做了什么,都是对的。若是本性为恶,那么骗人、谤人、伤人、杀人,都是自然流露,不能算错。” “啊,可是应该没有人本性为恶吧……”谢晓清有点难以置信。 “有的。”凌涟不知想起了什么,一瞬间眼神悠远。 “我就见过。”他笑着补充道。 师父见过?谢晓清迷茫地揣测。师父说的,到底是谁呢?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4章 无情 凌涟盘坐蒲团上,沉心进入了修炼之中。从金丹要晋升元婴,不是一朝一夕之功,需要时间来慢慢积累。 谢晓清在隔壁的厢房睡下了。到了金丹期神识外放,虽不能极远,已可以敏锐地察觉周围的动静,谢晓清有什么状况,他会及时赶来查看。 几日来谢晓清的身体也在渐渐恢复,可以自己坐起来了。无论煎药、喂药、擦洗,都是凌涟来做。他只是随手所为,在旁人眼中,他却是个无可挑剔的好师父。 世人总容易被表象迷惑,事实真相又有几个人得知? 相隔一线的厢房里,谢晓清却还睁眼望着黑漆漆的屋梁,没有睡着。 我为什么……为什么在师父给我擦拭的时候,会那么别扭呢? 那是师父啊,不是陌生人,也不是授受不亲的女孩子…… 他着魔一样,想这个问题翻来覆去想了很多遍,隐约觉得有个很重大、很重要的答案,就隐藏在后面。可他却怎么也捉摸不到。 他是炼气修为,身体也只相当于强健一些的凡人,因此这回不但受了伤,还带出病来,发了一日烧。待他烧退,凌涟就用浸了温水的棉布,替他擦拭全身,把发烧出的热汗全部擦去,又替他换了被褥。 身上清凉舒爽,心里却是心猿意马。 呜……谢晓清似乎是逃避什么一般,吃力地翻了个身,将一半脸埋在褥子里,一只手又捂住了剩下的那半张脸。 师父在为他擦拭时静如深潭的眼神……握着棉布的白皙、沉稳的手……还有无意中羽毛般轻柔地拂过身上的衣袖…… 不对,不妥! 谢晓清本能地叫停。 我不想这样躺在病床上被师父照顾,要是师父躺着,我来照顾他就好了…… 不不不,谢晓清随即又否定了这个念头,师父不能受伤,要卧床不起的辛苦还是我来吃吧。 辗转反侧半宿,他终于累得睡了过去。 发冠倾倒,乌发流泻满地。 身下人在隐忍地喘息着,似乎在挣扎,却被他用力按住。 交缠厮磨,金风玉露,天倾地覆……而后,他忽然看清了身下人的脸。 梦里的谢晓清居然没有被骇得惊醒过来,也许这是他本能的期望,让这个梦继续下去。 抛却了顾忌和束缚,他竟然再次投身于*蚀骨的温柔乡中。 “师父……唔,师父……” 月光所照不亮的一片漆黑里,沉浸在修炼之中的凌涟,倏然间睁开了眼睛。 一墙之隔后那断断续续的声响,还在传入他耳中。他很清楚那是什么声音,眼神中却仍是沉静无波。 对他而言,无论谢晓清对他持的是何种感情,把他当做师父,还是……结果都没有什么不同。 凌涟也不想引诱他进一步下去,像现在这样的谢晓清,就足够让他利用了。何必还要做那些多余的事,徒生因果? “师父……我……”谢晓清好像在呜咽,又好像在满足地叹息。 他还浑然不知,他的梦中人在心如止水地聆听。 凌涟的一词之差,对他而言却颠覆了整个世界。 在这幽深中夜,凌涟的思绪不自禁地悠悠回转,几百年前,他还是“元修”的时候,曾经有过相似的情景。再旖旎的时光,结局也如铁一样冰冷…… 他闭上眼,眼前又浮现出那一幕情景。 长剑插在地上那人的胸口,他本来磊落潇洒的青衫尽皆被血水染污。握着剑的少年,冰雪般的脸上没有表情。 地上的人咳着血,眼中光彩迅速黯淡下去,他却还一边笑着,一边断断续续地说:“元修,我知道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所以我更要毁了你,因为我知道,你是绝对不会放过我的……” 少年还是冷冷地看着他,握着的剑身上吞吐着赤红的烈焰。 “你杀了师门那么多人,杀了阿衡,又杀了我,你心里……有过半分难过不舍吗?你没有,你心里什么感受都没有……”他又咳出一口血,用低到仿佛在叹息的声音,吐出了他此生最后一句话: “我早就看清楚了,你就是这么一个——” 就是这么一个—— 在这静谧的厢房中,凌涟在心底接续上了这句话: ……无情无义之人。 那人的背叛,在他漫长的生命中,早已算不上什么。这件事最大的意义,却是让从小就在正道宗门中长大的他,发现了自己真正的本性。 人之初,性有善恶。本性为恶,那么背弃人、利用人、伤人杀人,都是自然流露,就算做了,又有什么值得矫情的地方? 顺应本心,在他的魔道上,一路独行。 清晨,谢晓清终于从美梦中醒了过来。 他一清醒过来,就觉得这美梦,一点儿也不美妙了! 腿间那奇怪的黏腻,仿佛是一个充满恶意的提醒。提醒他,是如何在梦境里肖想他最敬爱的师父的……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我怎么可能对师父…… 不不不我一定是疯了!我的脑子出了问题,我要去见大夫了…… 他痛苦地攥紧被角,直将它攥得皱巴巴的,若不是他躺在床上身体乏力,几乎想用头撞墙。心底的苦闷和罪恶感,他无论如何都排解不了。为什么会做这个梦,答案在他心中蠢蠢欲动,但他却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这个答案。 师父对我这么好,我竟然想这些龌龊的心思,我竟然这么无耻,我……我要把这些都忘掉! 然而,在他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的事,又哪里是能忘得了的? 谢晓清还在痛苦,他此刻最不想见、也最不敢见的人,却已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师、师父……”谢晓清轻声叫道。本能地躲开凌涟的目光。 凌涟神色淡淡地点头:“今日阳光很好,我扶你出去透个气。” “师父,我还是……不出去了,我就躺着吧。”谢晓清不想让师父发现床单上的痕迹,绝对不想。就算躺在上面有点黏糊糊的难受,也比被发现的好。 他在想什么,凌涟如何猜不出来。 就算一时瞒过了,难道这几日他都不起身、不换被褥了么? 看着谢晓清掩藏不住的慌乱,凌涟轻叹一声,隔空将搁在厢房角落的铜盆摄来,用引水诀引入了半盆水,接着又托着铜盆底,注入火灵。很快,铜盆中的水面上就浮起了白雾,温热起来。 “你自己好好擦洗干净,我在外面等你。” “师、师父!”谢晓清大惊失色,师父早就知道了?知道自己对他…… 却并非他想象的那样,凌涟只是笑了笑,温和地道:“你如今也快要十五岁了,换成凡人已是可以成亲的年纪。有些*再正常不过,有什么可害羞的呢?” 谢晓清悬到喉咙口的心这才落回肚子里。 原来师父的确发现了什么,但没发现自己所想的人,是他…… 他当然绝不可能让师父知道! 不过这事暂时蒙混过去了,看凌涟面色如常,谢晓清心里也不由平静下来,甚至敢怯怯地开口问道:“师父,那修道之人也有*吗?听说修道之人,都是清心寡欲……” “自然是有的。”凌涟微微一笑,“只不过,修道之人心志坚定,很容易将之压下去而已。” 原来是这样啊。 谢晓清禁不住想,看来是我修为太低,定力还不够……等我修为升上来了,就能抑制住自己,不再胡思乱想这龌龊之事了吧。 他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5章 天机 碧油油的藤蔓如巨蛇狂蟒,从地下窜出,来势汹汹。一眨眼间藤蔓上又生出幼小骨朵,再一眨眼藤花尽放,渺淡的花香四处播散。 一只误闯入藤蔓阵上空的黄雀,在藤花绽开的一刹那,扇动的翅膀忽然僵住,小石头一般坠了下来。 谢晓清看得分明,轻轻一跃,伸出手去,便将那因吸入花香而昏睡的小鸟接在了手心。掌心亮起微微绿光,不一会儿,小黄雀就苏醒过来,好奇地绕着谢晓清盘旋了一圈,飞走了。 “不错,”站在一旁的凌涟微笑评价道,“你这从‘藤缚术’演化而来的‘藤花迷阵’,威力已接近道术,很是实用,还是个以一对多的群体术法。好好巩固,将它变成你的底牌之一吧。” 至于谢晓清还要从藤蔓中救回小鸟的仁厚心肠,他就不予评价了。 如何行事,只问本性,从来就没有一条适合所有人走的大道。为人善良不是缺点,识人不清才是。 “是,师父,徒儿一定努力练习!”每次被凌涟赞扬,谢晓清都是满心高兴。 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身量拔高得飞快,一眨眼间,就比凌涟矮不了多少了。一头深棕色、略带毛糙的头发在脑后高高扎了个马尾,眉飞入鬓,眼眸亮如星辰,颇有了几分俊逸少年的影子。一笑起来,却还带着点青涩的可爱。 从那天之后,谢晓清还是别扭了几天。不过害羞扭捏并非他本性,他渐渐的还是恢复了过来,只是性子要比从前沉稳了一些。 “对了,师父,明天就是年节了,小琬叫我一起去新年集市上逛逛。” “去吧,你这几个月都闷在城主府中练功,跟她出去散散心也好。”凌涟笑道。 谢晓清和夏侯琬定下了“看谁抢先一步筑基”的比试,但两人却没有针锋相对。城主府中,年纪、境界相似的,只有他们两个,平日里常在一起切磋探讨,关系自然就慢慢亲近了起来。 夏侯琬在原作剧情里,还是谢晓清的红颜知己之一,两人交好大约也是冥冥中的缘分。 “是,师父。”见凌涟温和而笑,谢晓清却不知为什么,心里有些黯然,顿了顿又道,“师父,徒儿会早点回来的。晚上过节,徒儿还想跟师父一起过。” 年节是凡人最重要的节日,盖因凡人们寿命短暂,数着一个个年节,转眼间就生老病死。对修道之人,这年节就没什么可过的了。 然而谢晓清幼年住在平安镇,自小受到熏陶。在他心里,还是很将这个节日当回事的。 凌涟闻言只微微一笑,道:“你出去就好好玩,不必惦记着师父。这节日,师父是从来不过的。” “嗯……” 谢晓清应了一声,站在原地,望着自家师父转身离开,沉默地将满地藤蔓收了起来。 …… 第二天一早,谢晓清就起身了。 半夜里下了好大的一场雪,将庭前积了厚厚的一层。 虽然用他所会的粗浅火系法术也可以打扫,谢晓清还是执起扫把,将庭前的雪清扫得干干净净。 而后又从房里抱出大红的灯笼和贴花,认认真真地将三间厢房装扮了起来。这是之前婢女送来的,谢晓清觉出师父即便收下了也不会用,就主动要了过来。 与少时就在修道门派中长大的凌涟不同,谢晓清身上依然保留着很多凡人的习惯。 这样,才有过年的样子嘛。 望着在师父厢房的屋檐前,垂挂而下的两串红彤彤的小灯笼,连他自己也没察觉出眼中掠过的一丝温柔之意。 将一切都忙完之后,谢晓清才匆匆赶向和夏侯琬约好的地点。 谢晓清来得早,等了一会儿,夏侯琬才到。 两人便一齐施展遁术,飞出了城主府。夏侯琬算是地主,自然由她带路。不一会儿,两人就来到了城南的集市。 这是面向凡人的集市,琳琅满目摆了很多摊子。聚集在一起的小吃铺上也传来阵阵香气。人潮汹涌,人声鼎沸。 谢晓清已经不会像当初那样,对这繁华集市所贩卖的新奇事物,露出满脸好奇了。不过他还是左看看,右看看,对没见过的东西充满了兴趣。 走了一会儿,夏侯琬已买了几盒胭脂、一根簪子,说是要送给院子里的小侍女们。谢晓清却还什么都没买。 “你想买什么?”夏侯琬有意尽地主之谊。 “还没想好,”谢晓清有些苦恼,“不知道要给师父买什么……师父他好像什么都不缺啊。” 夏侯琬一听便失笑道:“师父,又是你师父!你脑子里还有第二个人吗?” 她跟谢晓清相处日久,对谢晓清的事算是很熟稔了。 谢晓清笑了笑,却难得地反驳道:“你还不是一样,成日里念叨着你大哥。” “呃……”夏侯琬饶是快言快语,还是一下子被噎住。 只不过,你大概不会像我那样,对成日里惦记的那人有了越界的感情。 谢晓清表面如常,心里却想道。 他后来又做过两次那种梦。惊醒之后,为了消减绮思,甚至得默默运起清心诀。而后他在睡前都会运转一遍清心诀,待心神澄净了再睡觉,倒将这门法术练得透熟。 有一天他在运着清心诀时,突然间想通了。 或许不是想通,而是自暴自弃了。他发觉就算自己可以抑制住不肖想和师父的那种事,满脑子里依然都是师父的影像。师父微笑着同他说话的样子,师父每一个无意间的动作,都在他心底掀起大浪。 看起来,他心里根本容不下第二个人了。 其实,听说修道之人,也是可以有道侣的啊?就算师父不想要道侣,我也可以永远做师父的徒弟! 像现在这样就行了,一直跟在师父身边。师父说过,修道之人心志坚定,些许*,都是可以压下来的。 有时候人是会一夜间成熟起来的,谢晓清就是这样。 似乎就连夏侯琬都察觉到了他心境的改变,还调侃他:“我以前还觉得你比我小,忽然间,你就好像能当我哥哥了。” “那是自然,”谢晓清也笑着回应,“我可比你高了不少。”心境成长的同时,他的身体也像竹节一样咯吱咯吱拔节生长,的确眼见着比夏侯琬高了。 他心里在想什么,已经不会像从前那样毫无避忌地吐露。 两人斗了一回合嘴,又继续逛集市。 “神、机、妙、算。”夏侯琬望着前面那支起一张杏黄幡的算卦摊,忽然起了兴趣,“不知这老道能否算出我们去探取传承一行,前景为何?” 便走过去,对那仙风道骨卖相极佳的老道,说了三个月后自己将出门一行,让他推算此行吉凶。 一般的占卜师,都是修士,修习的是专门窥测天机的星象大道。 星象之道自保能力薄弱,也没有特别完善的功法,因此修行此道的人数很少。 从这老道身上的气息来看,应该到了筑基期,推算卦象,还是颇为灵验的。只不过窥测天机极为损耗心力,要价极高,不是一般凡人能负担得起的,这才少人问津。 “三十块灵石,先付一半定金。”老道开口就道。 这点灵石对城主之妹来说不在话下,夏侯琬很爽快地给了。 老道收下灵石,就合起眼睛,凝神聚气起来。只见他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只花纹古朴的青铜碗,碗中盛着澄清如镜的液体。清风吹过也微澜不起,不像是水,而像是水银。 不一会儿,从他面前的虚空中,慢慢凝结出点点璀璨星光,好似白日里飞舞的萤火虫。那星光越聚越多,这异常甚至引得旁人开始围观。片刻后,老道轻叱一声,凭空一指,正正指在碗沿,那些光点全都飞入了青铜碗中,浸没在水银里。 “好了。”老道示意。 “我什么都看不出来啊?”夏侯琬迷惑地道。却见星光在水银中飞快游弋,像是要变成什么,却又受到某种无形力量的阻挠,重新变得混乱。 隔着半座城池,正在专心修炼的凌涟和夏侯英同时如有所感,睁开了眼睛。 夏侯英不明所以,凌涟却是心中透彻。这是有星象修士,在窥测探取传承一事的天机! 这件事既然已让他插手,自然不会有其他结果。 但他,并不怕夏侯兄妹心血来潮来这一出——预测之术,可是有局限的。 “这……”老道看了一眼,遗憾地道,“此事看来至少有金丹宗师涉足其间,我是不能窥测境界高于我的存在的。” 原来如此。夏侯琬还被蒙在鼓里,以为凌涟是筑基修士,但自己大哥,却是实打实的金丹修士,难怪推测不出来了。 那老道收人钱财,却什么也没推出来,似乎也有点不好意思,便道:“你还有什么要推算,老道可以再送你一次机会。” 夏侯琬想了想,摇头:“没有了。”她又转头望向谢晓清,笑道:“赶紧想想,你有没有什么事要请这位前辈推算?” “我……”谢晓清本能地想说“没有”,话到嘴边,却改了主意。 “前辈,可以算一算一百年后的我,境遇为何吗?” 他其实是想算和师父之间的缘分的,但师父已经到金丹期了,虽然不知为何要伪装成筑基修士,肯定是算不出来的。 若是能窥测到一百年后自己的模样,就能推测自己那时候有没有和师父在一起吧。即便什么也推算不出,说不定,那恰恰是因为身旁有师父,所以天机才被蒙蔽了。 那老道依言,又向青铜碗中指了一指。 不一会儿,碗中果然起了些奇妙的变化,浮现出一幕画面: 谢晓清看到一个男子,面容有些像自己,又有些不像,闭着眼睛,静静地躺着。一眨眼,画面就消失了,变作一行玄奥的星象字,谢晓清看不懂。 “这是什么意思?”他禁不住问。 那老道瞥了字一眼,脸色变得古怪起来。 “不死不活,既死又活。”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6章 年节 听了算卦老道的这两句话,连夏侯琬都变了脸色,疾声问:“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测不出,这我就测不出了。”老道摇头。 夏侯琬担心地望向谢晓清,见他垂下双眼,沉默不语,只得安慰道:“天机难测,那一百年后的事情,哪有作准的,说不定中途又起了什么变化!” “嗯,”在她说话之时,谢晓清忽又抬起头来,眼中的黯然也像云烟般散去,笑道,“就算是真的,我不是也没有死吗。不死不活,那就是说还有一线生机,还是有希望的!” 他这一笑满庭遍洒阳光,竟似比夏侯琬看得还要开。 “对啊,对啊!说不定那只是你在练某种特异的功法!”夏侯琬点头。 付了剩下的十五块灵石,两人便离开了算卦摊,默契地没有再提刚才的事情。 谢晓清并不像他表面那样,全不在意。 还活得好好的时候,谁会想死呢? 他幼时失怙,少时失恃,本应无依无靠孤苦伶仃,却遇上了待他这么好的师父。修道之人寿命很长,学了道法,就可以长久地留在师父身边,以后变强了,也能帮上师父、保护师父了。 可自己为什么活不了一百年就要死了呢? 我死了之后,师父会……难过吗?会再收一个新的徒弟吗? 他心里苦涩、又漫无边际地想,脸上却还强撑着,不让任何人看出来。 夏侯琬或许也看出他神色有异,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拉着他,东买西买,又扫荡了不少小物件。好在修士们随身都配有储物袋,不仅认主,容量也极大,免去了夏侯琬像凡人一般大包小包拎在手中的辛苦。 谢晓清看了半天,就买了一根剑穗,花了八块灵石。这剑穗上穿着一颗鲜润的翡玉,下面垂着杏色的天蚕丝绦。精巧又大气,系在师父那把焚天剑上,一定很不错。 他也不是不想买点别的,无奈囊中羞涩。他只有从前还在平安镇时,凌涟给他的生活费所剩的那些。 “对了,这芋苗羹是我阳溪城特产,来来来我带你尝尝!” 漫步走到小吃区,夏侯琬拉着谢晓清来到一处摊位,找了个空桌坐下。 “店家,两碗芋苗羹!我请你。”夏侯琬叫道,后一句是对谢晓清说的。 “谢了,我尝尝。”谢晓清也不假意推辞。 热气腾腾的甜羹很快就端上来了,夏侯琬欢喜地吃了起来,谢晓清也舀了一勺送入口中。 酥软爽滑,却有些太甜腻了,不是很对他胃口。不过他还是慢慢地吃着。 夏侯琬专心品尝美食顾不上说话,身旁人来人往的嘈杂,这嘈杂又全都与自己无关。谢晓清也乐得轻松,不用再强撑着说话、应付他人。 从羹里升腾起来的白汽,好像有点太熏了。熏得他眼中微微酸涩,一个不小心,一滴眼泪就掉进了碗里。 谢晓清就像没看见一样,将这碗羹全部吃了下去。 …… “师父,我可以进来吗?” 现下已是深夜,将近三更时分,谢晓清却在敲门。 他下午就回来了,却不敢打扰凌涟修炼,到了此时,方才来求见。 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在守岁,等待辞旧迎新的那个时刻,师父则应该还在修炼吧。 果然,片刻后就从里面传出了回音:“进来吧。” 谢晓清左手托着一盏铜灯,右手拎着一方食盒,走了进来。 这屋里本来没有点灯,黑暗冷寂。他一进来,就好像把温暖和明亮,还有人间烟火的气息都带了进来。 凌涟坐在蒲团上,正徐徐收功,睁开眼睛。谢晓清把食盒放在师父跟前的空地上,把铜灯搁在窗下的书桌上,然后回来,坐到师父身边。 “师父,我想在这里待到鞭炮声响。”谢晓清笑着道。 自从知道自己剩下的时光已不足百年,谢晓清更不愿放弃和师父一起守岁的机会。这样不请而来,甚至带了点撒娇的意味。 “好。”凌涟点点头,并没有拂他的兴致。 心里却暗暗诧异,谢晓清的模样,有些奇怪…… 他在想什么?还是知道了什么? 不过,既然谢晓清不想说出口,他也不会逼问。 谢晓清便将食盒打开,里面是几样精致的点心,是夏侯琬派人送来的。 “师父,请吃。”他把一双银筷塞到了凌涟手中,自己也拿起了另一双。 “师父,这青团不错,小琬说是府里大师傅的绝活,你快尝尝!”谢晓清热情地道。 凌涟夹起一只青翠软糯的团子,送往口中,看谢晓清没话找话的样子,微微一笑。 “为师虽然不过年节,也听说过凡人在这个节日里,都围炉夜话,共享天伦之乐。既然如此,我师徒俩也不好相对无言。我来讲些修真界的奇人异事吧。” 凌涟上辈子,见识何等广博,甚至知晓很多不为人知的秘辛。 他的话语也绝不乏味,把这些见闻当故事讲出来,顿时让谢晓清听得津津有味,几乎忘了时间。 等到千家万户齐放鞭炮之时,谢晓清才惊醒过来。 “好了,”凌涟将这故事结了尾,笑着催他走,“快去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修炼。” 谢晓清已是炼气九层,再有几日就能冲击筑基了。 “是,师父……” 谢晓清知道赖不下去了,起身离开之前,又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剑穗,双手托着,送到凌涟跟前。 “师父,这是我昨日在集市上买来的,就当徒儿给您的年节贺礼。” 这剑穗并不贵重,珍贵的是他的拳拳心意。 “好。” 凌涟接过,心念一动,周身裹着赤红火焰的焚天剑就从储物袋中飞了出来,落在手中。 凌涟灵巧地将剑穗结在了剑柄之上。看着师父的动作,谢晓清的眼中也不禁浮起笑意。 “师父,那徒儿就回去了。”谢晓清依依不舍。 “去吧。” 望着他的背影,凌涟忽而又笑着加上一句:“听说凡人的师徒间,年节都要给个‘红包’,我已经备好了,明天你一早醒来就会看到。” “是,师父!” 谢晓清满心期待地回去睡了。 第二天一早,谢晓清果然在床头发现了一只小布袋,也不知道师父什么时候送来的,他完全没察觉到。 打开袋子,里面是五十块灵石,还有一个小木牌,牌上刻着一个隽秀的“谢”字。 这木牌隐隐藏有很强的灵力波动,看这材质,却有些像自己在平安镇的奇遇中,落进手里的那块枉死柳残片。 “师父,这是什么啊?”谢晓清带着它去问师父。 “这是枉死柳的精魄,我请城中的工匠将它制成了一件半法器。你先探入灵力同它建立联系,将它贴身收藏。紧急时便可以牵动它的力量,化身树灵,爆发出平常三倍的灵力了。”凌涟道。 “原来这么有用!”谢晓清惊喜道。 “每次催发,大约可维持三个呼吸。再要催发,就会被枉死柳本身的灵气侵蚀。若是过度依赖,你就会沦为树妖再也变不回去,要小心使用。” “是,师父!” 谢晓清攥着这小木牌,心想,我也会渐渐强大,变得对师父有用了吧? ……在我不得不离开师父之前,若能偿还师父的恩情,就最好不过了。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7章 火山 温和纯正的木系灵力,如一股洪流,一路冲破经脉关隘。 豁然间,全路贯通!挣脱了天地法则束缚在凡人之身的枷锁,所有毛孔都尽数打开,贪婪地接纳着从天地间涌来的灵气。 谢晓清睁开眼,面露喜色。终于筑基成功了! 他强压激动,先让灵力运转了一个大周天,初步巩固了境界,然后才起身,跑去找师父、 凌涟已心有所感,坐在房中,等待他进来。 望着冲入房来神色欣喜的少年,微微一笑:“很不错,和夏侯琬的比试也是你赢了。” 夏侯琬的天赋也颇为惊人,却哪里比得上谢晓清青帝血脉的修行速度。毕竟是气运所钟的天道之子。 “都是师父悉心教导的功劳!”只要看到师父赞许的神色,听到师父的一句夸奖,谢晓清就足够开心了。不过,他还惦记着师父所提的那件礼物呢。 凌涟对此心知肚明。一动念,天蓝色的星屑仙衣就出现在他手中,万千星子在缎面上闪烁。 “这是你筑基成功,为师许给你的礼物。此物名为‘星屑仙衣’,是件防御灵器,如平常衣物一般穿在身上即可。” “多谢师父!” 谢晓清连忙接过。这仙衣一摸上去就觉温凉柔软,蕴含的盎然灵气又让人心神一清。即便再不识货的人,也能明白此物的珍贵。 不久就要探取传承了,师父送我这星屑仙衣,也是为了我安全着想吧……谢晓清心中暗想,我一定不能拖累师父! …… 两个月后的一个深夜,阳溪城外。 随着一个黑衣老者的到来,整个队伍都到齐了。 除了夏侯兄妹、凌涟师徒,还有夏侯家的三名最忠心的家臣,一个到了金丹期,另两个是筑基后期。这样一群人一齐离开阳溪城,太过惹眼了些,所以就分了几批出来。 “走吧。”夏侯琬笑道。一行人便乘着夜色,各自施展起遁术,瞬息间消失不见。 夏侯琬比谢晓清迟了两个月筑基,等她境界稳定,夏侯英也把城主的事务安排妥当,他们就再不耽搁,立即起程。 这一去也算是孤注一掷。若回不来了,自然一了百了;若能满载而归,夏侯家就能凭借壮大了的实力,重新掌控局势。 随行的三位家老也都是实力浑厚之辈。加起来,夏侯家有两位金丹修士,三位筑基修士。就算他们心底对凌涟这个盟友还有什么疑虑,也不会太担心他这个“筑基”修士。 可惜,低估别人往往是致命的错误。 凌涟用神识略微一扫,就已查探出这三个家老的境界实力,并暗自做了评估。 猝其不意之下,他有把握在一个呼吸内解决掉这名金丹期的黑衣老者!然后再专心对付夏侯英。夏侯英才进阶金丹期十多年,修为底蕴甚至还不如吸收了血蟒内丹的他,战斗经验更是远远不及。至于筑基修士们,金丹与筑基乃是天渊之别,根本不用考虑。 当然,进了那传承,还要见机行事,伺机而动。 若非必要,也不用杀得血流成河。 凌涟心中在想什么,众人自然绝不知晓。 仓阳山距离阳溪城约有一千二百里,赶了两日路,终于到达。 一进入仓阳山地界,空气便明显地灼热起来。 抬眼望去,都是高耸入云的赭色山峰,光秃秃的不生树木,只有那从峰顶飘出的终年不散的黑烟,才显出些许生气。 山谷中的地面都铺着一层坑坑洼洼的灰石,寸草不生,偶尔才会见到一簇灰绿的苔藓。刚入谷时,偶尔还会看到风干的动物尸骸,越往深处走,空气中的炎灵越发旺盛,谷里长出了艳丽的红柳,又涌现出火蜥、炎鹫、嗜火驼等火系魔兽,其他动物都已绝迹。 夏侯英是金丹修士,走在其中自然无碍。夏侯琬和凌涟修习的都是火系,在这充斥了火灵的环境中,更觉如鱼得水。至于其他人,就有些不好过了,汗水汩汩而下。 谢晓清修为最浅,好在有星屑仙衣护体,虽然有些热,还能忍受。 走了半日,夏侯英忽然驻足,观察了一下四周,似乎在对照脑中的地图,而后向众人示意一下,带着夏侯琬倏然凌空。 众人追随而去,跟着他落在了峰顶。 却见峰顶是一片翻滚着熔岩的湖泊,热度极为惊人,仿佛一颗太阳坠在其中。就连修行火道的夏侯琬,都不禁呼吸一窒。 夏侯英看了众人一眼,连忙施术,放出一个清气护罩,将大家护在其中。 清气护罩将热炎隔绝在外,众人这才觉得周身清凉,透了口气。 难道那传承入口,就在这火山口中?凌涟望着这处所在,心头有所领悟,这果然是个隐藏的好所在! 仓阳山火灵浓厚,是所有火系修士们的修炼宝地。凌涟上辈子,自然来这里修行过一段时间。 他对这仓阳山的传说,也很是清楚。 故老相传,在久远的太古时期,天上出现了十个太阳,烤炙得草木枯焦,人人垂死。有个名叫后羿的神人,怜悯百姓,张弓搭箭,一连射下九个太阳。九日化作原形金乌,坠落于地,纷纷砸出熔浆之湖。 所落之处,就是今日的仓阳山。 然而—— 按照神话,仓阳山本该只有九座火山,实际上却有十座!神话虚无缥缈,换做旁人多半会对这个小谬误一笑了之,凌涟却觉得这里面暗藏了什么。 他在这里修行之时,也仔细勘探过,却没能发现什么线索。想来就算有什么玄机,也是需要机缘才能领悟的。 果然,只见夏侯英指着那熔浆湖,心情甚好地笑道:“这就是传承入口,也就是后羿射日的传说中,未曾提到的第十座火山。” “大哥,这是怎么回事?”夏侯琬显然也第一次听说。 “详细情形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这座火山是上古时期的天仙大能所造,延绵至今,大家都以为是从金乌坠地那时候便有了。后来又有位前辈,将之改造成了自家的洞府,我们所探取的传承,就是这位前辈所留。” “少城主,这熔岩如此灼热,要如何进入呢?”黑衣老者问道。 附近有一头炎鹫飞过,被他隔空摄来,投入湖中。众人看得分明,炎鹫只悲鸣了半声,羽毛骨血,就化作了灰烬! 这些熔岩湖,就连火属魔兽都不能踏入,这可是能令人神魂俱灭的高温!依靠护罩强行下潜,是万万不行的。 就算是化神老怪,恐怕在这熔浆中都不能久待。 “这座火山是人为造就,山腹中布下了镇火仙阵,只要将仙阵开启,我们就能进去了。”夏侯英解释道,又看向凌涟,“凌道友,为了开启仙阵,还需借焚天剑一用。” 凌涟点点头,招出了焚天剑。赤红仙剑一飞出储物袋,就兴奋地清吟一声,绕着众人盘旋起来。这火灵浓厚的所在,太对它胃口! 夏侯英也从储物袋中招出了一把玄铁长弓。此弓浑身黝黑,质朴无华,弓弦是一根时隐时现的细丝,透着上品灵器的气息。观其形制,应该是后羿弓的一件仿品。 夏侯英伸手一摄,将焚天剑捉来,搭上了玄铁弓,凝神运气,缓慢地拉开弓弦。而后直指向下,对准了熔岩湖心。 “去!” 厉叱一声,焚天剑应声而去,如一道流火,射入了湖中! 夏侯英显然在手中注入了巨力,“咔”的一声,焚天剑离弦而去的刹那,玄铁弓竟崩断了!他看也不看,将之收了回去,全未心疼这上品灵器。 仙器与主人心意相通,焚天剑投入湖中后,就连修炼火之一道的凌涟,都觉神魂躁动,周身炙热难当。 他咬紧牙关,默运内功,与侵入体内的暴烈火灵相抗。 若非焚天剑是火系仙器,材质特异,品阶极高,恐怕也早就融化在这熔浆湖中了!难怪夏侯家一定要求得焚天剑不可。 众人屏息凝神,等了片刻,山体一震,清光大作。熔岩湖的湖面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露出一个巨大的凹坑。不一会儿,便现出了下方侧壁上,一个大门紧闭的洞府入口。 开启了镇火仙阵,焚天剑也听从凌涟召唤,从降了一大截的熔浆湖中飞了回来。 凌涟也瞬间松了口气。 不消招呼,所有人都往那洞府入口遁去。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8章 洞府 夏侯英当先飞遁到那洞府门前,招出一枚玉印,就往那紧闭大门的玄奥雕纹上隔空按了下去。 片刻后,大门应声而开。却有一股吸力传来,将所有人都吸了进去。 凌涟环视四周。 这里大约是在那山体之内的一个偌大洞窟,空气炙热,地下生着嶙峋交错、晶莹剔透的红晶石,如一颗颗鲜血凝成的尖牙,发出微弱光芒,勉强将这洞窟映亮。 他悬浮半空,招出驭魂幡刷出一股黑气护住了周身,焚天剑也盘旋身前,随时待命。 情况不明,还要小心行事。 这里却不像是什么大能的洞府——与他同时被摄进来的其他人,也不见了。应该是被那股吸力送到其他地方去了。 凌涟抬手,食中两指一并点在胸前。一点幽幽绿光,透过他的衣袍亮了起来。 那是枉死柳的另一块精魄残片。被他注入灵力加以催发,就能感知到佩戴另一块精魄残片的谢晓清的状况。 这两块精魄出自同源,因果联系极为紧密。若有必要,凌涟也可借助这枉死柳精魄,隔空出手,解救谢晓清之危。 不过此刻,谢晓清看来还没有什么危险。 凌涟也不是太过担心。既然原剧情里筑基初期的夏侯琬能全身而退,还得了机缘,气运浓厚的谢晓清应该也会无事。而且,他也有一件灵器仙衣用以护身。 凌涟还过神来,专心观察起自身的处境。 这山体内的巨大空腔,除了脚下的红晶石,就空无一物。也看不出有通往他处的入口。 他忽然间眼神一凝,身形倏然拔高—— 那遍地的赤色尖石,颤了一颤,随即,向他猛地扎了过来! 若他刚才站于其上,这一下就要挂个彩。 洞窟隆隆震动,无数碎石,从山壁上滚了下来。那些尖厉晶石,原来是一头庞大无比的红骨刺棘猪的背甲! 刺棘猪遍体赤红,看似火系,其实却是骨系。它的背甲就是无数根透体穿出的骨刺,棱角锋利,坚比金铁,只要被擦上一下,立刻会鲜血横流! 这一只红骨刺棘猪,已经结了妖丹,与凌涟境界相当。 凌涟不敢轻慢,心随念动,焚天剑呼啸一声,就往红骨刺棘猪最为脆弱的眼珠刺去! …… 另外几处。 夏侯英脸色凝重,三枚乌黑小盾滴溜溜绕着他飞转,又一支玄铁枪,随着他心念牵引,枪枪狠辣,攻往那小山大的青猿。三枚小盾虽防守严密,却吃不住青猿口吐出的风刃,纷纷绽出裂痕。 “碧睛狼?”夏侯琬慌忙祭出一把蔷薇小剑,迎面架上了碧睛狼的利爪。自己却喉头一甜,倒退半步。 夏侯家的三名家老,也都纷纷陷入苦战。 咦,这是什么地方? 谢晓清落地之后,转眼四望,不由有些慌张。所有人都不见了,师父也不在身边! 脚下却是松软的泥土,空气潮湿清凉,苔藓的磷光将这里微微照亮。不像是在仓阳山中,像在某处地底。 谢晓清还在张望之时,“咕咕”“咕咕”声满地响起,成百上千只硕大灰兔,从地下钻了出来! 一只灰兔蹿上来想咬中他的脚,却见光晕荡出,星砂闪烁,星屑仙衣自行发动,挡了下来。 谢晓清也连忙还过神来,引动咒诀,施出了他的招牌法术——“藤花迷阵”! 无数藤蔓破土而出,缠绕住附近一切活物,绽放的藤花则播散出毒雾,令吸入花香的灰兔陷入昏睡。 灰兔虽多,藤花迷阵之术却正好克制。又有仙衣护体,谢晓清一时安全得很。 他并未掉以轻心,一边小心警戒着一边往前探路,想找到一个出口,和师父会合! “咦” 洞府深处,忽有一个声音惊叹了一声。 “这纯正的木系灵气……这无比熟悉的气息……难道是我那老友的后裔?我再来试一试他!”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本已风平浪静的地底,再一次产生了变化! 恐怖的威压,向谢晓清兜头罩去。 谢晓清吃惊地抬头望向那突然出现的双头虎,心脏狂跳起来。师父告诉过他,这是妖丹期的魔兽! 他咬咬牙,心念一动,毅然激活了挂在胸前的枉死柳精魄,周身灵气波动暴涨三倍! …… 片刻后,红骨刺棘猪怒吼一声,轰然倒地。 凭借焚天剑,凌涟轻松地将其斩杀。 红骨刺棘猪的妖丹,可以增进不少修为;它形如晶石的骨刺,也是种珍贵的炼丹、制药材料,女修士们还喜爱将它打磨成首饰,因此价格不菲。 凌涟正要把这妖兽尸身收进储物袋,却见眼前一晃,四周竟已变成了一间狭小的石室,全然没有刚才战斗的痕迹。 原来,刚才的一切都是外界幻象? 凌涟一晒。连他都被蒙在鼓里,看来布置下这幻象的那前辈,境界要远高于自己! 没有收获到红骨刺棘猪的妖丹,他并不沮丧,反而,心中还隐隐欣喜。 中,对夏侯兄妹在这洞府中的收获,只寥寥带过,详细内容他是不知道的。他主要是冲着一样本该由夏侯琬获得的秘宝而来。夏侯琬后来将这件秘宝送给了谢晓清。在最后一战谢晓清对上入魔的宴迟时,这秘宝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既然这前辈境界高深,所留下的东西,必非凡品。看来,还可以期待一下额外的收获。 这狭小石室中,有一道门豁然洞开。 凌涟心中清楚,刚才那幻象意不在伤人,而在试炼,就算通不过,也只会陷入昏迷。 他应该算通过了考验,这道门想必也不会是什么陷阱,便穿门而出。 一踏出门,身后的石门就自动滑上,严丝合缝。 后面是一个八卦形的青石大厅,有八扇门通往这个大厅。凌涟就是从其中一扇里走进来的。 看来其他人若通过试炼,也会被送到这里来。 此刻,这大厅内却是空空荡荡,只有凌涟一人。 凌涟也不急不躁,没有急着一个人先打探接下来往哪里走,而是盘腿坐下,竟在这死寂的大厅中修炼了起来。 又过了半柱香,一个黑袍老者才从豁然敞开的另一扇门后走了出来。 瞥见凝神入定的凌涟,瞳孔微缩。 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退了那狂战狼。这小子,竟然比他还早一步出来,而且气定神闲,身上连半点血迹也没有! 此子绝不简单! 自家少城主虽然为了焚天剑与此人结盟,但此刻洞府已开,他已没有用处了。 不过是一区区筑基修士,也想来分一杯羹?老夫就让你知道,贪得无厌,是会丢了性命的! 老者眼中杀意顿起。 他正要出手,却见端坐于地、神色沉静的凌涟,忽然从袖中飞出一道紫光。 紫霄真雷! 黑袍老者尚且不及反应,就被紫光击中,化作了飞灰。 凌涟睁眼,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杀人便杀人,杀之前还要东想西想说服自己,真是可笑! 他虽闭着眼睛,属于金丹修士的神识却外放在身周,老者的脸色变化,都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9章 因果 半个时辰内,夏侯兄妹一先一后,从某一扇门后走了出来。 不愧是这传承命定的继承者,虽然狼狈了些,还是顺利通过了试炼。 “景长老,看来您已在此等候多时了!” 瞥见八卦形大厅中,盘坐于地的黑袍老者,夏侯英连忙上前招呼。心里暗暗佩服,自己与那青猿缠斗了许久,方才慢慢将其磨死,灵力也损耗了大半。而景长老,却还神完气足,隐隐透出澎湃的金丹气息,也不知在这大厅里等了多久了,不愧是族内,父亲以下的第一高手! 一袭黑袍、面容枯槁的景长老,只是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他向来孤傲寡言,夏侯英也不在意。 又等了一会儿,夏侯琬也步入了大厅内。 “大哥!”她脚步虚浮、面色苍白,看来也经过了一番苦战。见到侍立在景长老身旁的夏侯英,惊喜地叫了一声,奔到自家大哥身边。 夏侯英露出笑意,拍拍她的手背:“没事了,那应该是这洞府主人对我们的试炼,小妹你能通过,很厉害。” “那是自然,日后我可不会输给大哥你!”夏侯琬笑道。 随即她又扫了一眼大厅,眼中浮出担忧之色:“其他人还没出现?” “再等等,也许马上就来了。”夏侯英安慰道。 又等了半个时辰,又一名夏侯家长老走了出来。 那凌涟师徒,却一个也没有影子。 一直沉默不语的黑袍老者景长老忽然开口道:“不必再等了!没来的人应该都没有通过试炼,却无性命之忧。我们先走一步,回程时再找他们。” 嗓音苍老黯哑。 “这……”夏侯琬有些犹豫,望向自家大哥。 夏侯英沉吟一下,道:“就按景长老说的来吧。时间宝贵,不宜耽搁。我们尽快探完这洞府,就去寻觅他们!” 夏侯琬叹口气,又望了那些紧闭的石门一眼,点了点头。 夏侯兄妹心底都有些疑惑,没到的那位筑基期长老,修炼时丹药服得较多,基础是有些不扎实,通不过试炼不算奇怪。凌涟师徒,怎么也都没到呢? 虽没亲眼见过凌涟出手,他手中可是有一件仙器的!而谢晓清,常与夏侯琬切磋,看得出他的战斗天赋也不差。夏侯琬能通过,他又怎会在那幻境中被困到现在? 不过,如今还有重要得多的事情,兄妹俩也就将这无关紧要的疑惑抛在了脑后。 心念一动,夏侯英用以开启洞府大门的那枚玉印,又从他的储物袋中飞出,悬浮半空,往地板上的青石所铺就的八卦阵最中心,投下一束淡青光华。 这玉印应该是洞府主人所制的一件信物,可以开启各处机关。 那淡青光华甫一接触地面,地上就倏然浮出一轮金色光圈。那光圈徐徐上升,变为一堵半透明的环形光墙,暗金色的玄奥篆字游走其上。 这是个传送法阵。然而,却隐隐透出股排斥之力。 夏侯英任由那玉印投下光华,一边运起灵力,灌注到那光墙之中,同时道:“景长老,请搭把手,助我击破这股斥力!” “好。”黑袍老者并未推脱,也伸出手来,强大的灵力从他掌心流出。见此情景,只有筑基的夏侯琬和另一名长老也来帮忙。 众人齐心合力,不消片刻,就听“哧”的一声,那股斥力自行崩解了。传送阵金光大盛,徐徐扩张开来,将众人都罩在了其中。 光芒一闪,他们的身影瞬间就从原地消失了。 “黑袍长老”凌涟临走之际,又扫了这大厅一眼。 谢晓清看来是另有机缘了。 他曾透过枉死柳的精魄感觉到,谢晓清运使了化身树灵之术,说明他当时面对的,是极为强大的敌人! 这试炼即便通不过,应该也是性命无忧,凌涟便没有出手救援,只是透过那虚空中似有若无的因果联系,关注着谢晓清的状况。 三息之后,那激发潜力的法术效果消失,谢晓清的气息,果然急剧衰弱了下去。 却在这时,一股浩瀚博大、宇宙洪荒般的力量,凭空出现,竟生生切断了借助枉死柳所建立的因果,拦下了凌涟的窥视! 自此之后,凌涟再也无法感知到谢晓清的一丝一毫。 这力量来处不明,深不可测,根本无法窥测其境界。凌涟只想到一个可能:是这洞府主人所遗留下来的! 这种浩瀚伟力,估计只有天仙大能才能拥有。然而出手之人却不会是本尊。本方大世界,自从数百年前血河老祖陷入疯癫,被通明子斩杀,通明真君也随后飞升而去,就再没一个留于此地的真仙了。 据传飞升所达的仙界,灵气远远浓郁过这方大世界百倍千倍,那些真君们在飞升之前又都斩断了于此方世界的尘缘,自然是不会再回来了。 遗留在这洞府中的,充其量不过是一个魂魄份身罢了。 “他”阻止自己窥探谢晓清的状况,究竟想做什么?不得而知,大约不会是件坏事。 这洞府本非谢晓清的机缘,然而以他“天道之子”的身份,或许亦有奇遇! …… 这里是什么地方? 刚才他正与双头虎激战,眼见不敌,忽然眼前一花,就被一股莫可抵御的巨力抓了进来。 谢晓清心中迷惑,吃力地站起身来。他还处于激发潜力之后的虚弱期。 眼中所见,是一座琼玉砌成的大殿,洁白晶莹,华美辉煌。 “小家伙,你果真是那老木头的后人啊,血脉如此纯正,难得,难得!” 一个清润如玉的声音,忽然从这殿中响了起来。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0章 玉道 “你……”谢晓清闻声望去,话到嘴边,又想到这人修为应该极为高深,改口道,“前辈,您在对我说话?” “是啊,傻乎乎的!不对,我诨名玉道人,叫我玉道友就好,不要叫前辈,生生把我叫老了!” 说话的这人,看模样约摸比谢晓清大个两三岁,眉眼灵秀,肤色洁白无瑕,透着白玉的润泽光彩。这个人若是用玉雕成的,一定比这砌成整座殿堂的玉石加起来都要贵重得多。 有些奇怪的是,他的身形似乎笼罩在一层薄雾中,隐隐有些透明。 “见过玉道友。”谢晓清即便心里没有别的念头,也不由看得一怔。 心里却想,“玉道人”,师父在讲修真史时好像提过这个名字,修行玉之大道得道升仙,是上古时期的天仙!原来竟是这个样子的? 初生牛犊不怕虎,谢晓清即便面对这传说中的人物,也不觉局促。只是用带点好奇的目光望着他。 那人斜倚在殿中的宝座上,面前摆着一方青玉小几。他看来是懒得动弹,抬手一招:“你过来。” 待谢晓清走过去,又上看下看,仔细打量了一番。 “嗯,长得也有点像他,性子也跟他一样老实,不愧是血统如此纯正的后裔……我困守此地多年,想不到还能再见到他的后人。” “前……玉道友,你说我像谁?”谢晓清困惑地问。 “我的老朋友青帝啊,”玉道人瞪了他一眼,他眸子细长,瞳色如烟灰色的水晶一般,这一瞪也没什么威势,“你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的血脉?你的师父也没跟你提过,看来也是个不懂得识货的凡夫俗子!” 他修的是玉之大道,却好像完全没能继承玉的温润之风,全没有温厚敦方的影子。 青帝血脉?谢晓清知道,青帝和玉道人是同一时代的天仙大能,是所有木系修士的祖师爷。自己是他的后裔,似乎也是一件了不得的事。 不过,听到“师父”两字,谢晓清立刻将这堆念头抛在脑后,紧张道:“我师父怎样了!他可有危险?” 被玉道人摄来这里之前,他差一点就成了那双头虎的口下亡魂!师父会不会也同样身陷于险境里? “你说的是那白衣修士吧?哼,他能有什么危险。”玉道人没好气道。 凌涟在那外界幻象中,斩杀了红骨刺棘猪的经过,他都在这大殿中看得清清楚楚。这么容易就让此人闯破了一阵,他很是不满!而且,此人身上还有着掩饰不住的魔气。 既然玉道人这么说了,谢晓清也放下心来,又问:“和我们同来的其他人也没事吧?” “没事没事,你这小朋友,管得真多!”玉道人不耐。 他虽不愿意谢晓清叫他“前辈”,自己却俨然以长辈自居。 “大家都平安无事就好。”谢晓清笑道,也不介意他的态度。既然是前辈,有些怪脾气,大约也是……理所当然? “你似乎很是着紧你师父?”玉道人又瞟了一眼谢晓清。 “是啊,师父待我……恩重如山!” 谢晓清答得很快,他说的也是实情,说出来并不心虚。至于心底的那点心思,就不能让别人知道了。 “哼,你还是小心些,离你师父远点吧!”看他这副真挚的样子,玉道人不知怎么,心头蹿火,“你那宝贝师父,身上有邪魔之气!” “邪魔之气?玉道友你看错了吧!”谢晓清自然不信。 “你不信我的眼光?”玉道人气得发笑,“我看得清清楚楚,他那件灵器黑幡,是个拘人魂魄的鬼道法宝,极为阴毒!” 他说的这黑幡,谢晓清是见过的,立刻反驳道:“那是师父刚从一处秘藏中获得的,又不是师父原本就有的东西!” “不去毁了,反而将之用起,这不是邪魔是什么?”玉道人食指一扣,“啪”地就往谢晓清脑袋上敲了一下。他可亲眼看着凌涟摄取了那黑袍老者的魂魄! 他根本没有站起,还是懒懒地倚在宝座上。谢晓清却不知为何,额头上就像真的被扣中了一般,“啊”的一声,不自禁地抬手摸了一下。 他这副样子倒把玉道人逗笑了。 他是本体的一个魂魄份身,被留在这洞府中,负责修葺阵法,等待有缘人前来探取。 过了几千年?还是上万年?一直都没有等到人来,就算他只是一缕残魂,也真是寂寞得很!如今来了个青帝那老木头的后人,性子又温良,玉道人对他一见如故,不知不觉就多了许多话。 谢晓清揉了揉额头,却道:“师父绝不是邪魔,玉道友你只凭那黑幡就下此论断,也太过武断了!” “蠢蠢蠢,看你长得还算聪明,却蠢不可言!” 玉道人相信自己的眼光不会有错。这小朋友的师父,看起来的确不是形容猥琐,也没有满身煞气,但他修道成仙以来,所见识过的人不知凡几。衣冠楚楚、风姿卓然的魔道巨擘们,又哪里少过? 可惜这小呆瓜已深陷泥沼,完全被蒙蔽住了! 算了,执迷不悟也是小呆瓜自己的事,以后受到教训了,就会醒悟的。玉道人也不打算再对此说什么,又道:“你既然是那老木头的后裔,来我府上,我也不好不有所表示。不过,这府里的东西,要通过试炼才能取走,这是本体设下的规矩,我也不能对你破例。我就把青帝的,以及他对木系术法的一些见解领悟都教给你吧,反正也是那老木头的东西。” “是,多谢前辈!”他虽说得云淡风轻,谢晓清也知道这是自己的大机缘,连忙恭恭敬敬地道谢。 “不要叫前辈!”玉道人白他一眼,扬手打出一道光,注入了谢晓清脑中。 那道光一汇入谢晓清脑海,他顿时就觉心神一清,似乎就在瞬间,对木之一道又领悟到了新的境界!还有更多的内容,就等以后有空再慢慢翻看了。 玉道人又问:“你修炼的也是木系功法,叫什么名字?把总纲第一句背给我听听。” “是,开篇第一句是‘天生万木,枯荣有常’。”谢晓清答道。 这是凌涟从记忆中挑出的一门木系功法,也算得上很不错了。凌涟自然是希望谢晓清结丹越快越好的,不会在功法上苛待了他。 “原来是这本。”玉道人点点头,“这也是不错的功法,不过同木系的至高功法相比,还是远远不及。你现在还是筑基期,散功重修还来得及。” “我还是不重修了。”谢晓清摇摇头。 师父好不容易才把他教到这般境地!如果散功重来,又要什么时候才能帮上师父? “也行,你还是修行你的吧。虽然不能修习青木经上的功法,也可以将两门功法对照补益,从中有所领悟。”玉道人也不勉强。 “嗯,我明白!”谢晓清笑道。 “光顾着跟你说话,忘了正事。我看看你那宝贝师父还有其他人都到哪儿去了。” 玉道人说着,就低头往身前那张青玉案看了过去,衣袖一拂,平滑玉案上就呈现出了画面: 布下幻象阵的石室中,一名夏侯家长老双眼紧闭地躺在地上;另一处画面上,夏侯兄妹,还有两名家老,正合力结成一个阵法,缓缓在一条充斥着极冻寒气的甬道中前行。四个人都是脸色凝重,结成的光罩也摇摇欲坠,显然处境并不好过。 “咦” 玉道人一眼就看出了这幕景象的怪异之处。 那小呆瓜的师父,到底在玩什么名堂?为何要假扮那已死在他手中的黑袍老者? “我师父呢?为什么看不到我师父?” 谢晓清却还在他耳边问,他是真的很着急。 简直逼得玉道人再一次无名火起。 “你师父就在这当中!好好好你既然不信,那就先待在我这儿,亲眼看看你那宝贝师父是怎么骗人的吧!” “你说什么!请不要再侮辱我师父了!”谢晓清也不知道玉道人为何对自家师父,有这么深的偏见。他性子温厚,别人说他什么他并不介意,却不能容忍别人指责他师父! 他也生气起来:“前辈赠我功法,于我有恩,晓清铭记于心,日后定会报答。前辈说我几句那是应该,说我师父就万万不对了!前辈就不要留我了,请送我去师父那里吧,以免我再顶撞于您!” 还在本方大世界,未曾得道飞升之时,玉道人就地位尊崇,知交也多是大能,很少有人敢对他这么说话。 被谢晓清一顶,也气得叫道:“不送不送,榆木脑袋,小破木头,你自己想办法出去吧!” 谢晓清闻言,果然对玉道人行了个礼,就走开去,在大殿中四处转了一圈,想寻找出口。 唉……看到他那副样子,玉道人也知道,自己跟这小朋友置气,也做得过火了些。 他也不是硬撑着不认错的人,只别扭了一下,便发声道:“好了好了,送你去就是了。” “多谢前辈!”谢晓清立刻转过身来,笑道。 临走之际,谢晓清又想起一件事来。 “对了,前……”眼见玉道人又要瞪他,谢晓清连忙改口道,“玉道友,我有一事,可以向你询问吗?” “你先说来听听。”玉道人道。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1章 息壤 得了允许,谢晓清就将求卦之事,详细地讲了出来。 “我曾求了一卦,推算的是我一百年后的境况。卦象上是个闭目躺着的人,看容貌大约就是我,卦词是‘不死不活,既死又活’……”谢晓清的声音有些低落,“前……玉道友,这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是他宁愿独自承受也不会对凌涟说的,他不想让师父担心。而玉道人是上古时代的天仙,眼界极为开阔,应该能帮他解答吧?玉道人虽然对他没好脸色,却明显心肠很软,对他也很是不错。 “什么?”玉道人听了,却是眼神一变,道,“是星象修士帮你算的卦?不是谎称你有大难,要你拿钱挡灾的骗子?” “的确是星象大道的修士,筑基修为。”谢晓清道。 看玉道人神色如此郑重,不免心中一沉。虽然他早已暗自在心里,自我排解过多次…… “筑基的星象修士,那应该不会算出什么大纰漏……”玉道人喃喃,眼神放空,手指掐动,替谢晓清又算了一算。 仙人的魂魄份身,灵力很是稀薄,施展法术的威力甚至还敌不过金丹修士。但晋升天仙之后,身与道合,魂魄里就承载了天地法则,推衍天机也是自然而然就能领会的本事。即便是一个魂魄份身,也能够推演未来。 片刻后,玉道人皱了皱眉,停下了指间的动作,还过神来。 他先没说别的,反而恶狠狠地瞪了谢晓清一眼。谢晓清心惊肉跳,不知道又哪里得罪了这怪脾气的前辈。 “榆木疙瘩,你命中的确有此一劫!”玉道人没好气地道,“而且你这劫难,正应在你那宝贝师父身上!” “应在我师父身上?跟我师父又有什么关系?” 被玉道人下了断言,谢晓清却来不及为自己感伤,连忙追问道。师父难道也会陷入危险吗? 玉道人冷哼一声:“天机哪会说得这么清楚。我看多半,是你那邪魔师父把你给害死了!” 他本来就甚为看不惯凌涟,这么猜想也在情理之中。 只不过谢晓清哪里会信? 他这么一说,立刻激起了谢晓清的叛逆情绪:“前辈不能如此揣测我师父!就算此劫真的应在师父身上,那也是我为了保护师父,才变成那样的!” 玉道人早就发觉跟他说不通了,这小家伙跟青帝一个德行,脑袋是榆木做的,比凡人用的拐杖还实心眼,直肠子! 但是听到谢晓清这么言之凿凿一说,又不禁有点气闷:“就算是为了保护你师父变得不死不活,看你这样子,难道竟觉得值得了么?” 在他瞪视之下,谢晓清却真的点了点头。 “父亲在我尚在襁褓之时就弃我而去,我从不知他生何模样,还健在否。母亲已然逝世了。我在这世上,就只有师父一个亲人了。师父教我道法,收养了我,恩同再造,我就是真的为师父而死,也死得心甘情愿!” “你……”玉道人又要责骂他,话到嘴边,却化为一声叹息。 “若我说化解此劫,亦有办法。那就是先下手为强,杀了你师父,你也是不肯去做的?” “那当然!”谢晓清答得不假思索,“我怎么可能对师父下手!” “也罢!世间多的是为了求道升仙,迷失本性、狼心狗肺之徒。赤子之心,本就难得,就看你经此一劫后还能不能保持了。” 玉道人也不再劝。他说话间,手中却又忙活起来。 衣袖一拂,不知又开启了什么机关,两样东西凭空浮现在青玉小几上:一只巴掌大的紫金葫芦,一方精巧的玉匣子。 “前……玉道友,你的意思是我经此一劫,还能复活?”谢晓清一下子听出了玉道人的言外之意,眼神亮了起来。 “你这小子,偶尔也不笨嘛!多亏你遇上了我,看在青帝的面子上,我就救他的后人一把。”玉道人道,边说边从那玉匣子中,取出了一枚头顶着翠绿叶片,状如幼童、圆圆白白的物事,将之递给了谢晓清。 “你从指尖逼出三滴精血,滴在上面。” 谢晓清依言照做,又不禁疑惑地问:“这是什么?” “九转肉骨草,待它长大之时,就能以你那三滴精血,为你重塑肉身。你再凝神静气,对它祈愿一番,执念越深越好。等你身死之时,”说到这,玉道人又不禁白了谢晓清一眼,“你那无根魂魄,就能受到依附在九转肉骨草上的执念牵引,寻过去了。” “好!” 谢晓清就双手托着肉骨草,凝神祈愿起来。 我若能活下去,希望能和师父永远相守,再不分离! 他是在心底默念,若是让玉道人知道了,大约又要长叹一声了。 “好了,给我吧。”见谢晓清祈愿完毕,玉道人要了回来,重新放入了小玉匣中。又拔开紫金葫芦的塞子,往里面倒了些泥土。 却见那一小撮泥土,随生随灭,生生不息,蕴含着涅槃真意,让谢晓清看得呆住。 “这是息壤,九转肉骨草只能借着息壤中的涅槃之力才能生长。”玉道人随口解释道。 随即就把紫金葫芦收起,玉匣子也重新盖了起来。 “等你死了之后,你就能从这玉匣子里长出来了。嗯,”玉道人点点头,“你说的那‘闭目躺着’的卦象,还有‘不死不活,既死又活’的判词,大约就应在此处。看来你遇上我也是天数。” “多谢前辈!” 谢晓清满心欣喜,接过了玉匣。终于可以不用死了,他还远远没有活够呢! 玉道人的这份大恩,他也一时难以表达感激。 “行了,青帝那老木头也帮过我不少忙,我不过是举手之劳,还他个人情。” 玉道人并不领情。 他抬手一指,指中谢晓清小心翼翼捧住的玉匣,将之变成了一颗泛着玉色的种子。 “你收起来吧,我把它的气息掩饰住了,你师父也察觉不出这是什么。回去之后你就把它种下,也要避着你师父!切记,要种在市集这般人族聚居之处。九转肉骨草在生长之时,也需要沾染生人的阳气,不然长出来的身体就会体质阴虚。” “明白!”谢晓清点点头,将之收进了储物袋中。 “唉,该交代的也交代了,我把你送走吧。” 玉道人又看了一眼青玉案上呈现出的画面,不禁“咦”地叫了一声。 这才耽搁了一会儿,怎么又出现了这匪夷所思的变化? 那昏迷在幻象石室里的修士,倒还在呼呼大睡;另一处本该有四人一齐出现的画面,竟然是一片混沌不明! 好大的胆子,难道发觉了他在这洞府中枢窥探,动用手段,在他面前蒙蔽了天机? 啊?谢晓清也凑过来看了看,惊疑道:“为什么看不到师父他们?” …… 凌涟倒并非想拦下玉道人的窥探。不过区区一个魂魄份身,也不能离开洞府,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样?至于谢晓清,凌涟没料到他会看见。不过施点手段就能让他忘却,看见了也无妨。 他使出了在阳溪城的一年里,用驭魂幡摄取的魂魄,配以购来的沧浪之水、苍梧之精,炼成的一样遮蔽天机的秘宝“混沌罗网”,是为了消解因果,提防事后有人怀疑在这里所发生的事情,动用回溯之术,追寻真相。 毕竟他要做的,也是一件大案,不得不小心谨慎! “景长老,你这是何意!” 踏入藏宝殿,每人按照殿前台阶上所刻的篆字所说,只能进入殿中半柱香时间,各取两件宝物。 夏侯英取了一颗能让他修为大进的妖兽内丹,又取了一枚功法玉简,准备用以完善夏侯家祖传的金道功法。 夏侯琬则心有所感,想去取藏宝殿的一角那颗不起眼的血色珠子。她虽不太清楚那是什么,却莫名为之吸引。 却是有人比她更快一步。一袭黑袍的景长老,遁光一闪,就出现在那血色宝珠之前,伸手将它从水晶碗中取了出来,收进储物袋中。 既然被人抢先,夏侯琬也只得又看了看别的,不一会儿,也挑了一件上品灵器,外加一颗极品结婴丹。大哥挑妖兽内丹,是因为城中局势已变,他急于提升实力。其实比起妖兽内丹,极品结婴丹才更为珍稀!炼制结婴丹的材料,都非常稀少,要炼成极品,更是难上加难,甚至灵石再多也买不到一颗。至于辅助冲击化神的丹药,那根本是有都没有了。 大哥吸取了那妖兽内丹的修为后,如果进展顺利,不用百年就能尝试结婴,极品结婴丹能大大提高成功率。夏侯琬就是为他挑了这个。 景长老除了那血色珠子,也挑了一颗妖兽内丹。另一名长老则挑选了两件灵器。 众人挑选完毕,就准备回返,寻找失踪的那名家老和谢晓清的下落。 却在这时,黑袍长老倏然停步,从他掌中跃出一团幽暗混沌的黑雾,眨眼便扩张,如黑罩般将所有人都罩在了其中。 藏宝殿的玉石满堂,宝物煌煌,全都不见了。他们身处的地方变成了一片阴气森森的幽冥鬼域! 与此同时,从黑袍老者的储物袋中,又飞出一面裹着紫色电光的铜镜,射出一道光束,将最先反应过来的夏侯英定住刹那。接着一道剑光流火般飞来,穿透了他的咽喉! 这一下兔起鹘落,夏侯英殒命之际,夏侯琬才问完这句话。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2章 杀性 夏侯琬眼睛瞪得极大,不敢相信,自家大哥,就这么死了! “不可能……焚天剑,紫电镜,你、你怎会有这些?”她忽然明白过来,“你不是景长老!” 凌涟没有搭理她,而是催动焚天剑,一剑一个,将余下两人斩杀。 他猝起发难,先杀了夏侯英,留下了两名筑基修士。以金丹对筑基,自然是轻轻松松。 若不是自己伪装成景长老,首先卸去了他们的戒心,夏侯英也不会如此容易就陨落在他手中。 毕竟,混沌罗网只能使用一次,而且时限很短! 催动驭魂幡摄取几人的魂魄,凌涟又顺手将散落于地的储物袋收了起来,并用红莲火烧去了尸身。 做这一切时,他始终面无表情。 难道还要他这个罪魁祸首,假仁假义地为夏侯兄妹之死愧疚自责一下吗? 他本来还是打算放过夏侯兄妹一马,得了血河珠,便带着谢晓清远遁而去的。但到了藏宝楼中,暗中观察形势,看了诸人的选择之后,他便决然出手,实行了自己准备好的第二方案! 有两颗妖兽内丹,外加一颗极品结婴丹,他对晏迟动手的时机,就能大大提前。 尚不明确晏迟是什么时候获得血河老祖传承的,能尽早斩除他,那是最好,等他境界突破,想杀他就难如登天!解决了血河之祸,自己也能了却麻烦,安心修行了。 杀了夏侯英,也可借他的少城主身份一用,接近晏迟!云煌城城主晏迟,不是谁都能见到的。自己那丹霞门弟子的身份就行不通了,刻意接近反而招人生疑。 …… 玉道人紧锁眉头,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待到玉案上,那蒙在画面上的混沌退去之时,他只看到了一个人的身影:白衣如雪,神色沉静。是这小朋友的师父。 而本该出现在画面中的那四人,却全都不见了! 虽然没能看到发生了什么,玉道人也能猜想,这几人定然是遭了毒手。连从那黑幡上透出的阴邪鬼气,都重了很多。 “师父!”谢晓清还浑然不觉,看到画面中的凌涟,全身上下没有一丝伤痕,满心的欣喜。 玉道人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真是孽缘! 他已渐渐看出,谢晓清对他师父的感情,不是那么单纯了。所谓情劫,需得谢晓清自行想通,方能度过,他是无法插手的。 “行了,别老‘师父’‘师父’的叫,你师父又听不见!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玉道人没好气道,“我这就把你送回你那宝贝师父身边,你且好自为之吧。” “有劳前辈!”谢晓清笑道。 眼前光景一变,谢晓清发觉自己就站在刚才所看到的画面中,那长长的玉阶之上。 下方通往幽暗的甬道,上方则是宝气辉煌的藏宝殿。 而师父,就站在自己身前,看到自己忽然出现,似乎怔了一下。 “师父!”谢晓清唤了一声,迎了上去。 “你怎么来到这里的?”凌涟微微一笑。 “是一位前辈将我送来的,他似乎是这洞府的主人。”玉道人既然没有嘱咐他不可说出去,谢晓清自然不会对师父隐瞒。 其实是玉道人心里清楚,他将谢晓清拉进了洞府中枢的玉华阁,阁里是切断一切因果联系的所在,凌涟也早就发觉了异常!自己的事是掩藏不住的。 “你居然能见到这洞府之主,想来得的机缘不小。”凌涟笑道。 “嗯,前辈说我是他老朋友青帝的后裔,所以把青帝的功法和心得领悟送了给我。”至于那颗九转肉骨草的事,就不能说了。 “好。它山之石,可以攻玉,青帝的乃是无上功法,你虽不能直接修行。与你现在的功法互相印证,也会有不少收获。” “是,徒儿明白!” “嗯,那我们便走吧。”凌涟带着他,往方才藏宝殿内所指示的出口走去。 “师父,其他人呢?我们不等他们吗?”谢晓清忙问。 其他人?都已成了凌涟剑下亡魂。那名昏睡在幻象阵中的夏侯家老,也被凌涟循着因果印记,隔空杀死。 不过凌涟自然不可能告诉谢晓清实情,道:“为师与他们在里面失散,不知道他们的去向,想必他们人多势众,不会有什么危险。这里不宜久待,我们先启程回城主府,再等他们吧!” “好。”谢晓清自然不会怀疑师父。 他在玉华阁中所看到的画面,夏侯家四个人都是在一起的,也许有什么险阵,还没闯过吧?但是折回去找他们,以自己和师父之力,又太绵薄了些。就算自己想回去,也不能连累了师父! 两人从藏宝殿后的密道中,遁出了玉真人洞府。 密道出口,还是在仓阳山内。新鲜空气涌了过来,还不及放松地呼吸上一口,浓郁的火灵就纷纷涌上,让人炙热难当。 凌涟见谢晓清一副热得昏昏沉沉的样子,微微一笑,牵着他加快了遁术。 …… 阳溪城,城主府中。 未曾点灯,昏暗冷寂的大殿中,忽然现出了一个身影。那身影在殿中查看了片刻,便找到了密室所在,向里面传出讯息。 更为黑暗的密室内,一个人盘腿坐着,周身电蛇狂舞,时不时状似痛苦地痉挛一下。 任凭外界那人如何呼唤,都如泥牛入海,毫无反应! 他不反应,外面那身影,却有了动静。 只见他抬手,往虚空某处一按,掌心是夏侯家主的玄铁印信。那印信一亮出来,密室之门,就自行开启了。 外面那人踏入了密室之中。 是谁?玄铁印信……吾儿?不对,不对…… 深陷于灵力失控、神智狂乱之中的夏侯贤,脑海里闪过零零碎碎的念头。可惜,他却无法控制住自己的神识,哪怕看一眼来人! 望着眼前那动弹不得、沦为砧上之肉的夏侯贤,凌涟眼中,难得地露出了一丝怜悯之色。 一代元婴大能,落到如此境地,真是可怜!想苟延残喘,不过是死得更难看罢了。 若是他也沦落到这般地步,情愿一死了结。 这些念头,却不会让凌涟手中的动作慢了分毫。 心念一动,焚天剑、紫电镜、驭魂幡,都从储物袋中飞出,各放光华,将夏侯贤围在正中,开始将他强行祭炼! 凌涟也盘腿坐下,凝定心神,指挥着他的法宝们。 不一会儿,从夏侯贤身上所剥离出的纯正灵气,就汇成一股淡淡的云气,开始注入凌涟的体内。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3章 魂灯 凌涟慢慢地睁开眼睛。(全字无广告) 周身涌动着澎湃的灵力,如狂暴浪潮不停冲刷,这具身体竟然隐隐有了不堪负荷的酸痛感。 夏侯贤虽然一身修为大部分都已崩散,回归于天地之间,但元婴修士的灵力,又要几十倍于金丹修士,纵然只剩下一点,也足够让他修为大进了! 凌涟顾不上欣喜,而是操纵驭魂幡,将剥离了灵力、已然身陨的夏侯贤魂魄摄入幡内。 焚天剑和紫电镜则继续放出光华,罩住夏侯贤,牢牢地钳制住他。 无比的怨毒之意,透过驭魂幡投入到凌涟的心神当中。 怨恨又如何?不甘又如何? 凌涟催动驭魂幡,将那颜色转深、化为厉鬼的血色魂魄,一点一点地引入了幡中。镇守轮回,永不往生! 心念一动,几样法宝全都化光飞回了储物袋里。 凌涟也不耽搁,立刻隐气遁形,悄然离去。 …… 魂灯阁一角,负责看守阁子的小修士正在打瞌睡。 他忽然迷迷糊糊地醒了,正要继续睡,无意间瞟了一眼对面满墙格子中的魂灯,惊得哆嗦一下,睡意全无! 却见整面墙上,唯一的一盏翠绿魂灯,在由明亮转为黯淡多年后,此刻正急剧地闪烁着。 每闪烁一次,光芒就更暗上一分。数息之后,彻底熄灭了! 夏侯老城主?小修士见状,心里明白,一代元婴大能夏侯贤,今夜陨落了。 这可是个大消息! 他慌忙找出资料玉册,在册子上登记了现在的时辰。而后又取出两只传信法器,将此消息传给城中的两位重要人物。 他知道,城中山雨欲来,即将变天了! 小修士又面带同情地望了墙上另外两盏魂灯一眼。那盏橙灯,已经在几天前熄灭,还没来得及摘下。那是夏侯大小姐的魂灯。真是可惜,这位大小姐年纪轻轻就已成功筑基,本该是前途无量。而且人又漂亮,为人又亲切!另一盏黄灯,虽然还未熄灭,一点火苗却已如风中残烛,黯淡飘摇。夏侯少城主的状况,看来也很是危险。 从夏侯贤进阶元婴以来,夏侯家已稳坐城主之位二百多年。一代修仙世家,却要从此没落了。 不过修真界中,以境界为尊。若是少城主能化险为夷,度过此劫,日后又能晋升元婴的话,夏侯家还能再度崛起。 以一人之力支撑起一个家族,并非是传说! 他却不知道,少城主夏侯英,也早就变作亡魂一缕了! 魂灯之所以不熄,只是因为凌涟将他的魂魄封在了一枚桃木傀儡上。他还需要让夏侯英这个身份“活着”,用以接近晏迟。 这门用以诓骗魂灯的秘法,也是凌涟自中学来的。里面有个夺权篡位、冒名当了几十年掌门的反派,就是用了此法,把老掌门困在桃木傀儡中日日受阴火炙烤,所有人却都以为掌门还在笑眯眯地处理门中杂事、指点自己疑难。 …… 吸收了夏侯贤的修为,我至少免去了三十年苦修之功。 隐匿了身形的凌涟,在夜色中飞遁,一边思忖着。 再加上两颗妖丹所含的灵力,全部吸收并花上几年时间加以巩固后,离叩击元婴期的大门,也会很近了! 有一颗极品结婴丹的辅助,再加上上辈子的经验,他要冲击元婴,是十拿九稳。 不过,却不宜如此急切! 阳溪城即将变天,夏侯老城主一死,就算夏侯英真的活着回来,也没有了立锥之地。 夏侯家与晏迟所在的云煌城晏家,有过一段交情。若是“流亡的少城主”到了云煌城,晏迟想必也不会拒之于外。在他暴露本性、大开杀戒之前,他的风评还是颇为不错的。 夏侯英才五十多岁,刚踏入金丹境界没多久,断无可能这么快就进阶元婴! 他没有可能,凌涟既然要假扮他,自然也不能急于进阶。 况且—— 以自己一介金丹修士,去谋算晏迟这个元婴修士,虽然凶险,却更容易让晏迟生不起防备之心。 人总是会轻视看似远远弱于自己的对手。但若是还没有彻底了解对方,就不能妄言优势。 那两颗妖丹,却不必全部吸收,用以增进修为。利用其中一颗,可以练成一门真正的越阶仙术。再加上从仓阳山洞府里得来的秘宝“血河珠”和仙器焚天剑,一旦找到时机,凌涟就有把握,将他一击必杀! 以金丹之身击杀元婴大能,这种事例虽然少之又少,却也曾经有过。在中,觊觎谢晓清的体质,又因境界压制轻视于他的自己,不就是如此下场吗? 凌涟并不会因这种事就记恨谢晓清。他只会暗中提防,警醒自己,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 …… 谢晓清无心修炼,守在客栈的院子中,等待师父打探消息回来。 到了阳溪城,师父却没有带着他回城主府,而是改换了名字样貌,找了家客栈住了下来。 而后,让他乖乖待在客栈中修炼,自己则潜入城主府探听情况去了。师父说夏侯家有些动荡,这时候回去可能会被卷入其中,还是躲一躲的好。 “师父!” 就在他等得心焦之时,他终于看见一道遁光飞进了院子,在他面前停了下来,现出一个仪态潇洒的身影。 谢晓清迎上去,忙问:“小琬他们回来了吗?” 凌涟摇摇头:“还未回来。” “什么?难道他们真的……” 那个猜测太过残酷,谢晓清一时间说不出口,心里,却涌起强烈的自责之意! 他进入洞府之后,虽然与那双头虎有过一番苦战,后来却被拉进了一座华美宫殿,跟脾气虽怪、人却很好的玉道人聊了半天,自己还收获了至高功法和一颗可以起死回生的九转肉骨草种子。 这探取传承的危险之处,在他心中感受得并不深刻。 本以为夏侯琬他们最多耽搁上一会儿,就能出来。师父既然说了他们不会有事,自己也不想违逆师父。却不料,自己和师父都回到阳溪城好几天了,小琬他们还是不见人影! 自己当时若执意求恳,回去寻觅他们,现在也不会煎熬得如此难受…… 谢晓清眼中的光芒瞬间灰暗了下去,神色惨然,不做声地低下了头。 他在想什么,凌涟如何不知。只不过谢晓清良心发作的内疚悲伤,半点儿也感染不到他。 “生死无常,管好自己吧。” 只淡淡地抛下这么一句,凌涟就越过他,走进了自己房中。 “生死无常……” 谢晓清轻声喃喃。 即便生死再怎样无常,人力难为,要看天意,可是……自己的做法,算是见死不救吗? 有了这个借口,就能原谅自己见死不救的行为吗? 师父的想法,也许错了…… 第一次,谢晓清对师父的观点,生出了质疑之意。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4章 放鹰 到了筑基期以后,就可以不必睡觉,以修炼来代替休息了。谢晓清每次去找师父,凌涟几乎都在定神修炼之中。 凌涟回屋以后,谢晓清在院子里独自站了许久,站得身上阵阵发冷,终于也慢慢地走回自己房间,盘腿坐下,开始修炼。 他的心很乱。努力平息了好一会儿,躁动的灵力才渐渐舒缓了下来。 至今没有消息…… 小琬他们……真的死了吗? 谢晓清的脸色又变得痛苦起来。 压不下,心头的杂念,他压不下! 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失控的灵力在身体里肆虐,毁坏着他的血肉经脉。“碰”,却是他控制不住,身体像一块石头重重地歪倒在了地上! 小琬把我当成朋友…… 明知道他们处于险境,我却还一走了之,这又算是什么! 就在他极度痛苦之际,胸前忽而有一点绿光亮起,如一团名为希望的微弱火光,笼罩住他全身。 温暖纯正的灵力,就从那绿光处,流泻入谢晓清的身体中。所过之处,将他体内乱窜的灵力一一安抚,将他崩断的经脉一一修复。 谢晓清皱紧的眉头松开了,脸色也好看了许多。 半晌,他吃力地支起身体,抬起手,不用低头去看就准确地摸到了那微微发烫的小木牌。谢晓清用身体尚且虚弱,以至于颤抖着的手指将它攥在了手心。 将他从走火入魔中救回来的那股灵力,他知道那是谁的! 师父……在被夏侯老城主的大手印搜魂的那天,师父就曾抱着自己,从掌心渡了这样一股灵力,助自己扛过那大手印带来的威压……这股温暖柔和的灵力,是他至死都不会忘却的…… “师父……” 谢晓清再度轻声念出了这个名字。他攥着那只凌涟送给他、刻了“谢”字的小木牌,仿佛攥着的,是他此生最为珍爱的那个人的一缕发丝。 师父对我,向来都是这么好……他也许对别人冷漠,却从没有亏待过我。即便他不想救夏侯兄妹,不近人情见死不救的罪过,也只能由我来承担,我是没资格这么评价师父的! 事到如今,我只能尽力弥补了…… 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他睁开了眼睛。 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清明和坚定! …… “师父,徒儿有事求见。”谢晓清敲门而入,在凌涟面前坐了下来。 “什么事?”凌涟问。他已看出,谢晓清身上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徒儿刚才练功险些走火入魔,多谢您出手救我。” “师徒之间,不必言谢。”凌涟淡淡道。 “是……还有一事,徒儿想折返仓阳山,亲眼确认夏侯家几人的生死。要离开师父一段时间,还望师父原谅徒儿不孝!” 他动的,原来是这样的心思?凌涟有些诧异。 谢晓清眼中,只见师父的眸光,深沉了些许,片刻沉吟后,那清朗的声音响了起来:“你打算如何进入那座洞府?” “徒儿与洞府主人相识,打算联络上他,放我进去。若不能进,就向他探听情况。” 虽然简单,倒也有效,凌涟在心底评价道。 谢晓清已经起了心魔,强迫他继续修炼,也难有成效。只有让他亲自去看一眼,把惴惴不安的心踏实下来,他的修为才有进一步的可能。 就如北疆人驯养猎鹰一般,若是一直把鹰栓在架子上、关在屋内,的确就飞不走了,鹰却也废了。只有敢于把鹰带到空旷之地放飞,再以口哨呼唤它回来。能做到这点,才算真正地驯服了一头鹰。 养育徒弟,也是同样的道理。只不过,徒弟就和猎鹰一样,也有可能一去就飞鸿无迹了。 要放开这只脚环吗? 凌涟静静地望着眼前面容俊逸、还带着点青涩的少年。他也正专心致志地回望自己,眼中闪烁着坚定的神采。曾经眼睛里面满满的眷恋依赖,已悄然间隐没,变成了更深邃、更静谧的东西,仿佛是那双琥珀色眼睛里的一层底色。连凌涟都看不出,这种感情有多庞大,一旦从蛰伏中爆发,又会有多么可怕的威力! 不能留太久了…… 不过此刻,他还在我的掌控之中。就让他暂离一段时间,走上这一趟吧。夏侯兄妹之死的真相,那洞府之主也未必清楚,能告诉他什么?即便谢晓清知道了都是自己所杀,他也会乖乖回来的——回来询问为什么。 思及此处,凌涟忽而微微一笑。却让谢晓清看得一愣。 “好,你就去吧。” 凌涟颔首,接着又续道:“那洞府深在熔岩湖中,就算你集中精神力,也未必能联络上洞府之主。我把焚天剑借你,你照我教的法诀,把自己想问的话,都封印在剑身上。” “是,多谢师父!” 谢晓清吃了一惊。想不到,师父不但没有阻止,反而还将仙剑借给了自己! “为师此行,也得了机缘,功力大进,正要找个清净地方巩固修为。我给你一张子母遁形符,你若事了,发动此符箓,就能回到为师这里了。” 说着,凌涟便从储物袋中取出两张金色符纸,从指尖逼出了殷红鲜血,以指代笔,书写起来。玄奥字,从他指下一气呵成地流泻而出。全部书写完毕之时,两张金色符纸,都发出了清冽毫光! 凌涟将其中那张子符交给了谢晓清,又招出了焚天剑,往其中注入了一抹谢晓清的气息,以让他暂时使用,同样交给了他。 “师父……”谢晓清将这两样东西接下,望着师父俊美却又淡漠的脸,心头升起浓浓的不舍。可不舍归不舍,他此去的决心,还是没有动摇。 “徒儿一定早日回来,侍奉师父。” “嗯,路上平安。”凌涟道。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5章 神巫 “叮铃铃,叮铃铃” 谢晓清走后不久,檐下的警心铃,又一声急过一声地响了起来! 凌涟心念一动,那封禁了夏侯英魂魄的桃木傀儡,就从储物袋中飞了出来。他只看了一眼便清楚了。 一股若隐若现的黑气缠绕在傀儡之上。有人在搜寻夏侯英的下落! 夏侯英在城主府中的遗物甚多,要追踪到他不是难事。当然,此刻这追踪术也只能追索到这桃木傀儡罢了。那些人夺了城主之位,果然想来斩草除根,将夏侯家最后一人也除去么? 从警心铃的铃音判断,正在飞速赶来的,大约是三名金丹修士。 凌涟神色不变,握着桃木傀儡,从其上汲取了一段夏侯英的气息,而后身形倏然一变。 一个健壮英武的青年出现在庭院中。眉头微皱,带着凝重之色。 就算夏侯英的至亲在场,也绝不会看出半点破绽。当然,夏侯家也没有活人了。 收回警心铃和桃木傀儡,凌涟运起遁术,化光而去。 “逃得真快!” 十个呼吸之后,三个黑袍人才将将赶到,落在空无一人的庭院中。 “夏侯少城主才进阶金丹期二十年,跑不了的,我们走!”其中一人道。 再次凝神感应了一下夏侯英的气息传来的方向,三人飞遁而去。 莽莽荒原之上,前后四道遁光流星般飞掠而过。 玄铁枪激射而出,迅猛地与隔空而来的钵状法宝相击一下,火星四溅,又缩回了第一道遁光身边。 有两人同时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鲜血。 “我们似乎小瞧了他,有些扎手!”受伤的黑袍人向另外两人传音道。 “无妨,倒要看看他逃到哪里去!”一名较为高瘦的黑袍人森冷道。 他们已经追杀了夏侯英两个日夜、三千多里! 夏侯英的遁术超出了他们的预料,不过连续奔行数千里,又要时时催动法宝对敌,他应该也快要撑不住了!现在的逃遁速度,就明显慢了一些。 而自己这方,都进阶金丹已久,又擅于长途追杀,这时候尚有余力。 大致还有一个时辰,他们就会追了上来。 凌涟心中清楚,却并不慌乱。 凭他的战斗经验和现在的修为,以一对三,或可一敌。但他为什么要冒这个险? 为了谋求足够的利益,有时不得不棋行险招。但如果一意将自己逼进绝境,期望能激发潜力置之死地而后生,就不是修道,而是找死了! 观察着附近的地形,与脑海中的中州地域图对照,凌涟知道,自己就快到达目的地了。 他一路遁逃,并没有选择逃入沿途的城市中,通过传送法阵离开。追杀他的应该是个雇佣杀手组织,向来安排周密,城外必然会有埋伏! 就见他遁光倏然加速,拐入了一座深山之中。 …… 一座黑铁祭台,伫立在这幽深山谷的一角。 祭台四周遍刻古怪图腾,正中心凹下去方方正正的一块,里面凝滞的,赫然是妖异暗沉的血液,浓郁的腥气铺面而来。 环绕着祭台的,则是一圈用黑铁浇铸成的矮树。漆黑又光秃秃的枝桠上,倒挂着一只只蝙蝠。 这些蝙蝠静止不动,看上去也像是雕塑。 这副末日般的死寂画面中,只立着一个披着宽大繁复的外袍、袍子上织着金丝花纹的神巫。 那神巫站在血池边,脸色苍白阴沉。 不一会儿,他转过头去。一个抱着婴孩的凡人男子,极不情愿般一步一挪地走了过来,一副即将要哭出来的表情。 神巫冷哼一声,待那男人走到跟前,将他怀中的婴孩一把夺过。 你们奉本座为一族的祭祀神巫,本座也庇佑你这村寨多年,呼风唤雨,让你们风调雨顺生活富足。不过每两年要一个婴孩上供,已是便宜了你们! 这处村落位处深山之中,与世隔绝,山中灵气贫瘠,只有些低阶魔兽,让这些毫无法力的凡人也能一代一代繁衍下来。他一介金丹修士,就被这些土包子村民视若神明,不敢稍有违逆。 这座祭台,便是他命村民们铸造的,耗费了数十年之功。 只要再以婴孩的先天灵气加以滋养,再过个十年,就能使用了! 这不是什么沟通天地、祭祀祖先的祭台,而是一座可跨越万里之遥的传送阵!传送的地点,就在将他驱逐出门的天玄派中。 神巫的眼神,变得愈发阴鸷。 他被奸人陷害,逐出门墙后,差一点死在郊野中。谁料,他竟得了一处昔年的天仙大能血河老祖的真传!他一成就金丹,就率领血蝠大军浩浩荡荡打上天玄派,势要将派中上下,杀个横尸遍野、一个不留! 可恨,天玄派虽只有几个年老羸弱的金丹修士坐镇,护山大阵,却是固若金汤。他久攻不下,反而被暗袭受了重伤。逃到此地,方才摆脱了追踪。 他在这村寨中养伤之时,便想出了这样一个计划。那天玄派的护山大阵,从外面是攻不破的,他却可以直接传送到阵法内部,放出血蝠群大开杀戒! 他随身的一件法器就是在天玄派中由工匠打造的,沾染了极强的因果。把这法器镇压在传送阵阵心,就可以把传送地点,定在法器出世的冶炼堂内。 婴孩被夺,那男人脸色惨白,几乎站立不稳。这毕竟是他的亲生骨肉。 神巫已看惯了他们这副嘴脸,不予理会,便要将婴孩投入脚下的血池之中。 却在这时—— 他忽觉掌心一痛,婴孩小小的身体骤然变作无数朵细小的黑莲之火,钻入了他胸口之中! 神巫披着华贵外袍的高大身躯,瞬间就萎缩了下去。 你、你不是! 他惊骇欲绝地望着那刚才还满脸悲痛的凡人男子。却见那张朴实平凡的面容上,忽然微微一笑,带着不着烟火之气的潇洒之意。 在神巫奄奄将死之际,那些倒吊在铁树上的血蝠群,终于惊醒了。从四面乌压压地往台子上剩下的那人扑去! 可惜饲主已死,它们的战力也减弱了大半。 摇身一变,又变回夏侯英的模样,凌涟不慌不忙,从储物袋中招出驭魂幡,浓郁的黑气从幡中涌出,笼罩向袭来的汹汹血蝠大军。 摄取了元婴修士夏侯贤的魂魄后,驭魂幡已进阶成了中品灵器。这幡,本身也是一件奴役道的法宝,被凌涟以前用作防身,倒是大材小用了。 在驭魂幡饱含奴役、驯服之力的黑气中,躁动的血蝠群很快就平息下来,投入了新主人的麾下。 凌涟以意念操纵,杂乱的血蝠大军,井然有序地布起了阵势。 夏侯英的玄铁枪与三枚小盾,也飞了出来,拱卫在凌涟身周。 他一手持着黑幡,神色淡然,静等那追杀千里的三人到来!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6章 传送 “终于追上了这小子!” 半柱香后,三名黑袍人飞入了这处山谷,遥遥望见那站定在下方,似乎已放弃逃遁,打算拼死一搏的身影,不由松了口气。这任务就快完成了! 却见那站在一座古怪的祭台上的渺小人影,仰起头来,看了他们一眼。 只这一眼,没有多余的动作,铺天盖地的血蝠群,倏然浮现在半空中,如一张巨毯往飞遁而来的三人兜头盖去! 竟有伏兵? 三人都是大惊失色。他们一时大意,才没有看破这将血蝠大军隐匿起来的小小障眼法。但修行金之大道的夏侯英,什么时候有了这样一大批血蝠群? 血蝠群来得极快,眨眼之间,他们已深陷阵中。 好在他们也是久经战阵之辈,仓猝之间,钵状、葫芦状、剑状法宝,及时放出光华,护住了各自主人。 带头的高瘦黑袍人伸手一挥,挥出一片绿雾般的万千松针。苍穹一清,四周瞬间空了一大片,欺近的无数血蝠尽数被松针刺穿,鲜血飞溅,坠落下去。 另两名黑袍人也各施手段,将袭来的血蝠斩杀。 然而,这漫天血蝠,哪里是杀得完的!不消片刻,随后涌来的血蝠就将那半空中的一片空隙填满。也总有漏网之鱼躲过他们的杀招,狠狠撞在法宝所放出的护体光罩之上,将那光华冲击得摇曳不定。 最为可怕的是,血蝠群根本悍不畏死。操纵这魔物大军的夏侯英,竟似对这些精心培育的血蝠的惨重死伤毫不在意。黑袍人杀一百只,就指挥一千只涌上;杀一千只,就引来一万只! 夏侯英的法宝玄铁枪,也伺机而动,时不时发出雷霆一击,专攻某一人露出的破绽之上。 数息之间,三人已是险象环生。 乌压压的血蝠群将天空遮蔽得昏暗,从那昏暗的天空中,淅淅沥沥降下了血肉之雨。 绝大部分是血蝠群的,极少数是那三名黑袍杀手的。 就连凌涟站得这么远,也被波及。他面无表情,催发了环绕在他周身的三枚小盾。盾身顿时绽出了金铁之光,徐徐将落下的残骸血水弹了开去。 “啊” 惨呼声骤然响起。一名黑袍人的护身光罩,被玄铁枪一枪击穿,破裂开来。几十只血蝠在瞬间伏上了他的身体,咬破衣物吸shun起来。 眨眼之间,一个活人就委顿成了一具裹着人皮的骸骨,从空中坠了下来! “撤,撤!” 察觉同伴惨死,高瘦黑袍人惊慌远多于悲痛。这些血蝠群,本身都相当于筑基级别,但数量极多,指挥也颇有章法,而且,根本是敢死战术、不计损失!他们苦战多时,这漫天血蝠也被削弱了七成以上,但要全部解决,已方也到了强弩之末,会被夏侯英捡了便宜。 如今只有退走一途了! 余下两人顿时运起遁术,转身而逃。 要操纵规模如此庞大的血蝠群,需要耗费极大的心力。就在他们准备逃遁之时,原先进攻有序的血蝠群,似乎也杂乱无章起来,甚至还有不少血蝠不小心撞在一起,从半空栽落。 两人都觉压力一轻,松了口气。却不敢趁机回头对付夏侯英,他说不定还有底牌! 眼见那两名黑袍人即将逃出视线,站在祭台,遥望着半空的凌涟微微一笑。 岂会给他们脱身的机会? 什么?这是—— 将遁术提升到极致,飞遁出血蝠阵中,两人心头正泛起劫后余生的欣喜,却见眼前的空气里,又浮现出两个枯槁的身影! 一个着与他们同样的黑袍,赫然是他们那惨死于血蝠口中的同伴。 另一个骨架甚大,裹在那人皮骷髅上的华丽巫祝袍飘飘荡荡。 这两人都死得不能再死,却同时出招攻来,一出手,竟都是金丹级别的法术! 凌涟注视着那半空中的战况,一边凝定心神,操纵那两具死尸。要操纵这生前是金丹境界的两人,比刚才操纵万千血蝠大军还要吃力得多,连他都觉脑颅刺痛,气息紊乱。所以他已放任了血蝠群自由行动。 死尸不知疼痛畏惧,也毫不在意伤势,搏斗片刻,那两名黑袍杀手就已不支。 凌涟看准机会,指挥早早悬停在后方的玄铁枪,神出鬼没,一枪一个。 将那两人,利落斩杀! 凌涟隔空一抓,将四具已变作死物的躯体抓了过来。 搜刮了储物袋中的物品后,又将他们一一投入到脚边的血池之中。 血池极浅,似乎连一具死尸都容纳不下。然而一投进去,肉身就瞬间化作了血水,融了进去。从那血池中所散发的腐朽味道的灵气,陡然壮大了十几倍! 凌涟又催动了驭魂幡,重新接管了混乱不堪的血蝠群。 而后,就见那悬在半空密密麻麻的血蝠,飞了回来,竟一批批自发地投入血池之中,化成血水。 凌涟冷眼看着,丝毫没有心疼之色。 这血蝠群他虽然能用驭魂幡加以操纵,威力惊人,但他,可没打算走到哪儿都这么阵势浩大! 一路走还要一路寻觅活物喂饱这血蝠,真是麻烦。 几个呼吸之后,遮蔽满天的血蝠终于都消耗殆尽。 凌涟凝神感受了一下这个看似祭台,实则是传送法阵所含的灵力强度,心中满意。 那“神巫”裴阳生,建造传送阵是为了突袭逐他出门的天玄派。他借用此阵,要去的地方却比天玄派远得多,需要大量灵力。 这山中地势特异,灵气极为稀薄,裴阳生要让传送阵成功运转,只能通过投入身怀先天灵气的婴孩的办法,耗时甚久。 而凌涟一连往里面扔了四具金丹修士的尸身,又把无数血蝠驱赶入内,一下子就远远超过了裴阳生几十年的积攒! 裴阳生经营多年,却被他窃取了成果。 凌涟注视着那重新死寂下来的血池,心中一晒。 这地方极为隐秘,裴阳生藏在这里谋划的事情,他当然是通过所知道的。 原剧情中,裴阳生屠灭了天玄派满门后,就开启护山大阵,闭关不出。天玄派也只是个藏于山中的小门派,起初无人发现,几年后才有人发觉异常。 不过,前来声讨裴阳生这邪魔行径的修士,都被护山大阵挡在了山门外! 同为血河老祖的传人,裴阳生的行事就比黑峪寨的魏琨聪明多了。魏琨明明可在寨子里先壮大自身,寻觅机会,却非要下山去平安镇屠杀镇民,大出风头。早早就被谢晓清斩杀也是理所应当。 不过——凌涟心里评价道,裴阳生虽知道韬光养晦,有一点却没有想明白。 他的血蝠大军,所向披靡,自身的觉察力、防御力,却是极差。否则凌涟也没有把握一照面就杀了他。 在中,裴阳生后来觑准时机,拜在了晏迟门下,成为晏迟最为得力的二弟子。当时晏迟刚刚显露出极高的血道、幽冥道造诣,还没有滥杀无辜,世人也只惊愕于他修行多年,为何要转换大道。 裴阳生拜入门墙后,疯得还不彻底的晏迟甚至赐予了他一样防御法宝“玄龟幢”,用以弥补他的短处。 玄龟幢的宝盖由万年玄龟的背甲制成,每次出战,裴阳生率领拥有两只妖丹期血蝠皇的大军,攻无不克,连元婴修士都要闻之色变。而裴阳生就稳坐中军,缩在这龟壳所放的华光之下,人人咬牙切齿却奈何不了他。 可惜这样也不能长久,他最终还是被天才剑修萧白的破妄心剑,一剑斩穿万千血蝠,劈裂玄龟幢,幢下的裴阳生,也从头到脚一分两半! 三千大道,并无高下。奴役道在自身的防御上颇为薄弱,就该对此多下苦功。 一味依赖于外物,是万万不可的! 凌涟隔空摄取,从那血池深处,摄出了一件扇状法器。这是裴阳生用来给传送阵定位的物事。 本来也许还值个百十块灵石,被这阴邪血气浸泡多年,却是半点价值也没有了。 凌涟摊开的手掌轻轻一握,悬停在血池上方的扇形法器就化为了齑粉。 要把法阵设定到他想去的地方,必须有一样东西作为标记。 凌涟想也不想,就默运玄功,从自己的神魂中,硬生生剥离了一丝记忆出来。 记忆剥离时有些痛楚,他也只皱了皱眉,将那一小缕附着记忆的神魂,凝聚在自己指尖。 却是一缕若隐若现、冰丝一般的东西,比冰丝更轻盈如梦。被阳光一映,流转着五色光彩。 从元婴进阶化神以后,形体虚幻的魂魄,就凝成了有形有质的神魂。这个时候,就算*毁灭,也不会死去。既然神魂有形,自然也能剥离出很小的一缕出来,只不过会略微加重他神魂的伤势罢了。 无妨,总归会一并治好的。 凌涟将那缕记忆投入了血池之中。 那是他从记事起,到年少之时在宗门中修行的记忆。翩翩少年,知交好友,繁花美景…… 这些记忆尽数从脑海中消散,凌涟脸上却毫无留恋之色。 通过这传送阵,他要回到南洲,曾经的宗门之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7章 地灵 凌涟催动了这个传送法阵。 妖异的血光升起,将他笼罩在内。一个呼吸之后,他的身影缓缓从原地消失了。 扑面而来的是咸腥的海风。 一晃眼,凌涟已站在了这座海岛的高处。下方悬崖高耸,泛着白沫的浪花拍击着岸边,鸥声阵阵传来。 往里看,处处都是亭台楼阁,占满了整座岛屿,显示出昔日里的繁华气象。 只不过,望去却是满眼荒凉。有些楼阁已经倒塌,疯长的荒草把路都覆盖住了,能看见不少魔兽在岛中游荡。 他上辈子修行学道的宗门沧海派,已遭屠灭。 低头扫了一眼下方熟悉的屋舍布局,凌涟沉默不语。这地方,他有几百年没有回来了。有些他很少回想的记忆,也随着这一眼,从脑海中浮现了出来。 转瞬之间,眼前的那些画面就如轻烟般消散。凌涟冷冷一笑。 不过是浮云蔽眼罢了! 衣袂被狂风鼓荡而起,他向海岛后方的日月池飞掠而去。那里是岛上灵气最为充沛的所在,极为适宜修行。他为了刺杀晏迟,借助一枚妖丹所练的越阶仙术,也要在那里练成。 眼下的沧海岛,仿佛是个没有人烟、沦为魔兽乐园的宁静小岛,数百年前,却曾是个幽冥鬼域,寸寸都浸泡着鲜血。 几百年海风一吹,那血腥之气,早就消散了,再也看不出半点痕迹。 制造这桩血案的正是凌涟。他一人一剑,屠遍了宗门上下。而后就远远逃遁到海外,杳无踪迹。 待人们又重新听到他的名字时,他已经是个进阶了化神期的魔头,位处世俗的巅峰。 再没有人敢为沧海派报这灭门之仇! 瞬息间,凌涟就驻足了在了日月池边。这里地势特异,浑圆的池中一半是纯清之水,一半是硫磺烈火,构成日月环抱之形。 此刻,池边赫然立着一个身着绿衣的清丽女子。 “咦,小元修,想不到你还会回来这儿。我想想……得有四百多年了吧。” 凌涟未曾跟她问好,她就主动开口说道,语声温婉动听。 凌涟已夺舍重生,改换了形貌,她却能一眼看出他的本质。 凌涟没理她,在池边漫步而行,寻觅着充斥空气的火灵与水灵最为融洽的所在。 就算没得到回应,绿衣女子也不依不挠道:“你啊,是在池边找一处最宜修炼的地方?那儿最好,你去吧。”她伸出纤纤玉指,指了池中一处露出水面的石头。 凌涟看了她一眼,道了句“多谢”,就飞了过去,站在那块熔岩石上。这里的灵气果然浓郁了很多。 “我是这座岛的地灵,对这儿的事情懂的比你多多了,有什么问题问我就是。”绿衣女子笑吟吟道,眼看凌涟施了个辟尘咒,正要坐下修炼,又道,“你打算在这岛上修炼多久?你啊,当年把孩子们都杀光了,不仅这样,大约是你凶名在外,这些年岛上除了来过几个想来捡点财物的,就没人来了,也没人想要重建沧海派。无人陪我说话,我可孤单得很。岛上的这些小妖兽,要么听不懂,要么不耐烦听我说。” 凌涟坐下运功行气,连眼睛都已闭上,只道:“你还是这么啰嗦。” 沧海岛存在多久,这绿衣女子就存在了多久。这座岛,本是绿萝仙子沈沧秋在飞升之前,为她的后人所造。这座由天仙真君的灵气所结成的岛屿,自然便凝聚出了一个容貌性情皆如沈沧秋的地灵。 沈沧秋的后人在岛上开宗立派,延绵千年,一袭翠绿长裙、总是站在日月池边的地灵,也亲眼看着一代代弟子成长起来。有些女弟子还会特意半夜来池边,同这位宽厚睿智的长者说些体己心事。 地灵虽对沧海派有些感情,但兴亡盛衰,本是寻常之事,她活了这么久早已看得透彻。当时还叫“元修”的凌涟屠灭宗门,也有些因果在内。因此,地灵并未怨恨于他。 被凌涟一说啰嗦,地灵也不恼,只摇头笑道:“你啊你,从前可不是这样子的!我还记得你小时候,比现在可爱多了。” “从前?”凌涟淡淡道,“从前我是什么样子,我自己都忘了。” 他说的,其实是实情,他刚把这些记忆丢进血池中。听在地灵耳中,俨然却是一句赌气的话。 “唉……”地灵轻叹一声。 她还想再说什么,却见凌涟抬手掐了个咒诀,一团淡淡金光从他身上浮现出来。 却是对自己施展了一个隔音术,显然不准备再听她唠叨。 这小子!地灵有些失落地闭了嘴。望着神色沉静,凝神入定的凌涟,眼中渐渐浮起了回忆之色。 当年的元修,十五岁筑基,二十三岁结丹,与掌门之子卓致远,并称为沧海派这一代最为耀眼的两颗新星! 两人结为道侣之事,在门中也是一段佳话。可惜,卓致远毕竟是个风流浪子! 地灵早就看出卓致远与小师妹宁衡有些不清不楚,元修却还蒙在鼓中。以她的身份,自然不好插手这些小辈的事。 事情却俨然往越来越坏的方向发展—— 卓致远知道元修必不能容忍他的背叛,所以在两人一同执行某个任务时,设计让元修失手被擒。宗门派人将他带回来时,已是金丹破碎功力全毁,成了一个废人! 卓致远以为如此就能免除后患。留下元修一命,还是他念着旧情。 金丹碎了之后,虽然还能从头修炼,但体质变得极差,修行愈发艰难。而且,金丹修士原本是备受尊崇的,一下子变得比刚入门的弟子还不如,这般大起大落,很多人心境过不了这个坎,重新修炼往往也会卡在筑基期。 但元修似乎不同。 他被救回来后,眼中无悲无喜。旁人不管是投来同情怜悯的目光,还是对这昔日里备受宠爱和艳羡的天之骄子,满含幸灾乐祸之情,他都视如不见。 资质毁了,还可以通过喝药来弥补复原。只不过由于体质太差,每天只能喝很少的一碗,喝多了就会周身炙痛难当。 药慢慢地一口一口喝,修为也慢慢地一点一点恢复。 卓致远起初还不在意,等几十年后元修又重新结了金丹之时,他终于生起了恐惧之心! 地灵看得分明,他在后悔,当年没有把元修斩草除根。与如此心地坚毅之人结仇,无论是谁都要寝食不安的。 可惜,元修早已比从前那个单纯天真的他,聪明了许多。即便有事离开门派,也再没有留给卓致远一丝机会。平日里更是谨言慎行,让卓致远挑不出分毫错处,可让他抓着大做章,从而逼出宗门。 地灵知道这件事不能善了了。 果然—— 元修结婴之日,他直奔掌门洞府,先杀掌门卓昊,又猝起发难杀了几个元婴长老。解决了可能阻止到他的几人之后,他才杀去了卓致远的住所。 白衣染血,他脸上全无煞气与快意,却是一派风平浪静。仿佛只是趁着天气晴好,将屋子打扫一番,把所有碍眼的东西都除去。 沧海岛上,他逐一杀去,都没落下。 地灵亲眼看着这一切,也唯有轻声叹息而已。 都是天命……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8章 日出 咦,那个是…… 地灵望向从端坐熔岩上的凌涟身前,浮起的一颗紫色内丹,此丹正发出微微亮光。地灵一眼看出这是颗紫岳驹的妖丹。 那光如潮汐一般时涨时退,柔和地冲刷着凌涟周身。光华中所蕴含的澎湃灵气,也一点点纳入他的体内。 三日之后,这枚妖丹从起初的玉枣大小,逐渐变为一粒指甲盖大小,最终彻底消融。 吸取了妖丹中的最后一丝灵力,又初步稳固后,凌涟睁开了眼睛,站起身来。比原先又要浩瀚得多的灵力,在体内运转。现在的他,修为已足与那些积年金丹老怪们相比。有了这样的修为做基础,就可以练成那个越阶仙术了。 不过,在修炼仙术之前还需要买些回元的灵药,做些准备。 他之前收获的夏侯家众人的法宝和那三名杀手的财物,除了留下夏侯英的几件,其他都可以变卖出去。在中州,这些东西却是不宜出手的,很容易被人查到端倪。 沧海岛所在的南洲是一片广袤的海域,各个岛屿星子般散落其中。当年沧海派弟子若要出门,就先从岛上的传送阵,传到邻近的海上集市蕉叶岛,再从蕉叶岛乘船或传送到更远的地方。 这么多年过去了,岛上的传送阵应该还未失效。 凌涟刚刚功力大进,体内灵力运转如意;被清晨的习习凉风一吹,更是神清气爽。 一轮红日,正从山崖下,海潮中,徐徐升起,放射出万丈金光。 凌涟居然没有急着赶路,而是驻足在日月池畔的悬崖边,望着这壮美的日出之景。 忽而微微一笑,胸中豪气顿生。 必有一天,他会登临绝顶,如这车轮红日滚滚而上,万物皆不能挡! 从来到岛上之时起,被若隐若现的过去所缠绕的阴影,也都一扫而空。对那些往事,他已没有了怨恨或伤怀之情,有的也只是对自己曾经天真单纯的警惕之心。 只不过,难免有些失了心情,不如浪迹在外时那般潇洒。人非草木,毕竟不能毫无情绪。只要不因情绪误事就好。 从凌涟收功起身,一袭绿衣的地灵就在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看到凌涟的样子,暗自点了点头。这个元修,的确成长了很多,甚至有了些仙家气象!以后渡劫飞升,似乎也不是不可能。若是他为过去所扰,不能看开,那九重天劫的最后一劫“心魔”,是万万过不去的。 却见凌涟回头望了一眼她,忽然主动开口道:“你想找人陪你说话,或是重建沧海派,这个容易,我可以替你做到。” “你这小子,是有求于我?”地灵笑吟吟地看着他。 无事献殷勤,有点蹊跷。 “那是自然,”凌涟笑道,“我可不是会随手做好事的善人。” “什么事要我帮忙?你先说来听听。”地灵道。 “我要在这里用冰乾蝎的内丹练一门越阶仙术‘寂灭剑气’。我得到功法有所残缺,虽然被我推敲补足,可以练成,却还有些缺陷。作为交换,请前辈替我推演一番。若能在对付血道修士效用加倍那就最好。” “这个可以。”地灵颔首。要推演一门越阶仙术,以凌涟化神期的境界,还有些吃力。她是天仙化身,眼界自然要远远高出凌涟。 “你如此急于提升修为,却要耗费一颗内丹练这寂灭剑气,可是有什么亟欲铲除的敌人?”地灵又正色问道,她心中隐隐有所猜测,“自从血河老祖那家伙死了之后,血道沉寂已久,多年没有再出过什么像样人物。你要对付的,莫非与那血河之祸有关?” “是。”凌涟也不隐瞒,一晒道,“看来你们早就窥见到此劫了。” “此事事关重大,天机不可轻泄啊……”地灵叹道,又望着凌涟赞许地点点头,“血河之祸若能被你阻止,本方世界将会降下极大的功德,你身上的这么多罪业,也可以抵消了。看这样子,你在离岛后,手下也伤过不少人命。” 成就天君之后,就自行领悟了望气之术。凌涟周身裹着浓郁的罪业黑气,也无怪仓阳山的玉道人一眼看到他,就认定他是邪魔了。 “杀一千人,再救百万人,功过便可相抵,”凌涟闻言只微微一笑,“看来天道也认为,苍生不过是茫茫砂砾,这一粒与那一粒,全然相似,并无不同!” 善又如何,恶又如何,于己有恩有义如何,于己有仇有怨又如何?都是同一种东西,只要妨碍了他的路,何人不可除去! “唉,你这么想,只怕会入歧途……”地灵轻轻叹息。 …… 尹蓉蓉藏身在她用灵器飞剑挖出的一个隐秘洞窟里,时不时往外面看上一眼。 仓阳山地界空气炙热,饶是她每一个时辰在洞窟中重新使用一次寒冰诀,制造一些冰块出来,她还是被热得俏脸发白。 “坑爹系统!”她在心底指责那个把她忽悠在此处,傻子一样等了三天的罪魁祸首,“你说男主会来,到现在还没影子!关于谢晓清的事,你有几次靠谱过?” 她犹自愤愤不平:“枉你号称女主系统,我照你发布的任务,辛辛苦苦制造机会进了瀛洲派,等谢晓清也拜入门派成为我师弟,结果时间到了,他根本没来!” 系统道:“那是有人捣乱,出了点小岔子。你身为女主,这拨乱反正的任务就落在你头上。你放心,只要你好好做我给你的任务,就一定能成为谢晓清的道侣,沾着他的主角气运,跟他一起飞升仙界!” “又来这一套诱惑我……”尹蓉蓉嘀咕。 不一会儿,她又朝外看了一眼。这一次,眼睛终于亮了起来。 谢晓清总算来了! “叮”的一声,系统也在同时发布了任务。 尹蓉蓉迅速接了任务,飞遁而出。 “吼——” 刚刚步入山谷中的谢晓清悚然一惊,立刻招出了焚天剑。赤红仙剑在他身前盘旋一周,警惕地嗡嗡作响。好浓重的魔兽气息! 就在这时,三只毛皮雪白、脚爪通红的踏火狐,已呈包抄之势朝他扑了过来! 心脏砰砰直跳,谢晓清凝定心神,指挥焚天剑与之缠斗起来。幽幽绿光,也同时从他手心中亮起。 他已不是什么都不会,临战时只能缩在师父身后的小孩子了! 两方激战正酣,忽有一道水蓝遁光从天而降,加入了战局。 不一会儿,就齐心将三只踏火狐击杀。 “多谢道友相助。”谢晓清诚心诚意地对来人拱手一礼。却是个容貌清秀的少女,着一袭海水般幽蓝的长裙。 少女也回了一礼,笑道:“在下瀛洲派弟子尹蓉蓉,救人于难是宗门规矩,不必言谢。看道友年纪轻轻功力不俗,不知是哪家门下?” 见尹蓉蓉如此爽直地报了姓名,谢晓清自然不能扭捏,道:“在下谢晓清,一身所学都是师父所教,却不知他老人家何门何派。” 两人对答之际,系统则在尹蓉蓉耳边叨叨不绝。 “他那师父,就是擅改宿命之人。你要把谢晓清拉拢到手,就得先解决了他师父!” “他师父是什么来头,何等修为?”尹蓉蓉在心底冷静地问。 “化神大魔头元修夺舍后的身份,如今是金丹期。” “……你让我去找死?”尹蓉蓉很是无语,一个金丹修士,动动手指就能把她碾死了! “论武力,你自然是远远不及。但你完全可以从谢晓清身上入手,你是此方世界天命所归的女主,要让谢晓清倾心于你,比其他人容易太多。换句话说,你只要挖墙脚就可以了。” “哦……” 尹蓉蓉又看了一眼面前的谢晓清。长得还不错,听说性情也很好。她对此任务,并不抵触! “谢道友,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只能先走一步。我与道友相谈甚欢,这枚印信就送给你了。以后你有什么难事,可以来瀛洲派找我。” 又相谈了一会儿,尹蓉蓉便按照系统的吩咐,先行离去,并将一块冰凤玉佩送给了谢晓清。 谢晓清乍一收到这么贵重的信物,还有些迷惑。尹蓉蓉却不等他推辞,就化光遁走,溜得飞快。 谢晓清追之不及,只得收下。心中暗想,这位尹道友,真是颇为热情…… 他只耽搁了一下,便重新往目的地玉道人洞府行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9章 海上 在山谷中行了半天,谢晓清终于找到了那座火山。 他运起遁术,身形拔高。在山腰凸出的岩石上借了两次力,才飞上了峰顶的熔岩湖边。赤红的岩浆在湖中翻滚,谁能想到,这底下竟有一座天仙洞府? 谢晓清照师父的吩咐,从储物袋中招出了焚天剑,并在剑身中注入了自己的一段意念,而后执着剑柄,用力往湖中一掷。 剑光投入湖心,没入了其中。一股无比炙热的炎气,从与焚天剑相连的心神中传来,谢晓清瞬间就被那高热烤得窒息! 好在这时,天蓝光晕荡出,熠熠星光闪烁,却是星屑仙衣自行发动,护住了他。 谢晓清喘过一口气来,心中想到,原来那时候开启仙阵,师父也经历过如此痛苦,我却没能发现…… 他将焚天剑投入湖中的手劲,自然不能跟夏侯英以玄铁弓射出的相比。焚天剑无法深入到能开启镇火仙阵之处,让洞府中的玉道人察觉,却是绰绰有余了。 就算星屑仙衣护身,谢晓清也依然汗如雨下,只能勉强支撑。他死死盯着那熔岩湖,等待接下来的变化。 不一会儿,从湖心飞出了一只口衔焚天剑的火鸟,绕着谢晓清盘旋一周。 谢晓清抬起手,火鸟就落在了他手背上。脚爪带着些热气,还能忍受。 “小呆瓜,你要寻的那几人都已死了!”火鸟歪了歪脑袋,晶亮如玛瑙的眼珠瞅住了谢晓清。从鸟嘴里吐出的话,却还是老样子的尖刻。 “什么?他们真的……死了?”谢晓清脸色大变! 自己真的犯下了无法弥补的大错…… 虽然身处炎热山口,他却觉得心里被谁凿出了偌大的窟窿,空空落落,一阵一阵发寒…… 他茫然地抹了一把眼睛,好让那层水雾不挡住他的视线。 “他们是怎么死的?……被困在机关里而死的吗?”他慢慢地问道。 “我不知道,也推算不出。”附着了玉道人一丝意念的火鸟答道,“就算你这榆木脑袋执迷不悟,我也要再提醒你一声,留心你那邪魔师父!你的那些同伴,很可能就是为他所杀。” “……不可能,师父最多是性情淡漠了一些,又有何理由要杀他们?”谢晓清喃喃。 “哼!”火鸟如它本体一样,气得狠啄谢晓清手臂一口。感受到谢晓清目光茫然,失魂落魄,知道他正处于心境的一个关隘,又开解道:“你不必太过自责。修道之路步步鲜血,从踏上这条路起酒该抱有必死的觉悟,不必为他们可惜。何况,就算你那时真的折返寻人,他们之死也是定局。你若真想为他们做些什么,就早日成就天君,从冥河中召回他们的魂魄,再问一问他们是为何而死的吧。” “……我明白了,前辈。我一定加倍刻苦,早日修成天君。”谢晓清又抹了一把脸,一个字一个字道,声音虽轻,却说得坚定。 这番话虽不能完全解开他的心结,却也让他的向道之心,更加炽烈。 “看到你这呆样,我就不禁为你将来担忧,你师父又是那样一个人,唉!”火鸟又啄了一口他的手背,“看在你担心同伴,又特意跑回来一趟的纯良性情上,我就再赐你一桩机缘吧。天命并非不可更改,你能早一些提升实力,说不定还能逃过往后那一场死劫。” “谢过前辈。” “说是赐你的,其实这物本也与你有缘。是我那老朋友青帝的朝暮福地。此福地中木灵浓郁,最适宜你修行,而且,时间流速是外界三倍。你在其中修炼,速度要远远超出他人。嗯,朝暮福地的地灵应该还在,替我同他问候一声。” 火鸟一边说着,一边化光飞入了谢晓清体内。 谢晓清感知到了玉道人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你且去吧!修道之人,相聚也不在这一时半刻,你就别老追着你那宝贝师父跑了,最好结了金丹再去找你师父!” 如此还能在他手底有一线生机,这是玉道人的真实意思。不过这么说出来,谢晓清必然听不进去。 一张地形图,缓缓在脑海中展开。谢晓清不及查看,慌忙对那消失在体内的火鸟道了谢,却杳无回音。 等结了金丹再去找师父么……谢晓清思索起来。的确,我要早早提升实力才是,这样就能帮上他人,也能及早帮上师父的忙了,说不定,还能免去死而复生的麻烦…… 不过,还得同师父说上一声。 他正想要怎么把这消息告知凌涟,再问问师父的意思,却见胸口的小木牌上,又微微亮起了绿光。似乎是刚才火鸟投怀时,灵力扰动之下将之激发。 …… “嗯?” 凌涟刚刚走出位于蕉叶岛的传送阵,就察觉随身的枉死柳精魄有些异常。 他双指一点,点在胸口,将之催发。谢晓清并不像处于危险之中,但心思涌动,似乎有什么事急于告诉他。 凌涟凝神静气,将一缕意念遥遥送了过去。这一送距离极为遥远,连他都颇为吃力。 “师父!”谢晓清有些吃惊,想不到就这么联络上了师父,赶紧将刚才的事都告诉了凌涟。 他要进入朝暮福地修行,凌涟自无不允。 又嘱托了谢晓清两句后,便将那缕意念隔空收了回来。 真是省心。如此一来,便可节约他很多时间…… 谢晓清会获知朝暮福地之事,他对此并不意外。这本来就该是他的机缘! 不过,原剧情中并非由玉道人告知,而是谢晓清偶尔间发现的。 朝暮福地的入口,就在瀛洲派后山。谢晓清的那些师父师兄师妹,大概也要按原来的剧情轨迹,与他结识一次。 凌涟并不担心。 若无足够的把握,他怎会放开猎鹰的脚环? 解决完了谢晓清的事,凌涟又步入了人来人往的集市之中。 海上集市的货品,无非也是些法宝、灵草、丹药等,种类却与中州集市有不少变化。比如,这些鲛绡、倪光珠、血珊瑚,就是深海鲛人所出产的,被商人运来此处贩卖。 凌涟多进了几家法宝铺子,将夏侯家的四件灵器、三件法器,以及黑袍杀手们携带的三件灵器,陆续变卖出去,共得了将近五万块灵石。其中,夏侯琬和夏侯家那名长老,在仓阳山洞府中挑选的几件灵器最为珍稀贵重。可惜,功法不合,他自己却是使用不了。 这一来,就赚了一颗金丹及筑基修士人人梦寐以求的妖丹,还有剩余。无本生意,果然是来财最快的。 迎着商铺掌柜讨好的目光,凌涟神色淡淡地将这大笔灵石收进储物袋中。 这种无本生意,有需要时做一做就好。若是沉溺其中,为财帛所迷,就失了修行大道的真意。 他不打算把这些灵石屯在手上,转身又在集市中买了一颗妖丹,外加二十瓶九转回元丹。 刚刚鼓起来的储物袋,又转眼间瘪了下去。 买齐了所需物品,凌涟又轻车熟路地在这集市中左拐右拐,走入了一家不起眼的灵草铺子。 “一钱少阳草。”凌涟递上四十块灵石。 掌柜接了灵石,并没在背后的药柜子里翻找,而是眼皮不抬地指了指一旁的侧门。凌涟也不消招呼,径直走了进去。 穿过一条甬道,就是地下演武场了。外来者步入的,先是一个圆形大厅,有几扇门通往各个区域。筑基、金丹,甚至偶尔有元婴修士在其中比试。 很多囊中羞涩、或是渴望名气的散修,还有想要锻炼身手的正派弟子,都会来这里演武。常胜者收入不菲,自然,风险也是很大。演武之时,虽有元婴大能在旁看守,但死伤还是时有发生。 凌涟在上辈子年轻气盛之时,也曾偷偷来这里试过身手。不过,他今日来,却是为了观摩一人的剑法,以期在修炼“寂灭剑气”时,能有所领悟。 一剑斩杀裴阳生的剑修萧白,就是从这地下演武场中起家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40章 隐元 台子上,银白剑光与一双金色魔音铃缠斗在一处。 那剑光极快!操纵魔音铃的那黄衣修士,右耳比常人大了两圈,似乎修有增强听力的法术,如此才能听声辨位,勉强招架住剑光。 忽而,剑气暴涨,竟分化出一缕极细的剑光,倏然出现在操纵魔音铃的黄衣修士身前! 黄衣修士不及闪躲,被一剑刺穿肩膀。 外溢的剑气撞在演武台边缘,激起了淡金色的结界轮廓。这结界是为了隔绝内部的灵力波动,好让在台下观战的人们不受波及。 “好!好剑!”却是萧白又一式凌厉无比的剑招,引得阵阵喝彩。 望着台上剑气纵横的人影,凌涟却有些微失望。 他没有空来一趟,看过对战表,等了两场之后,就轮到了萧白的场次。凌涟在等候之时,随意从身旁这中年修士口中探听了些情报。此人似乎是演武场常客,所知甚多。 萧白这时候还是筑基期,在这赌场里已经小有名气,号称“金丹以下第一剑修”。 甚至有金丹修士将自己的修为压低一个境界,前来领教他的剑技。 若有必要,凌涟也打算这么做。 他上辈子也学过剑术,还颇为喜爱,不过既然他并非剑修,也就不能沉迷此道,忽略了他根本的火之大道的修行。凌涟在发觉自己太过依赖剑技后,便有意停下了对剑术的磨练。 如今要修习越阶仙术“寂灭剑气”,就要把剑技重新捡起,同剑修高手对决,更有助于提升剑法。 不过,凌涟一眼看出,这时候的萧白,还没有能得剑道的神髓,甚至连过去的他都不如。 还是来得太早了!要到百年后,萧白才会凭无双剑术,在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魔音铃形如拳头大小,摇颤之际发出催魂之音,可让对手的行动迟滞片刻。 本是一件好法器,可惜,萧白的剑术更强!几个回合后,魔音铃的铃声就已被剑气搅得七零八落,再也发挥不出应有的威力。 那名黄衣修士,处处是伤,显然已将不支。 他这狼狈模样,引起台下一片嘘声。 “他这是第三次来挑战萧白了吧,怎么还不认命!” “嘿,这人可是场中的‘常败将军’,常跟高手挑战,屡败屡战,脸皮厚得很!”有人已在交头议论。 凌涟不打算浪费时间看到最后,正要转身离开。忽的心有所感,望向那黄衣修士,眼中浮起惊讶之色。 这个不起眼的筑基修士……似乎有些眼熟! 大上两圈的右耳,金色魔音铃…… 金丹修士的意识海极为庞大,他皱了皱眉,在其中搜寻了片刻,终于发现了什么,微微一笑。 原来如此,这是比从萧白的剑技中有所领悟,更大的收获! “我不打落水狗,你认输吧。”萧白背着手,面无表情地冷冷道。 “我、我认输。”被一剑带倒在地的空志诚,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仍是满脸不甘,但形势强于人。只得拾起法器,退出了演武台。 他的身形很快消失在了比试者专用的通道口。 一走入无人的地方,他脸上的愤恨与畏缩,就全部消失不见。掏出一瓶丹药,服食了两粒,简单治疗了伤势,他便匆匆离去。 瞥见那抹杏黄身影从地下演武场的出口走出,守在这里的凌涟便手指一弹,一只小小火凤疾飞而去,没入了那人背心。 那修士果然身形一滞,随后四处张望一番,便又运起遁术飞入空中。却没有乘船,而直接飞离了蕉叶岛。 凌涟紧跟了上去。 半柱香后,黄衣修士猝然停下。凌涟并未刻意掩饰行踪,也在他跟前停了下来。 下方茫茫大海,恶浪滔滔,已是个几乎不会有人经过的所在。身为金丹修士的凌涟,自然更是有利。要在此地动手杀人,没人会察觉。 不过,这黄衣修士,应该也另有倚仗。凌涟心中清楚,他所在的“隐元”,是天下消息汇集之处,也是传递消息最快的组织! 就在他放出火凤,将自己的用意告知黄衣修士的短短一刻内,“隐元”就应该已知晓了此事。 “想不到,这位道友竟然知道我们。” “机缘巧合而已。”凌涟淡淡道。 “隐元”组织极为机密,要到几十年后,这个名字才为部分人听说。但这个词代表什么,就更少有人知道了。所载,此时“隐元”已经创立,在其发源地南洲势力最为雄厚,中州次之。 不同于□□之初就已存在的火道、木道、风雷星辰等先天大道,天下本无信道。这是一位大能从声、风、灵魂、空间等先天道中,推演、变化、总结,衍生出的后天大道,最为擅长搜集情报、传递情报。“隐元”组织中的修士,大多数就修习的这一道。 既然撞见了信道中人,凌涟自然不会放过这机缘。 在手,他的确知晓很多秘辛,不过有些细节,却是无从得知的。 比如他要对付的云煌城主晏迟,在剧情过了大半后,才赫然显露出究极大反派的面目。 在此之前,对他的描述,先是寥寥几句,后来谢晓清与他结识,还觉得此人御下虽严,但风度翩翩,凛然正气,对他颇有好感! 用谢晓清这傻孩子的眼光看来,他的一举一动自然并无不妥。凌涟回忆之下,也看不出破绽,无法推测此时的晏迟,修为到了何种境界,有没有得到过血河真传。 这就需要借助于“隐元”了。 “道友要购买消息,却不知是哪一条?”黄衣修士空志诚笑道,“视珍贵程度,我们酌情收取。不过,道友刚刚在蕉叶岛市集上出手阔绰,想必不缺这点灵石。” 他话语间,便透露出了隐元对凌涟的调查所得。 凌涟并不在意,道:“我要知道云煌城主晏迟的情报,越详细越好。” 应该有人隔空用意念同空志诚联络,空志诚点点头,又凝神听了半晌,然后对凌涟道:“这个消息价值两百块灵石。” “两百块?”一条消息就价值一件法器,算不上便宜,凌涟却是微微一笑,“只价值两百块灵石的消息,我自己都能打探出来,不买也罢!我要的是深入调查,对他二十年间的行踪、如今所练功法、性情爱好是否有变动,都做探访。” “这……”空志诚道,“这要调动我们相当大的资源,价钱也极为高昂。” 凌涟的样子,并不穷酸,但也未必付得起这代价! “我知道仓阳山天仙洞府的进入方法,也知道云梦福地的所在,可以与之交换。”面对空志诚的目光,凌涟不慌不忙。 仓阳山他已去过一次,里面藏宝都浏览过,对他没有特别大的吸引力。中记载了不少洞天福地、高人洞府,反正也无暇一个个走上一圈,用来换取消息,也算物尽其用。 信道,是搜集天下人所知、所闻、所想的大道。但如沉寂千年的福地这般,已经连一个知情人都没有的地方,就是信道的盲点了,也只有凌涟这般,身怀这本天书的人才能知道。 凌涟也不怕“隐元”为了他所知的这些秘辛,对他下手。 修习信道之人,为了能得到风、空间等大道的帮助,都立下誓言,绝不行背弃之事,否则将受到大道反噬。 听了凌涟的条件,空志诚都露出了震惊之色!随即他便定下神,道:“若是真的,你这两条消息的任意一条,都可与晏迟的情报交换。” 凌涟点点头:“两条消息都可给你们,不过我还有一事要让你们帮忙。” 他含着微笑,悠悠道:“我知道你们有一样法阵型的越阶仙术,名为‘穷尽三界’。我要你们替我施行一次,搜尽三界意念,看看有谁知道‘凌涟就是元修’。” 他如此找上门来,最擅情报的“隐元”迟早就调查出这一点,他也不用隐瞒。 倒是天下,若真有人已知晓此事,才是最麻烦的,急需解决! “咦?” 尹蓉蓉没好气地在心底道:“坑爹系统,你干嘛一惊一乍!” “不妙……似乎有人窥探我们!”系统语气沉重。 ========小剧场分割线=========== 那是很久很久以后,久到时间都失去了意义。 他驻足在云层里,望着下方徐徐消散的紫色劫雷,轻声一叹。 还是渡劫失败了!他在此方世界的好友,最后一人,也凋零了…… 亡魂的纯白灵体,从满地狼藉中,飞快地飘起,往幽冥之域飞去。 谢晓清这次没有出手拦下。 已是第五次了……将魂魄从轮回中召回,并不是无限制的!上辈子的性格和记忆,也会随着时间慢慢消磨殆尽。这一回投入冥河中转生,就会与其他新死之人的魂魄融合、蜕变,纯然变成一个陌生人了。 拥有无尽寿命的仙人,便注定要眼看着自己与这方世界的联系,一根一根被时光切断吧。 还好,至少还有一人,是他永远不会失去的…… 谢晓清眼中露出了温柔之色。 再一动念,便已落在了一处苍翠山谷之中,他随意地在草地上坐了下来。 他喜欢这里的风景,也怀念他和师父在这山谷中度过的时光。 有一回,他和师父因为某事争执起来,他就赌气跑来这里,变成了一棵郁郁苍苍的松树,发了二十年的呆。还是师父把他找回来的。 说起来,他变成松树时,在他枝杈间筑巢的那只小松鼠,也挺可爱的。 这是他出生、成长的大千世界,飞升仙界以后,他还是总喜欢往这里跑。 虽然,每一次来,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师父就不会如他这般留恋过去……在他眼中,说不定还觉得自己有点傻吧。 谢晓清微笑起来。属于天仙真君的心境波动,自然地在外界有所表现,一瞬间草坪上满地绽开了鲜嫩的小黄花。 就算在一起这么久了,互相不能说服对方,也只是接受了彼此的性情。究竟是本性难移…… 欣欣向荣、生机浓郁的木,总是向阳而生,所以会不可抑制地被炽热的火所吸引;火在放出明亮光芒之时,也会灼痛他人…… 谢晓清想起师父最近做的事。紫阳真人和自家老祖宗青帝,向来不睦,他拿老祖宗没办法,却把气撒到自己头上。谢晓清本不以为意,结果转头就听说,紫阳真人不知是被谁阴了,一下子损失了一万两千年修为! 这事还有谁会做得出来? 又坐了一会儿,谢晓清站起身来。 回去吧! 还有人在等着自己……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41章 搜念 谈妥了这两桩交易,各自发下了因果誓言,空志诚便交给凌涟一件铜鹤状的传讯法器。“隐元”搜集到了什么消息,都会通过铜鹤及时告知他。 凌涟也将仓阳山洞府的进入之法,与云梦福地的所在,用意念刻在一枚玉简中,封存起来抛给了他。 此事已了,凌涟便不再停留,径自离去。 “原来他是元修……”一座隐秘小岛上的楼阁里,浑身裹在宽大外袍中的老者,望着面前的水镜感叹一句,“能从天劫中留得一命,夺舍重修,倒也不易。他似乎还得了不小的机缘。” “隐元”组织的事,原本非常机密!但被人知道了,老者也没有太过惊骇。这世上总有些存在,是万事万物都无法向其隐瞒分毫的…… 元修的事日后自会补充到他们的情报库中,眼下收人钱财,就要抓紧替人办事。 他催动了召集人手的铃音。 三个呼吸之后,这处并不宽敞的昏暗阁楼,就已站着围成一圈的六个修士,高矮胖瘦、服色各异。只不过,有几人的身形略显虚幻,似乎来的只是以某种形式表现出来的灵体。 这六人的合围中留下了一个豁口,裹着宽大外袍的老者,缓缓走过去补上了那豁口。 不消招呼,所有人同时抬起手,开始往中心注入灵力。 属于信道的银白色略微泛蓝的灵力,结成一个凝练的光球,而后又徐徐往外扩散—— 起初很慢,而后越来越快。 眨眼之间,那边界就已越过阁楼,越过阁楼所在的小岛,越过碧浪滔滔的海面。 一直到包裹着此方世界的穹盖和地衣才会停止。 搜寻三界意念的越阶仙术,“穷尽三界”! 就在短短几个呼吸间,三界所有生灵的意念,都如同被一张苍穹那般巨大的网,筛了一轮。 磅礴浩荡得难以想象的意念流,往这“渔网”中撞来。 若是毫无挑选照单全收,施行仙术的众人,都要在瞬间脑颅爆裂而死,好在,只需要找符合某一特质的意念就行了—— “穷尽三界”仙阵的最中心,忽而浮凸出一个人的身影。 是个着一袭海水般幽蓝长裙的少女。 然而这身影只是在阵中晃了一下,便湮没了! “好险!”系统惊道。 “什么?到底出什么事了?”尹蓉蓉莫名其妙地在心底问道。 刚才一瞬间,她只觉脑中念头一滞,变得一片空白。被系统的惊呼声叫回神后,发现四周并无异常,她还置身在这方人潮汹涌的小城集市中。 只是心里隐约残留着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忘记了什么事情…… “没事,没事。”系统干笑一声,“有人试图隔空搜寻你的意念,我及时把你脑中的某些记忆抹去了。咳,反正你也不需要知道那么多,只管照着我发布的任务做就行了。” “哦……”尹蓉蓉听了,也不好奇被抹去的是什么。既然知道了也不是好事,那就忘掉最好。 她又在集市上随意逛了逛,忽而眼神一亮。 已经能感知到她送出的那块冰凤玉佩的气息了! 她抬起眼,往四处搜寻。不一会儿,就看到青衫利落、身姿笔直的谢晓清,正往传送阵所在的那栋小楼走去。 尹蓉蓉连忙追上前去。 “真巧,又遇上你了!”她笑得明媚。 谢晓清转头望见她,还有些猝不及防:“尹道友,想不到会在这儿遇上你。你的事情办完了吗?” “顺利办完了!”尹蓉蓉笑道,“看这方向,你是要去乘传送法阵?正好我也要返回宗门,不知是不是同路。” 谢晓清不知她暗涌的心思,答道:“我去南洲的蟪蛄岛,似乎正是同路,那便一道前去吧。” 他性子虽纯良,但并不蠢,自然不会把朝暮福地之事说出来。蟪蛄岛离朝暮福地所在的瀛洲派后山不远,可以先到那里再中转。 “好,我们走吧!”尹蓉蓉爽快道。暗自决定,要趁着这一路跟男主谢晓清好好熟络一番。通过传送阵跨越空间虽然耗时很短,但从这小城到蟪蛄岛,也要中途辗转几次才能传送到,这一去也要耗费大半天时间。 …… “动作好快,这少女的有关意念被抹消了!” 宽袍老人注视着此刻已空空荡荡的阵心,脸色凝重。 这个委托,看来只能做到如此地步了…… …… 凌涟运起遁术,很快就飞回了蕉叶岛,又通过传送阵,返回了沧海岛。 从出门以来一连处理了好几件事,此时也才不过是夕阳漫天。 凌涟没有稍作休息,便飞落在日月池边。 池边的那翠绿衣裙的地灵,正捉着一根长长的枝条,低着头专心致志地在地面上写着什么。 凌涟看出她还在替自己推演“寂灭剑气”,也不去打扰她。在原先的那块湖心熔岩石上坐下,继续修炼起来。 过了不久,凌涟心有所感,睁开了眼睛。 “隐元”用作传讯的铜鹤,不必招出储物袋,就自行发动,将一缕灌注了情报的意念,注入了他的神识之中。 蓝衣少女……被猝然抹去的身影…… 正是他托“隐元”,搜寻天下所有知晓“凌涟就是元修”之人的情报。 果真有人已经知道了他的秘密。此人,必须尽快除去! 凌涟凝神沉思起来。 到底是谁? 他在中州犯下的血案,应该还未败露……这名少女,也不像相关之人。 她又是何等修为?如果她与地灵这般天仙化身同等境界,要知晓自己的秘密,不是难事。但“穷尽三界”这一仙术,是无法上溯到天仙的! 比如日月池边的这个地灵,她对自己的来龙去脉,一眼就能看得分明。但“隐元”搜集到的情报中,只提到了这个蓝衣少女,并未提到她。 但那不沾因果、迅速切断了“隐元”探寻的手段,又至少是化神修士,才具备的力量……出手的是那蓝衣少女,还是她背后之人? 她知晓了自己的秘密,又具有这样远超自己的力量,却按兵不动,目的又是什么?也许,她背后的那股力量,她自己也无法完全操纵? 凌涟皱着眉头,竭力思索着。忽又轻声一叹,所知道的,还是太少了!也许他从根本上就猜错了…… 不过,能窥见一丝藏于暗中的敌手,他也能有所防备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42章 动手 凌涟知道这般苦苦思索,也难得到答案。不过,这个神秘少女知晓了他的秘密,却未有所异动,或许也并不是毫无动作—— 还是叮嘱自己那傻徒弟一句吧。他是天道之子,同这方世界的重要人物之间,都有千丝万缕的因果勾连,这蓝衣少女也有可能与他有关。 他运起灵力,双指一点胸前的枉死柳精魄,明亮的绿光从他指下亮起。 咦?察觉到胸前那块小木牌微微发热,谢晓清一怔。 是师父在找自己! 心头浮起些微欣喜,但随之,这点欣喜就被更多的慌张所淹没。师父性子淡漠,早上才在仓阳山同他联络过,就这么急于找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谢晓清抬手捉住了那块木牌,一缕隔空而来的意念传入了他脑海中。 “啊?要我留心这个人?” 师父的声音并不急切,却是一贯的镇静从容,让慌张起来的谢晓清也松了口气。但随着师父的意念,送过来的那幕蓝衣少女的画面,虽然很不清晰,谢晓清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这不是尹道友吗?她就在我身边。” 她就在自己身旁,正一起穿过集市,往传送阵所在的小楼走去! 谢晓清心里念头飞转。尹道友的确对自己颇为热情,热情得让他有些意外,果真如师父所说,有隐情在内吗?尹道友看着却不像坏人,但自家师父,更是不可能害自己的! 谢晓清转头望去,又吃了一惊,却见不知什么时候,一袭海蓝裙裳的尹蓉蓉已经不见了! 尹蓉蓉? 沧海岛上,凌涟微微一笑。原来是她,的重要人物之一,她还真是知道不少! 她这一跑,让凌涟又确定了几个猜想。 她有着至少为化神境界的感知力,却没有与之相配的实力和手段!这种力量似乎只能影响到她自己。在“隐元”读取她的意念之时,她可以将这股搜寻之力停止,却无法追溯回去,攻击“隐元”。同样,在自己联系上谢晓清之时,她也无法对谢晓清动手,或是抹去谢晓清的记忆! 这样一来,我就可以无顾忌地对她动手了……凌涟眼神一冷。 尹蓉蓉的目的,无非是让剧情回到正轨,和自己,正是生死之敌。就算并非如此,知晓了自己的秘密,也不能容她再活下去! …… 尹蓉蓉勉力将遁术提到最快,在茫茫旷野中穿行。 在谢晓清所佩戴的枉死柳精魄有所异动之时,她就接到系统的紧急任务,抛下谢晓清立即遁逃。一眨眼,她就遁出了这座小城,一路往蛮荒无人处逃去。 “呼”“呼”“呼” 心脏咚咚狂跳,气息也乱了起来。 尹蓉蓉却不敢停下! 凌涟虽远在天边,但是可以透过和谢晓清因果相连的那块枉死柳精魄,隔空出手的! 虽然跨越了这么远的距离,威力会大为衰减,但金丹与筑基之间,本就是天渊之别,她连一击都没信心挡下。 天色已逐渐漆黑下来,尹蓉蓉只觉有一头狰狞恶兽追逐在后。胆子甚大的她,竟起了恐惧之意。 “坑爹系统,还不是你让我接近谢晓清,结果被他师父找上门来!”或许是为了排解这恐惧,她在心底恨恨开口。 “谁能料到我们暴露得这么快,我不是也提醒你,第一时间逃跑了啊。”系统道。 “为什么你总是后知后觉,别人都找上门来了才慌忙见招拆招?你不是号称什么都知道吗!”尹蓉蓉冷笑一声。这件事是如此,刚才抹消她的记忆,也是如此! “我只是一段意志碎片,思考不了太复杂的东西。倒是你自己,空长了个脑袋,又几时仔仔细细地推敲考虑过?”系统没好气地反驳。 “还不是你让我什么都别管,只管按你发布的任务做吗!”尹蓉蓉嘴上丝毫不软。 一直逃到仓阳山附近,她才停下,脱力地大口喘息起来。 用最快的速度连续飞遁了一个时辰,她差一点就要瘫倒在地。 见系统已哑口无言默不作声了,尹蓉蓉又催促道:“喂,现在要怎么做?谢晓清是接近不得了,挖墙脚计划泡汤,我也被那大魔头盯上了。我要回宗门躲起来吗?” “回宗门?”系统尖声道,“路途遥远,你随时可能会被他在路上截杀!你也不能去传送阵所在的城镇,那魔头背后有‘隐元’组织,你只要在人多的地方露面,就会很快被锁定行踪。” “隐元?” “一个探听情报的组织。”系统不耐地解释道。 “那你要我怎么做?躲在罕无人迹的仓阳山,和红柳炎鹫作伴?”尹蓉蓉道。 “不行,这儿太近了,‘隐元’迟早也会调查到这里。”系统似乎思考了一会儿,道,“为今之计,只有投奔盟友了。” “盟友?”尹蓉蓉气还没喘匀,“我哪有盟友?” “一路从偏僻小道走,去云煌城,找晏迟!谢晓清的那魔头师父,正要对付他。” 晏迟,这个书中世界的究极大反派?尹蓉蓉听系统提过一次。若是助他,此方世界又要死伤无数,血流成河了。不过,那血河之祸总归是天意,怪不得她!保住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反正男主谢晓清到时候也会救民于水火。 “好吧!只能这样了。”尹蓉蓉便接了新任务,按照系统在她脑中绘制的地图,重新施展遁术,飞遁而去。 尹蓉蓉乘着夜色,在这片树林的空隙中飞遁。 惶惶树影都像鬼祟的人影;夜枭的一声凄厉长啸,也会让她心头一跳。 这几日她昼夜赶路,累了就在野外打坐,路经村镇也不敢进去歇息片刻。梳好的发式散落下来,水蓝色长裙也被树枝划破,穿越以来,身怀金手指的她还从未这么狼狈过。 尹蓉蓉快要吃不消了,尤其是她的意识海中,系统还在时不时催促着她! “糟了,水灵盾!”系统忽的疾声道。 尹蓉蓉不及思考,就反射似的使了出来。这是她的一件护身灵器,催发之下,濛濛清光从她身上浮起,变作一面球形护罩,如同硕大气泡一般。 莲花形的黑色火焰,撞击在水灵盾上,“哧啦”烧融了一片水膜,才消弭无迹。 尹蓉蓉的眼睛瞪得极大。 从前方阴影覆盖的树后,悠然走出来的白衣男子,她虽从未见过,也一眼就猜到了是谁! 他竟然等在这里? 系统怎么会没发现? 尹蓉蓉心脏狂跳! 不及系统指挥,她已转身,往来路飞快地逃遁。 却见眼前一花,又一朵黑色火焰迎面袭来!尹蓉蓉只觉腿一软。前方寂静的林子里,仍是那一袭白衣的俊美男子静立那里,嘲弄地看着她。 他慢慢地抬起手,掌心雷光闪烁。 尹蓉蓉连逃跑的勇气都消失了。对方是金丹修士,她跑不了的! “不对,这红莲火威力太弱,那不是他!”系统却慌忙叫道,“他好大的胆子,竟敢蒙蔽天机……我们都身陷在他的幻术当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43章 命运 水灵盾一震,再度被烧融了大半。虽然四周的水膜及时弥补上来,但那濛濛清光,已是摇曳不定。 “幻术?”尹蓉蓉在心底尖声问。 就算是幻术,她也知道,若在幻境中死亡,她的知觉也会受到蒙蔽,呼吸停止心脏停跳而死。 这大魔头手中酝酿的一击,她无论如何都接不下了! 眼睁睁望着那白衣男子微微一笑,掌心一立,一朵裹着亮紫闪电的真雷就朝她疾飞而来! 形势紧急,系统没有接她的话。而是粗暴地将一段咒灌入了她脑海中。 “一切外诸恶魔境,悉为虚诳,不忧不怖不取不舍——破妄!” 尹蓉蓉本能地引动神念,将之念出。前十九个字快如闪电,最后两字却是字字清晰。 “破妄”两字出口的瞬间,那已落在她水灵盾上的紫霄真雷,倏然消失了! 含笑而立的那白衣男子,身影也陡然化作无数朵纯白火焰,消融在了树荫下的夜色中。 成功了!尹蓉蓉跪倒在地,剧烈地喘息起来,脑颅隐隐作痛! 这咒比她的境界要高一些,使用时,会消耗她不少精神力。 不过,她至少躲过了一劫。夜风穿林而过,徐徐吹拂在身上,尹蓉蓉只觉这风分外的清凉舒服。 “行了,”感受到她的轻松心情,系统及时提醒道,“现在还不算真正安全了,你快去云煌城,有晏迟这个元婴修士坐镇,那大魔头就不敢对你动手了。” “嗯!”尹蓉蓉用力抹了把脸,站起身来,没有发大小姐脾气。毕竟小命关天! 这片林子离云煌城已不远了。 穿过林子,再飞遁上两个时辰,第二天清晨,尹蓉蓉就已望见了云煌城的恢弘城门。 她露出欣喜之色,连忙加快了遁术。 此时晨曦初露,城门虽已洞开,却还无人进出。只有两个披着甲胄的守卫,分立在城门两侧。 大约是见尹蓉蓉一个女孩儿家,这个时辰孤零零前来,其中一名守卫转头,多望了她一眼。 尹蓉蓉心情甚好,冲他明媚一笑,想起自己还不知道晏迟的城主府在何处,便问: “这位守卫大哥,可否指个路,晏城主……” 话到一半,戛然而止。她倏然脸色大变! 那转头望向他的守卫,无声地微微一笑,那张脸,竟又变作了昨晚那俊美,却又可怕之极的白衣男子! 一朵黑色火焰,从他手中飞出。 尹蓉蓉咬咬牙,躲都不躲,念动咒。 “一切外诸恶魔境,悉为虚诳,不忧不怖不取不舍——破妄!” 霎眼之间,守卫化作纯白火焰,再度消散在眼前。 尹蓉蓉呼出口气,敲了敲抽痛的后脑,正要举步迈进云煌城城门,却震惊地发现—— 连面前的这座煌煌城池,都不见了! 她正置身于旷野之中! 幻术? 究竟什么是真实,什么才是幻术? 尹蓉蓉呆如木鸡地站在那里。 系统似乎也惊住了,片刻后才万分不甘地叫道:“原来那大魔头一直在用幻术对付我们,刚解了一个,又陷进另一个当中!我们被他的幻术误导,走错了路,所以才没有到云煌城!他估计是利用了你送出的那块冰凤玉佩,才能通过因果勾连,隔空攻击你的心神。可恨,无耻,竟敢对我蒙蔽天机!” 在逃亡之中,它也多次试图窥看那大魔头在干什么。 但它能看见的,只是一片无边无际、无比浓郁的雾气。身为系统,它的能力只有知晓天机、窥测万物,以及拥有一个储存奖励物品的子空间。天机被蒙蔽,它就如被蒙上了双眼,变成了废物! 任系统在心底狂呼乱叫,尹蓉蓉原本清亮的眼中,已是一片迷茫。 她还身处幻境中吗? 要怎么逃?往哪里逃? …… 此时的沧海岛上,就笼罩着如系统窥测天机时所看到的那样,无边无际、无比浓郁的白色雾气。 “师父他到底在做什么……”谢晓清喃喃。 他站在日月池边,努力望向那个裹在浓雾中的身影。身边是一袭绿衣的地灵。 地灵性子温柔宽厚,虽然有些唠叨,跟他倒是很聊得来。 谢晓清前两日就来到了沧海岛。催发去仓阳山前凌涟给他的“子母遁形符”,就能瞬间传送到凌涟身边。 师父大约也有一点点想念我吧!在传送之时,他心里闪过这么一个念头。我才几天没有见到师父,想到马上就能再看到他,就这么高兴了。 不过,站在日月池边的谢晓清自嘲地心想,师父更像是为了尹道友的那块冰凤玉佩,要他回来的…… 师父把那玉佩借去一用,说是要查探尹蓉蓉的来历。尹道友果真是别有用心吗?但是她没有对自己下过手,反而帮过自己一回,师父日后若真要为难她,自己要劝一劝。 他看不懂凌涟在做什么,翠绿衣裙的地灵,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沧海岛上的护派大阵,已有几百年没有开启过了。这个元修,花费了几天时间把大阵加以改造,再在阵心放入一颗妖丹将之启动。如此大费周章,才布置好了这“瞒天过海仙阵”。 仙阵布好的一瞬间,滚滚浓雾就将整座沧海岛笼罩其中。任凭是谁,都无法再窥测岛上所发生的一分一毫。 他要对付的人,看来并不简单。 他的图谋,似乎也甚为远大……地灵饱含智慧的眼中浮起了感慨之色。 不知过了多久,浓雾似乎在渐渐淡去。 端坐在阵中的身影,也站了起来。 “师父!”守候在一旁的谢晓清迎了上去。 望着他热切的目光,凌涟微微一笑,温声道:“为师有事要出门一趟,明日回来,送你去朝暮福地。” “是,师父。”谢晓清有些失落地看着凌涟飞遁而去,转入传送阵所在的山崖后。 玉道人也说过,修道之人,相聚不在这一朝一夕。只不过要短暂分开几年,没什么的…… 这般安慰着自己,他眼中的失落,也慢慢变作坚定。迟早能长久相守的!只要我……变得强大! …… “一切外诸恶魔境,悉为虚诳,不忧不怖不取不舍——” “破妄!” “破妄!” “破妄!!” 尹蓉蓉记不清她是第几次,念出这段咒了! 一个又一个恶魔般可怖的白衣男子,从她眼前化作火焰消散。 脑颅剧痛,又从痛转麻木,仿佛被人用大锤用力捶打过。精神力也飞快消耗,几近枯竭—— 她支撑不住了,再也支撑不住了! “呜……” 摧毁了这个在幻境中化作友善车夫的白衣男子,尹蓉蓉又再度置身于她昨晚所在的树林中。她踉跄了一步,就一头栽倒,昏厥了过去! “喂,喂,醒醒!” 在她意识海中,系统焦急地呼唤着她。可惜,她的身心都在崩溃边缘,却是怎么唤也唤不醒了。 …… 什么?那蒙蔽天机的禁制,已经解除了? 沉寂多时的系统,终于获得了一桩让它欣喜的消息。但随即,窥测天机的结果,就让它陷入了更大的惶急中! 那魔头,正在往这里逼近! “喂,醒醒!快醒醒!尹蓉蓉!”它再次慌张地催促她。 来不及逃跑了…… 系统透过“天眼”看见,前方不远的那棵银杏前,白衣男子如惊鸿般飘然落下,抬起眼,冷冷地望向了这里。 他慢慢地抬起手,一股摄力隔空传来—— “尹蓉蓉!喂,尹蓉蓉!”眼见尹蓉蓉昏迷不醒的身躯,即将被那白衣男子摄到跟前,系统几乎是垂死挣扎地吼道。它化作一根尖细的意识之针,狠狠往尹蓉蓉的意识海中扎去。 “啊!” 这一刺之下,尹蓉蓉居然惊醒了! 什么?又是那魔头…… 身体不由自主地飞去,尹蓉蓉一眼就望见了那脸色冷酷的白衣男子。不必思考,她就本能地念动了已连续运使几十次,刻在了她骨髓之中的咒: “一切外诸恶魔境,悉为虚诳,不忧不怖……” 那男子恍如未闻,径自将她摄来,伸手抚上了她头顶,开始搜魂! 灌顶的剧痛传来,就在这随时可能让她变成白痴的浩大灵力下,尹蓉蓉仍然一字一字,艰难无比地开声:“……不取不舍——破妄!” 不料,“妄”字离口,那白衣男子却并不如她所想,倏然化作火焰消失。灌顶的浩大灵力还在,什么都没发生! 白衣男子听了这句,却是微微一笑,有如春风化冻。这世上,只怕很少有人能如他这般,笑得温和又好看。 ——却让人,不寒而栗! “你以为我还会消失吗?”他笑着道。 这么说着,他手中的搜魂术,却没有停下半分。不用片刻,尹蓉蓉已彻底失去了意识。 原来如此。读取着尹蓉蓉的记忆,凌涟将来龙去脉,都理得清清楚楚。尹蓉蓉不足为虑,原来她所知、所做的一切,都是这个“系统”捣的鬼。 危机既然解除,他也不打算再耽搁。心随念动,一朵红莲火就要从掌心飞出,投入尹蓉蓉体内,将她化作灰烬—— 却在这时,一个惊慌失措的声音,从他脑海中响起: “且慢!尹蓉蓉死在你手是她技不如人,你可以把我留下,我很有用的!” 却是系统。它眼见自己的宿主已然十死无生,考虑之下,决定叛变! “你?”凌涟淡淡地反问,“就是那个‘系统’?” “没错,没错!”系统若是有形体,此时一定在拼命点头,“我是‘女主系统’,可以窥测天机,还会时不时发布任务。只要你完成任务,就能获得丰厚奖励!” 听了这话,凌涟果然没有再放出红莲火,而是思考起来。有戏!系统欣喜起来。 “若是不完成你发布的‘任务’,可有什么处罚?”片刻,凌涟问。 “咳,有……总是有的,”窥见凌涟似笑非笑的神色,系统忙补充道,“但是,我发布的任务,绝对是于你有利的!而且,以你的起点和资质,要完成这些任务,很是简单!” “也包括依附于谢晓清,对血河之祸毫不作为,等谢晓清去拯救天下?”凌涟又问。 “是……这、这毕竟是注定的天命。”系统心虚地答道,暗叫不妙。 果然,听了它的回答,凌涟眼中的嘲弄之色,更深了一些。 “还有个问题。若是我同意你进入我的意识海,是否就只能由你驻在其中,就算我不打算再合作,也无法将你毁灭驱除?” “那是当然!”系统恨恨道。 这个魔头,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想着要把天道碎片的它清除! “呵,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合作的必要?”凌涟冷冷一笑。 从他手中,飞出一朵莲花黑焰,将尹蓉蓉的身体、连同困在她意识海内的“系统”,一并焚成了飞灰! 若是“系统”的条件没那么苛刻,他倒也不介意与之合作。 但将自己的命运,交于他人之手,本就是他不愿为之的。何况,在自身最为紧要的意识海中,埋下一枚无法操纵、也毁灭不了的隐患! 我的命运,完完全全,由我自己掌握!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45章 往事 沧海岛上的浓雾,渐渐地散得一干二净。 凌涟的身影也看不见了。地灵早已将谢晓清眷恋不舍的神色、又忽而像下定了什么决心的表情看在眼里,笑着开口道:“你明日就要去朝暮福地修行了,没人陪我说话了,我还有些舍不得。” “日后我会常回来看望前辈的。”谢晓清道。 “有这份心意就够了,修行要紧。”地灵摇摇头,又道,“我猜不出元修他为何会心血来潮,收你为徒,他应该很久没收过徒弟了。不过你却是他的几个弟子中,性子最好,对他感情也最深的一个。他这回的眼光倒是不错。” 谢晓清和地灵聊过,知道“元修”就是师父曾经的名字,这座亭台倾颓的无人荒岛,似乎也曾是师父的宗门所在。但究竟发生了什么,地灵每次将要谈及时,都会轻轻巧巧地带过去,让谢晓清也不好追问。 若是去问凌涟,就算师父一向待自己温和宽厚,谢晓清也莫名开不了这个口。 见地灵主动提了起来,谢晓清便问:“原来我还有师兄师姐吗?师父从未向我提过,那我……算是排行第几呢?”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地灵笑道,“还是他在这地方时收的几个徒弟。至于排行,你不妨还是以大师兄、或是你师父唯一的徒儿自居,因为你之前的那些师兄师姐,都跟他断绝了关系,此刻也不在人世了。” 说到最后,轻声一叹。 “什么?”听到最后,谢晓清却是大吃一惊,“断绝关系?他们为什么要断绝,为什么要……背弃师父!” 师父待他这么好,他只恨不能长长久久留在师父身边。为什么那些师兄师姐却会如此?他不能理解! “唉,也是人心凉薄。你师父曾经遭了些磨难,你那些师兄师姐不愿与他共患难,便走了。不过,你师父那时候年纪尚轻,为人很傲也不知圆滑,教徒弟时虽尽心尽力,却也颇为严厉。故此你的师兄师姐与他并不亲近。出事之后离他而去,也不意外。” 谢晓清沉寂下来,似乎在心里想着地灵的话。片刻后,慢慢摇了摇头。 “不管师父是不是严厉,教导之恩,总是教导之恩……我不能赞同。既然他们主动和师父断绝了关系,我也不会再认,我是师父唯一的徒弟,师父有我就够了!” 说到最后,双眸如星,里面的执着与坚定,让看遍沧桑的地灵都看得一怔。 正要开口说什么,却又被谢晓清追问道:“前辈,你说的师父曾遭遇的磨难,究竟是什么?师父不曾告诉我,可我想知道他的过去……” 谢晓清热切的目光,却让她无法拒绝。地灵叹了口气,心软了。 何况,这个性子纯良温厚的孩子,眼神里却隐约带着一种盲目的狂热——这种狂热,可能会将这棵茁壮青翠的小树苗,连根焚毁。地灵有种模糊的感觉,她要让这个孩子看清更多真相,好变得清醒一些…… “这儿曾是个修仙门派沧海派,你师父就是沧海派的一名弟子。他天资极高,二十三岁就结了金丹,与门中另一名杰出天才卓致远并称。后来,两人结为道侣……”地灵将这桩尘封已久的往事,娓娓道来。 什么…… 巨大的惊骇,让谢晓清几乎忘记了自身,麻木地站在那里。 在听到“结为道侣”几个字时,他心头,还泛起了微微的妒意。 但地灵随后讲的事,却让他所有浮动的小心思,都化作堵在胸口无法比拟的悲痛—— 这个卓致远,他怎么忍心? 他怎么能如此做? 他竟设计,毁了师父的修为,把他变成一个废人,还让他,落入孤零零一个人的困境…… 光是想一想那时候的师父,拖着虚弱的身体,一边咳嗽着喝下药汤,一边努力恢复修行的样子,他就快疯了! 地灵适时地停下了讲述,用温和而理解的目光望着他。 一滴又一滴泪水,砸在地面灰白的岩石上。像落雨的痕迹。 “师父他……为何遇到的不是我……”半晌,少年才从无声的抽泣中,断断续续地开口,“如果是我,如果是我……我绝不会让师父受这样的苦……” 他话中隐藏的含义,却让地灵,也露出讶异之色! 良久,等少年被压抑的哭声止歇,地灵才轻声开口:“你知道……你刚才在说什么吗?他是你师父……” “我知道。”谢晓清抹了一把脸,似乎自嘲地笑了一下,加重了一些再次说了一句,“我知道。” 他的眼睛里蒙着一层刚哭过的雾气,却还不改明亮,他声音低低地继续道:“我嫉妒那个卓致远,我也恨他。他有我最想要的东西,却半点也不知珍惜。” “不过,他没能毁了师父,至少还是将他好好留给了我……” 他眼中的深情,却是谁也不会再看错的了。剩下的话,可以说,也不必再说。 地灵轻轻叹息。 执念太深……是为孽缘! 但凡孽缘,难免会伤人伤己。但她看得出,这孩子是不会回头了。 在地灵复杂的心思下,却是谢晓清先一步回过神来,道:“前辈,请您把故事的后半段讲给我听吧。” “这后半段,只怕你也很难接受。”地灵道。 这两天来的相处,她已发觉,在谢晓清心里,恐怕他师父什么都是好的,对的! 然而两个人的处事差异,又是如此一目了然。 “请您说下去吧。”谢晓清闭了闭眼睛,又倏然睁开,“我现在也想不清楚,我是不是能接受,但我一定要知道……师父他修为恢复之后,是不是为了报复……将这里全都毁灭了?” “是,”地灵有些意外,看不出这孩子也有心思剔透的时候,“你师父结婴之日,便一人一剑,将这儿杀了个干净。” “你师父,是个满手沾染着宗门鲜血的魔……”她直视着谢晓清,“与你想象的他,是不是很不一样?”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45章 如今 “的确,我十岁时第一次见到师父。我最初以为,师父是个最为温和善良之人……”谢晓清沉默了很久,才慢慢开口。 “我想不论何种理由,都不能罔顾人命,被师父所杀的沧海岛上的人,一定也有些无辜者……可是我没有受过师父那种苦,我又如何能责备他?” 他抬眼,望了望这座荒凉的岛屿,似在心中想象,当年血流成河的惨象,又接着道:“如果只有此事,我不赞同师父的做法,却能谅解他。师父造下的杀业,我愿意为他承担!我愿意发下宏愿,不将沧海派重建复兴、不偿还完他对岛上之人所犯的杀业,誓不证道!” “如果只有此事……”他仿佛无意识地又重复了一句。 用“大道”发下的誓言,对一个修士来说比性命更重。发下的宏愿若是无法完成,不管修为如何高深,道心如何通透,都注定会死在证道的最后一步“心魔劫”中。 地灵却听出了他喃喃道出的最后一句中,隐藏的言外之意。 “看来你心里,也隐隐猜到了一些。”地灵道。 “我没有!我不想猜。”谢晓清却狠狠地一摇头,言辞难得激烈了一下,又低落下去,“我不想对他妄加猜疑……他是我师父,我是他徒弟,我只要敬他爱他,什么都听从他就行了。除非有一天,我亲眼看到了确凿无疑的证据……” “前辈,我难道不该如此么?”他看着地灵,语气坚决,像在问地灵,更像在说服自己。 但他的眼神却并不如何坚定,笼罩着一层云烟般的迷茫。 纷繁的念头,从谢晓清脑海中闪过…… 黑峪寨那个魏琨,在师父的紫色雷电下化作飞灰。 病榻前,师父微笑着道“本性为恶者是有的,我就见过”。 玉道人冷哼一声“我看多半,是你那邪魔师父,把他们害死了!” 这些事都藏于他心底,他一直不愿去想,不愿深究……却在这时,借着地灵所讲述的往事,让他历历清楚地回忆起来。 他想斩断这些念头,却又无法斩断,控制不住地想: 师父所说的本性为恶者,会是他自己吗? 能杀一人、灭一门,是不是……就能灭一座城池,杀一千一万人? 师父不是自己最初以为的那般善良,后来以为的性子淡漠,就是真的吗?他是不是从未看清过师父的本性…… 可是,如果连师父都不能信任,这个世界上,他还能剩下什么?就连他自己,都会缺了一大块灵魂血肉,变得不再是现在这个人了! 地灵没有回答他的质疑,静静地望着他。 谢晓清的眼中流露出太多东西。迷茫、痛苦、怀疑,却又隐隐透着些哀求。 这丝哀求,恐怕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祈求有谁来确凿地告诉他,他所猜疑的都不是事实,祈求他的梦和希望不要破碎…… 谢晓清的眼神忽然混沌起来,从眼底透出了碧色,他的呼吸也同时变得紊乱……竟是在这时,心魔又起。 曾经因为夏侯兄妹之事起过一次心魔,谢晓清这次很快就反应过来。顾不上同地灵说一声,便立刻趺坐于地,闭上眼睛专心抵抗。 体内的灵力开始躁动。谢晓清咬牙安抚,不让这灵力彻底失控。 上一回起心魔时,还是师父隔空出手救下了他。若是他这次因为怀疑师父起了心魔,再被师父所救,他却要如何自处? 躁动游走的灵力令他周身隐隐作痛。不多时,那股熟悉又温暖的灵力,又悄然而至,却察觉到了谢晓清本能的抗拒,沉默了一下,不再坚持便退了回去。 师父……谢晓清心中一颤,心神几乎在瞬间失守,却又用最后的意念撑了下来,将肆虐的灵力勉强压住。 他这体质……地灵眼中浮现些许惊讶之色。 却见盘坐于地的谢晓清,身上逐渐被藤蔓缠绕,连束起的马尾,发间都生出细小叶片。 藤蔓渐渐繁茂,几个呼吸后,又枯萎下去片片脱落…… 如此两个轮回,藤蔓终于不再生长,谢晓清的气息也稳定了下来。 良久,他终于睁开了眼睛。 眼中比之前清明多了。看起来在心中魔起魔消之间,他又想清楚了很多。 “前辈,”他站起身,望向地灵,满身的藤蔓也随之掉落下去,化成一片绿雨,他浑如不觉地开口,“您可知道,除了毁灭沧海派这件事,师父他是否还造下过什么罪业?” 就算再怎样难于接受,他也一定要知道,而后亲自去查明。 他无法心存疑问,却视如不见,只等真相自动浮现在他面前! 总归是要面对的…… 他的眼神如此坚定,地灵却有些不忍心回答了。 “恐怕正如你猜想的那般,你师父罪业黑气缠身,不止在这里,他在外界应该也杀戮甚多。”她道。 “师父所杀的那些人,也未必都是死有余辜,是么?”谢晓清轻声问道,又接了一句,“也许玉道人并没有骗我,夏侯兄妹,可能真是为他所杀……” 他本来绝不会相信,也宁死都不愿相信! 地灵所讲述的往事,却打破了他信奉的那个完美无缺的形象。师父也只是个凡人,也曾脆弱、孤独、憎恨,美好的表象下藏着他从不知晓的幽暗过去…… “我不知道你所说的夏侯兄妹之死的实情。但你所想,应该没错,元修他若只是有仇报仇,不轻易伤人,他的罪业黑气,也不会如此之深……”地灵道。 见谢晓清沉默不语,地灵不禁又问:“若他真的是你担心的样子,你该如何?” “不知道。”谢晓清想了很久,还是摇摇头,“我还不知道。” 也许我能阻止他;也许他做了让我无法忍受的事,我会杀了他,替他偿还完罪业再自尽;也许我会和他决裂。 也有可能,我会忘却本性,跟着他,他想做什么便陪他做什么…… “现在还不知道,也许到了那时候就会自然想到了。” 师父有可能在一些事情上骗了他,但有一句话却没有骗他,做事不论对错,只问本性就好。 远在中州的凌涟,此时刚刚将尹蓉蓉杀死。他从尹蓉蓉的储物袋中取出了这一回的收获,几样上品灵器。她倒是身家不凡,大约是那系统给她的。 勉强可以与他耗费在“瞒天过海仙阵”中的那颗妖丹、以及支付给“隐元”的报酬相抵。 凌涟并不心疼他的损失。能早日铲除尹蓉蓉,也是幸事。她身怀可以窥测天机的“系统”,若要让她成长起来,将是不小的威胁! 事情已了,他也不耽搁,打算立即返回沧海岛,继续修炼他用以对付晏迟的越阶仙术“寂灭剑气”。 飞遁之时,凌涟忽而眼神一沉,想起了那个被他留在岛上的徒弟。 从谢晓清再次起了心魔,又抗拒他出手相帮……看来他身上,有了些异常的状况。 无妨,些许小状况,应当还能应付。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46章 送别 凌涟踏上了沧海岛。 岛上的雾气已散,风平浪静,只是前来迎接他的谢晓清,态度却有些奇怪。他在躲避着自己的目光,忽又像下定了什么决心,笔直地望着自己,问道:“师父,夏侯兄妹……是不是为你所杀?” 看来是地灵同他说了什么,自己的秘密也无法遮掩太多了。凌涟心里清楚。 这个傻徒弟,是真有信心自己不会杀他灭口么?不过,在“那件事”之前,自己倒真的不会对他下手。 面对谢晓清满含紧张、又像在惧怕什么的目光,凌涟只是微微一笑:“你为何不自己求证?” 不待谢晓清再问,又道:“走吧,送你去朝暮福地。” 刚刚回转,他也不稍作休息。一转身,又往传送法阵走去。 师父这是在生气自己居然怀疑他,还是承认了?……他真的杀了夏侯兄妹? 谢晓清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眼中巨浪滔天,胸中满溢的失望与痛苦,几乎让他窒息!师父杀他们也许有自己的原因,可这,已经是邪魔行径,玉道人没有说错…… “还不跟上么?”师父没有回头,淡淡道。 “……是。”谢晓清强抑心神,追了上去。 分别在即,一旦去了朝暮福地,很可能要好几年后才能见面了。若是以往,他会何等留恋这短短一刻的相聚。 却有一道无形的隔阂,横在了他和师父之间。他曾经因为做了亵渎的梦,而不敢面对师父,放到现在来看,却似乎算不上什么了,反而透着少年不知世事的纯真。 这道隔阂有多深他已不敢想象,仿佛望一眼便要头晕目眩的深渊……又要如何才能消弭? 从蕉叶岛上的传送阵走出,又穿过集市,往另一个方向的传送阵所在的大厅走去。师徒二人始终默然无话。 还是清晨,集市上已是人来人往。一个稚龄小童似乎在和同伴玩闹,手里抓着一根红彤彤的糖葫芦,一边笑叫着一边莽莽撞撞地跑来。跑到凌涟跟前时,忽然脚一崴就往前栽倒,几乎要撞在他腿上。 凌涟伸手一扶,就将他扶正了。小童攥在手中的糖葫芦在雪白衣袖上擦出红痕,凌涟也只是掐个诀随手一拂,将那处污渍拂去。 小童差点儿摔倒,一扁嘴正要哭,却被人救起,便哭不出来了,傻傻地仰脸望着他,开心道:“大哥哥你真好!” 凌涟笑了笑,放开他,继续前行。 本是这市集上最为常见的一幕,走在凌涟身侧,稍稍落后两步的谢晓清,心中却是滋味复杂。 在凌涟扶起小童之时,他却不禁想,师父会不会对这冒犯了他的孩子下手?便暗自将灵力调动起来,若师父出手立刻阻止。 见小童安然无恙,又不由得在心中谴责自己。自己是真的把师父当做邪魔了吗?对师父的偏见,也太深了些! 师父的确造过杀业,可他的本性也许还是很温柔的,他就曾安慰过沉浸在丧母之痛中的自己,不是么? 我这般阴暗地揣测师父,太不应该,简直不配为人徒弟…… 谢晓清眼神中掠过一丝苦涩,他垂下眼,好不让旁人发觉。 那袭素净的白衣,在自己眼前微微摇动。 如果我也能像那个小童一般,无知无觉,只凭一时印象就对师父这个陌生人流露好感就好了。牵涉太多,知晓太多,终究是痛苦! 谢晓清思绪纷乱地想。 可师父若真是我担心的那样,是个杀人无算的魔,也只有由我来阻止他……杀人者人恒杀之,别人是不会手软的,我不能让他落入他人手中。 从传送阵辗转两次,就到了离朝暮福地所在地不远的蟪蛄岛。 这儿也是个颇为热闹的海上集市,一半集市建在水下,供下身是鱼尾的鲛人们买卖货物,也售卖些在海水中更宜保存的灵兽、海鲜、水藻。修士们只需施行避水咒就能自如地在水下集市中走动,若是修为不够,也有相应法器租用。 蟪蛄岛风景特异,本是个可以逛一逛的好去处,师徒俩却都没有这般兴致。 凌涟将谢晓清径直带到了前往瀛洲岛的渡口,替他买了票。 “就送你到这里吧。瀛洲岛可以自由出入,只有瀛洲派所占的那部分属于禁地。你要去的地方在深山,有些魔兽出没,路上小心。” 一路上,这是凌涟同他说的第一句话。谢晓清本来以为他在生气,可他神色温和,却还如以往一般。 “是,师父。徒儿此去一定好好修行,有所成就了便来找师父。”谢晓清猜不透他的心思。即将分别,他自然也不会再说些不愉快的话,乖巧地答道。 等结了金丹,我再来找师父……现在的我什么都做不了,结丹之后,师父如果真的做了邪魔之事,我就能阻止他了。 直到上了船,在甲板上,谢晓清还忍不住回望。 凌涟已经转身走了。 师父…… 谢晓清却连眨一眨眼都不舍得,好让那个身影能多在他的眼中停留片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47章 仙术 不多时,凌涟就回到了沧海岛,飞遁到日月池边。 池边的地灵见到他来,道:“你那样越阶仙术,我已经推演完成了。” 说着便抬手一划,将一道光打入他脑海。 凌涟查看片刻,“寂灭剑气”的缺漏处,确实都被她补全了,道了句“多谢”,又道“和你约好的事我也会办妥的。” 便往他之前修炼的地方走去。 地灵却还有话要问:“你为何要收那孩子为徒?我以为你已经没有收徒弟的兴致了。” 这里面,似乎有些隐情。 “想知道?”凌涟闻言笑着回望她,“你可以拿什么跟我交换?”他笑得青天白云一般清朗,双眸明亮温润,可惜说出的话却不怎么中听。 地灵一愣,叹道:“你……” 不等她说什么,凌涟已飞掠到湖中,在熔岩石上坐了下来。 万法灭尽,众苦永寂,是为寂灭…… 凌涟合上双眼,默念法诀。一道烈焰般的赤光、与一道冰雪清光,同时从储物袋中激射而出,悬停在半空。正是谢晓清还给他的焚天剑,以及在仓阳山中得到的冰乾蝎妖丹。 日月池本就一半是纯清之水,一半是硫磺烈火,如阴阳鱼互相环抱。焚天剑与冰系妖丹,各自飞到属性相反的池水上方,刚巧停在鱼目所在的位置。 有如画龙点睛,原本融洽平衡的水火池水,瞬间躁动了起来,空气中似乎也起了看不见的灵气涡旋。 凌涟运起灵力,凭空一指。 陡然间,湖中升起一圈巨浪!巨浪久久不止,冲刷着悬停半空的两件灵物。外放的赤色和雪色光华,在这冲刷中渐渐变得凝练。 凌涟凝神维持着仙法运转,周身澎湃的灵力在巨大的消耗中衰弱下去。忽而,他闭着眼伸手取了一瓶回元丹,倒了一把塞入了口中。 …… 谢晓清站在甲板上,望着波浪翻滚的海面。 船上的有些是瀛洲派弟子,也有些是千里迢迢赶来这里,想要拜入瀛洲派山门的修士。瀛洲派这等大宗门,弟子们倒不如何倨傲,但也难免喜欢和同门聚在一处。瀛洲派弟子甚为好认,喜穿宗门发放的蓝白道袍,就算不穿的,也会在腰间配着一枚青玉珏。谢晓清也曾在尹蓉蓉身上见过此物。 不知尹道友现在如何了…… 附近有几个瀛洲派弟子聚在一起说笑,谢晓清有些羡慕,却没有上前凑热闹。他不知道,在原本的天命轨迹中,他会是这些弟子的同门,此刻也会同他们站在一起。 小时候他也有些玩伴,后来母亲病重需要他照料、还要忙于修行,便和玩伴们渐渐疏远了。此后又结识了一个和他同龄的朋友夏侯琬,她却死了…… 他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师父了。本该无比亲近的人,为何会……让他隐隐觉得,他们之间终将越走越远? 谢晓清心情低落,孤零零一个人望向海面。却有人主动走了过来,招呼道:“这位小兄弟,你也是为了拜入瀛洲派而来的吗?” 谢晓清收起思绪,回过头,不置可否地冲他笑了笑。 搭话的中年修士似乎将这当做了默认,自来熟地拍拍他的肩:“看你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莫非是信心不足?你这么年轻就到了筑基境界,真是少年英杰,颇有希望拜入瀛洲派,不必忧心!” 虽然自己并不是要拜入瀛洲派,但这中年修士毕竟是好意,谢晓清便笑道:“道友谬赞,承你吉言。” “不过,小兄弟,”中年修士亲密地揽着他的肩膀,忽然放低了声音,“我还有句话要劝你。你虽然天资很高,瀛洲派想必很是欢迎,但这大门大派,如果无人推荐,也不是那么好进的。我可以帮你……” 他要说什么,涉世不深的谢晓清有些迷惑。 却听一个冷冽清朗的声音道:“马烨荣,你又在借着我瀛洲派之名,骗取钱财?” 马烨荣脸色一变,打哈哈道:“哪里哪里,我看这小兄弟心事重重所以来劝慰……”话没说完,便在那位的逼视下慌忙溜走了。 谢晓清这才明白过来,冲那发声的背剑少年拱手一礼,笑道:“在下谢晓清,多谢道友出言相帮,我差一点就受了骗。” “在下瀛洲派陆湛,不必客气。”背剑少年也还了一礼,“我见你修为不低,显然天赋甚高,若是被他所骗,心灰意冷地离岛而去,岂不是我瀛洲派的损失。”他全身透着出鞘利剑般的凛冽,笑起来这凛冽之气便散去了很多。 他如此友好,谢晓清倒有些心虚,自己真的不是来拜师求道的。 陆湛又道:“我派只有每年十月,才通过入门试炼来招收弟子。你这般找上门来,一般是不收的,那马烨荣就仗着这个行骗。你可以先回去,到时候再来,或是在后山结庐而居等到十月,像这样的人也不少。” “那我便在后山住下吧。”谢晓清道。这样也正合他的打算,不会引人怀疑。 在渡船靠岸之前,谢晓清与陆湛又聊了一会儿,互相都起了些“此人可以深交”的好感。 两人都不知,在中,他们原本就是可以出生入死的知交好友。 …… 半个月后。 在凌涟心念操纵下,已凝练到极致的赤光与雪光,陡然撞在了日月池中心! 两色光华同时陨灭,变作一团看不清色彩的混沌,从混沌中,忽而浮现出一缕死寂的黑气—— 仿佛将这混沌撕裂,透出了它背后掩藏的死意。 只要沾染上一下,便会令周身灵力都逐一寂灭,化为虚无的寂灭剑气! 这道剑气是焚天剑所化,所以不会反噬其主。 凌涟心念一引,那道比夜色更深的黑气,便飞入了他丹田之中。储物袋是承载不了此物,反而会为之损害的。 终于练成了这门越阶仙术,凌涟站起身来。 还需再做些准备,便可前往云煌城,找晏迟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48章 洞府 快速找到本站请搜索:凌涟隐匿了身形,悬停在高空,往下望去。 泛着白沫的巨浪,正在下方的小渔村中肆虐。顷刻间,屋毁人亡,原本炊烟处处的村子顿时变成了一片废墟。还有几个小黑点,在这海啸中苦苦挣扎,有的挣扎两下便从海面上消失了。 驭魂幡已飞出他的储物袋,在摄取着这些新死之人的魂魄。 驭魂幡自从摄取了夏侯贤的魂魄,进阶中品灵器后,就一直停滞不前。还需要不少魂魄,才能突破关隘成为上品灵器。不过凌涟没有为此大开杀戮,摄取这些村民的魂魄也是顺手而为。 且不提大行屠城之事,会有被人发现身份,为天下正道追杀的风险;就算做得不留痕迹,杀人之时也会结下罪业。 罪业是可以消解的,从古至今一直不乏以杀证道之人,但是让驭魂幡进阶的好处,还抵不上消减罪业要费的麻烦。 他行事,向来利益为先! 这个小渔村,是注定要在海啸中毁灭的。在《缥缈仙途》中,谢晓清的一个师弟,就是在这海啸中失去了家乡和双亲,他抱着一块小木板在海上漂流,最终被瀛洲派中人救了下来。 这个师弟长什么模样,凌涟并不清楚,也并不关心。 他只往下扫了几眼,看准了稍有修炼资质的三个孩子,便飞掠而下,一个个将他们从海水中拎了出来。 孩子们满身湿透,惊魂未定地望着他,像几只可怜的小鸡崽。 “仙、仙人?” 凌涟并未答话,一堵巨浪迎面拍来,他带着三个孩子倏然拔高了身形,越过浪头,飞遁而去。 “仙人,求您救救我父母!”其中一个最伶俐的孩子首先反应过来,凄然叫道。 “仙人,求您也救救我父母!救救乡亲们!”剩下两人如梦初醒。 “我只能救你们三人,其他人无能为力。”凌涟冷淡地道。他停都不停,瞬息间就已远在那海啸肆虐的小渔村数里之外。 “仙人……”女孩子嘤嘤哭泣起来,一路上凌涟只置若罔闻。 飞遁回沧海岛,凌涟将这三个孩子,带到了日月池边的地灵面前。 地灵好奇地望了过来。 “这是原先沧海派所在,你们以后就在这里修行,有所疑问,都去问她,她是你们的师祖。”凌涟一扬手,将沧海派功法化光打入了三个孩子的脑海中。 又对地灵道:“他们的村落被海浪所毁,我就把他们带来了,他们以后就住在这里。你我的约定就此了结。” “好。”地灵点点头。她没有从凌涟身上看到联系着这些孩子的因果煞气,看来这海啸,还真的不是他所引发。 若是凌涟随意就捉了几个孩子来,或是杀了他们的父母再将之带来,性子良善的地灵,必然不会认可。 三个孩子还未从这剧变中还过神来,都呆呆地望着他们。地灵温柔地冲他们笑了笑,还是那眉眼最伶俐的一个,跪下行了大礼,道:“见过祖师奶奶!”另两人也慌忙照做。 沧海岛上的事情已了,可以离开了。 凌涟也不多留,转身就走。 在地灵温和如春风的安抚下,孩子们渐渐放松下来。思及家人,又都面露悲痛。 “咦,祖师奶奶,那是什么?”一个孩子忽然问道。 这个奇异的半边清水半边火焰的池子边,有样东西摊在了水边石头上,湿漉漉的,似乎是从池子里被冲上来的。 仔细一看,原来是枚剑穗。其上穿着一颗翡玉,散乱着杏色丝绦,做工还颇为精巧。 “这是元修那把仙剑上的……”地灵认了出来。 元修在池中修炼“寂灭剑气”时,这枚剑穗似乎就在那时从焚天剑上掉了下来,又被纯清之水送到了池边。元修可能也看到了它,却没有将之带走。 她不知道这本来是谢晓清送给他师父的唯一一件礼物。 …… 通过连续几个传送阵,凌涟又回到了中州。 随着人流步入闹市,并无人特别留意到他。这儿就是云煌城了,他一心要将其诛锄的敌手晏迟,此刻就在这座城池之中! 凌涟神色淡淡。虽然他们一个是金丹修士,一个是元婴修士,但自己事先准备良多,占有先知先觉这个巨大优势,再要心生怯意,就是个笑话了。 不过,现在还不急着用夏侯英的身份,前去投奔晏迟府上。 他在城中走了片刻,便出了城门,辨明方向,飞遁而去。 中州多山,云煌城就是背山而建。飞遁了片刻,满眼便是深山的苍碧之色。临近城池的一侧,袭击人族的魔兽都被定期清除一空,而在这山脉的更深处,就有高阶魔兽出没,也有些好清静的修士,在山中建了洞府独居。 六个呼吸之后,凌涟循着脑中记忆,来到了一处潺潺山瀑之前。 这处瀑布落差不大,有些娟秀,像一道从上方青石悬挂而下的匹练。虽然在这山中并不起眼,但凌涟心里清楚,这瀑布后隐藏着一处化神修士的洞府! 还是他身为元修之时,游历天下,偶然发现的。洞府中珍贵一些的法宝器物,当时都被他带走了,后来历经天劫,他倒是除了这神魂,什么也没剩下。 不过,这洞府里布有的防御法阵,应该还能使用。此地离云煌城主府,只需要六个呼吸就能到达,若是全力运使遁术,可在三个呼吸间赶到。 “寂灭剑气”会侵蚀周身灵力,无法可解,但如果不能一击毙命,中了此术的人也能通过吸食他人灵力等秘法,将自己的死亡延缓几十年。 若是动手之时,不能一击得中晏迟的要害,这处洞府,就是他的退避之所。 凌涟抬起手来,试探地往那瀑布上弹出一朵黑焰。果不其然,清亮的水面上,陡然浮起一层金色微光,他的红莲火一落入其上,便即熄灭,连个涟漪都未激起。 看来阵法的效力,自他离去之后还没有明显消减,凌涟心中满意。 他又掐了个诀,放出几道流火,迅若闪电地在放出金色光华的结界上连点数十下,绘出玄奥之形。 金光瞬间暴涨,凌涟一步就踏入了瀑布之内。没有遭到阻拦之力。 上辈子他在离开这里之前,就把这处结界改造得认自己为主,以防什么时候身受重伤被人追杀,可在此处养伤。这番布置,倒也用在了此时。 踏入瀑布,又是一方小世界。 庭前遍种灵树琼花,由于无人照料,有些零落。 这里面本是一处山洞,却不是一片漆黑,而终年笼罩在仿佛暮色一般的柔和光芒之中。建造这洞府的化神大能,别出心裁地在山洞顶部铺了一层流金星砂,用以照亮整座洞府。流金星砂是用陨星的内核研磨而成,常用在法宝的铸造之中,颇为贵重,这位化神大能也是个败家子。 凌涟在洞府中转了一圈,确定此处没有他人来过的痕迹,又将阵法重新加固了一遍。 云煌城也只有晏迟这一个元婴修士,其他都是金丹。等他遁逃到此处,晏迟也最多只有半条命了!这些人联手,要攻破有人主持的防御结界,没有个几十年,想都不要想。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凌涟想起似乎是从那穿书者记忆里所知的一句话,微微一笑。 就去会一会那《缥缈仙途》中,最大的一个魔头晏迟吧! …… 幽绿的萤火虫在半人高的灵草丛中飞舞,穿过盘坐在草丛中的谢晓清身侧。他闭着双眼,不声不动,让这些颇有灵性的小虫几乎以为他也是一株灵草。 空气里充斥着浓郁的木叶清香,几头纤细优雅的白鹿在这福地中慢慢地踱步。 这儿就是天下木系修士心中的圣地,朝暮福地。福地的地灵一袭庄重冕服,宽袍大袖,衣上绘着木系神鸟毕方之形,正是青帝的化身模样。他拍拍身旁白鹿的鹿角,又望向了那个几乎被淹没在草丛中,正专心修炼的人影。 这地方倒是好久没有人来了。他这个后裔,悟性不错,也够努力。只是,却有些沉重心事,不能看透啊…… 青帝地灵并没有太过担心。年轻人,总是太多情的,受到些磨难就会能收能放了。位你提供最新最快最全的免费小说更新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49章 晏迟 快速找到本站请搜索:今日是云煌城主晏迟的寿辰,城主府内,宾客如云。 坐在上首的晏迟,一身轻软华服,锦衣玉带,同为他贺寿的各方名流、大能们谈笑风生。 客人还在陆续到来,负责迎宾的晏家子弟,也时不时透过传讯法器,向晏迟汇报着什么。 忽然间,晏迟微不可察地一怔。 随即,从外面步入了一个面容英武的青年男子。此人身上散发着金丹气息,在这元婴大能也不稀罕的宴客厅,并不惹眼。不过等有人认出了他腰间的配饰后,窃窃私语声,就在座中传了开来。 那配饰代表着已灭族的阳溪城夏侯家,他是夏侯英! 夏侯英……晏迟不动声色地望了那个青年男子一眼,说是来贺寿的,脸上却掩饰不住憔悴之色。他作为贺礼送上的那枚夏侯家主印,又是什么意思? 在众人或偷偷窥视、或明目张胆的打量中,被引入末座的夏侯英只是微低了头,自斟自饮。 夏侯贤已死,一代世家夏侯家只剩了这棵独苗,据说他被刺客组织追杀,失踪了两个月,原来还未死,竟然又大摇大摆地出现…… 众人议论了片刻,到底没什么好挖掘的地方,很快话题又转到了它处。 “这个夏侯英,明显是有求而来!” 在晏迟体内,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却是他自从获得了那血河传承以来,就寄生于他意识海中的血河老祖魂魄份身。 “我也是如此作想。”晏迟在心中道。 果然,寿宴散场,一干人等走了之后,那面色凝重的夏侯英却留了下来。 他离座,走到晏迟跟前,不顾在场还有几人尚未离去,便对晏迟跪了下来! “夏侯贤弟……这是何故?”晏迟心中明白,面上还要做出一副惊讶之态,慌忙去扶夏侯英。 “晏城主,我夏侯家愿为晏家家臣,请您出面,替我诛除叛将!”夏侯英却不肯起。 见有热闹看,本来准备走的几个修士也不走了。 听得夏侯英此言,都暗暗点头。原来他打的是这样的算盘。阳溪城此时落在夏侯家原来的家臣封良俊手中。少城主夏侯英尚在,他这城主之位,可是名不正言不顺。 若是晏迟出面,把阳溪城夺回来,夏侯家又已是晏家家奴,那么中州地域有数的大城阳溪城,也成了晏家的所有物! 这确是一笔好生意。几名修士都和夏侯英一般,等着听晏迟答复。 “这……” 晏迟却沉吟起来,对那跪在地上,双眼直直地望着自己的夏侯英道:“此事事关重大,容我再考虑考虑,你先起来。”又形容恳切地去搀扶他。 夏侯英这回没再坚持,起身道:“还望能等到晏城主的好消息。还有一事相求……在下屡遭不明之人追杀,已是身心俱疲,可否在贵府借住一段时日?我夏侯英必感怀在心,涌泉以报!” “这个自然可以,贤弟想住多久都行。”晏迟笑道。 他在世人眼中的形象,还是颇为仁德的,夏侯英这点小要求自然不能拒绝。 “多谢晏城主!”夏侯英露出感激之色。 他眼底,却闪过一丝无人发觉的暗芒。 看来这云煌城城主晏迟,眼光甚是远大! 伪装成夏侯英的凌涟,心中暗想。 一座阳溪城,代表着巨量的财富和不低的权势,却不足以打动晏迟。这个晏迟,当年可是含辛茹苦步步为营,才击垮了族内对手,夺得了这云煌城主之位的!他亦有足够的实力夺下阳溪城,如今却显得并不在意,显然他心中,有着比这更高远得多的目标。 看来,正如“隐元”所探取到的情报,晏迟已得了一处神秘传承,似乎也走上了屠戮天下的那条血腥之路的第一步。必须尽快将之铲除! …… 城主府书房内。 “你可打算接受那夏侯小儿的请求?”那苍老的声音,又不请自来。 晏迟冷笑一声。 “我意在征服天下,万民臣服,如今最重要的是加紧修行。不过区区一座城池,要浪费大量时间心力,还会暴露我的野心,实在是不智!” “你能如此想,吾甚是欣慰!”血河老祖道,“而且我看那夏侯小儿,似乎也有些奇怪。” “奇怪?” “吾也说不上哪里奇怪,像是有人伪装,又看不出破绽。反正留着也无用,不如杀了他就是!”血河老祖语气森冷。 “这却不可,人人都知晓他借住在我府上,一下子不见了,定会惹人怀疑。”晏迟立刻将之否决,“我再试探他一下。若是没问题,留在府中也无妨。” 血河老祖肆意横行惯了,他还是要维持这个仁德重义的云煌城主表象的! “自找麻烦!”血河老祖哼了一声,便不再发声。 …… 一个身着粉色衣裙的俏丽侍女,走进来为夏侯英整理床铺。她是晏迟前几日派来,负责夏侯英起居的。 “粉荷,你头上那簪子……可否借我一观?”坐在一边的夏侯英,忽然瞥见了什么。 “夏侯公子?”粉荷抬头望他,有些疑惑,还是乖巧地将簪子取下,递给了他。 这不过是支普通的冰晶簪,雕工倒是极为精致。 却见夏侯英小心地接过它,仔细看了一会儿,这个英武的男子,竟然眼眶渐渐地红了。 粉荷吃惊地望着他。 这像是我在琬妹十二岁生日时,送给她的那一支…… 专注地看着簪子的夏侯英,似乎并未察觉,冰晶簪上一闪而逝的灵力波动。 “夏、夏侯公子……”粉荷有些手足无措地道。 夏侯英回过神来,朝她勉强笑了笑:“是我一时失态,这簪子却令我想起了亡妹……” 见他对此物恋恋不舍的样子,粉荷都有些心软,但她还是硬起心肠,将之要了回来。 夏侯公子的眼神……真是令人见之落泪! …… 听了粉荷的汇报,晏迟对这个夏侯英,打消了疑虑。 那簪子的确是他用了点手段收来的夏侯琬遗物,其上附着极强的因果。他在簪子上加了血缘秘术,只要是夏侯琬的至亲,一旦触碰到簪子,秘术就会立即激发。 他看了手中的冰晶簪一眼,这夏侯英,的确不是他人假扮。血河老祖那老鬼,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他却不知,凌涟所用的化身之术,极为高明,要到百年之后才会由一个术法天才创出。放在今日,还没有破解之法,也只有血河老祖这等境界,才能窥出一丝异常。 虽然他在念头转动之时,都收束心神。但蛰伏在他体内的血河老祖份身,却还是能窥看一二。 感受到晏迟对他的质疑,不由暗自恼怒。这小子,越来越难控制!他这是尚且虚弱,等他恢复元气,就把这小子的魂魄彻底吞噬! 春去秋来,一晃三年。 夏侯英俨然在城主府中长住了下来。晏迟偶尔会从粉荷口中,探问一下这位遭受灭族之难的前少城主,最近在做什么。 他倒不是不能利用水镜等手段窥探,但此种手段容易被发觉,对一个客人使来,未免有损风度。 “夏侯公子他,还是常常伫立窗边,长吁短叹……”粉荷道。 晏迟点点头表示清楚了,让她退下。 这个夏侯英,看来是堪不破这一关,修为再难寸进了!想他当年也是二十多岁就结了金丹,本是一代青年俊杰,心境上差了一截,就注定成不了大器。 却不想,几日之后,夏侯英主动前来求见。 “不知夏侯贤弟所来何事?”晏迟在心中揣测他的来意。 夏侯英比起初来府上,似乎变得更加阴沉寡言,他定定地望了晏迟一眼,道:“晏城主,不知三年前我的请求,您考虑得如何了?我这三年来,虽想勤勉修炼,为我族人报仇,但心魔已起,却是无能为力。” “夏侯贤弟……”晏迟假意想安慰他一句。 “晏城主,请为我主持公道!”夏侯英却不待他说完,激声道,“我愿献上仓阳山天仙洞府的进入之法,此物就是我在洞府之中所得,可怜我那小妹和两名忠心家老,却葬身那里。”说到最后,神色凄然。 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颗血色宝珠。 血河珠! 藏在晏迟体内的血河老祖份身,见到此物,却是贪欲大起。 此物蕴含浩大的血道之力,将之吸取,可以大大增进血道修为。对他而言,几乎是抗拒不了的诱惑。 那仓阳山天仙洞府,他也知晓一二,却未去过。若是那洞府中,此物不止一颗,自己能获得的好处,超乎想象。 到了那时……实力大为恢复的他,就能将晏迟这小子的魂魄,全然吞噬了! 血河老祖份身的境界远高于元婴期的晏迟,因此他能窥测到晏迟的念头,晏迟却无法窥测到他。 血河老祖立刻对晏迟道:“此物对你大有好处,且答应下来!” 望着站在面前,脸色悲痛中透出坚决的夏侯英,晏迟却有所迟疑。 在他踌躇之时,夏侯英却又接着道:“晏城主可是信不过我?恕我冒昧,我也不敢全然信任城主,我夏侯家已然濒临灭族,我只能小心一些!为表诚意,望能与城主结下血契。一旦结契,我就立刻将这宝物献上,并为城主带路,前去仓阳山取宝!” 结了血契,那就真的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方死了,另一方也必死无疑,只等其中一人老死,这血契才算解除。 这个夏侯英,未免太过天真! 晏迟正要拒绝,却听血河老祖道:“你是一体两魂,这血契之力,对你的效力只有一半,夏侯小儿死了,你顶多受点伤,我看这交易能做!” “如此也好。”晏迟又考虑了片刻,终于答应下来。 结了血契,夏侯英就不得不为自己效忠。背叛自己,他必死无疑,自己却能活命。再加上那天仙洞府所得,的确是稳赚不赔!那阳溪城,能夺便夺;若是太过扎手,夏侯英还能逼迫自己? 他要求结这血契,恐怕也只是怕死,为了保自己这条小命而已!位你提供最新最快最全的免费小说更新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50章 遁逃 快速找到本站请搜索:结成血契的仪式极为简单,两人分别从指尖逼出三滴精血,注入一杯清水之中,口念契约咒。等到两人的鲜血全然融到一处,再一人一半,各自饮下。 那搀着鲜血的水,滑入喉中之时,两个人都隐约感受到了这古老契约的厚重力量。 一损俱损,血肉相连,不得独活! “血契已成,请晏城主收下这件薄礼。此物不知为何,殊为玄奥,或对城主有用。”凌涟将那血色宝珠,双手奉上。 “为贤弟复仇一事,我当竭尽全力。”晏迟客套了一句,当即接下。藏身于他体内的血河老祖残魂,立刻流露出饥渴至极之色! 便是夏侯英还站在身边,他就已催促晏迟,迫不及待地从这血河珠中,开始吸取那封印在内、鼓荡着的甜美灵力。 一股舒畅之感,涌入了全身。不消凝神感受,晏迟就知道,自己暗中修炼的血道修为,正在飞速增长!夏侯英这一礼物,送得正是恰到好处。 未免也有些送得太巧,但他深信,自己从未露出过破绽,连他最亲近的下属都不知,这夏侯英如何知道? 何况,结了血契,他们也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夏侯英要对付他,他还没死,夏侯英自己便先反噬而亡了! 晏迟在做什么,凌涟如何猜不出来,心中冷笑。 “我夏侯英既为晏家家臣,也会忠心效力!”他表面上恳切地道,心中却开始默数。 一、二、三。 三个呼吸之后,晏迟脸色骤变! 一缕钻心之痛,从他体内传来,血河老祖残魂气急败坏地嘶吼,只吼了半声便戛然而止—— 这血河珠里,竟似注入了剧毒! 这一痛让他的反应都慢了半分,待他定神望向面前的夏侯英时,只见那夏侯英也受到血契反噬,脸色苍白蓦地喷出一口血来,却还微微一笑,抬起了手: 从他衣袖中,又飞出一道死寂黑气。 那道死气并不惹眼,却让晏迟心中惊怖,隐约察觉到这才是夏侯英真正的杀招! 再不多想,他不顾剧毒肆虐,全力催动了防御法宝,本命剑器清光暴涨,罩住了他周身。 发出这“寂灭剑气”之后,凌涟看都不看一眼结果,便转身逃遁。 就算晏迟能扛下这一击不死,他也必定会被寂灭剑气慢慢耗死,也就是多活几年罢了。 哼,傲慢自大,不过是如此下场! 晏迟以为结了血契,自己就不敢对付他。他仗着一身两魂,想要取巧,难道自己便没有应对之法?血契的反噬之力,也有一半被转移到了桃木傀儡之上,由那夏侯英的魂魄承受。 至于他对自己毫无戒心,立即就开始吸取血河珠中的灵力,从而身中剧毒,就更是可笑。在原剧情中,谢晓清用此物对付晏迟时,晏迟已是半疯半癫,只凭本能行事。他一接住血河珠,就不由自主地为珠内的血道灵力吸引,将之融入体内。结果,血河珠内已掺入了谢晓清的木系真元,这饱含涅槃重生之力的真元,对以“死亡”为真意的血道灵力,不啻于剧毒。晏迟中了这一算计,耗损了大量实力。这一回,还要栽在此处。 凌涟能透过血契那似有若无,却极其强劲的因果联系感受到,背后追来的晏迟,明显受了重伤,还在不断恶化! 他自己却也并不好过。就算桃木傀儡承担了一半,但剩下一半的反噬之力,仍然在他体内肆虐。 鲜血如涌泉一般,从唇边滑落。他的遁术却也没有慢下分毫。 瞬息间,便已飞遁出城主府花木扶疏的庭院,越过云煌城的嘈杂集市上空。 城中已响起了警戒的铃音,声声急促!四五道遁光,同时向他包抄而来,却是闻讯赶来的晏家家臣。 有人行刺,这几个金丹期家臣出手便不留余地,操纵几样法宝呼啸而去。 晏迟也终于勉强压住伤势,赶了上来,瞥见前面逃遁的那人,瞳孔一缩。那个夏侯英,真的是为人假扮!此际因为伤势,而无法维持化身之术,显露出了真身。他却从未见过这个青年男子! 数道狠辣光华袭来,凌涟心念一动,玄铁枪、三枚小盾,同时飞出储物袋护住他周身。 不过几瞬,玄铁枪盾就在几名金丹修士的联手夹攻下,迅速崩毁。 凌涟身体一震,伤势更重。 如此险象环生,他却纵声长笑,扬声道:“我已与晏城主结成血契,你们下此辣手,莫不是要弑主?” 几名金丹家臣顿时惊疑地望向晏迟。他们这位素来深不可测的城主,此时已是气息衰弱,强弩之末,听得凌涟一句,更是脸色惨变。 “务必将其生擒!”晏迟下令。 虽然他恨不能将此人大卸八块,但自己连续中了血河珠之毒,与那诡异剑气,一条命已如风中之烛。若是此人一死,血契之力反噬,哪怕只有一半,他也有可能立即毙命! 凌涟只觉压力顿减。那些金丹家臣,都碍手碍脚,不敢对他下狠手。 这样一来,还有谁能阻得住他? 再一个呼吸,他已当先飞遁入了云煌城外的山脉之中。 …… 师父? 朝暮福地中,正在潜心修炼的谢晓清,忽然莫名地心慌意乱起来。虽不知这股心慌所为何来,他睁开眼,本能地抬手攥住了胸口的小木牌。 难道是师父出事了? 自从和师父分别后,一晃已是三年。在时光流速是外界三倍的朝暮福地中,就是九年! 九年…… 就算临行时,他已对师父生起了质疑之心。但他对师父的思念,还是时时增加……无法排解! 他想起师父也曾通过这小木牌,隔空同他说话,便向福地的地灵青帝,请教来了运使之法。 以他筑基修为还不能使用,青帝为他加持之后,才能颂咒许久勉强用出,但谢晓清并不怕麻烦。他只是不敢首先开口,同师父说话……每次勾连到师父那里,感受到那熟悉的气息,他便将这个术悄然中断。 也不知道师父……是否发觉了自己时而会窥测于他! 心中的慌乱感越发真切,谢晓清连忙将灵力注入枉死柳精魄,循着因果联系沟通另一头的师父。他这一番做来已是轻车熟路。 这回他很快就感受到了虚空中传来的那熟悉的、火焰味道的气息……这气息,正在急剧衰弱下去! 师父!师父你怎么了? 谢晓清双手颤抖。从这气息的衰弱速度来看,师父……有可能会死! “师父!师父你怎么了?” 化身如一道清风,急速飞遁的凌涟,忽然感知到了徒弟的呼唤声。 就算隔着虚空,他也能感觉出那呼声中的关切和惶急。 倏然转向,避开背后那剑器的雷霆一击,凌涟分了一丝心神,淡淡回道:“为师无事,你不用来。” 便专心应付起身后数人的杀招。 师父? 已将凌涟给他的子母遁形符捏在手中,准备激发的谢晓清,怔了一下。 师父说他无事,让自己不要来。师父行事向来胸有成竹,他这么说,就不会有问题了。 但是…… 我又怎能放下心来? 感受到的师父的气息,又剧烈地波动了一下,然后,再度衰弱了!谢晓清咬紧牙关,直直地望着手中那枚以血画成的符箓,只要催动它,就能跨越万里,回到师父身边。 师父让我不要来……我也打算结了金丹再去见师父,如今距离结丹大约还有两个月…… 可是,师父如果死了,这一切都没有意义了!自己对师父的眷恋思念、挣扎怀疑,都会变成无着无落的泡影。我也许修为低微,救不了此刻身陷险境的师父,可我至少能为他挡下一击,至少能陪他一起死…… 谢晓清闭了闭眼睛,好让眼中的那层水雾散去。若是一起死了,那我是否不该对师父有越界之情,师父是否是个满身罪业的魔头……全都无关紧要了。 他催动了那张子母遁形符。 “师父!” 眼前光景一变,他已从清凉苍翠的朝暮福地,置身于一处深山的上空。 面前就是他朝思暮想的师父,只是,却满身浴血! 咦,怎么又来了个筑基期的小子? 追杀而至的几人,不约而同地指挥法宝转向,攻往谢晓清。这个刺客就算身负重伤一路吐血,也仍然是滑不留手。这突然出现的筑基少年,或是同党,可作为突破口! “星屑仙衣。” 看到了催发符箓,隔空而来的谢晓清,凌涟并没有吃惊。他只简单地抛下一句,便捉住谢晓清往身前一带,将他护住,倏然加快了遁术。 谢晓清也连忙回过神来,主动催发了星屑仙衣的防御之力。流转着星光的天蓝光晕,扩散开来,将两人笼罩。 五道色彩各异的流光呼啸而至,被迎面飞来的紫电镜,放出电光,尽数挡下。这件中品灵器,只撑了一个刹那便碎成了齑粉。 凌涟也不由吐出一口血来。 但他已看见了山中那条潺潺而下的瀑布! 瞬息,他就已带着谢晓清,飞遁到那瀑布之前,迅若星火地弹出数点流火,解开了结界,而后一掠而入。 紧接而至的几件法宝,全都撞击在光华暴涨的金色结界之上,脱力地坠落下来。这道结界,竟连抖都没有抖一下。 “师父……我是不是拖累你了……”一掠入那结界,却是一座幽静庭院,师父便松手将自己放开。过了片刻那些人还未追进来,谢晓清知道安全了,又想起刚才之事。 又是师父救了自己! 凌涟并未答话,只是看了他一眼。他的伤势不在外表,体内实在已是油尽灯枯、痛入骨髓。他在逃遁时受的伤倒没什么,主要是透过血契的反噬。撑到现在,也是不易。 “师父!”谢晓清只觉师父身体一软,慌忙将晕厥过去的凌涟,抱在了怀中。位你提供最新最快最全的免费小说更新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51章 卧病 幽幽绿光,从谢晓清双手间散出,笼罩在床榻上昏睡的凌涟胸口之上。 这疗伤之术,他在朝暮福地中修行的时候刻意练过。额头上渐渐有虚汗淌下,气息也虚浮起来,显示出他已处于透支的边缘。但谢晓清仍是将这个术用到他再也支撑不住了,方才停下。 他有些脱力地坐在了床榻边缘,定定地望着那张思念多时的脸。在他刚才的治疗术下,这张苍白灰败的脸上,又多了些鲜活之气。那丝泛在唇瓣上的血色,甚至让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想要触碰……却在最后一刻,戛然而止。 谢晓清眼神痴迷,却慢慢地缩回了手。 九年不见了,师父…… 凌涟最初昏迷过去时,巨大的恐慌差一点将他逼疯!他拼命调用灵力,想要救治师父,但以他筑基修为,治疗术的效力太过有限。就算来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和师父一同死的准备,但……若是让他眼睁睁看着师父,缓慢却不可遏止地死在自己面前,那会是何种滋味,自己又会变成什么样……他连想都想象不出来! 好在,就在他准备强行结丹,好提升自己的治疗之术时,他察觉到,师父的状况开始好转了。 这几日,谢晓清一直守在师父床边。探入师父体内的灵力告诉他,属于金丹修士的真元,在缓慢修补着这具耗损过剧的身体。 师父的气息越发平稳,看起来,再有不久师父就能醒来了。 谢晓清忍不住又伸手,替师父掖了掖被子。师父也许并不需要,但他幼时曾经照看了三年病人,这些举动早已成为习惯。若不是这里没有,他还要给师父再倒一碗水。 我舍不得师父受苦,可是…… 谢晓清心中,又闪现出这句话。 凌涟即将醒来,他就不得不面对那个,让他在这九年中反复挣扎、无法释怀的问题。 师父真的杀了夏侯兄妹吗?他是不是为了一己之私,滥杀无辜的魔? 说起来,会遭外面那些人围杀,也不知是不是师父首先做了恶事。 现在我还不能断定,可我迟早会搞清楚的。若师父真的是魔,我该如何,真要对师父刀兵相向吗? 我不想走到那一步。若师父真的是,不如就…… 像现在这般,卧病在床,由我来照顾他吧。他不能继续作恶,该还的债我替他还,我也能同师父长久相守了。 谢晓清苦笑起来,那双澄清的琥珀色眸子中,浮出一丝痛楚。 像我这么坏的徒弟,恐怕天底下……也没有几个吧! …… 凌涟慢慢睁开了眼睛。 身体仍是沉重不堪,没有力气。通过血契传来的反噬之力,已经伤到了他的本源,不是一时半刻能恢复的。但解决了晏迟这一心腹大患,倒也不亏。 他一眼就望见了守在病床边,手中笼着绿光的谢晓清。瞥见他醒了,露出喜色,将手中的治疗术停了下来。 “师父,你醒了。”谢晓清道。 这一幕有些眼熟,却像还在平安镇时,他被人暗算中了咒术,也是谢晓清守在他床边。那时谢晓清尚且年幼,不及他胸口。如今在朝暮福地过了九年,他这徒弟,已成了个青年人,大约也赶得上他那么高了。 想到这里,凌涟心中一晒。他记性很好,却不是用在这种地方,怎么还回忆起了往事。 “嗯,为师没有大碍,你去休息吧。”看见谢晓清的脸色,凌涟就猜出他在自己昏睡的这段时日,必然耗费甚多。 “师父是否还不能起身?”谢晓清果然是累了,道,“那徒儿就在此间打坐片刻,师父有什么事,叫我就是。” “好。” 谢晓清打坐之际,凌涟也静静地闭目养神。有伤在身不能动弹,换做常人也许难以忍受,对修道之人,却也算不上什么。 心性修炼而已。 从虚空中传来的血契的反噬之力,还在无声无息地在他体内腐蚀,只不过被削弱了一半后,与他金丹期的自我修复力比起来,还是修复力略占上风。 凌涟早料到如此。——他从未打算陪晏迟一起死! 只不过,在晏迟毙命之前,他大概都不能起身了。 …… 有师父在身旁,谢晓清终究是无法心静如水地修行。 灵力运转了两个大周天,疲累的身体舒畅了不少,他便收功起身,走到床边。 师父这是又睡着了吗? 他望着病榻上那合着双眸的俊美面容。到底是身体太虚了…… 满室安静,他也悄无声息地站在床边,望着师父发了一会儿呆。却不敢再做什么举动,师父会被他惊醒的。 正要转身回去,继续修炼,却听从外界传来轰隆一响,连地面都震动了两下。像是被厚重墙体挡了一挡,消减了许多而传进来的雷声。 谢晓清一怔。这声音又来了!几日来,他时而会听到。 却见躺在床上的师父,似乎被这声音惊醒,睁开了眼睛。那双幽深的双眸,又望向了自己。 谢晓清莫名被看得有些心虚。 “师父……”谢晓清低声问,“你也听到了吗,那好像是有人在攻打这里?” “嗯,”凌涟仍是神色淡淡,“这结界甚为牢固,他们攻不进来的。” 师父既然这么说,那便没什么好担心了。谢晓清心里却生不起欣慰之意。如今师父身受重伤,自己又仅是筑基修为,能受结界庇护,安稳无忧,也算不错了。 可自己和师父……又是为什么会被困在这座洞府之中?仿佛做了什么见不得天日的事情,只能躲躲藏藏一样! “师父,他们为何要追杀于你?”谢晓清忍不住问了出来。 师父他……恐怕不会回答吧!自己也并不想听这个答案,却还是忍不住要问。 谁知,师父的反应却全然出乎他的预料。 “因为我刺杀了他们的城主晏迟。”凌涟全没有顾左右而言他,平静地答道,“我能预知到某些事情,晏迟在五百年后将成为屠戮天下的杀星,届时白骨盈野,我也没有把握活命,只能先行一步杀了他。” 他深深地望了谢晓清一眼,忽而笑了一笑:“我知道,你对为师有了些质疑之心,我的话你未必全信。我刚才所说,却可以立下心魔誓。” 他这一笑,以及带笑所说的话,让谢晓清心中一痛,瞬间连呼吸都滞住了! 师父,徒儿不是不想信你…… 可就算这句话快到嘴边,他仍是克制住自己,没有开口制止,让凌涟将那句心魔誓言,清清楚楚地说完。 发下了心魔之誓,就绝无可能虚假。 原来师父是真的要拯救世人! 谢晓清心中刺痛仍在,又多了不少对自己竟然怀疑师父的愧疚自责,可是更多更多的欢喜,却无可抑制地涌了上来。 嘴角禁不住上翘,谢晓清绷不住,笑了起来。 他似乎,好久都没有这么高兴过了! 师父也许做了错事,可是愿意拯救世人的他……并不是邪魔,不是么? 他自己,却是看不见自己眼中,倏然灿亮的光彩。比最为明亮的夜星还要亮,可是哪一颗夜星,也不会如他的眼睛这般,满溢着让人一看,也会随之而开心起来的幸福之意。 “师父……”一直小心翼翼地谨守界限的他,有些忘形地蹲下身抱住了师父的手臂,笑道,“我之前……的确有些杂念,师父不会怪我的,是么?” 不待凌涟回答,他又笑道:“其实在这洞府中也不错,颇为清净,只要忽视了外面的那帮人。他们定然是徒劳无功,迟早会走的。” “没错。”相比谢晓清的兴奋,凌涟的反应就要清冷得多。 谢晓清早知道师父性子淡漠,也不在意。他却像压抑了好久的感情,爆发了就再也收不回去,再也不肯放开师父的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52章 养伤 “……后来之事便谁也不知了,据传百年后有人见过齐林的真身,确实缺了一只角。” 谢晓清手中治疗术的绿光在慢慢消失,而凌涟也差不多将这桩上古大能间的轶事讲完了。 谢晓清每日都会来替他疗伤,和他说一阵子话,再去修炼。 凌涟知道他这是怕自己卧病在床,觉得寂寞。自己倒是无妨,会因无人说话而寂寞的,恐怕是谢晓清自己吧。他还太年轻,毕竟心境不足。 谢晓清从小长在小镇中,后来也没去过几个地方,眼界有限,日子久了便没什么话好说,倒是凌涟主动开口,拯救了他无话可说的尴尬。 以凌涟七百多年的见识经历,随便引出一点来讲,都足够讲上几个月的了。 看谢晓清听得有趣的样子,凌涟心中失笑,也不知道是谁在陪谁说话? “师父你刚才说的那听风崖、落沙湾,我还从未去过。真想去看一看,遥想一番前辈大能的风采。”谢晓清笑道。 他注视着凌涟,眼神晶亮:“这世上还有很多我想去的地方……等离了这里,我想和师父一起踏遍天下!” “好。”凌涟自然不会泼他冷水。 自从那一日,谢晓清忘形地抱住了他的手臂,他的胆子就似乎大了不少。说话间,他这徒弟就偷偷地、又似乎再自然不过地捉住了他落在被褥外的手。 “师父,”谢晓清撒了娇又有些不好意思,“外界三年,朝暮福地里却是九年过去,其实我都是二十四岁了,师父会不会嫌弃我这么大了,还不够稳重?” 他这话让凌涟不禁回想起最初见到谢晓清之时。那时还像只软乎乎的小兽,一晃眼也这么大了。凌涟笑道:“若是凡人,二十四岁的确可以抱儿子了,但修道之人寿命以百年计。在我眼中,你还是个孩子。” 这确是实话。算上上辈子,他也有七百多岁了。莫说是在三倍时间流速的朝暮福地中只待了三年,就是待了几十年再出来,对他而言也还是个孩子。 “抱儿子……”被凌涟这么一调侃,谢晓清连耳朵都红了,“我从未想过娶妻生子,师父又取笑我。我只想和师父一道,四处历练,求仙证道……” 若能结为道侣,那该多好。这话他却不敢说出口。 不过,就如现在这般师徒相称,也不错了…… “师父,你好久没有下床走动了,我扶你出去透个气吧。”谢晓清接着又道。 见凌涟允可,他便扶着凌涟下了床。让他把身体重量交在自己臂上,半搀半抱地带他慢慢走出了屋子。 说是出去透气,由于不能出结界,也只能在洞府这一方小天地中走走。 庭院里,仍笼罩在终年不变的黄昏中,让人不由生起时光静谧之感。 走出来后,凌涟却是一愣,庭中原本零落枯萎的花木,都重新繁茂了起来。看来是谢晓清有心照照料了一番。他体内有浓郁的木灵血脉,能令这些灵树琼花焕发生机也不奇怪。 谢晓清看了师父一眼,知道师父已发觉了自己的这点小布置,心里暗暗高兴。 “师父,就在这里坐下吧。”知道师父爱洁,他先施了个辟尘咒,再扶师父在梅树下坐了下来。 这儿不像床榻,可以倚坐,谢晓清知道师父身体无力,便一手从背后揽着他的腰,让他倚在自己身上。也是他的一点小小私心。 凌涟向来都将黑发用道冠束得整整齐齐,如今卧病在床,长发也都披散下来,还颇为柔顺。蹭到谢晓清手上,却让他心里痒痒的。 清风徐来,落花满地。 “其实这里也是个好地方。”谢晓清静了一会儿,忽然笑道,“以后要走遍天下,也可以时不时回来住上几天,当做休息。” 凌涟没有接他的话,却是一晒。《缥缈仙途》中的男主谢晓清,自从踏上修仙之道,就或主动或身不由己地东奔西走,几乎没有停下来喘息的时候。那个谢晓清,倒也没说过如此恋家意味的话。 自己这般冷血无情,怎么反而教出了如此柔软多情的弟子? “师父,你笑什么?”却是谢晓清发现了他的反应。 凌涟但笑不语。 谢晓清知道问不出来,便不再问,动了动好让师父靠着自己坐得更舒服些。 停了一会儿,他又主动开口:“我还记得,十几年前,每次师父要来的日子,我都在自家院子里等……” 这个院子,似乎勾起了谢晓清的回忆。 “当然,我家的院子没有这么精致,只有一棵比我年纪还大的老槐树。” “其实我第一次见到师父,就觉得师父如仙人一般,好想再见到师父。” “后来娘病倒了,我担忧她的病,又要忙前忙后照顾她。每三个月师父来的那一晚,都是我最期盼的时候,从那天早上起,我就很开心……” 谢晓清絮絮说着。他一开始还是觉得太安静了,想要说些什么打破气氛,到后来却深陷在了回忆之中。 那段回忆并不如何美好,可在那灰暗之中,至少还有让他回想起来,就会不自禁地笑起来的东西。 他有些零乱地说了很久,才想起去看身旁的师父。 自顾自说了半天,师父已经睡着了吗? 谢晓清一怔,有些赧然。他伸手,轻轻取下了凌涟发间一朵刚飘落的花瓣。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53章 院中 谢晓清倾了倾身体,离师父沉睡的面容更近了些。 呼吸相闻,若是能再近一些,就能吻上师父的面颊…… 然而他就维持着这个姿势,静静地望着凌涟,没有再动。 他并不是怕师父责怪于他! 师父对自己向来温和,连句重话都没有说过。可谢晓清也知道,这种事是要你情我愿的,他不能趁着师父熟睡就擅自行事。 师父也许只把自己当做徒弟,不像自己,有这些龌龊心事。 现在这样就很好了,也不知道,师父还打不打算再收弟子?自己本来应该很欢迎再来个师弟或是师妹,壮大师门的,可想到此事,却不如理应的那般高兴。 就算成不了道侣,我也想独占他…… 谢晓清神色温柔。 夏侯兄妹之死,还有玉道人和地灵婆婆说的师父罪业缠身,他并没有全然忘记。师父现在还有伤在身,先行放下,等他伤好了,他会问清楚的。不过,师父有拯救世人之心,本性不坏,就算犯下了过错,也该是有他的理由的……他会陪着师父一起,将这些罪业一一偿还。 他就这么抱着凌涟,胡乱又想了许久。忽见又一瓣梅花,悠悠飘落在师父额心之上。 他伸手去摘,到了半途又停下贪看一眼。 师父的样子……真是俊美风流! 他正要再次去摘那瓣花,却见凌涟睫毛颤抖一下,睁开了眼。谢晓清一吓,整个人都僵硬了。 “发生何事?”凌涟见他表情有趣,笑着问道。 “无、无事……”谢晓清有些慌张地道。 凌涟倒不是真的睡着了。他只是刚才忽然心中一动,闭上眼沉下心神许久,仍是捕捉不到那丝玄机。 难道还是天道见事难善了,在警告于他? 凌涟心中冷笑。即便是天道,忤逆了又如何! 在他们面前右侧,十步之外有一棵玉皇李树。原本虽然没枯死,也只结了稀稀拉拉几颗拇指大的果子,被谢晓清照料之后,倒长出了两三颗绛红色、饱满圆润的玉皇李,看上去可以吃了。 凌涟不经意地瞥见这棵李树,忽而一笑。 “若你为了食其果实而手植一棵树,眼见这树愈见茁壮将可采撷,这果实怎么可能不吃?” 他这话像是喃喃自语,却更像在告知天道。 咦,师父在说什么?一旁的谢晓清却是不明所以。他看了看凌涟,又看了看那棵玉皇李树,似乎明白了什么,也笑了起来,笑得带点孩子般的淘气:“我一直以为师父不食烟火,原来也会嘴馋想吃东西。”他带着十二分的温柔纵容道:“我去帮你摘来!” 他想岔了,凌涟自然也不会解释,只是带笑看了他一眼。 谢晓清说要去摘李子,却舍不得放开倚靠在自己身上的凌涟,他又无法如金丹修士一般隔空取物,略一思考,便默念咒诀,掌心下翻,贴在了地面上。 翠绿的藤蔓,从地底钻出,迅速地抽条生长往那棵玉皇李树涌去。 眨眼间,藤蔓已窜到了李树下方,攀爬而上。谢晓清凝神操纵,藤蔓中的几枝,灵巧如手指地将熟透了的三颗李子裹住,轻巧地一牵,便逐一摘了下来。 谢晓清又操纵藤蔓,捧着李子往自己这里带了回来。 凌涟看他露了这一手,暗自赞许。这藤蔓之术不难,要做到这样却并不简单,需要对灵力极强的掌控力。 “师父,”谢晓清从藤蔓送来的李子里取了一个最红润的,用衣袖将其上的浮尘拭得干干净净,再送到凌涟嘴边,“请吃。” 这般捉在指间直接喂,未免有些亲昵。凌涟也没有在意,就着他的手吃了下去。 他吃得谢晓清心头痒痒的。 “味道如何?”谢晓清满眼都是笑意。 “还不错。”凌涟笑道,“你也尝尝看。” “嗯……”谢晓清应了一声,却还定定地望着自家师父的脸,不愿移开。 那玉皇李汁水丰沛,绛红色的汁液染了一点在凌涟唇上。让那因为久病而颜色浅淡的唇,多了一丝惹人心悸的艳色。 我也想……尝一尝…… “师父吃的这一颗,定然是最好吃的吧。”谢晓清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待凌涟一怔,似笑非笑地望向他,又羞涩得满脸红透,慌忙把脸转到一边。 谢晓清掩饰一般地取了个玉皇李,食不知味地几口就吃完了。 清甜的味道弥漫在齿间,却安抚不了他的心猿意马。 他想尝的是师父唇上的味道…… 若是自己能仔细品尝……不,只要能轻轻蹭一下就好…… 不对,他在心里阻止自己,师父还在身边,我怎么就这般肖想他…… 他又悄悄扭头,看向凌涟。凌涟仍是神色宁静,回望了他一眼。眸色如水一般清净无澜。 师父……凌涟这淡淡的一眼,却让谢晓清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身体似乎也起了些异常。 察觉到自己快压抑不住,谢晓清连忙默运清心诀。 师父说过,修道之人心志坚定,些许*很容易压下去的。 定神良久,他才觉得自己回复了正常。偷偷打量凌涟的脸色,不知道师父是没发现,还是发现了却不动声色,谢晓清也就索性当他不知道了。 “师父你……冷不冷?”静了片刻,他没话找话地开口。 庭院里不同于屋内,有些凉风。 凌涟摇摇头,谢晓清“哦”了一声,却还是用空着的那只手解下自己外袍,盖在了凌涟身上。 “师父,这儿木灵浓郁,木能生火,对你的体质也有好处。不如就在这儿多坐一会儿吧。” 谢晓清说得恳切,其实又在转着他的小心思。 要是回屋子,就不能和师父如此亲近了。 见凌涟没有异议,便小心地动了动,好让师父更舒服地躺在自己怀中。 …… 数月之后。 屋内蒲团上,谢晓清慢慢收功,睁开了眼睛。 全身灵力圆融如意,他终于筑基大圆满了! 在朝暮福地中,他原本只需要两个月就能尝试结丹。但来到这洞府之后,没有了福地中那得天独厚的资源,又要照料师父消耗了不少时间,他足足拖了一年,才到了筑基圆满境界。 谢晓清起身,走到师父床边。 凌涟似已察觉到了什么,并未如以往一般在闭目养神。 “师父,”谢晓清灿然一笑,“徒儿已然筑基圆满,这就去冲击金丹。若能成功,就能提升治疗之术,早日让师父身体复原了。等到那时,我们师徒俩就联手杀出去,好不好?” 他笑得满室阳光。 “好,为师等你的好消息。”凌涟亦笑道。 等谢晓清转身走出了屋子,准备找个空旷处结丹,凌涟含着温柔笑意的双眸,又渐渐冷了下来。 如万载不化的寒冰。 我若是你,可不会如此高兴…… 你结丹之日,就是你我师徒缘尽之时。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54章 死亡 天地间的灵气都化为风云,汇聚而来。 在这终年静谧的小世界中,也许是第一次,出现了这般特异的天象变化! 笼罩着暮色的天幕愈发昏暗,浓重的灵气之云将之遮蔽。云气中,一袭青衫挺秀潇洒。 谢晓清凝定心神,将蜂拥而来的灵气引导入体,融入刚刚凝结的丹核之中。 半晌,一声雷鸣震彻洞府,云烟也随之散去。 谢晓清徐徐落地,露出欣喜之色。顺利结丹了! 体内鼓荡的灵力,比之前要浑厚上几十倍。他伸出手来,灵力便自发地吐露而出,凝成翠绿的一团悬停在掌心上方,心念一引,又缩回了掌中。 金丹一成,术法效力会大大增强,可以让师父尽快好转起来了!谢晓清满心高兴地想,以后也不会再拖累师父,却可以保护师父了吧。 谢晓清连忙穿过庭院,往凌涟所在的那间屋子走去。 “师父,徒儿成功结丹了!” 一踏过门槛,他就迫不及待地道,快步走到凌涟病榻前。 凌涟静静躺着,不像往常那般面带温和笑意。望着站在床边的谢晓清,只道:“你过来。” 谢晓清一心想听到师父的赞许,还来不及诧异,便乖巧地再走近一步,凑到了凌涟跟前。 见师父动了动,似乎想支起身体,又伸手环住他的腰,将他扶坐起来。 “……” 师父披散的乌发从肩头滑落,拂在他手臂上。他还来不及让心中痒痒的感觉散去,就听师父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脸上笑容还在,谢晓清便怔住了,他只觉……如在梦中! 他恍惚地望向师父,望见一双含着淡淡笑意的眸子。在他的注视中,凌涟伸手,慢慢将自己的外袍解下。 而后,又是素白的中衣……他的动作有些吃力,谢晓清在他养伤期间,一直为他事事代劳,见到这番情景也不由自主地伸手,替他继续下去。 凌涟也没再自己动手,由着他将自己的衣物一件件脱下。 待谢晓清褪下了最后的亵衣,看见了师父那柔韧结实、白皙如玉的身体,他一震之下,仿佛才从恍惚中惊醒过来! 不对,我、我还是在做梦吗?师父怎么会……怎么会说…… 可他却无法将目光从这具渴望了太久的身体上移开……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却怔住不敢动的谢晓清,察觉到师父抚住他后背的手上带了些力气,把他带向了自己的身体。 青色的衣袍也被解下,随手丢到一边,慢慢滑到了地下。 谢晓清抱住师父身体的最后一刹,还在不安,我真的能这么做吗? 他不是没有做过和师父这样的梦,可梦醒之后都会涌起愧疚。因为他潜意识觉得,师父不是他可以亵渎的! 我真的要……这么做? 能让灵魂焚毁的炙热席卷了身体,他终于将所有顾虑都抛在了脑后。 吻了上去,谢晓清终于尝到了师父唇舌的滋味,柔软得好似会化在他口中一般…… 呼吸粗重起来,下面更是涨得难受,他抱着身下那柔韧滑腻的躯体难耐地蹭动,像盲目狂躁的小兽,不知该如何将这股躁动不安发泄出来。 他也听见身下人清浅的呼吸渐渐急促。 忽而一只手捉住了他的那里,轻柔地将之引入了某处。谢晓清几乎是出自本能地明白过来。 他用了些力气,深入进去。他感觉到自己侵入到了别人的身体之中,这个别人……还是他最心爱的师父。 “师父,你疼不疼?”到了这时候,他还不忘记问一句。 身下人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咬了咬他的唇。瞬间摧毁了谢晓清的所有神智。 一下下撞击在深处。 我是不是太霸道了?他有些迷乱地想,师父久病无力,只能由着我这么对他…… 压抑多时的*,在推向最高处后,尽数地发泄了出来。他感觉到他将那种东西注入了师父的体内。 谢晓清有些羞赧,又意犹未尽。他支起身体望向师父,忽然之间,丹田里却是一阵刺痛! 怎么回事? 谢晓清慌乱地转头张望。金色的光华,从四周升起,隐约现出一个法阵的形状。 自己周身的灵力不知从何时开始竟在流失,此时更在飞快地脱离,涌入了师父的身体—— “师父,到底怎么回事?”谢晓清问。 他身下的师父,乌发凌乱,苍白的脸上浮着一层薄红。眼中的请欲之色,也在谢晓清的注视下消退,变作澄清一片。 “采补之术。”凌涟平静地答道。 什么?谢晓清难以置信地望向他。丹田的刺痛愈发剧烈,虚弱感也随之涌上。 刚刚结成的金丹,在丹田内微微摇颤,似已有了崩解破碎的前兆…… “师父,你是当真的吗?你真的拿我……当炉鼎?” 就算谢晓清再怎样不通世事,他也听说过这样的故事,被当做炉鼎采补之后的修士,轻则成了废人,重则丧命。待自己这么好的师父,怎么会如此做? “为什么?师父你的伤明明在好转,我也可以为你用治疗之术,你为什么非要如此?徒儿我……应当没有做过对不住你的事,不是么?” 他不明白,真的不明白!语声中的不解,还要远多于遭受背叛的怨恨。 只是转瞬,泪水就从眼中落了下来,让他眼前变得朦胧一片。 他看不清师父脸上的表情,只知道,师父仍然是淡淡的,仿佛对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不能惊扰了他。 “你没有做过对不住我的事,”凌涟清冷地道,“但我收你为徒,本就是为了这一天。” 浓郁纯净的木系真元,灌入了他的体内。木能催火,这满含涅槃真意的力量,在逐渐修复他因为血契而受损过剧的身体,甚至,还开始让他受了天劫而残破不堪的神魂复原! 谢晓清沉寂了良久,才轻声道:“原来如此。” 眼前一阵阵发黑,金丹已经破碎,他的周身灵力、甚至生命力,都在流逝而去…… 谢晓清知道自己今日一定会死,他已经没有力气再逃脱了。 “原来如此。”谢晓清牵起嘴角,笑了一笑,更多的眼泪却落下来,落到凌涟的脸颊上,“你原来是这样一个人……我本来不信,还想等你伤好了问你,现在已不用问了……” 他定定地望着凌涟,眼中的神光渐渐死寂下来:“你把我看成什么,又把别人看成什么?我是炉鼎,别人只要你想就能随意杀了,你把我们……当做和你一样的人看待过吗?” 凌涟沉默不语。 “你刺杀那个魔头,也不是你悲悯世人,我现在才明白。其实世人如何……你又怎会放在心上?”谢晓清轻声一笑,笑中满是悲苦,“就算你真的拯救了世人,你也对不起你所杀的人,你也对不起我。” 他忽然聚起最后的力气,捉住凌涟的下颚吻住了他。 凌涟一怔,就已察觉,几滴冰凉的精魄滑入了他口中。那精魄一进入他身体,就释放出比原先他从谢晓清身上所获得的,更加浓郁的力量。 却是谢晓清将自己残存的生命力,都凝聚成这几滴精魄,喂给了他。他自己就在这个瞬间,以快到可怕的速度衰弱了下去。 凌涟知道,他是为了死得快些,不想再慢慢遭受折磨。 “我绝不原谅你……”谢晓清的声音已渐渐变得沙哑,“除非你也承受了被你所害之人的痛苦,感受到了如今我所受到的痛苦,否则我绝不原谅你……” 濒死的他瘫倒在了凌涟怀中。 他琥珀色的眸子,至死还在注视着凌涟,可其中的光彩和生气,却已消失殆尽。 …… 凌涟默然地将他放在一边,坐起了身。 吸收了谢晓清的金丹修为,他身上的虚软无力,全然不见了。灵力之澎湃,离元婴境界,也只有一线之隔! 正应趁热打铁,冲击元婴。 凌涟又看了谢晓清的尸身一眼,神色无悲无喜,一朵红莲之火,从他掌心飞出。 转瞬间,这个他再熟悉不过的身体,就消散成了飞灰。 一动念,驭魂幡也飞了出来。 凌涟正要催动咒诀,摄取谢晓清还未飞离的魂魄,忽觉胸中气息一乱。似是刚吸收的木灵,还没能完全融于体内。 罢了…… 凌涟静了片刻,没有再试,将驭魂幡收了回去。 他施了个诀清洁了身体,重新穿上了衣物。而后,便下了床,在室内蒲团上坐了下来,服用了那枚仓阳山中得到的极品结婴丹。 凝神静气,叩关元婴!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55章 功德 快速找到本站请搜索:雷声隐约传来。 凌涟心神不动,引气入体。 结婴之时,不若结丹时那般龙虎交汇、天生异象,但其中的凶险之处,还要百倍于之。 但凌涟有了上辈子的经验,兼又吞食了青帝血脉与极品结婴丹,早是十拿九稳。 金丹倏然破碎,一个趺坐的纯白灵体徐徐浮凸而出,身形面目,赫然就是凌涟的样子。 元婴已成! “轰隆” 雷声越来越响,在这方小世界外的天穹中翻滚酝酿。 凌涟知道,这是他杀了天道之子,所招引来的天罚。 洞府中的防御法阵已认他为主,可以替他挡下即将到来的雷劫的大部分威力。但他没有龟缩阵中,却越过庭院,飘然而出。 一穿出那作为门扉的瀑布,耳中所听到的雷声,更要响了五倍有余。 原本似乎还是朗朗晴日,此际已变作一片昏黑。苍穹之中凝聚了一朵乌黑劫云,云中隐现电光。 似有无数雷霆战车,发出轰鸣之声从远处往这劫云碾压而来。若是这雷劫降身,恐怕连魂魄都将不存。 天道震怒,一至于斯! 凌涟仿若未闻,运起遁术,如一颗飒沓流星,投入了云煌城主府。 “什么人?” 他并未掩藏行迹,一入府中,便已引动了警戒。数名护院家臣从各处飞出,向他围了上去。 几样流光各异的法宝,向他呼啸而来。 凌涟看都不看,挥袖一拂。一股沛莫能御的大力,隔空涌来,所有法宝竟连一个霎眼都没撑住,就失控地从半空栽落。 “元婴!元婴修士!”终于有人发觉了他的跟脚,声音颤抖地叫道。 又有人惊呼:“是一年前那刺客!” 围攻而来的五人,顿时脸色惨变,法宝也顾不得了,转身就要遁逃。 到了金丹境界,就已备受尊崇,但他们这些金丹修士即便联手,也不是元婴修士的一合之敌!城主究竟是惹上了什么,才会让这元婴大能杀上门来? 凌涟冷眼望着众人慌张遁逃。既然认出了他,他岂会留下活口? 他手指连弹,潇洒自如,仿佛在拨弄着虚空中的琴弦。 但威能大涨的红莲之火,随着他这连弹几下,飞射而出,后发先至地投入了逃遁的那几人背心。 连半声惨叫都未发出,就纷纷化灰消散。 这几人甚至都未让凌涟的遁术慢上半分,他凌空飞掠,直奔晏迟所住的别院! 什么! 幽暗密室中,正在艰辛地对抗体内剧毒与寂灭死气的晏迟,听见了警戒铃音,心头一惊。 他睁眼,勉强聚起神智观了面前水镜一眼,脸色骤变。 此人他只见过一面,但他对其恨意滔天,恨不能食肉寝皮!这人身负血契之伤,明明也是半死不活,怎会竟进阶了元婴? 下一顷刻,水镜破裂,眼前陡然一亮,却是整座楼阁,包括楼中法阵,都在一记霸道之极的紫霄真雷中湮灭,将藏身密室的晏迟暴露在了天穹之下。 “尔敢如此!”晏迟恨声道。 本命剑器清光大作,全力往凌涟射来。 他的绝大部分血道修为,都被剧毒腐蚀,因此只能动用剑道之力。 晏迟虽也是元婴境界,但他这衰弱无比的一击,凌涟又怎会看在眼中? 一挥袖,亮紫色的雷霆从袖中飞出,快逾呼吸地没入了晏迟胸口。 那剑器此时方至,主人一失,顿时崩毁。 晏迟被紫霄真雷击中的瞬间,一缕血色残魂飞快地离体,竟溯着血契的因果之线,往凌涟而来。 血光一闪而逝,没入了凌涟体内。 这血河老祖的残魂,一入凌涟身体,便开始绞杀他的神魂。 他也是孤注一掷了。晏迟已死,若能夺了这具身体,又能更胜以往。 谁知,凌涟神魂的强大,更要远出他的预料。 ——比起凌涟本身的元婴境界,还要强大得多!他哪里知道,这本来是位属化神境界的神魂? 血色残魂只在凌涟意识海中泛起了一个涟漪,便被彻底吞噬。 凌涟神色冷淡,站在这一地废墟之中。 他闯入城主府,连杀六人,却还衣不沾尘,更没有染上半分血迹。 天空轰鸣,劫云高悬。愈发高亢的雷声,显示出他的天罚即将到来! 凌涟忽然仰头,目光如雪亮利剑,望了苍穹一眼。 金色瑞气从脚底涌现,聚成瑶光之柱,笼住凌涟周身,缓慢扩张开来,更往苍穹升去。 天道无情,繁育苍生的大地却有仁性。晏迟一死,解了五百年后的血河之祸,拯救了无数生灵,便从地心,涌出无上功德之气。 上接天际的功德瑶光,穿入了乌黑劫云之中。 劫云中浓黑的煞气,竟在这明黄光辉下渐渐消融。 雷声渐熄,不过片刻,又恢复成一片有如雨水洗过的澄清玉宇! 瑶光之柱还未消散,又有细小的金色莲花,在光柱中随生随灭。 杀一千人,救千万人,功比过多。 云煌城中,察觉了城主府中的异变却不敢亲去查看,而借助各种手段偷窥的修士们,都“看”到了这幅景象。 境界压制之下,他们看不清凌涟的面容,只看到一个仪态潇洒的白衣修士,静静置身于瑶光之中,衣袂翩飞,恍若羽化而登仙! 天罚已散,周身都沐浴在舒畅温和的功德之气中。凌涟只觉胸中一清,他虽看不见自己的罪业黑气,也知道,被这功德之气洗涤,此刻定已消融一空。 他不乏杀孽,但比起以杀证道的魔门巨擘,还是差得甚多,否则这罪业也没有这么快就洗去。 凌涟忽而心有所感,心念一引,驭魂幡就从储物袋中飞了出来。这件阴毒法宝,一遇上明黄的功德之气,便开始融毁。凌涟却没有半分心疼,连看都没有再看上一眼。 幡身一毁,被拘禁在幡中的魂魄便在功德之气中消解了戾气,重入轮回。运使驭魂幡所结下的罪业,也就此了结。 大敌已除,神魂复原。 凌涟冷冷一笑。天上地下,再无外物可以阻我道途! 眼前,有个青色衣衫的身影一闪而逝。 凌涟神色不动。连天道都无法,你不原谅我……又能如何?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就算一盆花养了十年,亦有感情,但他对谢晓清的这点情意,大约比对一盆花,也多不了几分。位你提供最新最快最全的免费小说更新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56章 幻境 快速找到本站请搜索:功德之柱徐徐消散。 凌涟没再停留,又飞遁回了山中洞府。在庭院中觅了个空地坐下,凝神运气。 刚刚进阶元婴,又是借助了采补之术才将修为堆上来,有些基础不稳,还需要巩固一番。 这一闭关入定,足足过了几个月,凌涟才收了功,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环视四周,却是一怔。 他入定之前,是在庭院中一棵梅树下打坐,此时却置身于屋内,坐于蒲团之上。 而他自己,却穿着一袭青色外袍,这具身体……赫然是谢晓清的模样!连体内流转的灵力,也在他察觉有异的瞬间,变作了即将筑基圆满的修为,且是蕴含涅槃之意的木系灵力。 幻境? 凌涟沉住气,望了床上一眼。原本的“他”果然还静卧床上,似在闭目养神。 他悄然起身,步出门去。这座洞府不大,很快就走到了边,只是这本该是山壁的边界,此刻却变作了一片浓雾。浓雾之后,恐怕是一片虚空。 凌涟神色不变,念动咒。 “一切外诸恶魔境,悉为虚诳,不忧不怖不取不舍——破妄!” 脑颅刺痛,这具只有筑基境界的身体,要动用这条咒还有些吃力。“破妄”两字出口,眼前的景象只抖动一下,并未消失——那层白雾,却似更加浓厚了! 凌涟的脸色凝重起来。这重幻境,看来不是那么好破的。 这不是他对尹蓉蓉所使的那种外在幻境,而是从心内而生。他略一回忆,就已发觉,他竟有了谢晓清的许多记忆。自己并未对谢晓清搜过魂。谢晓清心思浅,在想什么他一眼便能猜个大概,但还是第一次,他对谢晓清的所思所想,了解得这般分明。 甚至连谢晓清对自己的情意,他都能清晰地感受到。便是想起自己采补了谢晓清,将他杀死之事,这具身体便不由自主地情绪波动,其中强烈的悲痛、绝望之意,却比他看到谢晓清所表露出来的,更要浓烈上好几倍! 谢晓清确已死了,这也绝非时光倒流……看来是因为谢晓清喂给自己的最后那三滴精魄中,融入了他魂魄的一部分。 自己忙于冲击元婴,消解天罚,却未曾发觉。 魂魄碎片并非有害之物,但谢晓清的残魂中,恐怕留着极大的执念。这般执念在自己凝神修行时发作,让自己落入了这幻境之中。 害人者,难免为人所害,都是正常之事。凌涟对他中招,并无恼恨之心。 却要如何才能离开这幻境?强行突破,看来是行不通的! 以执念化作幻境,破除之法通常是要解了此执念。凌涟心思转动,谢晓清临死时的执念……是要杀了自己么? 倒也可以一试。要杀的那人虽然是“自己”,凌涟却绝不会下不去手。除了化身为谢晓清的他,其他都只是幻象而已! 凌涟深知,要杀了此刻卧在病床上的“自己”,以这筑基修为,极为困难。 最为了解自己状况的,便是他自己。此时的他,虽然身体乏力,但若嗅到危险,亦能瞬间压住伤势,自保的同时更能一举反击。 若是如今化身为谢晓清的他死在这幻境中,不管是如现实所发生的那样,被“自己”采补而死,还是暗杀失败被“自己”反杀而亡,现实之中的他,都会受到重创。 眼下,最该保住的,就是幻境中的“谢晓清”的这条命。 凌涟只考虑了片刻,便已想透。 回返屋中之前,他想起谢晓清常做之事,便也折了一枝梅花,带了回去,准备插在床边花瓶里。 …… “师父,”化身谢晓清的凌涟灿然一笑,对着病床上的“自己”道,“徒儿已然筑基圆满,这就去冲击金丹。等到那时,我们师徒俩就联手杀出去吧!” “好,”病床上的自己亦笑道,“为师等你的好消息。” 这些天,凌涟小心行事,没有露出半点马脚,就连最是敏锐的自己,都未能发觉异常! 当然,也多亏他对自己的了解,以及拥有了谢晓清的记忆。 要杀了“自己”,最好的时间就是结丹之后。凌涟却没有急于修行,不疾不徐地按着谢晓清的速度来。每天都会对“自己”施行治疗之术,并说上一阵话。 自己陪自己说话,凌涟心中苦笑,恐怕普天之下,也少有这么无聊之人。 风云变色,龙虎交汇。 凌涟又经历了一番结丹的过程,算起来这都是第三次了,自然驾轻就熟。 凌涟故作一副轻快欢喜的样子,穿过庭院,赶去了“自己”所在的屋子。 “师父,徒儿成功结丹了!” 一进门,他就迫不及待地道,快步走到床边。 未等他自己回应,凌涟便一挥袖,木灵运转,无数松针飞射而出。 床榻上那熟悉的身影,在松针没体的瞬间,便倏然消失了! 眼前景象倏然一变。 凌涟心头一惊。 他仍是一袭青袍,坐于蒲团之上。而病榻上的“自己”,也仍是静静躺着。 他还身处幻境之中!而且,失败一次后,恐怕他已在这幻境中陷得更深。 谢晓清的执念,并非杀了自己…… 凌涟合上双眼,继续修炼,心中却在沉思。他所求的,究竟为何?位你提供最新最快最全的免费小说更新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57章 执念 快速找到本站请搜索:凌涟慢慢睁开了眼,他仍是一袭青衫,坐于蒲团之上。 又失败了。 这回他没有干脆利落地杀了“自己”,而是禁制住,加以慢慢折磨。谢晓清临死时不是说,要让自己感受到同样的痛苦么?至于下手的对象是“自己”,他也不曾有半分手软。莫说只是个幻象,便真的是自己的一个身外化身、半边骨血,阻他道途者,何物不可斩之? 然而他这般一动手,这具融入了谢晓清残魂的身体,却没有丝毫报复的畅快之感,甚至眼看着他“自己”所受到的折磨,不由自主地随之痛苦起来。 那时他便意识到,这回又走错了路。 果然,待他一击结果了奄奄一息的“自己”,他又回到了这个幻境最初的情景中。 已然在幻境中越陷越深了! 第一次失败后他就已发觉,包裹幻境的浓郁雾气,在逐渐吞噬这个并不宽敞的洞府。能活动的范围越来越小。 但凌涟知道,只要这间屋子还在,他就还有重新尝试的机会。谢晓清的执念是因自己而起,要消解,当然也要从“自己”身上入手。 凌涟起身,走到了床边。 “师父,”他笑得如真正的谢晓清一般,“今天身体如何?” “为师很好。”床榻上的“自己”道,虽然脸色苍白,双眸却是一片清明。 凌涟的手中开始放出幽幽绿光,他一边疗伤,一边同“自己”聊了起来。 “师父你刚才说的那地方,与寒月岛倒是有些相近……”凌涟忽而不经意地道。 他就见床榻上的“自己”,眸光微烁,不着痕迹地看了他一眼,道:“你的记性倒是不错,那幽冥潭确与寒月岛上的地形有些相似,只不过幽冥潭边,生有一种灰白色的冥菇,别处都不生长。” “不知滋味如何?”化身谢晓清的凌涟笑道,“说不定很是鲜美。” “傻孩子,冥菇带有剧毒,岂是能吃的。”“自己”不由失笑,摇了摇头。 但他眼底,却似并无笑意——凌涟知道,刚才所透露的消息,“自己”已有所察觉。 他从未和谢晓清讲过寒月岛,这座岛也只是他还在沧海派修行时偶尔散心的一个去处,是个没什么人知道的荒凉小岛,也与幽冥潭并不相像。 至于冥菇,确是剧毒,但偶有极其珍稀的朱红色冥菇,却是能吃的,而且滋味鲜美,他就曾经吃过。 用完了治疗术,凌涟又道:“师父,你很久没下床走动了,我扶你出去透个气吧。” 见“自己”允可,凌涟便小心扶他下了床,将他搀出了屋子。 在洞府中转了一圈,看到了幻境边界的雾气,连“自己”亦是微微一怔,却还沉住了气。 凌涟扶着他,在庭院中的梅树下坐了下来。 已死之人的执念,不如生人那般转圜玲珑,都是直来直去的。 如此,便有了蒙蔽的可能…… 凌涟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在谢晓清的这段执念的关注之下。若是莽撞地将计划全部暴露,恐怕立刻会遭受反弹,更深地沦陷在幻境中。 他只能在小心的掩藏之下,悄然入手。这一回他决定求得“自己”的配合,不再单打独斗。 前两次他一心要对“自己”不利,当然处处小心,没有透出半点口风。为了不让“自己”发觉这是幻境,刻意地没有带他出来散心过。 庭院中笼罩着昏黄的暮色,凋零的花瓣从枝头徐徐飘落。 静了片刻,凌涟如他记忆中的谢晓清所说,感叹道:“其实这儿也是个好地方,以后要走遍天下,可以时不时回来住上几天。” 两人都知道这是幻境,他这么一说,简直像在说个笑话,但“自己”倒没有揭破,只是带笑看了他一眼。 “师父,你笑什么?”凌涟装作不解地问。 这个幻境,一直没有发生什么异变。显然谢晓清的执念还未发觉他在做什么,凌涟便继续试探下去。想来心性单纯的谢晓清,他的执念也不会太过敏锐。 见“自己”但笑不语,凌涟又道:“师父,我前两日打坐时,心中生起妄念,有如做了个梦一般,梦见你……你死了,我却变成了你……”他的声音低落下去,忽又强笑道,“师父的伤势明明在好转,我本不该担心,怎会还做了这种梦?” 话也只能到此为止,凌涟知道他“自己”会听懂的。 他这般说着,胸口却真的一紧,复杂滋味涌了上来。 这些都是谢晓清本来有过的情绪……有当初眼睁睁看着他重伤倒下的心痛焦急,也有临死之时,一切想望与美梦都化作泡影的不甘和悲伤。 如此强烈的情绪冲击,甚至让凌涟的语声都顿了顿,恍惚了片刻。 他这短暂失神,亦让“自己”看在眼中,他只是微微一笑,道:“傻孩子,为师好得很,你的确不该做这种梦。” “嗯,我们不提这个了。”化身谢晓清的凌涟道。 他如曾经的谢晓清一般,动了动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些,又采来了那三颗李子,喂给了他。如此小心温柔,因为他察觉,这也是这具身体所隐隐希望的。 他希望能永远如现在这般…… 凌涟将身上青袍解下,盖在了“自己”身上:“师父,我们在这儿多坐一会儿吧。” 身旁之人若是自己,大概再怎样的情景,都旖旎不起来了。但凌涟虽然意识清醒,但身体却是倦倦的,不想离开,只得心中苦笑。 就算还在沧海派中的当年,他都未曾体会过,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何以有如此之深的执念? …… 周身灵力圆融如意,凌涟收了功,站起身来。 “师父,徒儿已然筑基圆满,这就去结丹。”凌涟笑道,“等师父也复原了,我们一起杀出此地!” 他与床榻上的“自己”对视。说话之时,刻意将“一起”两字加重了一些。 “自己”点了点头,道:“为师等你的好消息。” 凌涟步出了屋子。他虽着意拖延修行速度,但这一天还是到来了。 在这幻境中结了丹,很快就能验证他这一回是否选对了路。 这些天,他除了依照谢晓清平常行事,便是以沧海派灭门一事、以及夏侯兄妹之死,劝说“自己”不要罔顾人命。 这大约也是谢晓清生前想说的,他只是想等自己伤愈了,再提这些说来不太愉快的事。 凌涟说这些,也是为了暗示“自己”,等这个“谢晓清”结了金丹,也不行采补之事,一切等到他伤愈出了洞府再说。当然,到了那个地步,恐怕这幻境也就破解了。 谢晓清的执念,也许就是想要让时光逆转,变作这样的结果: 自己并未将他作为炉鼎,而是渐渐复原了,同他一起离开了此地。 凌涟心中一哂。当然,若“自己”能够反省忏悔,那是最好。但凌涟对自己太过了解,就算他如何的舌灿莲花,也绝对不会让自己有半分后悔。 就算能让“自己”故作忏悔模样,其心不诚,被谢晓清的执念察觉更会弄巧成拙。 龙虎交汇,金丹已成。 从云气之中徐徐落地,凌涟穿过庭院,往“自己”所在的那间屋子走去。 但愿这次能够成功。与他自己合作,恐怕比同他人合作还要危险一些,所谓的与虎谋皮。 自己置身幻境,身外一切都是幻象。但于这个“自己”而言,又何尝不是如此?若是让他觉得,杀了自己化身的这个谢晓清,便能破除幻境回到现实,他也会毫不犹豫地下手。 好在他们合作到了此刻。若能消解了谢晓清的执念,让这幻境破碎,那么自然去伪存真。谁是真实、谁是幻象,就都不重要了。位你提供最新最快最全的免费小说更新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58章 破妄 快速找到本站请搜索:“师父,徒儿顺利结丹了!” 凌涟语声轻快地道,走到了床边。 他那含着笑意的眸子,与床榻上那人沉静无波的双眸,视线相交。 两人的眼睛,都亮如星辰,却暗藏了许多深意。 连空气,似乎都停滞了一刹。 凌涟知道,这是极其危险的一刻。连他都捉摸不透,面前的这个“自己”,是否还怀揣着将他当做炉鼎的念头? “自己”虽身体乏力,在现实之中也是诱骗了谢晓清,但真有必要,也不是不能用强—— 谢晓清的这具身体,刚刚结丹修为尚浅;而“自己”受了重伤,却有积年的金丹修行。真要相争起来,胜负难分。 凌涟仍带着明亮的笑容,周身的灵力,已然未加掩饰地调动起来。 察觉到了他的戒备,床榻上的那人,神色淡漠的面容上,忽而现出微微一笑。 有如春风化冻,云破月开。 他笑着开口道:“嗯,恭喜你,结成金丹只是漫漫大道之路上的一小步,还要继续勤勉前进。” “是,徒儿谨记。”凌涟中规中矩地答道。 话音刚落,这座幻境便隐约震动了一下,真切得有如现实的场景也模糊了刹那。 两人都是何等敏锐,瞬间便发觉了,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剑拔弩张的气氛,也顿时瓦解。 看来,这条破除幻境的路,是走对了。 …… “师父,看来再有不久,你就能痊愈了。”凌涟笑道,收起了手中的治疗之术。 他并不想继续扮演谢晓清的角色,但却是这具身体的愿望,也是这幻境对他的要求。若是他甩手不干,恐怕立刻会被送回这幻境的初始情景中。 他们又在这幻境中,待了两年之久。心急也是无用,凌涟便索性趁这个机会,借着谢晓清的身体体悟一番他很少涉猎的木系功法。三千大道各自不同,又有共通之处,对他在火之大道上的领悟也有好处。 床榻上那人已可自行坐起身来,气色也比最初好上许多,闻言笑了笑,尚未答话,两个人都听到了一声轰然巨响,地面也震颤起来! 有人在攻打这里? 看这轰然一震的威势,来敌至少是元婴境界,而且,巨响中竟然夹杂着防御结界的破裂之声,恐怕半天之内,这洞府就会被攻破! 凌涟心中一惊。这是现实中并未发生的情景,难道—— 不及多想,他已本能地一扬手,洒出一蓬绿雨。与此同时,一缕金光,也向他迎面袭来。 大敌当前,两个人却不约而同,立刻向对方动了手! 如此近的距离,已是避无可避,那金光一闪而逝没入了胸口,化身成谢晓清的这具身体立刻麻痹,不能动弹。 而床榻上的“自己”,却在他全力的一击下,白衣溅血,而后身形倏然消失。 凌涟一出手,下的便是死手。而他“自己”,却是为了将他禁制,好强行采补了他。 望着“自己”的身形消失,凌涟心中苦笑,这一回又失败了。 果然,眼前的景象再次变化。 他又一袭青衫,盘坐在了蒲团之上。 胸中仍觉气血翻涌,灵力滞涩。凌涟知道,刚才“自己”的那一击,恐怕令现实之中的本体也受了内伤。 凌涟合上双眼,作出修炼的模样,心中却在回想刚才所发生的事情。 有至少为元婴境界的强敌来犯,自己这方只有两个金丹修士,显然胜算很低。而且,敌人也未必只是一个元婴修士,或许还有他人。 就在那个瞬间,幻境中的两人已作出了决断。“自己”决定将他作为炉鼎,采补之后冲击元婴,再对付来犯之敌。凌涟扪心自问,虽然那只是个幻象,即便真的是他自己,他也会如此做。 晋升到元婴之身,不论是迎战还是逃遁,都会从容得多了。 谢晓清的执念想看到的,就是在面临那样的危机时,是否还只顾着自己,毫不犹豫地牺牲他么? 他想看到,是否能和他携手并肩,就算明知劣势也不离不弃么? “自己”没有给他一个满意的回答。 ——把后背交给他人,和别人一同浴血战斗到最后一刻,很久以前,他就再没有这么做过了,也绝不会再这么做。 哪怕这只是幻境中的一个试探……也许并肩战斗到最后,这幻境就会自然消散。 但这一步,却无法走出,凌涟心中清楚。 他亦是一哂。 难道真的要我去劝服“自己”,放下屠刀,心存善念? …… 眼前光景一变,又一次回到了最初。 胸中隐隐作痛。凌涟知道,接连多次伤在“自己”手中,他的本体,也已是伤势累积。 这七次以来,他尝试了多种方法,仍是徒劳无功。 就算能顺利结丹,等到“自己”即将伤愈,快要离开洞府之时,总是会面临强敌来犯。 凌涟也曾通过暗示,勉强说服了“自己”,互相协作,才能破除幻境。但随之,洞府并未被攻破,“自己”的身体却不知为何,忽然衰弱了下去。他仍是免不了要出手,抵抗被当做炉鼎,用以疗伤的命运! 谢晓清的这段执念,真是执着得很。 而自己,也更是固执,也许只要稍稍把谢晓清放在心上,出手时能慢上一些,他的执念便能有所消解了。 但这一步又是何等之难…… 凌涟起身,走出了屋子,步入庭院之中,倚在落花满地的树下。 幻境边缘的白雾已然蔓延到庭院中了。凌涟仍是神色淡淡,不曾有半分忿恨、或是焦躁之色。 “谢晓清。” 他忽而对着虚空,低声唤了一声。 他的神色温和,却又坚决。 “我不是告诉过你,凡事依从本性,而本性,却是绝难改变的么?” 他既已杀了谢晓清,天底下也没有这么做师父的,他便也不再自称“为师”。 “你想看到的,我却不能如你所愿。我也不打算再在这里浪费时间。” 胸口渐渐弥漫起悲伤之意,连眼前的景象,都变得模糊了。 在幻境之中的这段时日,凌涟已隐约察觉,他这具身体,便是由谢晓清的执念所凝结—— 他就是执念,执念即是他。 他忽而一笑:“我若死了,就算你未见得高兴,是否也算有所交代?但我即便真的死了,也绝非是为了替我对你做的赎罪,只怪我学艺不精……” 凌涟忽而反手一掌,往自己心口拍去。 他知道这一拍,自己的本体也会受到重创。若是不能在这玉石俱焚的一掌中清醒过来,他也许会彻底困在幻境之中,直到现实的身体寿尽而亡。 他修习过夺舍秘术,才能在上辈子的天劫中留下半条命来。虽然也有夺舍失败的可能,但也不是没有机会,再次重生。至于修为,也就是多修行些时日罢了,没什么好不舍的。 令魂魄都战栗的剧痛传来。 眼前的幻境也剧烈晃动了起来。 凌涟喘息着,慢慢睁开了眼睛。 这一回,他终于不是坐在了室内蒲团上。一朵嫣然梅花,悠悠地坠落在他素白衣袍之上。 这一念之间,恐怕已过去了几十年。连他束起的乌发,都长得挽束不住,蜿蜒垂落到了地上。 体内灵力混乱,伤势却不如他料想的那般重。 ——在他那一掌击实之前,幻境便已开始虚化。 谢晓清的执念,到最后终究还是服了软。位你提供最新最快最全的免费小说更新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59章 村子 快速找到本站请搜索:似乎是冥冥中有所感应,零碎的画面,涌入了他的脑海里。 谢晓清手一抖,筷子差一点掉了下来。 此时正是傍晚,屋内并未点灯,一家人就着即将消失的暮色吃着晚饭。 谢晓清垂下眼睛,扒了一口饭,小心地掩藏住了刚才的失态,好不让二老担心。 二老年事已大,眼睛昏花,倒也真的没有发觉。 桌上摆着两碟菜,虽然简朴,倒也有肉星在里面。对一个农家,已算是吃得不错了。其实谢晓清早已不用吃饭了,只是为了陪家中二老才坐在这里。 “小清啊,你也不小了,该到成亲的年纪了。村里的小姑娘,可有瞅中的?我看那个小霞,就很不错啊,人能干,又漂亮。”王婶又念叨起了这个话题。 王伯没有帮腔,但也关切地看着他。 谢晓清知道两位老人一直放心不下他这件“大事”,但他已决心修道,又怎会再如常人一般娶妻生子? 便笑道:“我日后想拜入仙家门派求道,和人成亲岂不是耽误了别人家女儿。阿伯阿嬷也不用担心我孤身一人,修道之人亦有道侣,随缘便是。” “唉,修道……”王婶叹了口气。在她这样的凡人眼中,那些修士们固然是呼风唤雨,有大神通,但那种本事,岂是想学就能学会的,几世才能修来这种福分! 她还想再劝,谢晓清已夹了一筷子菜,搁到她碗中,道:“快趁热吃吧,马上要凉了。” 吃完饭,谢晓清把两位老人扶回房间休息,自己回到堂屋,将碗筷收拾起来,清洗干净。 他被二老收养,也有二十多年了。 别人是母亲怀胎十月,呱呱坠地,谢晓清却真的是从地底下,长出来的。 他还记得那时候,幼儿身形的他从漆黑地底慢慢爬了出来,满身泥土。还好当时是半夜三更,又在郊外的荒僻地方,没有人亲眼看见。否则他一定会被当成精怪。 最初,他还没有回想起上辈子的记忆,脑子里浑浑沌沌。 被大清早出村采买的王伯抱回来之后,如真正的幼童一般过了几年。 若说他全部忘记了,他却还记得……“师父”…… 那时王伯王婶身体还健朗,他们在地里干活时,便把小小的谢晓清放在地头的老树根旁。谢晓清从小就很健康,从不生病,让人放心得很。 幼年的谢晓清便摸摸泥土地,望望天空,望望满目青翠的田地,有些艰难地想,“师父”到底是什么呢?是可以吃的东西,还是用来玩的,或是天上的白云、手里的泥土? 到后来他才想通,这是一个人。 完全回忆起这个人是谁的时候……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把二老吓坏了,以为他突然生了癔症。 那样剧烈的痛意,直到今日也并未消散,只是被深深藏在了心底。 谢晓清轻手轻脚地把洗干净的碗筷放回橱中,走到自己那间厢房,在床上盘坐下来。 二老中年丧子,这间屋子本是他未曾谋面的大哥所住的。也就是为了给收养了他的二老养老送终,他才留到现在,不曾动身去朝暮福地修行。 谢晓清凝神静气,开始修炼。 那个素白的身影,又从眼前一晃而过……他皱了皱眉,强自将杂念按捺下去。 也许,他本来可以忘记这个人,自己修行自己的。他并非有仇不报心不死的人,但冥冥中的联系,却是无法断绝。 当年种下九转肉骨草时,他在种子上附着的,就是想和师父长久相守的执念……也正是这股执念,将他*死亡后飘零在人界的魂魄,召唤了过来。 他是因着这个执念才重生的。 所以也……再也忘不了他。 澎湃的灵力开始在体内流转,若是有懂行之人探查,定会吃上一惊,这赫然已是金丹境界的修为! …… “哎,他居然躲在这里,是在练功吗?” 后山林子里,村里的一群半大小子砍竹子做了个竹筏,顺着溪水漂流。溪水里浮着叶片和红艳山花。 漂流了半天,他们忽然看到岸上,树丛之后,坐着一个人影。 定睛一看,却是村里王伯家收养的那个。 他们不约而同地蹚水上岸,将竹筏也拖了上来,快要走到他跟前时停了下来,像打量一样新奇的东西一般,上上下下打量着他。谢晓清仍是在树下盘腿坐着,双眸紧闭,一动不动。 “嘿,看样子真的在专心练功呢,”一个小子笑道,“说不定连只喜鹊在他脑袋上筑巢,他都没知觉的!” 他们当然听说过,修士们是有移山填海的大神通的。但那种修士都是高高在上,他们哪里会将谢晓清同那些人联系在一起。谢晓清虽然已晋升了金丹,但他从未表露出来,他们也就把他当成平日里所接触的,修炼了些粗浅功法用来强身健体的那一类人。 “就为了多活个十几二十年,要这么枯坐练功,多无聊啊。”反正谢晓清对外界也无反应,少年们当着他的面议论道。 “咦,王飞,你做什么?”有人眼尖。 王飞是他们当中最机灵的一个,满肚子坏水,此刻手中捏着一条色泽斑斓的百足虫,还在挣扎扭动,似乎是他刚在地上抓来的,蹑手蹑脚往谢晓清走去。 众人都屏住呼吸望着他。 倒也不是他们厌恶谢晓清。但这种恶作剧,看看热闹总是好的。 而且,人人都知道王飞喜欢村里的阿霞,可听说阿霞看上了谢晓清,她爹还和王伯暗示过几句,却一点回应也没有。 阿霞姑娘也是王家村的一枝花,谢晓清这样好运却不知好歹的,是该教训一下!位你提供最新最快最全的免费小说更新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60章 树林 快速找到本站请搜索:谢晓清仍是盘坐在树下,树荫筛下的斑影落满了他身上。 其实小霞能看上他,这帮小子心里也懂是为什么。不知道是不是练了功的缘故,同样是穿着粗布衣裳,同样是常在田边地头的农家子弟,他总是比别人都干净俊秀得多。让人不由感觉,他就算十天不洗脸洗澡,也比别人天天都勤于梳洗,还要整洁清爽。 何况谢晓清虽然晋升了金丹境界后,已是污秽不生、衣不染尘,他也依然保留了凡人的习惯,时常会清洁自己。 王飞眨眼间就走到了谢晓清身前,正要弯腰,把那条不停扭动的百足虫从他的领口丢进去。 就在这时,谢晓清忽然睁开了眼睛。 他笑了笑道:“你在做什么?”神色中不带怒气,眼睛却像了然了什么,一瞬不瞬地望定王飞的脸,眼神清明平静。 这目光却让王飞一阵心虚,捏着百足虫的手顿时悬停在了半空,不敢稍动。 围在四周等着看好戏的小子们也愣住了。 其实谢晓清早就察觉到他们了。他是金丹修为,入定修炼之时神识可以外放,窥测四周的动静。这些人还没看到他时,他就已觉察到他们的到来,先前随口议论上几句,谢晓清也没有放在心上,仍在专心修行,王飞就有些做得过分了。他性情再好,也不想这般任由他人欺辱。 一句话吓住了王飞,谢晓清慢慢地收了功,准备起身,再换个修行的地方。 这地方看来是不宜再待了,以后可能会常被人打扰。 王飞片刻就回过了神。他不愧是村里有数的机灵鬼,就算被当场抓住,也能面不改色,把那百足虫朝谢晓清又递了递,嬉笑道:“我做什么?我是看这条虫子好看得很,给你来瞅一瞅啊,莫非你怕虫子?” 他有意激将,谢晓清却不上钩。他没有接过那条百足虫,只平心静气地道:“它在这林子里自由自在,也没碍着谁,将它放回原处吧。” 他这副淡定模样,更引得王飞不满起来。 “你是练功练傻了吧,装什么莫名其妙的高人?” 他要真是高人,哪里还会安安静静地待在王家村! 见谢晓清自顾自地起身,不再理会他,王飞心火一窜,就把那百足虫往他身上丢了过去。 谢晓清不闪不躲,看了他一眼。 “咦”王飞心头掠过一丝惊疑,他看起来像是把那虫子丢了过去,谢晓清衣衫上却寻不见那色泽斑斓的活物。手里也有异样的感觉,在他丢出去之前,手指间就好像一空,那虫子凭空不见了! 这是金丹修士才会的隔空摄物,王飞一时却想不到这么多,只道自己手没捏稳。 “喂,你别跑!”他伸手想抓转身离开的谢晓清的后襟,又莫名抓了个空,“喂,你给我老实交代,你对小霞到底是什么意思,晾着她算什么?” 他不识货,倒也有人识得。却见一个皮肤黝黑的少年,赶紧上前几步,拉住了想追上去的王飞:“好了好了,别瞎闹了!” 他倒不是看清了谢晓清的出手,而是一眼望见了那条百足虫,正趴在好几步之外的草窝里面呢!这般隔空取物,他听说过,有此神通的修士算是相当不凡了。 谢晓清已经快走到他们视线之外了,听见了他们的话声,又回头望了一眼。他不想太过惹眼,就没有运使遁术离开。 “我一心求道,没有娶妻生子的打算。”他回答道。 这些感情之事,他也不像以前那般懵懵懂懂。这位小霞姑娘他其实并不相熟,她有意思,就早日回绝了的好,以免耽搁了人家。 “不知好歹!”王飞骂道。他心里忿忿,一半是为自己,一半却是为了小霞不值。看谢晓清神色淡然,俨然一副让人讨厌的“出尘”模样,又不禁脱口而出:“你们修道的,都是没心没肺之徒吧!” 没心没肺…… 他这随口一语,却让谢晓清心中抽痛。恍惚一下,眼前浮现了一个道袍雪白的身影。 出乎王飞和其他人意料,谢晓清听了这句,反而笑了一笑,道:“你说对了,修道之人,都是这般没心没肺、无情无义的。” 他们还未回过神来,谢晓清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 …… 谢晓清在林子中又飞遁了一会儿,选定了一处地方。这棵老树再有几十年就能演化出灵性了,四周的木灵极为浓郁,正适宜他修行。 他修行的是木系的至高功法《浩然青木经》,对木灵的感觉极为敏锐。反过来说,他的灵力对草木之属的益处,也是极大。比如谢晓清只用偶尔去农田中转上一圈,散发些许灵气,地里的庄稼便比别人家的长势好上很多了。二老年事已大,谢晓清也不让他们再操劳,家中的几亩田都是他在种,这般下来省事很多。 谢晓清如一只丹鹤般轻巧地落在了树杈上,在这棵极为粗壮的老树上坐了下来。 师父…… 那个雪白身影还在他眼前,没有散去。 谢晓清垂眼,忽而惨然一笑。 我有很多东西都是你教给我的,可你的无情无义,我是绝对不会学的。位你提供最新最快最全的免费小说更新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61章 法宝 快速找到本站请搜索:花费了数月调息疗伤,将内伤平复下来,凌涟从这洞府中走了出来。 如今他已是元婴修士,这方世界的大部分地方,都可任由他出入了。 虽说化神大能才是世俗的巅峰,可以恣意妄为,但到了化神境界,就要忙于应付接下来的九重天劫,化神老怪们反而很少露面。 也就是这个原因,上辈子的他陨落于天劫之事,至今也没几个人知道。 …… 中州凤元山,一处隐秘洞窟之中。 “哈哈哈哈哈哈筑基八层了!离我报仇雪恨之日,为时不远!你们等着——” 感受到体内暴涨一截的灵力,廖天路纵声狂笑,眼前似乎浮现出了熊熊火光,和仇人们惊骇欲绝的神色。到了那时,老的少的,我一个都不会留! 他在这洞窟中修行多年,早已是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一副半人不鬼的模样。但他那双眼睛里,却是一片赤红,烧着骇人的仇恨! 他满心快意地想,那帮人怎会料到,我被他们追杀跳崖之后,竟发现了此处大能遗存?天不亡我!再有几年我结成金丹,就能从这洞窟出去了,我廖家的血海深仇,我会十倍百倍地奉还! 想到这里,他再度大笑起来。笑声在洞窟中回荡,由于太久没开过口,已变得古怪难听。 就在这时,廖天路忽然发现,在这昏暗洞窟之中,竟出现了一个人影! 是他眼花?他心中惊疑,笑声戛然而止。 没等他辨认清楚那究竟是不是一个人,一朵漆黑火焰,迎面袭来。他连“躲开”的念头都未来得及转动,就在那红莲之火中,化为了灰烬。 凌涟抬手,隔空将洞窟中散落的两样法宝摄了过来。 如《缥缈仙途》记载,此处有一件仙器“伏羲琴”,正可拿来一用。落入手中的两样法宝,一样是件侦查灵器,另一样,却是琴器形制,光华内蕴,如白玉雕成,隐约散发着仙器的气息。正是伏羲琴! 他抚了一把沁凉润泽的琴身,将灵力探了进去。轻而易举地就将廖天路之前耗费许久才留下的烙印抹去,让这仙琴认了自己为主。 这把琴命定的主人廖天路,这时早就已经被风吹散了。 凌涟神色淡淡。这洞窟极为隐蔽,躲在此处潜心修炼,倒也没错。 但撞上他这通晓了剧情之人,也只能说一句时运不济了。 将两样法宝收入储物袋,凌涟便飞遁而去。 这些日子,他循着《缥缈仙途》所述,去了几个地方,将散落的法宝一一收集。他原先使用的紫电镜、驭魂幡,已经毁坏,焚天剑炼成“寂灭剑气”后,只能运使一次,用在了晏迟身上。他的家当,一时只剩下了一样警心铃,还只是件法器,早已不堪一用。 这般走了一圈,收获了“伏羲琴”“锦云幻光伞”两样仙器,加上好几件品质不错的灵器,总算又将他的储物袋充实了起来。 到了元婴境界,他就不必再如当初在丹霞门中一般,一块块灵石都要算得精明。《缥缈仙途》中提到的各处秘藏,很多都可以前去一取。凌涟也顺手,将好几个剧情中提到过的小反派扼杀在了萌芽中。比如这个廖天路,他含辛茹苦地结了金丹,为全家报了血仇,本来也算不上恶人,但后来走火入魔嗜血成狂,就为谢晓清的同伴所杀。 当然,凌涟杀了他,也只是为了夺宝而已。 …… 王家村后的山林中。 凝神修炼的谢晓清,忽然察觉到身下的老树动了一动。 不像是大风摇动了树干,此时的风明明柔和得很—— 老树又动了一动,谢晓清有些奇怪地睁开了眼睛。他收起功法,神识也在瞬间全部放了出去。 而后,他听见了一个苍老的声音。 “小友,多谢你相助,老朽终于开了灵智。” 你是谁?谢晓清心生困惑,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就是这棵老树在说话! 就算没有他,这棵树也会在几十年内演化出灵性,想来他的灵力对其极有益处,坐在这树上修行了几个月,就将这个日子大大提前。 就算对方是一棵树,谢晓清也依然真心诚意地笑道:“恭喜老先生得开灵智。” 微风不动,树叶也沙沙作响了一阵子,显然极为高兴。 那老树又道:“小友,我虽不是凡人,也知道你们有知恩图报一说。这林子里藏有一样宝物,还在我是棵浑浑沌沌的小树时,就察觉到有人将那东西藏在这里啦。我虽知道,却口不能言,也不晓得该告诉谁。如今你助我开启灵智,我就将这宝物所在告知你。” 乍得奇遇,谢晓清有些吃惊。他很快反应过来,道了声谢。 其实他不知道,以他天道之子气运逆天,本就该走到哪里,宝物就收到哪里的。位你提供最新最快最全的免费小说更新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62章 斩业 “这几日,你好像有些心神不宁?”耳中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 谢晓清知道,是这棵开了灵智的老树在关心自己。他依然每天都在这棵树上打坐修炼,但心思郁结,竟是无法凝聚心神。 谢晓清也不隐瞒,低声道:“我在想那凶剑……真的该用么?” 那把剑,此刻正静静躺在他的储物袋中,正是老树所告知他的那样宝物。他从一棵参天的金丝楠树下,挖出了个不起眼的布包裹,这把剑就包在其中。乍一看,外表漆黑沉暗,没有一丝神兵利器该有的光华。 谢晓清知道这是被封印住了,好在《浩然青木经》中也有一般封印的解除之法。他试过几次,便将这把剑的封印破解了。 却不似他当初在阳溪城市集上,亲眼看着师父将手头那把不起眼的剑洗去污秽,瞬间便光华大作的情景。封印一解开,剑身就滑过一抹血色,且迅速被浓黑煞气包裹。那煞气见风即长,有如漆黑的火焰一般,在剑身上吞吐。甚至有一缕黑气透过剑柄,侵入了他的手背。 阴冷的煞气,让谢晓清也不由打了个寒噤。 这把剑不是凡品,鼓荡着仙器的气息——如若他没有记错,这就是凶名昭著的“斩业剑”! 他算不上见多识广,恐怕大部分法宝摆在面前,都叫不出名字。但这把剑,却是为人们津津乐道的一把。像这般有名的法宝,都有很多仿品,但仿品最多不过灵器,这把,却是仙器! 这把剑的杀伐之气,在天下法宝中,要排在前五之内。曾有传说,他的某一任主人狄和借助此剑,以金丹之身越阶斩杀了元婴大能阮玉轩,但他自己也受剑气反噬而死。 如焚天剑这样的仙剑,也要与冰蝎妖丹一同炼成“寂灭剑气”,才有越阶之力。斩业剑的品阶,显然还要再高一筹,达到了伪神器的级别。 所以就算此剑的历任主人少有能够善终的,还是有不少人前赴后继,想要争夺到手。 “你解开封印时我也察觉到了,此剑极为凶煞,想必也克了不少主人。但你身上的正气,恰恰可以压制住它。只要你道心坚定,不为邪魔所趁,就不必担心。依老朽看,你正是这把剑最合适的主人!”老树劝慰道。虽然相交的时日尚短,它对这少年的心性,还是颇为赞赏的。 “谢老先生安慰。”谢晓清笑了笑。心里的郁结,却并未消散。 他不是在担心自己会被剑上的煞气反噬。若他当真怀疑自己的心性,认出斩业剑后,他就不会探入灵力,让其认自己为主了。他并非不知死活的贪婪之人。 让他心神不宁的却是…… 这斩业剑,名字的由来,便是它可以斩除罪业!就算修为再高,被此剑所伤,伤口也极难愈合,在愈合之前日日夜夜所受到的痛苦,更要百倍于寻常伤势。甚至有不少人难以忍受这折磨,神智崩溃。但此剑在伤人之时,却也能斩去此人的罪业,将这罪业之气,化为自身的煞气吸入剑身之中。 谢晓清闭上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几天前的情景,他一手握着刚刚解开封印的漆黑长剑,剑身上煞气如火焰吞吐。 那时他脑海中闪现出“斩业剑”这个名字……而后,就鬼使神差般,让这把剑认了自己为主。 这把剑太凶煞,也太狠毒,他原本不会收下的! 我真的要……谢晓清呼吸紊乱,他紧紧闭着双眼,却连睫毛都颤抖了起来,我真的要……用它来对付师父吗? 这几日他闭上眼睛,看到的便是他将这把剑,穿入那个人胸口的情景。 斩业,斩除罪业…… 我说过,要让他感受到我的痛苦,和他所害的那些人的痛苦。不知道百倍于寻常伤势的痛楚,与我那一日心丧欲死的痛苦相比,哪一个更重一些? 其实重生以来,谢晓清一直在努力修炼,却很少去想,他要如何对付这个收养了他、却又毁了他的人。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做。 那些大仇得报的传说故事,都是将仇人或是凌ru不堪,或是碎尸万段,可那些都是实实在在的仇恨。哪一个都不像他这般……爱恨难解。 这把剑落入我手中,难道是天意,在告诉我该如何做吗? 察觉到他还是心绪不稳,老树在心中叹息一声,也不再说话。这种心境之槛,还得要本人自己迈过。 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 老树初开灵智,又有谢晓清的灵力滋养,心情很是不错。 它忽然“咦”了一声,对谢晓清悄然道:“来了个元婴修士,不知道是干什么来的?” 谢晓清慢慢睁开了眼睛,正巧看见了从树下走来的身影。 一时间,他以为自己还在幻觉之中。 那束着道冠,衣袍雪白的身影,已仰起头,望了他一眼。 那人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语声清朗动听:“请问小友,可曾在这林子中见过一棵附近生有一丛杜鹃的金丝楠树?” “斩业剑?他原来也是为了此剑而来,他是怎么知道的?”老树有点惊讶地用神念向谢晓清传音。 谢晓清没有答它,只定定地望着树下之人。 师父…… 原来他已经晋升元婴期了。 一直以来,师父就几近无所不知,他为了斩业剑寻来这里,再正常不过了,不是么? 惊涛骇浪的情绪,在他心里翻涌。却被裹在了一副麻木的外壳中。 谢晓清也没有想到自己竟会这么冷静,冷静得接近麻木,他好像连念头都停滞了。 师父的笑容如此温和,他只是在对一个问路的陌生人而笑。 我也要如一个陌生人般对他…… 谢晓清不发一言,却抬手,指了一个方向。 “多谢。” 师父的身影已经消失了,谢晓清却还恍恍惚惚地坐着。 他不敢动,也不敢想,只怕一动一想,自己就会被心里翻涌的狂潮淹没。 若是暴露了什么,还身在这林子中的师父,是不是就会折返回来,再次杀了他?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63章 逃遁 谢晓清仍是不思不动地坐在树上,一个念头,却忽而划过他的脑海。 让他……浑身发寒! 他几乎一下子就从浑浑噩噩中清醒了过来。 斩业剑已经被他从那棵金丝楠树下起出来了,师父朝那个方向走,很快就会发现此树,树下新翻过的泥土,也绝瞒不过他的眼睛。自己这金丹修士,当然会成为师父的怀疑对象。 何况,元婴修士亦有可以追溯过往情景的“回光幻境”之术,能从水镜上看到他取得了斩业剑的画面。 师父很快就会折回来夺宝,这地方不能再留! 但自己若有异动,也很有可能被不远处的师父,那元婴期外放的神识所察觉…… 冰冷的恐惧充斥了全身,谢晓清悄然攥紧了双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斩业剑已被取出,那人发现后恐怕马上就会回来,我得走了!”他用意念对下方的老树传音道。同时慢慢地站了起来,装作修炼完毕、正准备离开此地的样子。 “你想得不错……”老树反应过来,声音也变得焦急,“你快走吧!我可以替你遮掩片刻,让那元婴修士以为你还在此地!” “这只怕会拖累了你……”老树的好意,却让谢晓清犹豫了一下。 “无妨,他察觉不出我动过手脚。”老树笃定道。这斩业剑是它报恩所送,若是反而害死了恩人性命,果报一定会大为妨碍它的道途。 “多谢!”情况紧急,谢晓清也不再迟疑,道了谢便如飞鸟投入林中,匆忙离去。 在他身后的葱茏老树上,渐渐升起一层渺淡的绿雾,伪造出了谢晓清的气息。好在谢晓清是木系修士,若修习的是其他大道,它就力有未逮了。 耳畔风声呼呼作响。 心脏在胸膛里狂乱地跳动,谢晓清已经将遁术提到了最高,眨眼之间,他就回到了王家村上方。满目望去都是田园村庄的静谧景象。 这时候,明明该一去不回,连停都不能停上片刻!但谢晓清却真的在村子上方骤然停下,有些事……就算为人追杀、命悬一线,也是必须要做的! 阿伯、阿嬷……谢晓清神色悲伤,隔空朝那栋熟悉的屋舍拜了两拜,而后一挥袖。 翠绿色的灵力,化作两只小巧的青鸟穿门而入,飞入了屋内。门没有关上,因为二老还在等他回来。 这是抹消记忆的法术。自己也许再也回不来了,不该让二老再受一次丧子之痛。 谢晓清又隔空摄物,将自己这些年攒下的钱财都送入了家中贮藏贵重物品的箱子里。阿伯阿嬷年纪大了,要采买物事都是他来,财物也都由他保管。这些年,他种出的庄稼品质出了名的好,还有人慕名前来收购,攒下了不少家底,应该够二老用的了。 谢晓清又一指点中隔壁家那个正在水井边打水的少年。从这么高的地方望下去,只是个小黑点。一道绿光快若闪电地飞了下去,投入了那少年的体内。 “哗啦”少年手一滑,快拎起来的水桶差一点儿又掉回井里去。他吃惊地转脸望了望四周,哪里有其他人的影子? 谢晓清已经再次运起遁术,远远将王家村抛在了后面。 他一连安排了好几件事,做完这一切也只在眨眼之间。 “小清哥说的是真的吗?”被那道绿光投怀的少年王康,一边用力将水桶提出来,一边喃喃自语,又朝邻家望了一眼。 他说自己有要事必须离开几年,请我照顾好王伯王婶,他用这修仙功法同我交换。 小清哥要是真的走了,不用他说,我也会帮着照看大伯大娘的。倒是他给的功法……王康在心神中查看了片刻,以他的见识,也能发觉这功法比他偷偷修炼的,要高明上许多,不由面露喜色。原来小清哥也发觉了他有心向道,却只能偷着练在集市上买来的粗浅功法! 没过多久,那白衣的元婴修士,果然折返了回来。 老树佯装它只是棵灵智未开的普通槐树,偷眼看着他。 却见那修士在树下沉吟一下,带笑,抬头看了它一眼。他并未有所动作,这仿佛洞察了一切的目光,却让老树不由生起惧意。它这是没有寒毛,否则就要根根倒竖。 “这位小友倒也机灵。”凌涟笑着赞许一句,并无不快之意。 他来取这斩业剑,也只是路过附近,顺手而为,并非势在必得之物。既然逃了,他也不会分神去追。而且斩业剑有越阶之力,虽然以他的战斗经验,那金丹修士还无法借助此剑杀了自己,但他要夺剑,也得付出些代价。 空来一趟,凌涟也没放在心上,哪有万事都如所想的道理。这老树精虽然帮人遮掩,但人已跑了,他难道还要同一棵树过不去不成? 凌涟不再耽搁,心念一动,便消失在了原地。 “呼……”半晌,察觉到那元婴修士的气息消失,老树终于长长吁了口气。但愿恩人能成功逃脱,不要被他捉住! 一口气飞遁到了阳溪城,谢晓清从空中降了下来,汇入人流之中,往城里传送法阵的所在走去。 通过法阵连续传送几次,想必就能将师父甩脱了! 他的心神绷得极紧,又消耗了大量灵力用以遁逃,当交了灵石,踏入传送法阵后,谢晓清就难以抑制地喘息起来,疲惫感席卷了周身。 就算他看不到自己此刻的模样,他心里也依稀知道,肯定是落魄不堪。 “请问小友,可曾在这林子里……” 他脚步有些虚浮地从传送法阵走了出来,眼前又浮现出了刚才的情景。白衣如雪的师父,面上笑容温和,他的声音,也依然如记忆中那般。 为什么…… 曾经只想要亲近一些、再亲近一些的人,如今却让他心惊胆战,落荒而逃? 大半日后,谢晓清已从南洲的蟪蛄岛渡口,踏上了前往瀛洲岛的渡船。 他原本也打算给二老养老送终后,就去朝暮福地继续修行的。这福地要得到青帝老祖宗的认可,才能进入,躲在其中师父就决不能再找上他了。 渡船破开海面,离岸而去。 谢晓清站在栏杆后,望着渐渐消逝在视线中的渡口。几十年前,那人将他送到了这里。那时自己对师父已生了质疑,心情低落,但同现在相比,却也算是身在福中了。 他又如上次那般,孤零零一个人站在一边。附近有些瀛洲派弟子在说笑。 “小兄弟,你是来瀛洲派访友的,还是为了拜入山门而来?”一个声音响起在耳畔,竟似有些耳熟。 却是上次险些诓骗了他的马烨荣,又凑了上来,满脸堆笑。如今谢晓清已是金丹修为,他的态度里更多了许多谄媚。 瀛洲派毕竟是此方世界最大的修仙门派之一,卡在金丹境界的散修们半路前来拜师,想要求些晋升元婴的法门心得,也不是罕见之事。马烨荣在这条渡船上行骗多年,知道这些金丹散修身家丰厚,虽然老奸巨猾的居多,但骗到一个也够吃好几年了。 谢晓清看他一眼,就认了出来,想不到时隔多年,此人又准备来骗他一次。 “小兄弟,你年纪轻轻结了金丹,真是天纵英才!像我,就比你差得远喽……”马烨荣满脸钦羡地拍拍他的肩膀。 谢晓清正要拿话打发了他,身后已传来一个冷冽的声音:“够了,马烨荣!” 马烨荣一听见,便是一僵,不声不息地走开了。 谢晓清回头望去,收起心情,冲发声者笑了一笑。又遇上了当年替自己戳穿了马烨荣骗局的陆湛,真是巧事。 几十年过去,陆湛也没什么变化,仍是背着长剑的俊逸少年,气质里带着剑修惯有的凛冽。他朝谢晓清解释道:“这家伙是个骗子,每次赶跑了,不久又会厚着脸皮回来。” 谢晓清笑道:“多谢道友出言相助。” 他没有同陆湛相认。从几十年前他们在这渡船相识之后,陆湛又帮忙在瀛洲后山寻了个地方,将草屋搭建起来。他在朝暮福地修炼的九年之中,也和陆湛互相拜访过几次,气味相投,算得上是好朋友了。但他如今,可能还在被师父追杀,又如何能连累他人? “不必客气,”陆湛也笑了笑,凌厉气势一扫而空,“看到你,却让我想起一位旧友。你和他长得并不相像,但都是木系修士,给人的感觉也有相似之处。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也像你一般,心事重重地站在这里。” 谢晓清心中感动,面上却不能表露出来,只得随口敷衍了陆湛几句。 一个时辰之后,渡船到达了瀛洲岛。谢晓清上了岸,径直往后山遁去。朝暮福地的入口,就在他昔日搭建的草庐附近。只要对着那棵桫椤树拜上三拜,再以手叩击树身上的结疤,就能落入朝暮福地之中。 当然,他是循着玉道人的指点而来,又是青帝后裔的血脉。就算其他人仿照这般做上一遍,福地地灵也不会把他放进来。 …… 满目青翠的朝暮福地之中,浮动着点点萤光。 谢晓清在半人高的草丛中打坐,四周浓厚的木灵,都往他体内汇聚。 他又在福地之中待了多年。中途他回过王家村一次,二老还健在,王康看起来对他们也颇为尽心。谢晓清却不能再回去了,二老已经忘记了自己,王康也如自己请求的那般,让全村人都帮着隐瞒。谢晓清又去看望了老树,并在林子里宿了下来,时常回村子看上一眼。他离开朝暮福地时带了些珍贵灵草出来,兑换的灵石也都悄悄送给了王康作为感谢。谢晓清一直在山林里住到二老故去,才又回到福地。 凭借福地中三倍的时光流速,他的修为飞速增长。 光是打坐修炼,也远远不够。青帝地灵给他说了几个地方,让他时不时出去,通过战斗历练一番。气运逆天的谢晓清,自然也带回来不少法宝。 如今他的实力,与当初已不可同日而语。 灵力运转告一段落,不急不缓地收了功,谢晓清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等我也结了元婴,再面对师父时,就有一战之力,不必落荒而逃了吧? 师父进阶元婴也没有多久,离化神境界,应该还有很远。化神修士在整个大千世界中也寥寥无几,一旦有人晋升,很快会天下皆知。 他站起身来,随手掸落沾在自己青衫上的草屑。望见身旁的人影,笑了一笑。 笑容里带有无限眷恋之意,最深处,却又蕴满悲意。 “师父……”他喃喃。 这只是草傀之术。筑基修士,便可撒豆成兵,用草叶化作傀儡对敌。这粗浅法术,在金丹修士手中,便能更进一步,让木刻的小塑像也化作真人的模样,甚至还能拥有些许灵智。 只有最微弱的一点灵智,连像师父那般温和而笑都做不到。 望着那人清冷而俊美的面容,谢晓清轻轻抱住了他,将头搁在他的肩膀上。 凉了一些。这具身体全然不像师父那般,带着火焰的温暖气息。 可惜,你只是个木傀儡而已…… 他抱住那人静了片刻,忽而退了回去,手中已多了一把吞吐着漆黑煞气的长剑。 他将这把斩业剑,慢慢穿入了那个人的胸口。 谢晓清的眼神中,一片死寂,波澜不起。 白衣如雪的修士,在他眼前倏然变回了一个小小的木塑像,从胸口处一分两半,“咚”地掉落在地。 自从在那山林中与师父有了一面之缘,他已发觉,不要说对付他,自己在这个人面前连念头都会停止。这一瞬间的停滞,就够他死上十次了。 在他面前,我需要更冷静一些。 也许我还是下不了手,但我要训练自己,若是有一天和他刀兵相向,握剑的手,也不能再抖……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64章 秘境 平常荒无人迹的落雁谷中,此时却聚集了许多修士,三五成群地站在一起。 像此人这般独自前来的,倒是少数。瀛洲派四象峰长老唐奇,瞥了站在附近的那白衣男子一眼,思忖道。 玄霜秘境每三十年开启一次,入口就在落雁谷。这秘境是一处妖兽乐园,里面有不少结了妖丹的魔兽,适宜金丹修士结伴进入,寻觅机缘。此处也是瀛洲派弟子们的历练之地,一般由唐奇这样的元婴长老带队,领着几名优秀的金丹弟子进入。 元婴修士在这秘境中得不到什么历练,也有些人是专程来采珍稀草药的。唐奇倒也不是要刻意留心那白衣的元婴修士。却是刚才,那人朝他们望了一眼,看到瀛洲派的蓝白道袍,微微一笑,又转回头去。 一笑如春风和煦,那人似乎对他们抱有善意。 唐奇却对此人毫无印象。他不是孤陋寡闻之人,也想不出,元婴修士里何时出了这般人物?大概是刚刚晋升的吧! 不等他再多想,十丈外的山壁上,悄然现出了个一人高的涡旋: 玄霜秘境的入口! “跟紧!”唐奇提醒了身后的三名弟子一声,领着他们飞遁而入。 那白衣男子也在这时,身化清风,飞入了涡旋之中。 …… 风里飘荡着中人欲呕的血腥味。鲜血遍地横流,将方圆几十丈的淡青色泥土都浸成了暗褐色。 四个人立在满地的断肢残骸当中。 “打起精神,先离开这里!”唐奇道。他也颇不轻松,满额都是虚汗,显然消耗了大量灵力。 瀛洲派的金丹弟子们,状况就更为不妙了,蓝白色道袍上全是斑斑血迹。 以防浓重的血腥味再次招引来妖兽,众人顾不上休整,就匆忙离去。 “师叔,我们才进入这秘境半日,怎么就撞上了这么多妖兽?”一边飞遁,眉清目秀的女弟子季环一边怯生生地问。她的右肩头被一只鬼魅豹咬中,整只袖子已变成血色,虽然敷过了药粉,但这条胳膊暂时是废了。 “这一回的确运气太背,以前来过几次,都比这回轻松得多!”唐奇点点头,又道,“不过一连得了好几枚妖丹,对你们却是大有裨益之物。” 他身为带队的元婴长老,在这秘境中本来是能不出手就不出手,以弟子们历练为主的,但方才,却是遇上了百兽潮!兽潮中,除了四头妖丹期魔兽,竟还藏着一只狡诈无比的元婴期幻影狈。 想起刚才的情景,唐奇不由心生后怕。还好幻影狈极为爱惜性命,不肯出全力,被他打成轻伤就夹着尾巴逃跑了。若是只不死不休的元婴期双头虎,他们就算没有全数葬身于此,只怕也要折损了人手! 吼—— 尚未飞离刚才的惨烈战场不远,又听地动山摇,百兽齐齐嘶吼。 所有人都在瞬间,脸色惨变! 今日,竟要葬身于此? 一枪将一头碧睛狼刺了个对穿,解救了弟子之危,唐奇又心念一动,指挥枪身架住了如一道诡秘黑影的幻影狈。这畜生,原来不是逃跑了,竟是调来了援兵! 他的另一样法宝雷光印,正与一头元婴期的摧山鳄缠斗。摧山鳄的巨尾每扫中雷光闪烁的小印一次,唐奇就喷出一口血。弟子们也都险象环生,他却越来越顾不上了! 正当唐奇长叹一声,打算催使玉石俱焚的天魔解体*时,幽幽琴声,忽然从风中传来。 铮铮淙淙,如流泉飞瀑,不带半分肃杀之气。 厮杀得双眼通红的魔兽,动作却在这琴声中渐渐慢了下来。 听在唐奇耳中,却只觉胸中一清,灵力运转都更为流畅了!一道白光,亦在同时从远处飞射而来,往摧山鳄攻去。 在那神秘人的帮助下,瀛洲派众人终于再次将兽潮杀尽。 是那白衣男子?唐奇有些吃惊地望着在不远处现身之人。那人抱着一把玉质的仙琴,衣袂飘拂。 当下领着弟子们,朝他深深行了一礼:“道友大恩,我瀛洲派必铭记在心,涌泉相报!” 心头却有些疑惑,不知此人为何要出手,难道真是心地热忱? “不必言谢。”白衣男子笑道,语声温润,“我与贵派,亦有渊源。不知长老可识得这琴?” 他微微抬起琴尾,好让众人将他怀中之琴看得更清楚些。 弟子们疑惑地交换目光,唐奇却在回忆片刻后,陡然“啊”了一声,叹道:“原来是和玉前辈!” 难怪这位前辈要相助于他们。和玉前辈与他的二师叔,曾经的*峰长老郑永桓,乃是一对道侣,在修真界也算得一段佳话。自从两人双双晋升化神期后,就成世外高人云雾缥缈,几百年来没有人再见过他们。唐奇因为入门较晚,也没有见过这位和玉前辈的真容。 但他手中这把伏羲琴,以及刚才那一首*妖兽的清尘曲,人人都知道来历! “我渡劫失败,已转世重修,如今也才元婴境界,不敢受这前辈之称。”白衣男子道。 果然如此,唐奇恍然。和玉前辈早该是化神期大能,如今看来却只是元婴境界,的确只有转世才说得通。 和玉前辈也未能渡过此劫,化神期之后的九重天劫……当真十死无生! “以前辈绝世之才,必定很快就能重回化神境界。”唐奇道。 “承你吉言。”凌涟微微一笑。 他的所思所想,凌涟自然都能猜出大半。他敢冒和玉的名号,当然是因为他知道和玉已死,尸骨就在他取来伏羲琴的洞窟中。而和玉的道侣郑永桓,也早就死在了天劫之下。 无人对质,再加上又转世重生过一次,还有谁能拆穿他这身份? “和玉前辈,这儿血气浓郁,恐怕又会招来魔兽,我们移一步说话。”唐奇总算想了起来。 “不急。”凌涟却道。 他望向一名浓眉大目的男弟子,一抬手,便将他腰间的青玉玦摄了过来。 “这玉珏有问题。”他只瞧了一眼,便道。 “什么?”唐奇接过他抛来的玉玦,也看了一眼,脸色顿时一变。 转脸看向那男弟子时,眼神已变得凶狠:“这玉玦上附有招引妖兽的法术,效力极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65章 瀛洲 就是因为这玉玦,他们差一点就葬身于此! 另两名弟子闻听此言,也都对那佩戴玉玦的男弟子怒目而视。 唐奇暴怒之下,几乎将这玉玦捏碎,又强行按捺下来,手心涌出金色流光,将玉玦包裹起来。 这封印术可以隔绝玉玦上招引妖兽的法术效力,还要留着玉玦,作为存证! “师叔,我、我也不知为何会……”那男弟子脸色煞白,扑通跪倒在地,“弟子绝非存心!”他前胸受了处伤,确也是伤势不轻。 “不是存心?哼!那这玉玦上又是何人动的手脚?” “弟子、弟子实在不知……”男弟子嗫嚅道,忽而像想起了什么,微微一愣。 “你想到了什么?”唐奇也发觉了他神情有异。 “弟、弟子不曾想到什么,真的不知玉玦是怎么回事……”男弟子慌忙摇头。 看他这副样子,是打算闭口不说了。唐奇知道一时半会儿也问不出来,向那男弟子一指,施了个追踪之术以防他逃跑,冷声道:“罢了,此事回宗门再行审问,瞒是瞒不过的!” “我们先离开此地。”唐奇对弟子们道,又赧然向凌涟道,“宗门里出了孽徒,让前辈见笑了。” 凌涟摇摇头,没有接话。随他们一起飞离了此地。 此事他在一旁,却是洞若观火。那青玉玦,是这男弟子恋慕的一名水月斋女修做的手脚。在原剧情中,谢晓清也走了这一趟,瀛洲派的数人只有他凭借逆天气运侥幸生还。事后瀛洲派追查下去,与同为修仙大派的水月斋起了不小的冲突。当然,此事还有幕后黑手……但这一切,又与他何干? 他不过是要借着此事,让瀛洲派欠他一份恩情。 “和玉前辈,不知您进入此秘境,是为了何物?”来到一处僻静山谷,让弟子们抓紧时间疗伤调息,唐奇又向凌涟问道。若是为了珍稀材料,他们可以帮着寻觅。 “我来采些玄冰绛珠草,已经采到了。”凌涟微微一笑,“其实我……却有一事相求。” “不知前辈所求何事?我瀛洲派定全力以赴!”唐奇忙道。 “因着永桓的缘故,我对瀛洲派颇觉亲近,”凌涟露出追思之色,他相貌俊美,望去更能牵动人心,“转世重修之后,处处艰难,才没有早来山门拜访。机缘巧合遇上几位,更引发了我这执念,望能拜入门墙,为瀛洲派出一份力……” 唐奇恍然。 “和玉前辈愿意入我瀛洲派,真是我派的荣幸!此事我不能做主,还要掌门他老人家同意,不过,他老人家想必亦会欣然接受!以和玉前辈的境界修为,我瀛洲派不敢妄称师门,按前例,会奉前辈为客座长老。” 如此就是最好,凌涟心中暗道。 身为客座长老,凭着和玉同瀛洲派的渊源,以及他这次对瀛洲派的大恩,也绝不会受到亏待。但既为客座,门派有难,需要赴汤蹈火之时,自然也不会要求到他头上。 何乐而不为? 他处心积虑入这瀛洲派,便是因为瀛洲派作为此方世界最大的修仙门派之一,有其他地方获取不到的资源。瀛洲派中陆陆续续出过好几十个化神大能,这些人互通有无,颇为积攒了一些渡劫方面的心得。 而且瀛洲派的护派大阵,相比于他能操纵的沧海派大阵,和云煌城外洞府的防御阵法,差距不可以道里计。本门派的化神修士常常利用护派大阵为自己消减雷劫的威力,也算得一项福利。当然,九重天劫里有几重劫数起于自身,外物就没有用处了。 “若能拜入贵派门墙,和玉愿为尽心竭力。”凌涟道。 能帮点小忙就顺手而为,尽心竭力,当然是绝无可能。 宗门观念?从他一人一剑,将沧海派屠杀殆尽之时,他就全然没有了!那时,他却还有些血气方刚。他不曾后悔过屠灭沧海派,但活得越久,他就越不会像当年一样,行这偏激之事。 他已经习惯了在现有的规则中如鱼得水。一个人便是再强,由凡入仙之前也不过是个凡人,如何能凌驾于所有人之上?就算血河老祖这种半步天仙,大肆破坏万物轮转、人间规则的下场,也不过是被人一剑斩杀!于凌涟而言,万事万物都在正轨就是最好。想要什么,利用、蒙骗、钻空子,种种手段都可用上,实在不行就付出一些代价来交换。 一个人所需求的资源,多也不多,又何必要惹得天怒人怨,夺尽他人的好处? 天下若是大乱,虽然也可以浑水摸鱼、趁火打劫,但火烧到身上,就是不妙了。 曾有一年,两名元婴修士在空蝉湖畔激斗,有一个修习的却是毒之大道。余波所及,空蝉湖畔,尽皆化为毒瘴弥漫的死地。只在此湖中繁衍的虹鱼一时绝迹。虹鱼之目是一味炼丹材料,他正巧需要不少,那时他就觉得,这般率性妄为,真是太不应该! 在接下来的数日之后,瀛洲派众人就只遇到了零星的高阶魔兽,又有凌涟这元婴修士的加入,可说是无惊无险。待玄霜秘境出口重现,他们又回到了落雁谷中。 …… 谢晓清带着刚买来的结婴丹,从蟪蛄岛启程回来。 朝暮福地是木系圣地,福地中的灵草品质要远远超出凡俗,带出一些售卖,就不会缺了灵石。虽然极品的元婴丹有价无市,上品也是能够买到的。青帝老祖宗说他可以尝试冲击元婴了,谢晓清自己也很有信心。 来到瀛洲岛后山,朝暮福地入口的桫椤树下,谢晓清却是一怔。 桫椤树旁就是他曾住过的草庐,此刻有一人站在草庐前,望见他来,笑了一笑。重生之后陆湛曾在渡船上见过他一面,想来还没有忘记他。 “原来你也住在这附近?”陆湛道,“我有位旧友住在这里,多年未见,不知他可还安好。” 就算出门远游,也该去瀛洲派同他说上一声。他自然不知,当时谢晓清发觉自家师父命悬一线,慌忙运使子母遁形符赶了过去,便没来得及告知他。 谢晓清心中感动。如今他没有了被师父追杀的风险,应当可以与陆湛相认了,便道:“陆兄弟……不瞒你说,我正是谢晓清。” “什么?你的气息……”陆湛心中惊讶。金丹修士可以任意改变面貌,这且不提,但谢晓清身上的气息,虽然还是生机浓郁的木灵,却是彻底改变了! “我出了些意外,转世重修过一次。”谢晓清道。 他真正的死因,却不能再说得详细些了。 “原来如此!想来你也历经了大难。不过大难之后,必有后福,我看你周身灵力圆满,似乎就快到冲击元婴的门槛了?”道途艰险,有些磨难再正常不过,陆湛也没有再婆婆妈妈地问询下去,而是问起了他的修为。 “的确,我正打算闭关一段时间,冲击元婴。”谢晓清笑道。 “不错不错,望你马到成功,看来我也要抓紧了!”陆湛朗声一笑。当年他已是金丹修为,谢晓清还是筑基,如今的谢晓清转世重修过一次,也快要金丹圆满准备进阶了,他还卡在金丹境界,是该着紧一些了! “你道心坚定,天分也高,进阶之日,一定也为时不远。”谢晓清也真心诚意地回道。 “好,我这段日子常在宗门,等你结成元婴,务必要来寻我,告知我这好消息!” “那是自然!”谢晓清道。心中暗想,去是肯定要去的,时隔多年陆湛还记挂着自己,这一片赤诚难以回报,到时候带些珍稀灵草去吧。 重生以来,他先在王家村照料二老,报答养育之恩,被迫来到朝暮福地后,就一直过着苦修的日子。他满心投在修炼之中,除了那个人之外,便什么都不再想,也忘了要去出门访友……的确是对不起陆湛这好友。 修道之人并不热衷闲谈,道了别,陆湛便离去了。 谢晓清走到桫椤树下,敲了树身上的节疤三下,而后身体往下一沉,坠入了一片青碧之中。 …… 一个发出微微白光的灵体,从金丹破碎的荒芜丹田中缓缓浮凸而出。 谢晓清慢慢睁开了眼睛,成功进阶元婴了! 虽然千险万险,几次差一点儿功亏一篑,但都被他撑了过去。 上一刻还是灵力枯竭经络剧痛,下一刻,便是豁然开朗的一片新天地!澎湃到他连想都未曾想过的灵力在周身流转,元婴与金丹,又是天渊之别。 师父…… 满心欢喜涌上之前,他第一个想起的,却是那个人。 我终于又赶上你的脚步了,师父。 只是这一回,却不是为了不拖累你,不是为了能有力量保护你……我、还有被你害死的其他人,你总要给出一个交代。 阴翳掩住了他清亮的双眸。 他闭了闭眼,再度睁开时,眼中的阴翳已沉到了最深处。 “老祖宗,晚辈成功结婴了!”谢晓清首先向福地地灵道喜。 “不错。”身着庄重冕服的青帝地灵赞许了一句。 “多亏了您的指点,和这里得天独厚的地利,您和玉道人的恩情,晚辈铭记在心!”谢晓清恳切道。 “我们虽对你有些帮助,但你能如此之快突破,也要归功于你自己,不必过谦。如今你成功结婴,却不能自满,还得继续勤勉奋进。”地灵笑道。 “是,晚辈明白!” 同青帝地灵说了一声,谢晓清便出了朝暮福地,往瀛洲派正门飞遁而去。 陆湛果真如他所说,这段时间都在瀛洲派内。通报之后,谢晓清在山门等了没多久,就见一袭蓝白身影飞掠而来。 “你果真晋升了元婴,恭喜!”人还未到,就先听到陆湛的声音。 “我一结婴,就立刻来拜访你了。”谢晓清笑道。 重生之前,他也来找过陆湛几次,对瀛洲派内的地形还是颇为熟悉的。两人便说说笑笑,往陆湛所住的七星峰飞去。 瀛洲派内九座山峰林立,最中央是主殿所在的太极峰,其余各峰有些供长老和弟子居住,有些是灵草堂、庶务堂、藏宝楼等。 山峰之间,各色遁光的修士们来来去去,亦有仙鹤悠然而飞。 “……来了个客座长老,据说是曾跻身化神境界的前辈!”陆湛已说到此事,“这位前辈虽不是剑修,但他的道侣郑师叔祖,可是名噪一时的剑修,听说他因此对剑道颇有见地,若能得他指点……” 瀛洲派虽也有几个化神修士,但都神龙见首不见尾,要得其指点并不容易。就是瀛洲派这般大宗弟子,也哪里有谢晓清的机缘,能得天仙化身的青帝地灵教导?从他启蒙教起的凌涟其实也是从化神境界跌落的,只不过谢晓清并不知晓。 看到陆湛跃跃欲试的模样,谢晓清笑道:“祝你有此好运!其实我之前得了奇遇,和一位前辈相熟,他老人家剑道未必精通,有些共通的疑难却可替你转达。” “好!”陆湛也不客气。 两人飞落在七星峰上。悠悠扬扬的琴声,却在这时飘了过来。 这琴声似乎来处很远,却又如在耳畔,悠远清静。好似一阵清风穿过松林,又似皎皎月光照于水面。两人都觉胸中一畅,神清气爽。 静了片刻,陆湛才道:“正巧被你赶上了,这就是我刚才所说的那和玉前辈在弹琴!这琴曲中灌注了灵力,境界也颇为高深,聆听一番对修行颇有好处。你看,那两仪峰巅独坐的白衣人,就是和玉前辈!” 他朝两仪峰的方向指了一指。 能奏出如此仙音之人,想来也颇为出尘脱俗吧?谢晓清心中想着,跟着望了过去,却是身体一僵。 仿佛万物都在一瞬化为乌有,只余下那个雪白如鹤的身影…… 怎会是他?怎会是他! 就算在再过上千年万年,他只怕也能一眼认出那个人的模样! “怎么?”见他神色有异,陆湛有些讶然。以他的眼力,也只能辨出那是个正在弹琴的身影。谢晓清是元婴境界,想必就能将和玉前辈的面容看得清清楚楚了。他露出这般表情,难道和玉前辈是他的故人么? “没事。”谢晓清慢慢移开目光,勉强冲陆湛笑了笑。 他不想说,陆湛也不追问,两人便循着小路往陆湛的住所走去。 一曲奏罢,凌涟将伏羲琴收了起来,飞回了瀛洲派分给他的洞府。 他这一来,受到了瀛洲派的盛情欢迎。既然冒了和玉的名号,就要做足全套,何况也是顺手而为,凌涟便每日奏上一曲,奏满一月,以表谢意。 至于那从七星峰上远远望向他的青衫少年,他却没有在意。这些天来,听着琴曲往他这里张望的瀛洲派弟子,很是不少。 谢晓清已恢复了平静。 他表面如常,同陆湛说着话,心里却止不住在想,师父他……为何会来到了这里?这一回他又打算如何害人? 不能放着不管,我要揭穿他…… 不消片刻,他们已到了陆湛所住的院子中。陆湛取下了落在门栓上的传讯铜鹤,领着他进屋之后,又倒了杯清茶给他。 “这儿比较简陋,我更喜欢待在后山紫竹林中修行。”陆湛笑道。他探入灵力查看了铜鹤中的讯息,“哎”了一声,现出喜色,忙向谢晓清说了句什么。 谢晓清食不知味地喝着茶,忽而一愣,望向了他。 “你说什么?” 陆湛被他一打断,才发觉谢晓清神思恍惚,根本没有在听,不由失笑道:“我说,小师弟刚才偷偷告诉我,家师已经把在和玉长老洞府中侍奉煮茶的弟子名额争取了过来。和玉长老虽是元婴修为,却是实打实的化神境界,侍奉他的弟子也要有金丹修为,才能获益更多。看来我求他指导剑术,大有希望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66章 重逢 “什么?”听了陆湛所说,谢晓清却不像为他高兴的模样,反而遽然变色。 “喀”那茶杯在他手中化为了粉末,流了他满手茶水。 “你不能……”谢晓清却全未在意,他攥紧了拳头,仍是微微颤抖起来,“你不能去做他弟子……他会害死你的!” 他如此大的反应,叫陆湛也吃了一惊! “怎么回事?” “你说的那和玉前辈,就是我师父,我便是被他害死的……”谢晓清惨然一笑,“这件事我本来是说不出口的。上一辈子我就是在结丹那日,被他采补而死。他再收徒弟,一定也会有所图谋……” 水汽迷蒙了视线,谢晓清不由垂下了眼去。 他仿佛又看见了那个人,微微带笑地望着他。 你有过几个徒弟,你也像对我一样,对他们做了同样的事吗……师父? 满心涌起的,竟分辨不出是怨恨、痛苦还是嫉妒。 竟是如此?陆湛惊讶地望着他,心头生起恻然之意,他所识得的谢晓清性子温厚,还不曾这么失态过。 之前谢晓清说他转世重修了一次,他还没想过,这里面有如此隐情!那和玉前辈,当真是个心肠狠毒的邪魔?陆湛听了几天幽雅琴音,对和玉还是颇有好感的。但谢晓清是他好友,相比和玉这素未谋面之人,他肯定还是相信谢晓清。 他一时未曾接话,谢晓清已抬眼望向他,眼神定定的:“你可信我?我所说,字字句句都是真话,可发下心魔之誓!你得到剑道机缘,我本来会为你高兴,但我……却不能看着你落入他手中!” 心里叹息一声,陆湛道:“我信你,我自然信你。我不去就是。”说到最后一句,他又微微一怔。 谢晓清却也想到了,道:“你不要去,瀛洲派的其他弟子也不能去……” “这只怕行不通,客座长老惯例是要有人侍奉的。”陆湛的脸色凝重起来,“我可以带你去见家师,告知他此事,让家师努力一番。只是……那个和玉不久前救下了唐师叔一行,对本门有大恩,我们若拿不出凭据,恐怕难以撼动他。” 虽说在瀛洲派中,和玉应该也不敢出格,但他既然是将徒弟当做炉鼎的魔修,混入派中肯定不是什么好事。陆湛身为剑修,性子也如大多数剑修那般非黑即白、嫉恶如仇,他也不愿放着此事不管。 “凭据?我所剩的只有这条命,不曾留有其他东西了。”谢晓清摇摇头,“我师父心思玲珑,应该也不会留下什么把柄。” “这便有些难办了。”陆湛皱眉道。 两人都沉思起来。只是片刻,谢晓清就笑了笑,开口道:“你不必担忧,我已经想到办法了。” “什么办法?”陆湛连忙问。 “散修不是可以半路拜入你们瀛洲派门墙的么?既然他需要一个侍奉弟子,就由我去好了……”也许是在刚才一瞬下定了决心,谢晓清眼中的迷雾渐渐散去,变作了一片清明,“我和他还有些事情没有了结,看来这便是上天给我的契机。” 他的眼神坚定,语声中却带着一丝温和。陆湛以为他对和玉满怀仇恨,便是想也想不到,这丝温和……其实是情到深处所化的温柔。 “你害过你一次,这一次也绝不会留手的!”陆湛摇摇头,“我们想其他办法,不能让你再涉险境!” “不要紧的。”谢晓清坚决道,“若是你们瀛洲派弟子去,才危险得多。我已是元婴境界,就算他对我动手,我至少也能逃脱。何况,你们都不知他的真面目,他是个很容易让人卸去戒心的人……只有我才对他的本性清清楚楚,能防备于他。” 陆湛知道他说得也对。此事联系着谢晓清的一段因果,为他道途着想,的确也该让他来应对。便没有再劝,轻叹了一声。 “名额在家师手里,虽然还没有定下是我,但师兄弟中我的希望最大。你现在拜入门墙,资格也是不够的。就由我争取过来,再将这名额让给你吧,如此就没人能说什么了。” “好,我这就去找前辈替我将修为遮掩到金丹境界,再来寻你,请你为我引荐入门。”谢晓清站起身来。 “你要小心行事……尽量不要和他一同外出,在门派中,应当还是安全的。”陆湛叮嘱道。 “我明白。”谢晓清点点头。 他化作一道青光,往瀛洲派后山遁去。 回返之时,两人一同去拜见了陆湛的师父静海真人。 谢晓清自然不知,他原本就该是这慈眉善目的老真人的弟子。既是爱徒陆湛引荐而来,在略为查探了他的资质修为后,静海真人就颔首收下了他,领他去见了掌门。谢晓清也在瀛洲派主殿中,掌门卓阳晖的面前行了入门之礼。 谢晓清自然不能再用他自己的名字,以后在瀛洲派,他就打算用“王清”的假名了。“王”姓,是取自这辈子收养了他的王家二老。 …… 谢晓清飞遁而来,落在两仪峰上的凤鸣府前,走上前去,扣了扣门。 他已换上了瀛洲派的蓝白道袍,样式利落,却又不乏潇洒飘逸。看上去便是个实打实的瀛洲派弟子。陆湛已如预料那般将名额争取到手,又旋即让给了他,师父静海真人倒是没有异议。 是啊,他如今已不再是那个人的弟子了……来之前,师父静海真人还特意叮嘱他,和玉长老地位尊崇,可算是郑师叔祖那一辈的,要格外恭谨小心些。 “弟子王清,宗门派我来为您洒扫煮茶。”谢晓清道。 “进来。” 他终于又听见了那个人的声音。依然如上一回那般,每一个字都在他心头惊起一阵涟漪。 我一定要来,除了不能让他再害到他人,除了要监视阻拦他作恶……其实我也,从心底渴望能再接近他吧?木刻的傀儡,终究是太凉了…… 谢晓清只顿了片刻,便推门而入。他不会再露出破绽了,他不是为了送死而来。 瀛洲派不曾亏待这位“和玉”长老,洞府内虽不算宽敞,倒也摆设精致。谢晓清却哪有心情留意这些。 他穿过外间,步入了内室,望见了那个人的侧影。 仍是一袭白衣如雪,逶迤于地。那人恰在这时转头望了他一眼,眸中含着笑意。 “原来是你,我们见过面。”他笑着道,语声笃定。 “……哪里?”谢晓清心中一沉。难道他认出了…… “阳溪城外的山林中,我向你问过路,”凌涟望着他,笑意似乎加深了一些,“原来你是瀛洲派弟子。”看到他怔怔的脸色,似乎以为他有些惊怕,又道:“你不必担心,那把剑我不会同你争抢。何况,我被瀛洲派奉为客座长老,首先就要立下不得率先出手,伤害本派中人的誓言。” 他的笑容如此温和,语气也颇为恳切,换做他人,也早就被他蒙骗了吧。 “……是。”谢晓清心中凄楚,面上却还笑了笑。 自己就被他骗得如此之深。就算揭破之后,竟还不能自拔,迷恋着他…… 他笑着注视凌涟,轻声道:“弟子王清,见过……师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67章 礼物 “好,此物就作为给你的见面礼。我不知这次来的弟子修习的是何种大道,不及准备,只有这件防御灵器是通用的。”凌涟笑道,从储物袋中招出一样道袍形状的法宝,将之隔空送到了谢晓清面前。 谢晓清伸手接住,心脏却如被一只大手狠狠地一揪—— 星屑仙衣! 这件道袍色呈天蓝,表面流转着点点星光,散发着灵器的气息。不是当年他筑基成功时师父送给他的那一件,还能是什么?师父竟再一次将之送给了他…… 他心里巨浪翻涌,只想把这道袍丢在一边,好好笑上几声,为这荒谬之事!可他却不能表露出来。 师父正望着他。 眸子里带着笑意,但那漆黑的双眸里,总是藏着深沉得让人捉摸不透的东西。 “多谢师尊。”谢晓清神色不变,没有回避凌涟的目光,恭恭敬敬地道。 对瀛洲派这般大宗门的金丹弟子来说,一样灵器算不得多么贵重的见面礼,却也上得了台面了。师父也许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顺手拿来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弟子而已。 也有可能师父心存怀疑,在试探于他……他却不会在这个人面前,再次慌张失色了。 他曾在朝暮福地中,一遍一遍将木刻傀儡化成的那个人杀死。傀儡当然不同于真人,但当他慢慢将斩业剑,穿过傀儡的胸口之时,他依稀觉得,自己就在用这把剑刺穿师父的胸口。 因为他知道……这一幕很有可能会成为现实! 一开始他还下不去手。习惯了之后,就能镇定下来了。 手中的星屑仙衣,温凉光滑,如流水一般。 谢晓清将自己的灵力探了进去,让这件法宝认主。他的眼神微不可察地一颤,这件灵器的中枢里,竟还残留着一抹熟悉的气息。 “师尊,这件灵器的前任主人,似乎也是个木系修士?”静了一下,谢晓清抬起头,笑着问道。 对他的死,他总归不甘心。他实在太想知道师父会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不错,”凌涟道,“这是我徒儿用过的法宝。” “这法宝您送给了我,那他……现在如何了?”谢晓清追问。 他问得有些急,凌涟静静地看了他一眼,神色淡得看不出任何情绪:“他已经死了。” “……原来师叔已经死了。”谢晓清轻声应道。 他重新低头望着星屑仙衣,待到将中枢的那一缕木灵气息彻底抹去,刻下了新的烙印,就将这灵器收了起来。 像是汹涌浪潮退去,在他心底留下了一片荒芜。 如果师父提到他的死时,带有哪怕一点点惋惜、愧疚或是怀念,他都会更加怨恨!师父杀了自己的时候,可没有过半分迟疑,现在做出愧疚的样子,又有什么用? 可师父却说得如此波澜不惊。好像死去的只是一棵树、一朵花、一个陌生人,好像自己的死也并非是他的缘故。 他就是这样的人……自己不是早就看清楚了么? “我虽非你的师父,以后你有什么疑难,都可以拿来问我。”凌涟道。 “是,多谢师尊。” 凌涟点了点头:“你去吧,我要修炼了。” “是。” 谢晓清退了出去。他知道外间是留给自己的。师父要吩咐他什么事,叫一声他就能听到。 他也找了个蒲团,坐下,修炼起来。 静默不语地看着他离开内室,凌涟回过头去,闭上了眼睛。 这个弟子,有些意思…… 不过转瞬,他又沉入了修炼之中。 “师尊,您要出门?”凌涟起身走出内室时,侍奉他的王清也连忙从修炼中清醒过来,追了上来。 “我去山顶弹琴。”凌涟道。 他出了洞府,飞掠而上,在两仪峰顶他惯常坐的一块硕大青石上坐了下来。一路跟在他身后而来的王清,便侍立在了他的一侧。 凌涟心念一动,白玉琢成的伏羲琴,就从储物袋中飞了出来,落在了他身前。 选在这里奏琴,倒不是他有心招摇。洞府之中布有防止灵力外泄的法阵,虽然有益修炼,却也把琴声封在了里面。此处视野开阔,清风徐来,正适宜让琴音飘散得更远。 凌涟随意拨了两下弦,便开始奏一曲“云水潇|湘”。 他的琴技,自然不及真正的和玉,但那些境界高深、威能绝伦的曲子,琴道修士都是临战才奏,从不轻易示与他人。他所奏的只是些简单的曲子,倒也能弹得有模有样。 师父到底怀揣的是什么打算?琴音虽美,谢晓清却无心欣赏,默然在心中思忖。 也许要相处日久,才能看出师父是冲着什么而来。到了那时,但愿自己能及时阻拦他作恶。 他心思复杂地望着那修长白皙、灵巧地拨动琴弦的手指,又看得有些失神。 这本来是一双他多想握住的手…… 一曲将罢,不知从何处忽然飞来一件花篮形状的法宝。谢晓清仰头望去,怔了一怔,那花篮已经停在他们上空,倾倒下来,洒出万千嫣红花朵。 却是瀛洲派的某个率性弟子,听了琴曲对这个“和玉”长老心生仰慕,这般表达出来。恐怕他也事先打听过,和玉性情温和,亦不拘泥,不会计较他这冒犯。不然以和玉的身份,只怕他要自讨苦吃。 那花雨看来没有半分煞气,反而风流妍丽得很。谢晓清却犹豫一下,在那飞花落到自己和师父身上之前,手心吐露灵力化作了一面淡青色的弧形光罩,仿佛握着一把伞,为师父撑在了上方。 将花雨都挡在了木灵伞外。 他如今是个侍奉弟子,对这来意不明的法宝……理应替师尊提防一些才是。 最后一个琴音落下,凌涟转头,仿佛看穿了他的私心一样,带笑望了他一眼。收起伏羲琴,站起身来。 “回去吧。”他语声温和,却是对谢晓清所说。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68章 秘宝 凌涟收了功,慢慢地睁开眼睛,望了摆在蒲团边的铜灯状传讯法器一眼。 法器中的讯息,隔空传入了他的意识, 水月斋的人果然在今天来了。玄霜秘境里发生的事和他也有些因果,他便向瀛洲派提过一句,如有后续消息,也通告他一声。这法器中传来的就是他在等待的消息。 凌涟起身,往外走去。 “师尊。”守在外间的侍奉弟子王清,感应到他出来,也连忙打断运功跟了上去。 外间的空气中浮着渺淡的香气,闻之令人胸中一清,却不是什么熏香的味道——凌涟一眼就望见了摆在墙边的一盆宝华玉兰。看样子是名种,花瓣洁白如玉,若有光华,散发着纯净的灵气波动。 “师尊,那是霓光师姐送来的,我怕打扰您修炼,就摆在了这里。”发觉了他的视线,王清忙道,“我替您搬进内室吗?” 宝华玉兰颇为娇贵,很容易枯死。这盆花长势如此之好,也是他在细心照料的缘故。谢晓清其实并不想养这盆花,但他心地纯良,便是一盆花也不忍心看着它枯萎,何况他还是与草木之属天生亲近的木系修士。 “不必了,就摆在此处吧。稍后你采一些完整无缺的花瓣,研磨成粉给我,正好拿来炼丹。”凌涟道。 “是,师尊。”王清似乎为他这不解风情之举怔了一下,眼中浮起笑意。 凌涟心知肚明,这是有人看上了“和玉”这棵大树,想攀附于他。和玉本是一介散修,他的道侣郑永桓,在瀛洲派内却是有魂灯的。魂灯一灭,众人都知道他早就死了,也知道他如今孤身一人,便动起了心思。 道侣?呵…… 王清已经走到了他面前,跟随他一起出门。 “凝神静气。”凌涟望着他,忽而一笑。 在王清有些茫然的目光里,抬手抚上了他的肩,将一股灵力探了进去。 由于掌控得法,凌涟的火性灵力并不如很多火系修士那般暴戾酷热,而是温柔得如一缕春风、一股暖流。在王清体内徐徐运转起来,将他身体里隐约有些混乱的灵力抚平。 这是猝然打断运功所致,再加上他最近练功时心绪不稳,若不及时修复留下隐患,以后就要花大力气弥补了。 “师尊……”王清没有避开,也根本想不到要避,低低地唤了一句。 凌涟注视着他,眼前忽而闪现过一幕画面。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何收他为徒么?”他不带任何情绪地对那绿衣的地灵道,“我已经用他的金丹,为我重塑了神魂。” 唉,你真的害了那孩子……地灵摇摇头,长叹一声,说出了作为交换的判词。 “你有一劫,应在……” 应在…… 凌涟眼中,掠过一丝绝难被人察觉的寒意。 火性灵力在王清体内走完了一个小周天,凌涟收回了手,笑道:“以后要小心些。你虽非我的徒弟,却常在我身边,若是练功出了岔子,我定会被人指责教得不好了。” “是,师尊。”王清垂下眼道,“我会小心些。” 凌涟也不再耽搁,转身往外走去。身后的王清连忙跟上。 …… 位于太极峰上的瀛洲派主殿内,掌门卓阳晖坐在上首,不少修士分列两边。 大殿正中,却是一名清丽女修在同一个男弟子对质。 男弟子赫然就是玄霜秘境中,佩戴的青玉玦被动了手脚的那一个,此刻望着那女子,身体战栗,泪流满脸:“真的是你所为?我不曾亏待过你……” 他这模样,倒让站在两旁的瀛洲派长老们暗自摇头叹息,水月斋女修的师父丹凤仙子还在一旁看着,这个弟子实在是大丢宗门的脸面! 女修也已是珠泪满腮,望去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其实……其实我本不愿害你……”她忽而转头看了容颜艳丽、却满脸冰霜的丹凤仙子一眼,道,“如今到了这里,我终于敢说出来了,是我师父逼迫我——” “什么!”丹凤仙子听到她话有不对,还没来得及阻止,就大吃一惊,“阿瑶,你竟污蔑为师!你在宗门里绝不是这般说辞——” 她修为虽高,脾气却甚为暴躁,一怒之下灵力外溢,满殿都被躁动火灵充斥,几乎变成了一座火炉! 女修阿瑶被她从水月斋押解而来,一身灵力已被封住,吃不消这火灵,俏脸瞬间煞白。 怎么回事?坐在上首的卓阳晖暗自皱了皱眉,正要出手阻拦丹凤仙子,就在这时,一阵琴音飘然而来。 铮铮淙淙,清静悠远,空中躁动的火灵,竟在这琴声中渐渐消弭,炙热的大殿中也清凉了下来。 就连丹凤仙子的脸色亦和缓了一些。 琴声先至,而后众人才看到一个素衣散发的男子,抱着一把仙琴走了进来。 凌涟也不管旁人的目光,自行走到了大殿一侧站定。瀛洲派弟子到了金丹境界,便可在宗门议事时入殿旁听,而凌涟在瀛洲派中又辈分甚高,随侍他的王清便也跟着他进来了。 “多谢这位道友相救,我差点就……”阿瑶脸上犹带着泪珠,朝他凄婉地一笑。 换做旁人,或许会心生怜惜,对凌涟自然就全不管用了。 他冷眼看着大殿中这场闹剧。他今天来,当然不只是看戏而已。玄霜秘境中的那桩小阴谋,让瀛洲派和水月斋之间起了嫌隙。这两个大宗门还是懂得分寸的,不曾为此事大打出手——否则怕是本方世界的一场浩劫!但那幕后黑手的用意,也不过是在两派之间制造这一点嫌隙。 就在最近,北疆边界的荒原上发现了隐秘福地的入口,这消息只有几个大势力知晓。那福地极为凶险,就连元婴修士,单独进入也是十死无生,不是等闲能进的! 如今这个时间,瀛洲派和水月斋应该正在商议合作,两派一同派人去探那福地。出了玄霜秘境一事,两派剑拔弩张,合作自然化为了泡影。 原剧情中,水月斋最后是和云煌城结了联盟。水月斋女修所练的功法在福地中颇为管用,他们这一趟收获不少。晏迟能渡过前几重灾劫,此行功不可没。而瀛洲派转而去找了乾元派。他们此行,就艰难得多了,一路折损人手,恐怕是靠着谢晓清逆天的主角气运,才活下了几个人。 谢晓清已经死了,自己也不会指望于他。那么,便要促成水月斋与瀛洲派的合作。 北疆荒原的福地他是一定要去的,别人虽还不知福地中有些什么,他却知道,里面有好几样渡劫秘宝! 自己晋升化神,只是时间早晚,需要趁早为渡劫打算,而渡劫秘宝又是极为稀有的东西。 ——毕竟《缥缈仙途》中虽详细写出了很多角色所拥有的法宝,但书中详写了历经数次天劫过程的,只有晏迟和谢晓清两人,提到的渡劫秘宝也只有那么几样。 至于书中未曾提到的,那就更加缥缈难寻了。 “师父,我已决心把真相说出来,你是堵不住我口的——” 大殿中,清丽女修已说到了这一句。 凌涟的眼神微微一动,凝神等待,一瞥见那女修面容上泛起极为细微的一抹血色,便心念一引,伏羲琴飞射而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69章 后山 伏羲琴飞射而去,放出洁白光华,笼罩住了阿瑶。 什么?谢晓清心中一惊,师父这是要做什么? 他望向大殿中央的女修,却见阿瑶的面容阵阵扭曲,皮肤下现出诡异的血色纹路。似乎有什么巨物在她体内挣扎欲出,要将她整个人撑破开来!被伏羲琴的华光压制,才能勉强维持着原形。 这时候殿中大多数人都已看了出来,这个女修,竟是打算当场自爆金丹!好在和玉长老反应机敏,要是让她成功自爆,虽不能伤到殿中的元婴修士,很多金丹弟子就要遭难了。这一下死无对证,不论她是何人指使,水月斋和瀛洲派都将彻底翻脸! 金丹自爆之力,哪有如此容易压制?不过霎眼,伏羲琴这仙器投下的光华就摇颤起来。 “嗡”的一声轻响,琴身竟崩出了一丝裂纹。这把古琴骤然缩小,飞回了主人的丹田中。就是凌涟自己,也遭受反噬,急促地喘息起来。 伏羲琴退去之时,瀛洲派几个修士也及时出了手。数股沛莫能御的大力隔空涌来,将女修阿瑶的自爆之力强行压住,掌门卓阳晖再补上一记,让她陷入了昏厥中。 这名女修到底为何如此,就待稍后审问清楚了。 见一场危难被化解,众人都松了口气。不少金丹弟子向凌涟投来感激的目光,连卓阳晖都眼带敬意地看了他一眼。仙器极为稀有,仙器中的琴类更是少见。事起仓猝,和玉长老竟舍得用他那把宝贵仙琴来挡! 凌涟调息着体内翻涌的灵力,却在心中一哂。这把琴若不损毁,他倒不好办了。他毕竟不是真正的和玉,只会些粗浅琴曲掩人耳目,以后进了北疆福地,在苦战之中他如果还是奏这寥寥几首,就要被人怀疑了。莫说那些高深琴谱他没有,就算有,他也不会耗费大量时间去修习。 伏羲琴已裂,需要温养许久才能修复,这桩损失瀛洲派自然会补偿给他。大约也会送他一把灵器古琴暂且用着。然而琴是曲谱的载体,用灵器弹奏,就不能奏境界过高的曲子了,否则很有可能一曲未罢,琴弦已断。 这样便能掩藏住他的身份。顺便,失去了常用的仙琴,也能让别人看轻自己的实力。摸不准自己和他人实力对比的人,更容易利用。 师父……望着身前那个素白的背影,谢晓清神色复杂。原来师父刚才是在救人。 师父从不把人命放在心上,这一回出手救人,恐怕也别有目的吧?可是……师父调息内伤时的低微喘息声,让他眼神波动了一下,谢晓清不由想,就算是别有目的,这一回也的确是做了善事,救下了好些人命,不是么? 他手心握了又握,终于忍不住悄然上前半步,传音道:“师尊,请让我为你疗伤。”而后伸手捉住了师父的手臂,掌心亮起绿光,将充满涅槃生机的木系真元送了进去。 凌涟转脸看他一眼,笑道:“多谢。” 谢晓清专心运使疗伤之术,却没看见几道向他投来的轻蔑目光。 …… “丹凤仙子,此事尚未了结,只能劳烦你多在我派住上几天了。”掌门卓阳晖道。 “我的清白还没昭雪,我自然要留到都查清楚的时候。”丹凤仙子淡淡道。 这件事看来今天是得不出结果了。卓阳晖宣布一声,众人便各自散去,凌涟也往殿外走去。 他身后的谢晓清连忙跟上。 “王师弟,”走出大殿,却有个声音传入了他脑海中,“我有件要事同你说,在后山的龙牙谷亭子前等你。” 要事?谢晓清有些疑惑地望去,这个声音他知道,是最近常来求见师父的霓光师姐。 霓光是个身着鹅黄纱裙的美人,看到他望过来,冲他明艳一笑。 回到凤鸣府中,谢晓清同师父说了一句,便往瀛洲派后山飞遁而去。 龙牙谷亭子前,霓光的确已站在那里等他。但同她站在一起的,却还有一男一女两个修士。 他们并未掩饰自己的情绪,一落地,谢晓清就本能地察觉到一股敌意。 “王师弟,”霓光见他到来,笑吟吟地问,“我那盆宝华玉兰,不知和玉师叔可还喜欢?” 原来她是打听此事?谢晓清只得敷衍道:“师尊很是喜欢。” “那就好,我早就打听到,和玉师叔最是喜爱兰花。”霓光又道,“可我屡次求见于他,为何他都拒绝了我呢?” “师尊他这些日子忙于修炼,无暇抽身。”谢晓清道。 “真的么?”霓光的笑容倏尔变冷,“王师弟,你说老实话,你可曾替我通报过?” 谢晓清从起初就察觉她来意不善,这时候总算明白过来,皱了皱眉道:“霓光师姐,你让我来这里若是为了质问我,我就要走了。” 要说通报,他的确没有通报过。霓光送那兰花过来,她的心思就连他也能看出来了,谢晓清没有同师父说过她求见的事。师父如此冷情,又怎会答应她?就算答应了,恐怕也会把她当做炉鼎,自己去通报反而是害了她。 霓光自然不懂他的苦心。见谢晓清不正面回答,心中猜测验证了七分,冷笑一声道:“你果然没有替我通报!我本来还在怀疑,性子温柔的和玉师叔怎会推脱修炼避不见我,直到我今天在大殿中看到你对和玉师叔……看来你是打算自己把他勾引到手了!” 若能与和玉结为道侣,不论是同他双修,还是得他指点,都算得一桩大机缘。如霓光这般卡在金丹期许久的修士,说不定便能有所突破,进阶元婴。此事已不止是争风吃醋,更是有关道途的大事,也难怪她如此过激。 谢晓清就算不在意她说出的话,也不由呗她话中的轻蔑激得心火一窜。他还从没被人这么赤果果地轻视过! “都是你的臆测。”抛下这句,他也不争吵,转身就走。 一晃眼,随同霓光而来的男修已挡在了他面前,连法宝都招了出来。 “臆测?”霓光道,“你若敢发下心魔誓,你对和玉师叔绝没有痴心妄想,我就信这不是臆测!” 我对他没有痴心妄想……谢晓清苦涩一笑,霓光正戳中了他的软肋。这个心魔誓,他哪里能发? “你果然……”随着霓光的语声,一道尖锐风劲,向他背后袭来。 绿色光罩从身上浮起,谢晓清强接了这一下,又躲下了接下来的一击。 “对同门下手,按门规是要重罚的!”他道。 “所以我才把你引出瀛洲派,”霓光却不停手,反而越加狠辣,“你试试看,今日之事你若敢说出去,你这随侍弟子也做不成了。宗门派你去给他洒扫煮茶,却派了个处心积虑想勾引他的弟子,此事传出去会有多少人觉得可笑?” 几句话功夫,谢晓清就发觉他已经被三人包围。原来他们一开始,就打算在这里教训自己一顿。 一片风刃划过了他的衣袖,削去了半边袖子。 谢晓清澄净的眼中,渐渐有火光起。 就算我不还手,也不把此事说出去……他们就会放过我么? 既然是他们先动手,我也反击就是。虽然不能暴露元婴境界,就用压制之后的金丹修为,以一敌三,我也应当可以做到! 他催动了全身灵力,身形陡然加快。 翠绿的藤蔓,亦飞快地从地底钻出。 缠斗片刻,霓光三人眼中皆露出惊愕之色。木系修士在治疗、辅助上颇为出色,他们从没把谢晓清的战力看在眼里,谁料,这竟是头不好惹的战狼! “呼”“呼”“呼” 谢晓清满身浴血,终于将这三人制服。他自己,当然也不好过。 踉跄了一下,他便转身往后山深处那棵桫椤树飞掠而去,确定没人跟着自己,便叩击树干,坠入了朝暮福地之中。 福地地灵朝他望了过来。 “老祖宗,我在这儿疗一会儿伤。”谢晓清强撑着说了一声,便坐下去开始治疗伤势。 借着这里三倍的时光流速,他就能尽快将伤势压住,回返师父那里。他总不能带着一身血腥味,半死不活地回去见师父。 若还是在小时候,他大概会想尽快回去,让师父温柔地安慰他,或是为他以一敌三之举赞许一句吧。终究是回不去了,他也该习惯自己舔舐伤口,面对一切了…… 朝暮福地中三个时辰过去,外界却只过了一个时辰。谢晓清慢慢收功起身。 体内还有些暗伤,但他换了套衣服后,外表看去已然无碍了。 他负责随侍师父,总不能出去太久。 同青帝地灵说了一声,他又出了福地,往瀛洲派飞遁而去。 …… 凤鸣府的门扉上,已经注入了他的气息,可以让他自由出入。谢晓清将手搁在门上,轻轻一推,便推开了。 师父应该在修炼之中吧? 谢晓清没有打扰他,在自己常坐的蒲团上坐了下来,准备继续疗伤。 “出门一趟,怎么还带了伤回来?”却听到一个温和的声音传入了意识之中。 谢晓清知道师父神识外放,发觉了自己。他当然不可能说出实情,笑了笑道:“多谢师尊关心,我出了点小意外。” 和他一墙之隔的师父,显然也能察觉他这只是托词,却没有追问,只道:“刚才门派中来人问我,可要撤换了你。” 语声淡淡,听不出他的想法。 谢晓清心中一沉。霓光果真将这件事上报了门派……自己身为随侍弟子,却迷恋着师父,的确是不为他人所容么? “您要撤换了我吗?”谢晓清涩然问。 “我还没有答复。”师父的声音道,“我让你自己来决定。你若留在这里,以后只怕会被人于背后轻视嘲笑,莫名结上一些仇家,你却不能指望我为你出头。” “师尊,我明白。”谢晓清没有半分迟疑,便道,“请您让我留在此地。” 就算被别人嘲笑痴心妄想,想要勾引师父……又能怎样? 他一定要留在师父身边,决不能把这个名额让给别人。 师父若遇上危险只有他能竭尽全力,也只有他,才能阻止师父继续作恶。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70章 北疆 “好,我这便答复他们。”凌涟的声音道。 他不过是再淡然不过地问了谢晓清一句,亦没有对他的选择表示赞许,谢晓清却不知为何,心里涌上了一股暖流。 瀛洲派算不上亏待他,但他入门时日尚浅,还没对瀛洲派产生什么感情。他刚刚遭受了霓光三人的欺凌,宗门还要撤换了他,他一时便有些落寞。 想不到,竟然还是师父最为体谅自己…… 他心绪复杂,闭上了眼睛,强迫自己沉入了修炼之中。 一墙之隔的凌涟,伸手抚了一下蒲团旁的铜灯,将“不必撤换侍奉弟子”的讯息传了过去。 谢晓清眼中流动的情绪,他通过外放的神识都看在眼中。 这个弟子颇重情义,也有分寸,很好用。只要好用就够了,又何必撤换? …… 北疆荒原中,冰封万里,狂风呼啸。满眼望去不见活物,这是连生活在北疆的游牧部族也不会踏入的死地。 此刻,却有十多道遁光在莽莽苍原上飞掠而来。 “就是这儿!”为首的女修扬声说了一句,在荒原的一道地裂前停了下来。众人也跟着停下,一齐往地下望去。 这处地裂约有一臂宽,极为深邃望不见底,地缝里充斥着晶莹寒冰,倒也不怕有人失足坠入。 这便是那诡秘福地的入口了,凌涟心中暗想。莫说上辈子他没来过,在原剧情中更没有他的份,死得太早,还真是错过了不少东西! 他们这一行人,就是为了打探福地而来。 瀛洲派与水月斋联手,各出了三名元婴修士,也带了几个金丹弟子前来历练。像两派这样的大宗门,门中的元婴修士也不过十来位,自然不能尽数出动,需要留人镇守派中。能出三个人,已是相当重视了。 他们这一行人,看似人数不多,但横扫一个中等门派,已是绰绰有余! 不过,这一趟能回来的,也未必会有多少…… 他扫视了众人一眼。 原剧情中,水月斋众人的境遇稍好些,而瀛洲派来的人,少了个谢晓清,多了他和王清,其余人似乎脑门上都写了个“死”字。 他们是否还会如书中所载的那般死去,自己倒也能决定几分。 多个人固然可以提升战力,但也多了个人分享收获,到时候还得见机行事。 “和玉长老,听说您曾云游天下,是否来过此处?这儿可真是荒凉,我结了金丹就再没有觉得冷,现在却隐隐觉出一阵寒意!”站在一旁的霓光主动搭讪道。 她这一路上时常找凌涟说话,凌涟都是不咸不淡地应付两句,这一回也是如此。 “清河仙子,福地入口就在这地裂中吗?我们要如何进入?”霓光和凌涟闲谈之际,有人已问起了正事。 领头的清河仙子一袭天蓝长裙,眉目清纯若水。她从储物袋中招出了一件珠蚌状的法宝,一挥袖,珠蚌便迎风长成一间屋子大小,闭拢的蚌口也张开了,露出里面莹润的珠光。 “我们乘坐这蚌舟进入。”她清清淡淡地道。 待众人都进了这蚌舟,蚌口再度合拢,又缩回了核桃大小,化作一道迅疾白光往那地裂中钻去。 身处蚌舟之中虽与外界隔绝,但众人的神识皆可外放,外面的景象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一眼望去,黑色峭壁之间,铺天盖地的都是泠泠寒冰。恐怕冻了成千上万年了吧! 蚌舟的速度极快,但过了几十个呼吸,竟也没有停下的迹象,这处地裂,真是深得可怕。 又过了十个呼吸,前方终于现出了一个幽深的涡旋。 临近涡旋,蚌舟便仿佛失控一般旋转起来,被那涡旋吞没。 片刻后,凌涟随着众人从蚌舟中走出。 他自然无碍,有些金丹弟子却被这最后一下搅得脸色煞白,差一点便要吐了出来。 眼前已完全换了一片天地,再不是北疆的苦寒荒原。 空气中的灵气,竟浓郁得很,比几处名山大川中的灵气还要充足。但这灵气里,却有些阴冷意味。修炼死亡、幽冥等大道的修士,在这儿恐怕会如鱼得水,凌涟心中评价道。 天空昏黄阴郁,却没有浓云,不像要下雨的样子。他们正置身于一片蓊郁森林之中,脚下的泥土呈现暗红色,仿佛曾被血液浸满。 “小心,”清河仙子将蚌舟收了回去,一边提醒道,“十步之外就有魔兽的脚印。” 众人闻言望去,松软的红土上,果然有一串颇为新鲜的足印。从脚印的大小判断,这魔兽恐怕得有元婴境界! 不由都打起精神。一进来随随便便就能撞上元婴魔兽的踪迹,这福地,果然不是好来的! 凌涟早在她开口之前就已发觉了那脚印。福地中潜藏的危险他心中有数,这片林子实在算不得什么。 身形一闪,他已出现在一棵巨树前,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拔出了灌木丛中的一棵绛红小草。若是隔空摄取,可能会损伤它的茎叶。这是在外界已经绝迹的璃火草,乃是火系修士的圣品材料,想不到这里会有。 看到他的举动,众人都是一怔,而后才如梦初醒。不错,这福地中风水特异,灵气又足,不止有秘闻中所提的天仙洞府、高阶妖兽,也会有珍稀灵草! 不过这和玉长老,真是镇静得很,不愧曾经为化神境界的老怪。 “走吧。”清河仙子道。 众人便避开那串妖兽脚印所去的方向,往这密林深处而去。 “双头虎!” 没走多远,他们便察觉到一股妖风迎面袭来。这双头虎两个头颅都有门扇大小,虎睛如幽绿灯笼,一爪就往最前面的清河拍去! …… “入夜之后妖兽尽出,恐怕更加危险,我们就在此歇息,等天亮再走吧。”瀛洲派的陈洪长老提议道。 夜色已经降|临,他们还没走出这林子。一路上,他们一连鏖战数头元婴妖兽,众人都消耗甚多。 “如此也好。”清河仙子道。 众人自然没有异议。他们都是金丹以上修为,不受风寒之苦,幕天席地也没什么所谓。就地在这林间空地布下了防御法阵,便纷纷坐下,开始调息。 凌涟自然也盘坐于地,运起功来。他的清尘曲对妖兽有抑制之力,在战斗之时也不好太过留手。 他虽闭上了眼睛,外放的神识却已察觉,那个女弟子霓光似乎想凑过来说什么,见他已开始修炼,只得作罢。 片刻功夫,其他人都已入定,她环视四周,却悄无声息地站了起来,往外走去。 她是个金丹弟子,在与妖兽激战时出不了多少力。看来她也乐得省点力气,白天没有消耗多少灵力。 霓光的身影很快就要出了防御结界。 原剧情中,她是第一晚就死去的人物……凌涟暗中看得分明。 她这一去,是要去偷摘刚才路经的那小河边,开了满地的醉梦花。 醉梦花也是种极为罕见的灵草,望去是一片密密麻麻的小白花,单单一朵并不起眼,但将花瓣捣碎,吞服下去,周身便可散发出连仙人都难抗拒的魅惑之力。醉梦花也因此被世人视作淫|邪之花。 霓光去摘此花,大概意在自己。她不敢在师辈面前公然摘取,只能这时候偷偷去了。 凌涟却没有半分阻止她的意思。 一个金丹弟子……在这福地中没有什么用处,死了也罢。 这时,却听王清的声音道:“霓光师姐,你去哪里?如今外面很是危险,不能擅自行动!” “与你何干!”霓光冷冷道。 她大概也怕有人阻拦,又道:“我有只重要的簪子好似丢在附近,我就在方圆一里内找找,马上回来。” 王清前段日子一直被她谣言中伤,霓光对他也从来没有什么好脸色,但他依然坚持道:“既然如此,我同你一起去找吧。” 霓光要做的事,如何能让他人知晓?王清虽是好意,她却脸色一寒,扬手就扇了他一个风刃。 待王清避开,她已经连人影都不见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71章 霓光 霓光走后,王清愣了下神,露出有些吃惊的神色。恐怕他是想不通,他的好心好意,还不至于如此遭人嫌恶吧。 片刻,王清似乎想起了什么,狠狠一捏拳头,对凌涟传音道:“霓光师姐擅自外出,很是危险,我去找她回来。” 凌涟合眼打坐,没有回应。看来王清就当他默许,也不耽搁急忙飞掠了出去。 这个侍奉弟子,真是不简单…… 他一走,凌涟就慢慢收功,睁开了眼睛。 他转头望向王清的身影消失处的密林,眸中浮起似有若无的笑意。 从他们穿过的区域来看,这片林子里有不少元婴魔兽,更高境界的倒还没有。若是一个元婴修士独自外出,只要不走得太远,遇上危险还能及时退回来。而霓光这样的金丹弟子,路遇魔兽就很难逃脱了。 王清明明是知道其中蕴藏的危险的,所以要把霓光找回来,但他自己也不过位属金丹境界,莫说他在找人途中也可能遇险,就算找到了,两个金丹修士联手,也连元婴魔兽的一击都接不下! 他看上去不像如此之蠢。却是哪来的信心单独去找人? 凌涟站起身来,也走出了防御法阵。他在运起遁术跟过去之前,还顺手隐匿了自己的气息。 说不定能看到一些有趣的事。 …… 夜色深沉,不知躲在哪里的小虫在唧唧吟唱。 分明是一派静谧景象,谢晓清却知道,这林子里危机四伏。 高阶魔兽并不需要休息,但它们灵智不高,依然保留了原先昼伏夜出的习惯。现在正是魔兽纷纷出动的时间。 霓光师姐坚持要一个人外出,就有些可疑了。为了寻找她落下的簪子,也不至于见他要一起来帮忙找,就立刻翻脸吧?她恐怕根本不是在方圆一里内找簪子,而是偷偷去做别的……这样一来,就更加危险了! 霓光一直在给他下绊子,谢晓清其实很是厌恶她。若她被稍作惩戒,谢晓清也乐于见到。但这可是关乎人命的大事! 他只是迟了短短一刹,就已失去了霓光的踪影。谢晓清只得放出神识,在四周竭力搜索起来。 找到了! 他露出喜色,往潺潺水声传来的方向飞掠而去。 晚风带着潮湿水汽悠悠拂来,河岸边,果然静静站着一个穿着鹅黄纱裙的人影。 她脚下满地不起眼的小白花,在夜色中竟似幽幽发光。 “霓光师姐,外面太危险了,回去吧。”谢晓清连忙对她道。 河边,正是山林中最危险的地方之一,霓光师姐怎会不知道? 霓光背对着他,不答话,也没有稍作动弹。 “霓光师姐?”谢晓清有些诧异地走上前去。 霓光仍是没有答话,就在这时,她忽然动了。 一抬手,就是一道歹毒无比的风刃! 谢晓清大吃一惊,来不及躲了!绿光从他身上倏然浮起,强接下了这一击。 他的右胸顿时现出一道粗大的血痕。 霓光竟要置他于死地?谢晓清心中惊骇,他们之间虽有过节,也没到这般地步吧。 不对……谢晓清忽然看清了她在披散长发遮掩下的那张脸,脸上没有五官,竟是一片空白! 霓光已成了伥鬼?谢晓清陡然明白过来,自己还是来迟一步。 而且,吃了她的那双头虎,应该也在附近……心念一动,翠绿藤蔓从地底钻出,将他团团拱卫。下一刻,一只硕大虎爪,就从夜色中幽灵般浮现,朝他背后一爪拍来。被这些藤蔓一挡,才没有拍实,反而被柔韧的藤蔓重重缠住。 在霓光和双头虎前后夹攻之下,谢晓清陷入了苦战。 他却没有发现,不远处的树后,静静地注视着他的雪白身影。 不能再拖了……久战下去,恐怕还会引来其他魔兽! 霓光化为伥鬼后,实力比生前降了一层,这只双头虎也只是妖丹境界,谢晓清自忖,再给一些时间,他就能击溃他们! 但这里却不是个适宜久战的地方。并且,霓光所化的伥鬼运使的是生前的灵力,一旦灵力用尽,她的魂魄就会彻底消散,甚至无法转生。 看来应该逃跑才是。 谢晓清且战且退,但他一开始就受了伤,又要顾忌霓光不能下重手,加剧她消散。他很快就发觉,连逃也是逃不了的了! 霓光的魂魄,已经变得透明了很多,显出即将溃散的前兆。她那张可怕的面容上,却渐渐显现出了谢晓清熟悉的五官,好似有人在薄透的宣纸上细细描绘了出来。 别无他法了。谢晓清霎时下定了决心。 只有暂时解开青帝给自己下的封禁术,恢复元婴修为—— 他正要抬手,并起双指一点眉心,场中情势,却又再度变化! 五官俱全的霓光,忽而合身一扑,死死抱住了朝谢晓清一爪拍来的双头虎。 她朝谢晓清望了一眼,谢晓清看到她的眼底,终于有了些活人的神采。 “想不到你会来救我……”谢晓清听到了她的传音,仿佛在幽幽叹息,“多有冒犯,请你见谅。” 双头虎狂躁地挣动起来,每一挣,霓光的身影更虚幻几分。 她拼死争取来的机会,谢晓清怎能错过?来不及解开封禁术,他便连忙灌注灵力,全力一掌击出。 双头虎轰然倒地。 霓光最后一点残魂终于得救,她已没有能力说话,朝谢晓清歉疚地笑了笑,便消失了。 谢晓清知道自己总算赶上了。他没办法让霓光复活,至少还能送她去转世。 心神一松,他就发觉自己全身剧痛,这伤势,还真是不轻! 喘息两下,谢晓清将霓光的遗物收了起来,就要转身返回。 ……师父? 他一抬头,竟看到一袭雪白身影正在离去。谢晓清知道他没有掩藏自己的行迹,所以自己才能发觉他。 师父是什么时候来的?他……为什么要来? 谢晓清不敢想他是为了自己而来,怔怔望了一眼他的背影,就加快遁术追了上去,唤道:“师尊。” 凌涟闻言,转头看了他一眼。 “林中遍布元婴妖兽,你不过金丹境界,敢独自出来找人,确是胆子不小。”他淡淡道,听不出息怒。 “徒孙知错。”谢晓清轻声道。他不是为了送死,但他的元婴境界,却不能暴露给师父知道。 “再来一次,你还会如此做么?”凌涟又问。 “我……”谢晓清却答不上来。 他已经说了“知错”。诚然,他如果真的是金丹境界,就不会去救霓光了。 他也算不得多么善良,会为了别人而牺牲自己…… “救人不是坏事,但也要量力而行。你不过是运气好,没有在途中遇上元婴妖兽罢了。” 凌涟忽而停步,望着他,微微一笑。在谢晓清眼中,只怕谁也不会像师父这般,随意一笑就能让他心旌摇动。 然而,师父的双眸幽深,却像是没有半分笑意。 “你若不是你,早已死了几十次了。”他温和地道。不等他回答,就转过身去,抛给他一个背影。 师父? 谢晓清身体一震,几乎要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他这个瀛洲派弟子的身份……明明也才侍奉师父没多久,不是吗? 师父难道真的发现了什么?可是,如果他真的发觉了自己,他又怎会将自己留在身边?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72章 密林 返回之时,一踏入之前布下的防御法阵,几道神识就立刻朝两人扫了过来。 对外出一趟又回来的人,这些人看来还是很警觉的。有些魔兽会幻形之术,在吞吃了修士之后,再变作那修士的模样回来偷袭他的同伴,也是常有的事。 发觉两人的气息没有问题,那些蕴着审视意味的神识也缩了回去。 “霓光没有随你们回来?”瀛洲派的崔真长老问道。 “霓光已死在双头虎口中,没能救得了她。”凌涟淡淡道。 “唉,她太大意了!看来金丹弟子,以后都不要单独外出了。”陈洪长老也从入定中醒了过来,叹道。 “确该如此。”凌涟道。他又在原先的地方坐了下来,开始调息。 对霓光的死,长老们也没有再提上一句。霓光在瀛洲派中资历深厚,甚至比一些元婴长老还要更早拜入宗门。虽然修仙门派以境界为尊,她仍算得元婴长老的晚辈,但长老们也很少管教于她。 至于王清,他是和玉的侍奉弟子,既然和玉允可了他外出,别人也不好再插手。 何况,和玉在他走后不久,就追了上去。可见和玉对他这个侍奉弟子,也颇为上心! 崔真和陈洪都听过谣言,不由暗想,莫非这个叫王清的弟子,当真已经攀附上了和玉这棵大树? “什么?师姐竟死了?”比起长老们的镇静,瀛洲派的金丹弟子们要吃惊得多,现出凝重之色。 师父…… 谢晓清从刚才师父对他说了那句话起,就一直心神不宁。 他将自己的视线从凌涟身上慢慢移开,也盘坐于地,合上了眼睛。 眼前却还一直浮现出师父的模样。 多想无益,不管师父是否认出了自己,他不揭破,我就像原先一样对他吧…… 他又忽而想起霓光的事。 对已死之人,本不该妄议的。但谢晓清还记得,她生前,也算不得一个好人。并非善人的她在临近消散之时,却也是真心悔过……应该是良心未泯吧? 如果我将师父逼迫到这般境地……也能逼出他的一丝愧疚之心吗?还是说,无论何时,他都绝不会心生悔恨? 谢晓清暗自皱了皱眉,将这个念头强压下去。 …… 天色渐亮,众人经过一夜的调息,灵力也几乎尽数恢复了。 在这山林中飞遁了半日,崔真忽而开口,语带疑惑。 “似乎有一段路没有撞上魔兽了?” 他们这一路来,若能早早发现魔兽,就避开赶路,实在避不开的才与之交战。但却不会像现在这般,已有几十个呼吸,没在神识中察觉到魔兽的气息! “不错,有些蹊跷,大家小心。”清河仙子也道。 凌涟没有答话,心中却是看得分明。 他们一开口道破,就离出事不远了。 眼前的景象,仍是一片茂密的丛林,除了没有魔兽的气息,飞鸟的鸣声、野兽的低吼,还是听得到的,看似充满生机。 然而—— 一株在这山林中似已巍然而立了千万年的芭蕉,突然诡异地动了起来!它的一张叶片如巨大的蒲扇,往最前方的崔真扇去。缠在芭蕉之上的古藤,竟也活了过来,如灵蛇一般倏然蹿出。 “铮”一声锐响,凌涟已手拨琴弦,发出一股凌厉音浪,往那芭蕉攻去。 按原剧情,崔真会在这里身受重伤。早早伤了一名元婴修士,对瀛洲派可是不利得很。间接因为此事,在后来损失了更多人手。 还是先救上他一回,保留瀛洲派的实力吧。 两派的联盟,在这与外界隔绝的小世界中,并不那么稳固,恐怕难以维持到最后。 为了获取更多利益,依靠瀛洲派的力量更为稳妥些。 崔真猝其不意之下,还能及时扭转方向,躲避这一击。不止这棵芭蕉,他们身周的所有树木,都疯癫也似,挥舞着枝叶朝众人袭来! 芭蕉叶来势极快,好在凌涟反应更快,一串音浪及时赶到,在芭蕉叶上射出碗口大的窟窿。芭蕉仿佛吃痛似地一缩,让崔真暂时逃了开去。 所有人都调起了灵力,招出了法宝——他们都已察觉,自己陷入了树妖阵中! 却没有人想到飞到更高处,摆脱这些树妖。 天空中有黑煞鸟群。在这林子中的一天半,他们常常能望见小山般的黑煞鸟从上方飞过,投下一片硕大的阴影。若是飞上天空,无遮无蔽一览无余,很快就会被黑煞鸟群袭击,恐怕会比现在更糟。 众人齐心合力,结成一个阵势,一时间在树妖狂风骤雨般的攻袭中,倒也安然无恙。 但是,却突破不出去! 原剧情中,可没有被困在此处…… 凌涟暗想。 这片杀人森林,像是被同一个意志所操纵,进退有度。本该受到重伤的崔真,是在被那率先发难的芭蕉树吸食了大量鲜血和灵力后,才被众人救出。似乎是得了血祭,这片林子不愿再与众人缠斗,餍足地安静下来,开始消化崔真的灵力。 这么说来,要通过此处,不过需要一个祭品而已。 凌涟暗自在众人中扫视了一圈,看准一个机会,轻轻一指弹出。 仿佛只是拨了一下琴弦,动作潇洒自如,一朵看不见的火焰,却从他指尖飞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73章 蜃气 正当众人一边勉力与袭来的树妖相抗,一边苦思脱身之法时,一个水月斋的金丹弟子,似是不小心露了个破绽,惊呼一声。 霎眼间,她就被那芭蕉叶一卷、一收,叶片随之紧紧合拢,如一颗硕大的蚕茧将她裹在了其中。 什么? 除了凌涟,所有人都心头一惊! 谢晓清的惊骇,却与他人又有些不同。 就算在这激战之中,他也依然分了一丝心神在他师父身上。若师父不慎遇险,他也能及时援护,当然,他也想看清楚,师父究竟在做什么…… 在那女修陷落之前,他只看到师父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拨,像是再平常不过地拨了拨弦。 他自然看不见那朵从凌涟指尖飞出的透明火焰。 但师父手指一弹的瞬间,水月斋女弟子的惊呼声,也随之响起…… 有人遇险,谢晓清来不及仔细回想,便连忙挥出一蓬松针往那闭拢的芭蕉叶攻去。 其他人也纷纷出手试图救人。 然而那裹在蕉叶中的女修,只惊叫了半声便戛然而止,一个呼吸之间,蕉叶之下的躯体也似一动不动了。 她的状况……恐怕很是不妙。 在众人眼中,那片蕉叶竟在缓慢地由鲜绿色转为暗红,粗大的叶脉从其上浮凸出来,里面好似灌满了鲜血。 “雨蝶师妹!”已有水月斋弟子悲呼起来。 这树妖阵,将女修雨蝶捕获后,就不再攻袭众人,而是专心拱卫起芭蕉树来。 众人猛攻半晌,那芭蕉叶终于豁然张开,从中掉出了一团物事。 清河仙子连忙接住,低头看了一眼,就连性子淡漠如她,也不由皱了皱眉。 怀中的,赫然已是一具枯干的骷髅! 几个呼吸之前,她还是个聪颖貌美的少女…… 水月斋弟子们,有些心性稍差的,朝她望了一眼便瞬时脸色煞白。 “危险还在,先尽快离开这里。”凌涟提醒了一声。 树妖阵已停滞下来,这片密林又变回了一片暗藏杀机的静谧。 “走!”清河仙子也知道他说得有理,抱着雨蝶的尸身疾飞而去。众人也连忙跟上。 直到眼前的景象渐渐开阔,显出不远处的一片水泽,众人终于呼了一口气。 “雨蝶师妹竟这般死了……”一名水月斋弟子悲声道。和之前死的霓光相比,显然雨蝶的人缘要好得多。 清河仙子已将她的尸骸与遗物,都收进了一枚空间法器中,准备带回宗门再行安葬。 她轻叹一声,道:“我们两派虽然购到了大致路线图,路上潜藏着哪些危险,却是决计买不到的。宗门派我等来,也是让我们行探路之事。大家再多加小心些,大约还有一日,我们便能赶到秘闻中所说的天仙府邸了。” 她回头扫视了一眼,清淡一笑,似乎在安慰众人:“临行之前,有位星象道大能曾卜了一卦,言说那天仙府邸中,藏着升仙机缘!世间已有多年没有出过仙人,我们两派也极为渴望能获得一些有助化神修士渡劫的功法和秘宝。我猜想,这升仙机缘,也许就应在你们中的某一位身上!” 她语声平淡,一席话却颇为打动人心。虽然几名水月斋弟子还是眼眶泛红,众人的眼神都已亮了起来。 升仙机缘…… 凌涟心中一哂。按原剧情,这本该是谢晓清和晏迟的升仙机缘。 如今两人都死在他手中,那星象修士测出的机缘,就不知应在谁身上了。 不管是谁的机缘——他都会将之夺取到手! 他身侧的谢晓清望着他,却在想那一幕。 他其实也没有看清师父的出手。换做旁人,也根本不会想到他身上吧。 只有他最明白,师父会做出什么事…… 那个水月斋女修,真的只是不小心才露出破绽吗? 可师父明明才救下了崔真长老,又为何要对她下黑手? 他回想着刚才所发生的事,雨蝶一死,树妖阵便停下了,他们成功脱困……谢晓清忽而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好像明白了原因! 牺牲一人,便能通过树妖阵——师父是早就知道这一点了吗?虽然他为何会知道,谢晓清还想不通,但师父身上,岂非一直都有很多秘密。 要献祭一人,又不能牺牲本门派的人,所以,他便向水月斋弟子动手了吗? 人命,又怎能如此随意操弄? 他这般想着,已经随着众人,一齐飞遁到了那白茫茫的水泽上方。水泽中漂浮着绛紫色水藻,水面上浮着一个个碗口大的气泡,仿佛水下,有巨兽无声潜伏。 “按路线图,我们穿过这片沼泽,又是一片密林。我们就在密林中寻个空地歇息。”清河仙子道。 众人自然没有异议。 却在这时,一阵淡淡的雾气,从水泽之中升了起来。 迷瘴? 待谢晓清察觉时,他已置身于一片浓厚到不可视物的乳白色瘴气中。 这瘴气来势诡异,甚至连神识都能蒙蔽——他一惊之下,发现所有人的身影都消失在了这白雾中,低头望去,就连自己的身体都是影影绰绰。 他放出的神识,所探到的竟然也是茫茫一片…… 他本能地想开口问上一声,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下。 在知觉被蒙蔽的白雾中贸然开口,实在是太危险了。若是有妖兽潜伏在侧,就能听音辨位袭击他。 在陷身白雾之前,我应该还是紧跟在师父身边的—— 这般想着,他伸出手去,往想象中那人的所在摸索而去。 他真的摸到了一把凉滑的衣物,他捉住那衣角再度摸索,终于握住了一双带着暖意的手。 那只手仿佛早已预料到他会来一般,没有甩开他。 “师尊?”连用神识隔空传音都做不到,他只能握住那只手,将这句问话化作灵力,通过肌肤相触送了过去。 “是我。”回应他的是一股熟悉的火性灵力,连那淡淡的语气都能感受到。 “师尊,这白雾是怎么回事?其他人还在附近吗?”谢晓清又问。 “是蜃气,这水泽中有一头蜃,不要发出声响就好。其他人也安然无恙,和我用传讯灵器联络过了。” “那就好。”谢晓清道。他却不想放开自己的手。 若能一直握到出了水泽的时候该多好。白雾茫茫,他连自己伸出的手都看不见了,也看不见那个人的身影,但他知道那人就在自己身边。 瘴气也替他遮掩了脸上复杂的神情。 “师尊,”他不想问,还是忍不住问,“雨蝶道友,怎么会突然现出破绽呢?” 那边静默了刹那,而后似乎轻笑了一声。 “久战之下,总会懈怠,不是常有之事么?既然我们陷身其中无法脱困,她不先懈怠,也会有其他人。” 他好像只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道理,又好像蕴藏着深意。 谢晓清索性继续问下去。 “为了破阵……就要牺牲别人的性命吗?他人的性命,又岂是能够妄判的?” “你还是不明白。你以为带你们这些金丹弟子来,是为了什么?”师父似乎叹息了一声。 那温暖的火性灵力,此时所吐露的讯息却冷漠得不带任何感情。 “这片福地对金丹修士来说太危险,你们在来此之前,宗门已告诉过你们了。若是路上顺利,就当是元婴长老带你们历练,若是境况险恶,我们自顾不暇之时,难道还会费心照料你们这些拖油瓶么?若是需要血祭,需要有人以死探路,难道会让元婴长老去死,让你们活命?当然,这种事任哪个大宗门,都不会在明面上说。他们都讲究师辈慈爱,弟子恭敬,这规则也只是大家心知肚明。” “你们……”他淡淡地吐出了结论,“不过是用来探路的棋子而已。” 什么? 谢晓清一时惊骇得无法言语。 只有师父这么想吧。他是个从不把人命放在心上的魔,不是么? 像清河仙子、崔真长老、陈洪长老,难道也是这么想么? 谢晓清拼命想说服自己,可他却无法言之凿凿地反驳回去。 他再度往白雾中的那个方向望了一眼,仍是什么都没有看见。师父在说着这些话时,脸上的神色,想来还是一派平静吧。 他为何要对我说这些?我不该听他的……我…… 他心绪混乱,心知师父既然由他握着手,一定也能察觉到他的情绪波动。可他还是不想将师父的手放开。 我究竟该怎么想才对?难道只有我,才是异类吗? 连他自己都隐约察觉,他的信心,已经在动摇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74章 幽影 谢晓清还在心绪不宁地想着师父刚才所说的话,那只被他握着的手,却轻轻一动,从他手掌中脱了出去。 师父? 谢晓清一怔,却不能真的唤出声来。师父不想再同我继续说下去了吗? 他没有自讨没趣地再去摸索师父的所在,一个人在静寂中又飞掠了一阵子,终于飞出了这片白茫茫的蜃气。 眼前猛然开阔起来,放出的神识,也终于能将附近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了。 如清河仙子所说,过了水泽,又是片郁郁葱葱的山林。此时,已有几个水月斋的女修先到一步,在打坐调息,等着他们。 师父? 谢晓清却是一惊,本该飞掠在他身前半步的师父,却不见了踪影! 难道在那不可视物的蜃气之中,从师父挣脱了他的手之后,他们就已走散了吗? 他连忙问了那些水月斋女修一声,得到的答复也是,尚未见到和玉长老的身影,他居然没同你一起来吗? 谢晓清面上还保持着平静,心中却暗潮翻涌。 师父怎么可能迷失在蜃气中……恐怕,他是独自去做什么事了吧! 他对这块福地,所知道的似乎比所有人都要多。 …… 凌涟心念一动,一样物事就从储物袋中飞了出来。却是一颗蜜瓜大小的球状法器,清透莹润,色呈淡金,这是上好的聚灵琥珀所制的容器。 这聚灵琥珀中,赫然停驻着一只展翼的湖蓝色蝴蝶! 聚灵琥珀颇为贵重,凌涟却没有半分迟疑,抬手一点,琥珀球便应手化成了碎末。从他指尖吐出的灵力,却是运使得妙到毫巅,那只蝴蝶瞬间脱困,悠悠飞了出来,缎子般闪耀的蝶翼上却没有丝毫损伤。 蝴蝶迷茫地绕着他飞了半圈,便像忽然被什么所吸引,头也不回地投入密林中,往某一处飞去。 凌涟也身化清风,追随那只蝴蝶的翩翩蓝影,在密林中飞掠。 他已经偏离了清河仙子带领众人所走的那条路线,但也离她的路线并不太远。这只碧空蝶要带领他去的那个地方,本就是原剧情中,瀛洲派众人为了躲开一头即将遭逢的元婴妖兽,更改了路线才撞上的。 几个呼吸之后,他已看到了《缥缈仙途》一书中所载的那棵巨大的榕树。 这棵榕树的千余条气根扎入土中,所及之处,泥土从原先的暗红色,都变作更为凶煞不祥的暗紫色。其上也不生这林中常见的低矮灌木,反而零星长着一些红底白斑、色泽妖异的毒菇。 那美丽的碧空蝶,一飞入这棵老榕树的范围,便像是忽然变成了一张纸片,飞进了无形的火焰之中,瞬间就消解、熔没,彻底消失了踪迹。 凌涟神色不变,将早已备好的定毒丹捏碎,送入了口中。 这处地方已被剧毒“幽影”所染,这种剧毒能散发出一种极为引诱碧空蝶的气息,让其飞蛾扑火。所以他才能一路追踪而来。 他脚下不停,很快便飞掠到了那巨大榕树的主干之前。 这里的空气已弥漫着浓郁的毒气,只怕能在一瞬间将一名金丹修士毒杀。 那十人合抱的老树树身上,离地十丈的位置,赫然有一个硕大的窟窿,足以让一人弯腰而入。 树窟里暗不见光,在凌涟的神识中,却是看得分明。 一个动也不动的身影,仿佛一座雕像,就在这树窟之中端坐。 他一掠而入。 树窟中的人影,在他到来之后,也仍是没有动弹半分。凌涟一掌击在他胸口。 “什…么……” 那人忽而睁开了眼睛,眼中满是震惊之色!原来这的确是个活人,而不是一尊逼真的塑像。 凌涟全不管对方如何惊骇,依然是神色冷淡。 那人浩大无俦的灵力,正透过他的手掌被吸摄而来,滚滚汇入他的体内。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那人望着他,似乎想要狂笑,那笑声还未出口,就在喉咙里化作几声暗哑的干咳,“就算你预先服用了镇压毒性的丹药,这‘幽影’之毒…也绝对是拔除不了的,只会沉积在你体内,将你慢慢腐蚀……就像我现在这般!” “为了摄取我的修为……你不惜自寻死路?”他一边咳着,一边缓慢地抬起手,宽大的衣袖滑了下去,里面的手臂,赫然已是一片枯槁的死灰。 凌涟专心吸摄着他的灵力,却没有搭理他。他的周身,很快腾起一阵浅淡的红色烟气。那是灵力飞速灌体,还不能完全融入体内,便泄出一丝布散于外时所成的异象。 待到几个呼吸后,凌涟将他的灵力尽数掠夺为自己所有,才淡淡地开口:“我自然知道解药在何处。” “你竟知道……”那人震骇地瞪着他,眼中的光彩却随着他灵力的流失而渐渐黯淡。 在原剧情中,这个化神修士,也是去那天仙府邸寻取渡劫秘宝的,却不慎中了剧毒。勉强逃出来后,就在这片林子中运功打坐,想要逼出毒气。然而这“幽影”之毒太过顽固,他非但逼不出来,扩散的毒气还侵染到了四周。几十年过去,他甚至被困在了这树窟之中,无力离去。 在遇上了谢晓清等人后,他就以他在那府邸中所探过的一部分的路线图所为交换,请求谢晓清为他寻来解药。 这不是个稳赚不亏的好交易,谢晓清等人很可能一去不回。他却真的等到了那瓶救命的解药。 只不过,现在却是没有机会了。 他随身所带的法宝,都已被毒气所污,不堪一用了,凌涟也没有再看上一眼,而是隔空拾起了地上的一枚玉简。 玉简之中,就是他在等人路过之时,备下的一份探索府邸的路线图。这一份虽然只绘制了府邸的一部分,却比瀛洲派与水月斋两派所购买到的消息,要远远详尽得多了。 凌涟用神识扫了一遍,将之记在了脑中,便伸手一拂温凉玉简,将其中的内容抹去,重新刻下了他所篡改过的新路线图。 这枚玉简本是那化神修士所有,若是其他人擅自修改,玉简就会立即损毁。但凌涟才摄取了那修士的全部灵力,已可变化出玉简主人的一丝气息,倒也修改无碍。 做完这一切,他便在传讯灵器中通知了同行的其他元婴长老,言说他在此地有所发现。 不一会儿,众人便赶来了。 凌涟事先提醒过,他们就停在了那老榕树的边界之外,以防中毒。 “想不到和玉长老竟有此发现!”陈洪道。 凌涟微微一笑。他在说明中,自然不会泄露自己是如何找到这里的,只说他第一个通过了水泽,到达了密林中,为了躲避一头元婴妖兽才不经意到了此处。 他仍置身于那树窟之中,也没有避讳自己身中剧毒的事。 “我在这树窟中发现了一名化神修士的尸身,还有这枚记载着天仙府邸路线图的玉简。这枚玉简上已侵了剧毒,若不嫌弃,就由我来读取,我将意识与各位元婴长老连通。” “那便辛苦和玉长老了。”元婴修士们都道。 意识连通之后,他们便如在凌涟的神识中开了天眼,能“看”到他所“看”到的一切,这却是做不得假的。 当下,凌涟便将那被他篡改过的玉简,在众元婴长老的注视中读了一遍。 至于金丹弟子们,就没有这等获知地形图的荣幸了。 长老们听说发现了地形图时,一个个不由都面露喜色,就连为人清冷的清河仙子都是如此,就算“亲眼”看到了内容,脸上的喜色也没有褪去。不过,眼中都浮起了一丝不为他人察觉的阴沉。 想不到地图中竟说……他们各自暗暗思忖起来。 他们所考虑的事,金丹弟子们还浑然不知,只顾沉浸在欢喜之中。 师父…… 只有谢晓清,全然高兴不起来。 师父甩脱了他,原来是到了此处。 只短短一刻未见,师父竟已身中剧毒……谢晓清知道他敢这么做,一定有所准备,还是不由心想,他又如此不爱惜自己么? 而且那地形图……他不知道里面绘了什么,却依稀感觉,师父恐怕在里面做了章! 但他若现在说出来,满心欣喜的众人,又有哪个会相信他?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75章 劫难 “这枚玉简不知是何人留下,上面的地形图未必没有差错。我想还是小心些为好,不能尽信。”众人一派各怀心思的欢喜中,王清的声音却突兀地响了起来。 见是一个金丹弟子开口,众人都有些诧异。 “你说得是,就算得了这图,我们还需小心些。”陈洪长老瞥了他一眼,颔了颔首道。 王清的脸上没有喜色,像是有些忧虑,就算陈洪长老这般说了,脸色也依然没有缓解一两分。 凌涟垂下眼,朝遥遥树下的王清望了过去,他也正仰起头,朝自己望来。双眼中似乎蕴藏了太多的东西,质疑、愤怒、悲伤……明明是双漆黑如墨的眸子,却像有火光跃动在其中,亮得惊人。 他果然怀疑到了,那地形图中有自己所做的手脚? 的确,这些元婴长老未必会全盘信任这张地形图,但当他们通过最初的关卡,发现与地形图全然一致后,疑虑就会打消很多了。 看起来王清也明白他这一句提醒,不会起到什么作用。 凌涟在高处注视着他,眼前又浮现起那一幕情景。 “你有一劫,应在谢晓清的身上……”沧海岛上那绿衣的地灵道。 “而你的一线生机,也——” 凌涟看着他,忽而微微一笑。 修为境界上的差距,是最无关紧要的。七百年的经验阅历和我的通晓天机,才是你真正不及我的地方。 你还差得太远,你要如何……才能长成为我的灾劫呢,谢晓清? 谢晓清似乎为他这笑一震,眼神中更多了几分幼兽般的不甘。这视线相交中他处于弱势,却倔强地没有移开目光。反而是凌涟含笑首先将目光从他脸上转了开去,从榕树上飘然掠下。 “我事先服下了镇压毒性的丹药,毒气已被封在体内,不会传给他人。”飞落众人身边,凌涟淡淡地解释一句,却是对陈洪等长老所说。 “和玉长老为我等取来地形图,不惜身染剧毒,我们实在是受之有愧。”陈洪关切道,“不知你身上的毒如何了,可还碍事?” 清河仙子、崔真等人,也都向他望了过来。 “暂时应该无碍。”凌涟道,“这种剧毒大概是树窟中的化神修士,在前方的天仙府邸内所染,想来那里也该有解药,即便没有,离开这里后我也能慢慢炼制解毒丹。” 言语间,并不将这能毒杀了一名化神大能的剧毒放在心上。 “实不相瞒,在我用神识感知到这枚玉简时,我便是知道会身染剧毒,也一定要拾起这玉简一观。清河仙子你不是说,”他往那清淡若水的蓝衣女修看了一眼,对她一点头道,“那天仙府邸中可能藏着升仙机缘么?我进阶过化神境界,也渡过天劫,深知每一重天劫都是何等厉害。若能在那府邸中得些机缘,就算身中剧毒,也是值得的。” 他这一番话倒也真的是肺腑之言。大道浩荡,就算再如何天赋异禀、积累深厚的修士,在面临天劫时都难有把握。毕竟是以凡人之身,要与天争!为了增加渡劫的一线生机,什么代价,都不为过。 “和玉长老确是过来人。”陈洪叹道。听了凌涟的话,金丹弟子们还没觉得怎样,几位元婴长老心头却不由有些沉重。 虽然从元婴进阶化神之时,也是万里无一、千难万难,但他们毕竟也只有一步之遥。凌涟所说的,他们多少也能够感受一二。 一旦进阶化神,那九重天劫,就如高悬头顶的九柄利剑。就算化神期已是世俗的巅峰,可以为所欲为,到那时候,只怕也没这种心情了! 两派此来,都没有叫上门中的化神修士带队,就是因为这零星几个化神修士,不是几百年杳无音信,就是深陷在某一重衰劫中,勉强吊着性命,想来也来不了。 静了片刻,清河仙子道一声“走”,众人便又随她飞回了原先的路线。此时暮色将近,他们也不再赶路,依然如昨天那般合力设下了防御法阵,便各自打坐,恢复灵力。 …… 凌涟盘坐于地,慢慢将从那化神修士吸摄而来的修为转化为自己的火性灵力。 既然他早已做好了身染剧毒的准备,此人的修为也算是个添头,不取白不取。能省去他几十年修炼之功。 丹田之中,翻涌着火红的灵力海,此时这浩瀚海水中却掺有几缕污黑的杂质。灵力海上方,一个面目与他仿佛的纯白灵体,也静静趺坐于虚空中。 元婴的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金光。这是定毒丹的效力,可保元婴不被“幽影”之毒侵蚀。 凌涟神色安然,催动灵力在体内运转,那“幽影”之毒,却也同时在他周身慢慢沉积。 此毒极为顽固,就算以后得了解药,恐怕也难以将体内的余毒拔尽。 不过,倒也无妨……这具夺舍而来的身体,与神魂终究是有些不契合,在未来渡肉身之劫时很是吃亏,迟早要舍弃了的。 他在修炼之时,神识也依然外放。谢晓清这时候却没有忙着打坐调息,而是同瀛洲派的几个金丹弟子在聊些什么。凌涟冷眼旁观,他们是用传音相谈,窥探不到他们的话题,也就由他去了。 …… 已是月上中天之时,众人所在的林间空地,一片静谧,所有人都沉浸在修炼之中。 这时,又有人悄然起身,往防御法阵外走去。 “阿墨,你去哪里?”清河仙子的声音响起,“林中危险,已有前车之鉴。这里距离天仙府邸只有一日的路程了,不要节外生枝。” “师姐,我去去就来,不必担心。”阿墨笑道。 她是元婴长老,连清河仙子都管束不住,一阵风地走了。 凌涟闻声,慢慢收功,睁开了眼睛。 阿墨的身影早已不见了,凌涟发声对清河仙子道:“恕我冒昧,有一事却要同仙子说明。如今天仙府邸的地形图我们人手一份,这是我们为宗门探路所得,这时候谁都不宜单独外出,以防泄露出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76章 阿墨 他这么一说,清河仙子立刻会过意来,微蹙眉头道:“阿墨师妹应当不会做出此事。不过,和玉长老你提醒得确有道理,我这就去将她找回来。” 说着便收功起身,就要离去。 “不止是清河仙子你去,”凌涟却也同时站起身来,“金丹弟子们留在此处,长老们都要随你一起去,以防万一——” 他微微一笑:“有人泄密,我们的行踪就早已泄露。有人缀在其后等我们开路也不无可能。此刻他们得了天仙府邸的地形图,情势还会再生变化。” 他这一席话间,众人也纷纷从入定中醒了过来。他们都察觉,此事并不简单!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清河仙子点点头,“那么,静师妹、还要劳烦瀛洲派的诸位长老,我们一道去寻阿墨师妹。你们瀛洲派留下一位长老,和金丹弟子们守在这防御法阵中吧。” “就由崔真长老留下吧。”凌涟道。 他虽也是元婴长老,但辈分比瀛洲派的绝大多数人都要高,由他安排也不为过。 “师尊,弟子也想一同前去,我定不会拖累各位长老。”一个清亮的声音却在这时响起。 发声的正是谢晓清,眼神中满是真挚。 “好。”凌涟看他一眼,道。 阿墨去得很急,并未刻意掩盖气息,清河仙子放出追踪法宝,很快便锁定了她的去向。 众人便追着那状似黄铜司南的法宝一路飞去。 这时候不必顾及金丹弟子们跟不上来,长老们都将遁术提到极快。谢晓清虽是金丹修为,跟上他们却似并不吃力。 用神识察觉到这一点,凌涟心中一哂。 几个呼吸之后,他们已将大片密林抛在身后。 这个阿墨,真的只是出去走走?众人心头,怀疑之火都不由愈烧愈炽! 忽而,清河仙子挥手一招,将笔直地指向前方的司南收了回去,倏然停步。众人也随之停下。 她应是传音同静长老说了什么,静长老便从储物袋中招出了一样伞状法宝。 这把伞徐徐飞到半空,张了开来,伞面纤薄如绸缎,却又如冰晶般纯澈透明。伞盖滴溜溜飞转,越张越大,一面放出濛濛清光,将五人笼罩在内。 站在伞盖之下往外望去,外界的一切都像是浸在水下,带着些水波荡漾之感。 长老们都颇有眼力,自然认出这样法宝应是仙器“冰魄潜影伞”的一件仿品灵器,效用应该也与正品相同,躲在伞下便可以隐匿气息与身形。灵器虽及不上仙器,但对面若没有化神修士,在三十丈外蒙蔽对方三个呼吸还是足够的。 刚才那法宝司南已隐约察觉到了阿墨的所在,众人也不耽搁,立即往那个方向掠去。 又拉进了不少距离,他们放出的神识,终于感知到了阿墨。 “姜大哥,有了这份地形图,定能在那天仙府邸中收获良多,我们这就连夜赶路,抢先一步夺取机缘吧。”阿墨道。 和她站在一起的,赫然还有三人,其中一位就是她口中的“姜大哥”,这人锦衣华服,一派贵公子气度,看去应是元婴修为。另两人都裹着绣有家徽的黑袍,面目亦被斗笠遮掩,似是这贵公子带来的家臣,一个有元婴境界,另一个却只是金丹修士。 “小墨,真是辛苦了你。”姜夔听了她的话,却是傲然一笑,摇了摇头,“不过,我却有更好的办法。就算我们抢先进入天仙府邸,也有可能撞上他们,为了争夺秘宝,仍是要大打出手。此处离南洲极为遥远,瀛洲派和你们水月斋,决计窥测不到在这福地中发生了什么。你忘了我修习的是什么大道么?如果我将那帮元婴修士全部改头换面、制成傀儡,我的实力便能暴涨一大截。这天下,还有谁是我的敌手!” “姜大哥……”阿墨一惊,似乎有些犹豫。 “行了!你都做到这个地步,若是被发现,你在宗门中哪里还有立足之地?你已没有了退路,就助夫君我成就霸业吧!”姜夔冷哼一声。 说着,便招出了一件黑黝黝的球状法宝,要她收下。 “唉……”阿墨神色变幻,终于轻叹一声,“清河师姐待我不错,我阿墨对不起她……” 她满脸都是内疚之色。然而心中,却已下定了决心。 “此乃我精心培育的虫群,你凭此偷袭,定能一击奏效。”姜夔道,“你现在就回去,免得他们起疑,我们三人紧跟在后,待你一动手,我们就上前将他们一举剿灭!” 他的眼中已浮起森冷的笑意,可惜—— 还没等他再得意刹那,音波、雷光、冰箭……已齐齐向他呼啸而来! 竟似在极近的地方发出,每一道都威力绝伦。 哪还躲得开去? 姜夔周身的血色光华只撑了一霎眼,便彻底溃散。在化为飞灰之时,他脸上的惊骇之色甚至才刚刚浮起。 “‘无影伞’?”阿墨立刻便反应过来,脱口叫出。 她当然认识,这是静师姐的法宝! 在她道破之时,伞下的五人同时现出了身形。三个呼吸一过,无影伞便立即失效。 姜大哥竟死了……阿墨眼眶一红,但她心知,这绝不是悲痛的时候!她没有同众人拼命,转身就要遁逃。 众人又哪会将她放跑? 凌涟和清河仙子同时向她攻去,静长老恐怕还是难以对她下手,便和陈洪一起对付起了那戴着斗笠的元婴家臣。至于剩下的那个金丹家臣,早在刚才就被陈洪一招结果。 一瞬间,两处战团都变成了元婴修士一对二的局面! 逃不掉了……阿墨能晋升为元婴境界,自然不是看不清形势的蠢人。她知道,就算今日没有战死,被清河生擒带回宗门,她也难逃一死! 一丝戾气,从她眼中闪过。 清河与和玉都是元婴修士,她就算搏命一击,恐怕也难重创他们,但他们却愚蠢地带了个金丹弟子过来…… 身形一闪,她已现身于谢晓清背后,擒住了他。 转身向她袭来的凌涟和清河仙子,同时硬生生地收手。 “你们若还要这弟子活命,就放我走!”阿墨狠声道,挟持着谢晓清往后飞掠。 和玉长老?清河仙子飞快地朝凌涟瞥了一眼,似在征询他的意见。 被挟持的是他的侍奉弟子,是否要顾虑他的安危,都要看凌涟的意思。 凌涟望定谢晓清,手指悬停在琴弦之上,却没有拨动它。 你说过不会拖累他人,能做到么? 仿佛听到到了他的疑问,谢晓清也转眼看向了他。就算遭受挟持,命悬一线,他的眸子里也没有半分恐惧之色。 境界压制之下,他本该动弹不得,却忽而抬手,往自己胸口一掌拍去。 阿墨惊叫一声,谢晓清的掌心竟生出一根木质尖刺,从他前胸穿入背后钻出,猛地刺穿了她的心脏。 她眼前一黑之际,谢晓清已脱开了桎梏,迅若闪电地飞了开去。 这金丹弟子竟然…… 阿墨太不甘心!她正想聚起余力,让这金丹弟子为她陪葬,一串凌厉音浪,却已朝她袭了过来。 谢晓清踉跄一下,几乎摔倒在地。他的前胸伤口狰狞,瞬间就已染红了一大片。 他抬手用力捂住伤口,手心放出绿光,开始为自己治疗。 “不错。”凌涟看着他,淡淡吐出一句。 谢晓清猝然抬头,神色复杂地望了他一眼。 他似乎禁不住为这声赞许而高兴,却又不愿让自己为之而高兴,沉默半晌,轻声道:“多谢师尊夸奖。” “弟子一定……继续奋进。”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77章 伤药 “阿墨师妹从小在本门长大,宗门待她不薄,想不到她会为了一个外人行这大逆不道之事……”清河仙子将她的尸身收进了空间法器中,叹息道。她与阿墨做了几百年的师姐妹,但修道之人都比凡人感情淡漠些,她性子也冷,倒也没有多失态。而静长老,就在一旁悄悄拭着眼泪了。 余下的那名元婴家臣,在陈洪两人的夹攻下也已经伏诛了。 清河仙子又向凌涟道:“这一回还要多亏和玉长老你的提醒。我本来还想,虽然小心些是应该的,也不至于同你说的那般……却没想到,真真切切如你所说。看来姜夔等人是一路追踪阿墨的气息而来的,他们紧紧坠在我们身后,让我等为他开路。” 凌涟点点头道:“我也只是提了一种可能,不成想竟一语成谶。” 清河仙子在收起阿墨的尸身时,已将姜夔交给她的那样球状法器摄了过来。 这只黑黝黝的圆球,此时正悬停在她玉白的掌心上方。清河仙子查看了片刻,从掌中吐出一股冰蓝雾气,将这法器冻结。她再轻轻一握,这变成了一枚冰球的法器,就倏然碎成了千万冰屑。 “姜夔的这玄冥蚊群,看起来极为厉害,若是让阿墨偷袭得手,又与姜夔等人里应外合,我们恐怕真要尽数葬身于此了!” 她绝非眼拙之人,已看出刚才是化解了一场多大的危机,向凌涟投来感激之色。 “和玉长老,这件事你居功至伟,姜夔三人的东西我水月斋全部放弃,就由你来处置吧。只是阿墨师妹的遗物,有很多是宗门交给她的,还望能让我带回去。”清河仙子道。 凌涟自然不会推辞,在姜夔等人的储物袋中挑了几样,余下的给了陈洪。 阿墨的遗物,也的确没有他能看得上眼的,不然他便是不近人情也要搞到手。 事情已了,一行人便打算折返。没有防御法阵,这夜间的林子里不宜久待。 他们除去耗费了不少灵力,倒都安然无恙,只有谢晓清挂了彩,伤势看去还不轻。 刚才长老们说话之际,他一直用手紧紧捂住胸口的窟窿,手心中透出幽幽绿光。血液汩汩流出的轻微声响渐渐止住,但离伤口愈合似乎还远得很,他眉间的痛楚也没有稍解。 看到他的模样,陈洪皱了皱眉,又责怪地瞥了凌涟一眼。 谢晓清拼着重伤,一举刺杀挟持他的阿墨时,他和静长老还在专心对付另外一名元婴修士,没留意到这边发生了什么。 陈洪暗想,与阿墨对战,我方也是以二对一,明明大占优势,怎么还护不住一个金丹弟子,这个王清好像与和玉还有些暧昧关系吧?带个负伤之人,可是他们这一行的拖累! 他谴责的眼神,凌涟自然当做没看见。 连静长老都同情地望了谢晓清一眼,叹道:“这一趟的确危险,以后还是让弟子们都留下吧。” 她这话说得虽温柔,落在谢晓清耳中,恐怕却有些伤人。 谢晓清垂头看着自己放出治疗绿光的手,没有做声。 凌涟将他的神情看在眼中,道:“倒也不必,总要历练之后才有进步。”他微微一笑:“其实他这次,确也如他自己所说,没有拖累他人。就让他多历练历练也好,你们也都不用管他的安危。” “是,”谢晓清闻声也抬起头道,“请让我多加历练,我绝不会…拖累长老们。” 他痛得语声颤抖,说话有些吃力,语气却颇为坚定。 静长老一怔,歉然道:“看来是我失言了。和玉长老,你这般教出来的弟子,定会像样得很。” 怎么,和玉长老对他这小情人,也不怎样关切啊?陈洪长老却不由奇怪地想,难道是传言有误,这个王清还没勾搭上他? 他又望了眼忍痛咬牙的王清,忽而明白了什么,暗自点头。莫非要与和玉结为道侣,需要通过他的考验,表现出色、令他称许才行?所以这个王清才不顾自己仅仅金丹修为,就非要一起跟来。霓光想要攀附上他,看来从根本上就选错了路! 世人都知道,和玉当年怀抱瑶琴游历天下,是个风流多情的翩翩公子,颇有过几桩让人津津乐道的韵事。后来遇上瀛洲派的郑永桓,才收了心,成就令人艳羡的一双眷侣。陈洪这么揣测他,倒也正常。 一行人又遁入了夜色之中。 凌涟察觉到,紧跟在自己身侧的谢晓清呼吸愈来愈沉重。 他原本还能跟上,如今受了伤,就像有些吃力。 忽而,他身体踉跄了一下,几乎从半空栽落下去,凌涟伸手,一把就拉住了他。 那只手僵了一下,而后慢慢收紧,回握住了他的手。 “师尊。”一股生机浓郁的木系灵力,从谢晓清的手心涌了进来。 凌涟心中一哂。如今不宜发出声响,用传音入密也就罢了,在蜃气里走了一趟,他怎么就喜欢上了如此笨拙的交流之法。 “嗯。”凌涟用火灵淡淡回道。 谢晓清沉默了更久,才又向他注入一缕木灵,道:“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好。”凌涟依然没有多说什么。 谢晓清没有放开他,凌涟也没抽手,苍茫夜色之中,几十里丛林一晃而过。 他们的动作,自然也被一旁的陈洪尽数看在眼中,不由心想,看来我猜得不错,王清这小子拼得重伤,总算让和玉对他高看了一些! 几个呼吸之后,他们又回到了崔真长老带领弟子们留守的地方。 崔真留下也是以防弟子们遭受敌袭或是魔兽攻击。每位长老此行之前,都得了一件传讯灵器,可以互通有无。 崔真没有传讯过来,留守的众人自然是安然无恙。 水月斋弟子见他们回来,纷纷围了上来。 “阿墨师妹不幸陨落在妖兽口中了。”清河仙子知道她们想问什么,轻叹道。 来之前,她已请求诸人,将今晚所发生的事隐瞒。阿墨已死,她在宗门中也没有同党,就不要让弟子们知晓真相了。 “师父,师父怎会……”水月斋弟子们都不由面露悲色,有一个明显是阿墨的直传弟子,竟痛哭失声。 瀛洲派三人不便搀和她们的事,已走到一边,坐了下来。 凌涟见谢晓清朝那悲泣的水月斋女弟子望了一眼,神色里有些难过。阿墨死得不冤,他想来不是后悔自己对她下手,不过,只怕谢晓清还没有杀过什么人吧? 凌涟没有对他再说什么。 要么习惯它,要么强大到连敌人都能拯救。 他从储物袋中招出了一只白玉瓶,抛给谢晓清。 “这是伤药。你服用一颗,再运功消解药力,伤势就会恢复许多。”凌涟道。 谢晓清接住白玉瓶:“多谢师尊。” 他倒出一颗翡翠般的丹药,正要还给凌涟,凌涟道了声“你都留下吧”,便已入定开始修炼。 “是。” 谢晓清又看了他一会儿,才也打坐,疗伤起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78章 师父 丹药入喉,化作一阵清凉。 谢晓清盘坐于地,运起灵力,让这融入体内的药力慢慢散开。 他忽而身体一震,双眸紧闭的脸上,露出极度痛苦之色。 此时的凌涟也在凝神运功,慢慢将体内翻涌起来的剧毒镇压下去。 他外放的神识,也瞬间发觉了谢晓清的异常。 他不是长于治疗之术的木系、水系修士,储物袋中因此常年备着疗伤灵药。那九转玉露丹,就是伤药中效力最强的一种。虽然不会伤到身体根基,但因为药力太强,会痛也是一定的。 凌涟在神识中静静望着谢晓清。 他只咬住下唇忍了片刻,便支撑不住,从齿间溢出了呻|吟。 能忍上片刻,已算得上意志力不错了。凌涟自忖,就是他自己服下,也未必比谢晓清好上多少,这丹药本就要到了绝对安全的地方才服用。待药力全部起效,谢晓清的伤势便能好上七八成。 在这危机四伏的福地中,一个连遁术都无法运使的伤员,确是个拖累。下次再遇到险境,众人都会默契地最先牺牲了他。 但是,我却不能让你死……在那天仙府邸中,恐怕还得借助你的力量。 他这一闪念的功夫,谢晓清已痛得滚到了地上,再也难以维持趺坐的姿势。 任他在地上挣扎呻|吟,狼狈不堪,也没有人过来查看。 凌涟用神念制止了一名犹豫着想上前的弟子。 痛,好痛…… 一开始还能勉强忍住,后来,满身满心都被疼痛所占据。 谢晓清依稀知道这丹药不是在害他,药力正在飞快修复他受损的身体。 可被痛楚激出的眼泪,还是止都止不住地涌出来。 他好像听见了自己抽泣的声音,在师父面前掉泪……是不是很丢脸?就连这样的念头,也很快被剧痛的浪潮席卷,变为了粉末。 他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 眼前是一片暗无天日的黑,他整个人都浸泡在绝望的剧痛之中,看不见尽头,看不见希望,没有任何凭依能让他从痛楚的深渊中爬上来…… “师…师父……” 他无意识地叫出声来,求救一般。 沉寂了半晌,他又轻轻叫了一声“师父……”,伴随着潸潸而下的泪水。 谢晓清已经完全忘记了外界的事。忘记他是在危机四伏的密林中,周围是与他同行的人,忘记他自己已经是个独当一面的元婴修士了。 他又沦落回了最为无助的模样,渴望着能有什么让他倚靠。能有一双手一道光,搀扶指引着他从这黑暗中走出去。 师父温柔地抱住了刚刚经历了丧母之痛的自己;他微笑地对自己说着什么;他将自己紧紧护在怀中,将温暖的灵力渡给自己,苦苦对抗着那霸道的雷电大手印…… 一幕幕画面,从他脑海中闪现。 从他记事以来,他就在操持家务,照看身体不佳的母亲了,后来母亲更是一病不起。他这一生,只依靠过一个人,他曾以为他的整个世界里有那个人便足够了。 “师父……” 我好想念你,好想念那个还没有对我下手、告诉我真相的你…… 断断续续的意识中,他知道自己还在哭,却不知道这哭是因为痛多些,还是因为想念那个人。 直到药效散去,谢晓清脱力地从地上慢慢支起身体,凌涟也始终在一旁静静听着,没有上前。 清晨,所有人都从入定中醒来,纷纷站起准备启程。 凌涟回头看了谢晓清一眼,忽而走上前,伸手搭上他的肩,探了一股灵力进去。 谢晓清一怔,警觉地望向他。 灵力在谢晓清体内探查了一番,发觉他的伤势果然已好得差不多了,凌涟心中满意。 这样的伤势便不会影响到他的身手了。 他望着谢晓清纯澈双眸中蕴含的警惕、怀疑和些许尴尬,微微一笑。 他的眉目本就清朗得似青天白云,这一笑也如拂面清风:“昨天听见你痛得唤师父,原来你对你师父静海真人,还颇有感情?” 谢晓清闻言,直直地望定他,却是明显地身体一震。 凌涟已经收回手,转身离去了。 “师尊!” 他忽然被人拉住了手,手上传来的力道之大,几乎像要将他的手骨生生捏碎。 “你早就知道了,是吗?我应该想到瞒不过你的……” 谢晓清低低道。 师父心思玲珑,他早该做好被发现的准备的。自己昨天也犯了大错,把“师父”叫出了声来……师父肯定调查过他,他现在名义上的师父静海真人,与他也才见了两面而已,彼此并不亲厚。 自己所叫的,怎么可能是静海真人? 凌涟没有答话,只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走吧。” 他淡淡道,施展遁术飞掠而起。 谢晓清望着他的背影,静了片刻,也跟了上去。 陈洪长老偷偷留意到他们这一幕,又不由暗暗吃惊起来。从昨晚王清痛得叫出声来,他就发觉不对了,他怎么会在叫“师父”?和玉可是王清的师尊,他的师父是静海真人!竟然还牵扯上了那慈眉善目的白胡子老头么?怎么看他都跟感情之事扯不上关联,早上看来,事情似乎更加复杂了…… 陈洪在心中想了想,竟不敢相信自己所推测到的真相,只好抛到一边不再多想,只悄悄用神识留意着和玉与王清两人。 这两人之间,还真有些奇怪……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79章 坦白 “吼——”这头老迈的化神妖兽垂死挣扎之下,仍一爪拍碎了一名瀛洲派弟子的头颅。 这是他们踏入福地以来,所遇的最为厉害的一头妖兽,竟达到了化神境界!万幸,这头黑麒麟却是衰弱无比,似乎旧伤未愈,只能使出它的一两成力量。就算如此,众人也耗费了几十个呼吸才将其磨死。 一人战死,静长老和两名弟子伤势稍重,其他人都多多少少挂了彩,可谓损失惨重。 “如果我昨晚没有服下那颗丹药,仍带着重伤的话……”谢晓清暗暗心惊,若他还有伤在身,刚才黑麒麟的拼死一击,只怕他也万万躲不开去,到时就和这死去的弟子一般头颅粉碎了! 如果自己遇险……别人是不会管自己的,他又望了一眼那素袍雪白、神色淡淡的身影,师父也绝不会为他出手吧的? 求道之路上,的确应该只靠着自己的力量。他不该还下意识地依赖着师父……让师父听见了,只怕他表面不说,心里也在笑话自己吧? 众人不敢在这林子中耽搁,又带伤继续赶路。接下来的半日倒是风平浪静。 傍晚时分,他们已掠入了一片绚烂桃林。神识所探,妖兽的气息已全然消失了。眼前是一座高耸的楼阁。九层楼台,飞檐翘角,黄金色的琉璃瓦熠熠生辉。几株桃树环绕楼身,几乎将入口掩住。 这便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众人却没有急着举步进入这看似精致的楼阁。清河仙子首先停下,朝长老们望了一眼,众人便会意过来,纷纷从掌心吐出灵力。各色光华汇聚到一处,在地面结成一个八卦法阵的模样。 倏尔,从法阵中心涌出一道雪亮光柱,上交天际,几乎要刺破这阴沉天穹而去。清河仙子和陈洪长老,各自将一枚玉简抛入了法阵中。三个呼吸之后,那玉简便在光柱里消失了踪迹。 他们既为宗门探路而来,自然要将探路所获尽数上报。两人的玉简中,都写有这一路来所发生了哪些事情、途中遇到何种危险,以及那幅天仙府邸路线图的详细。此刻这玉简都已传送回了各自的宗门。 办完了宗门的任务,众人又都望向眼前这座楼阁。他们都知道,那里面所隐藏的危险,比这外部的福地要大得多。 踏入之后,是生是死,除了自己争取,就还要天意成全了。 但都走到这里了,哪还有人想要退缩?元婴长老们自恃修为,而金丹弟子们,也渴求着清河仙子所说的“升仙机缘”。 谢晓清自然是一定要跟着他师父,而其他弟子,又何尝不是明知危险,还主动请缨?若是怯懦畏缩之人,根本不会加入此行。 “此处已无妖兽踪迹,我们也不必再等到天亮,”清河仙子道,“我们就在此先休整两个时辰,稍作恢复,就进入楼中吧,我知道大家也已等不及了。” 不论是哪个天仙曾住于此处,想必都不愿看到家门外妖兽徘徊。这座楼阁附近应设下了驱赶妖兽的法阵,是个安全的地方。 “不错。”陈洪笑眯眯道,“如今我们把打探到的情报都汇报了回去,往后就是为我们自己打算了。按照传言和这地形图中所述,这栋楼里实则有九道关卡,楼里的宝物甚多,路线也极为复杂,就是多来几次也搬不空。除去可以同他人分享的功法秘籍药方等,我们所得到的法宝、灵药、乃至渡劫秘宝,谁取得了就是谁的,可以互相交换,但不许出手争抢!否则,只怕你有命夺宝,却没命出了这栋楼!” 说到最后,语声转作严厉。 “那是自然。”“陈长老说得是。”大家都纷纷道。 他们都坐下开始调息灵力。利字当前,人人不敢懈怠。 受伤稍重的三人也连忙吞服丹药,以图尽快恢复伤势。 …… 两个时辰后,众人都化光往那小楼入口遁去。 凌涟忽而伸手,捉住了同样化光飞遁的谢晓清的一只手。 “师尊?” “跟紧。”凌涟淡淡道。 一晃眼,他们便已置身在一处飘着淡淡迷雾的所在,这处地方的大小,看来远不是那座小楼所能承载得下的。雕梁画栋的楼阁似乎只是个表象。 此地的雾气不如蜃气那般浓稠,还能察觉到,影影绰绰有其他人在附近。他们似乎被分散传到了这地方的各个角落。 一时间所有人都没做声。“吱吱”“吱吱”尖细的鼠声,却在浓雾中响起,似乎有千万鼠类潜伏地底。 凌涟知道,谢晓清还乖乖地让他牵住手,此刻就站在他身旁。 而其他人,神识所探,离他们最近的一个也在几十丈开外。 凌涟心中一哂。前面的三道关卡,你们就慢慢闯吧。 最先的三道关卡算不上多艰难,却颇为耗费时间,所出的东西也不是他想要的。 趁这个时间,他自然要带上谢晓清去更为有用的地方。 默念咒诀,濛濛清光从身上浮起,将他和谢晓清笼罩。凌涟使出这隐匿之术,以防别人窥测到他的举动,而后从丹田中招出了从那身中剧毒的化神修士处得来的玉简。 伸手一点,玉简便碎为了粉末,从中竟浮凸出了一枚玲珑小巧的青玉符。 这枚青玉符就是进入隐秘之地的信物,是那化神修士误打误撞进了那里,又从那地方带出来的。 他一直等到谢晓清从楼中出来,将解药带到密林中交给他,才破开玉简,将这枚青玉符赠与谢晓清作为最后一份谢礼。谢晓清少不得又要返回楼里,再走上一趟,也算是劳碌命。 自己知晓了天机,就省事多了。 凌涟看了他一眼,谢晓清正愕然地注视着他的举动。 凌涟并未解释,一手牵住他,另一只手催发了这枚青玉符。 再一晃眼,他们已身处一片鸟语花香的山谷中。 “师尊,这是什么地方?”谢晓清问。 “九道关卡外的隐秘之地。”凌涟淡淡道。 “只有我们过来?”谢晓清却露出惊疑之色,“其他人,你不会都用那地形图诱进……” 他又在怀疑自己使坏害人了吧? 凌涟微微一笑。 “他们去的,是他们本来就该去的地方,无论死活都怪不得我。我带你来到此处,只是另有机缘罢了。” 也不管谢晓清相不相信,转身便走。 谢晓清也随后跟了上来。 这处隐秘之地看似宁静,其实也暗藏杀机,不是能干站着闲聊的地方。那化神修士,就不慎在此处身中剧毒。不过凌涟此刻体内也剧毒淤积,便是再中,倒也没什么妨碍了。 …… 大朵大朵的蓝紫重瓣花,铺了满地,馥郁的花香扑面而来。 飞到近前,才发现高及腰间的花丛中,有几个貌美女子在挽着竹篮摘花。 “这里竟然还有他人?”谢晓清问。 话一出口,他便已反应过来。 “不错,那不过是些傀儡假人。”凌涟道。 傀儡假人……他却不知,谢晓清心中想起的,却是他曾用木塑像所化,以解思念的“师父”……只不过,这些假人看起来做得要高明许多。 “小心。”飞掠过这满地繁花的上空,凌涟忽而吐出一句。 便在这时,一地艳丽芬芳的花朵之间,倏尔飞出无数明黄的小虫,仿佛一阵从地面扬起的沙尘。 凌涟一挥袖,大片黑色火焰从袖底涌出,与此同时,锦云幻光伞从他储物袋中飞出,三朵金色锦云在伞盖上飞旋,放出似虚又实的华光,将他们护在其中。 谢晓清也连忙挥出一蓬绿雨,这些小虫遇雨即化,四周顿时一清。 他们的招数虽厉害,这些明黄的蜜蜡虫却数量更多,前赴后继往华光上撞来。好在锦云幻光伞乃是仙器,一时之间倒也无虞。 “师尊,那些假人也攻来了!”谢晓清道。 凌涟自然早就发现,提着花篮的傀儡们,也已围攻上来。篮子里的每一朵花,都被她们当做利器掷出。 她们秀丽的脸容上,本该冷冰冰毫无表情,此时却浮出了诡异的笑容! 谢晓清的心念操纵下,翠绿藤蔓源源不绝地从地底钻出,如千蛇狂舞将她们重重缠绕,但都只能绊住她们一个刹那,便被挣脱。 遭受围攻之下,两人都还冷静。一旦某个傀儡露出破绽,便立刻雷霆一击将之斩杀。 然而,傀儡为数不少,一时间还杀之不尽。 她们所掷出的花,骤雨一般撞在幻光伞的光华之上,竟发出锵锵的金铁之声。 这些花本就是最为可怕的东西,蜜蜡虫不过是因为吸食了花蜜才带上毒气。 幻光伞的光华闪烁起来,眼见快要支撑不住。谢晓清的斩业剑也激射而出,放出阵阵黑色煞气,为幻光伞加固结界。 这些傀儡不是为人所操纵的,而是听从中枢指挥…… 她们之中,有一个是中枢所在! 凌涟一边苦战,心中却在思索。但这些容貌各异、仅此之外又并无区别的傀儡,哪一个才是中枢? 他一路在幻光伞和斩业剑的庇护下飞遁,一路手指连弹,心随念动,数十朵黑色火焰刁钻地攻向各处。 在攻往各个傀儡时,她们的举动会有些微不同。 其他傀儡都受中枢操纵,所以动作要慢上半分。而他的红莲火无论是攻向哪一个傀儡,中枢都会首先确保自己的安全,立即避开,以免误伤。 是她……凌涟终于锁定了一名额点梅花妆的艳丽女子。 他毫不迟疑地飞出了幻光伞下。摇摇欲坠的光华再度收缩,只将谢晓清笼罩,在这瞬间光华又稳固了一些。 凌涟已身化闪电,以指化剑,指尖凝聚了莫大威力,穿过了中枢傀儡的心脏位置。 这一击快到任谁都躲避不了! 所有傀儡戛然而止。 但明黄的蜜蜡虫还在疯狂地往他身上扑来。 “师尊!”谢晓清声音颤抖,已经变了调。 他冲上前去,一把将他抱在怀中,幻光伞和斩业剑双重的防御结界重新将两人笼罩。 两个呼吸之后,他们终于飞出了这片蓝紫花海,落在了一片湖泊边。 “这里安全了。”凌涟道。 谢晓清连忙放开他,查看他身上的伤势。他只出了防御结界一霎眼的功夫,就已血透重衣! 他神色焦急,凌涟却是不以为意:“不过是些皮肉之伤,这些蜜蜡虫所带的毒,才最为可怕。但我早已身染剧毒,也不在乎多这么一些。倒是你自己……” 他看了一眼谢晓清的手,谢晓清这才发觉指尖发痒,低头看去,竟已发黑变肿起来。 却是刚才他抱住凌涟时,不慎被钻在他肌肤上的一只毒虫所咬。 谢晓清身体一震,恍恍惚惚地望向了他。 “师父……” 他指尖的毒血,已经化入了凌涟口中。 凌涟将他的手放下,没有再纠正他应该唤作“师尊”,反而淡淡应了一声“嗯”。 他原地坐了下来,捏碎了一颗定毒丹送入口中,开始调息,压制体内翻涌上来的毒气。 谢晓清低头望着他,良久才轻声问:“你知道是我,为何不杀了我?” “你已死在我手中一次,还不够了解我么?”凌涟仰头瞟了他一眼,微微一笑,“自然是因为你对我有用。所以你不论想杀我报仇,还是阻拦我为恶,都大可不必留手。我可是不会顾念什么师徒情谊的。” 他又笑着道:“你既然敢回来,必然有所依仗,我看你的修为大约不止于金丹吧?想必是朝暮福地的地灵替你做了遮掩。不过要对付我,你这般境界,却还远远不够。” 他说得并不如何傲慢,因为那的确是个事实。 谢晓清应当要看到这点,而后,成长起来…… 沧海岛地灵告诉过他,他有一劫应在谢晓清身上。而九重天劫的“九”是个定数,若是在灾劫成形之前就将之消弭,又会有新的灾劫演化出来。 凌涟自然不愿如此。已知的灾劫,总比未知的灾劫好应对。何况是对他已了解得透彻的谢晓清。 不管他心里在想什么,变成何等模样……凌涟都有足够的把握对付他。 “我的确想要你给我,给被你害死的人们一个说法,但我不想杀你。” 谢晓清听了他所说,却摇了摇头,眼神温柔:“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愿意让你死……”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觉得你一定非死不可,杀了你之后我也会陪你一起死的。” 凌涟已闭上眼睛凝神入定,没有答他。 谢晓清所说的,他却依然清清楚楚地听在耳中。 他心里难得生起了一丝感慨。当年他还是沧海派的元修之时,其实感情也淡漠得很,就连和卓致远结为了道侣,也只是觉得意气相投,并不如何刻骨铭心。 但就是这么一份心意也被辜负了。后来的几百年中,他始终孑然一身。 修的虽不是无情之道,却在无情之路上越走越远。 如果他当年遇见的是谢晓清……踏上的是一条不同的路,或许他也会变成另一个人? 不过,也已经太迟了。 他专心运功行气,而神识中的谢晓清,始终在静静地注视着他。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80章 蛟龙 半晌,凌涟便将体内的毒气重新压制了下去,徐徐收功起身。 守在他身旁的谢晓清见他醒来,唤了声“师父”。他忽而双指并起,往自己额心一点。 幽幽绿光,从谢晓清指下亮起,现出一行篆字纹样。光华大盛,又在转眼之间,消隐下去。 凌涟知道,那是他用以遮掩修为的封禁术,这封禁术效力之强,就连他也不能直接探查出谢晓清的真实境界,只能通过推测得知。 如今封禁一解,清清楚楚的元婴气息,就从他身上散了出来。 “我遮掩修为,是因为听说你要招收金丹境界的侍奉弟子,”谢晓清坦白地交待道,“原本会是我的好友来侍奉你,但我很是担心,我以为你又想拿你的弟子做炉鼎,所以我便替他来了。想来,上天也觉得我们师徒之缘未尽吧。” 他澄清的双眸直视着凌涟。 “如今你已看穿了我,我就没有遮掩下去的必要了。我想不出我对你哪里有用,让你没有下手杀我,但我既然还站在你身边,我就会如我所说的那样,绝不会让你死在险境和他人手中……我的修为的确还不够高,但我也是元婴境界,至少可以不拖累你了,也希望我真的能保护你。”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一大串,换来的是清淡如明月清风的一笑。 “我也未曾想到,”凌涟道,“我还有再做你师父的一天。当初我除了教你功法,什么都没有教给你,看来现在还得将之补上。” “自然,不是教你为人之道。”他的眼神幽深如渊,笑意却让人不由得为之心折,“我向来以为凡事依从本心便好,自然不会强迫你背离本性,况且,你也不会听我的吧?但天性善良,也不表示就是懵懂好欺,你便是要做善事,也该学着聪明一些才是。” “我这一回也是真心诚意要教你,望你能成长到足够强大……当然,等你成为我不容忽视的威胁之时,”他含着笑,眼中却闪过冰冷杀机,“我也会毫不手软地杀了你。” 说话间,他随手将落在谢晓清肩上的一枚柳叶摘下,指尖灵力一吐,那翠绿叶片瞬间便化为了灰烬,随风散去。从他指间散出的炽烈余热,让谢晓清都察觉到了一丝危险杀意。 谢晓清望着他,却是神色不变。 “是,弟子明白。” 路是他自己选的,决不放弃他心中所向的人,也是他自己的选择,他当然要坚持走下去。 “走吧。” 凌涟转身带路。 身后,谢晓清跟了上来,却又禁不住问:“师父,你只有对我……才会如此教导吗?” 顿了顿,他又问:“师父,你笑什么?” 凌涟回头瞥了他一眼:“我在笑你,为何要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上分心?” “师父……” “我从来只有你一个徒弟。若是养来做炉鼎,还不如去杀两只妖兽,取来内丹更为方便。自然,你的特殊体质除外。” “原来如此。”谢晓清似乎有些欣慰,他沉默半晌,又轻声道,“看来我确是抢了我好友的剑道机缘,得想办法补偿他才是。” …… 走了不一会儿,他们望着眼前的这片湖泊。 这是片极为辽阔的湖泊,烟波浩渺、波光粼粼。 湖面上星星点点地散布着青色石塔,塔身泰半沉入水中,只在水面上露出一截葫芦状的塔顶。团团莲叶和莲叶间偶尔的几朵粉色莲花,围在石塔边上。远远望去,这些石塔似乎结成了一个玄奥的阵型。 凌涟一扬手,将一道光打入了谢晓清心神中。 “这是湖中机关的开启之法。你依照顺序,逐一在空心的石塔正中将火点便可。湖里有蛟龙守护,你去开启机关,由我引开蛟龙。” “还是我去引开蛟龙吧!”谢晓清忙道。 “你不必担心我,我自有把握全身而退。”凌涟道。 不再多说,他已飞掠而上,到了湖面上方。一朵莲花状的黑色火焰,从他掌心悠悠飞离,投入了下方的水面。 倏然间,这一小片水面竟滚沸起来。 凌涟身形一闪,已在半空移了个位置,他原先所立之处,已被一道激射而上的水柱占据。 一头蛟龙从湖底飞了出来,颀长的龙躯上银鳞闪烁,如水波流转。它潜伏水下之时,凭着这身鳞片,人们便很难发觉它的踪迹。 面对这天生威能过人的灵物,凌涟却是毫无惧色。 一挥袖,又是数朵红莲之火飞射而出。 此时不必掩人耳目,他自然不会用并不擅长的琴道。火之一道,才是他浸淫多年、一心所求的大道。便是水能克火,凌涟也依然对他的火系修为有足够的信心。 在他飞掠而出之时,谢晓清见劝服不了他,也只得抓紧时间运起遁术,将石塔一一点。 石塔正中并没有放置着灯烛,但如师父所说,打入一团火焰,这些青石便能烧起来,这就是极为罕见的“石中火”。 谢晓清只会最为基础的引火术,好在也够用了。不一会儿,湖面上便已亮起了点点灯火。橘黄色火光在水面上晃动,好一番优美如画的景象。 他却顾不上欣赏美景,一边飞遁各处点石中火,一边在神识中留意着在水面上方与蛟龙缠斗的师父。 那蛟龙已察觉到他的举动,忽而抛下凌涟,扭头朝他口吐一道水箭。 谢晓清猝不及防,被那水箭击中,好在距离甚远,他还赶得上放出护身光罩,只是身体麻了一麻。 这一瞬息之间,师父又已缠住了那蛟龙,好让它无暇分心。 谢晓清慌忙再去点火,他忽而心神一颤,师父受伤了! 那蛟龙之尾,犹如利刃,只轻轻扫到师父一下,便割出了纵贯他身体的巨大创口。 鲜血涌泉般流出,又从半空坠落到湖水之中,在浩淼湖水中化了开去。 便是受到重创,师父也仍是神色冷淡,一出手,攻势更为酷烈。这蛟龙的境况自然也不好过,满身银鳞都已被灼烧得七零八落。 他没有一味遁逃,反而以攻为主。若是他避而不战,蛟龙就会放弃他,去找自己的麻烦了。但此时,它却是脱身不得—— 谢晓清当然也明白师父的用心。 师父还能否支撑住……要不要去帮忙? 他一咬牙,还有最后两座石塔没有点,与其折回去救师父,亦未必能救得了,他更该将他的任务做完! 将遁术提到最高,他又往下一座石塔飞去。 又受了一击,凌涟倏尔喷出一口血来。 蛟龙游走而来,便要将他一举绞杀,却在这时,谢晓清已将所有的石塔都点了。 这些石塔果然布了一个玄奥阵法,一时间,满湖都亮起了明黄光华。 一座精致的水晶阁,排开水面,从湖底缓缓升了出来。 蛟龙悬停于半空,却是犹豫不决,不愿应着这阵法的约束,回返水下。 凌涟冷哼一声,一记紫霄真雷从他袖底飞出。 亮紫色的雷霆呼啸而来,声势浩大! 他暗藏的这一杀招,令蛟龙顿时一惊,再不犹豫,急忙潜回了水底。 “师父!”谢晓清已朝他飞了过来。 凌涟已径直往那水晶阁中飞了过去。这水晶阁仅容得下一张床榻的大小,里面只有一方玉案,案上摆着一份卷轴,以及一只玛瑙寿桃。 这两样东西还是无主之物,凌涟自然不会客气,伸手一摄,将两物都摄了来,收入了储物袋中。 待到渡劫之时,这两物就能派上不小的用场了。 …… “师父,你受伤了。”落在岸边,谢晓清道。 他身上的伤势,看上去的确颇为可怕,深能见骨。鲜血还一直不停地涌出来。 “无妨。”凌涟坐了下来,准备调息。 面前却被递来一颗碧绿色的药丸,却是谢晓清从他给的那玉瓶之中,倒出了一颗,送到了他唇边。 “师父,你服下这丹药吧,能痊愈得快些。这儿应该没什么危险,而且我伤势较轻,也能替你护法。” 他说得冠冕堂皇,语气也很温柔,但凌涟如何猜不出他的歪心思? 何况这心思,还都写在他的脸上。 “看来你对我让你服下这丹药,还有些怨气,这是在借机报复么?”凌涟微微一笑,“此丹药服下后的确有些疼痛,其实我也是忍受不住的……不过,我至少不会在呼痛时露出破绽。” 谢晓清听了这话,眼神中顿时带了些窘迫。 凌涟这么说着,却也没有推辞,就着他的手指,将那翠色丹药服了下去。 而后运功打坐,让药力在体内发散开来。 谢晓清一直眼睛也不眨地注视着他,大约是在等着看他痛楚发作的模样,却在这时,凌涟忍住刚刚浮起的一丝痛意,抬手一点胸口,淡淡金光从他指尖亮起,瞬间笼罩住了他周身。 令全身麻木、封闭知觉的咒术。 “你……这是使诈!”谢晓清先是一愣,而后才反应过来,连忙叫道。 “这小小法术……”凌涟笑道,“我不是教过你么?” “我不知道会是如此之痛,等反应过来就已动弹不得了。”谢晓清道,“你一定是存心不告诉我,故意让我多吃苦头……” “我确是存心不告诉你,那又如何?”凌涟却是毫无愧色,笑望着他,“对一个杀了你一次的人,你还敢如此信任,不对这丹药稍作查探……自己这般轻信大意,难道不该吃点苦头么?” “我……”谢晓清却是哑口无言。 凌涟也不再说话,低头专心化解体内的药力。 阵阵痛楚,从身体里涌了上来。这麻木知觉的咒术,也不能将所有痛楚完全隔绝。 “还是有些疼吗,师父?”看到他呼吸急促起来,谢晓清惊讶道。他也在凌涟身旁坐下,将他痛得微微颤抖的身体揽在怀中。 “原来你也是忍不住要呼痛的……这么看来,你还没有我能忍痛呢。”不一会儿,他忽而轻声道。他琥珀般澄清的双眸中,仿佛流云拂过……倒映出了一张清朗俊美的面容。 断断续续的呻|吟声,从那淡粉色的薄唇间溢出。 “为何……要忍?”凌涟却微微含笑,有些吃力地反驳道。 谢晓清有些气闷,我就算强撑也不愿在师父面前太过狼狈,他却并不在意,又是我输了。 望着师父的模样,他又不禁运起灵力,手中放出幽幽绿光,抚上了凌涟的胸口,替他略微缓解痛楚。 师父的呻|吟声还在涌入耳中,谢晓清发觉自己的气息渐渐乱了,身体竟起了些异常。 看来自己对师父的身体,依然还有绮念…… 却在这时,眼前闪过了一幕画面,他灼热的眼神又忽而冷却了下来。 那本来是他最为欢喜的一天,却也是他最绝望的一天……他还敢再对这个人心怀绮念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81章 佛国 “现在的状况已经很清楚了。”陈洪与清河仙子对视一眼,开口道,“我们在这一关已困了三天之久,下一次地灾在半个时辰后就会到来,再迟疑不决只会徒增伤亡。” 清河仙子微微颔首,显然赞同他的这番话。 而众人,都苍白着脸色,缄口不语。 他们正身处于一片望不见边际的沙漠之中。看似到了外界,其实还在那包罗万象的九层楼阁之中,这里正是第四道关卡。在前三道关卡中他们虽费了不少时间,有了那地形图的指引,倒也安然闯过,并且收获颇丰,只伤了两名金丹弟子。 这片茫茫沙漠,却非只有满地黄沙。淡淡的檀香味,在风中飘荡。 无数色树、佛刹、浮屠、罗汉像,矗立在沙漠之中,大多已残缺不全,这里竟是一座佛国的废墟。 这其实是九层楼台的主人玄极真君在当年大道之争中,灭了一个禅道佛陀,从他手中夺来、迁移到此的佛国。 当然,众人所思虑的,只是如何从这沙漠佛国中找到出路。这处地方又是一个独立的小世界,即便闯不过这关,也不能再返回来处了。 陈洪见众人都不接话,又道:“若是无人主动请缨,就只能由我占卜一卦,让上天来决定了。” “陈洪长老,你说得轻巧,这可是着人去死!我们是来寻求机缘,并非求死,又有谁不想活着回去?”终于有个弟子忍不住出声。 “那你说要怎么做?”陈洪脸色一沉,“所有人都在此处困到老死么?何况,这沙漠佛国之中,每六个时辰就会降临一次地灾,我们就是应付这地灾,也已心力交瘁。” “那占卜的这一卦,若是挑中了你或是其他长老,又该如何?”又一名弟子问道。 如果只有他们金丹弟子去死,他可不干! “我和其他三名长老,自然除外。”陈洪道,“墨长老已死,和玉长老也不见了踪迹,元婴长老只剩我们四人,如果再折损人手,后几道关卡又该如何闯过?” 他眼神一冷,喝道:“想要相同的待遇?元婴长老与你们,本就是天渊之别!” “你说什么——”金丹弟子们虽然知道他说的是实情,也不由群情激奋。 眼见场面要变得不可收拾,清河仙子清清淡淡地开口道:“大家听我一言。入这福地以来,处处艰险,我们大家能走到如今,并不简单,都是凭着各自的本领。眼下需要一人以性命开启机关,由谁去,由谁留下,也该各凭本事,争取生机。” 她转头望了那悬浮半空的巨大金莲一眼,众人也随之望了过去。 如地形图中所说,要闯破此关,只需献祭一人,坐于那金色莲花之上,化为肉身佛像,这一关的出口便会从地底涌出。此关所藏的宝物,也会在同时出现。 “那金莲离此处约有十里,稍后我一发声,最后一个赶到金莲之处的,便要坐上莲台。自然,我等元婴长老还是大占便宜,但留下战力较强的人来闯后面五关,也是应该之事。”她不疾不徐道。 她这么一说,虽然也倾斜于元婴长老,但众人的反应,却不如刚才那般激动。 “如此也好,还有人有异议吗?”陈洪道。 没有人开口提出异议。 比起全凭天意的卜卦,要抢先飞遁到那金色莲台之处,大多数金丹弟子还是有些把握的,总不会轮到自己头上。说到底,弱肉强食,也是他们在内心里信奉的法则! 一个脸色煞白的清秀少女,却悲呼一声,身体明显地颤抖了起来。 她腰腹间血迹斑斑,显然有伤在身,看来她已发觉,去送死的很可能就是她! 众人纷纷朝她望来,有的眼中满含同情之色,有的却是一脸如释重负。却没一个人发声为她说话。在这危险四伏的地方,若是伤势久久不愈,就是对别人的拖累。 “那么,我数到三……”清河仙子缓缓道。 却在这时,她语声一顿,往某个方向看了过去。 众人见她神色有异,也回头望去,顿时吃了一惊。 “王清?”陈洪扬声问道,“你何时到了这里,之前又在何处?” 这个王清,从第一关起就与和玉长老一同消失了踪迹,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不料,他竟又在此时,悄然现身于这第四关的佛国废墟中。 “我之前误打误撞,落入一处山谷中,在谷中乱转了几天,终于找到了出口,想不到会与你们重新汇合。”王清答道,一边往这里飞遁而来。 “你可知道和玉长老的下落?”陈洪又问。 “……师尊去了何处,这我便不知晓了。”王清道。 他们竟然没在一起?陈洪一愕,心头生起一丝怀疑。他先暂且将这丝怀疑放下,在王清赶来之际,简要跟他说明了刚才众人的决议。 “什么?”王清却是脸色一变,“怎能以人命换取出路?要闯过此关,应该还有其他办法!” “此事也由不得你,我们都没有异议。”陈洪冷哼一声,“你若是心怀不满,大可以替最后一人去死。” 若是和玉还在,他少不得要看在和玉的面子上对他这侍奉弟子额外看护些。但如今和玉下落不明,他也就不用客气了。 “陈洪长老。”一旁的崔真,忽而同陈洪传音了一句。 谢晓清原本还在往众人所在飞掠而去。他忽的心有所感,骤然停了下来。 他似乎……察觉到了一股杀气! 陈洪长老看他的眼神,好似变了一变。一瞬间,有如针扎一般。 “我们都在等你,还不过来?”陈洪道。 他说得平心静气,并不像催促,但谢晓清却索性停住,再不往前飞遁一步。 谢晓清悄然放出神识探查,解开了封禁的元婴神识,比金丹的神识范围要广得多。他瞬时就感知到,陈洪长老,甚至还有崔真长老,都已调动了灵力! 是要对付他么? 自己莫名失踪,又骤然出现,确实很惹人怀疑……谢晓清立刻想到,若他上前,只怕会立刻受制,被他们搜魂读取记忆。自己刚才敷衍了事地答了陈洪长老的提问,他们显然很是不满。 若是被搜魂,在那隐秘之地所发生的事,当然也藏不住了。 “你还在磨蹭什么?”陈洪皱眉,“下一次地灾就快到了,不能再拖延了。你再不过来,便直接算你是最后一名!不论你愿不愿意,都得替我们开启机关。” 他这话已说得颇狠。而其他人,也没有替他说上一句。 谢晓清不由心中一寒。想不到,这些道貌岸然的名门正派的长老,也是如此罔顾人命…… “你们这些金丹弟子,不过是用来探路的棋子而已。” 眼前又浮现出那个人的身影。师父这句话,竟然没有说错…… 谢晓清自然不会上前自投罗网。 他虽不忍有人死去,却也不愿代替他人而死……若是有一天,他真的要替人而死,也只会为他挚爱之人。 唉,我还远远不够强大!若我有化神境界,就能让他们全都好好听我说话,再寻其他闯关之法,便谁都不用死了。 他这般想着,驻足不前。 神识所探,那一边的长老们,已是剑拔弩张,准备对他下手了。他们是打算先控制住自己,查清自己究竟去了何处吗? 谢晓清轻叹一声。 他忽而下意识地抚了抚腰间所佩的淡金琉璃珠,感觉到珠子内传来的灵力波动,心中浮起一丝温柔之意。 再回过神时,眼神已变得坚定。 浓郁的元婴气息,被他刻意放出,迅速地扩散了开来。 “这气息……你竟然突破了元婴!?”陈洪长老第一个察觉,大惊失色! 其实他们若早早探查过,不难发现谢晓清如今的修为境界。但他们,怎会想到短短几天,一个金丹弟子竟然就晋升到和他们一般的程度了? 谢晓清沉静地望着他。漆黑的斩业剑,也从他储物袋中飞了出来,在他身前盘旋,放出仙器的气息。 如果要动手……我是绝不会束手待毙的!他要表达的,就是此意。 想来,他们也不会在此时与一个元婴修士动手,徒增无谓的伤亡。 一个拥有仙器的元婴修士…… 即便是刚刚进阶,也是极为棘手的! 陈洪脸色惊疑,半晌道:“罢了,你来与不来,都由你。” 语气已远不如刚才那般蛮横。 “我不会踩着他人的鲜血,同你们一起走的。虽然我拦不住你们,但是——”谢晓清又抚上了那颗琉璃珠,在心底轻轻说了一句什么。 “依从你的本性|吧。”那琉璃珠里,传来轻声一叹。却是他再熟悉也不过的声音。 “是,师父。您安心在混沌珠中压制毒力,我可以应付。”谢晓清也在心中回道。 师父身中剧毒后,就要定时打坐,将涌起的毒气压制下去,否则这剧毒便会失控。他让谢晓清佩上了这枚混沌珠,自己便进入珠中调息。谢晓清依稀记得,这种琉璃珠本是修士们安置随身灵宠的地方。 和师父说了一句,谢晓清便望向众人,朗声道:“你们当中,若有不同意这般做法,愿来投奔我的,我也一定会尽力保你的安全。”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82章 灵珠 这个弟子居然……静长老心中震撼,望向谢晓清。 她想起就在几天之前,她还颇为同情地对这弟子说了一番话,不由一阵惭愧浮上心头。想不到,其实他不仅有年纪轻轻就晋升元婴的颇佳资质,心志也要胜过自己…… 对刚才大家的决议,静长老也很不赞同,但她性情柔弱,却是不敢发声。如今有人出头,她又鼓足了勇气,道:“我也以为……” 话一出口,清河仙子已了然地看了她一眼,语声清冷地打断道:“我水月斋弟子,如有去他那里的,视作叛出师门处理。莫怪我不近人情,他这般行径在他自己宗门中,应当也是离经叛道之举。” 静长老顿时不作声了。而那名发出悲呼的带伤弟子,本来望着谢晓清的方向,正要下定决心前去,听得此言,双腿一软,眼中露出绝望之色。 “仙子你说得不错,”陈洪点头,又向站在远处的谢晓清扬声道,“你虽晋升了元婴,也还是我等的晚辈,这般同我们叫板,大是不该!这秘境之中危机四伏,你竟还想要拉帮结伙、分化宗门,居心也殊为可疑,你要是执意如此,我瀛洲派只怕就留不得你了。” “回返宗门后,我自然会同掌门分说此事,让他老人家来评判,我有没有错,该不该被逐出宗门!我便不信,让别人去死,以求自己苟活,难道还是正确的么?”他说得严厉,谢晓清却也并不示弱。 想来,这世界上,还是有道义公理可言的! 师父……你的那一套我是绝不会学的,就算许多人也像你这般想,就算这样又会多惹麻烦。 正因为我被你伤过,知道被人利用、遭人离弃的痛苦有多深,所以我更不愿变成为了一己之私,伤害他人的人…… “哼,冥顽不灵、痴人说梦!你不过一个区区元婴修士,倒要如何闯破此关,你还想要护住他人?”陈洪冷哼,忽而脸色一沉,“徐含秀,你去哪——” 语带怒意。 “禀报师叔,弟子以为王师兄说得有理,愿与他一试另外的闯关之途!”徐含秀坦然答道。 “你也想叛出师门么?”陈洪怒而反笑,一扬手,已朝徐含秀挥出了一道风刃。 这风刃威力不大,但也足够让徐含秀吃点苦头了! 徐含秀却颇为机灵,见陈洪表情不对,立刻加快了遁术。 什么?谢晓清远远望去,也吃了一惊,想不到陈洪竟对自家弟子下手。他连忙伸手一指,斩业剑随他心意呼啸而去,将陈洪缠住。 拖延了片刻,徐含秀已飞出很远。谢晓清也朝她迎了上去,以免她半路再被拦截。 “罢了,他们自寻死路也怪不得我等。由他们去吧,我们走。”陈洪眼见拦之不下,森冷道。 为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耽搁这些时间,已是不该!再耽误下去,人心散佚,就更不好收拾了。 清河仙子点了点头,随着她数到三,众人都在瞬间化为飒沓流星,往十里之外的金莲疾飞而去。 “王师兄,不,”这时候徐含秀也已飞到谢晓清面前,道,“该称你王长老了。你那番话说到了我心坎上,我也钦佩你能将之说出来!这等勇气,我却是没有的……听了你的话我便想,如果我真的同他们一起走了,我必定会时时良心不安,令道心受损的。还是来投奔你比较好!” 她又道:“早几日你同我们说,要小心被长老利用,便是料到了此种情形么?想不到这么快就真的发生了,唉……” 她说的便是穿过蜃气水泽的那一晚,众人开始打坐歇息后,谢晓清找他们金丹弟子所说的话。 “可惜,还是没能劝服其他人……”谢晓清道,往众人离去的方向望去。 徐含秀的话让他稍感安慰,但无能为力的痛楚,依然萦绕在他心头。 徐含秀也随之望去,众人已飞到远处了,在他们外放的神识中,倒也还能看见。 已经陆续有人飞抵了那金色莲台所在之处,四名元婴长老,自然是最先到达的。 瞬息之间,就只有两人落在最后方,眼见是追不上其他人了。 这两人的遁术相当,一时却还看不出结果。 却在这时,其中那名女子似乎惊呼了一声,身形陡然一滞,险些从半空栽落。这一晃眼的功夫,另一人已将她抛在了身后。 “怎么回事?”徐含秀皱了皱眉。那一幕似乎有些不寻常! “她被那人暗算了。”身为元婴修士,谢晓清看得要清楚得多。吐出这一句,他用力攥住了自己的拳头。 众目睽睽之下,也会发生这等丑陋之事,为了自己保命不惜暗算同伴…… “唉……”徐含秀也长叹一声。 两人都默然看着落在最后的那名女弟子,无力反抗地被送上了金色莲台。 淡淡光华从她身上浮起,她的柔软娇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作了一座僵死不动的金身塑像。 而后,从那金色莲台投在下方沙漠的阴影中,一个幽深无比的流沙涡旋倏然出现。 涡旋之中,同时也飞出了一批绽放毫光的宝物。 宝物甫一现身,便往各个方向飞去,众人连忙四散争抢。 片刻,那些宝物都收进了众人的储物袋中,他们又转头往那涡旋中飞去。再一眨眼间,都不见了踪影。 那沙漠上的幽深涡旋,也在顷刻间消失,这片沙地重新变得平平无奇。 “王长老,我们该如何离开此地呢?”眼见众人离开,徐含秀问。 “我还不知,只能再探……”谢晓清道。 “好,我们就再查探吧,这佛国之中想必会有线索。不过,下一次地灾就快来了,我们也得小心。”徐含秀干脆道。 “嗯,我身为元婴修士,届时一定会照看你的安全。”谢晓清道。 两人便落入下方的沙漠之中,寻觅线索。 “师父?”忽然发觉混沌珠中已有许久没有声响传出了,谢晓清不由担忧地在心底唤了一声。 照理说,师父应该已经压制住毒力,可以从混沌珠中出来了……难道出了什么问题么? “嗯。”那清朗好听的声音很快回应了他,让谢晓清心中一定。 “师父,你还不出来么?” “我还有些事情要忙,要多留一会儿。”凌涟答道。 “好,徒儿我去寻觅这道关卡的出口了。”虽然想不出师父要在里面忙什么,谢晓清自然也不会催促于他。 他听见一声轻笑,似乎响在他心底,让他浑身酥麻了刹那。 “慢慢找吧,但愿你能找到……其实你若真的找不到,你留下了这个女修,也就等于预备了一种以防万一的手段,是么?” “师父你错了,我绝不会这么做的!”谢晓清咬紧牙关,坚决道。 “我等着你做给我看。” 混沌珠内传出了最后一句话,便重新沉入了寂静之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八十三章 破关 “咦,那位道友的尸身不见了……”徐含秀忽而道。 谢晓清也回过神来,往那金色莲台望去。莲台之上,果然已是空空如也。也不知那人所化的金身塑像是消散了,还是被送往它处了。 “道友安息。”谢晓清叹道。 他们在沙漠佛国之中查探了一会儿,徐含秀便提醒道:“距离上一次地灾,就快到六个时辰了。你还不曾经历过吧,这地灾其实是风龙卷之灾,威力很是惊人。” 没多久,果然天色骤暗,飞沙走石。 神识中已可看见,无数根风柱从沙漠尽头现身,上可接天,声势浩荡,往佛国中碾压而来。 谢晓清从储物袋中招出一盏缠绕苍翠花枝的青铜古灯,古灯飞上半空,投下带着暖意的淡黄色光辉,将两人笼住。徐含秀也抛出了一条流光闪耀的红绫,盘旋在两人身周,这也是一样防御法宝。 一个呼吸之间,天空已看不见了,黄沙激扬而起,遮天蔽日。 数条风龙卷已重重地撞上了他们的防御结界。 谢晓清总算知道,徐含秀为何如此脸色严峻了。这些风龙卷甫一撞上他们的双重结界,薜荔灯所放的淡黄色光华顿时剧烈一颤,连谢晓清都受到反噬、灵力震荡。 他连忙抬手扶上那层防御结界,注入灵力将之加固。 倒也不是非要站在原地硬抗。但这些风龙卷愈来愈多,已是找不到躲开它们的空隙了! 这样恐怕不行……眼见薜荔灯的光华渐渐熄灭,谢晓清心知,他们虽然还有一重红绫的防护,但也抵抗不了多久。他还能勉强捱过,徐含秀就会身受重伤了。 急切之间,瞥见在风灾之中岿然不动的罗汉像,他忽而有了个主意。 “跟我来!”他向徐含秀传音一句,便领着她,往罗汉像残缺了一大块的肚腹中飞去。 这佛像里面却是空心的,大约可容下三人。 掠入其中的瞬间,喧嚣声就比外界小了许多。 谢晓清操纵薜荔灯,守在那缺口之处,徐含秀也连忙照做。这时候不像刚才那样腹背受敌,只需防守一面就好,这两样法宝倒也能够支撑了。 “这里面的确是个好地方!”眼见得救,徐含秀呼出一口气,笑道,“之前是四位长老一同施展防御结界,才能将那风龙卷抗住,就是如此,待在结界中也难受得紧。” “我看到这些罗汉像便想,它们虽然残缺不全,在每六个时辰就有一次地灾的佛国中,已算得上保存极好了,想来这些佛像必定结实得很。”谢晓清也笑道。 危机解除,他也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地灾每六个时辰就要来上一次,若是第一次便受了重伤,只怕他们很快就会陨落在此,要找到出口就是痴人说梦了。 这时候虽然安全了,但也困在罗汉像的肚腹里出不去,两人也不急躁,都打坐运功,调息起来。 …… 一晃眼,已是十天过去。 他们都是修道之人,无需饮食,在此地困上多久都没什么妨碍。 但他们在寻的出口,却还是半点线索也没有,从此地闯出的日子遥遥无期。他们翻遍了佛国的每一寸沙土,用神识探查地底,始终没有找到那本该深藏地下的出口。 谢晓清甚至动用藤蔓之术,让无数藤蔓往地下钻去,在地底织成一张盘根错节的大网。他耗费了大量灵力,却也是徒劳无功。 这一日,地灾再度来袭。 两人都躲在那罗汉像的肚腹之中,让法宝守住门户。 “天无绝人之路,一定会有出去的办法。”徐含秀道。她没有急于打坐,正从洞口往狂风呼啸、黄沙漫天的外界望去。 “嗯,我也相信一定有无需献祭他人,就能闯过此关的方法。”谢晓清接话,“据说这些藏有宝物的天仙洞府,都是仙人特意设下,好让后辈们有仙缘可结的。既是仙缘,就不该杀伐之气太重,他们应该也会想到,总有人是单独一人前来求取机缘的。” 还不止如此……谢晓清依稀觉得,师父是知道如何不牺牲他人,就能破关的方法的! 他总料想不到,在我放出那番话后,是不是有人会来投奔我吧?如果徐含秀没有留下,只有我和师父落在这一关中,他难道又打算献祭了我么? 谢晓清心中痛了一痛,这种事,师父的确做得出来……但他说过我对他还有用处,希望我变得强大,想来也不会这么快就反悔。 的确有其他出路……只是自己想不到而已。谢晓清却梗着不愿去问师父,他知道,师父也不会告诉他的。 这些天师父都没有出声过,像是懒得搭理自己。 “你说得对,我们慢慢找,必定能找到。”徐含秀点点头道。 看了她一眼,谢晓清心头浮起一丝愧意,转眼间又消散了。她来投奔自己时,自己的确对如何闯过此关毫无头绪,到了现在也是如此。但这也是她道心的选择,自己要是为她觉得惭愧,反倒显得矫情。 两人又沉思起来。 这片沙漠其实并非死地,亦有活物。一只沙蜥,就在这方小小空间中爬行。 两人都看见了它,也没意思将它丢出去。毕竟是一条性命。 谢晓清又看了它一眼,忽然间,脑海中有个念头浮了起来。 “若是需要献祭灵物才能开启出口,是不是也能用这些沙蜥代替?我们这些天一直在寻觅出口的位置,却没想过,或许能换个方式开启机关。” “这些沙蜥毫无灵力,只怕不行。”徐含秀道。 “有灵力的活物……”谢晓清喃喃。他有一只手轻轻覆在地面,这时心念一动,一串嫩绿的藤蔓就打了个卷从掌心下钻了出来,粉色小花也随即绽开。 徐含秀看到这一幕,眼睛一亮,明白过来。 “我虽没修过禅道,也听说世间万物皆有佛性,”谢晓清笑道,“既然能用人族的血肉之身,用草木之属来献祭,也可以一试。” …… 和徐含秀一道凌空而立,谢晓清凝定心神,伸指往下方的沙漠一点。 他们此时,正站在金色莲台所投下的阴影之中。 随着他这一指,一株菩提树,悠悠从地下生了出来,起初长得较慢,随后越长越快。徐含秀也连忙向这棵小树注入她的水性灵力。水能助木,她的灵力倒也正巧能派上用场。 在两人的催发之下,这棵菩提树眨眼之间,便已长到两人合抱、三人合抱……再一眨眼,便高得连仰头都看不清树冠,很快穿过了半空中悬浮的金色莲台。 两人抬头看去,不由都屏住了呼吸。只见这参天的菩提巨树,树身上散出淡淡金光。一个呼吸之后,表皮便似覆盖上了一层包浆,生机消散,化为了一尊巨大塑像。 又一个呼吸之后,这庞然巨树,便连根在他们眼前消失了踪迹。 谢晓清在催生此树时动用了爆发秘术,这时候消耗过剧,气息紊乱起来,他却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低头望去,只见那沙漠之中,又缓缓现出了一个幽深的洞口! 数样法宝,也从洞口中飞了出来。 成功了! 他们按捺住狂喜,各往自己看中的法宝追去。 忽而,谢晓清只觉腰间灼热,一团火光从他腰间飞射而出。 却是一只羽翼辉煌的火凤,极为矫捷地倏然飞去,衔着那些法宝中的一样又飞回了他所佩的琉璃珠中。速度之快,在旁人看来就像一道流火。 “那是什么?好像是头火凤?”徐含秀吃了一惊,转脸望向他。 她瞧了谢晓清腰间的淡金色琉璃珠一眼,显然也认得此物。 “……是啊,我就养在混沌珠中。”谢晓清只好含混回答道。 父既然不愿现身,他也不好暴露了师父。 徐含秀却也没再多问,和他各自收了两样法宝,两人便一齐飞入了那地下的洞口中。 这一关终于闯破了! 师父你看到了吗,我没有牺牲他人……谢晓清在心中道。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84章 经文 眼前从漆黑一片,又渐渐敞亮起来。看小说到网 谢晓清看清了周遭的景象,茫茫黄沙,色树佛刹……怎会如此?竟然还没有离开佛国? 一阵烦乱感从心底涌了上来,又错了,原来是白欢喜一场!在这个鬼地方耽搁了这么久,纯然是徒费力气,再找下去也不会找到什么办法了,不如还是…… 他望向了站在一旁的徐含秀,眼底掠过一丝寒意。只要献祭了她,就能破解此关,陈洪那些人,并没有返回第四关不是么? 灵力在掌心汇聚,谢晓清忽的身体一颤,猛然清醒了过来! 不对,他是不会被这种想法支配的!他咬住牙关,心头又浮起那个人的模样,他望着自己,含笑开口,吐出一句“我等着你做给我看”……那个人在静默地看着他,所以他更憋了一口气,一定要证明给他看,自己的那一套也是行得通的! 心神中陡然涌起的意志如此坚决,似乎将什么无形之物一举冲破。眼前所见的佛国景象抖动了一下,变得更为清晰了。 谢晓清徐徐吐出一口气,他察觉到,心神中有一团黑色的烟气正在消散……那是心魔? 这个地方恐怕做下了布置,可以催生心魔。甫一踏入此地,他就已被心魔悄然入侵,才会生起那些不该有的念头。 “王长老,我们还是在第四关吗?刚才的破关,是不是失败了?”这时徐含秀问道,语声平和,倒也不曾慌乱。 “想来是的。”谢晓清回道,心中浮起惭愧。 徐含秀比他镇定得多,看起来心魔对她几乎没有影响。这说明她的心志之坚定,还要远远胜过自己。 “好,我们不着急,慢慢再找出路。”徐含秀道。 他们悬空站在佛国的上空,方圆几十里都在神识中“看”得清清楚楚。 这地方确与他们刚刚离开的第四关,没有什么两样。 两人正要往佛国中飞落,徐含秀忽而惊呼一声,身形不稳,像是受了什么内伤。谢晓清连忙伸手拉住她,却在此时,掌心刺痛! 一道淡淡金光,从他抓紧徐含秀的那只手上亮起,流水一般迅速扩散到他周身。 这个术他前几日才见到有人使过……就是师父使出,用来麻痹知觉、封禁身体的咒术! 他立刻就不能动弹了。金丹修士的咒术,控制不了他太久,徐含秀想来也知道这点,果断从储物袋中召出一样绳索状法宝,将他捆了个结结实实。 “你这是何意?”谢晓清心中震骇,难以置信地望向她。 怎么会……前一刻还与他共患难的同伴,也背弃了他? 真的是谁都不该相信吗? 他望着徐含秀的脸,看出了她漂亮的杏核眼中潜藏的凌厉杀气…… “之前那些天果然是浪费时间,我不该将宝押在你身上!”徐含秀的语声已变得冰冷,好似含着极大的怨气,“还慢慢找什么出口?你既然不能带我闯破此关,就用你的性命来帮我吧!” 她拎着谢晓清往悬浮半空的那朵巨大金莲飞去,重重哼了一声。 “你失踪短短几天,就从金丹突破了元婴,我还以为你得了什么奇遇,待你跟陈洪长老叫板,我更以为你有依仗在身,说不定你知晓的闯关之法比长老们更好!结果只不过是个虚有其表的草包……哼,我还是抓紧时间,闯破此关,追上陈洪长老他们吧!” 她说得越多,谢晓清的心便沉得越深。 她真是这样想的吗? 我所做的一切,都毫无意义……只是对别人的拖累吗? 他的眼神渐渐晦暗混乱起来。这是他最怕被人戳中的软肋……他还是什么都做不到! 他一直在饱尝无能为力的痛苦,没有足够的力量劝人向善,也阻拦不了他人为恶…… 他挚爱的人,他不是也眼睁睁看着他践踏人命,往魔道之路上越走越远吗?他杀了自己的时候,自己连半分反抗的力气都用不出来。 他剧烈波动的心神,引得徐含秀都朝他看了一眼。 他眼中的绝望之色,让她都怔了一刹。 然而转瞬之间,她又看到,浓浓的不甘和愤怒,如野火般在他眼中烧了起来! 从一粒熠熠火星烧到烈火燎原—— 清净温和的木系灵力,也随着他眼神变化,猛然变得无比狂暴,从他身上散出庞大威压! 捆缚着他的金丝绳索,在一个霎眼之间,就四分五裂,崩成了几段坠落下去。 谢晓清慢慢抬手。 徐含秀心头恐惧,想要转身遁逃,时空却似停滞了一般,怎么也遁不出去,一只干净修长的手,已扼住了她的咽喉。 “饶……”她只发出一个字,便再也发不出声。那只手收得越来越紧了。 谢晓清忽而呼吸紊乱,眼神挣扎起来。 他一甩头,似乎甩去了什么,那双琥珀色泽的双眸中,又渐渐变回了原先的澄净。 他将扼住徐含秀喉咙的手松开,一股含着安抚意味的木性灵力,从他掌中透出。 仿佛有一股黑烟在心神中消散……徐含秀陡然一震,眼前的景象都在刹那间有如雨水洗过,加倍清晰了起来。 “我似乎……中了心魔?”望着将手收回的谢晓清,徐含秀如梦初醒,又一阵后怕袭来。刚才谢晓清若是直接杀了自己,也怪不得他! 她赧然道:“我会做出此事,实在是对不住你……” “无妨,”谢晓清神色平静,并不像在意的样子,“心魔解了就好,其实之前有一刹那,我也想过要献祭了你。” “唉,人都难免有私欲,这个地方应该被动了手脚,可将我们的私欲放大。我同你说的那些,的确我都想过,但我投奔你,主要还是因为赞同你的做法,为了谨守道心,还望你能信我……” 若说她完全没有起过那些念头,也是不可能的,心魔只能催化,不能凭空生有。 “嗯,我信你。”谢晓清道,斩钉截铁。 他自己心底,亦存有魔性,又怎怪得了他人? 这时候两人都已从心魔中挣脱出来,便又如以往那般,不急不躁地在佛国中寻觅起线索。 “咦,那是什么?”忽而看见了什么,徐含秀惊讶道。 谢晓清伸手一摄,将那物事隔空摄来。 轻软的月白绸缎,滚着镶边,像是半幅袖子,还染了点血。看这血液的颜色,应是新染上不久。 “像是水月斋弟子的衣袍。”谢晓清道。 两人同时一怔,眼中闪过狂喜之色。 这个地方……并不是第四关!他们在第四关的沙漠佛国之中待了许久,连一蓬枯草、一堆乱石的位置都清清楚楚,若是这片绸缎早就半埋在沙地中,是万万不可能被他们忽略的。 “这里就是第五关!布置得同第四关一模一样,蒙蔽住了我们。此地又能干扰我们的心神,让我们生出心魔,我们俩差一点就着了道自相残杀起来,真是好险!” 想明白后,徐含秀笑道。 “确是好险。”谢晓清也笑了,“既然识破了,想来这一关也算闯过,应该还用同样的方法,就能进入第六关了。” “我想也是!”徐含秀颇为赞同。 两人便一齐往半空中的金色莲台飞去。 谢晓清专心操纵,令从沙地上钻出的小菩提越长越高,徐含秀也助以她的水性灵力,不一会儿,这棵菩提树,又升到了莲台之处。 菩提树化为塑像后消失,沙漠地底的涡旋,也再一次出现。 徐含秀又忍不住望了谢晓清腰间的淡金琉璃珠一眼。这一回,那只辉煌火凤却没再从珠中飞出。 他们各自收了几样从涡旋中飞出的宝物,便投入了那涡旋之中。 …… “噗,居然还是在这佛国里。”等看清了周遭景象,徐含秀道,语带调侃之意。 虽然还在佛国中,两人倒都没有焦躁,因为眼前的景象的确与刚才有些不同了。 竟笼罩在夜幕之中。 他们之前所待的沙漠佛国……是没有昼夜之分的。 而比这夜色更为诡异的是,居然有佛音梵唱,随着悠悠晚风送来。极目望去,满目都是星星点点的橘黄灯火。林立的罗汉像和佛刹,也不再残缺不全,现出肃穆庄严的姿态。 他们竟来到了这佛国全盛时期的夜色中。 他们现身时,就站在沙地之上,没有悬停于空中。 两人都已发觉,他们的灵力被一股莫名浩大的力量镇压住了。这是个封灵之地。 在他们打量四周之际,一行披着袈裟的僧侣,已朝他们走了过来。 领头的一位僧人高鼻深目、身形消瘦,合掌向两人行了一礼,道:“贫僧奉命来迎接前来论道的玄极道长,想来这位便是吧?” 和徐含秀对视一眼,谢晓清回礼道:“在下玄极,有劳相迎。” 玄极这个名字,他们都听说过,正是陈洪长老跟他们提及的,这座九层楼台之主。玄极前辈早已去了仙界,这些僧人要找的,显然就是闯入此关的他们。 “这里可能是那玄极道长的一段记忆。”跟着僧人们在佛国中穿行,徐含秀悄悄向谢晓清道。 谢晓清点点头,他也是这么猜想。 这些僧人将他们送至了一处清幽佛刹,安置在相邻的两间厢房中。 “请客人们在此安心休息,饭食饮水也会定时送来。三天之后的论道大会,我们也安排了人手,为两位带路前往会场。”领头的那僧人道。 “有劳了。”两人都客气地回应道。 “现在只能静等三日之后了。”待那些僧人走了,徐含秀道。 刚才一路上,她和谢晓清也向这些人打听了情报,原来就在五天之前,有一行前来论道之人刚刚离开。想来,便是清河仙子、陈洪长老那一行人! “嗯,我们就安心在此休息吧。灵力被压制,也去不了它处。”谢晓清笑道。 他们各自回了房间。这时候的他们与凡人无异,此时夜色已深,确实到了该睡上一觉的时候。 但谢晓清心里,却不像他面上表露出来的那般轻松。 玄极道长……论道大会…… 三天后上台论道的人,不会是玄极前辈,而是他自己!他从来没有同人论过法,也对禅道一窍不通,却要如何论道? 他在屋中扫视了一圈。屋内陈设并不华丽,却颇为整洁清爽。 灯光如豆,昏黄的光亮映出了搁在案上的一摞经书……谢晓清忽而明白过来,这些经书便是留给他看的。 他在案前坐下,翻开了第一本《妙法莲华经》。 泛黄的纸页上,一个个蝇头小字映入他眼帘。谢晓清不曾习过佛门所用的梵字,但这些字所蕴含的深意,却如有实质,往他脑海中灌去。 只看了半页,谢晓清便觉颅脑沉重,隐隐作痛起来,仿佛被灌了许多丹砂。 眼角忽而掠过了一袭雪白,谢晓清转脸望去,那个人已坐在了他身边。 “这些经书微言大义,又有天仙境界的加持,读之对修行极为有益。”凌涟道。 “师父,你怎么出来了?”谢晓清轻声问。 “我自然和你一起读,这种机遇不是时时都有的。”凌涟微微一笑。 昏黄色的灯影,映在他雪白的道袍,和微笑的眉眼之上,竟似带了些时光静谧的温柔之意。 谢晓清看得出神,发现师父已开始默读经,也收束心神,和他一起看了起来。 深邃的禅道真意,只要他一注视经书,便源源不绝地灌入他脑中。 颅脑痛得越来越厉害,谢晓清已心神恍惚起来,他的身体支撑不住,渐渐歪倒,本能地倚靠在了身旁人的身上。 那个人没有推开他,任由他倚着。师父还没有精神不支的迹象,想来他的精神力,要胜过自己许多吧。 谢晓清这般漫想着,感觉到熟悉的火焰气息,从师父身上传来…… 他真想就这么沉溺其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85章 禅意 也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这本《法华经》堪堪看了一半,谢晓清就觉后脑如被大锤一下一下敲打,每一下都让他残存的力气飞快流逝。 将视线从那些梵上移开会好过一些,但他仍咬住牙关,定定地看着这些蝇头小字。胸口的烦恶感愈来愈重,血气翻涌,似乎下一刻就要吐出血来。 眼见师父那白皙如玉的手又要翻过这一页,谢晓清低声开口:“等等……” 他还没有看完。 他正勉强聚起精神,想把那一页看完,师父已看了他一眼,手指一按,却是将这本经书合上了。 “再看下去会伤到你的本源,你先去睡上一觉吧。”师父道。 “我没事……三天后就是论道大会,我还要把这些经书全都看完。” “去睡吧,”师父微微一笑,“我自有办法。如今我们身在一条船上,你也该信我不会害你。” “……好。”谢晓清没有再倔,他也实在是撑不住了。 他起身走到床榻边,脱了鞋履外袍,躺了下来,将薄被拉过来覆在身上。 临睡前他又望了在案前灯下,默读经的师父一眼。有一瞬间,想起很多年前在阳溪城的客栈里,他们也这般共处一室,那时他尚在炼气期还需要睡觉,师父却在勤勉地打坐修炼。 他合上眼,渐渐沉入了梦乡之中。 没有禅道的基础,在三天之内他应该读不完这几部经书……耳中听到他的呼吸声渐渐平缓,凌涟默想道。 在原剧情中,谢晓清曾有过禅道的机缘,才能勉强应付这一关的考验,这一回他却错过了那个机缘,也就做不到他原本能够做到的事了。 以他的性子会强撑下去,但神魂一旦过度损耗,调养个几十年也未见得能恢复。凌涟并不希望如此。 谢晓清所欠缺的机缘,还是有办法补救的。 他神色沉静,将手边的经书又翻过一页。七百年锤炼的精神力,本就远超过大多数人,他也事先研究过佛门经典,有些底子在,这些梵对他心神的冲击力便小了很多。 谢晓清醒来时,只觉神清气爽,胸口也不再烦闷了。 他有许久不曾睡过觉,从窗外透出的天色看,这一觉直睡到了将近正午。 穿衣下床,谢晓清悄声走到书案边,探头望去。师父以手支额,双眸合起,安静得一动也不动——果然是在小憩中。 想来,师父虽然精神力远胜过自己,读这些经之时也是要耗费不少心力的。他又瞟了一眼桌案上的经一眼,已有小半被放在一边,应该就是师父已经读完的。照这个速度,在三天之内读完,师父是绰绰有余吧。 谢晓清倾下身,伸手轻轻揽住了师父的腰,想把他抱到床榻上去睡。却在这时,那人动了一动,慢慢睁开了眼睛,抬眼望向了自己。 “我已睡了一觉,不必再休息了。”他道。 “是。”谢晓清缩回手,重又坐到了他身边。 他原先才读了一半的《法华经》,已被合拢起来,放在了一旁,谢晓清正要将它取来继续看,师父却按住了他的手。 谢晓清诧异地望向了他。 “这些经的真意超出我的境界,我不能将其化为自己的话语表达出来,”师父道,“便这样教给你。” 谢晓清的眼睛越睁越大—— 他触碰到了师父温热柔软的唇,还没等他从震惊中还过神来,一股玄妙之感,已经从师父的唇间渡了过来。 他立刻明白了,那些就是梵字经所蕴含的禅道真意。 与注视着经书时,那狂涛大浪般粗暴灌入脑海的感觉截然不同,师父渡来的是一股潺潺细流,蕴藉而温柔。也许是将直接的境界冲击削弱了的缘故……他也没有急于将所有内容一下子塞入自己心神中,而是不急不躁,每渡完一段,都留给他片刻的时间回想。 谢晓清本能地抚住他的后背,抱住了他,心头浮起一丝旖旎,仿佛萦绕在他身周的一缕幽香……在这丝旖旎中,他凝聚心神,用心感受着师父所传达的经义。 后脑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但比起之前,要好上许多。 没等这疼痛演变到不可忍受的地步,从师父口中渡来的禅道真意便停止了。 察觉到他似乎想要离开,谢晓清下意识地加力环紧了他,加深了这个吻。片刻后,才松开了手。 要是在他死过一次之前,他是不敢这么僭越的……但他们之间不是什么都做过了么?自己的心思,师父也了解得清清楚楚,也没有什么可遮掩的了。 师父神色淡淡,并没有为此说什么。他朝案上摊开的那本经书看了一眼,示意谢晓清跟他一道读。 也许是在刚才的灌输中打下了一些基础,谢晓清这一回默读经书,要比昨晚轻松许多。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86章 论道 第三天入夜的时候,他们已经将最后一本《华严经》读完了。超快稳定更新小说,本由。。首发 望着摞起的书堆,谢晓清长吁一口气,眉间涌上了疲惫之色。 “去休息吧,”凌涟笑道,“你明日还要与人论道,需要养足精神。” 原剧情中,谢晓清这一晚一直看到四更天,才勉强看完,趴在案上倦极而眠。在睡梦中,凭着这几日的禅道积累,灵光一现,偶得顿悟,才能在论道大会上应答如流。 想来他今晚入睡后,也该有所收获。这却是羡慕不来的。 凌涟自忖禅道上的识见还要胜过他几分,却没有这顿悟的机会,想来是因为谢晓清的天性本就与仁厚佛性相合,自己这般冷血自私,就完全与佛道真意背离了。 “师父,你也睡上一觉吧?这几日你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一定也累了。”谢晓清转脸望向了他,“这张床足够大,两个人也可以睡得下的。” 他说得坦然自若。 “的确有些心力不济,你不用顾我,我自然是回混沌珠中休息。”凌涟微微一笑。 “嗯……”谢晓清应了一声,似乎有些失落。 “你安心睡吧,为师等着看你明天论道的风采。”凌涟道,一面伸手捉起他腰间的琉璃珠。正要默念咒诀,遁入其中,谢晓清却抓住了他的手。 “师父,明日的论道大会上,徒儿一定不会令你失望的!”谢晓清语声坚定,“我会闯破这关,以后的关卡也会一一闯破。” 他笑了笑,双眸弯弯,满是温柔。 “师父你若是不想从混沌珠中出来,就等着我为你破关吧。你看中的宝物,也尽管去取。” “我是不会客气的。”凌涟也笑道。 谢晓清仍是不肯放开他,他垂头看了看交叠在一起的两只手,忽而轻声道:“我们之间,又何须客气?其实,无论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是愿意的……只是你谁都不需要,你宁可欺骗利用……” 他的手慢慢收紧,紧到从手骨处传来痛楚。 “有件事我很想知道,你给陈洪长老的地图会害死他们吗?” 他抬眼望向凌涟。 凌涟回望着他,但笑不语。 不论是谁这般逼视他,谁也不能让他心虚半分。 谢晓清自嘲地一笑,终于放开了手。 “好好休息,师父。” …… 原来如此…… 不知是从谁口中吐出,一句忽如其来的偈语,点破了迷雾。 一切都变得纯粹而清晰,仿佛又回到了初始诞生时的模样。 不被外物沾染,不曾失却本性。 谢晓清细细品味着这丝玄妙,发觉自己半瓶水的禅道修为,一下子增长了好大一截。 就算是在梦中,他也对即将来临的论道信心倍增起来。 记起了什么,他又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灯已经熄了,眼前一片漆黑。他坐起身,不用去看,便伸手摸到了枕边温润的琉璃珠。 他小心将之捧在手中,在心神中轻声唤道:“师父,有些事情相告,能出来见我一面吗?” 片刻,一道流光从珠中飞出,那素白的身影,果然现在了他床前。 “徒儿我偶得顿悟,禅道又精进许多,也许这些小领悟您还看不上眼。但您若不嫌弃,我就将顿悟所得传给你。”不待他问,谢晓清就急忙解释道。 凌涟自无不允。 见他颔首,谢晓清下了床,伸手就抱住了他。 这一回是他主动吻了上去,含着满腔热切与温柔。他真希望他能永远这般,而不是有一日刀兵相向…… 谢晓清没有在师父的唇上多流连片刻,便将梦中的领悟,化作言语无法表达的玄奥意念,渡了过去。 这些意念从他心神中又过了一遍,再度回顾,让他的感受也更加深刻了。 他渡的时间,要比凌涟短得多,毕竟只是一瞬间的闪念所得。 谢晓清静静放开了揽着师父腰间的手。 “这些感悟,可对师父有所助益?”他问。 “有,”凌涟点点头,“足以让我突破禅道上的瓶颈。禅道积累,亦可以转化为自身大道的修为,对我修行颇有益处。” “有用就好。”谢晓清道,“这几天你将经真意教给我,这就算我的回礼吧。其实也偿还不清,没有你教给我经,我又怎会在梦中顿悟?” 他笑了笑道:“你教导我的恩情,我一直是记在心上的。即便你说教我都是为了利用,可恩情始终是恩情,我总要先还了你。” “我没有铭记在心,你又何必放在心上。”凌涟道。 “你是做师父的,你可以忘,我却不能忘。”谢晓清道,“其实我不想恨你……只是我也不能原谅你,就算我想原谅,也不能代被你害死的人们原谅你。而且,你还一丝悔意都没有,不是么?” “总有一天我们会了结这段因果的。在那之前,你始终是我师父。”谢晓清道。 高台之上,论道的两人远远相对而坐。 眼见对手虽然还对答如流,但气势上已渐渐弱了下来,谢晓清微微一笑。这场论道……他的确有足够的把握! 他这禅道虽是半路出家,却是师父教给他的,融合了他们两人的心血。在修习禅道之际,他的心性,似乎也成长了许多。这就是设下此关的玄极真君,想让闯关者得到的历练吧! 谢晓清越答越是流畅。 舌绽莲花,天花乱坠。袅袅仙乐佛音,随着他蕴满真意的话语出口,从不知何处飘了过来。无数雪白的优钵罗花从空而坠,徐徐落在高台之上。 台下的众人,都现出惊叹之色。 谢晓清忽而心有所感,连忙朝站在台下的徐含秀看了一眼。徐含秀会过意,匆匆跑上台去,正巧赶上了从天而降,犹如通天路的瑶光之柱。 两人的身影,便在这瑶光之中渐渐消散。 …… 一晃眼,他们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山林中。 在封灵之地完全停滞的灵力,又可以调度了,却变得极为微弱……谢晓清立即发觉,他这元婴修士,此时的修为就像一个筑基修士!想来徐含秀的状况也差不多。 而他们却陷身于一群碧睛狼的包围中。 这些他本来连看都不会正眼去看的筑基妖兽,此刻却俨然是不小的麻烦。 更让他心神凝重的是,那只双目灼灼、身形庞大的头狼……赫然已是碧睛狼中极为罕见的妖丹境界!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87章 头狼 默契地对视一眼,两人运起遁术,倏然拔高了身形,往外逃去。 妖兽毕竟灵智未开,即便到了筑基,也少有会飞遁的化妖走兽!至于那结了妖丹的头狼,只能拼尽全力,将它甩脱了。 树影纷纷往后退去,风声呼啸,不出片刻,缀在其后的就只剩那身躯庞大的头狼。 谢晓清心念一动,漆黑的斩业剑激射而出,徐含秀也使出了她的灵器双剑。三把华光闪烁的飞剑接连攻出,一道将头狼绊住。 这些剑也受到此地的压制,威能大减,否则光凭法宝他们也能与这头狼一战了。 “那家伙停下了?”徐含秀忽而惊讶道。 刚才还紧追不放的头狼,果然没再追来,而是蹲坐在了十丈外的树底,似乎两人飞去的地方有什么让它忌惮的东西。 谢晓清正要答话,便察觉到了异常。 一轮淡淡金光,从他们面前的虚空中倏然浮现,他们一撞上便微微凹陷下去,软如丝绸,却又带着不容拒绝的坚韧强硬——将两人拦之在外! 这是陈洪长老他们所设的防御结界!难道他们就在这附近? 他们想必很快就会赶来,谢晓清却没有松懈,又回头看了一眼。 那头狼极为狡黠,原本蹲坐树下,碧睛灼灼地观察他们的举动,见他们进不去此阵,顿时悄无声息地迅猛一扑,口中利齿森森。 “小心!” 连忙出声示警,谢晓清身形一闪,险险避开。 两人背靠阵法,与之缠斗片刻,便在境界压制下险象环生。他们原本一个是元婴,一个是金丹,在此地却跌落成了筑基修为,真是憋屈得很,而且眼见,就要憋屈地死于这妖丹头狼口中—— “快进来吧!” 就在这时,他们终于听到了救命的声音。 两人奋起余力,联手将头狼制住了一个刹那,便趁着这个机会转身飞入了阵法之中。这回阵法没再将他们拦下。 那头狼挣脱桎梏后,在阵外悻悻地看了一眼,便飞奔离去了。 清河仙子、陈洪长老等人已经赶来了。 若他们还是原本的境界,谢晓清两人被阵法拦下时,已算是闯到了家门口,早该被他们发觉了。显然,在这个地方放出的神识也受到了限制。 有了之前的教训,谢晓清表面上极为有礼地打了招呼,心里却对他们暗暗戒备。 想来……这世上连至亲至爱都未必能相信,对他人防备些也是没错的,为了一己之私而手黑心狠的人,也不只有师父而已。 “赶来之时我还料想是不是你们,能与你们汇合,甚是欣慰!想必你们这一路上也不容易吧。”清河仙子道,她还是一贯的清冷模样。 谢晓清道:“确是费了些破折,长老们若是愿意听,我便将这一路的情况尽数汇报。” 就算他不说,长老们也会想办法让他都吐出来吧。 “好,我们先回营地。”清河仙子道。 他们在前带路,顷刻便到了一处林间空地,这里却有一重更为稳固的防御结界。他们早来了几日,看来都已安顿好了,而且,似乎还打算在这儿久待下去。 两派的弟子们都留在第二重结界中,见到谢晓清两人到来,都露出惊讶之色。 谢晓清一眼扫去,立刻看出,比起他离队的时候,又少了一名弟子,心头不禁叹息一声。 也许就是第五关中,埋在沙地里的那半幅袖子的主人……当时他们只顾沉浸在成功破关的欣喜中,却没有想到这一节。 和长老们走到一旁,谢晓清便将闯破前两关的经过告知了他们,基本是如实陈述,只隐去了师父教给他经的那一段。 静长老听完,面上露出惭愧之色,其他人却仍是神色平静。被他们牺牲的两名弟子,看起来他们并未放在心上。 若是以前,谢晓清也许还会质问一句,但他没有再多说什么。 “长老们是打算在此地久留么?”他问起了这一关的事情。 “不错,”清河仙子颔首道,“眼下看来,要在此地留上几年光阴了。” “这是何故?”谢晓清一怔。 “按那地形图,这片山林中有一碧睛狼群,山林深处便是沼泽,居有一群水鹿。而这一关的出口,便在沼泽之中,由水鹿群看守。我们也打探过,确实如地形图所说。” “你也必定发觉了,”清河仙子淡淡一笑,“我们都退回了筑基境界,而水鹿群中有一头鹿王,乃是妖丹后期,我们都奈何不得。这些水鹿软硬不吃,也绝不离开沼泽一步,只能想办法剿灭了它们。” “原来如此,你们打算在此地留上数年……是要在这里重新冲击金丹么?”谢晓清略为一想,便明白过来。 “你猜的不错,只能如此了。可惜,在外面福地中收获的妖丹早已用尽,我们也打过林中这群碧睛狼的主意,狼群中有两头结了妖丹,若是能设下陷阱,逐一杀了取丹,就有人能很快突破。但试了两次,均是徒劳无功,反而差点折了人手。” “明白了,我和徐道友也会潜心修行,争取尽快结丹。”谢晓清道。 碧睛狼群中有两头结了妖丹,确是难缠,想来众人也不会为了夺取妖丹,而用性命相争。 潜心修行,的确是唯一的办法。 …… 和长老们说完了话,谢晓清便找了个僻静处,盘坐于地,修行起来。 这低灵之地,灵气很是贫瘠,就连他导气入体时都觉得有些滞涩。他还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 谢晓清已知道自己的体质极为罕见,是修真界人人梦寐以求的绝佳资质,而且也……极适合做炉鼎,难怪师父当初会看中了他。想来,他所说的因为父亲曾帮了他一个忙,他才来收自己为徒,也是在骗自己吧。 谢晓清又想到自己的父亲。他在朝暮福地修行之时,常常外出历练,也打听过父亲的下落。然而他对父亲一无所知,也没有遗物在手,又如何能找到?也许只有飞升成仙,才能知晓父亲去了何处了。 他合上眼,摒除杂念,沉入修行之中。 数日之后。 “王长老,你修行得真是用功……唉,我才辛辛苦苦结丹不久,想到又要来上一次,便有些心烦意乱,不想再继续修炼了。” 一个声音响起在他耳畔,却是徐含秀传音过来。 结丹的时候确是千难万难,一个不慎就会爆体而亡,所以滞留在此地的众人,也有些资质稍差的弟子,并没有认真修炼,只是敷衍了事。 反正,只要有一两个人首先结成金丹,就能应付沼泽中的水鹿王了。他们又何苦再吃一回苦头、冒上一回险? 谢晓清却是不怕再来上一次的,算上这一次,他已是第三次冲击金丹了。 “你也用心修行一番,争取再次结丹吧,”谢晓清也传音回道,“我隐约觉得,在这低灵之地重新结丹,并非是做无用功,反而对我们的修行极为有益,待离了此地,就能看出好处来了。” 这是他从前一关的经历推断出来的。在上一关,师父一直待在他房中,为了不暴露师父,他没有将佛经的事情告知徐含秀,对她还有些愧意,自然不会将这个猜想对她藏私。 师父从进了琉璃珠,便一直不出来了,也不知他在珠中忙些什么…… “你说得也是,看来我也要勤勉一些了。”徐含秀笑道。她果然阖上双眸,凝神入定,专心修行了起来。 正当众人或在修炼,或在发呆闲聊之际,第一层防御法阵外,似乎起了些异常。 所有人都清醒过来,往灵力波动传来的方向望了过去。 奇怪……碧睛狼群向来绕开此地活动,水鹿群守在沼泽中从不离开,此地也没有别的妖兽了,又有谁会让防御法阵发生波动? ——难道这一关里,还有其他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88章 灵宠 防御法阵边界,一头雪银巨狼,口中衔着一团皮肉焦黑的小东西,正抬爪向法阵拍去。《 在这母狼一侧,身躯还要庞大上一圈,毛发戟张、威风凛凛的公狼,则警惕地望向来人,碧睛中寒光森然。 这两只都是妖丹境界,赫然就是碧睛狼群中的狼王与狼后。 赶到阵法边界,看到了这一幕景象,众人都不由松了口气。 比起不明来历的神秘人,知晓底细的狼妖显然更容易对付,它们也决计闯不过这防御法阵的。 “这妖兽上门来做什么?连它们的狼子狼孙也没带来!”陈洪长老奇道。 这时,那头母狼低头将口中那团东西轻轻搁在了地上,众人都看清楚了,那却是一只幼小的狼崽,刚长出短短的绒毛。此刻眼睛紧紧闭着,气息已很微弱,小身体上似被火炎灼烧过,血肉模糊、皮肉焦黑。 母狼重又抬头望向众人,小灯笼般的碧绿狼目中流露出哀求之色。 “看来,它们是来求助的。”清河仙子道。 妖兽灵智较低,即便结了妖丹,也仅会有限的几个法术,肉身虽然强悍无比,却不谙治疗之术,也就不能为同类疗伤。 想来它们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不忍看着这小狼崽死去,才求上了门来。 那头公狼也将硕大的头颅垂下,作出低声下气的求恳之态,但看它如拉开的弓弦一般紧绷的身形,就知道它还处于戒备之中,显然对修士们存有戒心。 “除非一命换一命,否则我们为何要救这小狼崽子?”陈洪嗤笑一声,“若是它们肯将内丹留下来,倒可以考虑。” 谢晓清静静与那母狼对视,又看了看侧躺在地、模样凄惨的幼狼,他本来还以为自己根本不会对一只妖兽怀有恻隐之心,但事实好像并非如此。 可怜天下慈母之心…… “我去为小狼疗伤吧,”谢晓清开口道,“妖丹它们是不会留下的,但如能跟狼群|交好,在攻打水鹿群时,说不定也能得其相助。” 说着便要走出一步,踏出防御结界。 以他现在的筑基之身,去面对两只妖丹魔兽,实在是危险得很。但碧睛狼虽然狡黠,到底比人要可信任得多了。这只小狼也的确命悬一线,不似作伪,重视子嗣的碧睛狼是不会故意让幼狼身受重伤,再衔来做诱饵的。 陈洪皱了皱眉,清河仙子却道:“你想去便去吧,要小心些。” 她若有深意地看了谢晓清一眼:“其实,与其盼望着狼群感恩相助,还不如将这狼崽子抱来,挟持狼群,我们再找机会将这两头狼杀了取丹,你说是么?不要忘了,它们非我族类……” 她话中的意思,谢晓清当然明白,脚步顿了一下,才迈出了防御法阵淡金色的边界。 清河仙子说的确有道理,他还远没仁善到将妖兽也与人一视同仁的地步。 一出法阵,谢晓清便被强悍的妖丹威压兜头罩住,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艰难地转头,望了一眼那眼神警觉的公狼,神色并不畏怯。似乎察觉到了他并无恶意,公狼犹豫一下,自动往后退了两步,将威压也收了回去。 谢晓清顿觉周身压力一减。 在母狼的注视中,他俯身,小心将幼狼抱起。这只狼崽身体太小,一只手便能托住,他查看了一下伤势,便手中放出幽幽绿光,为之治疗了起来。 片刻后,几乎连呼吸都要察觉不到的幼狼,便明显地好转起来,甚至抽动了一下,发出细弱的呜咽声。它身上狰狞可怖的烧伤,也眼见着开始愈合、结痂。 又过了几个呼吸,谢晓清手上的绿光渐渐弱了下去。 小狼虽然伤势见好,性命还在危险之中,但谢晓清已将治疗术停了下来。 他双手捧住这只毛茸茸的幼崽,望向母狼,语声恳切地道:“我灵力有限,还不能完全将它治好,希望能让我将它带回去慢慢医治。” 他如今只有筑基修为,治疗术的效力弱了许多,一时半会儿的确治不好这受伤甚重的狼崽子。而且,若是过度调动了灵力,待会儿两只妖丹期大狼一发难,他就连退回防御法阵的力气也没有了! 将幼狼抱回去再计较好了,就算真的拿去要挟狼群,谢晓清也不是不赞同的。 人与妖兽,本来就是天敌。 公狼低低嗥叫了两声,似在警告他不要使小动作,谢晓清坦然自若地回视它。他是真心诚意想把小狼崽医好的,但医好之后会发生什么,他就说不准了。 “让我带回去吧,现在这般,它还是可能夭折。”谢晓清又重复了一句。 捧在手中的毛团软乎乎的,带着些暖意,忽然在他手中翻了个身,险些滚落下去。谢晓清慌忙接住了它,还抚了抚它的小脑袋。 “嗷……”这一举动让母狼的眼神变得柔和起来,它似在心中权衡片刻,终于做出了决定。 母狼首先趴了下来,这是卸除防备的姿态,她又扭头瞪了公狼一眼,公狼也不情不愿地趴下。 “你们放心,我会将它治好的。”谢晓清道。 他抱着这只狼崽,倒退着回到了防御法阵中。他还没心大到敢背对着两头妖丹大狼走路。 “做得好。”清河仙子难得淡然一笑。 连瀛洲派的两名长老,都不由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 谢晓清正专心修炼,忽然发觉,有个什么舔了舔自己平放在腿上的手心。 他自然可以收束心神,将之忽略,但他还是脸上浮起一丝笑意,慢慢睁开了眼睛。 小狼崽见他醒来,便往他怀里钻去,谢晓清伸手将它抱在了怀中,替它顺起了绒毛。 碧睛狼的毛发根根坚硬,如钢针一般可以伤人,但幼狼的绒毛,却极为柔软,摸上去顺滑得很。 这些天来,幼狼的伤势已好了许多,狼王狼后也来看过它,谢晓清便抱着它,站在结界之后让它们看一眼自家崽子,以示它平安无恙,却没有将幼狼放回去。 幼狼倒也并不急于回家,小家伙很快就和谢晓清混熟了。 看着幼狼在自己抚摸下舒服得眯起眼睛,往他掌心下又蹭了蹭,谢晓清不禁失笑,真会享受! “嗷嗷”,幼狼又在他怀里叫了两声。 “这么快又饿了?”谢晓清双手穿过它的肋下,将它提起在自己面前,和它大眼对小眼地对视。狼崽的额心有三道白毛,小眼睛澄澈幽蓝,看去又机灵又可爱。 “嗷嗷嗷”,狼崽又叫道。 “好好好,我带你去捉竹鼠。”谢晓清道。 他的境界虽已跌落到筑基期,筑基修士也是不用吃饭喝水的,幼狼刚来之时,他险些忘记了小家伙还要吃东西。见它饿得低声叫唤,才猛然醒悟过来。林中竹鼠甚多,谢晓清便在法阵附近捉了一些,喂给了小狼崽。 待到幼狼伤势渐好,它就跟着谢晓清一道出去捕鼠了,谢晓清也由着它,扬手一击,制住一只竹鼠,狼崽便嗷嗷叫着飞奔过去,俨然猎户人家携带的猎犬一般。 这一回两人又出去捕猎,很快便回来了,小狼崽吃得高兴,谢晓清看着它吃。 若是能收它做灵宠就好了……谢晓清心想。他还记得上辈子的他是很想要一只宠物的。那是很多年前他还年幼,住还在平安镇上的时候,他特别喜欢隔壁家一只黑白花的狗“小花”。但他一直没有机会养上一只,后来也没有心思再养。遇上了这只狼崽,倒让他又回想起了当年的心愿。 这些天来,他已经和幼狼产生了些感情。 原本他并不反对利用小狼来谋算它父母的做法,但如今有了感情,便有些不忍心了。如果自己将小家伙的双亲害了,它还能这般高高兴兴地依赖自己吗? 但几位长老那里,又势必难以交待…… 这么想着,他望着狼崽的眼神便带了些心事。 “小家伙真可爱,它好像也很喜欢你!”一个声音响起,却是徐含秀坐了过来,笑吟吟地摸了摸小狼崽的脑袋,“你干脆将它收做灵宠吧,我看你连混沌珠都佩在身上了。” 她朝谢晓清腰间的淡金色琉璃珠看了一眼。 混沌珠里空间甚大,能装得下多只身形庞大的灵宠,也有奴役道修士用来装整只狼群、鼠群、鹰群等。只要不是冰系与火系这种极为排斥的属性,有主人的灵宠一般都能在混沌珠内和平共处,否则一个养了多只灵宠的修士出门,腰间佩了一串五色缤纷的琉璃珠,走起路来丁零作响,想来好看得很。 她一提混沌珠,谢晓清脸色便有些古怪。 “混沌珠里面的那只……脾气不好,喜欢独处,恐怕没法让他们待在一起。”他笑道。 想来,师父肯定不愿意让小狼崽与他共处一室,打扰他清静的吧!至于脾气不好这一说,就期望他不计较了。 徐含秀倒是了然地点点头:“火凤乃是天生灵物,有些脾气,也属正常。” 徐含秀又回去修炼后,谢晓清在心神之中唤道:“师父,你可还安好?身上的剧毒还无妨吧?” 片刻,从珠中传来淡淡的一声:“嗯,为师没事。”接着又带了些笑意道:“你打算将这头幼狼收做灵宠么?别人都养高阶魔兽,你这第一只,似乎寒碜了些。” 被他这么一说,谢晓清非但不气馁,反而也笑道:“第一只住进我的混沌珠的灵宠,难道不是元婴期么,哪里寒碜了?”在那人面前,他的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若算上这只,”师父倒没有动气,反而顺着他的话道,“能收能放还做不到,看来你在驯养灵宠这上面还得多加努力才行。” “是,师父。”谢晓清答得老老实实,眉眼间却溢满了笑意。 小狼崽已经吃完了竹鼠,见谢晓清把自己晾在一边,顿时不满地啃了啃他的手,在他手上留下几个浅浅凹坑。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89章 幼狼 幽幽绿光从谢晓清手中渐渐熄灭。:3し他这一回消耗甚多,一阵疲惫感从体内涌了上来。 知道他给自己治完了,狼崽乖巧地探头舔了舔他的手,小舌头温热柔软。 它腹背上的大片灼伤好了泰半,开始长出粉嫩的新肉,体内虽有火毒淤积,但也没有大碍了。妖兽的肉身强悍,想来就算停止治疗,小狼也能自行痊愈。 谢晓清轻轻抚着它的小脑袋。狼崽竖起的小耳朵,随着他抚过而趴倒下去,随后又立起来,再趴倒下去,又立起来…… 小狼被抚摸得眯起眼睛,心满意足,谢晓清心里却在想,必须得做出决断,不能再留它了。 过不了几天,小狼崽的伤就会彻底痊愈,长老们大概很快就要找他商议,如何利用这只幼狼来对付它的父母了。 狼王狼后前一段日子来得很频繁,后来变成每三天来看望一次。下一次它们到来的时候,只怕这里就要布下陷阱、亮出刀兵。交还小狼时,狼崽的身上也可能会被施加用以暗算两只头狼的咒术。 他原本并不反对这个计划,甚至还一手促成,将狼崽带了回来。 谢晓清心里叹息了一声。 察觉到他手中抚摸的动作停下了,小狼崽睁开眼朝他瞧来。小家伙圆头圆脑,额心的三簇白毛,中央的一簇有如点在眉心的一团雪,另外两簇白毛就好似立起的两道豆豆眉。瞧着谢晓清时,明明眼神纯净天真,也像在竖着眉毛瞪他,又神气,又骄傲,可又脱不了一点胖乎乎的憨气。 其实,将它收做灵宠,也可以保住它的性命。小家伙根本不知奴契是何物,又从心底信赖他,要与它结下奴契,并不困难。一旦结下契约成为灵宠,便绝不能违背主人了。小狼崽在得了他的命令后,就算再不情愿也不得不去暗算它的父母。 可是,若真的这么做了,现在这么喜欢他依赖他的小狼崽,又该会如何的恨他? 谢晓清实在不愿想象那样的情景。 狼王狼后肯为了它,低声下气地来向敌人求援,显然对它极为珍视爱护,这一家本该好好生活在一起的。能有一个这样的家,谢晓清不知有多羡慕…… 他心中念头转动,忽而,耳畔又响起了清河仙子的语声:“不要忘了,它们非我族类。” 他也想起师父微微一笑道:“你们这些金丹弟子,不过是用来探路的棋子而已。” 一只妖兽……有什么不可利用的?就算利用他人,不是也有很多人毫无愧色、坦然自若么? 可是我,却始终接受不了他们那一套…… 谢晓清垂下眼睛,又看了小狼崽一眼。即便是一只妖兽,他也狠不下心来。 他抱起了小狼崽,站起身来。他已下定了决心。 “王长老,你要出去走走吗?”谢晓清正要离去,清河仙子清淡的语声就已截住了他。 谢晓清眼见她收了功,似乎准备起身,心中一沉。 清河仙子是个敏锐之人,她难道察觉到了什么?若是她提议跟自己一道出去,事情就难办了。 他正想找个理由搪塞了她,一个清脆的女声已笑着道:“是我传音给王长老,找他一起出去转转的,我修行得都快闷死啦。” 徐含秀说着,笑吟吟地过来挽住谢晓清的胳膊,一副亲密的模样。 他们两人一道闯过了三个关卡,自然亲近了许多,徐含秀也常来找谢晓清说话,顺便逗弄逗弄小狼崽。 清河仙子看他们两人看得一怔,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道:“小心些,不要离结界太远。” 便将谢晓清轻轻放过,重又运功修炼起来。 “嗯,我们就在这附近散个心。”谢晓清道。 一晃眼,他们已飞出了防御法阵。出了清河仙子等人神识探查的范围,就立刻将挽起的手放开了。 “刚才真是多亏了你,”谢晓清感激道,又问,“你看出我要做什么了吗?” “其实我也有些迷糊,猜不准你要做什么,”徐含秀笑道,“但我看得出,清河仙子似乎对你有疑虑,想跟你一道出来,而你似乎不想被她盯着。作为好友,我自然要帮你一帮。” 她低头与谢晓清怀里的小狼崽对视一眼,忽而明白过来:“你打算将它放走……” 小家伙严肃地瞪了她一眼,虽然它其实还满心懵懂。 谢晓清也看了它一眼,点点头:“不是直接放走,而是送到狼群附近再放开它。它还太小,在林子里乱跑会出事,之前身上的伤恐怕也是因为它贪玩,不小心掉进了林中的炎泉里。” “好,我和你一道去吧。”徐含秀道,“你不留下它做灵宠,真是可惜了,它这么喜欢你。” 转眼又道:“不过,留下它对它也未必是好事,唉……” 她显然也想起了长老们的打算。 “嗯,还是让它回父母身边吧。”谢晓清道。 他们一边说着话,一边在林中穿行,转瞬便飞遁出了很远。 “你将它送回去,在其他长老那里只怕不好交代吧?”徐含秀有些担心地道。 “责任都由我担。其实不取妖丹,也就是在此地多留上几年,只凭自己冲击金丹罢了。这这里修炼应该也颇有好处。”谢晓清道,“我得的那些材料法宝,就拿来补偿他们好了。” 反正法宝材料都是外物……失去了还可以再收集新的,只有死去的性命和被践踏的真心,才是最难以弥补的。 “你为这小狼崽如此大方,让我自愧不如,枉我也号称喜欢它……”徐含秀叹道。 又飞遁了片刻,他们在神识中已察觉到了碧睛狼群的妖兽气息。 狼王狼后很快就会赶了过来,谢晓清也不愿久留,此地对他们毕竟还很危险。 他俯身将怀中的小狼崽轻轻放在地上,拍了拍它的小脑袋,道一声“去吧”。小狼似乎听懂了,却仰着头和他对视,就是不肯走。 “去吧,我不能留下你。”谢晓清又轻轻说了一句,最后抚了抚它柔软的绒毛,便施了个短暂的禁锢术以防它乱跑,向徐含秀示意一眼,两人一起运起遁术飞掠而去。 “嗷呜,嗷呜,嗷呜……”刚转身飞离,他们便听见背后传来稚嫩的狼嗥,一声比一声急切,带着满满的惶恐和慌乱。 谢晓清咬了咬牙,终是忍住了没有回头。 他们走后的一个呼吸内,两头妖丹大狼的身影,疚已从林间现了出来。发现嗥叫的幼狼,连忙赶上前护住了它。 “什么,你竟放跑了它?”回去后,长老们的反应果然很是精彩。 清河仙子虽然还是神色淡淡,却似乎有些懊恼,想来在后悔,不该信了徐含秀的,将谢晓清轻轻放过。 陈洪则冷哼一声,摇头道:“无药可救,果然不该指望你做什么好事!” 心里又暗暗在想,这小子真是狗胆包天,艳福不浅,原本追在和玉身后跑,还惦念着他师父静海真人,眼下和玉下落不明,竟然又和徐含秀这年轻女弟子勾搭起来了!要说他实力强横也就罢了,也不过就是修炼资质好些,为人心慈手软、办事也不牢靠,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看上他的。 谢晓清提出补偿,他们自然都没客气,各自在谢晓清的收藏中选了一样珍品,只有静长老静地摇摇头,没有要他的东西。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90章 报恩 小狼崽已经被送了回去,也不可能再将它抢回来,长老们就算心有不甘,也只得作罢。︾樂︾︾小︾说| 几日之后,外层的防御法阵处,又有灵力波动传来。 众人赶去一看,却是狼王的一家三口。 毛发如钢针,根根雪亮的狼王,口中衔着一样物事。待众人赶来,便将那样东西吐在地上,自己往后退了几步。 看去是一件镂刻雕纹的青铜圆盘。 众人都会过意来,它们这是报恩来了? 母狼则带着小狼崽蹲在一旁。小狼崽原本还能老老实实地守在母亲身边,一见到谢晓清的身影,便立刻迈开小短腿,朝他奔了过去。 淡金色的结界倏尔从它面前的虚空中浮现,小狼崽一头撞上,有些发懵。 谢晓清眼见这情景,身形一闪,便已出现在了法阵之外,弯下腰将呆呆扒在法阵上的小狼崽抱了起来。两头妖丹大狼并无杀气散出,他也就不畏畏缩缩,躲在阵内了。 “嗷呜!”小狼崽满心兴奋,欢叫一声,开始舔他的手。 谢晓清也不由露出笑意。 他朝气度威严的狼王望了过去,狼王又再度低头,看了一眼搁在地上的青铜圆盘,示意他取走。谢晓清也不推辞,一手抱着小狼崽,用另一只手将这圆盘拾了起来。 甫一触碰到青铜圆盘,谢晓清便觉出浓郁的生机灵气,从盘中透出,体内的魂魄竟与之隐隐共鸣。 这青铜盘看去却颇为古旧,不少绿锈结于其上。盘面浮雕着天、人、畜生、饿鬼、修罗等六道众生相,有的圣洁慈悲,有的貌美欢悦,有的则狰狞可怖,每一相都栩栩如生。 这件法宝形制特殊,谢晓清看不出是做什么用的。还没等他继续查看,腰间灵力涌动,一只浑身流动着金红火焰的小凤凰,就从混沌珠中飞了出来,衔住他托在手中的青铜盘,便一拍翅膀飞了回去。 这一出一回不过转瞬,眨眼间踪影全无,不着烟火之气。 谢晓清一愣,微微苦笑。师父将这东西抢了去,看来此物对他很是有用。自己都认不出是什么,他能用上也好。 他又伸手,抚了抚怀里的小狼崽,探了一股灵力进去查探它的身体状况。小狼崽的灼伤果然已好得差不多了,谢晓清默念咒诀,掌心放出绿光,再为它治疗了一番。 在绿光的温柔安抚之下,小狼崽舒服得直呜呜叫,在他臂弯里翻了个身,四脚朝天露出了肚皮。 片刻后绿光从手中熄灭,谢晓清拍了拍它的小脑袋,抱着它,轻轻放回了母狼身边。 “嗷呜,嗷呜……” 他一转身,便发觉腿上一沉,毛茸茸的小东西抱在了他腿上。 小家伙满心不舍,谢晓清却不能将它留下,暗自叹息了一声。 他正要让小家伙松开,母狼已上前来,一口叼住了小狼崽的背脊,强硬地将它衔了起来。小狼崽在他母亲口中挣扎两下,就沮丧地不动了。 它难过地垂下脑袋,看着谢晓清重又走回那淡金色的结界里去。 “刚才是你的灵宠火凤么?”走进阵法,清河仙子问道。 谢晓清点了点头:“是我在前面的关卡中得到的机缘。”师父不肯露面,他就只能面不改色地说瞎话了。 “也不知道你得了什么珍稀宝物,如此急急忙忙收起来,生怕被我们看上一眼!”陈洪没好气道。 谢晓清笑了笑,没有答他。 既然那火凤是他的“灵宠”,它将青铜盘衔回混沌珠,显然也是自己下的令……谢晓清实在是无法辩解。 …… 一年后。 风起云涌,天地变色。 无比浓郁的灵气化作风云,往谢晓清体内汇聚而去。 望着裹在云气之中,衣袂翩然的身影,众人都露出或惊讶、或羡慕的神色。第一个结成金丹的,居然是他! 忽一声惊雷炸响划破长天,而后风流云散,一切都复归平静。 谢晓清落地之时,身上已散发出隐隐的金丹威压。 他心头有些欣慰,却也没有多么高兴,他这是第三次结成金丹了,自然驾轻就熟。 到了此地之后,所有人都被压制到筑基境界,在同一个起|点上,修行快慢,全看自身资质和心性了。 他的资质本就万中无一,又有丰富的修行经验,而且——在上一关里获得的禅道修为,修炼之时与他的木系修为互相验证、融会贯通,让他获益匪浅,在心境之上,也透彻了许多!师父所说,果然没有错。 这般下来,旁人的修行进度自然被他远远甩在身后。 “恭喜王长老成功结丹!”徐含秀第一个开口,她是真心诚意为谢晓清高兴。 谢晓清也向她笑道:“你也加油,争取早日结丹!” 徐含秀的修行速度也很不错,她本来就资质很好,有什么疑难问谢晓清,谢晓清也会尽心解答。 当然,有些疑难他自己都似懂非懂,他就会在心神中问一声师父,让师父给他答案。在旁人看来,还以为他只是沉吟片刻而已。 清河仙子等人也向他道了喜,谢晓清一一应了。 他将刚刚进阶的修为稍作巩固,便出了防御法阵。如今有金丹境界,这关卡中已是来去自由。 径直飞到狼群附近,谢晓清唤了一声,等候片刻,小狼崽便开开心心地冲了过来,扑进他怀里。过了一年,它比先前稍大了一圈,却还是只有猫儿般大小。 …… 时间一晃而过,众人来到此地的第三个年头,清河仙子也结了丹。 没过几天,徐含秀紧接着进阶金丹。 有了三个金丹修士,去攻打沼泽中的水鹿群已是绰绰有余,其他人也都无心修行了。 待她们将境界巩固住,一行人便启程,穿过山林,进入沼泽,与水鹿群|交战起来。 三名金丹修士缠住那毛皮雪白、鹿角高耸的水鹿王,其他人迎战水鹿群。 “分神化影术?”清河仙子忽而低呼了一声。 他们眼见那水鹿王,幻化成了无数发着白光的残影,每一个都身形朦胧,却又流露着货真价实的妖丹气息! 水鹿王的分|身,一瞬间将众人包围。惨呼声响起,却是一名弟子被残影的鹿角扎穿了胸膛,鲜血飞溅。 没人想到,水鹿王竟还会这一招!人族之中,这却是个禁术,莫说只能演化出有限几个分|身,使用一次也基本等同于自毁,境界跌落还是小事,重则抽干本源彻底陨落。 三名金丹修士,每人顿时被五六只残影围攻,转瞬间形势逆转!至于其他人,情况就更险恶得多了。 今日真要折在此处了吗?谢晓清余光瞥见,徐含秀也同自己一样陷入苦战,而清河仙子扬手挥出一片水浪,却在渐渐往沼泽中的出口遁去,不由心中一寒。 他咬了咬牙,正要也用出分神化影术,这时,一声悠长狼嗥响起,而后无数声狼嗥彼此呼应,一道响了起来,音浪滚滚涌来,声势浩大。 却是狼王狼后率领着庞大狼群,堪堪赶来。 碧睛狼对水鹿,乃是天敌!在这狼嗥声中,水鹿王的数十残影竟抖动起来,一个呼吸之内,倏然消散。 两头妖丹大狼扑了上来,咬住了水鹿王的咽喉。 战斗以水鹿王死于狼王口中而告终。 众人望向谢晓清的神色都有些复杂,狼群能来救他们,恐怕也得归功于他。 谢晓清吁了口气,他实在是消耗甚多。他向狼王狼后道了句谢,又再度望了小狼崽一眼,以眼神向它道别。 小狼崽也正仰起头,幽蓝的小眼珠瞪着他。 眼见他踏入出口,身形在传送阵的金光中渐渐变淡,小狼崽忽而一跃而上,扑进了谢晓清的怀里。 谢晓清吃了一惊,下意识地将它抱住,还不及将它送回,眼前的景象就倏然一变。 已出了沼泽。 他们正置身于一座辉煌宝殿前的广场上。 “你要跟我走?”谢晓清双手穿过它肋下,把它拎了起来,一人一狼脸对脸,“跟在我身边很是危险……”说到一半,忽然一怔。 小狼崽“嗷”了一声,像在说它并不介意。它身上的气息,却在短短一瞬间急剧变化,从灵力极为低微的炼气阶,一路暴涨,几息之后,竟散发出了浓郁的妖丹气息! 它额心的那团白毛中,倏尔浮现出一枚天蓝色印记,如一轮风暴涡旋。过了片刻,又渐渐消退,隐没在它短短的绒毛里。 “这不是普通的碧睛狼,”一旁的陈洪震骇道,“是天生灵物,异狼!你这小子,又捡了大便宜!”语中不胜歆羡。 异狼?谢晓清低头看着小狼崽,原来小家伙是传说中的天生灵种,甫一出生,便能有妖丹修为,也难怪过了两年,它还是只小小的幼狼,身形长得极慢。它原先的炼气境,想来也是在那低灵之地受到压制的缘故……异狼的狼王狼后,最少也是元婴境界,亦有可能到达化神期,还真是小看了它们! 他倒不像陈洪所说,觉得捡到了便宜,颇为欣慰倒是真的。 这个地方很是危险,若小狼崽还是炼气修为,被余波蹭到一下,就会立即小命呜呼。他只能跟师父请求,无论如何也要让他答应将小狼崽收进混沌珠中。既然它是妖丹境界,谢晓清只要小心些护住它,也就危险不大了。 不过看起来……就算到了妖丹期,小家伙还是一脸懵懂。 谢晓清将它一举,把它搁在了自己肩头。 “你就待在这儿,不许乱跑,知道么?” “嗷!”小狼崽欢快地应了一声,果真蹲在他肩上没有乱动。 谢晓清解决完了它的事,才有空去感知自己体内发生的异变。 这一探查,他也吃了一惊,自己的境界确又回到了元婴,而且比之以往,更是前进了一大步!绝非在寻常地方,修炼上三年所能积累得到的……他才进阶元婴没有几年,竟已隐隐触摸到了元婴大圆满的门槛。换在旁人,这得通过两三百年的修行才能得来! 他转眼望去,其他人有的眼露狂喜,有的若有所思,有的正在懊悔……显然都各自有所收获。 “太好了,我感觉瓶颈将破,只要再潜心修炼个两年,就有把握冲击元婴了!”徐含秀也面带喜色,向谢晓清传音了一句,“好在我听你的话,在那低灵之地认真修行了一番。” 谢晓清也衷心为她高兴, “我们先在此处稍作休息,调息三个时辰,再进入大殿吧。”清河仙子道。 大家自然没有异议,他们正需要将暴涨的修为加以巩固。 “师父,你身体如何了?”入定之前,谢晓清又向混沌珠内问了一句。 在低灵之地中,师父也早早地重新结了丹,只是他藏身混沌珠中,却不曾引动天地异变。想来他的收获,也绝不会比自己少。 “为师很好。”师父淡淡的语声道,“我要开始闭关了,短时间内不会再答你的话,你有疑难先留着吧。” 闭关?谢晓清一愕,随即想到,师父这是要冲击化神了吗? 他的修行速度,果真是谁也赶不上…… 没等他回过神来,师父的气息已经从他心神中消失了,离去前留下了最后一句话:“你要小心清河。” 谢晓清一怔,望向了那容颜清秀的蓝衣女子,她已闭目调息起来。 她的确颇有手腕,但也只是为自己考虑得多些,难道她还另有用心?他却一点儿都没看出来。 既然师父这么说了……他自然相信师父,要对清河仙子留心些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91章 玄极 三个时辰眨眼即过,众人都收功起身。 “大家打起精神,这一关里就有离开九层楼台的出口,我们很快便能回到外界福地之中。想来,这一趟大家也都收获颇丰吧。”清河仙子环视了众人一眼,道。 “清河师叔,不是还有第九关么?”有个弟子却问。这儿也只是第八关而已。 “如那地形图所说,第九关只存在于传说之中,虚无缥缈,从来没有人进入过。我们得了这些机缘,也已足够,就不必耗费心力再去寻觅第九关入口了。待我们离了此地,想来不久以后,便会有人进阶元婴、进阶化神了。”清河仙子解释道。 其他长老都没有异议,地形图上所载,还没有发现过什么谬误。 随众人一道飞上神殿前的玉阶,踏入了殿中,谢晓清一直暗暗警惕。 他能隐约察觉到危险,却不知这危险来自于何处。清河仙子恐怕真的包藏祸心……但长老们深信不疑的地形图,又是出自师父的手笔,也颇不可信! 在前面的关卡一直准确有效,反而说明,真正的骗局,就留在最后……师父会做好事,将完全正确的地形图告知众人么?谢晓清虽然希望如此,却真是不敢相信。 一行人有地形图在手,又很快就能离开此地,心情都颇为轻松。只有谢晓清最是心事重重,被他竭力掩饰住。似乎感觉到了他的不安,乖乖蹲在他肩上的小狼崽,舔了舔他颈侧。 “别乱动。”谢晓清抬手将它小脑袋按住,有点痒。 从外往里看,这神殿也不过寻常殿宇的大小,殿前门槛,众人抬脚即过。 但一踏入其中,原先在殿外隐约看见的两侧灯烛、塑像、从梁上垂下的神幡等,竟都倏然变大了几十倍! 在大殿中跪了两行、虔诚地膜拜着大殿深处的神像的青石塑像,面容沉静,眼珠竟似活着一般,一个个垂眼望向众人。体型实在悬殊,众人不过到他们的脚踝高,在他们之间缓慢穿过。塑像望着他们,有如望着一群蝼蚁。 大殿两侧的青铜莲灯上,托着巨树一般高耸的鲸脂香烛,将殿内映照得灯火辉煌。袅袅的香火之气,弥散在空气中。 地面也不知是何铺成,非金非铁,光可鉴人。殿内阗静得落针可闻,只有众人的脚步声回响。 众人走在其中,都不由为这份恢弘感染。他们周身的灵力还能如常运使,却动用不了飞遁之术,只得如凡人一般,脚踏地面一步一步前行。似乎为了对殿中供奉的神明表示尊敬,殿内封禁了遁术。 眼见大殿深处的主位上,供奉着一尊比起侍立两旁的青石塑像,还要庞大上几倍的神女金像,神像两侧有天光透入,赫然是两扇通往外界的高大门扉,众人都知道,那就是出口所在! 但望山跑死马,他们走了半天,也只是离那神女金像略微近了一些。施展不得遁术,在这恢弘无比的神殿里,前行的速度自然慢如龟爬。 他们也不焦躁。好不容易走到这里,便是多走上一段时间,又有何妨? 大殿中似无危险,有些弟子已开始攀谈起来。 “嗷,嗷……”蹲在谢晓清肩上的小狼崽冲他叫了起来,见谢晓清只是抬手摸了摸它脑袋上的绒毛,试图安抚它,又扑进他怀里继续叫。 “你饿了,想吃东西?”谢晓清接住它,有些惊讶道,“你已是妖丹期,照理不用吃东西了。” “嗷呜!”小狼崽又叫一声,蓝汪汪的小眼珠瞪着他,好似在说,不管,就是要吃! “好好好,眼下没有东西给你吃,等出了这里就带你去觅食。”谢晓清拍了拍它的小脑袋,轻声道。如果他早知道小狼崽会一起跟着来,他自然会备些肉食,现在却上哪里找去? “王道友若是发愁没有东西喂它,我这儿倒有福地中所斩获的妖兽残骸。”却是走在前面的清河仙子听见了,转脸望来,淡淡道,“这头异狼年纪幼小,还在生长身体,需要灵力补充。它虽会本能的导气入体,也还不够需要,所以定时饲喂也是必须的。” 说着,她便从储物袋中取出巨大妖兽残骸的一角,以水化刃轻轻一挥,斩下一小块,递给了谢晓清。 她这番好意,谢晓清虽心中感动,却真是不敢领受。但一口回绝,也未免惹人怀疑。他谢了一声将那块肉接下,怀里的小狼崽早已眼放精光,让谢晓清暗叫不妙。 探入灵力仔细查探了片刻,似乎没什么异常,怀里的小狼崽早就等不及了,啊呜一口啃了上去。 “王道友似乎对我有所防备?”清河仙子清清冷冷地道。 谢晓清在探查之时已经小心掩藏了自己的举动,却不料她还在细心关注着这里,顿时有些尴尬。 不待他辩解,清河仙子便淡淡一笑道:“也怪不得你防备,想来你对我的一些做法,心存怀疑。我身为这一行的领队者,却放任几名弟子送死,也实在是说不过去。在这里是事急从权,回到宗门后,我自会向掌门领罪。” 她说得颇为诚恳,换作旁人,也多半会有所触动,谢晓清却不敢信她。 口中却道:“前辈所为,我虽不赞同,也不敢妄议。若非仙子你决策果断,也许大家也不能走到这里,是非功过,就待贵派掌门来评判吧。” 水月斋的事情,他是管不了的。瀛洲派内的事,等回去之后,他和陈洪长老自然会在掌门面前分说清楚。 他们说话之际,小狼崽已一口气吃完了那块比它身体还大一圈的妖兽肉,趴在谢晓清怀里不想动弹了。谢晓清摸了摸它,又将它抱到自己肩上蹲好。还不是能彻底放松的时候。 “你有没有感觉到这殿中有风?”走在一旁的徐含秀忽而低声问了谢晓清一句。 看她的表情,似乎在为什么事情而惶惑。 谢晓清摇了摇头:“这些蜡烛纹风不动,怎会有风?”上等的鲸脂烛,无声无息地在大殿两侧烧,足有龙睛大小的烛焰仿佛凝固了成了赤红晶矿一般。 话一出口,谢晓清便是一怔。他方才忙于应付要吃东西的小狼崽,又跟清河仙子对话,却无暇分神仔细窥探四周。 此时凝神听去,空气中却真有风声穿过,声响缓慢而悠长,又仿佛是从谁的胸膛里吁出来的浑厚呼息。 徐含秀看出他表情有异,道:“你也听见了么?” 他们这一问一答,旁人也都听在耳中,初时并不在意,但像谢晓清那样侧耳聆听一番,便纷纷露出了惊疑之色。 这风声听起来不徐不缓,循着某种定规,仿佛真的是—— “两旁的这些石人,可能是活着的,我们小心些不要惊动。”清河仙子开口道。她也放低了声量。 她这一出口确认,顿时让众人都脸色一变。原来他们真的被这群石人,如看一群蝼蚁一般静静看到现在? 徐含秀一直低头望着光洁的地面上映出的倒影,忽而倒抽一口凉气,脱口而出。 “他的眼珠——”话到一半,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谢晓清也看见了,应该不是他们俩同时眼花……那石人没有瞳仁的灰白眼珠,在眼眶中滑动了一下。 这些石人明明是活物,却一动不动,究竟想做什么? 没人能回答,既然石人们没有动作,众人也只得小心翼翼地从他们之中穿过,再没有人敢开口说笑。 又走了大半日,他们才越过了大半座神殿,走到了那主位上的神女金像之前。 他们也终于看清楚了这尊神女塑像,半人半蛇,蛇尾缠绕于巨柱之上,腰部以上则是年轻女子的模样,手中握着华贵的权柄。面容秀美绝伦,又凛然生威,双眸似也正望着他们这一行来人。 他们踏入这座神殿时,外界还是天光大亮,此际,却已到了深夜时分。 神像两侧的高大门扉中,能看见外界的幽暗夜空,以及夜空中闪烁的斑斓星光。 出口在望,自然人人欣喜。 但他们的注意力,又被另一样奇异的东西所吸引。 从大殿的穹顶,透过镶嵌了云母的浑圆天窗,投进来一道清冽月光。在梁上悬挂的几枚硕大铜镜之间几经折射后,这道光柱投入了神女像前的青铜鼎中。 鼎中似乎在熬煮着什么,底部的幽蓝火海在悄无声息地烧。 离得远了还感受不出,随着众人越走越近,空气便俨然灼热起来,显然是被那鼎炉之火炙烤所致。 这炙热之意直接生起在魂魄之中,有些修为低下的弟子,立刻便脸色煞白。 走在最前方的清河仙子从储物袋中招出了一盏冰晶塑成般的莲灯,托在掌心,随着她心念操纵,从莲灯中流泻出一轮水幕,很快扩散开来,波光粼粼地将众人都笼罩其中。 众人顿觉清凉,但只是片刻,那浅蓝色的水幕,便摇曳不定起来。 “大家都伸手托住水幕,为其注入力量,”清河仙子道,“否则光凭我和莲灯之力,是撑不了两个呼吸的。” 所有人自然依言照做,纷纷抬起一只手,将快要崩散的水幕托起,并从体内导出灵力,注入水幕之中。他们的各色灵力一涌进水幕,便化作纯正的水性灵力,在这半圆形的水罩上流动。 别人不疑有他,谢晓清却留了个心眼,在托住水幕的右臂中蓄了一些灵力,便将右臂与身体的内息流动切断了。 他知道清河仙子对他格外留意,所以做得也分外小心。 随着他们往青铜鼎前越走越近,水幕从每个人体内所抽取的灵力也就越多。 他们的神识,也透过青铜鼎,看到了鼎内熬煮着的物事……一锅乳白色的琼脂,还在微微流动,没有完全凝结,琼脂中似乎又藏了什么,隐约能看出人形。 神圣威严的气息,向众人笼罩了过来,不是从那神女像中透出,而是从青铜鼎中而来。 谢晓清猛地回过神来,将神识从那青铜鼎上缩回。 一阵剧痛,从右臂上传来!与他手掌相连的水幕,正在疯狂地抽取他的灵力,尽数倒灌进莲灯之中。便是想挣脱,也挣脱不开。好在他右臂的灵力运转早已被他切断,蹲在他肩头的小狼崽也察觉不对,闷头往水幕上猛地一撞。 一声裂冰般的脆响后,水幕从他掌心脱开。 谢晓清一掌挥出,绿光明亮,力道澎湃,攻向察觉有异的清河仙子——师父没有说错,她果真动手了! 清河仙子手托莲灯强接了他两招,水幕便遽然破碎,被莲灯抽取了泰半灵力的众人,才得以脱身,纷纷瘫软在地。 谢晓清还要再攻,清河仙子已双手一摄,挟持了两人往青铜鼎边飘然退去。 斩业剑呼啸而上,谢晓清也身化闪电,往她追去,这两个被她夺去的弟子……难有好下场! 无数藤蔓从地下涌出,又被寒冰一一封死,再度交换数招,谢晓清将一名弟子抢了过来,胸口却不慎被她水浪扫中,被裹挟着推出了数丈开外。 “清河仙子,你这是何意?”陈洪长老怒问,他们都被那莲灯大伤元气,一时还难以动弹。 清河仙子将莲灯中存下的众人灵力,化作一股水流注入了那青铜鼎中,又将她挟持的那名弟子也往鼎内一抛。那弟子惊叫一声,霎眼之间,她的血肉骨骼,便似冬雪一般融化在了乳白凝脂中。 众人眼睁睁目睹这一幕,不由心中恻然。 在谢晓清勉强稳住身形,再度攻来之前,清河仙子又将一件钵盂状法宝望空一抛,幻化成金色光墙,拦住了他。 这是一件高阶防御法宝,谢晓清催动斩业剑连连猛攻,斩业剑每斩中一次光墙,便铿锵巨响,火星四溅,竟也一时间攻不破它。 眼见他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攻破这层防御,清河仙子得了闲暇,望向怒视着她的众人,淡淡道:“月下神女出,婆娑世间明……这是那绘制了地形图的玉简上,在这一关所写的几句话,长老们都是见过的,你们却没有将它放在心上,只有我看出——配合地形图,这是在描绘一个久远传说中的情景!” “殿中的这些石人,其实是在进行祭祀,等待他们信奉的神女再度诞生,原本还需要一段时日,但有了你们的灵力加以催发,今晚他们的神女便会降临……那个人,就是我。” 她转头,看了一眼正在熬煮的青铜鼎。在她注入了莲灯的灵力,又投进了那名弟子的躯体后,青铜鼎内的乳白琼脂,便滚沸起来,琼脂中凝结的人形,也愈来愈清晰。 已可看出,那人形的下半身,赫然是蛇尾。 月下神女出,婆娑世间明……谢晓清没有见过那玉简,但清河仙子如此得意地道出的内容,他敢确信,是师父刻意让她知晓的!他早就料到,她会有此反应,恐怕她所说的这些,就是师父在地形图中所做的手脚! 师父诱导了她这么做,又提醒自己要小心她,究竟用意为何? “清河师姐!”静长老忍不住叫道,“你疯了吗?你竟杀了最为崇敬你的霜儿,你竟背叛宗门……” “你懂什么,”清河仙子看了她一眼,神色冷淡如霜,“待我与那刚刚诞生的神女融为一体,我便是半仙之体,享有无尽寿命!元婴修士也不过五百年寿数,到了化神境界更要时时警惕天劫加身,哪有我这外道神女,来得随心自在!” “废话也不多说,刚才就当我灭口之前,给你们略作解答,让你等能够安心轮回。”清河仙子心情甚好,淡淡一笑,“你们这位王长老,也快要攻破我的结界了。若不是他提早抽身,坏了我的好事,你们也不会活命到现在!想不到他会如此提防我,我还真是小瞧了他。” 他们说话之际,谢晓清自然没有懈怠,一直在猛攻清河仙子放出的防御结界。几名元婴长老也恢复了些许气力,同他一起动手,各色光华接连在金色结界上炸开。 眼见金色结界晃动得愈来愈厉害,清河仙子知道这件法宝不能再撑,也不吝啬,从储物袋中将所有家当尽数招出。飞剑、伞、钟、蚌舟……然而位阶不够,又不是防御法宝,一放出,便被逐一击破。 清河仙子一直在分神留意着青铜鼎内的状况,眼见谢晓清就要朝她攻来,知道等不到神女之身完全成形的时候了,轻叹一声,一指点中胸口,她的身体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成光点渐渐消散,重又凝成一道纯白光华,纵身投入了青铜鼎中。 “咔嚓”,清河仙子的结界遽然破碎,谢晓清冲了上来。 他却只来得及看到一个雪白纤细的身影,蛇尾游动,从青铜鼎中袅袅飞出,正是清河仙子的模样,只是苍白羸弱了许多。 显然她在仓促间,成就的神女之身还有很大缺陷。身后那巨大的神女金像手握的权柄,忽而光华一闪,缩到极小,飞入了清河仙子手中。 谢晓清自然不会对她客气,挥手间,引动浩大灵力,有如巨浪将她没顶。 却在这时,原本如石像般恭敬地跪在青铜鼎一旁的石人,倏然动了,硕大无比的拳头向他一举砸来! 谢晓清闪身一避,清河仙子便趁此时机,飞遁而上,蛇尾下垂,坐在了那青石巨人的肩上。 大殿轰隆隆剧震起来——谢晓清回头一望,大吃一惊!跪满这座大殿的石人,竟全都站起身,迈开大步,挥舞拳头,往这里狂奔而来。 他们肃穆不动,是为了祭祀之礼,如今神女已现,他们便可以活动了,而且还要……保护初生的神女!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祭祀之礼一结束,大殿中对遁术的限制,也已解除。 谢晓清催动斩业剑,飞掠而上,往坐在高大石人肩上的清河仙子攻去。 清河仙子并不与他对拼,似乎也因太过虚弱,暂时无法调动灵力,但那石人极为灵敏,虚晃几下,便躲入了其他石人的拱卫之中。 谢晓清却连摸都摸不到她一下!在他身后,受她暗算而灵力亏空的众人,却在石人围攻下险象环生,眼见一名弟子即将死于石人脚下,他又不得不回头救援。 斩业剑挥动间,无数石屑纷纷从半空落下。 这些石人无比悍勇,也全不怕痛,每一个都极为难缠! 正与一个石人激斗之际,又一个石人一肘向他袭来。谢晓清不及回避,蹲在他肩上的小狼崽,便一跃而出,仗着自己皮实,用头槌往那石人的肘弯一撞,将之撞开,又晕乎乎地半空回旋,跃了回来,被谢晓清一把抄住。 眼见又一名弟子被石人巨拳砸中,鲜血狂喷倒飞出去,谢晓清心中惨然。 清河仙子他攻之不下,众人他也难以保全,自己的伤也愈来愈重……眼前一阵阵发黑,他以剑撑地,支着身体,竟蓦地喷出一口血来。 在这一瞬间,石人们已发觉刚才战得最勇的这名对手,将近不支,纷纷朝他围拢过来,要趁机将他绞杀! 谢晓清咬了咬牙,双眼中已是一片赤红。 不能死在这里! 气息倏然暴涨,一剑斩下了石人的胳膊,竟是临阵突破,修为又涨了一大截! 斩业剑化作漆黑剑雨,在石人间游走,又一连斩下数名石人硕大的头颅。 忽而,他被一个石人一拳打中,身体如断线的纸鸢一般跌落。 “嗷呜……”拳头大的碎石如雨落下,向他们砸来,小狼崽哀鸣一声,谢晓清伸手将它护在了怀里,勉强催动了护体光罩。只是片刻,强弩之末的光罩便倏然破碎,碎石尽数砸在他身上。 眼见一个石人向他挥来重重一击,谢晓清心有不甘,却避之不开。 这回是真的要死了吗?可是师父……他体内陡然又生出一股力气,生生将身形挪移开了三丈远,避开了那石人的拳头。 师父还藏身于混沌珠中,潜心闭关,他若死了师父也会被殃及!而且,自己的心愿也远未了结…… 身体被剧痛和疲乏侵蚀,谢晓清神色麻木,已差不多在凭本能战斗。 却在这时,他腰间的琉璃珠中,竟忽然涌出一股炽热的灵力—— 整座大殿之中,忽然响彻了清戾的鸣声! 无数羽翼流金的火凤从天而降,轰然穿破了大殿穹顶,如流星般飞坠,所到之处,无不尽数熔穿,化为飞灰,砸落在地面上,留下一个个巨大的赤红凹坑。 这一击—— 已有化神巅峰的威能,有如天地伟力,无可阻挡! 悠然坐在石人肩上,沉静地望着众人厮杀的清河仙子,也瞬间脸色惨变。 这些石人们身躯庞大,又哪里躲得开去?转眼之间,便熔得七零八落,竟是一个也没剩下,就连清河仙子所坐的那一个,也从腰部裂为了两截,她在坠落之时慌忙运起遁术,却已太迟。 谢晓清看得分明,催动斩业剑激射而出,将她胸口斩穿。 清河仙子惨呼半声,便戛然而止。 寿数无尽,不代表不会死亡,何况,她的神女之身,还是最为虚弱的状态。 在她身死的一瞬间,琉璃珠中的火凤又飞掠而出,将她的尸身、连带着那根光华内蕴的权杖,都衔了回去,半点也没落下。 谢晓清落于地面,踉跄跪倒在地,大口喘息起来,斩业剑也当啷一声掉在他身边。 他实在是撑不住了。 刚才那些火凤有意避着他和众人,倒没有人受到波及。在与石人的激战中,众人损失惨重,有些伤势甚重,看样子难以救治。其他人倒是捡回了一条命。 刚才那惊天动地的“凤落星陨”——简直犹如神迹一般! 伤势稍轻,又会治疗之术的修士连忙去救治同伴,而其他人,纷纷往谢晓清望去。 “王长老,”陈洪这一回没有再叫“小子”,他的神色也很是复杂,“刚才出手的,是你的灵宠火凤么?这么看,它竟是化神境界?” 这只火凤曾在上一关飞出混沌珠,将谢晓清手中的青铜圆盘衔了回去,但惊鸿一瞥,却看不出它的修为深浅。如今一出手,便让众人大为震骇! 谢晓清点点头,按着师父从混沌珠中传出的说法,答道:“我收下这只火凤时,它便身带重伤,时常处于昏睡之中,不能妄加出手。方才见我身陷绝境,才出手相救。” “一头化神期的火凤,想不到你竟有此机缘……”陈洪叹道,“你这等气运,当真逆天!” 众人也都向他投来歆羡之色。 “师父……”谢晓清伸手摸索到了佩在腰间的琉璃珠,在心神中问,“你成功进阶化神了吗?” 只有他最清楚,刚才那一击,绝非什么火凤,自然是出自师父的手笔!那本来就是他最擅长的火之大道。 “我没有进阶化神。”混沌珠内传来的声音答道,“我闭关不是为了进阶,而是在潜心准备这个术,为了发挥此等威力,要蓄力很久,且要不受打扰才行。至于冲击化神,”他淡淡道,“还不必着急,等回到瀛洲派我再做些准备。” “原来如此,”谢晓清也听出了他声音中的虚弱,“你用出了这个术,看来也消耗甚剧……” “师父,”谢晓清又问,他还有些事情不解,“清河仙子的事是你一手促成的吗?你促成了她,又要阻止她,这是为什么?” “答案你很快就会知道了。”师父道。 谢晓清心中疑惑,但他很快便发觉了异常—— 浓浓云气,从地下涌出,将他裹住,对这番异象,旁人竟没有半点反应。 眨眼之间,他已身处一片混沌界域之中,脚下是茫茫云海。 面前站着一个一袭道袍、俊逸潇洒的身影,正微微带笑地看着他。 谢晓清并未见过此人,心中却浮现了一个名字,行礼道:“晚辈见过玄极仙君。” 玄极道人点了点头:“你们两人之前,还从未有人来到这里。” 他说是“两人”,自然将藏身于混沌珠中的凌涟也算了进来。 白光一闪,师父已从混沌珠中飞出,却也没有遮遮掩掩,直接现出了身形。谢晓清终于再度见到了他。只是,师父的气息却并不稳定,脸色苍白,连双唇都泛起紫色。想来他耗损了巨量灵力,体内的剧毒便再也难以压制,开始侵蚀他的身体。 谢晓清不顾自己也站不稳,伸手挽住了他。 “这里便是第九关吗?”谢晓清问。 “不错,”玄极道人道,“从第八关便可以离开了,但只有等到第八关的祭祀完成,将初生的神女再度斩杀,才有资格来这里见我。因为斩杀神女——”他傲然一笑,“就是我的得意战果之一!你这小子,不是也像我一般在高台上讲道,把那些秃驴们辩了个哑口无言么?那也是我的一项战绩。这一关你们斩杀的神女还颇为虚弱,有些取巧,不过也算是过关了。” 谢晓清总算明白过来。 原来师父既要诱使清河仙子成为神女,又要限制她的神力,好让她能被顺利击溃,所以提点了自己一句……自己和清河仙子,都不过是他所下的棋子! 还有一点,谢晓清却是不知。在原剧情中,清河仙子本就会有此举动,但她是到了神殿之中,看到殿中情景,才醒悟过来。她仓促之下出手,立刻便被晏迟镇压。附身在晏迟身上的血河老祖,眼界何等宽阔,比清河仙子还早一步发觉了这座神殿的真相,自然会小心提防。而真的撞见神女出世,不得不与之血战的瀛洲派诸人,则是因为霉运或是好运,来到殿中时正巧赶上了时辰而已。 谢晓清又想,这么看来,在这一关死去的弟子,以及利益熏心的清河仙子,也许可以不必死的,这是师父造下的杀孽,但他,也同时出手救了自己和众人…… 这笔账,要如何计算才好? 谢晓清想不透彻,便也收束心神,留着以后再想,又问:“那第七关,也与你的得意战果有关么?” 玄极道人见他主动问起,满意地点点头:“自然是有关的。你救下了幼狼后,狼王送来的那样宝物,虽然另有玄奥之处,但最基础的用法,就是用来驭使兽群,我的本意是让你们利用这件宝物,将狼群收服,以对战水鹿群。我当年便是驭使着羊群,突破羊群对天敌的恐惧之心,成功击溃了驭兽大师马俊的狼群!给你们一群狼来对战鹿群,已是大大便宜了你们。不过,你竟收服了狼王幼子,误打误撞破了此关,我也没有料想到。” 他们同时看了谢晓清怀里的小狼崽一眼。 “原来如此,前辈的风采,令人仰慕!”谢晓清真心诚意道。 玄极道人不由一笑,道:“我这地方空空如也,也没存着什么宝物,你们两人有什么需要,跟我提出,我替你们取来就是,你们每人提一个要求吧,只要我能做到,必定满足。不过说老实话,这世上,还少有我做不到的事情!” 他先问的是谢晓清。 谢晓清回过神来,望向了一旁的师父。师父白皙的额心上,竟有一线黑气蜿蜒,显然中毒已深,他虽还神色宁静,气息却已渐渐衰弱下去。 “师父,你知道解药到哪里去寻吗,可还好找?”谢晓清没有先答玄极,而是慌忙先问了一句。 “就在出口处,那棵李树上的果子便是解药。”师父微微一笑,“不用担心为师,你换一个其他的要求吧。” “真是奇怪得很,你对这里就跟自家庭院一般熟悉,你到底从何得知这些消息的?”玄极看了他一眼,皱了皱眉头。 凌涟笑而不答。 谢晓清想了想,就道:“我在这里收获颇丰,也没有什么法宝好需求的。随我一道来的同伴有些身受重伤,请仙君出手救治他们吧。” “好。”这对玄极来说并不太难,他颔了颔首,手指一弹,几道灵力便破空飞去。 其中一道投入谢晓清体内,他立刻发觉,周身的伤势好了许多。 玄极又转向凌涟:“你有什么要求?” 凌涟连想都没想,便道:“仙君替我出手一次的机会,自然,是本体出手。” 玄极听了,却是一愣。 “你这要求,也太贪心!我的本体已飞升仙界,你知道从仙界破碎虚空来到此方世界,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么?” 凌涟自然知道,却坦然回视他。 “罢罢罢,”玄极叹道,“既然我答应给你一个条件,也反悔不得了。”他抬手一点,隔空点中凌涟,一道金色印记在他胸前浮现,又随即褪去。 “我在你身上下了标记,你需要我本体出手时,默念吾名,本体就会赶来。” “是。”凌涟道。 “好了,我这将你们送回去吧。”玄极摆摆手,道。 再一晃眼,谢晓清发觉自己又置身于几乎损毁殆尽的神殿之中。 周遭景象并无两样,仿佛刚才那一幕,不过是他的幻觉。 “静宁师妹醒了!”忽而有个声音惊喜地叫道。谢晓清闻声望去,发现众人的伤势,都明显好转了许多,不由心中欣慰。 虽然不明原因,但伤势恢复总是好事,众人稍作休息,便互相搀扶着,从大殿出口飞了出去。 出口处果然有一株枝繁叶茂、果子丰美的李树,谢晓清连忙去摘,他生怕不够给师父解毒的,摘了许多颗,存在储物袋中。 师父此时却不在他的混沌珠里,他向玄极真君请求,让真君将他送到了外界的福地中。 众人不明所以,见他采摘李子,也纷纷去摘。这些李子灵气浓郁、又极为红润饱满,看去也确实讨人喜爱。 谢晓清不欲多待,一掠而下,忽而眼前光景一变,他已身在一片桃林当中。 回头望去,那座精致的九层楼台,就掩映在盛放的桃花中。 谢晓清一边飞遁,一边放出神识搜索,很快便找到了师父的踪迹。 在他身后,众人也随之赶来。看到盘坐于树下的身影,都是一怔。 和玉长老失踪已久,想不到……却早已离开了关卡,到了外界福地之中! 他们自然不会将他与谢晓清的灵宠火凤联想到一起。那火凤可是化神妖兽,又是火性灵力,而和玉长老修习的是琴之一道,只有元婴境界。从他的气息感知,他并未突破到化神,反而比起上一回见他的时候,要衰弱得多。看来几年过去,他已被剧毒侵蚀得厉害。 “和玉长老,你为何在此处?”陈洪讶异道。 凌涟望向他们,微微苦笑:“我与你们走散后,便不慎误入一处山谷,在谷里困了许久,方才找到出谷之法,回到了福地中,就在此等待你们出来。”他语声断续,明显气力不济的模样。 他目光流转,停留在谢晓清脸上,看得谢晓清心中一颤:“也盼望我这侍奉弟子,能替我将解药取来。” 众人虽然历经险境,但都满载而归,修为亦大有增进,对比起他,显然要好得多。自然也就没人计较,他这位元婴长老怎会离队如此之久了。 只有谢晓清心中清楚,若说他们这一行中收获最多的人,显然非师父莫属。 真是……得了最大的好处,还要惹人同情。 腹诽归腹诽,他也全不耽搁,飞掠而上,将作为解药的李子递给了师父。 他看着师父吃了几个,稍作调息,便要站起身来,连忙伸手,将他搀扶住。 师父行动间,还有些吃力。 “你又这般不爱惜身体……”谢晓清在他耳畔轻声道,“回去得好好调养才行。” 师父由他扶着,听了这话,忽而带笑,转脸看了他一眼。 “如果你愿意做我的炉鼎……”他的语声更接近耳语,在谢晓清心中激起一阵本能的酥麻。 谢晓清身体一震,难以置信地望向他,扶在师父腰间的手,不知不觉地收紧了手指,力道之大,深深陷入师父腰际。 他知道师父一定会觉得痛楚。 但是再痛,也不及他内心里…… 谢晓清忽而一笑。 “被你当做炉鼎的人,并非器物,也是有感情的……可是你就算了解,也根本不想怜悯我,你真是个残忍之人,师父。” 他仍然挽着师父的手臂,又看了师父一眼,轻声道:“但是……你知道我会答应的,是么?只要不采补我至死,我就再当一回你的炉鼎又如何?你体内余毒难以拔除,身体亏空,的确很难调养得好,到头来还是要靠我。” 他们这番窃窃耳语,落在众人眼里,都是心领神会。 和玉长老与这小子,似乎又亲密了许多!陈洪长老暗想,不过也是,这小子年纪轻轻就跻身元婴,确是前途无量,和玉长老的眼光还是不错的。但此子水性杨花,勾搭成性,如今对和玉长老大献殷勤,恐怕也难以长久。 不过这一切与他何关?陈洪长老自然是不会多嘴,去奉劝和玉一句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92章 道侣 出了桃林,便是外界福地了。 福地中也潜藏着不少危险,但这段路众人已走过一趟,而且他们虽在九层楼台中折损了不少人手,余下的诸人却都修为大进,因此,一路上倒也有惊无险。 谢晓清忙着把他们一路斩杀的妖兽尸骸都收进他的储物袋中,似是准备留给幼狼慢慢吃。这些妖兽之肉灵气充溢,放置许久也不会腐坏。他在九层楼台的最后一战中功劳甚大,自然也没有人同他争抢。 入夜时分,众人便寻了个林间空地,布下防御法阵,歇了下来。要回返宗门,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凌涟被谢晓清搀扶了一路,白日里也一直不曾出手,仍觉得有些吃力。以他的身体状况,若不是防人猜疑,他宁愿待在谢晓清的混沌珠里。 此际便盘坐于地,歇息片刻,就要开始凝神运功。 “师尊,你体内余毒未清,先把这个吃了吧!”却是谢晓清先割了一块妖兽肉给小狼崽,见他正要入定,又连忙开口唤道,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把红润的李子送到他唇边。 凌涟也不推辞,就着他的手都吃了下去。 小狼崽叼着肉爬进谢晓清怀里吃起来,谢晓清腾出一只手抚了抚它,而清亮的双眸则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凌涟。 凌涟心中一哂。 谢晓清只怕连他自己都还顾不好,却还要照看这个,照看那个。神殿之中,他面临绝境时还用身体护住了幼狼吧?这种人,一般只有一个下场。 但本性难移,又有天意在成全他,凌涟也不打算对此多说什么。 固守本心,本是好事。现在的谢晓清,已经比过去进步了许多,不再什么都不知道,也不再对他人毫不设防,要行什么冒险举动,想来他心里都先衡量过了。就算他做出的决定,代价是死,他愿意负担,又有谁能说他错? 假以时日,他应该会成就不小,毕竟是天道之子!但他既然是自己的一道灾劫,迟早也是要死在自己手里的。自己杀了他一次,又何惧第二次? 见他吃完了李子,谢晓清将手搭在他肩上,探入一股灵力,在他体内游走了一遍。 许是感受到了他体内灵力的枯竭衰弱,谢晓清眼神暗了暗,忽而道:“你白天所说的,是当真的吧?” 凌涟微微一笑,反问:“你说哪一句?” 谢晓清没有吃他的逗弄,只轻声道:“等回到瀛洲派之后。” 他没有再看凌涟,拍了拍在他怀里乱拱的小狼崽的脑袋说了句“别闹”,便坐到一边,入定修炼起来。 他的气息有些紊乱,过了几个呼吸,才渐渐平缓下来。凌涟也能从流入他体内的那缕木性灵力中感知到他的情绪,只有痛苦,却没有多少怨恨。 还真是罕有…… 凌涟忽而回想起了上一辈子,他屠灭了沧海派,逃出南洲的数百年间。他虽是元婴修士,许多地方都可去得,但他要搜集冲击化神的秘*诀,还要掩藏行迹,以防被与沧海派交好的大能找上门来,便常常改装换名、压制境界,投入各个门派中,或是拜入某地的城主府内当食客。 他见过世间百态,也见过太多人。有人憎恶他,有人恨他,也有人与他友善,有人爱慕他……却不会让凌涟的心波动半分,盖因他们所憎所爱的,不过是一个虚假的身份,是他营造的外壳。他就置身于这层外壳中,静静地冷眼旁观。 在得手了想要的物事后,凌涟便会毫不留恋地离去。有几次他设计了一出假死,也有时候他一走,便会立即败露。有些被他欺骗过一次的人,他也曾以另外的身份再度遇见。凌涟套过他们的话,如他所想,在他虚假的外壳被戳破之后,这些人的真心,也就不复存在。一个个都对他仇恨滔天。 虚情换来假意和并不长久的真心,本是理应之事。 待他进阶化神之后,倒是可以肆意妄为了,凌涟却没那种兴风作浪、为祸众生的兴致。他时常避世修炼,为了什么需求而遁入世间的时候,旁人也多半被他外表蒙蔽,以为他心性温和宽厚。 凌涟自然也不会辩解,表面上与人为善,还是能多得些好处的。性子冷酷自私,又何必生怕别人不知地摆在脸上? 几百年来,竟是只有谢晓清在知晓了他的真面目后,还初心不改,甚至敢以侍奉弟子的名义偷偷潜回他身边。 凌涟认出他时,便觉他真是胆子太大,心思太纯,若自己没有从沧海岛地灵那里听来一卦,他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用的。他大概还有些恨铁不成钢……也许他真有一丝,将谢晓清当做了自己的亲传弟子。他毕竟已有许多年不曾在别人身上耗费这么多心力了。 …… 又在福地中走了三天,中途为了绕过那吃人的树林,他们额外又多走了半天,一行人终于来到了福地出口处。这一回没有清河仙子的蚌舟,几位元婴长老利用一件防御法宝齐心合力结了个阵法,将众人都护送了出去。 回到外界的冰原,再飞遁到最近的有传送阵的市集,他们便分为两路,互相道别后,各自回去宗门。 瀛洲派的修士们几乎都心情不错,他们此行甚至还多了一名元婴修士。而损失了两名元婴长老的水月斋众人,情绪就明显低落很多。 传送阵的金光徐徐从脚下升起,一晃眼间,众人已到了十万里外。辗转传送数次,再坐上蟪蛄岛的渡船,一个时辰后,瀛洲派的山门已遥遥可见。 凌涟借口身体不适,先行打道回府。他懒得去瀛洲派主殿同掌门和长老们唠叨,也的确虚弱得很,看他的气色,也没人好意思留他。 谢晓清想要跟他一道走,却被陈洪拉住。 凌涟自然也不管他,身化清风,径直飞回了两仪峰上的凤鸣府。 打坐调息没多久,外界就传来一阵灵力波动,凌涟在神识中感知到,是谢晓清进来了。 他却没有在分给他的外间坐下,而是径自走进了凌涟所在的内室,在他的面前站住了。 “师父。”谢晓清低声唤道。 凌涟缓缓收功,睁开了眼睛望向他。 “师父,掌门说我既已晋升元婴境界,就不宜再做你的侍奉弟子,他会给我安排府邸。”谢晓清道,双眸清澈,眼神坚定,“但只有我最适合留在你身边,不是么?而且就算你说过不会拿他们做炉鼎,我也放不下心来……” “所以,”他一口气说下来,好似在说一件再明白不过的道理,没有丝毫可疑问的地方,“我们结为道侣吧,师父,这样我便能一直留在你身侧了。你用了这个身份后,也常有对和玉旧情未了的人求见,你不是也烦于应付么?如此一来,这些人也会绝迹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93章 疗伤 凌涟仰头望着他,谢晓清坦然回视,毫不畏怯……但凌涟却能感知到他掩藏在表面下的忐忑心绪。``し 每一个霎眼间,这忐忑都要加重几分。修道之人的心脏跳动得极轻极慢,凌涟却几乎能听到他心脏跃动的声音了。 这件事,其实根本无需考虑,片刻后凌涟便微微一笑,道:“如此也好。” 他先抬手抚了一下蒲团边的传讯莲灯,知会了掌门一句,便站起了身来。 “走吧。”他道。 谢晓清自从听到他的答话,便是一震,神色恍惚地用目光追随着他的一举一动,一副混混沌沌的模样。见凌涟往外间走去,才猛地回神,跟了上来,伸手将他扶住。 “去哪里?”谢晓清问。 “自然是去见掌门,你师父静海真人不在宗门,否则还要拜见一下他。”凌涟瞧了他一眼,笑道。 出了洞府,两人便往瀛洲派主峰飞遁而去。下方是巍峨深秀的群山,修士们的各色遁光在山间飞掠,亦有仙鹤悠然而飞,很快被他们抛在身后。 谢晓清已沉默了许久,似乎在考虑着什么事情,忽而又开口道:“我们见过掌门后,道侣大典是不是……也要好好准备一番?” “只是挂个名号,就不必大费周章了。”凌涟道。 “……是。”谢晓清眼神黯淡了一下,又不做声了。 瀛洲派主殿之中,陈洪长老正向掌门卓阳晖讲述此行在北原福地中的经过,和他同行的崔真就站在他身侧。 留在宗门内的元婴长老,此刻也都分列大殿两旁,能听到有关隐秘福地的情报,他们自然不会错过。 坐在上首的卓阳晖忽而眼神一动,伸手感知了一下从传讯灵器传来的灵力波动,而后抬手打断了陈洪,笑道:“我瀛洲派内又有一桩喜事了。” 喜事?众人面面相觑,低声议论起来。 瀛洲派门人众多,也常有门内弟子互相结为道侣,但让卓掌门郑重其事地说出来的,必定不是普通弟子。莫非是哪个在外云游的长老,新带了道侣回来? 片刻之后,就有两人一齐进入了殿中。 众人纷纷转眼望去,竟是客座长老和玉,和刚刚晋升元婴长老的王清。 如陈洪所说,和玉果然是一副伤势甚重、气息衰弱的模样,行动间还需人搀扶,但见他白衣若雪,神态潇洒,仍不改一派出尘风姿。 两人向掌门行了礼,又向殿中长老们打过招呼。 卓阳晖笑道:“乍闻这一消息,我还真有些意外,不过,确是可喜可贺!” 对瀛洲派而言,自然是好事一桩。不同于本门培养起来的长老,一旦脱离就是背叛师门,和玉却是客座长老,带一个“客”字,便能随时卸任离去。如今他与门内弟子结为道侣,与本门的联系,就又深了一层,自然也会为本门多费点心思。 凌涟也微微一笑:“我与他相识不久,却情投意合,今日结为道侣,就请卓掌门为我们主持仪式了。正巧长老们都在此,也劳烦诸位为我们做个见证。” 他身旁的谢晓清忽而转头看了他一眼,又默然地回过头去。 真的是他俩要行喜事?别人倒也罢了,陈洪长老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心里,不由对谢晓清又高看了一眼。 与和玉暧昧不清,也算不上什么,和玉此人素有风流多情之名,但能让他答应结为道侣,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了!这个王清,看来还有些他所看不到的优点。 旁人则心中暗想,这个名叫王清的新晋长老,去了一趟福地回来就从金丹晋升了元婴,进阶如此飞快,说不定就是双修之术的功劳……可惜,和玉长老这样的道侣,却是万般难求,看他身体虚弱,也难说有没有遭受采补的缘故。 在诸位长老的见证下,卓阳晖为他们简单举行了仪式。 众人都发觉,除了必须开口说上一两句的时候,王清始终一言不发。与温柔含笑的和玉相比,他脸上却没有半分喜悦之色,反而一直凝重得很。 要说他是被强迫来的,倒也不像,和玉长老又何须强迫他人结成道侣?他的目光,也时常凝注在和玉身上,眼中的情意,却也是不容错认的。 他这副模样,可能只是没历过这种场面,太过紧张吧,众人猜想。 仪式完毕,卓阳晖又问起:“你们打算何日举办大典?” “一切从简,大典就不必办了。稍后我会劳烦庶务堂替我们准备礼物,门派内每人送上一份薄礼,开支就记在我的名下。”仍是和玉开口道。两人之中似乎都是由他出面,拿定主意。 卓阳晖却是暗暗点头。当年和玉与本门郑永桓结为道侣,大典就是在瀛洲派举行的,盛况一时。郑师叔虽已陨落,要是在门派中再次大事操办,还是有些尴尬的。 “这一回在北原福地中,和玉长老你发现了载有地形图的玉简,王清长老出手挽救了危局,都是功劳甚大,你们二人结成道侣,礼物的支出就由宗门承担吧。”卓阳晖笑道。 和玉倒也没有推辞。仪式已然办完,他就和王清一起告退,离开了大殿。 “情投意合……”从主峰出来,飞遁回两仪峰的路上,谢晓清忽而以极轻微的声音喃喃。 “如果有你说的哪怕一分,我就……”他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 …… 陆湛飞落在四象峰上自己住的院子前,他刚刚练完剑,从后山的紫竹林中飞回来。 穿过疏于打理、荒草满地的院子,他从门栓取下挂在其上的一只精致的红绡包裹,一边推门而入,一边将那包裹打开。这是宗门里的谁结成道侣所送,他还是认得的。 包裹里有一瓶丹药、几张符咒,还有一块雕刻了并肩而立的双人像的小玉牌。 人像一旁自然有名字,但陆湛光是看到这两个身影,便已大吃一惊! 他将包裹一把丢下,转身出门,准备去问个清楚。 飞到两仪峰附近,就见谢晓清从洞府中走出,运起遁术,往他迎了上来。 他们俩默契地飞远了一些,陆湛劈头就问:“你是怎么回事?你不是报仇去的么,怎么竟跟他结为了道侣?” 谢晓清笑了笑,神色中似乎带了些落寞:“我考量过了,这样最好,方便行事。” 陆湛怀疑地看着他。 “你做他的侍奉弟子是为了顶替我,有了前因自然无碍。但你若为了蒙蔽他寻机报仇,就和他结成道侣,只怕会妨碍你的道心……你又何必做这么大的牺牲?”陆湛长叹了一口气。 他性子耿直,自然想不到谢晓清对他师父是何种感情。 谢晓清道:“我心中有数的,你不用担心。不提这个,此物你拿去吧。”他递给陆湛一件葫芦状的法宝,巴掌大小。 “这是何物?”陆湛问。 “我在北原福地中得了传授,领悟到了一段禅道真意,这丝真意对修行极为有益,你也感受看看吧。我把真意灌入了法宝,你探入灵力便可以感知到了。” 谢晓清发觉自己抢了陆湛的剑道机缘,就想了这个办法弥补。 陆湛从掌心流出灵力稍作查探,眼中便露出惊叹之色,连忙道了声谢。 “我近日里隐约有所预感,突破有望,若是有此物相助,想来我进阶元婴,也是指日可待了!”陆湛朗声一笑。 “那我就等候你的好消息了!”谢晓清笑道。 陆湛得了机缘,不欲耽搁,和谢晓清说了一句,便匆匆回去,准备将这段真意彻底消化。临走之际还叮嘱了一句,谢晓清自然随口应了。 好友一走,他面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在原地静了片刻,又往两仪峰飞遁而去。 他之前找过陆湛一次,没见到人,便打算日后再去。陆湛找上门来的时候,他正要和师父……做那件事。 回到洞府中。师父仍坐在床沿,似乎在等他,神色沉静无澜。 他束发的玉冠已经解下了,漆黑的发丝披散下来。 谢晓清走过去,双手抚在他肩上,静静望着他,忽而轻声道:“我不想再死一次……所以这一回,让我先将你的灵力封住吧。” 师父笑了笑,抬眼望他,眼神清明如水:“我也不会将自己的性命交在他人手里。” “那我便发下心魔誓好了,这样你总该相信了。”谢晓清说着,便毫不迟疑地发下了誓言,而后直视着师父的眼睛,“现在可以开始了吧?把你自己交给我……” 他扶在凌涟肩上的双手,忽的从掌心透出木性灵力,钻入了师父体内。师父没再抗拒,任由他操纵的木灵如藤蔓在自己身体里缠绕、疯长,将他周身的灵力禁锢。他本来就已灵力枯竭,却省去了谢晓清许多时间。 谢晓清收了功,轻轻揽住了他的身体,将他抱到了床榻上。再伸手解下了他的衣带,将他外袍剥下,丢在一旁。 亵衣也被随手丢下,师父雪白的胸膛露了出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94章 禁制 身体被轻轻放平,谢晓清温热的躯体随即覆了上来。し他半撑着上身,伸手抚着凌涟的脸,从眉眼,到唇,慢慢滑下颈项,在他胸口停留。 他定定地看着凌涟,似乎还在考虑要怎样将他吞吃入肚。 这时候本该旖旎万分——谢晓清的眼神却在渐渐变化。一层浓重的阴翳从他眼中浮了起来,连他眼底的情|欲之色,都在瞬间被排除得干净。 周身的灵力开始剧烈波动,谢晓清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陡然狂暴的木灵,发散于外,甚至让周遭空气都躁动起来,触到裸|露的皮肤便有如刀割。 凌涟却还神色镇定,躺在他身下静静看着他,他看出谢晓清这是想起旧事,起了心魔。他没有对此说上什么,这是修道路上的一项历练,若谢晓清能破除心魔,他在心境上又会有所增进。 何况他心魔源头的自己,开解他只怕会让他陷得更深。 “师父……”谢晓清喘息着开口,声音已变得喑哑。 他将搭在凌涟颈侧的一缕发丝轻柔地拿开,颤抖的手指在他颈项上流连了片刻……忽而手上带了力道,扼住了他的咽喉。 “其实我回到你身边,本来是想向你报仇,要你给我一个交代的。就算不能让你悔过,也至少让你赎还犯下的罪过……可我好像等不了那么久了,也找不到那种机会,但是现在……你终于落在了我手中,灵力受制,没有丝毫反抗之力。”谢晓清低低地道。 “我是发过心魔誓,害了你就会注定无缘大道,但你死了我也会跟你一起死,违背那什么心魔誓又能怎样?”他牵动嘴角,似乎笑了笑,眼中却仍是一片死寂,“其实,我那把斩业剑就是为你准备的,过去修行的时候,我也想过许多次要如何折磨你……但眼下看来,我终究不忍心见你痛苦,你就跟我一起死吧,死后你造下的罪业也都可以揭过了,你说好么?” 他仿佛是在征询凌涟的意见,扣在他咽喉上的手指却越收越紧,僵硬得有如铁铸一般。 “要是下辈子还能再见到你,让我当你师父吧,我可能不够强大,但一定会豁出性命地护着你。我想让你知道……这世上是有人真心待你的,你不妨也回以真心,能得到的,会比欺骗利用这个真心人要多得多。” 他闭了闭眼睛,但滚烫的泪水,还是落了许多在凌涟脸上。 凌涟眼前一阵阵发黑,本来这具身体只是灵力被禁锢,渐渐地却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消逝了。元婴修士即便*被毁也能活下来,但谢晓清的指间凝聚了大量木灵,却是连元婴灵体都能掐灭。 凌涟没有说话,他也已无法出声。就算此时,他依然神色沉静。 一个发出淡淡红光的印记,悄然从他掌心浮现出来,带着玄奥之意。他这只手朝下覆在床面,谢晓清全然没有察觉。 谢晓清望着身下的人。 他无论何时都清明洞彻的双眸,在渐渐涣散,眼中光彩渐熄…… 师父在身负重伤之时,也依然生机顽强,如荒原上的野火一般,但这股生机,也在从他身体里消逝,让他每一刻都比前一刻更加衰弱。 眼前倏然浮现出了某个景象,让谢晓清猛地一震。 他几乎都忘记了,当年在云煌城外的洞府中,他守在师父床边,以为师父快要死去时,是何等的绝望。哪怕世间所有的痛苦都降临在他身上,他只望能换回师父的性命,因为师父比一切都要重要…… 巨大的恐惧与痛楚,一瞬间涌了上来。 这就是我想要的结果吗? 我不是希望他身体安好,事事从他所愿的吗?我最为憧憬的,便是师父潇洒果决,无论何事都拦不住他脚步的模样。我明明想看他扶摇直上笑傲九天,不想折断他的翅膀,更不用说将他扼杀……我到底怎么了,居然对他下了死手? 有什么在心底倏然破碎,阴霾亦从眼中褪去。谢晓清慌忙将手指放开。 他看到师父皱了皱眉头,剧烈地咳嗽起来。他霜雪般的颈项上,留下了一道显眼的紫红勒痕。 谢晓清运起灵力,掌心放出明亮绿光,轻轻盖在了那勒痕之上。 “这一回是我不守信用在先,是我对不住你。”谢晓清自嘲地笑了笑,神色凄然,“我……也没有我以为的那么善良。” 师父的咳嗽声渐渐停了,在他掌心之下,那道可怖的勒痕,也渐渐变淡消褪。 谢晓清没有等到师父的答话,便也没有再等,他捉住师父的肩头,吻住了他柔软的双唇, 与此同时,抚在他肩上的掌心,再度探入灵力,一路游走,将他体内的禁制一一解开。 他把性命再度交到了师父手中。 他不会再天真地相信师父不会害死自己,但他如果真的死了,这个结果他也能承担下来。 谢晓清伸手探入了师父双腿之间,进了他温暖的深处,在里面揉弄了一会儿,将手指退出,挺身而入、 凌涟浅浅地吸了一口气,身体本能地绷紧,又放松下来。他掩藏在掌心中的红色印记,在谢晓清停手之时,再度悄然消失。 谢晓清替他扩张过,动作又极为温柔小心,倒不是很痛,却颇为折磨人。 凌涟抬臂勾住了他的背脊,修长手指如抚弄琴弦一般在他光滑的后背上抚过——谢晓清的呼吸几乎在瞬间就急促起来,他手指所过之处,如点着了火,肌肤灼热。 “不必顾忌,”他低声道,“你这般我更难受。” 这时候虽可以默念清心咒,让自己如个木傀儡般抽身于外,却也太无趣了些。既已做到这步,不如就坦然享受一番。 他身上也渐渐散出热气,情|欲的热流从小腹中涌出。从结合的地方传来的不仅有阵阵快|感,还有极为舒爽的治愈之力,在逐渐修复着他体内将近枯竭的灵力。 谢晓清闻言果然加快了动作,侵入之时也凶狠了一些,让凌涟不由双腿微微曲起,夹住了他的腰,唇间溢出呻|吟之声。 泻出之后,谢晓清从他体内退出,摄来一块软布替他清洁了腿间,再将自己软下来的物事也擦干净。 他身为炉鼎耗损了大量灵力,脸色苍白,手却犹自贪恋地抚摸凌涟全身,仿佛每一寸都不忍释手。淡粉色的乳|珠,被他揉了两下,就变成了艳丽的殷红。谢晓清的*又涨上来了,抵在他腹上。 “我还想……”谢晓清轻声开口,话没说完,脸便微微一红。 见凌涟似笑非笑,眉眼间却极为动人,便忍不下去了,索性将他一把抱起,让他坐在自己怀中,好进入得更深。 这一回他有意压制情|欲,直做了大半个时辰,才一泄如注。连凌涟都在他卖力伺候之下,泻了元阳。 “师父……”谢晓清实在是累了,搂住他,将脑袋搁在他肩上,轻声喃喃。 修道之人不如凡人那般拘泥,但在床上交|合时还师徒相称的,似乎也不多见。两人却都没有放在心上。 “你在那桃林中,为何会说出要我做炉鼎的话呢?你知道上一回我有多……难堪,却还断定我会答应么?”谢晓清轻声问。 “我也不能断定你的反应,那自然是在试探你。”凌涟道。 “结果我还是答应了你,我对你是不是很好用,师父?” “嗯,”凌涟答话时似乎微微带笑,“我从来不讲究什么客气,能够多用几次的人,是会用到底的。” 谢晓清也笑了笑,没再做声,只轻轻吻了吻他的肩。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95章 修行 静了一会儿,谢晓清又替两个人都清洁了一遍。χS520。他即便有心再战,被采补过的身体也吃不消了,清理完就在床榻上躺了下来。 凌涟看了他一眼,笑道:“你休息吧。”却坐在床沿,将衣物穿了起来。 “师父……”谢晓清见他要下床,心有不愿,伸手捉住他小臂,这时候师父也在他身旁躺下,相拥而眠,该有多好。 师父穿好衣物,就抓着他的手腕轻轻拿开,放回了床榻上,谢晓清也没有再坚持。自己确是累坏了,师父的气色却比之前好上许多,就像久旱的草木逢了甘霖。他极为衰弱的气息,也在渐渐强健,显然身体正在好转。 谢晓清望见师父果然是在蒲团上坐下,开始调息起来。 师父面上因情|欲而浮起的绯红,已然退去了,入定中的他双眸合起,沉静如画。他穿的那件道袍很是素净,衣料却不薄透,将他的身体裹得严严实实。谢晓清却不知怎么,从那衣袍下隐约勾勒出的身形轮廓,又想起了师父赤|裸着身体的样子,还有抚在他肌肤上时那温热光滑、又紧绷结实的触感。这件严实的素白道袍,在他眼中竟似虚化成了空气一般,全看不见。 下身的炙热让谢晓清猛地醒觉过来,暗叫不妙,连忙默运起清心咒,将这股欲|念散去。 心神一清,又有一阵倦意涌了上来。临睡之际,谢晓清忽而又想起了这几天发生的事,一切还如在梦中……很多年前他就想做师父的道侣了,但那时候他也知道这只能是个妄念,却没想到,有一天真的能实现。 只不过,却不像是他当初所盼望的那般。 仍有浓重的阴影,存留在他们之间徘徊不去。 谢晓清还没有昏了头。他知道和师父的事情还没有了结,自己也很可能再一次死在师父手中……他得更勤勉地修行,也得再小心谨慎一些。他不想死,他要争取一个对自己和师父都好的结果。 他却没有后悔再回到师父身边。如果不回来,就不会有性命之忧,也许能过上另一番生活,等实力足够了,再来找师父报仇。但若是那样,就要错过和师父相处的许多时光了…… 谢晓清漫想着,眼中注视着那个人,渐渐地睡着了。 …… 凌涟出了瀛洲派位于*峰的丹炉房,飞遁回两仪峰,正巧撞见了从外面遛弯回来的小狼崽。 一齐落在凤鸣府门前,小狼崽凑过来拿毛茸茸的小脑袋蹭了蹭他的腿,凌涟微微一笑,推门而入,将它也放了进去。 小狼崽天性活泼,洞府里是关不住的。好在瀛洲派的地盘对它来说颇为安全,小狼崽的妖丹修为比大多数弟子都要高一层,而且人人知道它是两位元婴长老的灵宠,绝不敢对它下手。谢晓清在小狼崽身上种下了感知气息的追踪咒后,就任由它在门派里到处玩耍。 据说它很快便找到了瀛洲派供低阶弟子和杂役们用饭的食堂,仗着自己长得可爱,又有靠山,总去蹭吃蹭喝。 “师父!”一进门,原本正打坐修行的谢晓清便连忙起身,向他迎了上来。 凌涟尚未答话,脚边的小狼崽就“嗷呜”一声一跃而起,扑进了谢晓清怀里,尾巴直摇,热情地舔起了他的手,倒好像谢晓清刚才叫的是它一样。 谢晓清哭笑不得地拍拍它的小脑袋。小家伙肚子溜圆,看来又从外面吃了好东西回来。它现在这般闹腾,很快就要打瞌睡了。一睡就是两三天,醒来后灵力又会增长一截,这便是灵兽们的修行方式,比人族修士可要轻松得多。当然,妖兽灵智未开,提升境界就要比人族修士困难上许多倍。 谢晓清用一只手托住小狼崽,让它窝在自己怀里,另一只手接下师父抛给他的玉瓶。 “这是师父刚炼好的吧,是什么丹药?”他问。 “还元丹,给你补充元阳,滋补身体的。你这些天耗损过度,若不弥补,身体本源就会受损。”凌涟道,“瓶内共有九粒,你每日服用一粒就好。” 这九转还元丹,材料之一就是从九层楼台中得来的神女尸骸,他割了一块用以炼丹。这等珍稀材料,效用自然极为卓越。那神女虽是清河仙子所化,但她的生灵本质已变,成为半仙半妖之身,根本算不得一个人了。不过,就算是人的血肉,拿来炼丹凌涟也是吃得下的。 在他眼中,妖兽与人,乃至一棵树、一只飞虫,又有什么不同?既然妖兽的血液、牙齿、骨骼肉块是常用的炼丹良材,拿人炼药有何不可。不过谢晓清若知道真相,恐怕会不肯吃,凌涟也不打算告诉他。 谢晓清低头看了看那白玉小瓶,不知想起了什么,脸颊微微一红。 他将怀里已开始打瞌睡的小狼崽轻轻放进软布搭成的小窝里,打开白玉瓶,倒了一粒送入口中,就把玉瓶收进了储物袋。 他服药的时间,凌涟已在蒲团上盘腿坐下,准备入定。 谢晓清连忙走过去,俯下身体,伸手亲昵地揽住他的双肩,笑道:“师父……服了那颗丹药,我果然恢复了许多,好像精力又回来了,我们再来……吧?” 他到底没好意思将那两个字说出口,但语意已是很明白了。他环住师父双肩的手,也从领口探了进去,在轻轻描摹着他骨肉停匀的锁骨。 这些天来,谢晓清是食髓知味,以前他有欲|望的时候,默念清心诀也能按捺下来,如今尝到了滋味,就不想再压制欲念了。 凌涟在采补时对他也颇为留手,没有让他损耗过多。虽然有所克制,但谢晓清的精魄灵力对他极为管用,胜过一切灵丹妙药,仍然令他的身体复原得极快。 听了他这话,凌涟仰头,带笑看了他一眼:“莫忘了你修行证道的初心,你的修为已在倒退了。” 他说得并不严厉,语气反而温和如春风,却让谢晓清一怔,面上露出些惭愧。 “我知道了,我会好好修行的,师父。” 他默然将不安分的手收了回去,也找了个蒲团盘腿坐下,如凌涟那般凝神修行起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96章 化神 山中无岁月,对谢晓清和凌涟这样的修道之人,十年也不过是一晃而过。超快稳定更新小说,本由χs520。首发 这十年中他们就在瀛洲派内居住,潜心巩固在北原福地中暴涨一截的修为,也不曾外出游历。期间,陆湛和徐含秀先后突破,进阶了元婴,谢晓清衷心为他们高兴,送了两位好友不少贺礼。 “嗷呜!”两仪峰上的凤鸣府内,小狼崽正蹲在谢晓清面前,浑圆的小眼睛如两颗豆子,里面满是好奇,仰头望着谢晓清的举动。 妖兽本就生长缓慢,小狼崽更是寿命悠长的天生灵物,十年过去它也依然比只猫儿大不了多少。 谢晓清正将一张纸片悬在半空,在上面写着什么,手中握着凡人用的毛笔。修士们在传讯之时,一般是将意念注入法宝中,极少动手书写。谢晓清没有修习过如何写字,所以他虽写得认真,那些墨黑字迹依然歪歪斜斜,有点儿难看。 落下最后一笔,又等墨迹干透,谢晓清将纸片朝里折起,便拍了拍小狼崽的脑袋,让它把纸片衔在口中,向里间指了一指。 小狼崽得令,一溜烟地跑进去了。 没过多久,它又跑了回来,口中仍衔着纸条,朝谢晓清狂摇尾巴,似在盼着赞许。 谢晓清将它抱起,顺了顺它油光水滑的皮毛,从它口中将纸片取了下来,展开观看。 纸上自然是师父的回话,字迹居然颇为清楚好看,也不知他是否曾经练过。 谢晓清看完,面露笑意,将纸条收进了储物袋里。留着虽没什么用,可他也舍不得径自烧掉。 “嗷呜,嗷呜……”小狼崽惬意地在谢晓清怀里滚了半圈,由他替自己顺毛,它的小脑袋里却是不解,主人为何最近都不开口说话了? 其实,谢晓清在修闭口禅,准备修上一个月。 这么短的时间,也修不出什么来,他主要是为了警醒自己别再乱说话了。事情还得追溯到将近一个月前,他在瀛洲派的功法室里翻看典籍,希望能与自己修行的《浩然青木经》互相验证,融会贯通。 身为元婴长老,瀛洲派收藏的绝大部分功法自然任他浏览。他看完一本《百草诀》,从架子上又取下一根刻有“雨霖宝图”四字的玉简,这应该是一本水系功法,水能生木,水之一道上的感悟对他修行也有助益。 探入灵力读取了玉简上的内容后,谢晓清却是脸色泛红。 这居然是一本双修功法,附了许多例图。每一张图仔细看去,却都是一段影像,会动,也会发声……谢晓清总共在凡间待过三十多年,自然听说过春宫图是何物,这功法玉简,似乎比传说中的春宫图还要活色生香! 修道之人不拘男女,和同性结为道侣也是常有之事,这部功法的例图,就是两名交|合双修的男子。谢晓清本来想把这功法赶紧丢开,却鬼使神差地看了下去。 也许能用得上…… 这十年间他和师父共处一室,也只是各自打坐修行,没有透过双修之法而增长修为。 大道本无高下,也有人走双修之路而升仙,比如合欢宗,整个门派修的都是色|欲这一条大道。双修之法虽然修行速度很快,但对于其他大道的修士,比如谢晓清的木道和凌涟的火道,就属于旁门了,不宜当做日常修习之法,否则会留下后患。 虽然不能时常双修,谢晓清还是说服了师父,通过类似的方法,交流修行中最新的心得领悟,这种事每年能做上一两次。其实,完全可以找一件传讯灵器,将自己的心得灌注进去,再互相交换,谢晓清教给陆湛和徐含秀禅道领悟时就是这么做的。 但是和师父……谢晓清自然更喜欢这种方式!通过灵器终究是隔了一层,存进去的大道真意会有所缺损,还是肌肤相亲时,能交流得更加深入。 他最近在木之大道上又有一些新的体会,算一算,也该是时候去找师父了。送到手边的双修功法,大概也是在暗示他,可以学到点什么,让自己和师父在做那事时都更舒服…… 谢晓清便认真看了起来,看得面红心热。 回返凤鸣府时,那些影像似乎还在眼前徘徊不去。 待到他真的和师父行那事的时候,他就有意按照双修功法上所说,果然……快|感倍增,交换心得时,也更无滞涩了。 这原本是件好事,但谢晓清却不小心出了岔子。 他一时情动,望着容色动人的师父,将那功法影像中的一句放浪之语脱口而出。话一出口,就连身下的师父都是一怔,看着他露出似笑非笑之色,让谢晓清脸颊滚烫,羞窘得差一点就当场萎掉。 师父的手指从他的腰侧抚到两人的结合之处,撩动起他的*,到底是继续做完了。事后,谢晓清还是尴尬得很,为了警戒自己不要再造口业,就开始了闭口禅。 一个月时间,于修士而言,并不算久。 不能开口说话,若用意念来传讯,似乎也是取巧,谢晓清便寻来了凡人用的笔墨。 他要说什么便写在纸上,让小狼崽送进去,师父竟也由着他,回话也都用笔书写。 谢晓清用纸条询问师父的,就是他今日在瀛洲派开坛讲道之事。 每三个月,师父就会公开讲道一次,收集功德之气用以渡劫。 少顷,凌涟从内室里走出,谢晓清也连忙收功起身,抱着小狼崽跟了上去。 他们一齐飞遁到位处九转峰的道场,道场里已坐满了修士,乌泱泱的一片。人人知道,和玉长老虽是元婴期,他的眼界见地,却是实打实的化神境界,听他讲道,可不是时常就有的机缘。 除却瀛洲派弟子,亦有许多别派弟子和散修特地赶来旁听,但只有与瀛洲派交好之人,才能允许进入。 见师父悠然飞落在高台之上,身姿潇洒地坐了下来,谢晓清则掠进了台下的人群中,他来得甚晚,好在还有陆湛替他留了个空蒲团。 “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 高台上,师父气度沉静,侃侃而谈。 谢晓清用心听着,小狼崽也像模像样地坐在一旁。旁边有修士逗了逗它,小狼崽扭头看了一眼,耳朵动了动,又转回头继续听课。它灵智未开,其实是有听没有懂,但聆听大道真意,对它还是有些好处的。 讲到精深处,又有异象诞生。 金莲乱坠,缤纷如雨。又有瑶光自地底涌出,如落在人间的霞光,将师父的雪白身影笼罩。 来听过好几次讲道的诸人,对这副景象已是见怪不怪,但第一次来听课的人们,都是心神震撼,目眩神迷! 这些天生异象,便是功德之气的外在表象。 谢晓清知道师父一边在讲道,一边催动法宝,悄然收集着这些传道授业所得的功德之气。用功德炼成的秘宝,可以助修士渡过雷霆之劫。 讲道完毕,又按例行规矩,答了五个问题。师父微微一笑,站起身来,一晃眼就从台子上消失了。 台下的众人,犹在回想咀嚼着他刚才答疑的话语。 …… 凌涟闭关结束,从内室走了出来。 “师父,你已炼成渡劫秘宝了吗?”正在外间修炼的谢晓清抬头望向了他,闭口禅的时间已过,他也就不再用纸条传话了。 “嗯,我现在去后山冲击化神。我已通知瀛洲派开启护派大阵,一旦我进阶成功,第一道天劫紧接而至时,就将阵法全力催发,替我消减雷霆之威。” 凌涟拜入瀛洲派,有一个目的就是为此。 见谢晓清神色凝重,凌涟微微一笑:“你去阵法中枢替我维护大阵吧,以防中途出了什么意外。该如何做,我都教过你。” “是,交给我吧师父。”谢晓清道。事关重大,由他去办,师父便能放下心来了吧。 他在神识中感知到,师父周身的灵力,确已圆融如意,澎湃浩瀚,如即将溃堤而出的洪水,再无法添上一丝一毫,却又维持着极为微妙的平衡。这正是元婴期大圆满的境界,离化神期,就只有一步之遥了! 这一步……却是艰险无比,古往今来,也不知有多少天才俊杰,都陨落于此。 谢晓清心想,师父冲击化神之事,自己当然是很有信心的。沧海岛的地灵婆婆也告诉过他,师父是曾经跻身过化神境界的。 但他,心里还是不免有些担忧。 稍后他就要动身去瀛洲派的阵法中枢,那中枢设在一处密室之中,只能透过水镜看到外界的情景。如果师父出了不测,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连赶都赶不及…… 这般担忧被谢晓清强自按捺下来,不敢再想,也不愿流露出慌张,扰乱师父的心绪。 “相信师父一定能马到成功。”谢晓清笑道,他伸手捉住师父温热的双手,犹嫌不够,又主动上前半步,将他拥入怀中。 若是真有不测,这也是最后一次抱住师父了。 凌涟没有推开他,却在他凑近之时吻住了他的唇,将一团火焰也似炙热的东西送入了他口中。那团东西随即顺着咽喉,滑落入肚。 “这是什么?”谢晓清不肯放开他,用神识问道。 “我给你留下的印记。若我身陨,你亦能凭此寻到转世的我。”师父道,“你不是说过,如有转世,要做我师父,教给我道理么?”他轻声一笑,语声温润,“就看你到时候打算如何做。” “若真到了那时候,我会竭我所能,必不会辜负你。”谢晓清许诺。 转世之后,修为尽失。不过凭借某些法宝,也可以将修为保留,但要等长到十几岁,打下了一定的修行基础,能够承载高阶的灵力和元神了,才能慢慢恢复前世的记忆和修为。 不同于夺舍,转世后连记忆都会不保,降生后便与凡人孩童无异,异常的柔弱。所以修士在转世之前,都要找可信的人看护,否则出个什么意外,比如曾有一介大能在幼儿时溺死水塘,就悲惨得让人啼笑皆非。 谢晓清知道师父这是真的将性命交到自己手上了。一个毫无修为的凡人孩童,对上自己是全没有反抗之力的……但他当然不会趁人之危,何况,这是他曾想过的情景。 他和师父隔了许多年岁,难以跨越……但若有机会从小教养,师父便是再怎样无情,也能被他融化的。 师父能信任他,大概也是因为十年前,他起心魔差点杀了师父的那一回,试探到了他的本|性|吧。 心魔已破,这一回他答应了,便绝不会再出尔反尔了。 谢晓清从师父令他留恋的唇上移开,慢慢松开了手。虽然不舍,但短暂分别,也是为了日后相聚。 并肩走出凤鸣府,师父往后山飞去,谢晓清则望着他的背影,往阵法中枢所在的主峰而去。 …… 凌涟事先跟瀛洲派打过招呼,此刻在后山历练居住的修士们都已撤离。 他飞落在最高的一座峰顶,在一块青石上盘腿坐了下来。 这是他第二次冲击化神,虽然还算不得把握十足,却也不会畏怯了。 凌涟神色沉静,牵动了体内即将满溢的灵力,有如在热油中溅了一点火星——周身的灵力,立刻沸腾狂暴了起来! 初时,外界还看不出动静,只是空气渐渐灼热起来。 几个呼吸之间,散落在天地间的火炎,就凝聚成形,如千万道赤红流光,往中央的凌涟汇聚而去,化作一团巨大火焰,将他裹在其中。 这座刀削般笔直的山峰,便有如一根点了的炬木,熊熊烈火直指云天! 就算修习的是火之大道,阳炎的炙烤,仍是让凌涟汗水汩汩而下,仿佛身在火炉之中。那些汗水甫一渗出,便被烤干,又再度渗出…… 凌涟微微蹙眉,从他体内,纯白色的元婴灵体倏然浮出,将他的肉身护住。 一头凤鸟隐约呈现出了金红色的身形,在火炎中矫捷游走,与元婴灵体相斗起来。这不是普通凤鸟,而是火之大道的真意所化。 面目身形都有如凌涟的纯白色灵体,在争斗中渐渐消融,先是一只手,再到一条小臂,半边身躯…… 即将消融殆尽之时,残余的灵体忽而合身一扑,与烈火中的凤鸟彻底融为一体。 不是毁灭,而是融合,为我所用! 清戾的凤鸣声,瞬间响彻整座瀛洲岛。裹在凌涟身周的火焰,变作煌煌火凤,离他而去。 扶摇直上,飞入青冥! 他得到了火之大道的认可,将一丝神魂随着火凤,寄托入了冥冥虚空中的大道衍生之所。从此便可借着这丝神魂相连,时时体悟大道真意。 “师父进阶成功了!”阵法中枢室中,谢晓清一直屏住呼吸地望着水镜,此时终于面露笑意。 但他知道,还不能高兴得太早。 进阶化神之后,紧接着便是第一重天劫。 遮蔽视线的火炎散去,谢晓清看到师父仍是渡劫之前的姿势,身上并无伤势。化神修士才有的淡淡光晕,从他周身隐隐散发。 谢晓清不由心中一定。 他手上却没有慢了半拍,翠绿色的灵力毫不吝啬地被他注入镇压大阵的仙器“翻山印”,全力催发瀛洲派的护派大阵。 护派大阵的边界处,瞬间就亮起了耀眼的蓝色光华。许多瀛洲派的弟子,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大阵的全貌,如一个庞大无比的幽蓝琉璃碗,倒扣在瀛洲岛上! 后山的异动,他们也早就发觉了,瀛洲派没有将此事通告所有弟子,他们便交头接耳,猜测起来。 这样的浩大声势,他们此前从未亲眼目睹。比起几年前陆湛长老和徐含秀长老相继进阶元婴,还要浩大上几十倍!这般天生异象,他们也只在书上见过。 难道,竟是有人在瀛洲派的地盘上冲击化神?倒是有不少人,立刻想到了此人的身份。元婴期大圆满,又有足够的自信突破元婴的人,非和玉长老莫属! 凌涟事先在谷中做了布置,旁人看去,飞上青冥的不是火凤,却是一把古朴瑶琴。也有几个元婴长老是蒙蔽不了的,事后再打招呼即可,他虽不是和玉,瀛洲派能得一化神长老庇护,又何乐而不为? 后山刚刚平静下来,天空之中,又骤然昏暗。 乌黑的浓云遮蔽了沧海岛上空。 惊雷炸响! 一颗亮紫色的雷霆,满蕴着毁灭之意,飞坠而下,往坐在峰巅的凌涟击去。穿过瀛洲派大阵时,大阵剧烈地震颤起来,幽蓝光罩上现出丝丝裂纹,那雷霆已越了过去。 只消减了一小轮。 随即又穿过护山大阵的内层,这一回在倏然浮现的深蓝色光幕上停留了片刻,穿过之时,雷霆又缩小了一轮。 落向峰顶之人时,只剩了原先的一半大小。但就是如此,也还有整座峰头那么大,若无人阻拦,这座山峰,就会整块夷为平地! 凌涟神色冷漠,目光雪亮如剑,望向即将到来的雷霆。 他的袖中藏着功德之气炼成的玲珑宝塔,可以在这雷霆之威下护他安全,凌涟却忽而心有所感。 不借助这件秘宝,他也能渡过此劫! 他掌心一翻,一团莲花状的黑色火焰飞出,迅疾无比地迎了上去。 相撞之下,黑莲轰然寂灭。 凌涟催动灵力,再度送去三朵黑火,将亮紫雷霆逐步削减。待到那雷霆只如一颗划过长空的尤为灼眼的星子时,凌涟陡然起身,随意地挥臂一划,一把流动着熊熊烈火的长剑,从虚空中幻化出来,落入了他的手中。 他如一道白色流光,飞掠而上,竟是笔直地朝雷霆迎了上去,在即将撞上雷霆之时,挥剑一斩! 连虚空,都被这一剑斩破,露出巨大狰狞的深红色裂缝!一息之后才重又合拢。 那颗亮紫雷霆,就在这惊天一剑下,分崩离析,消失不见! 唯有凌涟悬停空中,长剑在手。 他的神色无悲无喜,也没有低头望向众人。但瀛洲岛上的每个人,都察觉到了一股沛莫能御的威压,几欲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境界压制,一至于斯,这是真正的化神威压——进阶化神者,足可睥睨天下! 师父…… 阵法中枢室内,谢晓清怔怔望着水镜中的景象,他刚才维护阵法时耗费甚多,此时胸口还气血翻涌。 他浑然不顾,一切事物,又怎抵得了他刚才的震撼? 这般壮美之景……是他所追寻的人,亦是他所追寻的大道!谢晓清从来都有一颗赤诚的向道之心,而那个人,身上便蕴藏着他向往的大道,看着他,便如看着自己的道。大道艰险,唯有毅力破之! 师父刚刚渡过第一重劫难,谢晓清望着他,已想起了接下来的劫数。 渡过这一劫,往后还有八重劫数,后面两重仍是代表无情天道的雷劫,而后是衍生万物、孕育修士的大千世界之地劫,最后三劫,则起于自身,是对修士的最终考验。 渡过第一重雷劫,也才走了第一步而已。但谢晓清心中,却是信心倍增。 师父连备好的玲珑宝塔都没动用,就渡过了这第一重劫,往后的几劫,想必都阻拦不了他。 但愿自己也能追随师父的脚步,同他一起得证大道。不过,证道之前,尚且有些事情要解决…… 天空之上,浓云散去,晴空万里。 谢晓清同守阵的其他弟子说了一句,便慌忙飞出去找师父了。 他要第一个道喜。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97章 道心 一息之间,谢晓清已飞近了那悬停于半空的身影。乐++小说Xs520. 越是接近,他就越能感受到浓重的压制之力,如有实质地向他兜头罩来。只相差了一个大境界,又是天差地别。 谢晓清再度催动遁术,没有在这压制力下迟疑半分。 师父手中烈火凝练成的长剑,正渐渐化作细小火星消散于空气中。谢晓清知道他还在回想刚才的大道拷问,和雷劫所代表的天地伟力,体悟其中玄之又玄的奥妙。 这个时候,一瞬的心得体会便比得上旁人辛辛苦苦修行百年。 他的双眸空茫,有如蒙上了一层白雾,气息也似虚幻了起来,仿佛并非置身于瀛洲岛后山的上空,而是静立于千年万载、混沌洪荒之中,与他相伴的只有如河川般汹涌奔流的三千大道,再无外物。 谢晓清在十丈外停了下来,静静地注视着他。 半晌,他看到师父那空茫眼中,忽而光彩流动,转动视线,望向了他。 他又从那混沌玄奥之境回来了,清明的双眸重新看见了万物……第一个看见的,就是自己。谢晓清竟不由有些欣慰。 “师父,恭喜您重回化神境界!”谢晓清朗声道, 凌涟微微一笑,如春冰破冻。 浩瀚宏大如山川、如海洋、如日月星辰的化神气息,也随着这一笑,被他收敛回体内。谢晓清顿觉周身压力一轻。 萦绕于身的淡淡毫光,也悄然隐没,师父重又变回了他原先的模样。 但周身隐隐的灵力波动,却变得悠远深邃了许多。 见谢晓清飞掠上前,来到自己身侧,凌涟看了他一眼,笑道:“再过不久,你也能冲击化神境界了。” 谢晓清点点头:“我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我一定尽力而为,争取进阶!” 他想要……追上师父的脚步! 他看到师父露出赞许之色,颔首道:“确该如此。” 如果谁敢放话说,他对这一步有十足把握,那必然是对大道的艰险,认识不够,太过轻忽。 知道艰险,仍一往无前,才有资格也有希望问鼎大道。 虽然名义上,化神修士才是世俗的巅峰,但化神修士从来都寥寥无几,又行踪飘忽罕少露面,所以一旦进阶元婴,就能在五百年寿数中,逍遥世间,备受尊崇了。若用灵丹和秘法,还可以再将寿命延长两三百年。就有许多修士自问踏不过进阶化神的关隘,便止步于此,尽情享乐,传承后代去了。 谢晓清有冲击化神的勇气和决心,自然会让凌涟高看一眼。 他的积累还算厚重,兼有旁人无法企及的福泽气运,进阶化神想来不会出什么意外。不过凌涟并不打算告知他,若让他起了侥幸庆幸之心,反而不妙。 “听说进阶化神后,一瞬的顿悟,便抵得上多年苦思之功……”谢晓清面露神往。 他忽而被师父轻轻抓住了手。一股深邃的灵力,自师父掌心探了进来。 谢晓清眼前,仿佛徐徐铺开了一幅巨大的画卷,五感都被打开,放出的神识无限扩张。所见之处,不再只是下方渺小的瀛洲岛,而是碧浪翻滚的汪洋,越过汪洋又是一片广袤的陆地河川,村镇城池散落其间,无数生灵在地面生活繁衍,从古至今,生生不息…… 他不由看得痴痴出神。 只一瞬间,道心似又通透了许多。 这奇妙的感觉,随着师父注入的灵力停止而慢慢散去,以他元婴期的神识,又变得只能望见这瀛洲派附近的景象了。 “师父,刚才那便是你所看到的景象吗?”谢晓清问。 “嗯,这般景象,有一天你也能用自己的双眼看见。”师父道。 “是。” 师父没有对他多说什么,却让谢晓清心潮澎湃。 他刚才直面的,就是大道的玄奥与美妙……难怪让古往今来的多少天才俊杰,前赴后继,蹈死不顾!化神境界已是如此,成就天君后,所窥看到的大道,又该有如何的动人? 谢晓清回握住了师父的手,不愿将他放开。 他原本就知道,这一回更是清晰地发觉,师父将一颗心都投到了对大道的求索之中。他或许并非无情,只是分不出一点留给别人,为了求道,他可以不择手段…… 这样赤诚的向道之心,谢晓清自然是懂的。只不过,领他走上道途的师父,便是他大道的化身,与他所追求的道,已然不可分割。 师父的行事方法,谢晓清不能赞同,但他也不想阻碍师父的道途,这两者之间,还是有办法共存的…… 他们并肩飞回两仪峰时,一阵缥缈歌声正从风中传来。 却是拜入瀛洲派的一位善歌的鲛人女子,亲眼目睹了凌涟进阶化神的情景,心有所感,便将心中的感触放声咏唱而出。 嗓音清亮空灵,萦绕于山谷间久久不散。 “浑河走东溟,白日落西海。逝川与流光,飘忽不相待。……人生非寒松,年貌岂长在。吾当乘云螭,吸景驻光彩。”凌涟随之曼声吟道。 “师父也听过这诗歌?”谢晓清知道这是凡人坊间颇为流传的一首。虽然这世上修道之人为数不少,凡人的市集上也能买到粗浅的修炼功法,但绝大多数人生来就是没有修仙资质的。 他们便在诗歌之中,抒发对修仙生涯的向往之情。 “嗯,”凌涟笑道,“凡人怜惜自己青春易逝,眨眼间垂垂老矣,便遥想仙人的得道长生。我也见过许多人,求取大道是为了与天同寿,长存于天地间。不论修道是为了得享长生,还是为了自在逍遥,又或是为了霸凌天下的武力,都不为错。只不过于我而言,这些都是附赠,大道本身,便足以让人孜孜以求了。” “大道无尽,所以路也无尽,从我降生之初,到我终了之日,能有一条至为艰深、永无穷尽的大道让我心无旁骛地追寻,岂不是一件幸事?又如那些没有修仙资质的凡人,亦能找到一条让自己穷尽一生的道,诗歌、武技、医术,甚至是射猎和下厨,三千大道本无高下,这些道亦是如此。” “不过,就算再如何用心赤诚,求道之路上,仍是处处坎坷。修仙时的每一次进阶,都有陨落之危,如果修道只为长生,这般惜命,就难免在面临关隘时畏惧不前。一旦抛却求道之心,就会为大道所弃,过了几百年享乐日子想在寿数尽前最后冲击一把的,那些修士从来没有人成功过。所以……”凌涟微微一笑,“无需多想,专心修行,但求无悔即可。” 凌涟已说了许多,至于更多的,便没有再提了。他的行事,在旁人看来或许是取巧,是不择手段,但这修道之路,用自己的双脚慢慢前行是走,借助外力乘坐车驾亦是走,其心不改,道路未偏,又何来取巧一说?至于不择手段,他降临世间时便是孤身一人,除他以外,一切皆是冷冰冰的外物。于他而言,这浩瀚世间,也不过是供他一个人游历、历练的场所而已。既是外物,又有什么不可利用毁坏的呢? 谢晓清将师父的话记在心中,回想了许久,方道:“不错,重要的是追寻大道的过程本身,只要竭力而为,结果便已不重要了,就算死,亦是死得其所……” 师父从未对他说过这么多话,今日想来也是有感而发。 谢晓清颇觉受益匪浅。 …… 五十年后。 天穹轰鸣,第二次雷劫即将到来。这一回的雷劫,共有三道天雷。 炸响之后,第一颗亮紫雷霆,飒然而坠。极快地穿过护派大阵的外层,在其越过之后,幽蓝光罩上的裂纹方才出现,抵达内层的深蓝结界时,也只停滞了刹那。 阵法中枢室内的谢晓清,紧张地从水镜中注视着师父。他在前不久也成功进阶化神,且渡过了第一重雷劫。 凌涟静静地在峰顶盘坐,垂眸敛目,似是对外界的动静无动于衷。那亮紫雷霆越过第二重结界后,他姿势不动,周身却在瞬间笼罩住了淡淡红光。 霎眼之间,雷劫已从他头顶击落! 红光大盛,那颗亮紫雷电,在触及他的护体红光时,便化作无数雷电细蛇,从他身周游走而下,有如闪电牢笼将他困在其中。 紫电过体,凌涟也只微微皱眉。 片刻之后,雷电穿过了他的身体,渗到了下方,这座屹立了千万年的山峰,竟咔嚓巨响,山体上裂出了数条极深的罅隙。 第一道天雷,渡过! 第二颗雷霆,随之而下,声势更为浩大。 外重的护派结界破了个巨大窟窿无法填补,这颗幽蓝雷霆顺畅无比地越过,又在接下来的一瞬,将勉强完好的内层结界一举击破。 飞落凌涟上空时,最多只减损了两成威力! 凌涟盘坐于岌岌可危,似乎随时都会坍塌的山巅,仍是岿然不动。 八道光华,从他身前飞起,在他上方结成一个八卦形的防御阵势。却是他陆续搜集的八件仙器,在天劫之威下,每一件仙器单独放出,都有如螳臂当车,毫无用处。 但八件结成阵势,顿时就光华大盛,隐隐有了神器的气象—— 可惜,也只阻了那雷霆片刻,所有仙器都抖动一下,化作了齑粉!这些仙器极为珍贵,每一样传出去都会受人哄抢,被他这般用来,却是毫不心疼。 凌涟周身的红光,再度浓烈,有如凄艳血光。他的身形被遮掩在这血光中,若隐若现。 劫雷已至! 雷霆入体,凌涟又皱了皱眉,唇角溢出了一丝鲜血。他却是打定主意,动也不动,只凭着周身的防御光华硬撑。那赤色光华,在雷劫之下片片消散,却又顽固地再度聚拢。 千万电蛇穿体而过,轰然巨响中,他身下的整座山峰,彻底崩塌! 第二道天雷,渡过! 凌涟倏然抬头,望向从天而坠的第三颗雷霆。这道天雷耀目得如正午之日,几能灼伤双眼。 护派大阵已然崩溃,这颗雷霆,一路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除了…… 凌涟终于出手。 他掌心朝下,微微收拢,调度灵力,一团团炙热的金色火焰在他四周浮现——而后,翻掌朝天! 亿万流火,如逆流的陨星雨,朝天空飞去,迎向那颗灼眼的雷霆。 一时间飞火蔽天,流火与雷霆撞击的凄异之声不绝,竟像是那颗雷霆在渡劫,而不是他在渡劫一般! 一把烧着熊熊烈火的长剑,从虚空浮现,落到他手中,凌涟随着他的漫天火雨,飞身而上。 他在前两道雷霆时尽可能地保留实力,就是为了此刻—— 挥剑一斩! “师父!” 天空中是无穷无尽的流火,和耀眼无比又渐渐暗淡下来的雷霆。凌涟的身影,谢晓清竟一时无法在水镜上找到。 正焦急之际,原先的修罗火海渐渐消散,又恢复了澄清天色,他终于看到师父的身形浮现,如受伤的丹鹤从半空栽落。 他连忙冲了出去。 谢晓清还未赶到,便看见师父坠落的身体稳住了,悬停在山峰崩塌而烟尘弥散的半空,不由松了口气。 谢晓清飞到近前,伸手揽住了他的腰:“师父你伤势如何?” “无妨。”凌涟道。 谢晓清从他的气息感知到他确实伤势不重,这才放下心来,又用衣袖轻轻地替他拭去了唇角的血迹。 “回去之后替你疗伤。”谢晓清温柔笑道。 说是疗伤,这件事在他们之间,似乎还另有含义…… 凌涟也笑了笑,还未答话,忽而微微一愕。 “怎么了?”谢晓清见他脸色凝重地往后方的海面望去,不由问道。 不一会儿,就连他也察觉到了什么。 百里之外的海底深处,有什么正在竭力挣脱禁制……以他化神境界,仍觉得那股气息,可怕无比! 他心中震骇,却不知他师父更是出乎意料。 原剧情中,从未提到这股气息的存在!似乎是因为这三重劫雷所引发的地底震动,将禁制震得松脱,让这股长眠已久的力量醒了过来。原剧情中,谢晓清的第二和第三天劫,却不是在瀛洲岛上渡过的,所以并未将之引动。 “去看看。”抛下这一句,凌涟往那气息传来的方向飞遁而去。 看来有些事情,已经因他而改变了……每一个新晋的化神修士,此方世界都会为其演化灾劫,这可能就是冲着自己而来的一道劫难!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98章 北 海底深处,潜伏着一股深邃可怕的气息。χS520。 凌涟悬停于上空,凝神感知着。这股气息原本是被封禁住的,极为隐蔽,甚至瞒过了他位属化神期的神识,此刻禁制松脱,才汩汩漫涌出来。 海面上现出了一个幽暗的涡旋,仿佛是一只阴冷地窥看上空的巨眼。凌涟的神识穿透这巨眼,“看”到了海水最深处隐约的形状——背生双翅、身躯盘旋的龙形,是一头应龙!境界更高出他许多,临近飞升。不知被谁困在此处千年万载,此刻正竭力挣开缠绕在躯体上的粗大锁链,在海底激起一阵又一阵雪白水浪,满身皆是狂暴的戾气。 谢晓清也追了上来,神识查探到下方的情景,惊讶地“啊”了一声。 “禁制很快就会被挣破!”他道。 “少则几年,多则百年。”凌涟道。 他能感受到,这条沉陷于杀戮*的应龙对他的冰冷杀机。在渡天劫时他动用了大量灵力,气息外泄,被这应龙锁定了——已是不死不休之局! 这应该就是他的第四劫,大千世界演化之劫。 按照常理,要等他渡过第三道雷劫,这一劫才会应在他身上。若拖延不渡,这条应龙恐怕就会继续受困海底,但这并非解决之道。第三劫再拖也不能拖过两百年,否则天劫就会不请而来。 最为重要的是,进阶化神后,每渡过一劫修为便更进一步,等于是跨过了一个门槛。一劫之差,相去甚远。他与这头应龙至少差了三劫的功力,如果斩杀不了这应龙,就等于是卡在了第四劫之前,这个差距,无法拉近,再修行多少年都无济于事! 三劫之差,借助法宝外物都是没用的。以应龙的位阶,也找不到能对付它的法宝。 如今看来,只有—— 凌涟眉头微蹙,眼神凝聚,雪亮的寒光自眼中透出。 望着他的谢晓清,心中暗自吃惊,师父身上……现出了好强的杀意! “师父,不想办法将它重新封禁吗?”他问。 凌涟摇摇头:“以我们现在的实力是封不住的,何况,它应该就是我的第四劫,若不斩杀它,我就将再无寸进。” 谢晓清一怔。他也明白过来,面临的是何种困境。师父的这一劫,竟是要让他越阶迎战? “那你打算如此做?”眼见师父似有决断,谢晓清问道。 “回去再说,先疗伤。”凌涟转身飞回。 回到两仪峰凤鸣府,留守在洞府中的小狼崽见他们回来,“嗷嗷”叫了两声高高兴兴地冲上来迎接。它是天生灵物,自然能察觉凌涟的气息比起临走之时又增进了一层,显然是有了突破。 但是两位主人却并不像满怀欣慰的样子,反而气氛沉重,让它有点困惑。 “好了好了,你先自己去玩吧。”谢晓清拍拍扑进怀里的小狼崽的脑袋,将它放回小窝里,和凌涟一起走进了内室。 “师父刚刚渡过第二劫,便要主动牵引第三劫,好让雷霆轰杀那应龙……”解下凌涟的衣物时,谢晓清低声道,“天道和地母,为何如此酷烈?”竟是有些愤愤不平。 凌涟闻言只笑了笑:“正因大道难求,才使人常存敬畏之心。” 说话间,他里外的衣物都被除下,谢晓清的身体覆了上来,凌涟抚住了他的背。几十年来,虽然总的次数算不上多,倒也是轻车熟路。 连续引发两次天劫,又要越阶迎战应龙,谢晓清心知这一次,又是万般艰险。 到了化神期,便不如以前那般,想进阶便努力冲击,不想或是不敢进阶,过一过清闲日子也好。化神修士要时时惦念着高悬头顶的下一重天劫,却不是想松懈就能松懈的。 每一次和师父相拥,似乎都可能是最后一次…… 谢晓清按捺心神,专心替师父疗伤起来。 …… 悬停空中,望着海面的巨大涡旋,谢晓清道:“师父,我也有第二重天劫,我先行引发,让这应龙受些伤势也好?” “不必了,你留存实力,替我运使这轮回盘。”凌涟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物,正是那九层楼台中狼王衔来的青铜圆盘,交给了谢晓清,又顺便将从他重生以来便没离过身的储物袋也解下,抹去自己的烙印,让他收下。 “这是轮回盘?”谢晓清一一接下,却是神色复杂。他没听说过此物,但从名字,也能猜测出用途。 “不错,我已在盘内留下了一丝气息,你稍后退远一些,注入灵力将这轮回盘激发。借它之力,我便能保留境界,重入轮回。” 眼见谢晓清神色黯然,凌涟又微微一笑:“还记得我给你留下的印记么?待我转生,你便去寻我吧。上一世我陨落于天劫,夺舍后肉身与神魂并不契合,肉身之劫极难渡过,终究是要走这一回的。” “是,你年幼懵懂之时,我一定悉心教导你。”谢晓清眼中终于多了几分温柔笑意。 从小教导师父,好让他不再如此无情,其实这也是他的愿望…… 凌涟不再多说,飞身而下,投入了海水之中。 谢晓清往外退却了几十里,用神识窥看着那片区域。 他也没忘记正事,调动灵力,注入面前的轮回盘。初时并无动静,慢慢地,泠泠幽光从盘面上升起,青铜盘忽而无声无息地转动起来,浮雕的仙人、凡人和饿鬼等诸天万象,面目都在那幽冷光芒中愈发清晰,仿佛要从盘中挣脱而出。 几个呼吸之后,他就见天空聚起了乌云,看来,师父已将第三劫引动了。 轰鸣声中,第一颗赤红雷霆穿破浓云,悠悠坠了下来,飘忽得似一阵风就能吹走。 第三劫里共有九颗雷霆,第一颗自然是最好应对的。 谢晓清却轻松不起来,他一怔,屏住了呼吸—— 赤红雷霆才刚刚在天际露个头,第二颗就缀在它尾后而来,紧接而至的是第三颗、第四颗……一连九颗,师父竟一口气将所有天雷一道引来! 他真有把握自保吗?就算轮回盘已催发,若是神魂在这天劫下被劈得半点不存,也是无法转生的! 九颗雷霆一同入水,惊天动地的威势,竟让几里内的海水瞬间滚沸,化作腾空云气。 谢晓清的神识中,就见师父所在之处,有明黄之光亮起,似是他用功德之气炼成的玲珑宝塔。 凌涟脚下便是盘曲的龙身,巨大龙目如漂浮在海水中的两盏碧绿灯笼。应龙狂怒挣动,低沉咆哮,似是要将他一口吞食,可惜被附有禁制的锁链扣紧,却是动弹不得。 凌涟神色冷淡,站在玲珑宝塔中。 第一尊宝塔只撑了三个霎眼,便崩毁了,他随即从袖底抛出第二尊。精巧小塔迅速长大,罩在了他上方,流转着金色琉璃光华,在海水中如同梦幻。 察觉到了即将到来的巨大危机,应龙扭动得愈发剧烈。龙吟响彻海底百里,所及之处,一切海兽鱼虾慌乱远逃。 九颗雷霆,从漂浮于海水上层的凌涟穿过,又紧接着轰击在应龙庞大的躯体上。 “哧”的一声,第二尊、紧接着第三尊玲珑宝塔也旋即化为光点消散。凌涟在瞬间耗尽全部灵力,结成护体神光,勉强支撑。 赤色光华也只坚持了片刻,便倏然碎裂。威能绝伦的天雷降下,他这具经过修行淬炼的肉身,竟是直接血肉消融,连灰烬都不存。 痛楚难当! 一点清净蓝光,从他体内浮现,将他神魂护住。 前世的记忆潮水般涌来。当初他便是死于这一劫下的,只亏了修习过的夺舍秘术,才留下一条命来。 如今再次面对,并未心生怯意,仍是一片坦然。 便是求道而死,又有何妨? 一息之后,九道天雷便在应龙的身躯上陨灭。 应龙无法调动妖力护体,只能凭着强悍肉身生生承受。它受的伤不比凌涟轻,大片的血肉化作焦枯,脱落下去,将澄清海水都染成浑浊。但禁锢它的锁链,也根根脱落,重重砸在海底,溅起几十丈高的白沙。 凌涟的肉身已毁,气息也摇曳不定起来,一点残魂如风中烛火。但在轮回盘的护持下,却坚守不灭。 九道雷霆一过,退在远处守着轮回盘的谢晓清,就见海底波涛狂涌,一条浑身漆黑、伤势可怖的应龙,竟朝他疾飞而来!似是感应到了轮回盘的威能,要将之毁坏。 谢晓清一惊,挥手一击,令应龙张口吐出的黑炎溃散。 再出手猛攻,他很少动手,这一回,却是真真切切地动了杀机! 那应龙在灵力受禁之时,生生承受了九道天雷,直接被劈落了境界。谢晓清这全力一击,竟令它伤势更剧。应龙顿时不敢恋战,回身逃窜,双翅一扇游入空中,眨眼就不见了。谢晓清有心去追,却不能带着轮回盘走太远,只得作罢。 就见眼前光华一闪,师父出现在了面前,然而身形虚幻,只剩下了神魂。 “师父,那应龙竟未死么?”谢晓清道。 “终究还是境界有差,我也已料到,能将其削弱便足够了,它此番跌落的境界难以挽回,伤势也至少几十年不得复原。”凌涟道,“转世之后我的气息有变,你也将气息收敛起来,那应龙便不会很快寻来。等我再回到三劫境界,应当就足以对付它。” “是,师父。” 谢晓清曾从典籍中看到,依托轮回盘这样的转生法宝,转世之后重新修炼到金丹期,便可恢复上一世的记忆,之后十年元婴,二十年化神,都是水到渠成。以师父的资质,想来不到二十岁便可结丹,最多五十年就能重回化神三劫的境界,绝非一般的散功重修可比的。 到时候那应龙寻来,也不用担心了。 他想最后再捉住师父的手,可惜神魂虚幻,手指穿身而过,摸到的只有一片空气。 看到他有些惘然的神色,凌涟微微含笑,伸指轻轻一点他的额头,而后纵身投入了发出幽光的青铜盘中。 他这一指带了灵力,却是能落在实处的。谢晓清一怔,抬手摸去,额心还残存着那温热的火灵气息……师父的身影却已不见了。 他又入了轮回。 若是哪里给师父立了魂灯,此际这灯,想来已熄灭了吧?谢晓清眼中浮起些伤感,又渐渐隐退,他专心感知起来,师父给他种下的那个标记,果真在他神魂之内微微发出红光。 过了一会儿,从那赤色标记中,蓦地抽出一根红线来,延伸向虚空的某处…… 谢晓清连忙运起遁术,往那印记所指引的方向飞遁而去。 …… 原野茫茫,夜色深沉。 游牧部族那钦的驻扎处,成千个白顶帐篷连绵铺开,空地上偶有篝火还未熄灭。若以苍鹰之眼俯瞰望去,这一片必是极为壮观。 中央区域,某个白顶上织着金色雄鹰,以示是汗王家族所居的帐篷里,正有个孩童啼哭不止。 睡在一旁的侍女被惊醒,昏昏沉沉地正要爬起来去哄,眼前却不知何故绿光一闪,竟又睡了过去。 隐匿了身形的青袍男子悄然走到小床前,将啼哭的孩子抱了起来,动作极为轻柔小心。帐篷里一片漆黑,于他视物却是无碍,眼见孩子脸颊潮红,他伸手探了探额头,知道这是受了风寒,便运起灵力,掌心放出清淡的绿光,疗治起来。 不出片刻,婴孩滚烫的身体便凉了下去,脸色也转为正常。谢晓清替他擦了擦脸,小孩子已止住啼哭,乌溜溜的双眼好奇地看着他。 想来即便是不谙人事的婴孩,也本能地知晓来人是否友善。谢晓清虽是个陌生人,婴儿却并不怕他,反而被他逗弄两下,便咯咯笑了起来,笑得又甜又开心。 谢晓清也不由露出笑意。体内的印记波动告诉他,这的确就是转生的师父……能见到师父这般模样,倒是挺稀奇的。 在转世之时,也不知能不能挑选,他倒是投了个好地方。虽在北原,与南洲相距极远,但是转世成了草原上最大部族的汗王之子,想来自己就算动作慢些,没有找来,也会有人悉心照料于他。 谢晓清探入的灵力也发觉,这具幼小的身体,修仙资质也是极好,将来不会在他结丹时拖后腿。只不过,他位属化神期的神魂,虽然暂时被封印,仍是泄露了几丝出去,原本是正常的火炎,在全无修为根基的婴孩体内,便是火毒了,算得一个缺陷。体内淤积火毒,身体便会比其他孩童虚弱些,不过,倒也不是什么大碍。 谢晓清替他注入一股清凉灵力,将火毒镇压,双臂揽住他轻轻摇了摇,等他安然入睡,便将他放回了小床。 他离去之时,帐篷中的侍女还在沉睡,浑不知有人来过。 …… 五年后。那钦部的汗王蒙律率领着部众,一骑当先,杀入敌阵。他生得天神般雄壮,苍髯如戟,威风凛凛,这般杀将进来,却是没一个人拦得下他。长|枪挥舞,犹如战神。 转眼间,这片宁静的草原,便化作了血肉修罗之地。 蒙律忽而心头一凛,马儿双膝一软,失足跪倒。一个劲瘦的黑衣人,竟倏然在马前现身,伸手划来,指间似有寒光闪烁。 战场上的刺客! 心知自己一死,那钦部就会被敌军一举击溃,蒙律也不恋战,身体腾空而起,抬腿一踢,将临近的一名敌方骑兵踹下马,夺了马便重重一夹马腹,在交战的两军中穿梭,将那刺客甩脱。 弩|箭! 耳中听到风声,蒙律俯身卧在马背上,一支锋锐弩|箭,堪堪擦着他的背脊而过。 箭尖亦闪烁着幽蓝的寒光,显然淬了剧毒。 马腹上挂着弓与箭囊,蒙律俯卧马背,伸手取来,回身往那刺客连射三箭。 箭如流星呼啸而去,他是草原上有名的神箭手,但那刺客,竟更为灵动,身形犹如鬼魅,将三支箭一一避过,手中脚下却不停歇,一边追赶,一边射出淬毒弩|箭。 蒙律心知,这是个武道高手! 平日里护卫他的巴兀伤势未愈,否则那刺客便活不到现在。 胯|下马儿忽而嘶吼半声,毒发倒毙,蒙律不及再夺马,又两枚弩|箭接连而至。 他抄起长弓就挡。“夺”的一声,弓身断成了数块,弩|箭穿透长弓,竟仍朝着他面孔而去。 却在这时——绿光一闪,那些弩|箭忽而生生转向,加速往来路而去! 刺客知道得手,正要隐匿身形,悄然退去,不意弩|箭反向,被一举洞穿了咽喉。 倒地之时,颈部狂喷的血液已变作了深黑。毒性之烈,可见一斑。 “多谢这位小兄弟相救。”蒙律打量着倏然现身于一侧的青袍男子,谢道。 以刚才那诡异的出手,这个人实力极为深厚!从他外貌衣着来看,显然是从草原之外来的。 谢晓清对他回以一笑,态度温雅。 这一战直到日暮时分,夕阳如血。浓重的血腥气在风中飘荡,人和战马的尸骸散落满地。 “小兄弟可想投入我部,为我族效力?”命属下收拢阵型,带回伤兵,蒙律则看了青袍男子一眼,爽朗笑道,“你是本王的救命恩人,答不答应由你,便不答应,也随本王启程回驻地,喝上几大碗庆功酒,本王还有重重赏赐予你!” 谢晓清虽救了他,似是站在他这一边的,这一战中却没有出手杀伤敌军,看来,并不想为他招揽。 “多谢汗王青眼,这庆功酒是定要去喝的。”谢晓清道,“其实我有一事相求。我从南洲而来,临行前有人为我占卜,言说我命定的徒弟便降生在您膝下,请允许我收下他。” 蒙律已见过他的实力,点了点头,说了个“好”字。 北原人奉武为尊,虽然此域风俗特异,也少有修仙功法流传,但人人勇武,擅长骑射枪术,倒是比其他各域的百姓骁勇许多。 若不是与之毗邻的中州,有修士代为防御,恐怕秋冬草枯之时,北原铁骑亦会侵|入中州。也正是这个原因,北原大域流通的功法宝物被修真界刻意控制。 虽然此地的灵气并不贫乏,于修士而言却是一块尚未开垦过的贫瘠之地,只有以武入道的门派,却没有一个正经的修仙宗门,修道之人更是凤毛麟角。 第二天,蒙律果然遵守信诺,命人将谢晓清从住处引来自己帐前,七个子女也被侍从们领来,正等候他。 谢晓清自然是冲着他师父来的,前几年师父太过年幼,他便在暗中看护。如今帐前的那个孩童,小身体站得笔直,眼中闪烁着灵气,却不像这个年龄的幼童那般顽劣好动。 粉雕玉琢,小脸俊秀,生得也与其他几个孩子有些不同。 他的母亲是中州流落而来的,相貌不同于北原女子的英武艳丽,这个名唤“珠舍里”的孩子,便长得如他母亲一般。 谢晓清却知道,师父这是要越长越像他第一世的模样了。 “我的儿女都在这里了,小兄弟要挑哪个?”蒙律道。 谢晓清也不好把早已内定的事表露得太明显,便逐一查探了七个孩子的资质。以手抚顶,若有修仙禀赋,便有异光放出。 这般查探,师父资质极好,可以不提,其他孩子里,只有十四岁大的长子,谢晓清记得叫做“纳林”的,稍有一点浅薄资质。 手掌覆上珠舍里头顶时,小珠舍里抬头望住他,目中有几分惊讶和迷惑。 谢晓清有些心虚,自从师父记事以来,他每次需要接近时,都是隐匿身形、或是化作他人的模样来的,应该不会被他认出吧? 让孩子们退下,谢晓清如实说明之后,亲眼看见蒙律皱了皱浓眉,目露遗憾。 他在那钦部悄悄待了几年,知道蒙律最为疼爱他这个长子,有心培育做他的继位者,对师父珠舍里,却并不怎么重视,似乎是不喜他黑发白肤、面容清秀的外族人相貌,兼且身体虚弱,日后难以在骑射武技上有成。他身为一方豪杰,倒也没有将这份偏心过度地显示出来。 不过,谢晓清心中清楚,他最为轻视的这个孩子……无需太久,只要几十年后,所拥有的力量,便是整个那钦部族加起来都敌不过他一根手指!到了那一天,蒙律是否还健在,就不得而知了。 谢晓清将纳林和珠舍里都收为了徒弟,又言说自己要敦促修行,让珠舍里住到他身边。珠舍里原本就没有同母亲住在一起,蒙律嫌她性子软弱,怕她把孩子教得一样软弱,便让珠舍里单独住,由仆从照料,只让他每天向自己和母亲请安。至于纳林,身为蒙律最重视的儿子,又已十四岁了,自然还有许多事要学习训练,每日里只能抽出一部分时间来同谢晓清修习。 谢晓清自然没有异议。 小珠舍里当天就被带到了他的帐篷里。 谢晓清让侍从们都退了下去,宽阔的帐篷里,只留下了他们一大一小。 谢晓清也不顾形象,蹲下来双手扶住他的肩,望住他清澈双眼笑道:“以后你就跟我学道了,叫我‘塔呲布’吧。” 塔呲布是北原语中的“师父”之意,谢晓清已是化神境界,记忆力比常人好上百倍,他来到北原后,只用了半个月便能熟练地说一口北原语了。 若小珠舍里用其他大域通用的语言唤他“师父”,谢晓清可要领受不住。隔了一层,似乎就能坦然接受了。 “塔呲布。”小珠舍里果然乖乖地唤道,声音软糯。 “嗯,我定会尽我所能,好好教你。”也不管他懂不懂,谢晓清便许诺道。 “塔呲布,我以前见过你吧?”珠舍里又道。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99章 獒犬 谢晓清一愣,便笑道:“见过吗?你可记得,是什么时候见过我?” 珠舍里想了想:“不知道,但是你好眼熟……可能是梦里见过你。`乐``小说`xs520.” 他说得认真,双眼晶亮。 梦见过我么?谢晓清不由有些高兴。师父转世之后依然对自己存有印象,说明自己在师父身上留下的烙印已经够深了,不是么? 高兴归高兴,他又随即脸色一肃,道:“珠舍里,往后你从我学道,可不要偷懒懈怠。我其实是个很严厉的塔呲布。你若是犯了错,你的母亲不会责骂你,侍从们更不会,我却是会责骂你的。” 至于珠舍里的父汗蒙律,并不如何管教他。不过,以师父的向道之心,想来修行懈怠这种事是不用愁的吧。 珠舍里懵懂地点了点头。 谢晓清以手抚过腰间的淡金色琉璃珠,一只毛茸茸的小狼崽随之出现在他脚边。之前他潜入那钦部时,都将小狼崽收进珠内,现在就用不着再藏着了。 眉心有三点白毛的小狼崽看了看谢晓清,又看了看珠舍里,懒洋洋地摇了摇尾巴。 “是狼?它是狼吗?”珠舍里好奇地问。 “嗯,以后它就跟着你,我若不在时,就由它陪着你。”谢晓清道。他拍了拍小狼崽的脑袋,让它跟珠舍里亲近亲近。 “塔呲布会经常外出不在吗?”珠舍里闻言仰头问道。 “不会经常外出的,大多数时候我就留在这里,偶尔出去办个事。”谢晓清笑道。 “嗯。”小珠舍里低下头又看向小狼崽,似乎有些高兴,又看不太出来。 小狼崽凑到珠舍里跟前,绕着他嗅了嗅。小珠舍里一直眨也不眨地盯着它看,似乎很想摸一摸它,却略带矜持地没有伸出手。他毕竟是那钦部汗王的儿子,虽不受重视,也惯常被人服侍,有些矜持也是自然的。 小狼崽嗅完,忽的往他身上一扑,把他扑了个趔趄。小珠舍里惊得“啊”了一声,就见小狼崽两条后腿撑地,人立而起,前脚搭上了他的双肩,在他的脸颊上舔了舔。珠舍里很快镇定下来,脸上也没有害怕的神色,反而笑了起来,抬手摸了摸小狼崽后背的毛。 小狼崽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它很喜欢谢晓清,但是对他这个化神修士也颇为敬畏。不像这个凡人小孩,小狼崽一丝灵力都没从他身上嗅出来。谢晓清既然要它跟随保护,这个小孩的模样也不讨厌,那它就勉为其难收下他做小弟好了。身为“狼”群的头领,保护小弟那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又舔了舔珠舍里的脸,小狼崽才从他身上跳了下来。 “时间还早,我这便教你功法入门吧。”谢晓清道。他一拂袖,施了个辟尘咒,让珠舍里和他面对面坐下。谢晓清先简要讲了讲何为修道,接着又讲到修真界的历史,珠舍里年纪虽小,却听得很是入神。小狼崽却不怎么安分,听道它是爱听的,谢晓清讲的粗浅知识它却没耐性听,偷偷往它这个新收的小弟怀里拱。珠舍里忍不住看它一眼,谢晓清也随之望去。 察觉到谢晓清瞪了它一眼,小狼崽顿时趴倒在珠舍里身旁,装死不动了。 “学道有成,便能腾云驾雾、移山填海……”珠舍里眼露向往,“塔呲布都能做到吗?” 谢晓清点点头。这些事对他来说,不过是随手而为,毫不费力。 “我也想同塔呲布一样厉害!” “只要你勤勉修行,”谢晓清温柔笑道,“就会有这么一天的。你会变得比我更加厉害……” “真的吗?”珠舍里眼睛发亮,似乎一下子激起了学道的兴趣。 讲完了修道的入门知识,谢晓清便将起始的两句口诀教给了他。自然,还是师父上辈子所修炼的那部火系功法。 在谢晓清的指点下,小珠舍里闭上了眼睛,在心中默念口诀。 谢晓清替他纠正了一下打坐的姿势,看他像模像样地开始修行了,便也凝神入定。 谢晓清虽然入定,外放的神识还在留意着珠舍里。 小珠舍里这一坐便是很久,也没有睁开眼乱动。谢晓清在心中暗暗点头。打坐修行于一个孩子来说实在是枯燥得很,却并无他法可以替代,师父能静下心来打坐,心性可说是很不错了。 又过了一会儿,珠舍里似乎禁不住了,将眼睛睁开,眉间带了些疲惫。正趴在他身旁啃骨头的小狼崽见他醒来,“嗷呜”了一声,被他连忙捂住狼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珠舍里又随即看向犹在闭目打坐的谢晓清,眼中充满了好奇。 他在草原长大,此前并未见过修士,谢晓清似乎很令他觉得新鲜。 谢晓清心中有趣,在神识中窥测他,外表仍是一动不动。珠舍里打量了他一会儿,目光渐渐移到他掌心朝上、平放在双膝的两只手上。也不知他小脑袋里转动的是什么念头,他伸出小手,虚虚地放在了谢晓清手掌上方。比了比大小,似乎有些受挫。 谢晓清忍俊不禁,手指一拢,轻轻捉住了他的小手,笑着醒了过来。 “累了就歇一会儿吧。”他道。 “我不累。”珠舍里摇摇头,很快又开始打起坐来。 到了傍晚,侍从来领珠舍里去他父汗的帐篷里吃晚饭,小狼崽得令一直跟着他,又听说是去吃东西,也高高兴兴地去了。 “修道者无需饮食,我就不去了。”见珠舍里望向他,谢晓清笑着摇摇头。他暗中查看了一下珠舍里体内的灵力波动,发现只短短半天,他体内似乎已有了一丝微弱的迹象,对这个速度颇为满意。 待一人一狼用完饭回来,珠舍里又修行了一会儿,谢晓清便催他去睡觉。修行也不能操之过急,身体还是最要紧的。 “塔呲布不吃饭,也不用睡觉吗?”珠舍里自己脱了外衣,乖乖地在帐篷里侧的兽皮毯上躺下了。谢晓清不愿有外人打扰,婉拒了汗王蒙律给他派侍女过来的提议,连带着珠舍里也无人服侍了,不过他似乎也不在意。 “嗯,好好睡吧。”谢晓清道。 许多年前,他是不是也问过师父这么一句? 小狼崽刚刚吃饱喝足,又缠着谢晓清跟他要了一块妖兽腿肉当零嘴吃完,也舒舒服服地趴到兽皮毯上,蹭在珠舍里的脚边睡了。吃完就睡,便是它修行的方式。 谢晓清就坐在帐篷一侧,继续静心打坐。眼下师父入了轮回重新修行,他也一直没有懈怠过。 良久,他徐徐收功,起身走到珠舍里睡着的兽皮毯边,看了他一会儿,弯腰替他轻轻掖好了被子。 天气渐渐地凉了,那钦部的营地中却愈发的热闹起来,盖因一年一度的赛马大会就要到了。 就同中州凡人的年节一样,赛马大会也是各个草原部族最为重要的节日。 每日都有侍从领着珠舍里去马场练习骑射,蒙律的七个儿女,赛马大会上都要在父汗面前展现一番身手。谢晓清也没有阻止,反而鼓励珠舍里多去练一会儿。 修行也不必急于一时。骑射对珠舍里来说,虽没有大用,让他跟兄弟姐妹多相处相处也是好的。谢晓清听沧海岛的地灵婆婆讲过,师父第一世是个沧海派弟子的遗孤,记事起就在岛上长大。门派里多的是年纪稍长才投拜师门的弟子,幼小的师父几乎找不到同龄之人和他玩耍。负责照料的他的那修士,为了打发他让他安静些,更是直接将一卷功法扔给了他。所以师父很早便开始修行了。 谢晓清心想,师父从小就没有什么亲近的人,后来更是遭人背叛,所以心肠才会变得如此冷硬吧……他看上去倒是亲切温柔,让人如沐春风,却不过都是为了欺骗他人营造的假象。师父的骨子里还是与人疏离,难于接近的。 如今有了这样的机会,谢晓清想要改变他…… 珠舍里天天出门,小狼崽自然跟着他。谢晓清身在帐中,也在用神识隔空留意着他。 小珠舍里并不孤僻,和其他孩子也玩得来,让谢晓清颇为欣慰。 傍晚珠舍里回来时,手脚总难免带了擦伤和缰绳的勒痕,谢晓清便替他一一疗治。 这天,草原上晴空朗朗,白云悠悠。 谢晓清隐匿了身形,坐在一座帐篷的顶上,遥遥望着马场上聚在一起的孩子们。 孩子们刚刚练过了一轮骑术,正在马棚边歇息说笑。 小狼崽就蹲坐在珠舍里脚边,这些天来孩子们已跟它混熟了,大家都很是喜欢它。有人掏出备好的肉干,递到它嘴边。小狼崽自然来者不拒,谁喂它都高高兴兴地凑上去摇尾巴。 “你的塔呲布真是个勇士,竟然安然无恙地从狼窝里捉了一只狼崽子回来送给你!”珠舍里的二姐摸着小狼崽短短的绒毛,歆羡地道,“我也想养一只狼,等它长大后牵着一定威风得很。” “再找个珠舍里的塔呲布那样的勇士,恐怕难喽!我倒知道,父汗前几日赐了纳林一只獒犬,那獒犬高大得很,看上去真叫个威风凛凛。”一人道。 另一个也道:“我看到过一次,纳林牵着那头獒犬在我帐前走过,得意洋洋的,这头小狼要是遇上他的獒犬肯定要讨饶,那獒犬有十个它这么大呢。” “那獒犬真有那么威风吗?”小珠舍里道,“我想看看。” 众人正说着,正主就到了。长子纳林时常协同父亲处理部族事务,忙得很,今日便迟了一些才来练习骑术。 他牵着一头巨大的獒犬,蹲下来几乎比他还要高。鬃毛浓密,四肢粗壮,果然是一副凶猛之极的样子。 珠舍里好奇地打量着它。小狼崽颇有灵性,知道刚才是在谈论它和这头獒犬,便四爪一抬,一溜烟地跑到了獒犬跟前,仰着小脑袋和它对视。 獒犬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似乎在让这个胆大包天的小东西赶紧滚开。 纳林嗤笑一声,看向珠舍里:“快把你还要喂奶的小狼崽子抱走,当心让我的狗咬了,它连巴图的一口都不够。” 话音未落,就见小狼崽“嗷”了一声,一跃而起,竟是矫健得很,直窜上了獒犬的背脊,一口冲着它的颈毛咬了下去。它这一口咬得极重,獒犬悲鸣一声,暗红色的血流,瞬间濡湿了它宽阔的颈背。獒犬虚弱地趴了下去,竟是连反抗都没反抗一下。 小狼崽这一咬带有巨大的境界压制,它哪还有力气反抗?獒犬不过是普通兽类,连体内蕴有灵力的妖兽都不是,也就感受不到小狼崽的灵力波动。若能感应到,以小狼崽的妖丹位阶,它早就臣服于脚下了! 一只豆丁大的小狼崽,竟在眨眼间放倒了身躯庞大的獒犬。这惊人场面,让众人都呆住了。 纳林倒吸一口气,脸色涨得通红,狠狠瞪了珠舍里一眼。小珠舍里倒还镇定,脸上甚至还有一丝笑意。 纳林刚要发作,忽听众人齐声道:“父汗!”也连忙回头,恭敬地唤了一声。 却是蒙律带着护卫和侍从,走了过来。 蒙律将刚才的事情都看在眼中,重重拍了一下纳林的后背,朗声笑道:“狼就是狼,再小的狼也能制服威猛的獒犬。就如你们是我‘草原之鹰’蒙律的儿女,就算再年幼,也要比别人更加出色!”说到最后,又看了珠舍里一眼,“珠舍里,知道么?” “是,父汗!”珠舍里脆生生地答道。 一时间倒是没人管受了重伤卧在一边的獒犬了。 小狼崽从獒犬颈项撕下一块肉来,嚼了嚼,这味道它不喜欢,便不打算将这庞然大物变作腹中餐了。它抬爪扒了扒獒犬厚重的颈毛,以免咬下去一嘴狗毛,便要干脆利落地一口咬断它的咽喉,回到珠舍里身边。 身下的獒犬本能地察觉到危险,吠叫起来,声音凄切急促。 蒙律已问起了众人骑射练习的事,仍是没有人向它看上一眼。 遥遥地,隐身坐在帐篷顶上的谢晓清却皱了皱眉,身形一闪。 “阿灰。” 小狼崽听到虚空中传来这么一声,耳朵动了动,扭头看到谢晓清脸色不豫地现身在自己跟前。本来已大张的嘴顿时不敢再咬下去,脑袋低垂,乖乖地从獒犬身上跳了下来。 “见过汗王。”谢晓清冲蒙律点了点头,便抬手,掌心放出幽幽绿光,在獒犬颈项的伤口上虚虚抚过。 眨眼之间,那血肉模糊的可怖创口就愈合了,新肉长了出来。 獒犬不敢做声,感激地看着他。 “小兄弟真是术法通神!”蒙律赞道。 “只是些粗浅法术罢了。”谢晓清笑了笑,又含义深长地看了小珠舍里一眼,告辞离去。 傍晚,小珠舍里回到他所住的帐篷,就朦胧地觉得有点不寻常。 他的塔呲布依然如以往那般,替他将身上的擦伤一一治好,而后让他盘腿坐下。脸上却没有往常的温和之色,目中也没有笑意。 “珠舍里,今天那獒犬已被制服了,你为什么不喝止阿灰,把它叫回来?它差一点就将那獒犬咬杀了。”谢晓清道。 “叫回来?”珠舍里眨了眨眼睛,“是那只大狗自己有眼无珠,阿灰才教训它的,我为什么要喝止它呢?” 他双眸清澈,却是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那獒犬受了重伤,也该放过它了,又何必非要置它于死地?”谢晓清轻声一叹,“便是一条獒犬的性命,你一句话就能救下,也不该如此轻忽的。一条性命于你而言,连句话都不值得吗?” 小珠舍里低头不语,谢晓清静静注视着他,心却慢慢沉了下去。 转世之后的师父,似乎仍是没有仁慈之心……獒犬的性命他不放在心上,不知道他人的性命,在他心里又是如何?谢晓清不想让他再变回上辈子那般的薄情。他其实也不知道,该不该纠正师父流露出来的天性……还是顺应而为于他更好?但师父恐怕早料到他会这么做了,在转生前却没有对此说什么,谢晓清也就从着自己的心愿去教导了。 今天发生的事情虽然不大,却让谢晓清心中,再次掠过了迷茫和痛楚。 我真能教好他吗?真能将他从恶的本性里带出来吗?也许本性难移……他忽而又暗自摇头,若真要放弃,早在瀛洲派的凤鸣府里,他就跟师父一起去死了。珠舍里才六岁,将来还不知道,他还有时间,不是么? “塔呲布,你生气了吗?”半晌,珠舍里轻轻地问。 “生气?”谢晓清叹道,“是啊。我不责罚你,因为你连错在何处都不知。可你不知珍重别人的性命,我还是要生你的气。若是有一天,我的处境也像那獒犬一样,你是不是也会看着我去死?” 珠舍里明显地一怔。 “塔呲布和獒犬,是不一样的啊……” “真的么,因为一个是亲近的人,另一个和你没有什么干系?那你也不喜欢你大哥纳林,有一天也会像对獒犬一样冷酷地对他吗?有一天你也不喜欢我了,就会转头来这么对付我吗?” 他追问之下,天性伶俐的珠舍里,竟破天荒头一次地张口结舌起来。 “我,我……” 话还没说出来,便又住了口,扭过头去。 即便他转过头,谢晓清的神识中,仍是能将他小脸蛋上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珠舍里竟是……红了眼眶,禁不住心又软了下来。 “你好好想一想吧,你是我唯一的徒儿,我才这般对你说,我也是一心为你好的……”他放缓了语气道。 前一阵子纳林还来跟他学道,但纳林的资质太差,即便修行时算得上用心,仍是进境极慢,连小他八岁的珠舍里也远远不及。纳林不肯受此挫折,来了几次便不来了。谢晓清的徒弟,确是只剩下了珠舍里一人。 “嗯。”珠舍里低低道。 谢晓清态度一温和,他抿了抿唇,含在眼眶里的泪水反而掉了下来,他生怕被谢晓清发觉,也不敢抬手去擦。 谢晓清看得心疼,轻轻抱住了他,伸手替他将泪珠拭去。 这些天来他和珠舍里住在一起,他也能察觉到,珠舍里对他渐渐生起了依赖。珠舍里的父亲蒙律本就是事务众多的汗王,对他这个幼子也并不重视;他的母亲则常年卧病在床,珠舍里每日只能在请安时见到她一会儿。谢晓清替她诊治过,她的心病比起身体上的病还要重些,对这种病谢晓清却是无能为力。 在珠舍里心里,和他日夜相处、又温柔待他的谢晓清,便俨然成了他最亲近的人。小珠舍里却有些矜持、有些小心翼翼地将这份依赖藏住,不肯过分对他撒娇。他才只有六岁,虽然极为聪明,却还没到精明的地步,这么做大概也只是出于本能。他不敢在谢晓清身上寄太多希望,因为他不知道,他们之间其实有极为深厚的前缘。这世上有千万人,谢晓清却是最为珍视他的一个…… 被谢晓清抱住,珠舍里别扭地动了动,小猫儿一般,片刻又安静了下来,窝在他怀里。 两天后的深夜,帐篷外传来一阵低低的哀鸣声。 谢晓清从打坐中回神起身,掀开门帘,将在帐篷外徘徊的兽类放了进来。 “塔呲布?”被惊醒的珠舍里迷迷糊糊地唤道。 “嗯。是那头獒犬找来了,它又受伤了。”谢晓清应道。 无需点灯,他便能看得分明,獒犬庞大的身躯上又有许多伤痕,像是鞭子抽打的痕迹。而且气息虚浮,肚子明显地瘪了下去,应该有许久没吃过东西了。 谢晓清替獒犬疗治了身上的鞭伤,又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块妖兽肉,运功散去肉中的灵气,递到獒犬跟前让它吃了起来。小狼崽也已醒了,绕在谢晓清脚边走来走去,见他把自己的储备粮也取了出来,直勾勾地盯着那块妖兽肉看,就差扑上去把肉从獒犬口中夺回来了。 察觉到了它的意图,谢晓清又瞪了他一眼,小狼崽顿时蹲下,做出一副老老实实的模样。它跟在谢晓清身边也有了好几十年,虽然身体依然幼小,却是鬼精鬼精的。 想必那天之后纳林恼羞成怒,对这獒犬看不顺眼,便开始虐待它……谢晓清思忖。既然獒犬逃到这里,就留下好了。獒犬虽是蒙律赐给纳林的,旁人贸然接收有些不妥,但他是修道之人,就不必考虑这么多了。 小狼崽老实了片刻,又凑到了獒犬跟前。它领会到了谢晓清的意思,在獒犬身上嗅了嗅,又舔了舔它的毛,一下子表现得友善起来。在瀛洲派的时候,弟子们饲养的那些低阶小妖兽都是它的小弟,来到草原之后,它也收了珠舍里做小弟,再收一个也无所谓!这个大家伙虽然笨头笨脑,但还算威武,收了不算太掉价。 獒犬察言观色,将那块肉吃完便连忙趴了下去,向小狼崽表示臣服。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00章 赛马 没过几日,赛马大会便到了。乐-- 马场的围栏后,或坐或站,挤满了观赛的人群,一眼望去乌压压的一片,盛况空前。 谢晓清被领到了搭起的宽阔平台上,他们所坐的位置离汗王蒙律不远,左右两旁不是王族,便是蒙律的重要部属。旁人向谢晓清招呼,他都客气地应了,却没意思同他们多亲近几句。 场中有美丽女子正载歌载舞,歌舞之后,赛马会便正式开始。 谢晓清很快便看到了自家的徒弟,他穿着一身雪白的骑装,虽然小小的一个,混在比赛的人群中却还惹眼得很。小脸蛋上也没有他人那样的紧张之色,反而带着点新鲜劲儿,好奇地张望四周。 远远地似乎看见了谢晓清,朝他眨了眨眼,笑了。谢晓清心中一软,藏在心底的抑郁,似乎也消散了许多。 作为开场,蒙律的七个儿女第一轮上场竞技骑射,长子纳林不出所料地两项都拿了第一。蒙律毫不吝啬地大加赞许了他,当场赐了他一匹好马。小珠舍里两项都是中庸,不过以他的年纪,也算得上不错了。 谢晓清看着小珠舍里上了台子,朝他跑了过来,在他身旁坐下。呼呼喘着气,小脸蛋红扑扑的,身上还裹着一股凉气。谢晓清将他揽进怀里,捂了捂他冰凉的小手,又替他倒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羊奶。 见他看向自己面前的青稞酒,温和道:“你还小,不许喝酒。”草原人爱酒,便是孩童也要鼓励着喝,但谢晓清在中州长大,从小便被教导不许喝。 “嗯,塔呲布。”珠舍里应道,他被谢晓清揽着,也不像第一次那般别扭了,乖乖巧巧地靠在他怀里。 两个人看起了接下来的赛事。他们面前小几上摆的牛羊肉和糕点,则全进了小狼崽的肚子。吃完之后犹嫌不够,眼巴巴地瞅着邻桌。小珠舍里见状,扭头在谢晓清耳边说了句什么,谢晓清笑着看他一眼,也回了一句,忽而挥袖,在被小狼崽吃空了的盘子上方一拂。 一瞬间,盘子里又多了几大块香气扑鼻的羊肉,小狼崽两眼放光,重又埋头苦吃起来。 不远处,一个抓起块羊肉正要送进口中的贵族愣住了,肉汁从手指上淌下,手中却已空空如也。 这一比比到午后,方才决出了骑术和射术的第一名。 蒙律赏赐了两人,又看向了谢晓清这里,高声道:“我们这儿还有最厉害的一名勇士,珠舍里的塔呲布,你来让大家开开眼吧!” 谢晓清连忙推辞,终究盛情难却,连珠舍里都满含期望地看着他,只得走上前去,接下了蒙律的随从献上的长箭与弯弓。 来到平台前的空地上,那随从又用一块黑布,将他的双眼蒙上。 以他的境界,蒙与不蒙其实都是一样。 谢晓清在神识中凝神感知,三只绑了红绸的大雁,从他头顶上空飞过。他引弓,松手,羽箭疾飞而去,嗖嗖嗖三响,大雁尽皆中箭栽落。 “果然不愧是我那钦部第一勇士!”蒙律拊掌赞道。旁观的人群中亦爆发出喝彩声。 谢晓清解下蒙眼黑布,笑了一笑,并没有得意之色。这件事他做来太过容易,旁人的称许他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塔呲布的箭法真厉害。”回座之后,珠舍里看着他道。 “等你学了道法,也能如此厉害。”谢晓清道。两人都没有在意往他们望来的纳林。 接下来又有拔河、摔跤等项目,到了日暮时分,杂役们便撤去围栏,在场中放置了许多堆篝火,火上架着烤肉,供人们围坐。台子上的众人也纷纷下去,混进了平民中间。 谢晓清和珠舍里在火堆旁坐下不久,有个眉眼秀丽的少女就走了过来,捧着一条洁白的丝帛要送给谢晓清这位“草原勇士”。谢晓清在北原待过几年,知道这是姑娘们给意中人才会献上的礼物,自然不会收下。 他心里有了他师父,容不下他人了,但他也不想向别人提起这些事情,只委婉道:“我是修道之人,清心寡欲惯了,也不懂人间的风情的。”少女被他拒绝,神色黯然地离去了。 暮色渐渐降临,许多人在火堆中间跳起了舞,也有人放声而唱,场面愈发欢快。 谢晓清望向珠舍里,初时他还有些开心,眼下却开始犯困,眼睛渐渐张不开了。便抱住他,起身道:“我们回去休息吧。” “好。”珠舍里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 走出马场,笑声喧闹声便一下子被抛在背后。那钦部的营地里,也一派岑寂,空空荡荡。 谢晓清又看了看怀里的珠舍里,一时间恍惚觉得,天地间也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这么多年来纠缠不休,没有在芸芸众生中变为陌路,也颇为不易了。这段因果,一定深厚得很…… 到了帐前不远,獒犬巴图便吠叫着冲出来迎接。小狼崽懒洋洋地爬上它的背,让獒犬驮它回帐篷,又索性把浓密的犬毛当作垫子,趴下去睡起了大觉。 进了帐篷,谢晓清动作轻柔地帮打着瞌睡的珠舍里脱了外衣鞋袜,让他躺了下来。 “塔呲布。”珠舍里忽而叫道,睁开了眼,似乎有些清醒了。 “好好睡吧,我给你准备了礼物,明天醒来你就能在毯子下找到了。”谢晓清道。 “嗯!”珠舍里显然被他的礼物激起了兴趣,不愿等到天亮,就偷偷在兽皮毯上摸索起来,想摸出藏在哪里。谢晓清隔着被子,一把按住他乱动的手。 “现在还没有,好好睡一觉才会有的。” “是,塔呲布。”珠舍里乖乖合上了眼睛。 他睡着之后,谢晓清便开始每日例行的打坐修行。他有些心绪不宁,想到了很多年前,阳溪城主府里他和师父渡过年节的那一天晚上…… 师父也送了他几样礼物,而他则买了一条剑穗送给师父。只是那剑穗,已经不在师父身上了。师父转世前将储物袋抹去烙印交给了他,谢晓清查看过,焚天剑不见了,也没有了系在剑柄的那枚杏黄丝绦的踪影。 说不难过也是假的,但这种失落,他也早已习惯了。 第二天一早,珠舍里一睁开眼,连外衣都来不及穿,就伸手往毯子下面摸索。摸到了一个小包裹,便开心地拖出来,打开看去。 他在翻看着自己礼物的时候,“汪”“汪汪”獒犬冲着帐篷外叫了起来。 “进来吧。”谢晓清早已先一步在神识中“看”到了来人,平静地道。 来人却是纳林,他命自己的随从等在帐外,独自走了进来,神色复杂地看了獒犬一眼。獒犬没有再冲着他叫,却也退后两步,避开了他,没有凑上前亲热。 “谢先生,我想继续向您修习!”纳林朝谢晓清行了个大礼。 是在赛马大会上看到他蒙眼射箭的模样,所以又动了修道的念头吗? 谢晓清淡淡道:“修炼道法需要耐性,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是不行的。”纳林已经中途放弃过一回了,这一回,是否还会坚持不了几天就走? “我已知错了,这回是真的下定决心,绝不半途而废!”纳林道。眼中闪动着坚定之色。 谢晓清端详了一下他,便颔首道:“好,你就再来修习吧。” 其后,纳林果真日日前来,与珠舍里一道潜心修行。他进境极慢,却也不曾怨言。 两个人的疑难,谢晓清都一视同仁地耐心解答。 “不知你可愿修习武技?”这一日谢晓清答完了纳林的疑问,又问道。以纳林的资质,若无奇遇,能修到筑基是顶天了,也许该让他以武入道,转修武技,以他的矫健和体力,想必能有所成就。 谢晓清心中暗叹,自己还是不知变通,到了此刻才想到这点。 在一旁专心打坐运功的珠舍里忽而睁开了眼睛,往他们看了一眼。 纳林一愣,便道:“塔呲布觉得我更适合武技吗?实不相瞒,我也这么觉得,愿从您修习!” 见他腰间佩刀,谢晓清便将自己记忆中的一门刀法教给了他。纳林这一回练得兴致十足,谢晓清也夸他颇有天分。到了侍从来叫他的时候,纳林犹不肯走,被侍从催了又催,才不情不愿地收刀离开。 他一走,珠舍里便从入定中醒来,清清澈澈的眸子望向谢晓清。 “你有什么疑难要问吗?”谢晓清重新坐到他面前。 珠舍里不说话,又别开脸,看了看蹲在一旁的獒犬。 “你怎么了?”见他似乎有些不高兴,谢晓清捉起他的小手,柔声问。 小珠舍里仍是不说话,只悄悄把手抽出来。 “你生我气了?为什么?”谢晓清不解。他猜不出珠舍里的心思,只得道:“难道你也想修习武技?修道还是专心一致的好,你在火之大道上天赋极佳,好好修行定会有大成的。” “嗯。”珠舍里应了一声。似乎不想让谢晓清继续追问,又阖目,修行起来。 自从转修武技,纳林一得空便往这里跑,在帐前空地上演练刀法。在谢晓清的指点下,他一招一式使出来,很快便有模有样,每一刀隐带风雷之声,声势惊人。 比起来,在帐篷中打坐的珠舍里就要安静得多了。 这天,纳林练完刀法,又破天荒地把珠舍里叫了出来,两个孩子走进了僻静处,似乎要说上几句不想让别人听见的话。珠舍里腕上的玛瑙串便是谢晓清送他的防御法宝,等闲不能破此防御,谢晓清也就由着他们去了,没有动用神识窥探。 不一会儿,小珠舍里独自回来了。 “你们说了些什么?”谢晓清问。 珠舍里摇头不肯答,眉眼间带着些倔强之色,待谢晓清蹲下身继续问,他一溜烟就跑进帐篷里去了。 到了第二天,谢晓清才知道两个孩子所商议的,到底是哪一件事。 一大早,珠舍里便要侍从领他去马场,还罕见地凶了谢晓清一句,不要他跟着去。 谢晓清怔了一怔,看着他离去了。以他神识笼罩的范围,其实他即便身在帐中,也能将马场上所发生的事看得清清楚楚。 到了马场,纳林已等在那里,牵着一匹鬃毛油光水滑的骏马。 珠舍里也去牵了匹,没有牵他以前骑的小马驹,而是一匹比他的人还高大得多的枣红马。 两个人同时跳上马背,疾驰而去。 一炷香后,又重新出现了两人折返而来的身影,一前一后,竟是咬得很紧。 纳林心中,也的确大吃一惊,他在赛马大会上是得了第一的,想不到珠舍里的骑术,并不逊色于他! 晃眼之间,终点已至。 珠舍里竟超了半个马身。他浑身都被汗水浸透,此刻心神一松,差点儿滚下马来。 谢晓清倏然现身,一把拉住缰绳,将他接在了怀里。 珠舍里咳得厉害,他身体虚弱,又灌了冷风,直咳得苍白脸上都浮起红晕。 纳林也下了马,抬手拭去了额头上的汗珠,望向两人,仍带着些不敢置信的神色。 谢晓清哪还顾得上他人,掌心透出幽绿灵力,抚上了珠舍里的胸口。 片刻之后,咳声渐止,小珠舍里冰凉的身体也暖和了起来。 “你们在比什么?”谢晓清问。他虽送了珠舍里一件防身灵物,刚才的赛马,仍是让他看得心惊胆战。那匹枣红马虽然神骏,但也实在难以驾驭,珠舍里又太幼小,好几次他都差一点从马上栽下来!粗糙的缰绳,也在他柔嫩的掌心勒出深深的痕迹,渗出血来。 纳林看了看珠舍里,眼神不甘,却又无可奈何,道:“是我小看了他,如果我赢了,我就去求恳父汗,让你搬到我那里住,方便我求教,他要学道就来我这里找你。” “但是我输了,我没有二话。” 纳林说完便走了,谢晓清听得一愣,低头看向了怀里的孩子。他一下子就明白过来,珠舍里为何最近不开心了。心中不由浮起了一丝温柔。 “还在生我的气吗?”谢晓清笑了笑,“我教过你要与人友善,只要不是敌人,便以善意待之,纳林也毕竟是你的哥哥……” 他看到珠舍里咬了咬唇,似乎更不高兴了,又紧了紧抱住他的胳膊,道:“但你是我最喜欢的徒弟,也是我看得最重要的人,这总是不会变的。不会有人能从你身边夺走我的。” 珠舍里听了,又抬眼,打量了一下他面上的神色。 “你又在哄小孩子吧。”他糯糯地道,小脸却绷不住了,破颜而笑。 “我没有哄你,就算你长大了,我也一样这么说。” “嗯……” 窝在他怀里的珠舍里长长的睫毛覆在眼睑上,乖巧得像只雪白漂亮的小猫,谢晓清又忍不住逗他:“要是你刚才输了,你就打算把我让给纳林吗?” “那我就先借给他几天,一定会抢回来的。”珠舍里道。 “好。”谢晓清笑道,“即便这次输了,你这么聪明,下次一定也能赢的,看来我是不用担心被借出去太久了。” …… 那钦部在数年短暂的宁静后,又与一个大部族交起火来。谢晓清和珠舍里倒还能置身事外,只有纳林过来学刀法的时间越来越短。 早在进了那钦部的时候,谢晓清就谢绝了蒙律的招揽。开战初期,蒙律倒也没有找他。 这些天,战场上伤亡惨重,蒙律似是坐不住了,先派人来请,被婉拒后又亲自前来。英武的中年首领,带着满身硝烟血腥之气踏入帐中。 谢晓清已猜到了他的来意。 “汗王这些时日的招待我铭记在心,但我为人追杀,不得不隐匿行迹,却是不便出手。” 以他一人之力,莫说对付一个部族,就算要颠覆整个北原,也能做到。但北原这块地方是被修真界封锁的,无论哪个修士,在北原掀起风浪都是犯忌。谢晓清虽不忍见两边死伤枕藉,但他也看得出来,一旦同意出手,直到那钦部横扫北原才能抽身,只会造下更多杀戮。 蒙律见他心意坚决,又看了一眼静静站在一边的珠舍里,叹息一声便走了。他还有许多急事要办,能抽身前来已是不易。 “有人在追杀塔呲布吗?”蒙律走后,珠舍里问。这六年间,他的身量拔高了不少。他已修到了炼气八层,体质也好了许多。身形并不魁梧,却也修长结实。 那头应龙虽受了重伤,必定还活着,也不知何时会找来,但谢晓清并不想现在告知他,只笑道:“你不必担心,那是托词罢了。” “我没有帮你父汗,你觉得呢?”谢晓清又问。 “塔呲布是修道之人,确是不该理这些事情。”珠舍里道,“父汗想凭塔呲布的力量一统北原,入主王城,那钦部本身的实力却不足够,塔呲布难道能永远待在族里吗?父汗也老了,纳林勇猛有余谋算不足,守不住壮大了的那钦部,等塔呲布一走,那钦部就会被虎视眈眈的各部族吞食瓜分。除非将那些部族的男丁尽数杀绝,女人充为奴隶——但塔呲布即便出手,也一定不会允许这种事情的,不是么?” “你说得对。”谢晓清轻叹一声,“你的父汗和家人我会出手保全,其他事就不能多管了,我们且安心修道吧。” 才不过十二岁的少年,就能如此沉静地说出这番话来,而且像是在评论与他无关的人一样。 他越来越像师父了。 “是。塔呲布,”珠舍里忽而又问,带着微微笑意,“你还是不肯把我过去的事情告诉我吗?” “等你筑基了就告诉你。”谢晓清温柔道。 珠舍里的眉眼长开了,和他上一辈子的容貌也很是相像。他的语气、态度、神色……从不知何时起,也渐渐有了“那个人”的影子。谢晓清既思念着、又害怕在珠舍里身上见到的那个影子。 前几日,他不小心脱口叫了一声“师父”,被珠舍里追着问这是什么意思。 “你是在叫我,那也是我的名字吗?”珠舍里道,“自我幼时,我就梦见过你,很久以前我们便相识了吧?草原上有转世的传说,我知道道门也有前生之缘一说。” 他竟是将真相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谢晓清不愿他过早知道上辈子的事,又不好太过敷衍,只得答应等他筑基再说。 珠舍里已渐渐长大了,有些事情,确是瞒不住的。 这些年来,他不止让珠舍里待在营地里修行,也带着他去了许多地方。身为化神修士,瞬息之间便可跨越万里。 他们去过繁华的中州城镇,去过瘟疫横行的村落救治病人,走过夕阳余晖下满地残骸的战场,也在山林中救下遭逢妖兽的过路人…… 谢晓清其实也没有信心,他想教的东西,珠舍里听进去了多少?他此前全没有养育孩子的经验。但就算改变不了师父的本性,谢晓清也希望,自己至少能做他的牢笼,困住他体内的恶兽,不让他再伤害他人。 那钦部的战事久持不下,而营地中难得平静的一隅,珠舍里也成功进阶了筑基期。这其实是件了不起的事情,那钦部却没有一个人知晓,前来道贺。但谢晓清还是很重视的,给他备好了一整套合用的法宝,攻击、防御、侦察、飞遁,样样皆有。 珠舍里一一收下。 连小狼崽都收到一块它最爱吃的高阶妖兔肉。妖兽中高阶的稀少,以低阶居多,所以好肉也只能省着点吃。 师徒俩庆祝之后,珠舍里又问起了关于自己的旧事。 谢晓清只得讲给他听。师父的经历,沧海岛地灵婆婆告诉了他一部分,他自己也参与了一部分,而剩下的那些,却只能在他的讲述中略过了。 自然,有些他不愿讲、也说不出口的事,谢晓清也留在了心底。他和师父之间,绝非只是普通的师徒而已,至少对他来说不是,但这份爱恨难解,他也没有说出口。 在讲述之时,谢晓清也没有多做评价。那毕竟是他师父……就算心底仍有怨恨,却还是心存敬重的。 珠舍里低着头,静静地聆听。讲到自己死在师父手上时,谢晓清禁不住停了一停。他想看清珠舍里脸上的神色,但珠舍里只是微微一愕,眼帘垂下,掩住了眸子里面的情绪。 “原来如此,我以前是这么一个人。”听完之后珠舍里道。 他想了一想,又道:“他的行事做法……的确是有道理的。” “换成你,你也会这么做吗?”谢晓清心中一沉。 珠舍里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一句。但少年随后又道:“你不愿我变成上辈子那样,是么?我不能答应你,但是……”他伸手摸了摸谢晓清露出黯然之色的眉眼,道,“至少我能以心魔起誓,除非你先对我动手,我不会再害你了。” 他的手温热柔软,带着火炎的洁净气息。 一瞬间,许多回忆灌入谢晓清的脑海……那些幻象散去之后,现出的是珠舍里澄澈无瑕的双眸。 谢晓清轻轻握住他的手。 “现在你是这么想,等你恢复了记忆,也许便要后悔,对我下过这个誓言了。” “换成以前的我,大概不会这么说,但我已经转生了,‘他’放心地将决定的机会交给了我,我的决定,便是‘他’的决定……即便恢复了记忆,我又怎会后悔?”珠舍里道。 “我……”谢晓清注视他良久,也终于眉眼弯弯,微笑起来,“其实只要你不逼迫我,我又怎么忍心对你动手?” 如今看来,他和师父结下的这段仇怨是难报了。他终究狠不下心,师父对他亦有教导之恩,也曾在险地救过他的性命。但师父所做的错事,害过的人命,却不是他能一笔揭过的。 既要留在师父身边,就要替他承担、也要敦促他赎还犯下的罪业。 过了几日,清晨时分珠舍里例行去向父汗蒙律请安,这一回,却过了很久都没回来。 他临去之时,谢晓清便心有所感,放出神识,悄悄窥测。 华贵的王帐中,蒙律对着跪在面前的珠舍里道:“你学道至今,可有什么成就?纳林说你学道的进境很快。像你的塔呲布那般蒙眼射箭,能做到吗?” “回父汗,想来可以。” “好。”蒙律点点头,“你十二岁了,也不小了,我那钦王族,出过九岁便能上阵杀敌的少年英豪。你的兄长们都已上了战场,你也随他们一同去吧。莫要忘记你是我蒙律的儿子,也为你母亲多争些光彩!” 用神识窥探的谢晓清微微皱眉,遁术一运,现身于王帐之中。 但珠舍里没有犹豫便应道:“是,父汗。”却让谢晓清来不及替他拒绝。 “小兄弟,你也想来为我族效力?”蒙律看到他陡然出现,并未吃惊,反而笑道。 “见过汗王。”谢晓清恭谨地向他行了个礼,却没有正面回答。 蒙律要让珠舍里也参战,恐怕是为了逼他出手。蒙律却不知道,即便他不这么做,谢晓清也早就在看顾着他的性命了。 侍从带珠舍里出了王帐,片刻后回来,已换了一身雪银铠甲、猩红披风,锃亮的光泽映照得他清秀的眉眼中也带了几分肃杀之气。 蒙律见他这副模样,颔了颔首,让珠舍里跟从自己走出王帐。 谢晓清也跟了上去。 他抓住珠舍里的手,询问地看了他一眼,耳中听到了珠舍里的传音:“我必须得去,母亲有把柄捏在父汗手里。” “你是筑基修为,等闲兵器伤不了你,但也要小心些。北原中修士极少,但武道高手很多,若有意外,我会护着你。”谢晓清知道事情难以挽回,只得嘱咐道。 “嗯,你放心吧。” 珠舍里神色平静。 谢晓清却是心情复杂,原来珠舍里已经知道了。珠舍里的母亲与一个照料她的仆役有些不清楚,想来把柄就是此事。 随蒙律到了阵前,珠舍里翻身上马。有侍从也给他牵来一匹,谢晓清摆了摆手。 他亲眼看着珠舍里红氅飞扬的身影,投入了无数马蹄卷起的滚滚烟尘之中。 帐内,沉重的铠甲被搁在一边,谢晓清替珠舍里导引着体内躁动的火炎,柔声道:“你太累了,睡上一觉吧。” “好。”珠舍里也不别扭,就躺在他怀里睡着了。 每天下了战场,珠舍里仍是会回到他们两人的帐篷中来,继续修炼。 他到了筑基期,已不用睡觉了,但连日来消耗体力,也颇为辛苦。谢晓清知道他在战场上渐渐闯下了名声,箭无虚发,声势慑人,曾一箭射穿了一名敌军将领的头颅。 但这些虚名,于珠舍里又是何用?反倒让他的修行进境慢了下来。 替他疏导完体内的气息,谢晓清没有将熟睡的珠舍里抱回毯子上睡,而是解下外衣,轻轻覆在了他身上。 …… “哈哈哈庆格尔你今天拿了头功,准备几时请客?” “这杯酒少不了你的!” 少年们的欢声笑语,从帐外飘了进来。谢晓清知道这是珠舍里回来了,带着他在战场上新结识的两个朋友,都是那钦部极为出众的战士。 他能多交一些朋友,谢晓清还是颇为欣慰的。 珠舍里时常会将他们领来,谢晓清会替他们治好当日新添的伤。两个少年人对珠舍里的箭法极为佩服,自然也要向珠舍里的师父谢晓清请教一番,谢晓清见他们求教心诚,便也略加指点。 有时候他们会在帐中用些酒菜,说说笑笑,玩一会儿再走。倒也不会停留太久,明天还要上战场呢。 这一天也是如此。 少年们聊天并不避讳着谢晓清,他们喝着羊奶酒,话题渐渐转到了汗王蒙律的长子纳林身上。听珠舍里的两个朋友的语气,他们都出身于那钦部贵族,对纳林并不如何尊敬。 谢晓清听得心中一动,待两人走后,便问珠舍里:“难道你真想取代纳林的地位?你忘了么,一个那钦部,甚至整个北原的霸主,于你也算不上什么。” “我确是想取代纳林,取代我父汗,好让他们后悔看轻了我,后悔当初拿我母亲作为要挟。”珠舍里笑道,眼中似有火焰烧,“你毋需担心,我心里有数的。” 到底是年轻气盛,少年心性。 谢晓清摇了摇头,牵住了他的手。眼前光景一换,他们已置身于高天之上,下方是笼罩在夜色中的无垠草原。眼前的光景再度变化,越过草原尽头的山脉,便是中州繁盛的城池、村落,而后是浩大海域,和星星点点的海岛…… “你还想困在那钦部做无谓的争斗吗?”谢晓清问。 当初,师父给他看这番景象的时候,他有多么目眩神迷,谢晓清至今还记得很清楚!看到这大千世界铺陈在面前,想来无论是争夺什么,都会觉得不过是蜗角之争罢了。 珠舍里也看得痴住了。 但他回过神来,却道:“这世界虽广大无边,可我先要做好眼前的事。” 谢晓清轻叹一声,也没有再强迫他。 …… 师父想做的事,似乎总能做到,就算他转世之后也是一样。 谢晓清在帐中打坐,却有些心神不宁。一晃四年过去了,师父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在战场上崭露头角,战事结束后更是迅速蹿升,不仅排挤掉了纳林的继承人地位,甚至趁着他父汗蒙律一场重病的机会,悄然架空了他的权力。那钦部上下,都称他为少主,他说出的话比蒙律还要管用。 不止如此,他似乎还想做草原的霸主…… 谢晓清自然是劝过他的,却不能让他回心转意。谢晓清也不知道,他究竟想做什么。 他真的已被世俗权力迷惑了吗……难道等他晋升金丹,恢复了记忆,才能清醒过来? 不过此刻,让谢晓清心神不宁的,却不是这件事。 以往这个时候,珠舍里便已处理完了那钦部的事务,回到他身边了。他没有放下修行,每天入夜后,都在谢晓清身边打坐运功,遇到疑难便向他讨教。 谢晓清在外放的神识中,注视着那个挺拔俊秀的身影。 “少主,你今天总算要开荤了。以后我们再开起玩笑,你可不要再推脱说你不懂了!” 走在珠舍里身旁的正是他当年的两个好友,如今成了他最为得力的属下。 “纳林那家伙总算回过味来了,指望他父汗,还不如趁早向少主你示好。”另一个笑道。 珠舍里闻言,微微一笑。 “送我一个女子,也亏他想得出来。” “少主何必这么不解风情,你也到了可以一尝男女滋味的年纪了!包准你尝过之后,也觉得他这礼物送得好。”先前开口的那人朗声笑道,“不过也别见了美人就将我们忘了,那我们可要向纳林问罪,还我们英明的少主了。” “色|欲蒙心,我是那样的人么?”珠舍里笑着摇头,“和我商讨完事情,还要赖着和侍女眉目传情的又是谁?” 来到一处僻静的帐篷前,两个下属替珠舍里掀开了门帘,便守在外面,让珠舍里独自进入。 外面已是夜晚,帐篷内没有点起灯烛,更是漆黑。 浓郁的甜香气息,弥漫在这岑寂的帐篷中。 珠舍里踏前一步,已看见了兽皮毯上,裹在被褥下的那个妙曼轮廓。只是个轮廓,便足已引人遐思。 “起来,让我看清楚你。” 珠舍里淡淡地道。 他的话蕴着说不出的威严,让裹在被子里的人动了一动,听话地站了起来。被子从她身上滑落,竟是什么都没有穿。 珠舍里的呼吸停顿了一下,似乎怔住了。 而后—— 她纵身向珠舍里扑来! “锵” 一道赤红的刀光,在漆黑中划过。 珠舍里慢慢还刀入鞘,雪亮的刀身上吞吐着炽热暗红的火焰,看去有如一把魔刀。 女子已倒在了地上,腰间被一刀斩断。闪烁着幽蓝光芒的匕首,从她指间掉了出来。她应该修习过刺杀之术。 珠舍里神色冷淡。 就找了这么一个刺客,未免也太轻视他,以为他只会射箭,腰间佩刀不过是摆设么?纳林不也明知道他修的是道法,仍是以为这样便能对付他。 他们全不知道法的玄奥……终究是坐井观天。 珠舍里将手从刀柄上放下。 眼前有一瞬间,浮现出那个人的身影。总是带着温柔的微笑,掌心温暖而坚实,眼底深处却潜藏着终年不散的哀伤。他没有见过那个人全力出手,却也知道,他代表的是难以想象的强大力量…… 那也是他所寻求的东西……还需要多久,他才能获得如那个人般强大的力量? 珠舍里拍了拍手,清脆的击掌声在黑暗中响起。 “少主?”候在帐外的下属闯了进来,看到地上的尸体,顿时一愕。 “是个刺客,被我杀了。”珠舍里道,“想不到纳林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你去问问他究竟是谁替他挑的人,让他交出来,明天押解到我这里。” “是。”两人连忙回过神来,答应着走了。 看来少主还打算给纳林留个台阶,不准备彻底撕破脸。 交待着这几句话,珠舍里一直没有转过身来。布帘放下了,帐篷里又恢复了漆黑。他站在黑暗中,低头注视着地面,胸口起伏,呼吸忽而急促起来。他禁不住伸手抚上了额头,那里已是滚烫一片。 这股甜香味,似乎是种厉害的催|情|药。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01章 帐中 寂静的帐篷里,只听得到他隐忍的喘息声。︾樂︾︾小︾说| “塔呲布。”珠舍里以手扶着炙热的额头,忽而轻轻唤了一声。低得有如耳语。 似有一阵清风徐来,一双坚实的手臂揽住了他,眼前的光景也陡然一变。 他瞬间被带回了所住的地方。地上的尸体消失了,布置陈设,都是他最熟悉的样子。 谢晓清终于出手了。以他的神识笼罩,他早已知道珠舍里今天要去那僻静的帐篷做什么…… 他在跟珠舍里讲述他上辈子的旧事时,刻意隐瞒了自己同师父的关系,隐瞒了自己对师父的衷情。所提及的,不过是一对羁绊深厚的师徒而已。 珠舍里即便要和他人做那种事,他又有什么理由去阻止?可谢晓清,自然是远远不甘心的!他性子平和,对他师父却是执念极深。当初被师父采补至死,他以为师父定然也收过许多其他的徒弟,他们的遭遇也都如自己一般,他在痛心于别人的惨遇之时,竟也忍不住要生起嫉妒之心,想到别人碰过他师父一下,便被嫉火炙烤得痛苦不堪……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珠舍里去抱别人,已准备好,到了那时便隔空出手,让珠舍里陷入幻术之中。想不到事情突变,那女子却是个刺客,珠舍里一刀将她斩杀。 听到珠舍里唤他,谢晓清瞬时现身,将他带了回来。 珠舍里喘息得愈发厉害。他能察觉到,好似这催|情|药能渡过去一般,扶在他腰间的温凉的手,也在逐渐变得炽热。 “塔呲布,”他慢慢抬起头,望向面前的人,“你要如何做……替我驱出毒性,对你也就是举手之劳,或者你也可以……” 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眼神却已将他没有说完的话都说了出来。 在黑暗中那么亮,又像有水珠盈盈欲滴的眼神。 “还是说,”见谢晓清怔住不语,珠舍里轻声一笑,“你是修道之人…清心寡欲惯了?” “不,”谢晓清的声音也已沙哑了,他下了决心一般,用力环紧了珠舍里,将他按进自己怀中,“那也是托词而已。” 他低头,重重地吻上了珠舍里的唇。 衣物全被抛到一边,他们倒在了兽皮毯上。小狼崽好奇地踱过来,还没多看两眼,谢晓清便一挥手,直接将它封进了混沌珠内。 “你真的要给我吗?你知道我……”谢晓清的手在他身上抚过,于腰侧流连,在最后,犹轻声问道。 “我知道你喜欢我,”珠舍里道,“要找人解药性,我也只想找你……我可不会…亏待自己……” 他低低呻|吟了一声,将身体埋在了谢晓清怀里。他全身都是滚烫的,被催|情|药的效力折磨得微微战栗着。 “因为你知道我对你最好么?”谢晓清用唇碰了碰垂落在他脸畔的柔软发丝,温柔笑道。 “唔……”珠舍里忽而绷紧了身体,又放松下来,体内沸滚的欲|望,被谢晓清用手指一点点温和地安抚。 仿佛所有的意识,都汇聚到了那个地方……珠舍里心神涣散,漫无边际地想,他这辈子还没有亲眼见过大海,听说旅客在水波荡漾的汪洋海面上亦会生生渴死;他如今就像那渴水的旅客,明明感觉到了得救的希望,却也被这吊在眼前的希望一下下撩拨,快要被折磨死了……珠舍里又狠狠咬了谢晓清的肩膀一口,带着怨愤,他是真不知道催|情|药在自己体内烧灼得多厉害么? 谢晓清吃痛地一颤,珠舍里的身体才只有筑基境界,他实在是怕自己忘情之下,控制不住外泄的灵力弄伤了他,这才苦苦压制,却让珠舍里不满了起来。 “还不行。”谢晓清柔声坚持道,吻了吻他的唇。 他心念一动,纤细柔韧的藤蔓,便从地底窜了出来,代替他腾不出空的手,缠绕上了珠舍里白皙修长的双腿,钻入他腿间,爱抚着早已挺立起来的物事,又分出几股,一路往上,缠住他的腰身胸腹,拿藤上分出的细小枝蔓在他殷红的乳珠上打了个卷儿、撩拨逗弄,又绕过他圆润的肩膀,缠上形状优美的手臂,穿入他的每个指缝之间…… 粗糙的藤条不轻不重地勒在他全身,其上又生出枝蔓,如灵活的手指抚弄着他的肌肤。珠舍里颤抖得更加厉害了,谢晓清没有使出分|身之术,就让他觉得,像在被谢晓清和他的好几个化身同时爱|抚一般…… 珠舍里断断续续地呻|吟起来,他也听见谢晓清探入他体内的手指揉动的地方,透出淫|靡的水声,那里又热又软,已经完全湿透了。好在他并非害羞之人,眼睫垂下,脸颊只微微一红,旋即又恢复了寻常模样。 双腿被掰开,谢晓清含住他的唇,慢慢进入了他体内。 身体被带动得上下耸动,犹如一叶漂浮在汹涌海上的舟,又像是将要渴死的旅客终于等到了滴滴洒落的甘霖,狂喜又贪婪地索求起来。 “再快点,”珠舍里哑声道,“我是觉不出痛的……” 这具身体初经人事,但即便疼痛,也被催|情|药的药力盖过,变作铺天盖地的快|感。 谢晓清果然加快了几分,每一下都重重捅入他体内深处。 海面的小舟倾覆了,狂暴的浪潮将他渐渐没顶。珠舍里呻|吟得嗓子都沙了,他双腿缠在谢晓清腰间,直到他在自己体内泄了几次元阳,犹不肯放他离去。他没有了上辈子的记忆,否则应该能够清醒过来,制止这般纵欲伤身之举,但如今他又被催|情|药的药力迷惑了心神……他知道谢晓清不忍心拒绝他,会纵容地做下去的。谢晓清也足够强大,可以支撑的……不是么? 催|情|药的效力渐渐退去,反倒是珠舍里先累了,一阵倦乏涌了上来。 “好好睡吧。”见他乏了,谢晓清亲了亲他的眉眼,低低地道。 珠舍里依言闭上了眼睛。谢晓清从他体内退了出来,拿块软布替他擦干净了身体,将他受伤红肿之处也一一治好,又替自己清洁了一遍。 而后抱着他心爱之人,终于如他曾经期望的那样,相拥而眠。 …… 第二天,王帐中。 “少主,昨天我们去找纳林要人,他推脱不交,半夜还将这家伙放跑了,好在被负责警戒的骑兵发现,抓住送了回来。”庆格尔对刚刚走进帐中的珠舍里道。 帐中,果然有一人五花大绑,跪在地上。 “纳林对他倒是颇有义气。”珠舍里在主座上坐下,微微一笑。 跪着的那人抬头朝他看了一眼,露出丝傲然自得之色,珠舍里却又转眼间脸色一沉:“我差点儿被这个人找来的刺客所杀,纳林还想包庇于他,他对外人讲义气,对我这个亲弟弟,又是同一个塔呲布教出的徒弟,却是一点情分也不讲……”言语间,目露遗憾,似乎有些伤心。 跪着的人一怔,张口结舌。 “少主何必为这种没有心肝之人难过?”庆格尔,以及他的另一个下属巴彦纷纷安慰道。 珠舍里也不欲多说,轻叹一声,淡淡道:“把这人带下去,依照旧例乱刀剁死,尸体就和那刺客一起抛出去喂狼吧。”也不再看那人一眼。 又道:“至于纳林那里,他对我不够意思,我却不能这般待他。既然他肯冒险将人放跑,想来此人虽办事不牢,却也是他看重的下属,如今他手底一定欠缺人手,我就送给他一个好用的手下吧。庆格尔,你去安排。” 自然是要将可靠的人安插过去监视他。 庆格尔连忙应了。 珠舍里又在帐中见了几人,做了若干决断。他生着一副中州人的清秀相貌,身体对北原人来说也略显单薄,起初人们还有所质疑,到了现在,却没一个人胆敢轻视于他了。 传说他的箭法……已可媲美他的塔呲布,蒙眼射雁,箭无虚发。 将事务处理完,帐中也没有了外人,庆格尔和巴彦对视一眼,笑道:“少主,昨天本来该是你开荤的时候,结果出了岔子,要不……我们再替你准备一个吧?” “我已开过荤了。”闻言,珠舍里淡淡一笑。 “什么?是谁?” 珠舍里瞥了他们一眼,答非所问道:“帐篷里点的催|情|香是你们默许的吧?你们还真会给那刺客提供方便。我会开荤,倒还要归因于它。” 两人都露出赧然之色,随即又望向珠舍里,期艾道:“少主,那你……是怎样解的药性?” “自然不是强忍着,”珠舍里道,“我找了个人替我解了。” “到底是谁?哪家姑娘得此荣幸被少主看上了?”庆格尔连忙追问。 珠舍里但笑不语。两人只得暗暗揣测起来,少主他藏得够深啊,平日里也未见得他对哪个女子分外留心……不过,族内仰慕着少主的姑娘,却是多得很,哪一个被他挑中,都会满心欣喜吧!稍后去打听打听好了。 他们却想不到,这个人是怎么也打听不出的。昨天夜里,他们曾经来到珠舍里和他的塔呲布所住的帐篷前求见,准备报告刚才抓获了一人的事情,结果无人理睬,帐篷里亦是死寂一片,只得离去了。 ——那个时候,其实是谢晓清悄然出手,将帐篷外的一切动静都隔绝于外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02章 鏖战 晃眼之间,又一年赛马大会的日子到来了。=乐==小说XS520.入夜之后,两人没有参与篝火边的歌舞,一同起身离去。珠舍里的手下们想去送他,被他摆摆手制止。 离了喧闹的马场,营地之中,仍是一片宁静。 走回去的这段路,说长不长,谢晓清心念一动便可到达,就算珠舍里,运起遁术也只需两个呼吸,但他们却慢慢而行,并肩走上了很久,两个人都没有匆忙之色。 幽幽夜色之中,霜雪般的月光,洒落在帐篷之间的空地上。 遥远处传来歌声……还有马头琴悠扬的乐声。 谢晓清转头看了珠舍里一眼,忽而道:“又是一年过去了……眨眼间,你已长得这么大了。想当年,你还小小的一个,走在我旁边,只有这么一点高。”他笑着用手在腰侧比划了一下。 珠舍里失笑道:“你这话说得,像我父辈一样。” “难道不是么?”谢晓清道,“你六岁那年我便到了你身边,做了你的塔呲布,一年年亲眼看着你长大……”他眼中满是温柔和感慨之色。其实在珠舍里更为年幼之时他便来了,那时他只悄悄守在一旁,看护着他。 珠舍里静静地望着他,没有打断他回忆,片刻才笑道:“哪有父辈,会和自家晚辈做那种事的。” 这些天来,两人都没有再提那晚所发生的事。一切都如以往,又似乎与以往有了些不同,如今珠舍里主动提起,让谢晓清微微一怔,露出些惭色,转瞬便消退了。 “你说得对,”谢晓清道,“不过……上辈子的事情你都忘了,我和你第一次的时候,我二十四岁,而你,据说已经有七百多岁啦。那时候我也将你视作师尊、父辈、兄长,虽心内仰慕于你,可哪里敢僭越一步,若不是你招引我……可见你在做我师长之时,也并不怎么谨守师长的本份的。” 他说这番话时带着笑意,但心中,却是纷乱思绪涌过。他和师父的第一次,根本算不得什么美好的回忆。前半截确是他此生最为幸福的时刻,成功结丹,师父又说要奖励他……结局却不止是血腥酷烈而已。他所珍视的一切,都变作冰冷谎言。缱绻温柔,也不过是黄粱梦一场。 即便过了许多年,再想起此事,还似有尖针扎在心里,刺痛不已。按捺下情绪,谢晓清没有让痛楚之色从脸上流露出来。虽然隐痛尚在,他已决定将这件事放下了。 他终究狠不下心对师父动手,又想和师父长久相伴……正是该为他们的未来打算的时候,重翻旧账,又有什么意义? “好好好,都是我先招惹你。”珠舍里道,“上辈子的事且不提,那一天夜里,若不是我招惹你,只怕你先用术法替我驱了药性,而后便会催我勤勉练功了,‘毒性已解,你试着运转一番灵力,可有滞涩?’,‘你有什么疑难要问我?’。” 他瞥了谢晓清一眼,最后仿了两句他的语气,颇为惟妙惟肖。 连被他调侃的谢晓清,听着亦是忍俊不禁,又不免心中一动。 “我确是性子拘谨,也怕你拒绝,”他温柔地瞧着珠舍里,轻轻牵起他的手,“我其实也很想主动招惹你的。你看,今晚月明星稀,月色正好,我们不如再…*一番……” 最后四个字声音很低,珠舍里还是听得清清楚楚,脸颊一红。 两个人原本并肩走着,却不知不觉在一间帐篷投下的阴影里停了下来。 谢晓清环住了珠舍里的腰,低头吻了上去。 霎眼之间,两个人的身影就从原地消失了。 再一现身,已在他们所住的帐篷之中。碍事的衣物,尽皆从两人身上除下…… …… 王帐之中。 听了快马传来的急报,一向镇静的珠舍里也面露喜色。 “扎纳部的乌力吉率部前来,投奔于我,还有一日便到?好,届时我要亲去迎接!” “恭喜少主!”帐篷中的众人,也纷纷向他贺喜。 看着珠舍里意气风发的模样,远在帐中、用神识关切地留意他的谢晓清轻轻叹息了一声。 珠舍里究竟想做什么?他一直看不明白。区区一个草原霸主,值得他耗费如斯心力么? “我会看顾你的安全,但两军交战,我是不会插手的。”他曾经对珠舍里这么说过。 “让我自己来吧。”珠舍里笑道。谢晓清虽不赞同,他却没有半分打消念头的意思。 赛马大会后,便是开春时节,沉寂了数月的北原再度风起云涌。珠舍里也忙了起来,操练军队,搜集情报,并且派出说客,拉拢盟军。 这一回前来投奔他的扎纳部,原本夹在两个大型部族之间岌岌可危,即将被瓜分吞并,被珠舍里派去的人说动,趁夜拔营,奔行百里,投入了那钦部麾下。虽然沦为那钦的家臣,至少也得以保全。 在北原史上,这不过是寻常一幕。广袤无垠的草原上,永远有一个个部族流星般崛起、衰落、消亡…… 却是谁也没料想到,这是一桩霸业的起|点。 …… 时临深夜,那钦部的营地中静悄悄的,族民们都陷入了沉睡之中。 王帐里却依然灯火辉煌,人人神色肃穆,似在等待什么。 忽的,一个紧身黑衣的青年飞奔而入,在珠舍里耳边说了句话。 守在帐中两侧的众人往他们望去,就见珠舍里微微一笑,挥手让那人退下。 “趁着庆格尔领兵出去夜袭,营地内防守力量空虚的机会,纳林和他舅舅所率的格鲁部果然按捺不住了,叛军很快便会杀来此处。” 他得神色不但毫不慌张,反而开怀得很:“我倒要看看父汗这次还要怎么说?我已依照诺言,放过纳林一回,这一次不必再留手了。格鲁部刚刚与我族结盟,就立即反水,也正好借此机会,将其拆分收编,将这股隐患彻底转化为我们的实力!” “纳林这蠢货,正中少主下怀!”下属巴彦笑道,“不过少主也要小心些,他们是冲着您来的,我们会竭力保护您的安全!” 珠舍里闻言,却摇摇头:“你们先退避到临近的帐篷吧,以免被余波殃及,我独自应付他们便可。非是看不起你们,纳林上一回找来的刺客被我所杀,这一次必定请来了更为厉害的武技高手,你们未曾修习过武技,身手再好也无力相抗。我还需借助你们的力量成就霸业,岂能让你们有所闪失?” “少主!”众人齐声唤道,都心生感动之意。 “少主,我们又怎能让您置身险境?”巴彦道。一旁的乌力吉等人亦是脸色沉重。 “无需担忧,”珠舍里傲然一笑,将修长雪白的手指,轻轻搭在腰侧漆黑的刀柄之上,“就算他们请来了云岚宗的宗主,我也可一刀斩之!” 草原上没有道门,盛行武宗,云岚宗便是最大的武技门派。三千大道,并无高下,云岚宗内亦有达到相当于道门中的金丹期、乃至元婴期的高手。宗主闭关多年,已被世人传成陆地神仙般的人物。以珠舍里的筑基修为与这些高手对拼,自然还是远远不够的。 不过,他仍然有底气这么说。 一阵清风徐徐吹来,珠舍里察觉到,他搭在刀柄上的手,被一双看不见,然而温热有力的大手覆住了。 他知道那人可以来得全然无声无息,不被发觉,拂过自己身侧的一缕清风,不过是在提醒自己他的到来罢了。 “要我相助么?”他听到耳畔有个声音问。 “要。”珠舍里唇瓣翕动,语声低微地道。 这番对话,在旁人看来,不过是他正低头看着腰间长刀沉吟。 便是云岚宗宗主,亦能一刀斩之?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纷纷露出崇敬之色。他们都知道少主并非狂妄自大之人,既然敢这么说,必定把握十足。 在珠舍里催促下,众人都从王帐的偏门退了出去。 灯火通明的王帐中,只留下了珠舍里一人。 “元婴级别的武者一人,五个呼吸后将至。”静了片刻,那虚空中传来的声音又道。 “好。”珠舍里神色宁静。 一、二、三…… 他在心底默数,数到“五”时,豁然站起,飞身而退。 “轰”惊人的威势从帐篷顶上降下,雪亮剑光一闪而没,将他原先所坐之处轰成了深坑。 气流向四周激荡,将帐内着的灯烛尽数吹灭,帐篷顶部破开一个大洞,漫天星光倒灌而入。王帐极为宽敞,星光不及之处,便是一片漆黑。 一条人影随剑光飞纵而下,抽起在地面微微摇颤的长剑,朝珠舍里又是一剑挥出。黑暗中,亦有一道耀目火光划过,珠舍里拔刀! 刀与剑接连相击,转瞬便叮叮连响了几十声,每一招都快到极处。 看准了珠舍里的一个破绽,剑芒暴涨,往他胸前一劈。猛烈气劲,让珠舍里不及躲避,撞破王帐,飞跌而出。 刺客随后追来。 “能接下我七招,已是不易!”那人森然道。 他一袭飘逸的黑袍猎猎扬动,面目被斗笠遮挡,想来是不愿暴露身份。但他的身手,在草原上已是极为罕见。 “再来七十招,又有何惧?”珠舍里冷笑。他虽被一剑逼出了王帐,看似处于下风,却没有半分惊惶之色。 两人你来我往,又对了十来招。 剑气冲霄,刀光夺目,一时间,天地为之失色。 就连远处正在厮杀的叛军与那钦部部众,亦震惊地望了过来。 珠舍里身手虽好,到底与黑袍人境界相差过大,身形变幻、招式流动,越来越难以跟上。 泛着冰寒之色的长剑,一剑削向他露出破绽的肋下。虚空中,却有红光浮现,竟像劈中了什么柔韧之物,剑身浑不受力,生生滑了过去。 黑袍人心中惊疑。珠舍里曾斩杀了一个刺客,命人抛尸于荒野喂狼,也就给了别人探查他实力的机会。他事前从那刺客的尸体上,已经看出了珠舍里的真实实力。交手之下,确实不假。此子虽然天赋卓越,可惜雏凤初鸣,就要死在他的手中。 ——他却料想不到,他的剑,竟斩不破珠舍里的防御!若非如此,珠舍里早就身受重创。 “大师,我来助你!”却是纳林随后赶来,在旁观望了片刻,见他请来的黑袍人久攻不下,连忙抽刀而上,加入了战局。 他在谢晓清教导下,修习的是武技刀法,境界与珠舍里仿佛。实力高深的黑袍人不差他这一份力量,倒也没有说上什么。 两人前后夹击,珠舍里果然连连陷入险境。 前剑后刀,一齐袭来,避无可避—— 纳林眼中闪出一抹得意,转瞬之间,又化作惊骇之色。珠舍里的身形陡然消失在了原地,从包围中脱出,而后,在不远处重新现身。 黑袍人亦是瞳孔微缩。这是……高阶武技,游龙步!以珠舍里的境界,怎能使出? 感觉到一只手臂环紧了他的腰,将他带离了原地,珠舍里唇角一勾,露出笑意。 “下一招……便将你们了结吧!”珠舍里忽而开口,语声干脆。 他是扬声对黑袍人和纳林说,也在对背后揽着他腰身的谢晓清说。 黑袍人冷哼一声。 一股温和而玄奥的力量,应声涌入了珠舍里体内,沿经络游走到他握刀的手臂。珠舍里双手持刀,猛地挥臂一旋—— 狂暴的杀气,汹涌而出! 坚韧无比的陨铁刀身,竟在这一击下崩裂粉碎,刀上吞吐流动的赤红魔焰,倏地飞出,隐约化作一头昂首展翼的火凤之形。 这一式声势惊人,黑袍人也不敢怠慢,长剑在身前一竖,剑气分化成三股,三道剑影之间,亦浮凸出张口怒啸的冰霜狼首。火凤却来得更快,不等狼首成形,便一穿而过,没入了黑袍人体内。黑袍人倒退三步,每退一步,身形便委顿一分。 他临死都不敢相信,珠舍里竟越两阶伤到了他?不对,这一击的境界,就连宗主,都远未能……他倒地而殁,念头也就此熄灭。 对一旁的纳林,珠舍里看都没看上一眼,将手中残余的刀柄一把掷出。 纳林慌忙退避,却觉周身,似乎被看不见的藤蔓缠绕,再也无法动弹半步!眼睁睁看着那截断刃,扎入了自己心口。 在一旁隐匿了身形的谢晓清暗叹一声。纳林也算是他教出来的徒弟,如今身死,他心中有些不忍。但纳林买凶刺杀珠舍里在先,又亲身上阵,被珠舍里一刀杀了,也是理应之事,他就不便阻拦了。 事情已了,他轻轻捏了捏怀中的珠舍里的手心,便悄然离去。 “少主果然是神勇无敌!”见到胜负已分,躲在临近帐篷中的众人,连忙迎了上来。随同纳林前来的余党,也被他们一并杀了。 “这是云岚宗的大长老,苏日阁!”揭开黑袍人所戴的斗笠,有人惊道。 少主竟杀了如此声名赫赫的人物,当真了得! “少主,”巴彦欢欣鼓舞之余,还没忘记正事,看了一眼倒在地上气息断绝的纳林,对珠舍里道,“方才接到消息,庆格尔及时赶回来了,同我们埋伏的人手里应外合,已将叛军尽数俘虏,首恶康巴也已伏诛。纳林的几个姬妾儿女也被他们扣住了,还等少主你发落。” “我那两个侄子,尚且不足六岁吧?”珠舍里沉吟道。 巴彦一怔,忙道:“少主,切不可妇人之仁!纳林的儿女虽然年幼,此刻大仇已结,留下来必会成为隐患。”他心中不解,少主一向都不是什么仁慈之人,怎么竟做出了这种决断? 难道他对纳林,真有兄弟之情? 乌力吉也劝道:“珠舍里少主,这时候营地内混乱未平,正是将他们诛除的良机,只消推给乱军便可。若是以后再动手,就会授人以柄,影响您的名声了!” “不必杀,严加看管便是。”珠舍里摇了摇头。 “是。”知道珠舍里下的决定,极难更改,巴彦只得道。 而后跟随珠舍里一同去查看营地里的情况,巴彦冲自己的一名亲卫使了个眼色。后者得令,悄然离去。 过了不久,那亲卫又如鬼魂一般,悄悄折返,巴彦走开两步,听了他的汇报。 什么?汇报之事,却令他目露惊疑,脸色一变。 “发生何事,说来听听。”珠舍里看向了他。 既然已被珠舍里发觉,巴彦也就不再隐瞒,如实答道:“还望少主恕罪,我擅自派人去杀纳林的姬妾儿女,可……发生了异事!刀兵还未加诸于他们身上,就尽皆崩断,试了几次都是如此,似有神灵庇佑。神灵我是不信的,恐怕是有人暗中护着他们,那出手之人,难道出自云岚宗?那便有些不妙了!” 他说到第一句时,珠舍里便已微微一笑。听到最后,笑意加深。 巴彦见他这般,更是迷惑。 “我早就料到如此。不必担忧,这并非神灵庇佑,也不是云岚宗的人出手。我知道是谁动的手脚,不是敌人,是站在我们这方的。”珠舍里道,却没有再说得更细了。 “不是敌人便好,不过……唉!”巴彦道。 收编叛党残部,慰问将士,清点伤亡,一直忙到第二天上午,珠舍里才返回了他所住的帐篷休息。 谢晓清在帐中打坐,在他掀帘而入时醒了过来,一双清明如水的眸子望向了他。 珠舍里也在他面前坐了下来。 “你消耗颇多,好好调息吧。”谢晓清道。伸手,抚了抚他略带疲惫的眉心,一股清凉的灵力透了进来。 珠舍里闭上眼睛,任由他轻抚着自己。 “塔呲布,既然你要救他们,就替我将那两个孩子的资质废去吧。”片刻后道。 谢晓清的手在他脸上停了一停,道:“好,我会在他们身上种下咒术,他们决不能伤你分毫。”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03章 王城 转眼三年过去,珠舍里所率领的那钦部,已然壮大成北原上一股所向披靡的力量。 合纵,连横,分化,瓦解…… 他步步筹谋下,北原上已没有任何一个势力能与他抗衡。招募令一发,渴望建功立业的武技好手,也纷纷投靠而来,入他麾下。 他的声名响彻北原,隐隐成就一方霸主,离真正的北原王者,只差了最后一步。所有人都已看了出来,这个身手惊人,用兵也极其出色的少年人,下一个将剑指何处—— 和林王城! 时隔多年,入主王城的超级势力,又要改换了么? 兵临城下之际,和林王城城门紧闭,城中的阿古拉部据守不出。唯有几名武道高手拦在阵前,向珠舍里扬声挑战。 珠舍里安然稳坐阵中,微微一笑,点了身旁的数人,逐一上前迎战。 连战三场,三战皆胜! 全军爆发出响遏行云的喝彩之声,士气节节高涨。 最后一战,珠舍里策马而上,亲身上阵。三招之内,将敌方压阵的高手,一刀斩落。 军中气势,升至最高! 庆格尔等人统率大军,向勒马阵前的珠舍里迎了过去。巴彦感慨道:“想不到,我竟能看到这一天!跟从少主,是我这辈子最为正确的一个决定!” 众人也真心实意,齐声应和。 珠舍里不骄不狂,笑道:“进驻王城的阿古拉部安逸了太久,犹如一块被蠹虫蛀空的木头。王城之主,也该是时候换人了。上天已站在我们这边,荣耀与财富,就待我们亲自去取了!” 北原上部族,向来逐水草而居,只有唯一的超级势力,才能入驻巍巍屹立于北原西部的和林王城。和林城建于一座水草丰美的绿洲之上,繁荣富饶,乃是北原之最。 入驻王城者,可以统属北原各个部族,享受岁贡。只不过随着阿古拉部沉溺在富贵乡中日渐软弱,王城威名,也渐渐不被大家放在心上。 趁着军中士气高昂,庆格尔一声令下,弩手出列,将怀中半人之高的巨大弓|弩举起,对准了紧闭的城门。 此弩极为强韧,若非武道中人,是万万运使不了的。 数到三后,所有人一扣机关,将弩|箭齐齐射出。 上百支弩|箭,裹挟着巨大的力量呼啸而去,两个呼吸之后,和林王城的城门,已是千疮百孔。“再射!”庆格尔喝道。 连射三轮,城门轰然崩塌。 珠舍里率领大军,鱼贯而入。 …… 谢晓清隐匿了身形,悬停在王城上空,望着下方的景象。 王城已经易主,那钦部以及联盟部族,入驻了城中。这座人烟繁密的城池,分为王宫、上城、下城三片,上城住着达官贵族,下城则是平民百姓所住的区域。 这些日子,为了给那钦部众腾出住所,原本居住在上城的人家,被士兵一批批驱赶到下城,不得不栖身于临时搭建的草棚内。下城的一处市集中,珠舍里又命人放了把火,烧毁了连绵的几十间商铺,留下一块空旷之地。这块空地如今变作了热火朝天的工地,上百名工匠和奴隶,在依照珠舍里绘制的图纸建造一座高耸的祭天坛。除了这一处,城中亦有好几个地方在同时大肆改建。 唉……为何要如此大兴土木,劳民伤财! 谢晓清又看了一眼天色。日头越发的毒了,在曝晒下营建工事的人们,想来都不好过吧。 他一挥手,阴翳的浓云于天空涌现,遮挡住了炽热的阳光。 …… 时近清晨,珠舍里还在打坐修炼,谢晓清已起身,扶着他的肩,在他额头落下轻轻一吻。 “我今日要外出一趟,很快便会回来。”他温柔道。 “好。”珠舍里睁开了眼睛,看着他离去。小狼崽也追上前,绕在他脚边,咬住他的袍角。谢晓清拍拍它的小脑袋,小狼崽就乖乖松了口,蹲了下来。 谢晓清心念一动,遁术运转,掠出了王城。 他要去的地方很远,好在对一个化神修士,一日之内便可往返。珠舍里庶务繁忙,他便没有将其带上,而且,他要去见的那人,恐怕也不想见到珠舍里…… 青翠广袤的草原,草原上珍珠般散落的牛羊,都在霎眼之间被抛在身后。 午后时分,他已越过北原边境,飞入了中州地域,踏入了暑气蒸腾的仓阳山中。 再度踏上此地,许多旧事涌上心头。稍后再去拜祭一下丧命于此的旧友吧,谢晓清思忖。 他按捺情绪,来到了一座火山熔岩湖的上空,向湖心弹指打出一道绿光。那绿光化作一只羽翼鲜亮的青鸟,投入了赤红岩浆中。 少顷,熔岩湖便徐徐下降,露出了下方的府邸,此刻大门敞开,谢晓清一掠而入。 眼前光景一换,他已置身于玉石砌成的华美大殿。 “嗯,你这小朋友,总算还记得来看望我!”一个清润的少年声音道。 玉道人还如谢晓清第一次见到他时那样,慵懒地倚在殿中宝座上。看见谢晓清,面上有一丝笑意,语气里却是半点也无。 谢晓清转生之后,也曾经来看过他,以谢他救命之恩。这么多年过去了,谢晓清已晋升成了位处俗世巅峰的化神修士,玉道人的这一句“小朋友”,倒是没变。 谢晓清也不在意,笑道:“你上一回提过,今日便是你飞升仙界整整万年之时,我自然是要来贺一声喜的。” 玉道人摆摆手:“道什么喜,我的本体去仙界逍遥了,却留我在这儿看守洞府,哪儿都去不了,唉!”他泛着玉色光泽的眸子看定谢晓清,“我就是找个由头让你再来一趟。你这小朋友心性不错,又是那老木头的后人,可惜,太呆笨了点,让我放不下心!” 他一边念念有词,一边拈指掐算起来,起初还神色平和,算了片刻,眉头越皱越紧。谢晓清也不由被他神色牵引,有些不安。 算完这一卦,玉道人眼放厉光,狠狠瞪了谢晓清一眼。 “卦象极凶,九死一生……我虽不能看出详细,但这一卦,与你的邪魔师父大有关联。我不是早就告诫你,离他远点么?都死过一次了还不知悔改,再被他坑得一命呜呼,也是活该!”说到最后,咬牙切齿,半点风姿不存,显然是大为光火。 谢晓清没有接话。他不欲顶撞玉道人,却也绝不会听他所言,离开师父…… 师父已答应不会首先对他动手,除非师父反悔,他不会再动摇与师父长久厮守的决心了。那凶卦与师父有所关联,也许是他为了替师父挡灾而身受重伤,九死一生,不是还有一线生机么? 见他沉默不应,玉道人连连冷哼数声。 “真是个痴情种子,把你种下去能不能长出一树桃花来?我看你改修合欢道算了,把你那宝贝师父绑来,每日这样那样,说不定你得道升仙,还能早些!” 他虽说的是气话,也让谢晓清脸颊微微一红。 “前辈,不提我师父了,我曾在一处福地之中,得了几块奇玉,你看看是什么品种?”他从储物袋中,将流转着温润玉光的湖蓝石块取了出来。来看望玉道人,他也提前备好了礼物的。 玉道人嗜玉如命,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伸手将那奇玉一把夺去。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谢晓清便告辞了。 “等等,”玉道人却叫住了他,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一来我就嗅出来了,你身上沾了一层不祥的煞气,最近到底去了什么阴邪之地?” 谢晓清一怔:“我近日都住在北原的王城中,怎么,这股煞气于我有碍么?” “王城?”玉道人却未答他,凝神思索了片刻,道,“原来如此,的确像是从北原王城地下的冥泉中泄出的阴煞之气。还是当年我与好友们布下的封印,怎的这么快就松脱了。” “冥泉?”谢晓清困惑道,“我没有见过这个地方,封印松脱,需要我再去加固么?” “我把方法教你,你且去试试吧!”玉道人道,将那冥泉所在、以及封印之法,都化光打入了谢晓清脑海。 谢晓清粗略地浏览了一遍,忽的,心中一惊。 冥泉的所在……正是珠舍里命人修建的那座祭天坛!难道这其中,有什么关联? “怎么?”玉道人见他脸色不对,问道。 …… 北原王城,王宫之中。 珠舍里正和巴彦等几名忠心下属聊着城中庶务,一人便未经通报,闯了进来。 “塔呲布?”珠舍里转头望去,微微皱了皱眉。 好凛冽的气息!他不过是外出了一日,回来时,怎么面色如此冰冷? 难道……珠舍里心中一沉,脸上却不动声色,让属下们都退下,看着谢晓清走到自己面前。 谢晓清也等旁人都退出了屋子,方才直勾勾地盯着珠舍里的眼睛,道:“告诉我,你在这王城之中,究竟布下了什么阵法?” 语气森冷。他那一双原本宁静清澈的琥珀色眸子,竟隐隐透出了赤色。 瞒不过了么?珠舍里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他习过韬略兵书,知道凡事总有变数,没有永远算无遗策的道理。只是可惜了他筹谋多年的大阵…… 谢晓清已捉起了他的一只手,握在掌心,却不带半分旖旎之意。他将手慢慢收紧,隐约的痛楚,从被他钳制的那只手上传了过来。 珠舍里向来知情识趣,知道狡辩也是无用,忍痛答道:“是……玄阴大阵。” “玉道人果真没有说错!”见猜测证实,谢晓清惨笑一声,“此阵汲取地底冥泉之力,开启之时,又要献祭千人。届时下城之中,尽皆化为死地……这么多人的性命,你都全不放在心里!我怎会教出你这样的徒弟?” 他眼中血色一闪,戾气加深:“你的记忆恢复了?” 珠舍里正要答话,就觉颅脑一痛,从谢晓清捏着他的手掌中,传来一股浩大力量,直往他意识海中涌去!眼前景象,瞬间变得模糊不清了。 “你……竟对我搜魂!”境界压制之下,珠舍里全没有挣脱的气力,吃力地道。 将自己的所有记忆,被人毫无保留地一一查看,这般羞辱,只有仇敌之间才会施加。饶是他心胸开阔,也不由心中刺痛。 谢晓清心底,又何尝不痛?这一幕,亦让他想起了许多年前在阳溪城主府中,那霸道之极的雷电大手印按上他头顶,想要对他搜魂的情景。那时候,是师父勉力将他护在了怀里……谢晓清心绪一乱,又咬牙稳住。 就算师父会为此恨他,他也要这么做!师父骗了他这么多次,他就连师父的一句话都不敢再信了,只有搜魂,才能真真切切地让他获知真相。 珠舍里的记忆,如滚滚浪潮涌进了他的神识之中。绝大多数的画面中,都有他自己的身影。 珠舍里垂眸不语,苍白的脸颊上,睫毛微微颤抖。 这一世的师父……真的将自己看做最为亲近的人么?谢晓清强硬地斩断思绪,在涌入神识的记忆碎片中浏览起来。珠舍里短短二十年的记忆,片刻后便翻看完了。 “你没有恢复记忆,那这布阵之法,又是从何得知的?” 搜魂术极为霸道,谢晓清虽克制了灵力,收功之时还是令珠舍里身形一晃,喘息了半晌,方能开口:“上辈子的我……在神魂之中封印了一张阵法图,这是他唯一留给我的东西。” 他颅脑剧痛,说得断断续续,明亮的双眸中,却透着并不服软的倔强与坚定:“我原本不知道那是什么,学了功法上的简单阵法便想明白了。待你告诉了我,从前的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又经历了哪些事,我就彻底弄懂了,他要我做什么。” “我还在渡第三劫,应龙尚在追杀于我。等我恢复了原先的修为,恐怕也不是对手,所以要借助此阵的威力。他的决定,便是我的决定,我自然要竭力完成。” “就算要害死成千上万的无辜之人?” “是,他不在意,我也……”珠舍里没有说完,手骨上,又是一阵剧痛! “哈哈哈哈哈哈……”他这番话,令谢晓清煞性大发,狂笑起来,“原来我这二十年所做的一切,都是可笑至极!我竟对你存有妄想,希望你能与人为善,珍重他人的性命……” 殷红的血泪,从他眼中滑落下来。 谢晓清似又看见了珠舍里小时候的情景。他领着幼小可爱的孩子,在瘟疫横行的村镇里开设药堂,给人治病。他让珠舍里帮忙煎药和送药。滚热的药汁一个不小心,烫红了珠舍里的小手,他却忍着没有掉泪,将药碗送到了病人面前。那时,他那般欣慰,以为他能纠正师父恶的本性…… 哈哈哈……他怎么如此愚蠢天真! 为了一己之私,师父又不惜将半座城池的人都拖进幽冥,若不是被他发觉,就将得手了! “看来我在瀛洲派选错了路。还是让你和我一起去死吧,”他倾下身体,欺近了坐在面前的珠舍里,神色既是痛楚又是绝望,眼中跃动着狂乱的魔焰,“我先杀了你,等我替你赎完罪孽再去陪你……” 谢晓清身上,杀气暴涨,沉重的威压,几乎要将珠舍里的骨头压断。 珠舍里知道,他说的是真话。自己再说错一句,便会激得他动手。 威压之下,他仍竭力将头抬了起来。 “我发了誓言不会首先害你,发动阵法之时也不会殃及到你,我没有一个字欺骗于你……” 他一字字道,眼神坦然地迎视过去。 我只隐瞒,没有欺骗你,我没有对不起你,你为了替旁人声张向我动手也罢,又何劳你……像是被我辜负了一般,不仅折辱,还要口口声声我令你失望,所以才要杀了我? 他这番话,让濒临入魔、神智癫狂的谢晓清都静了片刻,似在思考他所说的。 “好好好,好一个没有欺骗我!”他闭上眼睛,复又睁开,“你答应不会害我,我再向你下手,反倒显得是我对不起你……”他轻笑几声,惨然道,“你早就料到这一天,才用这句誓言绊我的吧?你……算计得好!若是你当年跟我结下同生共死的血契,以此来要挟我,现在我已下定了杀你的决心。如今,我却是不能再向你动手……” 情绪激荡之下,他握着珠舍里的那只手猝然收紧,令人牙酸的声音传出。 珠舍里眼前一黑,几乎昏厥过去。 这只柔软光滑的手……在主人年幼之时被他牵着走路,冬日里被他爱惜地放在手心捂热,也曾在情动之际与他十指相扣,如今,却被他自己生生捏碎。浓重的血色,从眼前涌了上来,周身灵力躁动不安,谢晓清心知,这是心魔已起,他却无力挣脱,越陷越深。 灵台中仅存的神智告诉他,不能再留在这里,否则他会做出令两个人都万劫不复的事来…… 他勉强维持着清醒,从指尖逼出一滴精血,与珠舍里的一滴血融合。念动咒诀,伸指一点,让血珠投入了珠舍里体内。 “好,我就留下你的性命,这笔账以后再算。玉道人告诉我,要让阵法启动,也可以不献祭人命,只要从西荒的鸿蒙境取来一物镇压阵中,我这就去为你取来。”谢晓清道。 在他追问之下,玉道人才将此事不情不愿地告知了他,同时也道,那地方极为危险,他一个化神修士闯入,也是真真正正的十死无生。 对万念俱灰的谢晓清,那地方却再也合适不过。 “我在你身上下了血契,如果我陨落在那里,你也会受到反噬而死。这些年来,我如此珍视着你,将你看得比我的性命更加重要,若不是怕我死后你又要为祸别人,我是愿意为你而死的。”谢晓清语声冷酷,“但现在,我已改变了想法,如果我死了,你就陪我一道去死吧!” 珠舍里没有做声,可怕的痛楚,自手腕传来,他痛得说不出话。 谢晓清已抛下他,转身离去。 珠舍里的塔呲布? 眼见谢晓清大步走出殿门,守在殿外的巴彦等人,吃惊地面面相觑。 他们都知道谢晓清性子温和,怎会变成这么一副煞神的模样? 谢晓清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径自离去。临走之时,似乎还往王城的南方望了过去。 “呵”,他冷哼一声,面上的戾气更重。 晃眼之间,他的身形便消失不见了。 “少主!”踏进殿中的众人,都看到了一副令他们更为震惊的景象。 “少主,你的手……”巴彦快步赶上前来,惶惑道。真是谢晓清下的毒手?他怎么对少主狠得下心! 庆格尔连忙唤人去请大夫,珠舍里摇摇头:“不必了。” 他以意念从储物袋中招出一只玉瓶,用完好的那只手倒出两粒丹药,送入口中。 痛楚稍稍缓解了一些,伤势却全未好转。化神修士的威能所至,岂是寻常丹药能化解的。 众人都心中恻然。少主的右手,已是一团模糊的血肉,完全看不出原来的形状了。这只斩杀过云岚宗长老、声名赫赫的手,恐怕再也无法握刀。 珠舍里忍着剧痛,见众人紧张的模样。勉强笑了一笑。 “手是救不回来了,好在还暂且活着。” …… 千里黄沙,大日黑天。 西荒是此方世界最为荒凉的一块大陆,而西荒边界的埋骨沙漠,则是西荒最为荒凉的地方。 上接天际的风龙卷终年徘徊于埋骨沙漠,空气中潜藏的狂暴暗流,能在瞬间将误闯的修士撕成粉碎。 “可恨,不能再往前追了!”一个明黄衣衫的女子飞掠而来,望着眼前景象叹道,伸手将随她而来的众人拦下。 “徐师叔,我们就快追上那恶贼了,为何止步?”跟来的几人,都穿着形制特殊的蓝白道袍,腰间配有玉玦,显然都是瀛洲派的弟子。 徐含秀摇头:“再往前就是埋骨沙漠,就连我都不能擅闯,又何况你们?” 这一回又要无功而返了么?众人面色不甘,却又无可奈何。他们也都听说过埋骨沙漠的名声,确是个危险之极的地方!他们所追杀的那魔头,恐怕是仗着自己拥有一件罕有的风、土双性的防御法宝,才敢大摇大摆地闯入。 “回去吧。”在这儿耽搁也是无用,徐含秀道。 他们正要折返,徐含秀忽而轻“咦”了一声,面露惊讶之色,回头往某个方向望去:“有人来了。” 话音刚落,感知力稍差的弟子们,也看到了那名飞遁而来的青衫修士。 好强大……又好可怕的气息! 来人面色冰冷,双眼竟是一片赤红,周身狂暴的灵力隐隐压制不住,外泄出来。带着煞气的灵力,仿佛细小的漆黑火苗在他衣袍肌肤上燎动。 “谢晓清?” 徐含秀脱口唤出,心中更是震骇,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神识。来人散发的气息,的确带有一丝她熟悉的味道,但她认识的谢晓清极为温和良善,身上怎会有如此浓重的煞气? 他……竟入了魔? 谢师叔?弟子们也吃了一惊。他们虽与谢晓清并不相熟,但门派中屈指可数的化神大能的名头,他们还是听过的。 谢晓清浑如没看见他们这一行人般,眨眼而过,飞入了埋骨沙漠之中。那虽是个险地,对化神修士而言,却还算不上什么。 众人呆在原地,面面相觑。 下一刻,那满身煞气的男子,忽然折了回来,落在了徐含秀面前。 “你们何事来此?”他问。若非语气冷冽,倒是一副温润好听的嗓音。 “你怎会变成这样?”徐含秀道。见谢晓清不答,心中暗叹,道:“我们接了宗门任务,追杀一名利用活人炼药的魔头到此,不慎被他逃入埋骨沙漠中……” 她虽对这旧日好友颇为关切,却是不敢再多问了。谢晓清已入了魔,做出什么事都难以预料,要是引得他发狂,她这区区元婴修士和几个金丹弟子,哪里抵挡得住! “活人炼药?”谢晓清缓缓地重复了一句,那双被血色浸透的眸子里,憎恶之色陡现。 他抬手,升腾着漆黑火焰的手掌在虚空中一抓。霎眼之间,一个灰袍修士就在他面前浮现出来。 灰袍人丁辰面色惊疑,他一个凶名赫赫的元婴期大魔头,竟被人隔空如拎一只鸡崽般拎了过来,全无反抗之力! “便是此人么?”谢晓清问。 “是。”徐含秀点点头。 恐怖的威压兜头罩下,丁辰顿时动弹不得。他知道今天逃是逃不了了,犹不死心,心思转动得飞快。他不识得谢晓清,也猜不出他与瀛洲派有何关联,索性豁了出去,高声道:“前辈饶我一命,小的有一颗天玄七宝灵丹献上!” 想来,此人煞气深重,应该也是魔道中人,而天玄七宝灵丹,传说可以帮助渡劫,是所有化神修士梦寐以求之物。 却不料,话一出口,那人眼中,憎恶之色更重。 谢晓清再不看他一眼,五指一握,血肉迸溅声响起,丁辰的胸腹登时爆作一团血雾,栽落在地,没了声息。 “以一己之私践踏人命,该杀!”谢晓清冷冷道。 他也不再停留,瞬息便从众人眼前消失了。 他方才那一出手颇为狠辣,看得瀛洲派众人都心底生寒,不敢做声。直到他离去许久,才有个弟子怯怯道:“谢师叔怎会……怎会变成那般模样?他还在门派的时候,我曾奉师父之命将一样物事送去凤鸣府,所见到的谢师叔温和亲切,一点都没有化神大能的架子。” “据说谢师叔与和玉长老向来形影不离,现在却独身一人,难道……”又有一人猜测道。 “齐源。”徐含秀连忙喝止。 谢晓清虽走了一会儿,他们也感知不到他的气息了,但化神修士神识笼罩的范围,岂是这些弟子能够想象的!她虽反应很快,却还是慢了一步。 一阵风迎面吹来,风中似还带着酷烈的杀气。每个人都在幻象中,看到那青衫修士骤然回头,浮动着红光的眸子看了自己一眼。 这一眼冷酷得能令血液为之冻结。 片刻后幻象散去,众人都吐了口气,心有余悸。 “走吧。”徐含秀道。她将丁辰的尸身收进法器,准备带回宗门作为交代,便运起遁术,当先飞回。 谢晓清入魔的缘由……她心中思忖。 在看到谢晓清独自前来之时,其实她也想到那一点了。谢晓清虽没有对她说过,她也看得出他对和玉的深情,如今他沦陷心魔,莫非……和玉又再度陨落在天劫之下了么?当反派熟知剧情 ——————————————————————————————— 第103章王城。.。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04章 鸿蒙 狂风肆虐,金黄的砂砾间埋着巨大的妖兽骨架,尖厉的肋骨指向空中。 躲藏在骨架间、沙地下的无数不知名的小型妖兽,在窥视着踏入此地的来人。但来人身上狂暴的气息,却让它们不敢妄动。 谢晓清按玉道人的指点,往埋骨沙漠的西方飞遁而去。 他的神智忽而清醒,忽而会陷入错乱的癫狂中。 冰冷的杀意侵蚀着他,令他抑制不住地想要毁灭自己,毁灭一切…… 若非杀戮之意与他的本性相悖,他早就彻底沦陷。 几十个呼吸后,面前延展铺开了一片黑色雾气般的混沌。这里就是此方世界的一处边界,埋骨沙漠也就此而止,夹着碎石的细沙,在世界边缘永无止歇地往下倾泻,形成一面沙瀑——流入深不见底的虚空之中。 谢晓清总算还记得给自己施加了一个防御护罩,加快了遁术,从混沌雾气最薄的地方钻了过去。剧痛袭来,犹如千万只手撕扯着全身,坚持前行了许久,终于周身一轻,脱出了包裹着此方世界的混沌。他所钻过的地方,乃是这个世界的边界中最为薄弱的一处。 他离开了他出生的大千世界,来到了容纳着千千万万个大千世界的虚空所在。 面前是一片漆黑的星海,数不尽的星辰散落在遥远的苍穹中。 每一颗星辰,都是一方大千世界。 他又往其中最近、也最黯淡的一颗飞去,这便是他此次要去的鸿蒙境。 鸿蒙境,是多年前由一位新晋天君创造的大千世界。这位天君修的是寂灭大道,又因刚刚晋升,尚且不能将创造的法则领悟透彻,种种巧合之下,便造出了一个奇异的世界。 寂灭与新生之力互相吞噬、排斥、融合,达到了微妙的平衡,好让这个世界不至于消亡,又永远不能演化成一个成熟的世界。隔着一条溪流的山谷,有可能在一夜之间半边仍是原样,另一半重归混沌;而重新沦为了万物昏蒙的混沌里,也会经年累月之后,再一次演化出风、雷、大地、草木与妖兽。 以谢晓清化神期的遁术,也足足飞遁了一个月,方才到了鸿蒙境之前。 此处开辟了入口,许多修士进进出出,亦有不少人就地摆摊,交换、售卖从鸿蒙境中带出的珍贵材料,俨然一个小型集市。每一个人,赫然都是在本方的大千世界中位处顶端的化神修士! 鸿蒙境中常有清浊分化、万物诞生,同时伴随有天材地宝的涌现,如元磁、离火、息壤等,已成了一处寻宝圣地。但此地也极其危险,非化神修士不能擅入。谢晓清所来的这处入口,通往的已是鸿蒙境中较为稳定的区域,天材地宝也几乎被人搜刮殆尽,所以来往的修士,大多也只渡过了两三道天劫,实力在化神境界中算是比较弱的。 “这位道友,要不要看看我这瓶化玄凝露?价廉物美,可以炼制成渡雷劫的秘宝!”见谢晓清路过摊前,一个三劫的老者,笑眯眯地向谢晓清招呼道。 这地方都是化神修士,才渡过第一劫的倒也少见。莫非是连第二道天劫都没信心渡过,才来鸿蒙境碰碰运气的么? 谢晓清没有搭理他,从他面前飞掠而过,径直投进了鸿蒙境的入口。 眼看他身影消失,老者摇了摇头,旁边摆摊的一位年轻人笑道:“齐伯,你的凝露用处很少,又没有卖出去吧?不过,刚才那人也颇为奇怪,只有一劫的实力,又心魔肆虐不能维持警醒,他来这鸿蒙界是来求死的么?” 他们所说的话,谢晓清自然是听不到的。他已然置身于鸿蒙境中的一处丛林中。 光看此地,与他出生成长的那个大千世界,倒没有什么两样,也是老树繁茂,草丛幽深。只是静寂得很,没有鸟儿婉转的鸣声。前行了一会儿,他忽而脚步一顿。 地面震颤,从前方的树后,现出一只背披鳞甲的四足妖兽,模样怪异,有若一只身躯庞大的蜥蜴! 巨蜥静静地望着谢晓清,细长的金瞳熠熠发光。 下一刻,它便咆哮一声,往谢晓清狂奔而来,张开了利齿森然的血盆大口。 谢晓清身形一闪,堪堪避开,扬手打出一蓬箭雨。 …… 半晌,巨蜥血液流尽,力竭而亡。倒地之时,烟尘激荡而起。 谢晓清也费了不少灵力,喘息了两下,便以手指住那具小山似的尸骸,隔空一划。一颗鹅蛋大的莹绿色内丹从巨蜥的腹腔滚了出来。他正要将内丹收入储物袋中,却又察觉到了背后袭来的不祥气息! 谢晓清猝然扭头。数根粗壮的藤蔓自地底涌出,缠绕结成一面盾牌,替他挡下了偷袭。 三个人就站在他身后不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好似已将他看做瓮中之鳖。 一名只有一劫修为,另外两名却是二劫修士。 “现在才发现我们已经迟了,”肤色最黑的那人笑道,“你杀一只恐兽都如此费力,看来是不会有什么倚仗了。没人告诉你,这地方危险得很吗?” 在鸿蒙境中围剿落单的修士,是他们惯常的勾当。这三人从鸿蒙境的入口便一路跟踪到此,此时摸准了谢晓清的实力,再无顾忌。说话之间,便悄然移动脚步,结成阵势。 谢晓清冷冷地看着他们。 “……杀人夺宝?”他声音嘶哑地问。 不待三人回答,一把漆黑的长剑,就落进了他掌心,他的周身,煞气暴涨! 谋财害命者,该杀! “找死!”眼见谢晓清持剑冲杀过来,三人不慌不忙,联手迎战。 以一敌三,对付一个才渡过一道天劫的修士,还怕他不成?那把漆黑的长剑竟是……贪婪之色,从他们眼中浮现。离神器仅有半步之遥的仙器,算不上多么珍稀,但也是一件好物,值得做这一票了! 浓重的血色翻涌上来,谢晓清才稍稍清醒一些的神智,又淹没在无边杀意之中。 这些人眼中的贪婪,更让他心生憎恨。 ……为何有些人,心肠竟会如此丑恶?以一己之私,罔顾人命! 他挥剑,往一劫修为的那人猛攻而去,一招一式,狠辣暴戾。 那人本来优哉游哉,被谢晓清步步紧逼,也不由脸色严峻起来。 谢晓清已是完全不留力气,神智狂乱的他,也几乎忘却了留存实力、顾及自身。 风刃与冰锥在谢晓清身上划出无数伤口,有些深可见骨,他却全无知觉一般。 又是一剑斩出,去势极快,似要斩破虚空—— 那修士终于避无可避,慌忙高声向同伴求援:“快,快救我!” 另两名二劫修士加紧了攻势,却不能阻住他半分! 谢晓清不闪不避,迅疾一劈,将那名修士从腰间一劈两半。 下一刻,他忽而身体一僵。一柄霜白色的长刀,从他肋下穿出,露出了雪亮的刀尖。 刀上所带的冰寒之气,几乎令他浑身的血液都为之冻结。 谢晓清吃力地反手一斩,“喀”的一声,将霜刀一剑斩断,还留存半截,扎在他体内。 先是酷寒,而后才是剧痛……沉重的伤势,却让他眼中的血色消减了许多。他这才陡然清醒过来一般,茫然地看了倒在地上的尸体一眼。 而后一把捏碎了刚才获得的恐兽妖丹。一蓬绿雾爆开,谢晓清散发的气息,再度强大起来…… 爆发秘术? 剩余的两人对视一眼。这小子要拼死一击了么?竟然在他手里折损了人手,倒真是大意了。不过,就算他施展出秘术,也绝对扭转不了局面! “挣扎有何用?乖乖受死吧!”灰袍人道。 谢晓清没有答话,千万根巨蟒般的藤蔓狂涌而出,掩住了他的身形。他手持斩业剑,在藤蔓阵中游走,似在寻找时机,向两人雷霆一击。 狂风从阵中升起,不一会儿就将遮天蔽日的藤蔓扫得七零八落。也将谢晓清从藤蔓之后逼了出来。 另一人掷出霜刀,穿透了他的胸口。 却没有鲜血涌出,“啪”那具尸身坠落于地,变作了一截木头。 “化身之术?” 两人放出神识,往四周搜索,谢晓清却已不见了踪影。 “倒还机灵,知道硬碰硬没有胜算!”黄袍的中年修士道,“不过他身受重伤,还能跑到哪里去?” 同伴身死,两人倒也没有悲伤之色。他们也不急着去追谢晓清,先将身陨的那人的储物袋捡起,袋中宝物对半平分,再放出了一只羽毛乌黑的妖鹊。 妖鹊扇动翅膀,追寻着谢晓清留下的血腥味,一路飞去。那两人跟在其后。 …… 北原王城。 珠舍里独自坐在静室之中。 他骤然蹙紧眉头,急剧地喘息起来,以手捂住了自己的小腹。似有看不见的伤口出现在那里,痛得有如被利刃贯穿!良久,他的喘息声才慢慢平息下来。 他伸手拾起刚才忍痛时,从指间滑落到了地板上的东西。 一颗血红的珠子,在他完好的那只手掌中流转着淡淡光华,这是他前段日子派人去寻的妖兽内丹,刚刚送到他这里。 有了这颗妖丹,待会儿冲击金丹期便可十拿九稳……他默然思忖。这些年南征北战、笼络人心,通宵不眠也是常事,终究耽搁了他的修行,否则他早两年就能结丹了。 他派人出去收购妖丹之时,谢晓清以为他想在修行上取巧,还劝过他几句。但有备无患,总不会错,现在果真到了要用到妖丹的时候。 提早结丹,就能及早恢复前世的记忆! 上辈子他活了七百多岁,说不定知晓某种秘法,能够削减、克制体内血契的反噬之力。 珠舍里轻叹一声。一个浑身裹着浓黑煞气、双眸赤红的身影,从他心头浮现出来。这些日子,他不仅手伤难愈,更时时被血契所传来的伤势侵蚀,显见那个人的情形极为不佳。方才,又再度受了重伤吧? 说是去某地寻觅镇压阵法的宝物,只怕却是一心求死…… 他想死,我还不想同他一道去死,必须找到对抗血契的办法。 他又扫了一眼被捏碎的那只手,已经被白布裹起,隐约渗出鲜血。 珠舍里知道上药、包扎都不过是白费力气,将之包起来,只是为了让他的下属们看不到惨象,能稍稍安心些。到了金丹期,或许这只手才能在调养下慢慢好转。 他虽再也无法握刀,好在他统御部下,也并非只凭过人的武力,还没有人敢来撼动他的地位。王城还是要守住的,阵法也要继续建造。 谢晓清若是再也回不来了,玄阴大阵依旧会启动,下城之中也依旧会死伤枕藉。珠舍里没有改变他原先的想法。 不提我上辈子怎么想,北原历史上入驻王城者,不乏屠城之举,他族的性命,在我心里从来不值一提,为了我的大道,我将他们尽数杀了又如何?珠舍里在心中对着那个虚幻的身影道。 我本性为恶,天性难移,你岂非也是如此?只因你以为自己才是对的,所以不肯有稍许妥协,半步不让,盛气凌人,还不惜对我以死相逼…… 珠舍里一哂,眼中掠过一丝悒郁。他自然不希望谢晓清死去,但习惯于事事掌握在手中的他,这一回……却真的由不得他。 静了一会儿,珠舍里收束心神,从妖丹上汲取力量,开始冲击金丹。 浓郁的云气聚集而来,云层中电闪雷鸣。 这天降异象,引得王城中的人们纷纷仰头望去。 不一会儿,云销雨霁,又恢复了一片朗朗晴空。 七百年的记忆,都从元神中的封印里挣脱,涌进了愈发澎湃的意识海内。珠舍里……凌涟睁开双眼,徐徐收功,起身从紧闭的静室中走了出来。 “少主,你……”巴彦等人发现异象,早已赶了过来。 感受到了珠舍里身上变得明显强大许多的气息,不由愣了一愣,面露喜色。 “嗯,进阶成功了。”凌涟往他看了一眼,微微一笑。 “恭喜少主!”众人齐声道。 见少主走了出去,连忙跟上。 巴彦还有些失神,少主往他看的那一眼……竟似有些陌生,淡漠清明,仿佛看透了世间的一切。但随即这种陌生感便消失了,神情语气,仍然是那个他所熟悉的少主。刚才应该只是他的错觉吧! …… “嗬,找到他了!” 眼见乌黑翎羽的妖鹊失去目标,在上空徘徊,灰袍人凝神感知了片刻,指向了前方一棵老树的繁茂树冠。 “果然是在那里,他这隐蔽术倒也不赖。”黄袍人道。 他们追杀的是个木系修士,在丛林之中,便可将气息混杂于草木之属,好叫人感知不到。要不是他身受重伤,压不住散出的血腥味,或许真能被他瞒过。 一旦被他们锁定,施行了隐匿术藏身在树冠里的谢晓清便无所遁形了。他的身形清晰地现在两人的神识中,正瞑目打坐,不言不动。浑身裹着的那层漆黑煞气已淡了下去,脸色苍白,没有半丝血色。 以他的伤势,的确急需休养!但现在可不是疗伤的好时机—— 两人同时调度灵力,往他飞扑而去。 就在这时,看似平静的林间空地中,陡然下了一场木刺箭雨,地面升起无数藤蔓,惨碧色的毒瘴也弥漫开来。 盘坐在树冠中的谢晓清便在这时骤然起身,冷冷看了他们一眼,身形再次隐没。 挥翅飞在两人上空的追踪妖鹊,不及躲避,就惨叫半声,被乱箭射成了筛子,从空中飘落下一蓬血雨。 闯入阵中的两人也吃了一惊,想不到这小子还会布设陷阱!不过,这点阵势,身为二劫修士他们还没有看在眼中。狂风与冻气同时往四周扩散,将阵中的毒瘴、木刺与藤蔓全都冻结、清扫一空。 “又跑了?”灰袍修士皱了皱眉。再次放出神识查探,谢晓清的气息果真消失了。 觅血鹊死了,追踪起来会有些麻烦,但也不会影响太多。这小子是决计跑不了的! 两人正待继续去追,灰袍人忽而心头一惊。 一支漆黑长剑悄无声息地袭来,刺穿了他小腹。若非他最后及时挪开一寸,已毁了他的丹田。 不远处,谢晓清隐匿术失效,从空气中浮现了出来。 他知道这一剑是杀不了灰袍人的,却也没有再回头看上一眼,运起遁术,转身逃遁。 “哼!”灰袍人痛得咬牙切齿,颤抖着手去抓那插在腹中的斩业剑。这小子虽伤到了他,也不得不留下了这件越阶法宝,倒要看看他还能有什么底牌!下一次,就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嘭”斩业剑却在这一瞬间,倏然自爆。 自然是谢晓清催发引爆,他毁掉这件伪神器,竟像是毫不心疼。 灰袍人身躯一颤,腹间现出一个血肉模糊的大洞。 …… 谢晓清在丛林中飞遁。 胸前一痛,他知道伤口又要裂开了,掌心放出绿光,抬手捂上了伤处。但那点疗伤的绿光,只亮起了刹那,便黯淡了下去。 谢晓清一个踉跄,栽倒在了草丛中。 那两人虽有一个伤势不轻,仍追上他两次,都被他以秘法脱逃,他也毫不吝惜地将这些年来积攒的法宝一一抛出,阻拦追兵。 恐怕那两人会穷追不放,不止是被他逃脱心有不甘,也是看出了他身上珍藏的宝物众多。 谢晓清眼前阵阵发黑。想撑着地面爬起,却只是让他又呕出一口血来,腥甜的血味充斥在嘴里和咽喉中。 连日奔逃,他的灵力已将近枯竭,伤势无法妥善救治,也愈来愈沉重…… 只怕半个时辰之内,那两人便会追来了! 他从上习得的术法精妙,但也无济于事,只有引动第二道天劫,才能应付这番局面。但以他如今的身体状况,引来的三道雷劫也是万万渡不过去的,唯有同归于尽而已。 重伤之下,他已有些心神恍惚。 耳畔似乎有个声音在说,到了这种地步,岂不是应该坦然接受才是? 玉道人警告过他,这地方危险之极,几乎是十死无生,他还执意要来,即便是死,也是他自己选的路!他在绝望之际离开了师父,踏入此地,不是也隐约觉得,如果死在这里,正好也一了百了了吗? ——可为什么,心里会涌起浓浓的不甘? 谢晓清栽倒的草丛中,有几朵花正悄然怒放,像一串串洁白的小铃铛。这是风语草,清风拂过,铃铛摇动,便发出一阵轻响。 有如谁在耳边轻柔絮语的声音。 “师父……”谢晓清喃喃。 他好像听见了师父在对他说话……他在说什么?声音好低,他竭力分辨,都听不分明。 絮语声戛然而止,只因他混杂着煞气和寒毒的血漫到了风语草根部,只是转瞬,那洁白的花朵就枯萎凋落。 那个温柔地对他说着什么的幻象,也就此消散。 谢晓清挣扎着伸出手,似乎还想挽留住那个人,可四顾茫茫,哪里有那人的身影? 不甘心……不甘心就死在这里,我还想再亲耳听到他对我说话…… 谢晓清又咳了一口血,苦涩地笑了两声:“原来我并不想死,我也不想要他死……我还要将镇守阵法的广寒精魄带回去。” 他满身的煞气,又消去了许多。 心念一动,一只玉瓶就出现在他掌心,这是他随身带着的药性最强、见效也最快的一种伤药,虽然服用之后的痛楚,也要远远胜过药性温和的那些。也就是师父留给他的那瓶药,在北原福地之中,他已经领教过一次了。 谢晓清不再迟疑,从瓶中倒出三颗翡翠色的丹药。 送入口中之前,他忽而记起,师父是不能忍痛的,又何况是年幼的他,待会儿透过血契之力的反噬,一定会让他不堪忍受……谢晓清凝神感应,在透过血契联结的那根虚无缥缈的因果之线上伸指一点,消去了血契的大部分力量。这样一来,师父所受到的痛楚,也会削弱大半。 他又取出一颗醒神珠,压在舌下。他不欲让师父承受痛苦,他自己却要清清醒醒地面对一切。也不知追兵究竟何时到来,若是在他痛得神志不清时赶来,那便不妙了! 准备完毕,谢晓清便将三颗伤药吞下。 猛烈到要将灵魂撕裂的痛楚,席卷而来。谢晓清痛得全身打颤,只恨不得立刻晕厥过去,可他偏偏清醒无比。 下唇被咬破了他没知觉,十指插|进地面,被磨得血迹斑斑,他也察觉不到。 谢晓清心想,也不知道下了阴曹地狱的罪人所受的苦楚,与之相比,哪个更厉害些? 不知过了多久,药性终于散去。谢晓清浑身被汗水浸透,躺在地上,竟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终于解脱。 四肢百骸,舒畅轻松得几乎不像是他自己的身体。 他以灵力查探了片刻,伤势已差不多好了六分。木系修士的恢复力极佳,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好的效果。 又过了半盏茶功夫,那两人追了过来。 他的伤好了?发觉谢晓清这一回没有亡命奔逃,而是静静站在树下等着他们,两人都是一怔。 谢晓清身上已没有了前几日的颓废死气,目光也清亮了许多。 看到两人到来,也没有露出慌乱之色。 一件法宝,从他袖中飞出,变作一张巨大的罗网,将三人兜头笼在其中。而天际,乌云汇聚,雷声轰鸣。 天劫将至! 追来的两人都变了脸色。他们虽已渡过了第二道天劫,但渡劫之前,都做了充足准备,哪会像现在这般猝不及防? 这小子好狠!他笃定自己能成功渡劫么? “轰” “轰” “轰” 三道劫雷,接连而至,耀目的闪电,映出了谢晓清眉目间的冷冽。 他的修为,本来也到了可以渡第二劫的时候,只是担心一旦渡劫失败,就不能再照看转世的师父了,这才一直拖着。如今被逼到绝境,即便伤势还没有痊愈,也只能行此险招了! 好在,雷虽克木,他所修的木系无上功法中,却天然带有对雷电之属的抗性,令他渡前三道天劫时,要比他人容易许多。 雷电贯体,寸寸肌肤,几乎都要爆裂开来。但这点疼痛,与刚才的痛楚相比竟也算不上有多厉害了。谢晓清一面渡劫,一面还向被困在天罗网中的两人悍然出手。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决不能留下他们的性命! 短短一刻,三道劫雷已过。 谢晓清只觉周身灵力鼓荡,实力境界,又上了一个崭新的台阶。 伸手一指,碧绿剑气飞射而出,将狼狈不堪的两人钉死在地上。境界提升之下,原本应对得颇为艰难的敌人,也瞬间变得容易了。 谢晓清喘息了片刻,掌心放出幽幽绿光,替自己治疗起来。 体内的旧伤,再加上渡劫时被贯体雷电所添的新伤,叠加起来,令他无法完全发挥现在的二劫实力,还需要几天好好调养。 但谢晓清心知,还有更加重要的一件事—— 天降之雷满含着暴戾毁灭的真意,将他的杀戮之心也再度催发了出来。他的神智,正在逐渐被其侵蚀。 他还要活着回去,就不能再被心魔所控。否则下一次神智迷失,不会再如此幸运了。 …… 谢晓清在四周细细布置了隐匿气息的阵法,而后飞入了这棵巨树的洞窟之内,盘腿坐下。 洞窟之前垂下了翠绿的藤条,将里面的情形尽数遮掩。 他要在这里,强行斩去心魔。 原本他万念俱灰,一心求死,被心魔操控的时候,不仅无力挣脱,甚至连尝试挣脱的念头都没有起过。 但濒死过一次,他又猛然清醒,恢复了强烈的求生渴望。他要活下去,师父也要活下去,只有都活下去,才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想要以死一了百了,不过是在逃避而已,而且,也违背了他从前下定的决心。 他合上双眸,凝神静气,将盘踞在意识海中的心魔引了出来。 如黑火般升腾的煞气,渐渐在他身前凝聚,化作一个虚幻的人影,依稀就是谢晓清的模样,只不过,双眸却如烈焰般赤红。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欲斩杀我,就是在抹杀你自己!”心魔道。 谢晓清充耳不闻。 见他心神坚定、外物不侵的模样,心魔略一思索,便陡然起了变化,化作一个道袍雪白、道冠高挽的身影。 俊美的白衣修士手托着一朵琉璃火焰,神色温和:“你,可愿随我学道?” 一转眼,掌心火焰熄灭,他又慢慢将衣物一件件脱下,柔软的衣料沿着赤|裸身体滑落,堆在脚踝边,又解下道冠,散下一头乌发。 “今日你进阶金丹,为师甚是欣慰……”他笑意温柔。 再一转眼,他仍是衣衫尽褪,站在自己面前,手中却多了一把闪烁着寒光的剑,刺进了虚空之中,眼神已变得冷淡无情:“你没有对不起我,我收你为徒,也不过是为了这一天……” …… 心魔起于自身,他这诸般变化,谢晓清也无法隔绝在神识之外,只得静静看着。 他的呼吸紊乱起来,显然心绪不稳。 …… 白衣的修士,又忽而变作了幼小的孩童,一双大眼睛灵动可爱:“你就是我的塔呲布,谁也不能把你抢走!” 一晃眼,幼小的孩子已拔高了身形,眉眼也长了开来,十二岁的少年抬起手,似乎牵住了虚空中的他的那一只手,笑道:“我要让父汗后悔看不起我,我要成就草原之上的霸业……塔呲布,你会帮我么?” 下一瞬,便是二十岁的青年人,神色平静地对着虚空中的某人道:“不错,那就是玄阴大阵,启动之时要献祭千人的性命……不过是些寻常人的性命,都杀了又如何?” …… 谢晓清气息震荡,激得狂风骤起,临近的树木草叶,全都簌簌作响。 陡然间,叶落如雨,又在飘落之际,尽皆被气浪搅得粉碎! 心头还有一线清明不灭,谢晓清牙关紧咬,苦苦坚守。 他所默念的秘法,这一刻终于念完,一轮半月光华于他意识海中成形,飞旋而出。 一举斩断了心魔与自己意识海的勾连! 虚幻不定的人影被这一斩劈得倒飞出去,后背撞上了洞窟内壁,踉跄一下方才站定。竟是凝聚出了实体,变作了谢晓清的一个身外化身。 他脱离了心魔的操纵,却也无法令心魔彻底泯灭。既然根源还在,只要心结一天不解,这具魔化身便不会消散。 “你,你!”魔化身犹自惊疑。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要清醒地活下去。”谢晓清道。 师父骗了他,的确让他伤心难过……心魔就是他自己,对如何戳中他的软肋一清二楚。但现在远不是容他伤心难过的时候。 他受到的教训,还不够多吗?当反派熟知剧情 ——————————————————————————————— 第104章鸿蒙。.。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05章 精魄 “咦,那人回来了。”在鸿蒙境入口前售卖化玄凝露的老者,讶异地看向刚刚走出的青衫修士。不止没有死,境界还提升了一层,令他神智错乱的心魔,也被他劈出了体外,化作一具魔化身,影子一般地跟在他身后。 这小子,还真是有些不简单! 谢晓清环顾四周,而后往这小市集的一角飞去。 “你们要去坠星谷?” 正在高声吆喝的修士,裹着猎户似的皮袄短打,背着一支金龙盘绕的厚刃戟。从他肌肉虬结的双臂来看,应是个武修,已有三劫的修为。 武修雷康听见谢晓清问话,用神识略一查探,皱眉道:“我是在招募一同进入坠星谷的队友。但我要的是三劫修士,你还差了点。” 要去坠星谷,就要在鸿蒙境内深入很远,那里虽然宝物更多,但一路上所蕴藏的危险,也远不是在外围转一转就回来能相比的。有意冒险的修士,或邀上亲朋同门一道去,或在小市集上招募人手,几乎没有人敢独身前去。 谢晓清知道,若自己还是原先的一劫修为,恐怕雷康连答都懒得答他一句。 修为太低,便是寸步难行啊…… 雷康看不上他,他也不动怒,好声好气道:“我有一具魔化身,我还精通疗伤之术。” 他那具魔化身,要比他本体的修为稍弱些,好歹也算是一个战力。 雷康往他身后那个煞气浓郁的化身看了一眼,摇摇头:“只有一劫实力的化身,也顶不了什么用!我叫了许久凑不齐人手,你先暂且留下吧,两天之内如果还有三劫的修士要来,那只能抱歉了。” “好。”谢晓清道。 他斩出了心魔后,又从鸿蒙境内折返了回来。他已发觉,原先自己有多莽撞冒失!只怕那三个杀人夺宝的家伙,就是看他修为不高,又独身一人,才会盯上了他。 逃亡之际,他也多次撞上高阶妖兽,能从兽口逃脱也是侥幸。 他要活着将广寒精魄带回去,就要更谨慎些。找个队伍一同去路上会安全许多,得了东西回返的时候,也不至于遭受打劫,白白便宜了他人。 他们又在鸿蒙境前等了两天,该说谢晓清运气不错,再没有叫来一个三劫修士。 谢晓清也趁着空余下来的这两天,抓紧调息灵力,治疗伤势。 到了出发之际,他的伤势已好了八、九成。 他们这队里共有五人,除却雷康、谢晓清,还有一个士模样的儒修,一对男俊女俏的道侣,都是三劫修为。 众人都发下誓约,寻获宝物各凭机缘,不得向队友动手,队友有难也不得袖手旁观。自然,若是队友卷入的危险,也很可能危及到自己的性命,那么自行逃命也是可以的。 …… 进了鸿蒙境后,一行人先是日夜兼程,十天之后,已到了人迹罕至的地方,种种险况频生。众人都消耗甚多,只得在每天入夜后停下歇息。 又走了十天,终于到了临近坠星谷的地方。 他们找了块空地,布下防御阵法,最后一次扎下了营地。 谢晓清靠着一棵大树坐了下来,被浓郁木灵环绕,能令他恢复得更快一些。 雷康似乎有话要说,主动坐了过来,道:“明天便要进入坠星谷了,你别看这一路上有惊无险,坠星谷里可是实打实的危险万分!就连我这三劫修士,都是冒死一搏,别怪我说话难听,你去了哪里还能回来?”他看了一眼谢晓清,见他神色不动,似乎全没有被这几句话打动,又劝道,“想来你也是有什么紧要之事,才一心入谷的吧!若非十万火急,劝你还是以后再去的好,你就留在营地中等我们回来。前些日子你也收集了不少妖丹和珍稀灵草,有什么需要的宝物,说不定就能在入口处兑换到。” 雷康心肠不坏,谢晓清替他治疗过几次伤势,两人就熟稔了起来。他说出这番话,也是出于好意。 可惜都走到了这里,谢晓清哪里还会止步? 他笑了笑,道:“多谢雷道友关心,我会小心些,这一趟却是不能不去的。” 雷康叹了口气,扫了眼一旁那神情冷酷的魔化身,道:“看来你也有自己的苦衷,那便各自珍重吧。” “也祝雷道友此行顺利。”谢晓清道。 雷康告辞一声,便走开了。他知道劝不住谢晓清,来说上两句已是尽了心意。 坠星谷……果真危险得很吗? 雷康走后,谢晓清又默然出了一会儿神。 他的眼前浮现出一个少年人的身影,俊秀的面容上,带着倔强的神色。也不知道他的手伤好了几成?那时候自己盛怒之下伤了他,终究是恃强凌弱…… 谢晓清自嘲地一笑。事到如今,他不找到广寒精魄,又如何有脸面回去? 就算坠星谷再危险,他也非去不可的。如果他空着手回去,就说明他所信仰的准则,也抵不过他自己的性命,说明他默许了师父献祭他人的做法……以后师父再犯下什么罪孽,他哪里还有资格说上半句不是? “哼。”一声冷哼落入他耳中。 却是双臂环胸,站在一旁的魔化身,似乎猜到了他心中的想法,嘲讽道:“别说你去了就出不来了,就算你能活着把广寒精魄带回去,又有什么用?还不如趁早回去,将他制住!他本性就是个恶人,从来没改过半分!你的修为一直不如他,追也没追上。他现在还瞒着你行事,等他恢复了记忆修为,他再做什么你哪里还阻止得了!到时候只怕你自己都会死在他手中。是,他发过誓不能首先动手,你却先对他动过一次手,这誓言早就破了!” 魔化身源于他的内心,所说的其实也都是他心里起过的念头,只不过先前还有本体的制约,总不会这般偏激。 这些天来,魔化身时时拿话激他,就是要令谢晓清情绪不稳,好趁机重掌他的神智。 换做最初,谢晓清还真会被戳中痛处,但若是一直被人在耳边反复唠叨,多听几次,也就能淡然处之了。 心魔所提之事,是他原本难于面对的,如今反倒能平心静气地考虑起来。 谢晓清认真想了片刻,没有接话,只道:“我要修炼了。” 他刚刚进阶,还要抓紧时间巩固修为。 魔化身又哼了一声,见他凝神入定,倒也没有再去打扰。 第二天,他们飞遁了不久,就见前路断绝,成了一处断崖。 好似曾有仙神手执巨斧,一斧劈下,将前方的陆地生生削去。 往下望去,竟不知有几千丈深。云气蒸腾,半遮半掩住了岩浆翻滚的赤红大地。 空气也变得炽热粘稠起来,像是一大锅热水,零星散落的小岛、山岳,就漂浮在这锅热水之中。忽闻轰隆声响,有巨岩从悬浮于半空的一座山岳的顶端滚落,坠进了下方的深渊。 这儿就是坠星谷了。 进入谷中半日,众人便散了伙,各自去寻觅自己的机缘。 一心来坠星谷冒险的,大多都怀有某样宝物在某处出世的秘闻,自然不愿让他人知晓。 分散行动的时间为五日,五日之内必须赶回坠星谷外的营地,而后一同回返。过了时间,队友便不会再等了。 谢晓清也依照玉道人告知他的方向飞去。 魔化身如影随形跟在其后,忽而又开口道:“我看你还不如省点力气,早些回去吧!他从没有喜欢过你,心里也没有半分在意你。要不是血契,你就是死在这里,与他又有什么干系?” “哦。”魔化身说话之际,他们已飞入了一片石柱林,谢晓清忙于探查周边的状况,半晌才随口应了一声。 从地面沸腾的熔岩中升起了千万根高低错落的巨大石柱,穿行其间的他,渺小得有如蚊蝇。 大多数石柱上,都盘绕着颀长的蛇身,鳞片乌黑,背上竟还生着一对羽翼,此刻,这些腾蛇都似陷入了沉眠。 谢晓清自然不会去惊动它们。虽然腾蛇之胆是炼制渡劫秘宝所需的一味珍贵材料,但他现在实力太弱,还无法夺取。 飞遁片刻,他不经意地低头看了一眼,双眸一亮。有根石柱的根部,生着一朵灼眼的莲花,比最为耀目的火光还要明亮,这是天材异宝,三昧红莲! 他伸手一指,翠绿大手印凭空浮现,随着他心念转动,小心翼翼地将那朵三昧红莲摘下,带了回来,谢晓清取出一方小玉盒,将之轻轻收入盒中。 魔化身见他这副举动,又冷笑道:“不快点通过石柱林,以防腾蛇醒来,你还有闲心摘这个!真是见财眼开!” “我在功法上见过,此物能用来炼制渡过法力之劫的秘宝。”谢晓清道。 “法力之劫?”魔化身哈哈大笑,“那都是第八天劫了!我看你连这里都走不出去,还想着那么久远的事情?” 这片石柱林范围极广,玉道人提到时,也说是绕不开的,要平安穿过,只能自求多福。他们说话之际,已飞出了很远,还没有看到尽头。 “轰” 陡然间,山摇地动,大地震颤! 无数碎石,从石柱上乱滚下来。 谢晓清心叫不妙,盘在石柱上沉睡的腾蛇,也一个个惊醒过来,慌乱窜逃,更有许多往他所在的方向涌来! 离他最近的一头也睁开了暗紫色的蛇瞳,瞬间便发觉了他。蛇躯猛地向他一窜,血红的蛇信子险之又险地扫过了他的身侧。 速度快逾闪电。 谢晓清勉强躲过两次,便开始力不从心。其他腾蛇,似乎也留意到了他! 腾蛇再度血口大张,袭来之时,谢晓清灵机一动,倏然变小身形,坚韧厚重的木质从周身长出,将自己包裹在内,就像是一枚小核桃,自行飞入了腾蛇体内。 待这腾蛇重新陷入沉眠,再想办法逃脱吧。 木质的防御罩将他护在其中,一时之间,倒也无虞。腾蛇体内的酸液渐渐侵蚀着木质,每过一会儿,谢晓清就要重新加固一次。 他变作的核桃极小,这腾蛇应该不会察觉到什么异常。但只是几个呼吸之后,腾蛇便狂乱地扭动起来,似在与什么拼死搏斗。 谢晓清悄悄放出神识,探查外界,又吃了一惊。 一头羽翼遮天蔽日的大鹏金翅鸟,双爪抓起腾蛇,飞上了天空。刚才大地震动,或许就是这金翅鸟所引发!金翅鸟是腾蛇的天敌,此鸟一来,众蛇慌忙退避,而他钻入腹中的这条为了吞食他,稍一耽搁,就被金翅鸟擒住。 谢晓清不由苦笑。刚藏入蛇腹,难道又要进了这大鸟的肚子吗?待会儿得看准时机逃出去。 腾蛇狂怒地扭动,张嘴欲咬,却哪里咬得中,大鹏鸟双翅一展,一息之内,就已飞出了千里。 蛇腹中的谢晓清,也被颠得难受。 不一会儿,金翅鸟飞到一座漂浮在空中的岛屿上空,双爪一松,将腾蛇从极高处重重扔下! 腾蛇的羽翼已被金翅鸟啄坏,没了挣扎之力,摔落在地,蛇躯顿时被摔得四分五裂。 谢晓清藏在它体内,受到的冲击就要减缓许多。 饶是如此,他也胸口一震,呕出了一口血来,这下伤得不轻。他虽被摔得晕晕乎乎,却也不敢再留在蛇腹内,所化的这颗丁点大的小核桃,连忙从蛇躯断裂的地方滚了出来,藏进泥土的缝隙中,浓密的草丛掩住了他。木系修士就是有这般好处,在草木繁茂的地方,便能轻易藏住自己的气息,若不放出神识仔细查探,是分辨不出的。 那金翅鸟当然也不会想到蛇腹中还另有玄机,见腾蛇摔死,于半空盘旋的它骤然俯冲而下,抓起蛇躯,飞回了岛屿一端的那棵参天神木上。它的鸟巢似乎就筑在那里。 金翅鸟的气息消失许久,谢晓清才敢重新现出身形。他双手还捧着一颗腥气极重的茧形肉块,他将这肉块分割成数段,都收进了琉璃罐里,又从草地上捡起一根足足有他小臂大小的金灿灿的羽毛。这羽毛灵气充溢,是刚才那金翅鸟遗落下来的。 一旁的魔化身忍不住出言讥讽:“你的胆子真够大的,逃命之际,还将蛇胆也偷了出来。我看你即便驱逐了我,脑子也还是不怎么清醒!” 谢晓清也不跟他自己置气,只笑道:“我运气还是不错的,是么?只受了点伤,就得了三样异宝了。” 其实他也说得不错,他的气运的确胜过大多数人。 左手边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水,清风将水汽吹来,在燥热的坠星谷中,这水汽竟是出人意料的寒冷。 谢晓清幻出一只大手印,去探了探湖水,果真冰冷彻骨。 “玉道人说蕴藏着广寒精魄的映月潭水阴冷无比,这里的水也比寻常的要冷些,难道是与映月潭相通的么?”谢晓清道。 玉道人虽指点了他大致方向,但坠星谷内的详细情形,他也说不出来。盖因坠星谷内,几乎是每时每刻都在改变地貌,隔个几百年再去,又是一番沧海桑田了。 “你难道在同我说话?”魔化身瞟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只能自说自话的可怜人!” 谢晓清只做没听见,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测值得一试。服了伤药,稍稍调息片刻,便沿着湖畔,一路飞遁而去。 人声? 他忽而脚步一顿,环顾四周,旁边有一棵老树,他就在树畔变成了一丛小草,也同时替魔化身做了伪装。 鸿蒙境中,杀人夺宝乃是常事。路上撞见其他修士,上前打招呼才是最为反常的。 两个人的语声从远处传来,愈来愈近。 “羽哥,你就将那灵心莲子再拿出来让我看上一眼吧,我可是日思夜盼,好不容易才得了此物,还为此受了不轻的伤势呢。”女子娇俏的语声道。 另一个温润的男声笑道:“你且放心吧,收在我这里是万万丢不了的。灵心莲子虽能解除你所中之毒,但还需加以炼制,好让药性温和,否则仍会伤了你的身体。” …… 从这声音来看,原来是队友中的那对道侣。既然是队友,下过了誓约,就不必再多加提防了。 谢晓清略一迟疑,却没有现身相认。 他已听出,这两人的对话隐隐有些不对了。 “你真的不肯拿出来?”女子道,语声已然变冷,“难道你真的想私吞?我早就隐隐看出你不对了,当时伤势沉重,没能拦得住你收起灵心莲子,你是不打算再交给我了吧!只怕你已厌倦了我,巴不得我解不了毒,渡劫失败,好让你再一个人逍遥去!”说到最后,语中已满是怨恨。 “原来还想再瞒你一阵,想不到被你发觉……是又如何?”男子悠然笑道。 “你!”女子气急之下,伸手便去夺他的储物袋。 “哈哈哈,这是你先动的手,誓约已破,就休怪我无情了!”男修道。 谢晓清听得心寒,有心上前帮忙,他还没来得及出手,那女修便受了致命一击。 她有伤在身,哪里是那男修的对手。 男修取了她的储物袋,看都不再看她一眼,径自离去了。 片刻,谢晓清变回原形,从树后走了出来,到了那女修的跟前。他看出她已是奄奄一息,救不回来了,轻叹一声,扬手打出一道绿光没入她胸口。虽不能救她,缓解她临死之际的痛苦也是好的。 女修像是稍稍清醒过来,睁眼望向了他:“……谢道友?” 谢晓清应了一声,女修眼中现出激动的神色,挣扎了一下,艰难道:“你都听见了刚才发生的事吗?那负心汉为了一颗灵心莲子将我杀害,求你为我报仇!他虽将我的家当搜刮一空,我还知晓一处秘宝所在,可以拿来交换……” 若是谢晓清还被心魔所控,只怕已贸然答应下来,但他却摇了摇头:“我尚且自身难保,如何为你报仇。以后如果再有机缘,我会让他替你偿命的。” “我知道,也不急于此时……”女修断断续续道,“你再过来一些,抓住我的手,我将那处秘宝所在,透过灵力传给你……” 谢晓清依言走近两步,瞧见女修眼帘低垂,似有暗光掠过,心中忽然涌起不妙的预感,连忙往后飞退。 神识所探,果真见那女修纯白的神魂飞出,往他扑来。竟是要仗着修为比他高上一阶,强行夺舍! 谢晓清一掌击出,将那衰弱的神魂逼了回去。掌风所过,也令只剩最后一口气的女修彻底陨落。 谢晓清摇了摇头,一指地面,泥土翻起,渐渐将她掩埋,免得她曝尸荒野。 “好心遭恶报,这世道已然没救了!”魔化身在一旁嘲笑道,“还不是你实力太弱,否则就能将这些自私自利的恶人,有一杀一,全都杀个干干净净!你那师父舍不得杀,你就废了他的功力将他关起来,不听话就揍,揍到听话为止,如此最好!” 魔化身即便是从他自身衍化出来的,但太过偏激,反而让谢晓清听着刺耳。 “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就更不可能这么做。”谢晓清道。 “哼!”魔化身恨恨。 谢晓清本来就没有多少弯弯绕的心思,魔化身更是直来直去,他想刺激谢晓清,成效却反而南辕北辙。这些天谢晓清心境愈发澄明,令魔化身的力量也衰减了许多。 谢晓清正要离去,眼角忽然瞥见了一缕清光。 女修即将被泥土埋住,恰在这时,有鲜血漫过了她腰间的玉佩。一点清光顿时从玉佩上放出,似是宝物现世。 与她同行的那个男修,应该也不知道这玉佩中的玄机! 谢晓清隔空将那玉佩取来,仔细一看,通透的玉质中裹着一枚青金色的种子,似乎是神树之种,便也收进了自己的储物袋中。 又沿着湖畔行了半日,陆地消失,眼前尽是一片白茫茫的水面。 谢晓清从水上飞掠而过。 滔天巨浪,忽然从水面升起,却没有任何妖兽的气息。谢晓清正自惊疑,“啪”的一声,他已经被虚空中的某物抽了一记,半边身体顿时麻木了。 湖水涌动,似有十几条看不见的长蛇,重重抽打在他身上,又将他紧紧缠住,往水底拖去。 水体极为清澈,连一根水草也无,唯有那看不见、也感知不到气息的怪物,潜伏在四周,将他裹得动弹不得。化神修士是不会在水中淹死的,但一条触手,已往他丹田探去,竟是要吸取他的修为。 谢晓清哪里会束手就毙! 心念一动,数把飞剑就从储物袋中飞出,往他感知到的触手切割而去。但这些无形的触手极为柔韧光滑,剑剑斩去,浑不受力。 谢晓清又是灵机一闪,身上长出无数木刺,变作一个硕大的刺猬球,生生将那无形触手撑开一些,趁机脱了出来,但只是转瞬,那些触手就追了上来,缠在其上用力一勒,坚硬的木刺尽数崩断。 谢晓清避之不及,丹田已是一阵剧痛。他勤修多年积攒的修为,正在飞快流失! 该怎么做才行? 谢晓清阵阵发虚,却仍心思飞转。他忽而瞥见了一旁的魔化身。心魔形体虚幻,灵力也低,那怪物似乎对它不感兴趣。 “换!” 谢晓清默念咒诀,身形一闪,便与魔化身交换了位置。换做魔化身身陷囹圄,他则重获自由,立刻如一支利箭,拼命往水中的光亮处遁去。 魔化身气得连连冷哼。 那怪物暴怒起来,水体躁动,冲刷在他身上时,有如刀割一般!谢晓清也豁了出去,施出爆发秘术,将遁术提到最高。 亡命逃亡了许久,四周喧嚣的水声,忽而安静了下来。 终于甩脱了那怪物吗? 谢晓清还没来得及欣慰,头顶骤然昏暗,一头周身生着黑色长毛、巨大水牛似的呲铁兽,朝他袭了过来。 谢晓清慌忙遁逃,被撕裂的痛楚传来,呲铁的尖角,已在他腰间划出了极深的裂口。 殷红的鲜血,在澄清的水里洇开。 水中的寒气侵入了他的伤口,让他浑身发冷,手足也渐渐僵硬起来。谢晓清心知不妙,操纵法宝边战边逃。 他忽而身体一颤,腿上又多了一处血淋淋的伤口。 伤势越积越多,就在他快要支撑不住时,呲铁忽然抛下他,扭头就游了回去。 谢晓清心中惊疑,下一刻,他就直坠而下! 飞流而下的瀑布裹着他,直直坠了几十个呼吸那么久,方才落入了一片水潭中。 水波猛烈地撞在胸口,谢晓清顿时脸色煞白。 这片潭水的冰冷,也不是之前的湖水可以相比的,虽然没有结冰,却比万载寒冰只怕还要冷上几分! 谢晓清掉进潭水不过片刻,就一直冻到了心底。 这就是广寒精魄所在的映月潭了吗?想不到误打误撞,竟到了此处。 他顾不上理会自己的身体,放出神识,四处窥探,而后往潭心游去。 潭水清澈得就似并不存在一般,水底铺着银白色的细沙,一群尾部拖着萤火灯笼的小鱼在深水中游弋。 谢晓清一眼就望见了潭心底部的石台上,卧着一颗就像是浑圆明珠的广寒精魄,皓月光辉在其上流转。 越是游近,就越觉阴寒,谢晓清不管不顾,伸手将广寒精魄从石台上采下,以特制的玉盒装了起来。潭心的光芒顿时一暗,只余下了鱼群的斑点星光。 谢晓清又在水中身形一折,他方才看到水底生着几簇幽蓝色的冰晶,这也是一种珍稀材料。将冰晶也一一采撷收起,他这才浮出水面,爬上岸边。 这里却是一处窄小的圆形山谷。一面有飞瀑泻下,环绕的另一面则是峭壁高耸,似有千丈之高。 一轮圆月,投在潭心,月影微微摇颤。 在水底与之遥相辉映的广寒精魄,却已被取走了。 谢晓清全身都被冻得失去了知觉,一爬上岸,就昏迷了过去。 谢晓清醒来之际,仍觉得体内灵力滞涩,就像是被冰块冻住了一般。 “我…昏睡了多久?”他问。 月光仍淡淡地照着这个小山谷,就像他昏睡之前那样。 魔化身没好气地道:“你这一觉足足睡了两天两夜。” “什么?”谢晓清大吃一惊。他必须在五日之内赶回去…… 他一醒来,就觉得身体极为衰弱,不仅外伤惨烈,寒意也在侵蚀着丹田,似有灵力溃散的前兆,连忙将丹药取出,倒了几颗入口。身体已经麻木不堪,吞入肚中,不管是疼痛还是舒畅,似乎一点知觉也没有。 谢晓清调息半响,体内寒气淤积,灵力都不能运转开来好叫药力散开,索性放弃,又倒了十来颗丹药尽数吞下。待到觉得身体好上一些,他便游目四顾,准备运起遁术飞上去。 身体才刚刚离地,就摔倒在地。 魔化身只管冷眼旁观。 “这谷里似乎……阴气过盛,影响灵力流转……”谢晓清爬起来,喃喃,“难以飞遁……要怎么才能上去?” 却没想到还有人接话:“上不去的,你死心吧。” 谢晓清怔了怔,扭头望了过去,说话的竟不是魔化身,而是那个杀了道侣的男修! 他倚坐在峭壁底部,脸色灰败,身躯瘫软,周身散发寒气,似乎也经历了与谢晓清相似的事情。 那男修自嘲道:“我比你…早一些掉进水潭,勉强爬出来,中的寒毒已深,这鬼地方又……飞不出去,只能坐在这里等死……居然黄泉路上还能有人作伴,哈哈哈哈。” 谢晓清皱了皱眉:“定然能出去的……如何…就要等死?” 他虽答应过那女修寻机除去此人,但眼下的境地,却是不宜下手的。 “算了吧,你没看到…岸边的碎石堆里……还埋着枯骨么。”男修道。 谢晓清也不理他,跌跌撞撞地在峭壁边走了一圈,眼前一亮:“刻痕……有人从这里爬上过。” 他也取出一把玄铁小剑,握在手中,沿着刻痕爬了上去。 爬了三丈多高,那刻痕便断了,他就用玄铁小剑在峭壁上继续刻出痕迹。 “唧唧”“唧唧” 峭壁上却不知何时多了一群猿猴,见有人侵犯领地,纷纷扑了上来,将他掀翻。 谢晓清的手足早已被寒气侵蚀得僵硬,顿时身形不稳,从半空直直坠下。他勉强爬起,又呕出一口血来。 男修幸灾乐祸地笑道:“你以为……我没有…看到那凿痕吗?没用的。” 谢晓清也不作声,又试了两次,他挥动玄铁小剑想将猿猴逼退,却无济于事,接连摔了下来。 最后一次摔得最重,他躺在地上,一时爬不起来,心神也开始渐渐恍惚。 过了许久,一片混沌的神智中,忽有灵光闪过,谢晓清又笑出声来:“是我蠢笨,怎么忘记了这个……” 他立刻爬了起来,动作还有些吃力。 谢晓清取出藏在那女修随身玉佩中的神木之种,埋在了峭壁边,等了片刻,果真有一棵幼苗破土而出,抽芽、拔节、长成一棵小树,又飞快地变粗、拔高。 临走之际,他又看了那男修一眼。从刚才起,那男修似乎就没了声息。仔细看去,的确已经死了。 灵心莲子……还在他身上吧? 谢晓清将他的储物袋摘下,又走了回来,抱住树干,随着树身一路升了上去,魔化身也跟了上来,谢晓清逐渐虚弱,他也虚弱得厉害。 随着神木上升不久,生活在峭壁上的猿猴群就吱吱喳喳地想要攻击他,谢晓清手握短剑,想将它们挥开,只略动了动,那支上品的玄铁短剑就从手中松脱,坠了下来。 眼见自己身体无力,谢晓清索性不管猿猴,牢牢抱紧了神木树身。 好在神木与峭壁之间,尚隔着一段距离,猿猴们倒也难以伤到他。 升到中途,谢晓清又看到峭壁上生着一丛颇为珍稀的千日草,他伸手够不到,想勉强运使大手印,灵力滞涩下也使不出,只好使唤魔化身道:“你去替我取来。” 魔化身瞪他一眼,身形一变,手臂在瞬间伸展得极长,将千日草一把采下,丢给了他。 “都快死了,还惦记这么多!” “我哪里会死……我都取到了广寒精魄……又快离开这山谷,”谢晓清笑道,“马上…就要与人会合了……师父还在等我将东西带回北原……” 说话间,神木已升到了峭壁之顶,还在继续朝天空生长,谢晓清连忙一使力,跃上了断崖。他一个踉跄,半跪在了地上。 眼前是一片开阔的平原,影影绰绰的竟似还有几处屋宇,却比人间的屋子大上许多倍,似乎是巨人所居。 谢晓清也不敢再生枝节,用神识查探了大致方向,确定了自己的来路所在。 出了下面的小山谷,灵力已经可以流转了,体内的寒气却没有消散。炎炎烈日之下,谢晓清却冷得手足颤抖。 “怎会还是这么冷……”谢晓清心中不解,想了一想,道,“待会儿经过熔岩之地就会暖和了吧?但愿那些腾蛇不要醒来……” 他站起身来,又吐了一口血,胸前身上,早已是血迹斑斑。 魔化身没接话,他也只剩下了一个淡淡的黑色影子。 …… 谢晓清这一路回去,即便他伤势沉重,竟是出乎意料的顺利。 飞到石柱林中时,他险些因体力不支,坠进熔浆之中,被他连忙控制住了身形。他只是有些失落,为何这么热的地方,身上还是阵阵发冷…… 待他终于出了坠星谷,赶到与队友约好的营地中时,却已是一个人都没有了。只有防御的阵法还留着,不知是不是为他而留。 “过了几天了?”谢晓清怔住,“已经……过五天了?” “早就过了五天了。”魔化身道。 “会不会…他们也耽搁了,留在这里还能等到?”谢晓清低声说着,自己也知道这只是在安慰自己。 他不愿相信自己会死,可是只剩他一个人……还能再走出鸿蒙境吗?这地方有许多人,专程等着寻宝的修士回来,宰上一刀…… 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他心神一懈,身体倚靠着大树滑坐在地上。 一头硕大的恐兽,似乎嗅到了谢晓清所散发的血腥味,发出轰隆之声奔了过来,却被防御阵法所挡,愤怒地在阵外徘徊。 谢晓清以前或许还能对付它,现在也只能坐在阵中,将注意力从它那里移开。 “你还东想西想什么,还是想想遗言吧,虽然也没人能听见。”魔化身也临近消散,语气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嘲,“你都快要死了……你老是固执地不肯相信。” 谢晓清张了张嘴,这一回却没有反驳,他也没有了反驳的力气。 他伸手摸索向腰间的储物袋,将所有的疗伤丹药都取了出来,颠了颠,可惜什么都没找到。空瓶子在他身旁散落了一地。他原本是有不少的,都被他这几天吃豆子一样吃光了,却是对他的沉重伤势和侵入神魂的寒毒全然无济于事。 神智也渐渐变得模糊起来,倒是在阵外盯着他的那只恐兽的洪亮吼声,能让他偶尔清醒一些。 “我的腿怎么了?” 异样的感觉从下|身传来,谢晓清喃喃自语,掀开自己的衣袍看了看。 膝盖之下,竟已泛起了木质的色泽,变得坚硬。他这具身体是肉骨草所化,此时像是在渐渐变回原型。 “原来我……是真的要死了……” 似乎到了这时,他才终于明白过来。 如果他死在这里,师父也会受到血契反噬之力而死…… 一幕画面从眼前浮现,他想起当初进阶化神之时,师父对他侃侃而谈的大道玄奥。他如此执着地追求着大道……却要毁在自己手中吗? 冰凉的眼泪,一滴滴落在谢晓清失去知觉的腿上。 他又伸手摸向腰间,停顿了一下,又再度摸上了储物袋,从里面取出了广寒精魄,以及他在鸿蒙境中搜集而来的一堆天材地宝。他从衣袍上撕下一块,将这零零散散的宝物都包在了其中。 “我还是不想让他因我而死……” 谢晓清惨然一笑。 “师父没有说过为何留下我的性命,想来,我就是他的第五劫,应在大千世界中关联最深之物上的那一劫,等他借助阵法杀了应龙,我也死了,他就会进阶五劫境界……还余下最后四劫了。” “有广寒精魄可以镇压阵法,他便不必再献祭人命……他在九层楼台也得到过渡劫法宝…再加上我搜集来的这些天材地宝,也足够他炼制渡过后面几劫的秘宝了……虽然还差两样材料,我没能集齐……等他飞升仙界,便不会再伤害无辜之人了吧。” 周遭无人,他仍断断续续地说着,仿佛是为了说服自己。 “时至今日,我依然不赞同他罔顾人命……但我的实力,不足以……践行我信奉的准则……” “我背弃了自己的准则,若是他为了争夺某物还会犯下罪孽,就让我……代他收过,让我沉沦于万世苦厄中吧……” 他凝神感受到虚空中的血契勾连,伸指一点,将那因果之线点断。又用尽全身最后的灵力,将捧在手中的布包隔空送了出去。 已经涌到了腰际的木质色泽,又在这一瞬间迅速地攀升而上。 …… 北原王城中。 凌涟的手边点了一盏灯,正以笔蘸了朱砂,在淡黄色的符纸上写着什么。 画完的符箓和空白的符纸,整整齐齐地码放在两边。 他的面貌还是珠舍里的模样,但神情已变得与从前有些不同。珠舍里已算是颇为沉稳的性子,却还不像他现在这般,静若止水。 他所画的这些符箓,是用来加固玄阴大阵的。他虽有心修炼,这些天却时时遭受血契反噬,身体也逐渐衰弱下去,实在不宜修行,只得多做些杂务。 削弱血契之力的秘法也已悄然备好,只不过,也只能勉强保住他的性命,谢晓清一死,他也要像上一回那般,动弹不得地卧病在床几十年。 凌涟轻轻叹息了一声。朱笔在符纸上一勾,他却是写了个鲜红的“谢”字,凝神看了片刻,以手指捻住符箓边缘,细小的火苗从指尖起,将符纸焚毁,青烟袅袅而起。 从烟气看……危如累卵,命在旦夕,大凶。 透过血契也能感知到,离那个日子相去不远了。 谁? 他忽而停笔,扭头望去。 在这间屋子的中央,似乎曾经被人留下过一个印记,此刻,一股熟悉的灵力,透过那印记勾连,隔空传了过来。 而后化作了一个有些虚幻的身影。 “谢晓清?”凌涟走到他面前。 “师父……你的手伤好了吗?”听到这句称呼,谢晓清知道他已恢复了记忆。 他注视着凌涟,似乎又微微笑了一下:“你变得更像你以前的样子了……” 他抬起手,将拎着的那个布包裹递给凌涟:“广寒精魄就在里面,还有好些我搜集来的天材地宝,你拿去炼制渡劫秘宝吧。” 凌涟没有推辞,收下了那只以灵力凝聚而成的手中的布包。 “有了这些,你飞升成仙就能顺利很多,只可惜我还缺了两样没有找到……其实到你渡劫还有几百年时间,不必太过心急,那两样材料,说不定能在市集上等到,所以……” 谢晓清澄澈的双眸中,露出了恳求之色:“你答应我,不要再害人命了……好吗?就算要行夺取,也不要殃及无辜……” 见凌涟不答,他的眼神黯淡了些许,自嘲地笑道:“其实就算你不答应,我也无法再将东西带回去了。” “师父,我还记得很多年前,第一次在平安镇上见到你,我第一眼便仰慕你了……” 他的双手中已是空空落落,还想抬手抚上凌涟的侧脸,然而他说这几句话的时间,维持他实体的这股灵力就已在渐渐消散,原来还能将布包捧住,现在已变作了彻底的幻影,伸出的手,也从凌涟的脸颊边虚虚地穿过。 谢晓清看着那只手,怔了一怔,眼中现出了深深的悲伤之色。 凌涟静静地望着他,一直没有说上什么。 “师父,你不要嫌弃我话多……这是最后一次见你了,我已经困在那里,再也回不来啦。” 谢晓清轻声道。 他的身形,渐渐消散在了空气中。 凌涟却在这时笑了一笑,双眸熠熠生光。仿佛有两颗晶亮的星辰,落入他眼眸中。 “你以为我收下了你的东西,还能安然渡过心劫吗?” “师父?”谢晓清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似乎还不能领会他所说的含义。 “谨守心神,维持一缕灵识不灭,等我带你回来。”凌涟道。 谢晓清的神色陡然变得惊讶,随即有一丝欢喜从眼底浮现,他张口说了句什么,但正在消失的他,却发不出声音。 凌涟看着他从空气中彻彻底底地消失。当反派熟知剧情 ——————————————————————————————— 第105章精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06章 营救 北原,和林王城。 市集上熙熙攘攘,一派繁荣景象。市集当中巍然耸立着一座高入云端的祭坛,巨大的雄鹰塑像展翼欲飞。 这祭坛的所在原本也是一片连绵的铺子,二十多年前被推倒改建后,人们也渐渐看惯了这处景象,有什么祈求,还会备好贡品前去祭拜。据说灵验得很呢!有一年遭逢大旱,数月不雨,草木尽皆枯黄,接下来只怕要饿死牲畜,闹起饥荒……那时他们的汗王珠舍里亲自率领着官员们,在这座祭坛举行了祭天仪式。第二天,一直炎阳高照的天空,就涌来了浓云,雨水倾盆而下! 从那之后,前来祭祀的百姓更是络绎不绝。 “小心点走,别踏空,”和林城的平民朝鲁一手提着盛放祭品的草篮子,一手牵着自家幼子,登上祭坛前的长阶,“待会儿要恭敬点,知道吗?鹰神会听见我们的祈求,你阿妈的病就能早日治好了!” 幼子阿日昔懵懂地点点头:“阿妈这么好,鹰神一定会保佑她的吧?” 他们俩爬了好一会儿,才上了雄鹰塑像所在的平台。朝鲁拉着儿子寻了个空地,把祭祀用的青稞酒和牛羊肉都一一摆好,和阿日昔跪下,向塑像虔诚叩拜起来。 “鹰神大人在上,汗王大人在上,望您们降下慈悲,治好孩子他娘的病……” 阿日昔也有样学样,念念有词。 祭祀之礼还没进行到一半,原本的朗朗晴空,陡然昏暗了下去。似是夜晚提前来临。 要落雨了? 朝鲁不想在祭祀时分心,惹鹰神大人生气,他正要继续叩拜,就听旁边的人群如烧开的水一样喧嚷起来…… “怪物、怪物出现在天空上了!” 一声雷鸣般的轰隆巨响,盖住了人们恐慌的呼叫声。就连祭坛脚下的大地,都震了两震。 阿日昔被吓得大哭起来,朝鲁也顾不得再祭拜了,慌忙把他护在怀里,抬头往天空看去。 怪物,果真是怪物!他不禁瞪圆了眼睛,整个天空中都是那条盘着身躯的乌黑巨蛇,背后还长着两只雄鹰的翅膀,那血红的瞳子,简直就像是两个太阳……天啊,这怪物一张嘴,只怕连半个城的人都能吞下去! 朝鲁脚下发软,瑟瑟发抖起来。 鹰神大人保佑,汗王大人保佑……将这怪物赶走吧! 似乎是听见了他的祈求,下一刻,从他跟前的雄鹰塑像体内,竟飞出了一头纯白的凤凰,扶摇而上,迎上了那头长着翅膀的巨蛇!凤鸟矫捷优美,身躯之庞大,却不亚于巨蛇。双翼一展,也能遮天蔽日。 鹰神大人显灵了吗?朝鲁眼露狂喜,更加虔诚地叩起首来。 亦有许多百姓和他一样,如梦初醒地向鹰神连连叩谢。 天空中,一龙一凤已缠斗起来。 黑炎与寒光相撞在一处,又同时湮灭。 雪白的凤羽和暗红的龙血,如雨般淅沥飘落。 应龙长尾一甩,击落无数凤羽;凤鸟的尖喙利爪,也在龙身上划出血淋淋的创口。 每一击,都声势惊人!这座城池却似被什么力量笼罩住了,全没有受到殃及。仿佛空中那惊心动魄的搏斗,不过是场有声有色的表演。 任外界闹翻了天,祭坛地底的密室里,一个俊秀男子正合着双眸,沉静地盘腿而坐。他自然就是这座王城,也是整个北原的主人珠舍里。 他身上的气息,也在飞快地增长。从原本的元婴境界,一举突破了化神之槛,一劫,二劫,三劫……迅速回升到了他转世之前的修为。他也不再加以遮掩,这应龙便是嗅到了他的气息,才追踪而来。 他在转世之时散去了绝大部分功力,就算如此,新生的身体和意识海也还承受不住,只能将神魂封印,直到金丹期才初步解开。利用上一世带来的那极为微弱的一丝化神灵力,日夜不断地滋养丹田、淬炼肉身,才让他重返化神之路,要比第一次修炼的人快上几十倍。 别看他此际神色宁静,那头雪白的凤鸟,便是由他心念指引,凝聚而成的。 也是他操纵着凤鸟,与应龙生死搏斗! 他身在的这间密室,就是玄阴大阵的核心。冥泉的力量,就从此处被玄阴大阵抽取,用以维持那威能绝伦的白凤。凌涟在建造阵法之时,也融合了神道的法则,外界百姓的祝颂声和香火愿力,亦能增添凤鸟的力量! 一轮皓月般的广寒精魄,高悬于这处幽深的地底密室中央,几不可辨地徐徐转动,镇压住了这座大阵。随着时间推移,广寒精魄也在逐渐削减大小,仿佛阳光下渐渐融化的冰珠——要全力发动大阵,自然需要不小的代价,原本要付出的,是城中上千人的性命。 激斗一直持续了三天三夜。 应龙已逐渐衰弱,但凤鸟的力量源自地底冥泉和百姓愿力,却是源源不断。 那应龙早已觉得不妙,想要窜逃,又为白凤所阻,脱不了身。 好不容易布下大阵,正要将它一举击杀,凌涟岂会将它放跑? 垂死挣扎之际,应龙煞气狂暴,战力暴涨,黑炎所至,几乎烧融了白凤的半边身躯,亦摧毁了下方那尊高耸入云的雄鹰塑像。满城之中,顿时都是惊惶哭叫之声! 但百姓们所担忧的“鹰神”,并未消散,反而又幻出一个化身,将应龙前后包围。 又苦战半日,终于分出了结果。 一声苍凉的龙吟声中,应龙血红的瞳子如灯盏熄灭,庞大的身躯也从半空坠落。 还没落上地面,就忽而消失不见。就像那占据了天空的身躯只是个幻影一般。 祭坛地底,凌涟陡然睁开了双眼。他所散发的气息,也在一瞬间,冲破了关隘,涨到了四劫境界! 一枚闪烁着幽光的空间法器,也飞到了他面前。应龙这种高阶妖兽,血液骨骼,鳞爪筋肉,都是上等的炼丹材料,自然不可浪费。 “陛下还在闭关吗?”寝宫之外,庆格尔问了侍立两旁的宫人一句,略觉失望地摇摇头。他和巴彦每日都来求见,从天空出现异变以来,却一次也没见到汗王陛下的身影。好在,这异变看上去也快结束了,龙凤的鏖战即将分出胜负。 正要转身离去,宫人忽然齐声道:“陛下!” 两人连忙回头望去,惊喜地躬身行礼。 一人正从殿内走出。 二十年过去,两人已经从英挺的青年将军,变作了微微发福的中年人,而珠舍里却还是年轻的模样,比之当年的“少主”,只不过气度上更为沉稳。 “陛下,这几日城中异常,属下派人调查,却……”庆格尔还待汇报,就见珠舍里微微一笑,打断了他。 却让庆格尔看得一怔。汗王陛下散发的威压,又变化了!望着他,就仿佛在望着山岳河川,时光流转……他怎会有这样的错觉? “我已决定逊位,这王城就留给你们吧,逊位书我也写好了。”珠舍里道。 听到这话,两个人都是大吃一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们的手中忽而凭空多了一只卷轴,而汗王陛下的身影,已自他们的面前消失。 庆格尔和巴彦还没意识到,此后的北原,再没有一个人见过这位在历史上留下浓重一笔的雄主。 这时候的凌涟已掠过了王城上空,即将穿越整个北原,往遥远的西荒飞去。 他没有再回头望上一眼。在北原的四十年,也不过是他漫长生命中的一小段。 …… 入西荒,经埋骨沙漠,越过此方世界的边界,而后踏入茫茫星穹,往鸿蒙境而去。 鸿蒙境的外围,依旧有许多化神修士来来往往,不时有人悄悄打量着擦肩而过的这个白衣修士——居然是四劫境界!在这片区域,已是凤毛麟角了。 一进入鸿蒙境,凌涟就放出神识,仔细搜寻。花费了半个月功夫,终于感知到了从虚空中传来的那一丝微弱的气息。 是从一棵根深叶茂的老树下传来。树丛附近,还残有防御阵法的遗迹。 疯长的杂草灌木已经将那人掩埋,凌涟细心地将草叶拨开,露出了里面那人的身形。他伸手轻轻抚上谢晓清的侧脸。 他已经全然变成了木头的塑像,眉目虽还栩栩如生,却几乎没有了活人的气息……还余有最后一丝灵智,仿佛一阵风便能吹灭。 “你想对我说什么?”感受到了那股游丝般衰弱的气息,这时剧烈地波动了一下,凌涟轻声呢喃。 谢晓清的气息似乎急切地想对他说什么,却无法分辨。 凌涟在心中轻轻叹息。 这一趟他是不得不走的,谢晓清是为了他才身陷此地,他若是抛下不管,只怕道心便会有瑕疵,最后的心魔劫难过。想不到……他本来以为谢晓清代表的是第五劫,起源于与自己因果最深的事物的那一劫,谁知,也有可能变作心劫。 他的行事一向不论正邪,只问本性,就算造下再多的杀业,辜负再多人心,也不会让他道心受损。唯独这件事不同。就好比一个作恶多端,仍有一丝良心未泯的魔头,也会因他曾杀害过一个小女孩而愧疚,并在心魔劫发作时,死于这丝愧疚之中。尽管他心里,也未必对那个小女孩有多深厚的感情…… 没有人告知他,但他冥冥中,已经感知到了这一点。他久已没有什么凡人的感情,但不知何时起的这丝情意,却不难确认。 上辈子他为了开启某处传送阵,将年少时的记忆全都割舍。看来他也忘了,他的本性只是薄情寡义,而非彻底的无情。 凌涟的手缓缓下滑,拂开缠绕在谢晓清躯体上的草茎,将他稳稳抱在了怀中,站起身来。 “什么人?”察觉到了什么,他忽而皱了皱眉,猝然转身。 一个虚幻的身形,正从前方树林中凝结出来,却是个衣饰华丽的倜傥公子。 “想不到还能在这儿见到你,元修。好久不见,你竟有四劫修为了!你的风姿,却还像以往那般潇洒飘逸,令人心折呢。”那人笑道,语声爽朗,听起来也令人愉悦。 凌涟也淡淡一笑:“好久不见,封煜。不过这儿,似乎不是个叙旧的好地方?” 说话间,也不避讳,出手迅疾如电,在怀里的谢晓清身上连点了几处,红光在指下漾开,正是结了个防御术。他有灵力护体,谢晓清周身却是灵力枯竭,身体也极为脆弱,若是稍后动起手来,谢晓清很容易被殃及受创。 “你我数百年的交情,你这般态度,真是让人伤心!”封煜摇头,惋惜叹道,“我们三人再见到你,可是高兴得很呢。尤其是左丘道友,你也知道的,他对你向来……” 相识了几百年,那是有的。所谓的交情,自然是万万没有的。 他话音未落,又有两个身影浮现出来,将凌涟围在其中。倒也都是他认识的人,其中那个阴郁苍白的黑衣人,就是封煜口中提到的左丘骏。 设下了埋伏? “废话少叙。”凌涟笑了笑,带着淡淡的冷嘲之意,“你们究竟有何事找我?”他不动声色地移动身形,果然,围住他的三人,也随之他的脚步而动,隐隐结成了阵势,将他困在其中。 这三人都是地缚之灵,虽然不能离开这片山林,但在林子中,心念一动便可出现在任意一处所在,他们结成的阵势,看来是极难闯破的。 “实不相瞒,我们是有一事相求。”封煜也不再假意寒暄,“你也看到了我们如今的状况,当年我们为了寻一宝物,结伴进入此地——若不是当初联络不上你,也会叫上你走这一遭的。不幸遭逢了意外,一起陨落于此。好在我们事先做了安排,借助秘术,可以再度复活,需要一个人替我们来办此事。” 凌涟已经夺舍重生过,改换了身份,他们自然是联系不上的。不过就算加入了这一行人,恐怕也不是什么幸事。 “要令生死逆转,无非是要剥夺他人的生机,将死气渡给旁人……”凌涟不置可否。 他能感知到,怀里谢晓清的气息,又有些躁动。 “你猜得不错,”封煜道,“我这秘法虽然有些麻烦,对四劫修为的你来说,却不是什么难事。事成之后,我们三人自当奉上重礼!想来你也猜得出,这事只能托付给来自同一个大千世界的修士去办,我们等了许久,才终于等来了元道友你,诚意自不会缺的。” 封煜不止是听说过凌涟的声名,也的确和凌涟联手,做过一桩大案。 当年的封煜,亦是个声名显赫、修为高深的魔头。就算同为正道人士,也常有恩怨纷争、门户歧见的,而魔道的巨擘们,就往往不会互相招惹,毕竟,不是迫不得已,谁都不想有一个手段过人、心狠手辣的仇敌!甚至在有一笔大生意可做,单凭自己的实力又吞不下的时候,他们还会去找同为魔道中人结盟。两人联手,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凌涟眸光闪烁,稍作沉吟便道:“我很快就要准备渡第六劫孽业之劫,却是不宜多造杀业了。” “大家都心中明白,又何必拿这个推脱?”封煜朗声大笑,“你从前杀的人,哪里少过?孽业之劫我魔道中人确是难渡一些,做几件善事消减罪业,可让天劫威力削减,至于能不能渡过,还得看自身气运了。你不肯贸然答应……是在等我说出谢礼为何吧?我可发下心魔誓,你若成功复活了我们,一件六劫秘宝就归你,好教你渡劫再无后顾之忧!” 凌涟为人如何,他还是清楚的,绝非能够随便糊弄的人。想当年他们那一票做得颇为成功,两人都得了不少好处,却也没有再继续合作。 或许是由于他们都发觉,对方太过精明,若是接触多了,难免会令自己的把柄落入对方手中。一道行事之时,虽会发下心魔誓约,但钻空子的办法,也不是没有的。 “渡劫秘宝,虽然越多越好,但我手头的也已够用。看来这笔交易,是做不成了。”凌涟道。 封煜一怔,他这表情,倒也不似作伪。 渡劫秘宝,已是他们能拿得出的最好的东西了。而对于一个化神修士,法宝灵丹都是其次,头顶高悬着利剑般的九重天劫,最为需要的也是此物! “看来我之前有句话说错了,你已经和从前变了个人。否则,我实在想不出你有何理由拒绝?既然交易做不成,那也只能得罪了,我们就先夺了你的身体,再去施行秘术吧——” 他一抬手,树木繁密的白日山林,顿时变作幽暗虚空,星辰闪烁。 星屑如狂沙,往凌涟席卷而来! 从刚才起就没有出声的另两人也动起了手,一个凝结出无数冰刃,另一个则在面前浮现卷轴,墨笔一画,一头水墨猛虎跃了出去。 凌涟冷哼一声。 “若是以往,你们三人对付我一个,我还要掂量掂量。如今你们三人都成了鬼魂,还想阻得了我?” 他原本已将灵力调度起来,陡然外放,浑身裹着火焰的凤鸟飞掠而出,昂首清鸣。 “真的么?”封煜也傲然一笑。 ……师父…… ……小心!! 就在这一刻,原本一直在隐约波动着的谢晓清的神识,终于挣脱了禁锢,在他的意识中响起。声音急切。 阴邪气息暴涨,漆黑的毒气从谢晓清僵死的身躯上浮现,被防御术的红光阻了片刻,再一瞬间,就蔓延上了凌涟的手臂和胸前。 好在他早有防备,浓郁的火灵立刻抗住了毒气的上涌。 全力催动着星砂的封煜也不禁暗中皱眉。元修怀中的那个小子……当初在林子里垂死之际,还在一声声喃喃念着“师父”,这二十年来他的一丝灵智坚持不灭,似乎也在等着那“师父”将他带走。封煜等人成了地缚灵后,对山林中的事了如指掌,自然不会忽略此事。他们早已提前在谢晓清身上做了手脚,若是真的有人来救他回去,正好能派上用场。 钓上的这条大鱼竟是元修,倒真是意想不到!若他同意合作,的确是个极好的人选,元修的手段,也足够让人放心。可惜,他却拒绝了,要强迫他办事,也颇为麻烦。 元修只怕有所警觉,提前在他怀里的那小子身上下了封印。虽不能完全避免中毒,却也克制了毒性,否则刚才那一下,就能让他毒气攻心。 对战片刻,矫健辉煌的火凤之中,渐渐掺杂了黑气。 凌涟的身上也渐渐多出伤口。 他仍气定神闲,那三人,也不好受! 渺淡的木灵气息,从怀中僵硬的塑像上散发出来,似乎极力想治疗他的伤势。但如此微弱的气息……又如何能做到? 漆黑的毒气,还在透过凌涟抱住他的手臂,缓缓渗入凌涟的身体。 凌涟忽而身形一顿,一枚冰锥没入了他的肩头。 那三人似乎也看出了他在着意维护着谢晓清,每每出手,都狠辣无比地往谢晓清身上招呼。 “师父……我又拖累你了吗?”谢晓清的神识颤抖,“你不用…顾忌我了,把我抛下吧……”刚才一时急切冲破了禁锢后,他已经可以发声了。 师父说要带他回去,他想要相信,却又有些不敢相信……但他还是苦苦坚守了二十多年,真的等来了师父。师父还拒绝了与他人一同为恶。 他已经足够了,就算是死他也愿意了,只求不要连累师父一同去死! “你不必担心,”凌涟周身都起了杀伐斗气,神识之中,却依然温和镇静,“我有把握能击败他们。我行事但求尽力而为,无愧于心,若是我的能力救不下你,又会累及自己的性命,我自然会丢下你离去的。” “好,师父。” 剧烈的消耗之下,身形又虚幻了好几分。封煜的脸色也凝重起来。 还真是扎手! 四劫的修为倒也罢了,元修的战斗技巧,也是他所见过最为顶尖的人选之一。就算身中剧毒,不论是反应速度,还是灵力的拿捏运使,也只比他原先的水准稍稍逊色! 这一战他也只有四成把握,但他们苦等多年才等来的机会,又岂能轻易放过? 而且,事到如今,也没了退路—— “元道友,我们又何必拼得你死我活?你若是不满意我们的谢礼,我们自当奉上其他,有话好说么!”封煜又扬声劝道。 “你错了,”凌涟出手,没有慢下半分,“就算你们要罢手,我又岂会放过你们?把那渡劫秘宝的所在告知我,我还会考虑收手,好叫你们不彻底魂飞魄散!” 凛然杀气,从他身上散发而出。 与这样的人为敌……只怕是谁都要后悔的! 星河幻界渐渐消散,暗紫色的天穹被撕开,重新露出了苍翠山林的模样。 方圆十里,已化作废墟焦土。 “哧”的一声,一滴腐血落在谢晓清身上,笼罩在他身上的红光顿时大作,将那腐血焚尽。 “这小子究竟藏着什么秘密,让你如此看重?”封煜道,“你自从遭人背叛,屠杀沧海派满门,而后又改换姓名潜入了风火派、连源城,没见你对谁上过心……看来,左丘道友真是冤枉得很,早知道你也不是坚冰一块,他就能出手了。” 他这么说,自然是要激一激左丘骏。 凌涟没有搭理他。 半晌没有做声的阴郁男子,却忽而冷冷开口道:“你错了,我喜欢的是无情无义的他,就同我自己一般!像现在这个绊手绊脚的样子,我可看不上眼的。” 凌涟听着还未怎样,谢晓清的气息又不稳起来。 眼见凌涟又一次吐血,他的气息陡然暴涨。 一瞬间,明亮的绿光,从他身上扩散开来……如一颗初生的星辰般亮起。 无比纯正的木系灵力,饱含着净化之力——可净化一切污秽阴邪! 绿光所及之处,凌涟只觉周身一轻,阻塞了他灵力运转的毒气,消融一空。而封煜等人的地缚灵,避之不及,竟也如沃雪遇上阳光,瞬间消散。 被强行送入了轮回! 谢晓清血脉特异,直到了此时,才真正发挥了他潜藏的力量。 “师父……” 谢晓清化作木质的僵死身体,也重新变回了柔软的血肉之躯。 他抱住凌涟,浓郁的灵力也随即温柔地裹住了他,凌涟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片刻间就已全部愈合。 “师父……你为何会拒绝了那三人的提议?”谢晓清轻声问。 “若是我答应了,只怕你心劫难过。”凌涟道。 谢晓清在临死之际已放下了他从前所做的事,但不代表对他以后的所为,也能坦然接受。 谢晓清一愕,眼里浮出喜色。 “师父,我……” 他话到一半,忽而扶了扶额头,他才刚刚苏醒,不知为何,又有些昏昏欲睡。 “你身体损伤过剧,看来会陷入沉眠,好自行修复。”凌涟将他的动作看在眼中,道。 谢晓清一怔,神色黯然。 “那我……还能再醒过来吧,师父?” “自然。”凌涟笑着颔首。 “那就好,”谢晓清一下子又高兴起来,捉住凌涟的手,似乎再也不肯放开,“师父,我刚才将他们净化之际,还感知到了他们的记忆,那件渡劫秘宝就藏在这山林里,我们去取来吧。还得知了坠星谷中几样天材地宝的产出地,元磁、弱水、息壤、冰魄、南明离火……供你炼制秘宝,有的你虽然有了,也可以防万一炼制失败。” 他一口气说出好几种天材地宝的名称,笑意盈盈,双眸明亮:“我们都去收集起来吧,那地方我去过一次也熟悉了,也趁着我现在灵力充沛……一定不会让你有什么危险的!” 他身体的潜力刚刚被催发,此时的实力有多深,的确连凌涟都看不透。 看到他这副积极的样子,凌涟反倒笑了,温柔道:“你……几时有了收集的癖好?” 谢晓清还没回过神来,凌涟就道:“走吧。” 谢晓清也还有七重天劫要渡,也该替他准备起来。 他们俩果真取完了封煜等人埋藏的秘宝,又进了坠星谷搜刮了一番。 快要临近鸿蒙境出口的地方,谢晓清摇晃了一下身体,被凌涟扶住。 浓浓的倦意,涌了上来…… “师父,看来我要睡过去了……我送你出去吧。”谢晓清低低道。 “好好休息吧,”凌涟道,“这时候强撑,只会伤了你的元气,就要沉睡更久才能醒来了。这地方对我来说已经安全得很,你不必担心,我自会将你带回去的。” “……好。”谢晓清也不再坚持。他的神智已开始混沌起来。 他抱住凌涟的腰,最后又吻了他一下。 …… 瀛洲派两仪峰,凤鸣府前。 “庶务堂执事弟子杨景,来送仙长要的丹药。”一名俏丽的女修,恭恭敬敬地等在门外。 片刻,石门敞开,从中走出一名风姿卓然的白衣修士。 他接过杨景双手捧住的包裹,笑道:“有劳。” “替前辈送药,是……是晚辈的荣幸。”杨景脸颊微红。她接下这个跑腿任务以来,前三次都是个小道童来收,这一回居然见到了正主。这可是瀛洲派一门中,境界修为比掌门还要高深的太上长老……气度也是如此不凡! 眼见白衣修士消失在了面前,杨景发了会儿呆,才转身离去。 回到府中,凌涟心念一动,送来的那些药材便飞入了丹房,分门别类地摆好。这丹房也是他让瀛洲派扩建的。一尊药炉上火正旺,微苦的药香散发出来。 凌涟等了片刻,就熄灭了炉火,以一只玉碗将药汤盛起。 外间的床榻上,一个人静静卧着。凌涟在床沿坐下,一手扶起他上半身,将药汤一口口喂下。 这混元凝气汤有助他修复身体,只是每日煎熬,需要耗费大量的材料。 若是自己去搜集,就要多费不少麻烦,这也是他带着谢晓清回到瀛洲派的原因。反正在瀛洲派账册上所欠的贡献点,只需他定时开坛讲道,便足够了。 谢晓清还在沉睡之中,只是气息愈发绵长,这一碗药汤下去,脸色似乎又好了一些。 凌涟能感觉到,就在这几日,他便能醒过来了。 他将喝空的玉碗收起,轻轻放平谢晓清的身体,忽而见谢晓清紧闭的双眸上,睫毛动了一动。 而后,慢慢睁开了眼睛。 “……师父?”他有些茫然的眼神,很快凝聚在了凌涟脸上。 “嗯,你醒了。”凌涟微微一笑。 “师父……”喜色浮上,他猛地一撑床板,坐了起来,伸手抱住了凌涟的腰。 凌涟还背着他坐在床沿,他就将脑袋搁在凌涟的肩上,轻声道:“我这一觉,好像睡了很久?” “你睡了五十年。” 谢晓清听得一怔,师父照看了自己五十年吗? 心里不禁涌起暖意,又有些歉疚。只觉得有许多话想说,却又一句都说不上来,只好偷偷舔了舔师父因束起道冠而露出的白皙后颈。 凌涟只觉后颈痒痒的,也不制止,只道:“算上你在鸿蒙境中的二十年,你足足耽搁了七十年时间,还需要勤勉修炼,否则第三劫难过。” 谢晓清气运过人,凌涟倒也不是很担心,只不过,抱有侥幸之心总是不行的。 “是,师父。”谢晓清也正经了一下,乖乖地道。 从师父身上散发的,是洁净而温暖的火灵气息……这是他最为熟悉,也最为贪恋的一股气息……谢晓清到底按捺不住,将道冠解下,让一头乌黑的发丝滑落在自己手背,又绕到凌涟胸前,轻轻解开了他的衣襟…… 被凌涟按住了他那只不安分的手。 “不急,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凌涟笑道。 “什么事?”谢晓清好奇地问。 “你沉睡之际,我给你收了个师弟。”凌涟又朝门外淡淡叫了一声,“进来吧。” 一个扎着小髻、五六岁模样的小童闻声走了进来。从一走进,就直勾勾地盯着谢晓清看,双眸闪亮,满脸都是热切的欢喜。见到谢晓清醒来,他似乎比谢晓清自己还要高兴。蓝汪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颇为可爱。 这小童他此前并未见过……却不知为何,竟有一丝眼熟。 谢晓清沉睡太久,神识已变得迟钝许多,他方才察觉到了似乎有个孩子在偷偷望向里面,以为是瀛洲派派来侍奉师父的弟子,便没有在意。原来是师父收的新徒弟么? 谢晓清心头浮起些酸涩,又有些欣慰。其实很早以前他就想过,师父再收几个弟子,壮大师门也好,他自会尽心尽力地当个大师兄……若是自己出了什么岔子,也有其他人能侍奉师父。 “向你师兄问好。”凌涟道。 小童乖巧地点点头,奶声奶气道:“师兄好,你总算醒啦……呜嗷!” 说到最后,忍不住透出的尾音让谢晓清一怔。 下一刻,小童已变回了一只毛茸茸的幼狼,小短腿一蹬,如一道闪电般扑上了床。 “小狼崽?”谢晓清这才明白过来,笑着摸摸它柔软的绒毛。小狼崽也欢喜地舔他的手。 兽类化形,就能修习人族修士的功法了,修行速度也能快上许多。在他沉睡的五十年里,看来小狼崽也有了不少长进。 至于成了他的师弟……也不知道师父是真收了它为徒,还只是在逗自己?人族与妖兽一直泾渭分明,就算有化形兽类想学功法也多是偷师,没有听说过谁真的收下妖兽弟子的。不过,所谓的门户之见……师父似乎也向来没有的。 陪小狼崽玩了一会儿,谢晓清拍了拍它的小脑袋道:“你先出去吧,我……和师父还有事要做。” “呜嗷!”小狼崽听懂他的话自然是毫无问题,又舔了舔他的手,就乖乖地跳下床,跑出去了。 谢晓清的手又抚上了他师父的胸口,慢慢下滑,系好的腰带,也在他手中松开……当反派熟知剧情 ——————————————————————————————— 正第106章营救。。。。。。 一秒记住《当反派熟知剧情》神.马.小.说.网首发地址/m-55212/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07章 梦回 雄浑浩瀚的木系灵力,如一条不驯的龙敛起了利爪,渐渐由躁动变为平稳,在周身经络中游走。每运转一个大周天,就更圆融上一分。 终于,谢晓清慢慢睁开了双眼。 可以出关了!他又重新获得了对灵力的全然掌控,也将状态调整到了巅峰。做了一块僵死的木头二十年,又无知无觉地沉睡了五十年,任谁都会在灵力的感知与操纵上,落下一大截的。 走到外间,他一眼就望见一个着蓝白道袍的垂髫童子,正向师父请教什么。察觉到他进来,两个人都转头望向了他。 小狼崽化形的道童眼眸晶亮,笑得也很开心,只差一根毛茸茸的狼尾巴在身后拼命摇动:“师兄,你出来啦!” 师父望着他的眸子里,亦有淡淡的笑意。 被这两个他爱着、也爱着他的人注视,谢晓清心头不禁浮起暖意。人生如此,他还能有什么祈求呢?连师弟他都有了一个——尽管是只小狼妖,他们这个师门也算初具了规模,若是他以后也机缘巧合收下徒弟,就会有人叫师父一声“师祖”了。 上前拍了拍小狼崽的脑袋,谢晓清唤道:“师父。” 师父所散发的气息,已经从四劫境界,晋升到了五劫。他这一劫渡得无声无息,谢晓清却知道,此劫果真与自己有关!第五道天劫,源自这个大千世界中,因果关联最深的人或物。依照这个大千世界流传下来的前例,有一心一意操持家族的族长,遭受族人背叛,权位被夺,功力尽毁;也有曾经情深意笃的道侣,只因不经意的一句话便反目成仇,不死不休……造就这些悲剧的根源,并不是凭空生出的,而是平日里累积下来,在这一劫中彻底爆发。 师父的这一劫应在自己身上,而他们之间的裂痕,也是显而易见。在那鸿蒙境中,要不是一念之差,他就会拖着师父,一道去死了!谢晓清也知道,为了渡过这一劫,师父原本是能够先下手为强,杀了自己的。但他选择的方法,却是接纳自己,将这一劫慢慢化解。以师父冷心冷情的性子,要令他做出这种决定,并不容易……从前他介意师父罔顾人命,介意师父不爱自己,但自从师父将他从鸿蒙境救出来后,这一切都不必介怀了。 日后他也会渡这一劫,与他因果最深的除了师父,也不会有旁人。谢晓清却不怎么担忧,依照前例,与所爱之人一道化解了此劫之后,自己再渡劫,会容易上许多倍。说不定他们只需吵上一架,劫难就过去了。 以神识查探了一番自己的修为,师父点了点头:“周身灵力已臻圆满之境,快去渡劫吧。”却是还没说上两句话,就催促着他渡雷劫去了,“此刻正该一鼓作气,冲破关隘。” “是,师父。” “师兄一定能平安渡劫的,呜嗷!”小狼崽道。 “那是自然,你们等我的好消息。”谢晓清笑着揉了揉他柔软的头顶,正要离去,又见师父从储物袋中招出一物,送到了他面前。 “你将这个收下吧。”凌涟道。 却是一尊巴掌大小的琉璃宝塔。谢晓清立刻认出来了,这是件应对雷劫的秘宝,玄黄功德塔! 上一回师父连渡了两重天劫,备下的玄黄塔消耗一空。这件秘宝,只可能是师父在自己沉睡之际,搜集功德之气特意替自己炼制的……谢晓清心中感动,收了下来。 …… 天雷击穿了拱卫在身周的粗大藤蔓,贯通了他的身躯。 剧烈的痛楚,让他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蔽体的衣衫早已化作飞灰,仿佛被雷电之鞭猛力抽打,周身皮肉绽开,一丝丝血线蜿蜒流淌。转瞬间,那些惨烈的伤口便愈合、消失。在下一声天雷轰鸣中重新崩裂,又顽强地再度愈合。 生生不息,涅槃再生——这就是木之大道的真意! 大地震动。他方才所坐的峰巅,已被前八道天雷夷为了平地。 最后一道天雷,放出灼眼之光,带着慑服世间一切生灵的威势,从阴云密布的天际降临。 谢晓清仰起头,坦然相迎。心头悄然浮起的一丝惧意,也在此刻烟消云散。他将那尊玄黄宝塔扬手抛出。宛若琉璃的玲珑小塔飞入半空,便迎风长大,放出至正至纯的明黄光晕,将他笼罩其中。 天雷从塔顶一穿而过,玄黄宝塔颤了一颤,顿时崩毁,而雷劫的威力,也削减了三成。 谢晓清操纵着浩荡的木灵,全力迎了上去。他心中知道,这一劫是渡过去了! 轰然巨响的余音,过了许久,方才止歇。 谢晓清在原地调息片刻,让伤势稍作恢复,就换了套衣衫,从渡劫的山谷里飞了出去。 他远远就瞧见,有两人正等待着他。 “师父,阿灰!”瞬息之间,他已飞到了那两人的面前。 “恭喜。”凌涟笑道。 小狼崽则回了一声“嗷!” “师父,我……本以为你不会来的。”师父他,向来不做什么多余的事。 “我虽不能在你渡劫之时插手,不过若有万一,还来得及护住你一命。”凌涟答得坦率。 “原来如此。”满心温柔涌了上来,谢晓清也顾不得小狼崽还在一旁,一把抱住了他。 …… 谢晓清在月夜之中飞遁。 下方是苍茫的海面,漆黑的海水上,浮动着一缕皓白的月光。 片刻,他已飞到了一处海岛的上空。这里似乎是一座海上城池的废墟,荒凉死寂,淡淡的雾气笼罩岛上,连一丝活物的气息都没有。 这里就是鸿蒙境中胁迫师父的那个封煜,记忆当中的连源城么?这座城池毁于五百多年前,那一战里,多名幽冥道修士参战,导致鬼气在这座岛上淤积不散,将这儿变成了一块草木不生的死地。虽然将这座岛恢复原状的办法不是没有,但需要耗费大量心力,又有谁会去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 当然,除了谢晓清他自己。 他在空中停驻,双掌在胸前轻轻一合,眸底碧光一闪,甚至无需念动咒诀,充溢着净化之力的木系真元,就如涟漪一般,从他身周徐徐扩散开去…… 不一会儿,笼罩在这岛上数百年的雾气,就逐渐散去。 “昏昧混沌,徘徊世间,又有何益?请你们……再入轮回吧!”谢晓清低喃。 随着他这轻声一句,雾气中影影绰绰的鬼影,也在他散出的这股温和而坚定的木系灵力中,一个个消融不见。 他又眼见城池一角,有个似乎是误入此地、又被瘴气所迷的修士,原本如行尸走肉般在城中游荡,这时陡然清醒过来,四处张望一下,连忙运起遁术飞快逃离,不禁目露笑意。 能与人为善,总是好的! 他飞遁万里来到此地,便是为了将这里彻底净化。这段时间师父在闭关,专心炼制一件渡劫秘宝。师父也答应过他,等到出关,他们就一道云游天下,多做些善事,以削减孽业之劫的威力。 谢晓清得了空闲,就想起了连源城。 他在鸿蒙境中爆发了自己的潜能,在一瞬间将封煜等人所化的地缚灵尽数送入了轮回,也在同时,感知到了藏于他们神魂中的记忆。那个封煜,似乎曾是个魔道巨擘,成名比师父还要早些,在魔道上颇有权势,消息也极为灵通,师父早年的几桩恶事都瞒不过他。 这连源城的毁灭,与师父脱不了干系。 往事已矣,谢晓清自然不会再拿这个去质问师父。他也知道,师父是绝不可能悔过的……他尝试过扭转师父的本性,想要他与人为善,但完全失去了记忆的珠舍里,都不能改变本性,又何况如今恢复了记忆的他? 既然选择陪在师父身边,就要全盘接受师父犯下的“恶”,他能做的,就是尽力替师父弥补。 将流落在世间的孤魂野鬼送入轮回,是为功德。 这些魂魄的怨气凝聚起来,会透过孽业之劫反噬到师父身上,他更不能放着不管。 脚下这座沉寂多年的岛屿,正如一个奄奄一息,又被神医妙手救活的病人,慢慢地恢复生机。 看来过不了多久,岛上又会生出青青绿草了。 却在这时—— 一声惊叫,从他灵力所及的尽处传了过来。 “不!我……我还不想消散!” 谢晓清一怔,收了手,心念一动,就已落上了连源岛,现身于发声的那个魂魄面前。 是个裙摆飘飘的少女,她死去之时,大约还年轻得很。 此刻她双手捂住颅脑,似在强忍着痛苦。谢晓清的灵力,对活人来说是灵丹妙药,对身染污秽的游魂,就算得毒|药了。 谢晓清心知自己出手帮她,只会适得其反,便在一旁静静等待。普通的鬼魂,在他的灵力下眨眼便会散去,这少女魂魄不灭,想来心中还有什么执念吧。 半晌,那少女终于放下了双手,抬起头,看见了谢晓清。 “刚才……就是你…动的手?你究竟…想做什么?”她问。 “在世上无知无觉地飘零,终究不是正道。我想将你们都送入轮回。”谢晓清道,“当然,我也有私心,我要替师父削减孽业。” “你师父是谁?”少女不解。 “他曾经化名为沈决明。” “沈决明?!”听到这个名字,少女俏丽的面容,一瞬间狰狞起来,望之可怖。 “沈决明……”她又低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喉中溢出冷笑,“他这种背信弃义、薄情寡义之人,竟然还能收到徒弟?” 谢晓清不想再听,偏又无法反驳,只道:“你执意不肯进入轮回,可是有什么执念未竟?” 那少女眸中的怨恨之色渐渐隐去,又看了他一眼,道:“我若说有,你会替我完成么?” “只要在我力所能及,又不会妨害他人。”谢晓清道。 “呵,你要替师父了结旧事,不想留下缺憾么?沈决明他何德何能,收到一个对他如此赤诚的徒弟……你明明知道他做过什么,是哪种人,还要替他办事,小心你自己也被他利用而死!” 她语气激烈,却不能扰乱谢晓清沉静的神色。 “多谢姑娘关心,他不会害我的。你那桩执念,究竟为何?” 他的确曾对师父杀了自己耿耿于怀,现在都已放下。说起来,还要多亏鸿蒙境中他劈出的那具心魔化身,一直在他耳边叨叨不绝,专挑他心中的痛处去说,不破不立,反倒纾解了他的心结。 在他濒死之时,身躯化为木质,心魔也在那时,随着师父的一句“等我带你回来”消散殆尽。他的心境,自此又澄明坚定了许多。 “哼,冥顽不灵!”少女也没有再多费口舌,沉吟了一下,道,“说起来……有些羞愧,我的执念,仅仅是一支碧玉簪。那是我亡故的大哥赠我的,我很是喜爱,却不知什么缘故,就在连源城被攻破的前两天丢了,遍寻不着。在我死去之后,我被困在岛上,就想着再去找一找它,一寻多年,找遍了城中的每一块瓦砾,都不见那碧玉簪的踪影。反倒让它成了我的一个执念……” 她轻叹一声:“我也不愿再困在这暗无天日的岛上,只要你将这碧玉簪找来,我就去轮回转世。” “这碧玉簪不在岛上,多半是被人带离了岛。”谢晓清一怔,“五百年前丢失的一枚碧玉簪,要我如何去找?姑娘此事,是否有些强人所难。” 虽有回光幻境之术,可以追溯曾经发生的场景,但要追溯到五百年前……即便以他的化神境界,也远远办不到! “我自然不是叫你大海捞针,”少女噗嗤一笑,“其实我这儿,还保留有一样奇珍异宝,相传是天仙真君所制,可以将人传回过去。你回到五百年前那簪子还没丢失的时候,就能将它带来给我了。” “传回过去?”谢晓清闻言,大吃一惊。 “怎么可能……我从未听说过什么秘术,可以逆转时光!”就算是天仙真君,难道便有这样逆天而为的力量吗? “你看一眼此物,或许就能分辨真假了。”少女也没有扭捏,径自结了个印,清光亮起,从她脚底的瓦砾堆中,一物飞了出来,落入了谢晓清怀中。 触手温凉,形状如枕。 “这是回梦仙枕。”少女道。 虽然是从瓦砾堆里飞出,仙枕的表面却纤尘不染,光可鉴人。谢晓清立刻便感知到,这仙枕上残留的,是多么强大的一股气息……虽然过了成千上万年,这股气息已散去了大半,但其中蕴含的高深境界,却是不容错认的。 这少女所言,只怕还是真的! 他小心翼翼地托住玉枕,翻看起来,一侧的古篆纹样,映入了他的眼帘。 读不出来,更无法书写,但这些篆字的含义,却清晰地浮现在他脑海中。谢晓清心神一震,是真的,可以借助此物回返过去。但这些篆字也同时警告他,就算回到过去,也只能做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切不可妄图改变大局。 “我说得不错吧?”见他脸上神色,少女知道他已然相信了,“这件宝物是我父亲意外得来的,他对照古籍研究了许久,方才确认了它的用途。但此物虽然神妙,却有一个最大的缺陷,它所蕴含的灵力已经消散,与一块普通的玉石也差不了多少,要将它重新激发,非得要化神期以上的力量才行。在我这里,也只能做个摆设罢了。” “好,我替你将碧玉簪取来。”谢晓清沉吟一下,点点头道。 少女便交待了他一些事情。原来她就是昔年连源城的城主之女,名叫方雨桐。她让谢晓清不妨扮作随侍她的那名影卫的模样,盗取玉簪更为方便。 碧玉簪收在何处,如何打开梳妆匣的机关,她也教给了谢晓清、 谢晓清一一记下,催动灵力,注入了那温凉沁人的玉枕中。 渐渐有辉光从玉石上透出——而后,眼前的景象犹如蒙上了一层轻纱,朦胧起来。 一晃眼,光景已变。 …… 这是一处幽雅的庭院,假山嶙峋,水波澹澹。 谢晓清退避在一旁,收敛气息,垂头不语,只偷偷地留意着并肩站在水池旁的两人。 催动这回梦仙枕,没有出什么岔子,他果真回到了五百多年前的连源城。而且,正巧现身在了那影卫所居的房中。他猝起发难制住了那影卫,把人藏在房里,又变作影卫的模样,这两天一直跟从着大小姐方雨桐。 水池边那两人的说话声,随着轻风飘进了他的耳朵。那两人对他这个暗卫,显然不甚在意,将他视若无物。 那名绯色衣裙的少女是方雨桐,而长身玉立、衣白如雪的那人……就是五百年前的师父。 此际化名为沈决明,栖身于连源城中,似乎在计划着什么大事。 谢晓清知道自己是改变不了过去的。他化神二劫的实力,到了这里却陡降为金丹修为,似乎是回梦仙枕所蕴含的灵力不够,无法将他的全部力量都送回过去。或许这也是天意在警告他,不要妄想插手此地的事情! 谢晓清专心一致地在神识中注视着师父,不肯稍移目光。 就算回到五百年前,他还是能一眼就认出师父来。这时候的他也如皓月皎洁,只不过比起后来的模样,要稍稍冷冽一些。 “沈公子……大哥说天水秦家有意提亲,可我心里另有他人,他风姿潇洒,温有礼……我只想与他结为道侣。”方雨桐娇柔的语声道,她一双秋水美眸眨也不眨地望着沈决明。大概任谁,都能看出她的情意了。 “秦家的大公子么?我曾见过一面,此人诚恳踏实,资质不差,确是你的良配。”师父答话。他的语声温润动听,态度也极为平和。要不是谢晓清对他的一颦一笑都太过熟悉,又如此专注地望着他,只怕也看不出,他在听方雨桐提及“道侣”二字时,眼中闪过的一丝寒光。 谢晓清原本还有些别扭,即便他也心中明白,这醋吃得实在没有道理。见师父回绝了她,不由暗自松了口气。 方雨桐也听出了他委婉的拒绝之意,眼神黯然,强撑着和他聊了几句别的。 “大小姐,少城主让你去观云阁见他!”忽有一人飞掠而来,在庭院之外站定,向方雨桐行了一礼,禀报道。 “大哥什么事找我?”方雨桐面露疑惑,“我马上就去。” 向沈决明道了一声“沈公子,失陪了”,她便匆匆离去,谢晓清也连忙跟上。 他还没有寻到机会窃取那支碧玉簪,表面上的功夫总是要做好的。 连源岛上地势平坦,环岛一周,却是群峰林立,形成了天然的屏障。 方雨桐所飞入的楼阁,就筑在一座山峰的半山腰。云雾飘渺,隐约可见还有许多别的楼阁,散落在群山中。诸峰之间,以粗大的玄铁索桥相接,大约是为了方便修为较低的侍从们走动。 “大哥!”一踏入观云阁,方雨桐亲热地叫了一声,便被自家大哥脸上的肃穆之色吓住,“莫非出事了……大哥?” 少城主方鹤宇叹了一声,张口想说什么,瞥见跟随方雨桐而来的谢晓清,忽而眸光一冷。 谢晓清心中,暗叫不妙。 他的修为被压制到了金丹期,能用的遮掩之术也极为有限,未必能瞒过这个元婴大能的神识—— 下一刻,果然一股浩荡真元,扑面而来。 方鹤宇不发一言,直接出手。 谢晓清已有防备,转身就逃,那股气浪撞上了后背,令他一个趔趄。谢晓清一咬牙,将遁术提到最高。 眨眼他已逃出了观云阁,方鹤宇却没有追来。谢晓清感知到,另有两人缀在了自己身后。看来方家兄妹确有急事要说,一时还不能理会到自己。 就是奉命追他的两人,似乎也颇为棘手。谢晓清回头佯攻,待两人慌忙接战,便激发了藏在掌心的符箓。一蓬绿雾笼罩了他的身形,又渐渐散开,谢晓清已然踪影不见。 将那两人暂时甩脱,谢晓清便依照记忆,折回了方雨桐所居的芭蕉小筑。 小筑里显然还没有收到消息,侍女们对他这个影卫又早已熟识,见他闯入,也不闻不问,大约以为他是特意来替小姐取某样东西的。谢晓清径直走入方雨桐的闺房,在窗下的梳妆台上,找到了她提及的那个精巧的楠木匣子。以特殊手法解开机关后,盒盖“啪”的一声弹开了。 璀璨的宝气珠光,几乎能耀花人的双眼。只怕世上大多数女子,看到匣中情景,都舍不得移开目光的。 好在谢晓清也并非女子,他从匣子里挑出一支清润透亮的碧玉簪,仔细看了看簪身,的确刻着一个浅浅的“桐”字,知道这就是他要找的那一支,便收进了储物袋中。他也没有再对匣中价值不菲的珠宝看上一眼,关上盒盖,转身就走。 一边飞出芭蕉小筑,谢晓清一边在心中思索。 在这城中胡乱走动,只怕很快就会被人擒获的。他对这连源城,也并不熟悉…… 当然,他已得到了碧玉簪,可以催动仙枕回去了,只是他仍有些不甘心。 回到五百年前,岂是寻常能有的机缘? 只想了片刻,他已下定了决心,身形如灵鹤陡然转向,片刻就落上了一面院墙。院墙里竹林深幽。 一瞬间,刺眼的红光在他眼前亮起,周身剧痛,动弹不得——这庭院的边界,布下了强大的防御法阵! “什么人?”一个清冷的声音问。 师父坐在竹林中,似在闭目修炼,倏然睁眼,平静地转头望了他一眼。他雪白的衣袍平铺在地面上,依旧不染纤尘。 随着他这一眼,谢晓清窒闷的胸口一松,可以发声了。 “是我……”谢晓清不知该如何告知他自己的身份,只得道,“我为人追捕,希望你能收留我。我绝不会拖累你,若有帮得上忙的地方,我必竭力助你。” 接着又发下了心魔誓。 要让眼下的师父相信自己,话说得再多再漂亮,恐怕都是不管用的,只有心魔誓能打消他的戒心。 果然,听了谢晓清所发之誓,化名沈决明的师父,眼神也和缓了许多。 他也没有再追问谢晓清的身份,只淡淡道:“你要留便留下吧。” “多谢。”谢晓清从院墙上一跃而下,果真没有再受到法阵阻挠。他在竹林一角悄然坐下,又施了个隐匿之术,将自己的气息收敛了起来。藏在师父的法阵中,那些人再想找到他的行踪,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师父没有再理会他,自顾自地又修炼起来。 风过竹林,沙沙作响。 谢晓清看了一眼天色。霞光晕染的天际,一轮淡淡的弦月浮现在那里。 他和师父待着的这竹林一隅的安静,仿佛能延续到地老天荒。 但谢晓清知道,过不了多久,这座城池就会陷入战火之中。 一股酷烈的火炎气息,忽而从院外透了进来。 “沈公子,真是许久不见,甚为想念。”下一刻,一个红衣少年,领着两名随从走了进来。 来人面容阴柔,周身逸出的气息却狂暴恣肆。一片竹叶飘飘悠悠地往他黑发上落下,还在半空,就忽然燎起了火苗,化作飞灰。 “见过三少爷。不知今日来此,所为何事?”师父抬眼望去。 “沈公子不想与我叙闲话么?”红衣少年方鹤君惋惜地摇头,“那便说正事,出海的客船已经替你备好,沈公子跟我走吧。” 早在他进门之时,谢晓清就已悄然变作了一根翠竹,混在竹林中,他显然没有发觉。 听到师父的那句“三少爷”,谢晓清明白过来,这位就是连源城主的三公子。 师父眼中,讶异之色一闪而逝,站起身来。 “有劳。想不到就连你,都与玄门有所牵连。” “彼此彼此,”方鹤君抿唇一笑,有若女子般艳丽,“若不是玄门让我送你出海,我也断然看不出的,深受父亲和大哥信重的沈公子,居然是为了窃取而来。” 他转过身去:“走吧。沈公子这一走,只怕我那小妹便要——” 语带调笑。 一支火炎凝成的暗红之刃,却忽而从他垂落于身侧的左手中现出……向他背后的师父激射而去! 好在师父的反应也不慢,袍袖一拂,以双指凌空一画,画作浑圆。 在他面前的虚空之中,太极图倏然浮现。 方鹤君的炎刃,在瞬息之间没入了太极图的正中,散发清光的太极图,顿时染上了邪异的血色,又在下一刻,阴阳双鱼逆向飞转,暗红的炎刃又脱出了太极图,往来路倒飞而去! 眼见那炎刃就要穿透自己的胸口,方鹤君仓促间再度凝出一支,往空中一掷。 双刃相击,巨响声中,同时陨灭。 “这是什么意思?”师父平静道,“我已将成功窃出,玄门允诺接应我离去,三少爷是要毁约么?” “我岂敢违逆玄门的安排,”方鹤君轻笑,“不过,城里很快就要遭逢大变,此时此际,沈公子怎可抛下我,独自离去?” “原来如此。”师父眸光一凛,“我早就察觉,有人想谋算老城主的性命,碍于身份不能细查。老城主这一趟出门,已有十日没有消息传回。看来他已遭了你的毒手,连源城即将变天。行踪走漏,必有内奸,你堂堂三公子做不得这个内奸,只有全都推到我的头上了,是么?” 他的话,也令潜藏在竹林中的谢晓清渐渐理清了真相。 方鹤君这是要先下手为强,将师父灭口,再一口咬定内奸便是师父,以免查到他的身上! 说不定,师父与那个“玄门”联络的证物,也有部分落到了方鹤君手里…… 一把长剑飞旋而出,铮铮清吟,落入了师父手中。 “打探消息、行刺谋逆,我也不是不能做。只不过不事先谈妥,也不给报酬,就想要我替你承担罪责……”他冷冷一笑,“世上哪有这么好做的交易?” 他身上的气息暴涨。 方鹤君的脸色,也不由凝重起来:“你果真隐藏了自己的真实修为!” 一个回合之内。 原本清幽的竹林,化作焦土一片,掩映在竹林中的屋宇,也荡然不存。 火光冲天! 两方都挂了彩。 谢晓清寻觅机会,正要加入战局,庭院中忽而光华大作,师父布下的阵法,在这一刻全力发动。阵法之力,令方鹤君以及他的随从,顿时身形一滞。 师父毫不恋战,趁此机会,掠出了院墙。 “你逃不了的!”方鹤君身受桎梏,不惜动用秘宝。一团赤焰从他储物袋中飞出,化作一头五尾巨豹般的狰,朝师父追去。院墙外,亦有他带来的人手埋伏,师父一飞出,就与那些人交上了手。 “吼——”狰昂首咆哮,声若击石。就连余波殃及的谢晓清,都不由胸中血气翻涌。 他就见师父身形一震,雪白的衣袍背后,渗出了斑斑血迹——似乎在刚才的吼声中,崩裂了旧伤! 谢晓清哪里还藏得住,心念一动,无数藤蔓从地底钻出,缠绕上了那头狰的身躯。藤蔓在狰的狂乱挣动中纷纷断裂,又迎风狂长,将它死死困在其中。 他陡然现身,似乎也令方鹤君吃了一惊。 院墙外,师父已在一个呼吸内解决了围攻他的诸人,谢晓清连忙追了上去。 “我和你一道走!”他向飞遁在前的师父道。没有得到回应,他也就当师父默许。 师父是要逃往城中码头么? 一边跟随着师父夺路而逃,谢晓清一边心中暗想。 连源城里,显然是待不下去了! 三个呼吸后,他们已飞到了连源岛沿岸的山脉之间。到了此处,已可遥遥望见碧波淼茫的海面。 却有两人,正巧截在了前方。 “沈公子,如此行色匆匆,要往哪里去?”方鹤宇问。站在他身旁的,则是俏生生的方雨桐,她的脸上似乎还残着泪痕。 师父似乎不愿多说,执剑于手,在半空缭乱一划。 无形剑气,向方家兄妹涌去。 见他出手,方雨桐迷茫的眼神,转为惊疑,又变作刻骨怨恨。 “沈决明,我真是看错了你!我方家待你不薄,你竟恩将仇报,出卖消息,害死了我爹!” 她字字泣血,她口中的“沈决明”,却听若未闻。剑光如日月经天,星辰运转,一瞬间,就与方鹤宇连过三招。 这个方鹤宇,似乎是岛上修为最高的人,比师父还要略胜一筹……谢晓清看在眼中。他默念咒诀,朝天一指。淅沥雨水,顿时飘飘洒洒而下,带着一股清新的草木气息。 这软弱无力的雨水,不似带毒,并未让方家兄妹放在心上。 然而转瞬,滴滴雨水,就悬停空中,不再降落。众人的神识中,也变得混沌一片,交战的动作也缓慢下来——这奇异的雨水,竟能阻碍他们的神识感知! 谢晓清知道,“迷障之雨”也只能困住方鹤宇片刻,连忙一手牵住师父,引他飞过了那片雨水。 在他们身后,迷障之雨倏然失效,变为了最普通不过的一场雨水,继续坠落,洒在了下方的山谷中。 方家兄妹紧追上来。就听方鹤宇长啸一声,盘踞在群峰之间的一座座索桥上的玄铁蛟龙,纷纷活了过来,往两人围攻而去。 原来那些不止是装饰,还是精巧无比的机关。 灵动迅捷,犹如真正的蛟龙;闪烁着冰冷辉光的躯壳,只怕比蛟龙的鳞甲更加坚不可摧。 背后,方鹤宇引弓搭箭,箭似流星。 师父头也不回,反手在虚空一画,太极图浮现而出,将乌金箭矢吞没其中。阴阳鱼逆转,又将箭矢原路奉还。 谢晓清则幻化出一面坚韧木盾,强行接下了射向他的那支箭。木盾瞬间崩毁,呼啸而来的箭矢也失去了力道,坠下云端。 谢晓清眼前一黑,几乎与那支箭矢一齐从半空栽落。他能动用的灵力有限,要接下方鹤宇的一箭,吃力得很。 他身形只稍稍一慢,三条机关蛟龙已经围了上来。 ……逃不了了么?谢晓清念头一闪,心中黯然。 既然如此,他就留在这里,替师父挡下追兵,能多拖延一刻便是一刻吧!实在撑不住了,便催动仙枕回到未来。 他决心甫下,就见一头羽翼辉煌的火凤飞来,迎上了机关蛟龙。缠斗之际,火星飞舞漫天。 “快走!”他听到师父的声音传来。 谢晓清心头一震,师父他……竟然替我解围? 若是五百年后,和自己心意相通的师父,出手也不奇怪;但在此时的师父眼中,自己还只是个陌路人…… 思绪翻涌,也不妨碍他竭力一提遁术,追到了那人身边。 师父忽而身形一转,往下方的飞瀑幽谷中遁去,谢晓清也紧随其后。 落在从水潭中凸露出的一块巨石之上,法阵的金光,倏然亮起。 传送法阵! 金光一闪而没。在追来的方家兄妹眼中,那两人一齐不见了踪影。 眼前景象一变,谢晓清发觉,他们已到了一处峭壁之下,面前就是海浪拍岸。 方家兄妹不知那处传送法阵的所在,看来那法阵,就是师父提前布置好的! 不过法阵散发的灵力不强,传送不了太远,现在应该还在连源岛上。 师父已从储物袋中招出了一只石刻的小舟,落上海面,悠悠荡荡。 他们都上了那只小舟。一头一尾,相对而坐。 “你还备了这个。”谢晓清笑道。 金丹以上,一口气飞遁上万里也算不得什么。师父还真会省力气。 “连源岛设有护城结界,只能乘坐岛主许可的船只进出,否则便会被结界拦下。不过这只石舟,可以暂时蒙蔽结界。”那人道。 小舟虽是石刻,入水不沉,而且有如受人操纵,两人一上船,便自行往某个方向驶去,在船尾拉出两道雪白的水痕。 师父耐心答了他一句,就不再说话,服了颗丹药,专心调息起来。方才连番激斗,他也多处受伤。 谢晓清有心想问他刚才为什么要救自己,看到这副情景也闭了嘴。运功片刻,就觉伤势好转了许多。 “我来替你疗伤吧。”他凑近师父,轻声道。 见师父从调息中醒来,睁眼望着他,就捉起他的一只手腕,从掌心透出治疗术的幽幽绿光。 “你体内……有暗伤?”灵力涌入了师父的身体,谢晓清立即察觉到,师父的肺腑间有一股黑气郁结不散。 “窃取时留下的。”师父道。 “是么。”谢晓清低头专心替他疗伤。温和慰藉的木灵,将他体内破损的骨血经络,都一一修复。 “你身上的伤势,恢复得真快。”师父忽而开口,眼中透出些愕然。 谢晓清没有再管他自己的伤,他身上几处深可见骨的伤口,却在以快到惊人的速度愈合。原本紊乱的气息,也迅速地平稳起来。 “嗯,我的体质有些特殊……”谢晓清应道。 他心底却在不甘。在金丹境界下施行的治疗术,效用弱了许多。如果他还是化神境界,只需片刻,就能将师父的伤治好了。 师父忽而轻轻抓住他的手,将他从手腕上拿开。 “留存体力,恐怕很快又有一战。这附近是一头相繇的领地,这段日子恰好是它捕猎之时。唯有连源城开辟的那条海路是安全的,我们孤舟独行,难免被它盯上。” “相繇?”谢晓清没有亲眼见过,也知道这是上古妖兽,蛇身九头,食人无数。 这波澜不惊的海面之下,竟有一头相繇吗? 师父窃取已经得手,也备好了逃离手段,却没有飘然而去,而是等“玄门”接应,大约也是顾忌着这头相繇…… 以他们两人的实力,应付相繇颇为吃力。谢晓清暗暗祈求,那头相繇在这时候瞌睡打盹,将他们从眼中滑过。 忽有银白色的鱼群,迎面撞来。 这些腹部生着薄翼的飞鱼,似被什么追撵,慌慌张张,不敢稍留海中。 沉寂的海面,就在下一刻掀起滔天巨浪。 一条巨蛇从海下窜出,而后是相繇的第二个、第三个头颅……蔽日遮天,有如凭空出现在水天之间的紫黑山岳。 身躯之庞大,比起一座连源岛,也不遑多让! 小舟倾覆,两人都飞到半空。 只见相繇的一个头颅巨口一张,暗紫色的毒液,如一场豪雨洒落。慌忙逃命的飞鱼群一旦沾染,顿时坠落海面,肚皮翻起。 又有两个头颅,往他们追逐而来。 师父招出了飞剑,谢晓清也望空抛出两只桃木小偶。巴掌大的小偶眨眼间变大,化作与他容貌无异的巨人傀儡。 随着最后一个头颅被斩下,相繇的残躯犹如一艘漏底的巨船,渐渐沉到了水底。 临近的海水,也尽皆化为血色,偶有暗紫毒液混在其中。 他们俩也并不好过,大大小小的伤口遍布全身,衣袍上鲜血浸透,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重又坐上石刻的小舟,谢晓清稍一调息,就挪到那人身边,抱他在怀,替他疗伤。 其实谢晓清自己的伤势还要更重一些,但他自行复原的速度,是常人远不能及的。 怀里的身体在不知觉地震颤,师父咳得厉害,唇角亦渗出血丝。 看来他肺腑的旧伤,又被激了出来。 谢晓清知道,就算没有自己,师父应当也能活下来。但没有人为他疗伤,想来他会艰难许多,要忍受更多苦楚。 封煜的记忆里,只说师父一手促成了连源城的毁灭,其实也并不属实…… 淡淡的绿光,透入了那人的胸口,惨烈的咳声也逐渐止歇。 “你究竟是什么人?”怀里的师父忽而问。 “我……”谢晓清想了想,决定不再隐瞒,“我是借助秘术,从五百年后来到这里的。”他笑了笑,眉眼弯弯,“我是你收下的徒弟,也是你的……道侣。” “什么?” 在听到“五百年后”,师父就已一愕;到了“徒弟”,眼中讶异更重。 待到“道侣”两字入耳,不由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谢晓清望着他,眼神诚挚温柔。 看到他这样的眼神,只怕任谁都不会怀疑他所说的话。 师父也注视着他,半晌,轻声一叹。 “罢了。人生无常,天机难测,你说的或许也会成真。” “是真的,我没有骗过你。”谢晓清道。 他眼见师父苍白的脸颊上浮上一层黑气,明亮的眸子也黯淡了许多,知道他这是毒气攻心,自己的治疗术,一时也难以拔除。 他忽而俯下身去,揽住师父的后背,吻上了他的唇。腥甜的血味漫进了口中,他用舌尖轻轻舔去了师父唇瓣上沾染的血色。 他能察觉到,怀中的身体一僵,本能地要将他推开。 谢晓清双臂收紧,以最纯净的生命本源凝聚成一滴精魄,喂给了师父。而后松开手臂,从他唇上移开。师父服下这滴精魄,就能好转许多。 “你……”师父蹙眉望着他。 “你现在别扭……五百年后的你,才不会拒绝我。”谢晓清笑吟吟道。 一阵倦意涌了上来,谢晓清知道自己刚才耗损了本源,急需沉睡,道了一声:“师父你好好休息吧,我先睡了。”就在一旁躺下,很快入了梦乡。 他的气息,渐渐变得平稳而悠长。 元修坐在一旁,低头静静注视着他的睡颜,没有打扰他。 他那双清明若水的眸子里,却神色变幻。 他没有看错,这个自称是从五百年后而来的青年人,是极其珍稀的木系血脉,或许可与传说中的青帝血统相比…… 若是将他的本源灵力尽数攫取,自己不但能伤势全消,修为亦能增长一大步! 他慢慢伸出手,五指修长,悬停在谢晓清的脖颈之上。只要他手指微动,就能令这沉睡中的人瞬间毙命。 未来的徒弟,和道侣? 人的良知与魔的无情,在他眼中交织……在往后漫长的时光里,他身上里属于“人”的那一部分渐渐被无数的杀戮与背叛消磨殆尽。但在这时候,还仅存有最后的一丝。 他又静了片刻,胸中一紧,缩回手,捂住胸膛咳了起来。 罢了。 “师父,你身体不适么?”似是被他咳声惊醒,青年人睁开眼睛,翻身坐了起来,再熟络不过地抱住了他,琥珀一般微微发亮的眸子里,满是热切的关心。 “无妨。”元修淡淡道。 谢晓清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温和的木灵气息,从他周身弥散,将师父的身体裹在其中。 他的表面沉静,心中如滔天骇浪。 他消耗甚多,本来是睡得很沉的。但不知何故,忽而惊醒了过来。 那时他虽还闭着眼睛,神识里却已清晰地看到了师父悬停在他咽喉之上的那只手…… 在那一刻,他突然明白过来,相柳是第四劫,这是他的第五劫。 果真应在了师父身上。 若不是他将心魔斩了出来,或许此刻,他又会为心魔所迷,将两个人都彻底毁灭…… 如今,他已可以静静地看着那只手,等待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就算往事重演,他也不会再伤心发狂,师父的事,他想得够透彻了! 还好。 见到师父缩回手,他也悄然松了口气。 大海茫茫,不见边际。 一晃眼,他们已在海上漂流了一个月。 两人的伤势都已渐渐恢复。 “还有半日,就能上岸了。”元修道。 “师父……你要去哪里?”谢晓清问。 “找个火灵浓郁的僻静山谷,修习。” “看来你都计划好了。”谢晓清笑道。 他知道,自己其实不用太过担心师父……他也无法插手师父的命途。在未来的五百年里,师父只怕还要背叛许多人、杀害许多条性命,他却无力阻止。 终究是往事难追。 储物袋中的回梦仙枕,这几日来一直在嗡嗡颤鸣,似乎也在催促着他尽快离去。 “师父,既然各有前程,那我回去了。”谢晓清道,抬手轻轻抚上那人的侧脸。 这亲昵举动,元修也没有像最初时那般抗拒。 谢晓清低声道:“我终究不是个该来的人……你将我的记忆都抹去吧。” 他的掌心,渐渐透出绿光。 回梦仙枕,又再次催动。 眼前光景一换,他又回到了夜色沉沉的连源岛上。那光洁如玉的仙枕,也在瞬间化为了碎屑,显见是不能再用了。 “方姑娘?”谢晓清唤了一句。 裙摆飘飘的少女,应声出现在他面前。 “我将此物带来了。”谢晓清把碧玉簪交给她。 “多谢。”方雨桐双手接过,望着这支成为她执念的玉簪,百感交集。朝谢晓清福了一福,她的身形愈发浅淡,最终消失在了空气中。 …… 瀛洲派,凤鸣府。 “呜嗷,师兄到底去哪里啦……”小道童嘀咕,眼巴巴地看着白衣修士的举动。 凌涟以朱笔在符纸上一勾,把画好的觅影符捏在指间,袅袅青烟,从符纸上散了出去。 他望着那青烟的形状,摇了摇头。 居然测不出谢晓清的行踪……难道他已离开此方大千世界了么?没有提前说上一声,的确有些奇怪。若是再找不到人影,就需向沧海岛上的那一位求助了。 什么? 他沉静的神色,忽而微微一动。 一晃神间,尘封许久的记忆,重新涌现在了他的意识海里。 汪洋大海,蛇身九头,流入体内的纯正木灵…… 凌涟定神片刻,笑了一笑,食指微动,捏在指间的符箓化作飞灰散去。 “看来,你师兄又是去做‘好事’了。” “咦?”小狼崽迷惑地忽闪着大眼睛。 “我已感知到了他的气息,他会在十个呼吸后回来。”凌涟道。 小狼崽顿时欢喜道:“师兄!” 原来还有这等前缘么?思及刚才涌现的那段记忆,凌涟心中暗叹。 就算他行事从不后悔,这一回也不由有些庆幸,他没有选错路。如果他杀了谢晓清,将这丝牵连斩断——心魔劫,恐怕是过不了了。 “师父!”十个呼吸后,那马尾高挽、一袭青衫的青年,果真走了进来。 小狼崽欢叫一声,现出原形扑了上去,谢晓清忙将毛茸茸的幼狼接在怀中。 凌涟打量他一眼,道:“你似乎是穿山越水、千里跋涉回来的。” 谢晓清的衣着装束,其实还整齐洁净得很。但他一走进来,就似挟带了一股海水的气息。 “我……的确从一个很远的地方回来。没有事前和你说上一声,是我不对。” 谢晓清心里浮起些愧疚,连窝在怀里的小狼崽,都不满地在他胸前衣襟上咬了一口。 他抱着小狼崽,在师父面前坐了下来。 “下一回要记在心上,”凌涟微微一笑,不带怒色,“要是将同一个错误犯上两次,我大概便要生气了。” “是,师父!”谢晓清连忙应道。 若有下回,他自然不会再忘记了。不过他心中还有些好奇,师父性子淡泊,他还没有见过师父生气的模样呢……当反派熟知剧情 ——————————————————————————————— 正第107章梦回。.。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08章 终章 中州的一个小镇中,医馆外排起了长长的人龙。 门脸简陋的医馆内,谢晓清正坐在柜台后,替一个老者切脉。片刻后,他向身旁的伙计说了个方子,伙计便去背后墙上的药柜里抓药,配了三份,以纸包起,捆成一扎。 “每日煎服一份,连服三天即可。”谢晓清将纸包递给老者,嘱咐道。 “多谢,多谢大夫!”老者将药包紧紧攥在手里,蹒跚离去。出了门,在医馆的一侧,还有个临时搭建起的茶棚,扎着双髻的稚龄童子从热气腾腾的铜壶里倒出一碗,双手捧着,主动送到老者面前。 “老爷爷,喝茶!”声音脆脆亮亮的。 “这个小娃儿,真是讨人喜欢得紧!”老者乐呵呵道,接过茶碗,坐在一旁的板凳上慢慢喝完。一碗澄清的茶水见底,老人晦暗的气色,竟亮堂了许多。 听到老者的话,医馆里的谢晓清不由在心中偷偷一笑。凡人都将妖类视作吃人猛兽,那老者若是知道小狼崽的真身,还不得大吃一惊? 他和师父开设这临时医馆,是为了累积善行,将来渡孽业之劫容易一些。至于妖兽渡劫,就不是这一套了,小狼崽仍跑前跑后,积极得很,也算难能可贵了。 谢晓清又在神识中,偷看了医馆里间的师父一眼。他正守着一尊丹炉,似在凝神分辨丹炉逸出的气息,不时调整火候,或是往炉里添加一味材料。 小狼崽的那锅茶水,自然不是普通的茶水,溶了师父所炼的养元丹,能够祛除毒气,固本培元。配上他开的药方,才能将这些镇民的怪病治好。 谢晓清给下一个病人开着方子,一半的神识几乎舍不得从那人身上移开。师父在炼药时,也依然果决自信,一举一动又如有韵律,风姿潇洒。仿佛隔着里间的那一层结界,他都能闻见炉中丹药那清香微苦的气味。 接过草药包,憔悴的妇人连连道谢,谢晓清朝她温和一笑。能帮上他人,他从心底便觉得满足。这段时日,他和师父周游各地,救助灾荒疾苦,这种日子就如他所梦想过的那般,令他时时刻刻,都在幸福之中。 而师父他,虽然性子冷漠,从不在意旁人的困苦死活,好在他也并非嗜血好战、杀人取乐的魔头,做这行善救人之事,不算是违背了他的本性,既然有助于渡劫,反而是合乎了他自己的利益。 眼见又一人踏进了医馆的门槛,在竹椅上坐下,谢晓清正要开口让她把手腕递过来,眼前景象微微一花,一阵虚弱从体内深处涌了上来。 他知道这是昨天散出灵力净化附近的水源,损耗过多所致。似乎几十年前,曾有一只浑身带毒的妖兽死在穿镇而过的河流之畔,染污了河水。镇子上的百姓日日饮用此水,虽然不至于猝死,但也渐渐生出各种怪病。谢晓清也是听说了此事,才和师父赶来的。 “大夫,大夫?”坐在他面前的少女怯生生地唤道。 谢晓清缓过神来,慢慢吐出几口气,朝她笑道:“抱歉,走神了。”手指搭上她的腕部,认真切起脉来。 “不必勉强,”那人温润的语声,忽而响起在他耳畔,“你体力不支,就先闭馆,让镇民明日再来吧。” 谢晓清知道自己刚才那一失神,也落入了师父眼中,连忙道:“无妨,我再诊上一个时辰,外面的镇民们也等很久了。” “一个时辰么?”师父倒也没有再说什么。他一指炉火正旺的药炉,将火势减弱,就从结界封起的里间走了出来。 谢晓清一边同那少女询问着病情,一边分心望着他。医馆里还有好几个打下手的人,是这镇上原先的大夫和药铺伙计,被他们雇佣来帮忙。谢晓清就见师父同其中一人说了句什么,那人便迈出医馆,往门外长长的队伍里走去。 很快,原本排得还算整齐的队伍后半截,就混乱起来,有人转身离去,还有的踮脚往医馆内张望。 看来师父是先遣散了部分镇民,免得他们多等。或许也担心自己一时心软,非要全部治完才肯休息。 外面忽而喧闹起来。似乎有镇民不肯回去,想插到前面,骂骂咧咧地和师父派出的那人推搡起来。 医馆外顿时陷入骚动。 却在这时,铮铮淙淙,如流泉松风,一阵琴音悄然弥散。 谢晓清眼见师父招出一把瑶琴,抱在怀中,随手拨了一支清尘曲。 琴音过处,人人顿觉心神清静,骚动很快就平息下来。 “师父。”谢晓清笑着唤了一声。 “嗯。”师父转头看他一眼,将琴收起,便回里屋继续炼丹去了。 他们在这小镇上待了三天,第三日清早,又上了路。 这方大千世界,何等的广阔,好在下一道天劫来临之前,也没有什么可心急的。 他们没有走官道,走了一条从杂树林里穿过的僻静小路。阳光明媚,鸟语花香。 谢晓清和化成人形的小狼崽,一人手里抓着一只油纸包起的葱油饼。这是镇上有位阿婆一大早趁热送来的,一定要他们带着路上吃。 “这葱油饼……还真像我家乡的风味……”谢晓清咬了几口,露出怀念之色,又向凌涟道,“师父,真的不尝尝吗?阿婆的手艺很不错!” “唔唔。”小狼崽也吃得连连点头。它向来热衷肉食,一块葱油饼能让它吃得如此开心,可知的确不错。 凌涟瞟他一眼,带着些许笑意摇了摇头:“你还是脱不了凡人的习惯。” “虽然修道之人无需饮食,但品尝美食,也还是一件乐事。”谢晓清道,“师父有多年没有吃过东西了吧!其实我……做得一手好菜,若有机会,还想做给你吃呢。” “我也要吃,唔,要吃师兄做的菜!”凌涟还未答话,小狼崽就连忙叫起来。 “好好好,当然有你的份。”谢晓清拍拍它的小脑袋。 说话间,前面一条湍急河流横拦而过,临近处没有桥,他们也不在意,踏水而行,如履平地。 “呜嗷,”小狼崽忽而嗅了嗅鼻子,“有妖兽的气味!” 它真身是狼,嗅觉自然极为灵敏。谢晓清也早已在神识中察觉,这妖兽对他们没有威胁,便没放在心上。就见小狼崽一下子化出原形,扑进了水中。 水花四溅,河底剧烈地翻腾起来,谢晓清和凌涟也没有插手,停步站在一旁。等了片刻,河底浮起一缕血线,足有两头水牛那么硕大的银鱼,翻着肚皮,漂了上来。 小狼崽也紧随其后,拿两条小短腿刨着水,浮上了水面。它抖了抖毛,就从鱼腹上撕咬下一块,美滋滋地开吃。 这银鱼品阶不低,身躯也大,够小狼崽吃好几天了。谢晓清正要收进储物袋,忽而轻“咦”了一声。 银鱼那完整的侧鳍,在这短短一刹,就模糊了边际,似在渐渐融化,汇入河水中。 “这是稀有的白玉鲷,死后若不及时烹熟,身躯就会尽皆化为清水。”看出了他的疑惑,师父道。 他伸手一指白玉鲷,鱼身自动升起,悬浮在半空。 “你既然不识得此鱼,想来也不知该如何烹制,就由我来吧。”师父继续道。从他指尖蹿出一簇火苗,投到那鲷鱼底下,眨眼扩散开来,烘烤着鱼身。 “什么,师父也会做菜?”谢晓清吃了一惊。师父虽多才多艺,他倒是没想过,根本不食烟火的师父,也会煎炸烹煮!随即又问:“师父,这鱼肉虽然是给阿灰准备的,我也可以尝一尝吧?” “你若想吃,当然也有你的一份。”师父微微一笑,答得很是爽快。 谢晓清满心欣喜,和小狼崽一起眼巴巴地等着。就见那簇火焰又化成点点火星,渗入白玉般细腻的鱼身,将遍体银鳞变作淡金,幽微的香气飘了出来。师父又从储物袋中招出了几样药草,用细小风劲碾成碎末,均匀地撒在鲷鱼之上…… “好了。” 师父撤了火,以风化刃切了两块,一块丢给馋涎欲滴的小狼崽,一块递给了谢晓清,将剩余的鲷鱼收了起来。 “师父,”谢晓清接过滴着油的鱼块,忍不住问,“不用加盐么?” 没有刮去鱼鳞、剖开鱼腹,他也忍着没问,或许白玉鲷就该这么烤制,但不加葱姜料酒,连盐都不加 …… “盐?”师父含笑斜睨他一眼,“那东西添之何用?” 莫非这白玉鲷虽出自陆上河川,却如海鱼一般带有咸味么?谢晓清如是想。在他问话之际,小狼崽早就不管不顾地啃起来,三口两口就吃了个精光。它豆丁大的那么一小只,肚子却似怎么也填不满。 “好吃,呜,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鱼肉!”小狼崽道,还目光灼灼地盯着谢晓清双手捧着的那块。 谢晓清自然不会让给它,这可是师父亲手烤的鱼。他也连忙低头咬了一大块。 浓郁的滋味弥漫在嘴里,令他顿时僵住。 的确令人食之难忘……他活了几百年,也一辈子都没吃过比这还腥的鱼肉!勉强咽下去后,鱼肉中饱含的灵气倒是令他精神一振。 谢晓清不好去质问师父,只得瞪了小狼崽一眼:“你当真觉得这鱼肉好吃?” “可、可是真的很好吃啊……”小狼崽眨眨眼睛。 “它是当真这么想的。”师父道,“寻常做法会令鱼肉中的灵气散佚,用我的法子便能保持灵气不散。只不过,这口味茹毛饮血的妖兽会喜欢,人就未必了。” “……好哇,你、你又摆我一道!”谢晓清佯怒。 …… 西荒,戈壁沙漠。 他们方才救下了一名迷途的少女,给了她干粮和水,带着她去寻觅她的部族所在。 凌涟静静地走在沙地之上。风沙很大,还未及身,就被无形的气劲挡下。 看似平静的沙面,可能隐藏着吞噬行人的流沙,好在也无需担忧。 已有三个月了,无论看向何处,眼前都蒙着一层淡淡的血光。 随着时光推移,那血色愈加深浓……还能分辨出,从血色中浮现的一个个身影,那都是曾枉死在他手中的鬼魂。 “大漠上的落日也如草原上一般,那么红,那么大……真是壮美啊!”身旁的谢晓清忽然感叹。 凌涟没有接话,却也仰头看了一眼天色。 果真看不清了。眼前只有朦胧的一滩血,或许其中最鲜艳的斑点就是落日。 那些亡魂的怨气污染了他的神识,渐渐封闭了他的五感,不止是视觉,他要听清旁人在说什么,也比过去吃力许多。 第六劫,已经降临到了他身上。 他曾造下的有心之罪、无心之业,都要在这一劫中做个了断。 凌涟并不畏惧。 死在他手中,那便是技不如人……换成他落败而死,他也是这么想。 既然都是手下败将,死后反扑,又能如何?对他怨气冲天的亡魂,少也不少,不可忽视,却也不必太过忧虑。 似乎有云遮蔽了落日,天色转暗,他的眼前也昏暗了许多,凌涟知道,他很快便会彻底看不见了。 入夜后,他们找到了那少女的族人,受到了这个沙漠部族的热情款待。 待到夜深,凡人们都回了帐篷,他们谢绝了族长的邀请,在附近的沙丘背面坐了下来。 谢晓清想看看月色,这儿更僻静一些。他还带了酒和一篮蜜果。 “师父,他们自酿的这葡萄酒真好,喝起来有蜂蜜味和果香,你也喝一口试试吧。”谢晓清道。 他应该是带笑的脸,凌涟也只能看见个隐约的轮廓。一瞬间,似乎与遮在眼前的一张神情空洞的亡魂脸孔重叠了。 凌涟没有答话,腰间一紧,谢晓清已经主动抱住了他,身体凑近,双唇也压了上来,将一口温凉的酒液喂给了他。 这酒或许本该是芳香清甜的,但他能感知到的滋味却极淡,淡得就像白水。看来他的味觉也快消失了。 “怎么样?”谢晓清问。凌涟不答,他就抱着不放,耐心地等。 “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凌涟开口道,没有去品评那酒,“还有一件事要你答应。” “什么事?”谢晓清也感觉到了什么,揽住他的手臂微微战栗起来。 “我去渡劫了,你不用插手。” “这一天,终归是来了么……”谢晓清长长吐出一口气,似乎很快就重新镇定下来,“不行,我不答应,我和你一起渡劫吧,让我分担你的因果。” “你不必担心,”凌涟道,“落在我身上的这一劫,远比你想象的要轻,我向来是个很会钻空子的人。”他笑了一笑,“我还有一件渡劫秘宝在手,这秘宝,我从没打算留给你。” 就连正道修士都可能因为无心之业,陨落在孽业之劫中,魔道中人,要渡过此劫更是艰难许多。 当然,将功补过,真心忏悔,也能削减这一劫的威力,但所谓的“真心忏悔”,两人都知道必定万万没有,也只能称一句“钻空子”罢了。 “即便你这么说,我也不能答应……”谢晓清道,“最后三劫起于自身,我帮不了你,只有这一劫,我能替你挡去一半!你不愿我插手,是怕我心生迷惘,过不了心魔劫吗?不要紧的,我最大的心愿,便是你能活下去,得证大道。想当初,我最担心的便是你的这一劫,待我想到这个法子,便觉得没什么可怕的了。和你流浪世间的这些年,我比谁都要快活,我已经足够……就算日后死于心劫,也是我心甘情愿,怪不得你。” 分担因果,就等同于师父所造下的一半孽业,都如他亲手所为。以他的道心,的确很有可能承受不住,令他陨落在心魔劫中。 凌涟没有做声,半晌,轻轻叹息了一声,似是默许了他。 “我们去渡劫吧,师父。”谢晓清道。 他望着凌涟倒映着星辉月影的双眸,忽而觉得,师父的眸子,竟似有些许异样。 眼珠漆黑,眼白清亮,这是双极为好看的眼睛,但若在以往,似乎更加神采熠熠一些。 难道…… 他陡然一震,据说孽业之劫加身之时,会逐渐失去五感。师父竟已看不见了吗? “你——” 他才出口半个字,就噤了声,师父回抱住了他,用柔软的唇堵住了他的话。师父虽然目盲,这一吻却还准确得很。 谢晓清恍惚之际,一股温热的火灵,从师父口中渡了进来,顺着咽喉滑入他腹中。 沿着他周身经络四处游走,眨眼间,化作一张密网,将他的灵力和身体全然禁锢! “为什么?” 谢晓清大为惊骇! 他望着那人从他怀中脱出,站起身来,却动弹不得。 “你猜得不错,如果你替我分担孽业,死于心劫之中,想来也不会令我心生惶惑,动摇道心。”那人淡淡道,“只不过,万事难免有例外……我收你为徒是为了疗伤,并非例外;从鸿蒙境救你回来,却是破例。能破一次,也就有可能破第二次。” 他笑了一笑。 “若我能渡过此劫,那便皆大欢喜,也不留隐患,比你的方法岂不是好上许多?你也不必担忧,即便没有你,我也是要渡这一劫的。你就在这里等着吧,我渡完劫就会回来。” 他转身就走。 “不……师父,师父!!” 谢晓清嘶声呼喊,他却再也没有回头。 感知到了谢晓清的绝望,小狼崽也追了上去,想咬住他的衣角。可它修为尚浅,哪里追得上。一阵风沙吹过,那人的背影就已消失不见。 只余下凄冷的月光,照着灰白的砂砾。 “师父……”谢晓清已咳出血来,胸中气血翻腾。他拼命调动灵力,想冲开凌涟下给他的禁制。但那人早就估量到他会这么做,所下的禁制极为牢固,哪里是容易解开的。 他徒劳地挣扎许久,全身都脱去了力气。 “他……就这么走了吗……” 他再度往四周张望,像是还存着最后一丝侥幸。但所见之处空空荡荡,哪里还有那人的踪影? “呜……”小狼崽悲鸣着,凑过来舔了舔他的手,想安慰他。 但谢晓清神色麻木,似乎什么都感知不到了。 沉寂了片刻,他忽而轻声喃喃:“正与邪,真的重要吗?” 眼前又浮现出那人的身影,他温柔的神情,带笑的神情,和最后沉静地说话时的模样。 灵力被困在身体里,眼泪却不受压制地汹涌而出。 我一直……都没有赞同过他的做法…… 起初我的打算,还是和他一道去死。后来我想要他活着,可又怕他害人,就拿自己作为交换,如果他继续为恶,就让我代他受过。 这一回,我也做了献祭自己的准备……我知道,他也知道,替他分担因果,就会摧毁我的道心。 说到底,那是因为我也从心底以为,他有愧于被他害死的那些人……就算死于这一劫,也是理所应当。 所以他拒绝了我。 他抛下了我,独自一人去渡灾劫了…… “如果你死了,我……就算自戕,也是太过便宜了我……” 师父若今日死在这一劫中,他又哪里活得下去?可就算他去死,也只不过是在逃避他该承受的悔恨和自责罢了! “正与邪,真的那么重要吗?” 谢晓清又喃喃出声。 重要到让师父在面临最重要的一劫时,我却什么都不能做? 让我无知无觉地在这里等着他,而这时候,师父也许已经……陨落了? 为什么,非得如此? 几乎将他从内到外撕裂的剧痛,笼罩了他。 他琥珀色的瞳子里,在剧烈波动着。无数的情绪,在其中起落。 而在他那看不见的意识海中掀起的惊涛骇浪,足以彻底毁灭一个人的神智……也足以彻底改变一个人的本性! 他低低地笑起来。 我以为我对所有人都心怀慈悲,无愧世人,可我却伤害过他,如今还要卑微地祈求天道,好让它放过师父一条生路,也放过我…… 我选择的路,便是如此吗? “正与邪……” 谢晓清仿佛又再看见了师父临走前那双倒映着璀璨星空,却已没有了神采的眼睛。 像是有一把匕首插|进他心脏里,他整个人都狠狠地一抽搐。 我怎么能……怎么能让他一个人走的? 我自以为安排妥当,所以这七十年,过得恣意快活,不曾替他担忧,却不知道其实他也早就做好了打算…… 谢晓清闭起眼睛。 不…… 正又如何? 邪又如何?! 狂躁无比的气息,从他体内涌出,激得漫天尘沙飞扬。 他竟然再次突破,一瞬间,就冲破了那人留下的禁制。 放出神识探查,谢晓清终于找到了他。 苍茫沙丘之间,他静静趺坐于地。 但斑斑点点的血,已染透了他的衣衫。 谢晓清落在他面前,抚上了他的脸,他还活着……师父还活着! 在他身前坐下,谢晓清抱住了他的身体。 师父没有反应,谢晓清知道,他已经彻底丧失了五感,正与从地府归来的阴魂厮杀。 看不见敌人,师父的身上却不停地多出细小伤口,鲜血汩汩地流了出来。 谢晓清念动咒诀,幽幽绿光亮起,轻柔地覆上了师父的伤处。 师父正在渡劫,这时候替他疗伤,就代表要分担他的因果。 木灵涌出的刹那,谢晓清眼前的景象,就骤然变化,不再是大漠冷月,血光铺天盖地而落,所坐之处,竟化作了一片漂着白骨的血池。 还有许多面容狰狞的冤魂,发出尖啸之声,将他包围。 他看到了被污染了灵觉的师父此刻所感知到的景象。 从这个幻境中现出身形的他,朝师父笑了笑,便调起灵力,抬手一劈,斩落了朝他袭来的亡魂头颅。 “你……还是来了么?”他听到那人的声音,从神识之中响起。 “是,我来了。你不必担心我将来渡不过心劫,我彻底想清楚了。”谢晓清道,“我心里有道义,也有你,我原本以为可以兼顾的……我却没有想到,一个人,本来也只该有一条贯彻到底的道。” “师父,你就是我唯一的道。从今往后,你如何想,我便如何想。你想做的事,我陪你一起做……” 他依然以帮助他人为乐事,但如果与师父起了冲突,他也不会再迟疑! 怨魂们又争先向他袭来,谢晓清似乎看见了他相识的一个人的身影……翠光闪过,又化为飞烟,回归幽冥。 待他们终于击溃了所有怨魂,阴森可怖的血池,也悄然渗入地下,显露出原先的沙面。 他们重新见到了现实中的光景,一夜过去,已是大日凌空。 两个人都受了不少伤,好在并不致命。 “你又突破了?”凌涟注视着他,忽而抬起手,却是从他发间摘下了一片翠叶。 谢晓清在灵力躁动之时,身上便会生出草叶。被他留在原地的谢晓清,想来也很受了一番心境煎熬。 “我挣脱不开你的禁制,心焦之下,就……好在还是赶上了。”谢晓清道。 又何必如此?凌涟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只喟叹道:“你没有说谎。你真的变了一个人。” 从谢晓清所散发的气息能感觉到,他的的确确,与以往有所不同了。 “不错,”谢晓清笔直望进他眼中,认认真真地道,“如果有人为了复仇杀了你,以前的我只会陪你一起去死。但现在,”一丝寒气从他眼中掠过,他周身的气息也随之凛冽起来,“不论如何,我都一定要杀了他。” 一念之间,便会成魔。如今的他,离入魔或许只有一线之隔…… 即便成魔,那又如何? 激战过后的身体还虚弱得很,谢晓清在望着那人时,体内却已升起一股欲|望。 劫后重生,总该……庆祝一番吧? 他抚着那人的侧脸的手渐渐滑下,一直落到腰侧,解开了衣带,将那人按倒在粗糙的沙面上。 在两个人的喘息声中,他慢慢侵入了那人的身体。 一直守在一旁的小狼崽看到眼前景象,连忙抬爪捂住了眼睛,稍后又悄悄把爪子移开一点偷看。 换做以前,谢晓清一定会不由分说地把它关进混沌珠,这次却没有理它。 即便不通人事,小狼崽也依稀觉得,就算再有两百个人看着这一幕,谢晓清也不会再不好意思了。 …… 瀛洲派,凤鸣府。 “师父,我回来啦!”一个约摸十三四岁的少年没有通报就径直闯入,在凌涟面前坐了下来,笑嘻嘻道。 这少年眉目俊朗,身穿绣着金线的白色轻袍,好一副富家小少爷模样。 见原先在闭目打坐的凌涟睁眼望向他,他伸手往衣襟里掏了掏,摸出一枚鲜红圆润的珊瑚珠:“师父,这是我带给您的礼物!” 凌涟接了过去,瞧了一眼,道:“此物色泽纯正,灵气充溢,似乎只有鲛人所居的碧落海才有出产?” “师父猜得没错,这是我一个鲛人好友送我的。”少年道,又转头望了望屋内,“我还有一枚要送给师兄,他去哪里了呀?” “不急,他就快到了。”凌涟道。将那颗珊瑚珠收起,又笑问道:“无忧,你那位鲛人朋友,是男是女?” “是个漂亮的姐姐。” 师父为何要问这一句?小狼妖谢无忧摸不清楚,却还是乖乖答道。 他便是谢晓清从九层楼台中带出的那头小狼崽。随着年纪渐长,他开始嫌弃谢晓清随口给他取的小名“阿灰”,闹着要改个正经又好听的名字,最后就从了谢晓清的姓,改名叫“无忧”。 “鲛人中以女子为尊,她们又最恨负心薄幸的男人,你可要小心一些。”凌涟温言道。 “嗯,我会小心的!”谢无忧连忙点头,可惜不像是听了进去。 凌涟暗地里摇了摇头,眼中光芒微烁,没有再劝。 “师兄!”谢无忧忽而回头,开心地叫道。 从门外走进来的青衫修士,自然就是他师兄谢晓清了。 谢晓清朝他看去,脸色却是一沉:“好啊,总算抓着你这小子了!你在外面惹了多少祸,都有人一五一十告诉了我,你今天可是逃不了了!” 谢晓清性子和善温柔,像这般一板脸,语声放厉,也让谢无忧吓得不由往后缩了缩。 他敏锐地察觉到,师兄这是真的生气了! “呜嗷……我、我闯什么祸了?” “你还不知道?在蟪蛄岛集市和人斗殴,掀翻了半条街的摊子;偷吃了季长老用来炼药的金鱼草,还踩坏了一片药田;擅闯丹房,毁了一炉丹药;居然还拈花惹草,招惹门派里的年轻弟子!这些事哪一桩不是你干的?” “咦,拈花惹草?”谢无忧对前面的罪行没有辩解,反而摸了摸头,认真解释道,“我才不是玩玩而已,晴川长轩小霜静梓他们都很好看,对我也好,哪一个我都真心喜欢嘛……” “……你还说!”谢晓清怒道。 无忧的话,又证实了之前那长老告的状,见一个爱一个,还男女通吃! 他是看着谢无忧渐渐长大的,小时候还看不出来,眉眼长开后才发觉,谢无忧的长相有些像师父,也有些像他。 据说妖兽化形,本就会参照熟悉之人的模样。但这花心滥情的性子,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罚你禁足一月,你就在两仪峰上好好待着吧!”谢晓清一挥袖,一枚碧光结成的符咒飞出,投入了谢无忧体内,“这是地行禁制,往后你只许在南洲界域内行动,切不可乱跑!” “啊!”谢无忧本来将身体缩了又缩,抱成一个团,听到这话,顿时蹦了起来,“师兄……” “南洲这么大,还不够你活动么?”谢晓清不留情道。 谢无忧又转头,祈求地望向凌涟。 “你啊……”凌涟摇了摇头。 “呜……”谢无忧垂下了脑袋,却在这时,愣了一愣,眼睛陡然亮了起来。 他听见凌涟传音给他:“你师兄不在时来找我,我教你禁制的解除之法。” “师父,你——” 凌涟传音时没有刻意遮掩,谢晓清见他神色不对,稍一探查,便把这话的后半截听在耳中。 他对师父发不起火,只得无奈地望了过来。 “师父,你为何要教他解除禁制?他闯祸的本事日渐见长,我怕有人对他不利,在南洲之内,还来得及隔空出手救他,若是再远,恐怕就赶不上了。” 待无忧出去了,谢晓清问道。 “你操心得太多。”凌涟摇了摇头,“总有一天你我都会飞升仙界,或者陨落于天劫,你又能护着他多久?该让他多历练历练了,好叫他知道人世险恶。兽类天性单纯,他尤其应该补上这一课。你也不用太为他担心,若有人想对他动手,也会顾忌到我们。他有你我的名号,就远远足够,如果仍然遭遇不测,只能怪他自己愚蠢大意。” “你说得也是。”谢晓清想了片刻,道。 他将手搭在凌涟的肩上,手指从师父披散而下的发间穿过。 原先那一头青丝,已变作皑皑雪色。 不用看自己,谢晓清也知道,他也是两鬓斑斑。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似乎是哪一年,他和师父一道在这两仪峰中看雪,雪落满头,就再没褪去…… 第七劫,肉身之劫,渡劫时身体会渐渐衰弱。 素来束起道冠的师父,将头发散了下来,似乎也是缘于有一天解下道冠时,掉下了一小把白发。 谢晓清静静地望着他。 “想不到,我们也会如凡人夫妻,有共同白首的一天……”他慨叹。 衰朽之后便是新生,也有人等不到新生便陨落了,但他和师父一定能携手走过这一步的。 “凡人就算相守一世,也不过六七十年,”凌涟道,“你我六十年前是这般,六十年后也还会这般。” “是啊,”谢晓清揽着他的肩,在他身旁坐下,“不止是六十年,六百年、六千年后,也会如此……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一个月后。 七星峰上的药田里,瀛洲派弟子祈霜正在修剪一株天冬草。 她忽而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抬眼一瞟,又把脸撇开,故意不去看他。 那只半大的小狼连忙又踱到她正面,祈霜看都不看,低下头去,专心照料起药草来。 小臂微微一沉,却是一只毛茸茸的狼爪,轻轻搭在了上面。 祈霜蹬它一眼,和那双蓝汪汪的大眼睛对视,片刻,终于绷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 任谁,都不会对一只委屈地耷拉着耳朵的小狼生气太久的。 小狼拿鼻子拱了拱她的手,它还衔着一束兰花,祈霜从它口中取了下来。 “这是谢长老种的紫心兰,你摘来给我,不会被他责骂吗?”祈霜问。 紫心兰颇为珍稀娇贵,也只有谢长老那般潜修木系的化神期大能,才能在瀛洲岛上种活。 小狼摇头,“嗷呜”了一声。 “好啦,”祈霜弯着腰,又摸了摸它小脑袋上软软的绒毛,“你幻成人形吧。每次惹人生气就用原形来讨好人,真是没出息!” 她话音未落,面前的小狼就应声化作了锦衣玉带的俊俏少年。 “你们不要跟我计较嘛……”他朗声笑道,“我只是个狼,老是搞不懂你们的心思,要是冒犯了你们,我给你们赔罪,我不是存心的!” 两人说笑了一会,谢无忧忽而脸色一变。 猛烈的风声,朝他背后袭来。 祈霜随后才察觉到,往后方望去,不由叫道:“哥?” “哼,”面色冰冷的清俊男子,随手抄了一根树枝,就往谢无忧打来,“谢无忧,你才惹得小霜伤心,又来招惹她?我今日定要好好教训你,回头再去向两位前辈请罪!你也是等同于元婴期的修为,不算我以大欺小!” 这人名叫祈雨,是祈霜的哥哥,也是瀛洲派最为年轻的一位元婴长老。 他没有祭出本命飞剑,但就是一根普普通通的树枝,在他手里也威势惊人。 “呜哇,救命!”在他追打之下,谢无忧狼狈而逃。 “哥!”祈霜连连跺脚。 她才是金丹修为,哪里追得上元婴期的两人,眨眼间,一追一逃的两人就消失在了天际。 …… 百年之后。 肉身之劫渡过后,便是法力之劫。 与漫长的肉身劫不同,这一劫渡得极快。渡劫的三个时辰,修为全失,若是有仇家,这便是仇家乘隙而入的最好时机。 但两人轮流护法,便无需担忧此点了。 积累深厚,兼之预备了渡劫秘宝,这一劫他们都顺利渡过。 随后便是说容易也容易,说难却也极难的心魔劫了。 “我五岁入道,直至今日,不曾做过违心之事,不曾心生迷惘。于因果上欠过许多人,于情理上并无歉疚,我本为魔,一以贯之。” “我曾迷惘动摇,心意不坚,最终明心见性,始得安宁。一人一心,无惧无悔。” 无论多少幻象考验,都不能令他们圆融的道心,生出一丝瑕疵。 随着最后一个幻象散去,瑶光从天垂落,云门在高空敞开,接引新晋的天君。 天降异象,令无数人不胜歆羡地抬头仰望。 “呜,师父,师兄……”谢无忧哭得满脸是泪,追了上来,却被那道瑶光生生挡在了外面。 咫尺之间,已是仙凡之别。 “以后没人护着你,你收敛些不要再闯祸了,”谢晓清温声叮嘱,“记得好好修炼,还会有再见之日的。” “呜呜,好……”谢无忧揉着眼睛答应。 叮嘱完,谢晓清就转身跟了上去。他轻轻牵起那人的手。 一齐踏入了通往仙界的云门。当反派熟知剧情 ——————————————————————————————— 正第108章终章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09章 番外 凌涟静静地坐在无尽虚空之前。 这里是仙界的边境,也是大道法则所能约束到的最远之处。 只要再往前一步,就是没有光,没有风,没有声音,没有时间,也不曾有“秩序”存在的虚无。 然而他仰望虚空的时候,虚空中却像是有一双眼睛,也在默然回望着他。 运转于他体内的火灵,也躁动不休,似与虚空中那令一切都归于寂灭的力量隐隐呼应…… 在引诱着他。 引诱他纵身一跃,落入黑暗,获得虚空的毁灭力量,也被虚空彻底吞噬。 “师父,听说杀伐星君叛逃仙界,投身虚空,沦为天魔了!” 凌涟想起不久前谢晓清告诉他的这桩消息。 虚空中回望他的那双无形的眼睛,或许便是曾经的杀伐星君的眼睛? 仙君叛逃这种事并非没有先例,但在仙界还是掀起了一阵波澜。很多仙人都不明白,为何竟有人宁愿抛弃辛苦修行得来的仙身,去做什么天魔? 时日一久,就连自我的意识都会泯灭,变成虚空的一部分! 凌涟却能明白那些叛逃者的理由。 力量…… 脱离法则、无远弗届的力量。 对修行寂灭、毁灭等大道的仙君,这力量的诱惑尤其巨大。 他的火之一道,也与“毁灭”关联甚深,但火亦带有重生之意,野火烧过的山林,日后反会更加欣欣向荣,虚空对他的引诱,终究是隔了一层。 “师父。” 一个身影浮现在他背后,温柔如春的木灵,充斥了他身周的空间。 凌涟转头望向他。 “师父,”谢晓清低头凝注他,笑道,“我刚才造出的小千世界,终于不是瞬间陨灭了,维持到了分化清浊和昼夜的时候!” 他这段时日,一直在练习造物。每位天君,都有操纵大道、创造万物的能力。但大道法则不过是工具,是纸和笔墨,要绘出一幅合格的画卷,还需要天君有足够的掌控力才行。 否则,创造出的小世界便会因为法则紊乱,立即陨灭。 “不错。”凌涟赞许一句。 创|世不是件容易的事,谢晓清练习的进展,已算是很快了。要不了多久,就能创出能够繁衍生灵的大千世界了吧。 谢晓清伸手从背后揽住了他的肩,另一只手抬起,指间缠绕着一缕轻纱般朦胧的辉光。 “这是那个小千世界衍生出的第一缕星光,”谢晓清道,“我把它截了下来。” 这道天地初生时的星光如此温柔,他的目光比星光更温柔。他以手小心拢起凌涟的头发,用星光当发带,将那一捧青丝松松地挽了起来。 若隐若现的光辉,在如夜空般漆黑的发间闪烁。那张清冷的面容,在星光辉映下,却不曾黯然失色,反而更增了一分出尘的淡雅。 “真好……”谢晓清注视着他,轻轻道。 人真好,这副景象也真好。 凌涟朝他一笑。 谢晓清也在他身侧坐了下来,陪他一起望着面前那虚空。 什么都没有,也永远不会孕生万物的虚空。 “师父,”过了许久,谢晓清开了口,“你在看什么呢?” “我在看虚空与仙界的交界上,从有化无、从有序变作混乱的过程。无尽虚空一直在扩张,这个仙界、乃至于整个宇宙,终有一天都会成为一无所有的混沌。” “是么……”谢晓清似乎有些意外。 凌涟神色清明地瞟他一眼。 “你莫非在担心我也叛入虚空么?” 这些日子他在这里静看虚空,谢晓清不时会来看望他,和他说上几句话,再陪他坐一会儿。 这个陪伴他至今的人的眼底藏有愈来愈深的忧色……虽然他掩藏得很好,但又如何能瞒过凌涟的眼睛。 谢晓清没有否认,只道:“你去哪里,我也去哪里。我发过誓愿要追随你,这份心愿,是永世都不会变的。” 他说得坚定。 凌涟却摇了摇头:“若是投身虚空,连最后一丝本真都会消亡……连‘自己’都没有了,又谈何永世不变的心愿?” “师父,可是……” “你不必担心,我是不会叛入虚空的。”凌涟笑着摇头,打断了谢晓清将说未说的话,忽而又道,“你可曾想过,要进阶造化之主?” 造化之主,是位于仙君之上的品阶,也是传说中的品阶……这方宇宙拥有无比漫长的寿数,即便漫长,也有终结的一天。到那个时候,宇宙中的一切,包括所有的大千世界和小千世界,包括凌驾众生的仙人们,也将走向终结。 但造化之主,却可以开辟一个新的宇宙。 这个仙界已有太久太久没有出过造化之主了,就连证就造化的方法,都已失传。 “造化之主……”谢晓清一怔,他想了一想,道,“只怕每个仙人都起过证就造化的念头,但这条路渺茫无期,令很多人望而却步。师父原来有这等打算么?……师父在这里观看虚空,是为了领悟与大道法则相反的力量,好寻觅证就造化的线索么?” 他陡然开心起来,就连环绕身周的木灵都欢欣鼓舞,幻化出葱郁森林之象,他在这仙界荒凉边境上生出的丛林中揽紧了凌涟的腰:“师父……这条路据说岔路甚多,崎岖难行,我和你一道走,互相验证、一齐摸索,好么?” 凌涟:“好。” 从仙界边境离去之时,凌涟能感觉到,虚空中的那股毁灭力量不甘心地追逐着他,牵住了他的衣袂。 与谢晓清那生生不息的木系不同,修习火系的他,从凝炼出第一缕灵力开始,就已经站在了虚空天魔的深渊之前。 一动念,火之大道顿时化出实体,浮现出来,如一头羽翼辉煌的凤鸟,在他身后飞旋半圈。 火羽到处,虚空之力顿时退避。 …… 今日是青帝三万岁的寿典,谢晓清身为他的后裔,在飞升仙界后又多承他关照,自然是要去的。 寿典就在青帝所居的千华宫中举办,凌涟被引入座,谢晓清被叫去迎客。 随手捉起案上的玉壶,自斟了一杯桂酒,凌涟察觉到,有一股不善的神识朝自己望来。 玉道人。 他早知道玉道人对他心存芥蒂,却也没有放在心上。只要不干涉到自己,别人怎么想,与他何干? 饮了一口甘醇的酒液,将酒杯放下,再抬头时,眼前倏然光景一变。 不再是繁锦绣的庭院,他漂浮在一片云雾缥缈的虚空中,上下左右,都被一层泛着润泽玉色的边界环绕。 看起来,是玉道人所造的一个小型界域。他的神识被拉入了此地。 如同羊脂白玉雕成的玉道人的身影,也随即出现在他面前。 “我将你拉入此地,是有话要问你!”玉道人神色冰冷,“你这些天常去仙界边境,可是想要叛逃?” “你多虑了。” “哼,最好不是!”玉道人并不相信,“你想要如何,我管不着,但谢晓清在你身边多年,你要是对他还有一点顾念,就收了这个念头!以他的天性,他根本不想沦为天魔!” 他虽不想,但你若去了,他也必会跟随。 这句话玉道人没有说出来,但两个人都明白。 玉道人也知道,此事上他能做的,实在有限。 凌涟此人,太过冷酷果决,他若是打算叛逃,没人能够拦下。当初的杀伐星君,就是一个前例! 而谢晓清这块榆木,也倔强得要命,就算打断了腿,他也要跟从他师父的。 这就叫死性不改! ——他是看着谢晓清一步步成长、升仙的,他难得关心的这个晚辈,难道终究逃不了陨灭在虚空中的下场? 玉道人越想,越是怒气上涌。 对镇静如常的凌涟,也愈发看不顺眼起来。 “他原本是个好孩子……却被你毁了!他可以长成一棵参天之树,你却让他变成了依附树的藤,没有你他就活不下去。”玉道人厉声道。 凌涟温温和和的神色,这时也陡然变冷:“他自己选的路,冷暖自知,又何必他人妄议?藤是藤,树是树,各有风姿,纵然是藤,难道便比不过树?” 说到最后一句,声如金铁相击: “话不投机,何必多说!” 他陡然抬手指天,火灵如狂龙惊涛,霎眼之间,就将这方小型界域的天空轰破。 他的火性,一向温和沉静,但也藏着可令天地失色的暴戾之力! “你——”玉道人震怒,但为时已晚。他阻不住凌涟出手。 一声轻响,庭院中震了两震。 谈天说笑的仙君们,愕然地望向凌涟和玉道人的小案之间浮现的一个巴掌大的黑影。 那是空间被撕开的裂缝。 不过眨眼,那黑影就似一阵被风吹散的烟,消失不见。 “师父,发生了何事?”谢晓清在地面震颤的那一瞬,就闪现到了他身侧。他也感知到了什么,看了看凌涟,又看了看玉道人,问道。 玉道人也正冷冷地看着他们。 “聊了几句而已。”凌涟也看了玉道人一眼,笑了一笑,淡淡道。 师父…… 刚才那一瞬间,谢晓清却从他眼中,看到了一丝怒意。 这丝怒意就像阳光下的薄雪,眨眼消融,不留痕迹。 那双澄明的眸子,又变得如春水般温醇。 但谢晓清知道,自己是真的看见了。 他曾经感叹过,他还从没有见过师父生气……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竟惹得他生气了? “师父……” “嗯?” 有许多话可说,但谢晓清只说了一句:“我始终站在你这边。” “我知道。” 之后要去哄一哄玉前辈,谢晓清知道他待自己好,玉道人和师父争执的何事,他也能猜想到。但是牵涉到师父的事,他没有第二种立场可选。 …… 光阴漫漫,久到连时间都寂灭之后。 谢晓清在初生的宇宙中巡游。一颗流星,擦着他的袖角飞了过去。 这个宇宙还很炽热,热到不足以衍生水、岩石和众生。但总有一天,什么都会有的。 这个崭新的宇宙,是他和师父合力创造的。没有不散的宴席,他和师父所出生的那个宇宙,尽管繁荣鼎盛一时,终究也走到了末日。 师父曾说过,大道法则笼罩下的万物,都会有消亡的一天…… 但总有某一样东西是能够永世不变的,不是吗? 比如他和师父的牵绊。 他又飞遁了片刻,来到一片偏远的星域。这里的气息明显冷却,空间也已成形。 幽暗苍穹中,云烟般的星云,化出了身姿潇洒的人影。 创造宇宙之时,他曾悄悄在宇宙的这处边缘,留下了象征着师父的印记。 这时,谢晓清却是一怔。 随即,由衷而笑。 在师父的那个身影旁,不知何时,又多出了一个人。 那人的面目,他再也熟悉不过。 牵着师父的手,一直伫立到宇宙的尽头。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