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郎》 1.罪婢 三月,上巳之后,风和日丽。 阳光普照,风已经不再寒冷,贵人们再也不必惧怕风寒,迫不及待地穿上漂亮的广袖绢衣,华服美饰,教人目不暇接。 新安侯高蟠的富春园中,树木新枝招摇。林荫下,案席锦屏陈列,宾客们围坐其间,聚精会神地聆听玄谈。 这是本月以来,雒阳城中声势最大的雅集,半数的名门世家都在邀请之列。 我站在一群衣装鲜丽的侍宴僮仆身后,顺手从旁边的案上拿起两颗葡萄。 正在说话的人是一个少年,手中拈着一支半开的菡萏,凤目玉面,俊美出尘。 他谈论的是老庄,声音不疾不徐,澈若清泉。周遭的上百听众皆摒心静气,无一人出声,似乎唯恐杂音打扰了耳朵。 “我说,桓公子怎不像别人那样也握个塵尾?”站在我前面的一人小声道。 另一人道:“桓公子这般人物要甚塵尾,俗气。” “也是,看那姿态,啧啧……桓公子要是时常来就好了。” “做梦,桓公子乃是出名的清高,一般宴席从来不去。听说这次君侯能把他请来,还是动了宫中的面子……” “嘘!”旁人不满地瞪过来,两人赶紧噤声。 少年言辞简练,无华丽的辞藻,却短而精妙。待得语毕,周围立刻响起一阵赞叹之声,连僮仆们也叽叽喳喳角楼称赞。 “不愧是桓公子,言语寥寥,意蕴通达!” “先前何珪所言,我以为已是绝好,不料桓公子更胜一筹。” “何珪怎比得上桓公子?” “就是。两年前,谁人听说过何珪?桓公子五岁时可就已经成名。” “桓公子往来之人都是一等一的名士,听说他平日也洁身自好,不近女色,连定亲也不曾。” “嗯?怎么?桓公子还不曾定亲?” “据说是他幼年体弱,曾得仙人谶言,不可早婚。” “哦,果真非俗世之人……” “岂似何珪,听说他十岁就定亲了,家中纳了好些姬妾。” “俗气。” “就是,俗气。” “我说……你们看桓公子面前的食盘,怎一口未动?若是不合胃口,主人又要责备……” “那倒不会。我听说桓公子出门做客,从不爱随便用食。” “啧啧,我看这桓公子恰似庄子所云鹓雏,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 “那是当然,要不怎么说他是仙人之姿,风骨绝佳……” 众人说着,都露出钦慕之色。 我听着,也赞许地点头,顺便又将几颗蜜饯揣到了袖子里。 高蟠不愧是京中新贵,寻常小食都比别家做得的好吃。正当我还想再顺走一把葡桃干,青玄的声音忽而传来:“霓生!” 我回头,只见他匆匆走来,朝我招一下手:“快跟我来,公子正寻你!” 旁人听的声音,看过来。 被人发现,就不好再拿了,我只得悻悻收手。 ***** 贵人们起早而来,在席间坐了半晌,自是困乏劳累,须得走动。 玄谈数番,名士新贵各显风流。乐声奏起,家伎缓歌,宾客们继续饮酒宴乐,到园中赏景,把盏言欢。 高蟠的园子修得气派,连更衣之所也雕梁画栋,如同宫苑。 招待贵客的地方则更是雅致,阁楼奇巧,花树环抱。服侍的婢女足有十几人,个个美貌可人,身着绫罗, (第1/6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雅会 我正侍奉公子喝茶,青玄从门外进来。 “公子,”他犹豫了一下,“门外有许多侍婢,说是丰新安侯之命来服侍公子,都在廊下等候,可要开门?” 我看着青玄,瘪了瘪嘴角。 青玄刚满十五,这老实人,八成是美色当前不禁诱惑,被人哄两句就来瞎帮忙。 公子道:“服侍我何事?” “服侍公子……”青玄挠挠头,“嗯……如厕。” 公子闻言,脸拉了一下。 “不开。”他冷哼道。 我笑了笑,甚为欣慰。 跟别家的纨绔不同,公子从来没有那些恨不得放屁也要人伺候的臭毛病。 当然,这主要是因为我告诉过他,我们这些做奴婢的,无事聚在一起就爱讨论些隐私之事,比如,哪位主人如厕从不关门,哪位主人的尊臀如何形状。 我还告诉他,这些话说得细致了,还能拿到黑市里卖,按名头高低算价,名门公子最受欢迎,至少三千钱起步。买的人去找些丹青高手,可凭着几句话将人画出来,惟妙惟肖。 公子问我,画出来又如何? 我眨眨眼,说,自然是拿去卖,高价售给男伎家之类的去处,那是上好的枕边秘藏。 公子听了,脸黑下来。 从此,他养成了自行如厕的好习惯,并且举一反三,连洗澡也不让人伺候,十分之省事。 “公子出去么?”我岔开话,道,“新安侯园中有鹤,可闻歌起舞,我方才来时,听仆人正邀请宾客去鹤园。” 公子不以为然:“不过是些附庸风雅的把戏,有甚好看。” 我心中大喜,正想说既然如此公子我们回府吧,却见公子望了望窗外光景,转头道:“青玄,你去问问,谢浚谢公子何时来?” 青玄应了一声,走出门去。 我一愣,道:“公子想见谢浚?” 公子喝一口茶,一脸淡然:“也不十分想,只是听说他回来了,见一见也好。” 我了然。他越是摆出这副不在乎的模样,其实便越是上心。 ***** 谢浚,字子怀,是大儒谢襄之后。 在雒阳,若说有哪位少年成名的公子在风评上能跟我家公子一较高下,那么应该就是谢浚了。 他长公子五岁,以书法见长,七岁作赋,在公子童年之时,已是名噪一时。但与公子不一样,他十五岁时离开了雒阳游学,各种聚宴雅集再也见不到他的身影。 公子与谢浚皆出身高门,自然见过面。论起来,两人还有些亲戚关系,谢浚是公子的叔父的妻舅的亲家的侄儿。只不过谢浚离开雒阳的时候公子还小,并无深交。 我更是从没有见过谢浚,不过关于他的各种消息,我时常能听到。比如,他在什么地方与什么人见面,留下了精辟的玄谈之言;或者在什么地方题诗一首,不出一个月,那书法的摹本便会在雒阳流传开来。他最近的消息,是几个月前,西鲜卑秃发磐叛乱,他在前往平叛的秦王司马胤帐下做了长史,近来得胜,他还受了封赏。近来谢浚的父亲谢匡卧病,想来他突然回雒阳,当是与此事有关。 我听许多人说过,如果谢浚与公子同龄,又不曾离开雒阳,公子怕是要有对手。 对此,我很是不以为然。 管他谢浚还是王浚,在我看来,论风靡出众,这世间不会有别人能比得上公子。 不过,公子并非活在世外,这些言语,自然也有耳闻。 人总有比较之心,公子对谢浚一向好奇。 (第1/6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3.沈冲(上) 公子到底没有去周游天下。 几个儿女之中,大长公主最疼的就是公子,恨不得把他拴在身边,所以断不会愿意让公子去周游什么天下。 公子闹了两日脾气之后,不了了之。 “你见了谢浚?”国子学里,公子的堂弟桓瓖问道。 国子学在太学之中,是本朝高祖皇帝专为教化贵胄子弟而设。五品以上的官宦子弟,皆可送入国子学中受教。公子自十四岁起,便是国子学的学生,几乎每日都要来上学。 公子正在写字,神色无一丝波澜:“嗯。” “如何?”桓瓖问。 “甚好。”公子道。 桓瓖意味深长:“听说你又与伯父伯母提了远游之事?” 公子看他一眼:“你怎知?” 桓瓖得意洋洋:“雒阳城中,我有何事不知。”说罢,却转向我:“霓生,新安侯家的香糕你吃了么?” 我说:“那香糕如此贵重,我等奴婢自不得食。” 桓瓖“嘁”一声,道:“下次我带些给你。” 我说:“哦。” 这时,不远处有人招呼桓瓖。他应下,冲我眨了一下眼,尽是桃花风流,自顾而去。 桓瓖字子泉,与公子同龄。他的父亲是桓肃的弟弟昌邑侯桓鉴,母亲则出身大名鼎鼎的琅琊王氏,外祖父是兰陵郡公王洹。 二人虽是堂兄弟,做派却大相径庭。 在国子学里,若论头号纨绔,恐怕非桓瓖莫属。 他对治学之事毫无兴趣,但甚是精于游乐。京中每有引得人们津津乐道的盛事,总与桓瓖撇不开关系;而各种新奇的游乐,如果与桓瓖不沾边,那么便定然不算入流。桓鉴曾无望地感叹,若天下能凭吃喝玩乐察举就好了,他这个儿子一定能位极人臣。 没多久,博士陈昱到了堂上。原本四处扎堆的学生们即刻回到各自案前,端坐起来。 我们这些伴读的随侍之人,也纷纷退到堂下。我站在人群里,等了好一会,那讲台上却只有陈昱一人。忍不住问前面一个熟识的书僮:“今日只有陈博士一人授课么?” “应该还有沈助教。”他说着,望了望,“他……那不是来了。” 我顺着往门口望去,只见春风日暖,一人迈步踏入堂中,衣袂微摆,似带起一阵氤氲的光尘。 沈冲一身国子学的素净官袍,纱冠下,眉目清俊,一如既往。 我不禁露出笑意。 ***** 对于我而言,若问陪公子来上学,有什么事能让我孜孜不倦从不厌烦,那就是看沈冲。 沈冲,字逸之,是沈太后的侄孙,淮阴侯府的世子。他长公子两岁,今年二十。若论关系,他是公子的表兄。 和公子一样,沈冲亦是名士。 沈氏是皇帝和大长公主的生母沈太后的母家,自袁太后倒台之后,皇帝将生母封为太后,沈氏亦跟着加官进爵,享尽荣华。淮阴侯三代单传,到了沈延这里,虽姬妾无数,奈何天资欠缺,努力多年却只有沈冲一个儿子。于是,不仅淮阴侯府,就连宫中的沈太后,也对沈冲视若珍宝,就算是出入皇宫,沈冲也不必像别人那样诸多忌讳。 这样的家境里出身的子弟,十个有九个是声名狼藉的纨绔。然而十分幸运,沈冲并不是。 他天资聪颖,熟读经史,十二岁进了国子学,因学识渊博,十八岁就入仕,当上了国子学的助教。这在太学是破天荒第一回,且从来无人说他倚仗家世荫庇。若无意外,他还会当上太学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博士。 (第1/4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4.沈冲(下) 沈冲的父亲与众多重臣来往密切,且时常在沈太后面前转悠,消息自是灵通。 当然,大长公主是皇帝的亲姊,宫中的事更没有她不知道的道理。我想了想,大约是她了解自己的儿子,故意不让公子得知。 事情须得从秦王平叛说起。 河西的战事,秦王本打得十分顺手,眼看着便要将叛党剿清。可在这时,朝廷突然令秦王向西南抵御羌人,另封新到任的凉州刺史荀尚为征西将军,假黄钺,都督凉州诸军事,率凉州之兵继续征讨秃发磐。 桓府的奴婢们都是见过世面的,这个消息当了好几天的谈资。 西南羌部,几年前已被驱出八百里外,何来抵御,说到底,是朝廷不想将功劳给秦王。 秦王是先帝最小的儿子,今上的幼弟,年方二十四。虽是年轻,但在一众宗室之中,秦王最为善战,曾在征越灭楚的诸多大战中屡立奇功。 这并非好事。 当朝重宗室,高祖仿效古制,将天下分封给兄弟儿子,藩卫京畿,以防大权旁落。可到了今上登基之时,各地藩王已势大,渐成朝廷心病。如秦王这般,朝廷虽是倚重,可防范之心更甚。故而,在他将要再立大功之时,及时换了人。 此事发生之时,堪堪就在公子与谢浚见面之后的第二日。虽然诏令还未下,但许多重臣贵胄已经知道了原委。 “临阵换将,兵家大忌。”公子皱眉,道,“只怕残匪得以喘息,前功尽弃。” 这日天气晴好,放学之后,公子和桓瓖来到城阳王府中,在他的园子里赏玉兰。 “怎会尽弃。”桓瓖不以为然,“在朝廷眼中,秦王可比残匪要紧得多。” “这便是不妥。”公子道,“若论养兵自重,梁王、赵王、豫章王、会稽王等比秦王更甚,而朝廷只患秦王。” 桓瓖道:“你也知秦王功劳最大但兵马最少,不动他动谁?” 正在画兰花的城阳王不紧不慢道:“还有一事,你们三人想来不知。” “何事?”公子问。 城阳王不答,却忽而转头,看向我:“霓生,你看这兰叶是浓些好还是淡些好?” 我看了看他的画,道:“殿下画的既是玉兰,自是淡些好看。” 城阳王颔首,提笔在兰叶上添了色,对公子道:“我看霓生甚是懂画,不若你将她给我,我另赐你两个美婢,如何?” 公子无动于衷:“殿下还是先说说宫中何事。” 城阳王道:“父皇还未定下人选之时,太子曾向圣上请战,圣上未应许。而后,太子回宫饮酒,将寝宫砸了一遍。” 公子和桓瓖皆诧异。 “哦?”桓瓖笑了笑,“太子么,这也不是头一遭。” “这还不止,第二日,太子与三皇兄到苑中骑马,太子教三皇兄去父皇面前替他求战,你们猜如何?他竟也真去了。” 公子问:“而后呢?” “自是被父皇训斥了一顿。” 我在一旁研着丹青,听到此处,忍不住看了他们一眼。 这个太子,说起来,跟我还能扯上一点关系。 当今皇帝,别处建树无多,生儿子倒是在行,有十七个。他立过两位皇后,后宫的宠妃年年翻新。太子的生母荀皇后,就是当年连累我入狱的袁太后和袁恢的外甥女。 当年袁氏虽可一手遮天,但终究要脸,没有让自家的人继续当皇后。当然,肥水也断不可流了外人田。荀氏与袁氏同出河北,乃是世交和姻亲。袁太后主事,将外甥女荀氏立为皇后,荀皇后的儿子立为太子。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5.征途(上) 就算是桓府的奴婢,想要几年内靠主人的赏赐攒够赎身和买下一个田庄的钱,那也是做梦。所以,我须得另辟蹊径。 比如,公子平日邀约甚多,而他总是爱去不去,想见公子的仰慕者们便免不得要来打听公子的动向。作为公子的贴身侍婢,此事无人比我更清楚。能参加那些苑游雅会的人,非富即贵,从不吝啬钱财,所以我每透露一次收钱二百,甚是良心。 比如,我时常给府里的人算命。 因得当年梦见仙人赐药之事,我在众人的眼中自有几分神化,来找我看八字命格的一向络绎不绝。机缘如此,我自不会放过。相士胡诌那套并不难学,仆婢们所求之事也无甚难解,每人每次二十钱,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公子自然不知晓我的算盘,但他不是傻子,身边有一酷爱敛财的人,断然不会无所察觉。 他问我为何爱财,我说公子有所不知,奴婢小时候尝为梦靥所扰,不得安眠,遍访良医无果。后来遇得一高人,说奴婢命有不足,阳气欠缺,寻常药石无用,须得以万腰缠放枕下伴眠,方可化解。 公子问,何谓万腰缠? 我说,民人携钱,为防遗失,常裹于腰带中缠起,故名腰缠。万腰缠,乃指老钱,经无数人经手,吸得阳气充沛,故可治奴婢顽疾。 公子道,如此,钱有了便是了,何须再要。 我说钱上虽有阳气,可终会损耗,须得源源补充才是。 公子了然,思索一番以后,摇头道,这终究非长久之计,若有朝一日无人来算,如何是好? 我说,公子不必担心,奴婢自有办法。公子待奴婢这般好,奴婢便是终日无眠也要为公子护佑。 公子虽一副厌烦马屁的神色,但显然,对我这般甜言蜜语十分受用,平日里高兴了就会给我赏钱。 可惜,就算如此,公子也帮不了我许多。 桓氏这样的百年旧族,家风甚严。如公子这般未成家的儿女,日常消耗一律由府中采买,零用的钱并不太多。而虽然公子自幼得来的赏赐攒了满满几间库房,但库房有专门的管事看守,无论进出都有账可记。 所以,靠公子赏钱致富一途乃是希望渺茫;偷窃也实不可取,若被察觉,我要保命只能逃走。而我还不想那么快离开公子,故是下策。 幸好公子除了钱还有名声。 公子这般高高在上的人,世人虽热捧,却够不着。他不喜交际,寻常人想要见到他,比入宫还难。这使得与他有关的物什,在黑市里总能卖到高价。 比如,他的手书。 公子的书法师从名家,且青出于蓝。他落款的手书,由于过于稀少而有价无市。 这简直浪费。 当然,我不会偷拿公子正经的墨宝去卖,名士有名士的格调,被人知晓卖字,那是要被耻笑的。不过也两全之法。市中有专门的字稿买卖,都是从各名家仆婢手中收来的练字废纸。虽无落款,但识货的人一看便知。寻常人与名家难得攀上关系,要得个真迹更是困难。所以不缺钱的人,可去买字稿回来,想研习的人可临摹,爱虚荣的人就挑品相好的裱一裱,聊以慰藉。 公子虽任性,但他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说他靠父母荫庇,徒有虚名。 所以,我告诉他,在我们乡里,像他这般年纪的子弟,早已能够自食其力,做活养家。 他不服气道:“我亦可自食其力。” 我反问说:“公子如何自食其力?” 公子想了想,语塞。 我见他陷入思索,循循善诱:“公子可知,在市中,公子一字多少钱?”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6.征途(下) 大长公主毕竟是大长公主,她自不会真的让公子就带几个人上路。她亲自去了宫中一趟,于是在公子出发的时候,忽而冒出来驰援河西的五百骑卒同行。 开拔那日,雒阳街上热闹得如同过年一般。 半个城的人闻讯而来,挤在道路边上,争相观看大名鼎鼎的桓公子从军出征的样子。 公子一改从前坐在香车中的文雅之姿,骑着青云骢,白袍银靴,长剑悬腰,所过之处,人群无不惊叹。我甚至看到许多女子哭泣起来,以帕掩面,不知是因为公子的模样太好看而激动,还是为他将要生死未卜而难过。 我也心情澎湃,因为沈冲与公子同行。 沈延原本也给沈冲配了大队侍从,但碍于公子同行,为了不拂大长公主的面子,也忍痛将贴身仆人减为两人。 沈冲也穿了一身铠甲,车马走在公子后面,自然也不如公子抢眼。但在我看来,他穿着这身简直令人倾倒。他的眉目本非十分柔和,被冷清的寒光映照,多了几分锐气;再配上那文质彬彬的风度,堪堪便是书中说的儒将,教人看也看不够。 可惜我须骑着马跟在公子身旁,无法将眼珠子黏在脑后。 “桓公子这面色,怎似不喜?”一路上,只听路人议论不断。 “啧,喜怒不形于色才是名士之风……” 公子昂首望着前方,目不斜视,神色冷冷,对周遭的声音充耳未闻。 我知道,公子是真的在发脾气。 因为他的军职是主簿。 这自然是大长公主安排的。 主簿与录事一样,乃是躺着捞功劳的肥差,且无半点风险。 但这与公子的期许相去甚远。他的梦想是至少像书上的霍嫖姚那样封个校尉,领着一部人马,独当一面横扫千军。 幸好主公和大长公主没有由着他头脑发热。 他们十分明智地,在开拔时才让公子得知此事。公子最好气得连门也不出了,那是万事大吉。 公子显然不能上当,所以他只得认命,黑着脸上了路。 “霓生,”路上休憩的时候,公子看着手中的糗粮,忽然认真地对我说,“我定要做一番大事,不教他们小觑!” 我有些啼笑皆非。 我说:“公子自前途无量,何人敢小觑公子?” 公子有些不高兴:“你也以为我离了父母便一无是处?” 我忙安抚道:“公子何出此言?便是无主公与大长公主相助,公子也必可成就一番大事。” 公子神色稍解,却似乎又并不全然释怀,将宝刀重新系到腰上,跨上马去。 我站在原地望着他,正无奈,旁边忽而传来沈冲的声音:“元初还在气恼?” 我转头,只见他不知何时走到了我身旁。面对面时,我才发觉他穿着铠甲的身形比平时所见更宽厚,让人没来由地心底一蹦。 “正是。”我说。 沈冲唇角弯了弯。 “他不过闹性子,过些时日便好,你莫担心。”他说。 我柔声答道:“我知晓,谢表公子关心。” 沈冲颔首,少顷,转身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我心中仍温暖。做奴婢的人,无论何时何地总要被叮嘱看好主人照顾好主人云云,甚少会听到有人安慰一句莫担心。 只有沈冲,竟对我这个奴婢也这般温柔……我不禁想入非非,他会不会是对我有意思? ***** 桓府和大长公主果然面子大,从雒阳到三辅,公子每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7.遮胡(上) 只有一件事遂了我的心意。 沈冲的两个贴身侍从都水土不服,加上公子下令赶路,才到长安,就接连病倒了。过了长安之后,沈冲变得比公子还简朴,一个贴身侍从也没有。 所以自然而然地,我或者青玄,须得到他帐中去伺候起居之事。而青玄每日累得似要瘫倒一般,这样凭空多出来的活计,只得由我去干。我十分体贴地告诉青玄,一切有我,他不必担心。 青玄望着我,满脸感动。 每日早晨,我伺候沈冲穿衣洗漱,怀着一颗乱撞的心,看着他穿衣,一层一层地给他系上衣带。当然,最让人情迷意乱的还是夜里。他劳累了整日,任凭我替他解开衣带,将衣服一件一件地脱下来。如果是在士绅豪族家中借宿,那么会有专人伺候沐浴,轮不上我来帮忙;可如果是在野外搭帐篷宿营,我则大有可为。 沈冲虽不及公子般洁癖,但毕竟每日赶路,睡前也总要清理一番。我既然是来伺候起居,自然不好让他来动手,所以,我每次都亲力亲为,用巾帕为他擦身。 如我所想,他比公子年长,胸膛也比公子更宽。我将巾帕蘸湿,放在他的皮肤上,不紧不慢地游弋,看着光滑而柔韧的皮肤在水痕下微微发红。每每如此,不知是天气过热还是我心跳太快,总觉得耳根在烧。 公子时常去蹴鞠或骑马,跟着他,我见过好些贵胄子弟光着上身的模样。有些人徒有其表,脱了外衣乏善可陈还不自知,玩得一时高兴,就脱掉上衣到处跑。 而沈冲则没有让我失望。他的身体当真好看,修长而匀称,肌肉平整,线条和缓,自胸膛延伸向下…… “霓生,”沈冲止住我的手,“我自来便是。” 我回神,忙答应一声,收回手。 沈冲将水端起,走到简易的屏风后。我听到窸窸窣窣脱袴的声音,未几,水声响起,他在擦拭……我控制自己不再乱想那些没羞没臊的事。 “你在府中也时常侍奉元初起居?”过了会,只听沈冲问道。 “嗯。”我说。 未几,他从屏风后走出来。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还披上了里衣,让我有些失望。 “听说元初从不让人伺候贴身之事?”他说。 我哂然,道,“正是。” 沈冲看着我,微笑,“如此,怪不得你甚是手生。” 蓦地,我的耳朵向被人烧了一把火。 他的声音低缓,带着一日疲惫的慵懒,直到我走出帐去,仍然似乎在我耳边徘徊。 惠风那个不知足的。我心想,我若是她,就天天给沈冲擦身擦个够…… 可惜我毕竟不是沈冲的人,也不能像青玄每日睡在公子榻旁那样,睡在沈冲的帐中,旖旎的时机不过早晚起居。 不过这无甚要紧。即便不日就要到河西,就凭荀尚那种半生混迹京城的所谓将门,打起仗来必不会比秦王赢得更快,所以,只要沈冲一直跟着公子,来日方长。 ***** “霓生,听说你会算卦?” 路上,一个小卒唐安问我。 我算卦之事早已不是秘密,桓府给公子派来的侍卫们跟青玄一样,都是个大嘴巴,我那点故事早被他们传开了。不过,在我装神弄鬼的恐吓下,我是女子的秘密仍然保守着。行伍之人大多笃信鬼神,一路以来,那五百骑卒差不多个个来找我算过,我攒下的钱也不少,都放在了公子的马车上。 “会。”我马上说,“你要算?一次二十钱。” 唐安挠挠头:“可我无甚钱财。” “哦?”我警觉起来 (第1/4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8.遮胡(下) “你说那些做甚。”宴后回到住所,桓瓖无奈地对公子道,“他是主帅,定策自然是他,你当众质疑,岂非拂他脸面?若换了别人,只怕早已遭他面斥。” 沈冲道:“元初也是出于职责。” 公子理直气壮:“我既为幕僚,有所疑虑自当据实陈情,岂可因脸面之事而吞声渎职?” “渎职?”桓瓖笑起来,“你一个主簿,有甚职可渎?是丢了文书还是忘了记将军用膳吃了几口肉?”他拍拍公子的肩头,“劝你想开些,我等既为沾光而来,便安分些,每日吃吃喝喝等着回雒阳。如荀凯那般敢在将军帐中放肆言语的人,乃真为立功而来,方才有职可渎。” “哦?”公子问,“荀凯是何职务?” “骠姚校尉,领二千兵马。”桓瓖看着公子露出讶色,郑重地叹口气,不无同情道,“你朝思暮想要当霍骠姚,可惜不姓荀。” 公子很是不服气。 夜里,幕府派人将各式文书移交过来,他看也不看。 沈冲来到,看看堆了一地的文书,毫无意外之色。 “你若不想做主簿,告知家中便是。”他在案前坐下,从我手中拿起一册正归整的文书看了看,意味深长,“家中想必乐意之至。” 公子“哼”一声,少顷,终于也坐下来。 沈冲将手中的文书递给他,公子没有接。 “你在宴上所言,其实甚为有理。”沈冲收回,道,“只是将军大胜在望,你无凭无据,如何信你?” 公子道:“要甚凭据?派出斥候去寻,总有踪迹。” “你以为将军不曾这般想?”沈冲道,“他派斥候追踪溃军,从无间断,然一无所获。” 公子疑惑地看着他:“你怎知?” 沈冲晃了晃手中的文书:“斥候奏报在此。” 公子一愣,将文书接过,翻开。未几,目光定了定。 沈冲看我一眼,笑笑,不再扰他,起身而去。 ***** 遮胡关位于凉州东北,曾是抵御胡虏的门户,故名“遮胡”。前朝以来,中原衰微,河西的西鲜卑和羌人渐渐势大,侵袭凉州,遮胡关亦一直落在了西鲜卑手中。 荀尚领兵两万余众,陈兵关前,势在必得。 我随着公子去看,远远望去,只见此地为一道山梁阻断,关城便盘踞在唯一的山口上,两侧峭壁绵延,横亘南北。遮胡关外往北三十余里,便是秃发磐的伪都石燕城。 “果险关也。”沈冲骑在马上望着,不由赞叹道。 桓瓖道:“此地山虽不甚高,却风化剥蚀,多有崎岖,人马皆不可行,通路唯此一条。只消扼守此关,便如阖上门户,东西南北莫得通行。昔日高祖亦曾派大军攻打,西鲜卑不过三千人据守,苦战数月无功而返。” 公子望了望,道,“若鲜卑人死守,只怕一场恶战。” 桓瓖道:“未必。” 沈冲和公子皆讶然。 “将军有良策?”沈冲问。 “何须良策。”桓瓖说罢,指了指关城上,“你二人看那城楼,可见得守卫?” 公子看了看,道:“无。” 桓瓖道:“将军早已派细作混入鲜卑溃兵中打探,回报说秃发磐不在遮胡关。传说他身染重病,已撤到了石燕城。遮胡关守军不过数百,皆老弱之兵,已是人心惶惶。” “哦?”公子道,“此事若确凿否?” “自是确凿。”桓瓖道,“我等一路追来,可曾遇过鲜卑人殊死阻拦?将军到此地已三日,每日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9.石燕(上) 公子头脑比姓荀的好用,确是可塑之才。只不过终究初涉战事,难免纸上谈兵,有所偏差。 遮胡关再往西,便是石燕城。 石燕城在被西鲜卑占据之前,亦是重镇。因所处地形似咽喉,在设城之初取名“石咽”,后来久而久之才改名“石燕”。它西面是绵延数百里的石燕海,北面是大漠,南面为遮胡关延伸而来的山峦所阻隔,中间唯有一片三十余里的狭长地带可供通行,连接二城。 如此宝地,简直是埋伏打劫、关门围歼之首选。 我看向地图,问公子:“以公子之见,若鲜卑人若要断我粮道,当袭击何处?” 公子道:“我亦思索此事。若要截断粮道,须倚仗地利,或山险或河川,然自凉州至此,地广而平,偶有此等险要,亦不足据守。” 我说:“若论险要,遮胡关如何?” 公子正待开口,目光却一动。 他随即再看向地图,盯着遮胡关,然后,将目光投在遮胡关和石燕城之间。 “此地,”他指指上面,道,“据斥候回报,因临近石燕海,草木甚为茂盛,高可匿人。若秃发磐将兵马藏匿在此,待我军攻打石燕城之时,依托遮胡关,截断后路……” 他没说下去,眉头深锁。 我震惊状:“如此说来,鲜卑人轻易放弃遮胡关,果然别有所图!” 公子道:“可遮胡关这般易守难攻,他们如何夺回?无十全把握,又怎敢如此设计?” 我说:“公子不若将此虑禀明将军,若将军可解,岂非大善?大军即将开拔,事关重大,不宜拖延!” 公子闻言,目光炯炯,神情毅然。 ***** 公子虽披着一张超然世外的皮,实则也是个热血易冲动的单纯青年。 我在屋中静候,不到半个时辰,公子回来了。 他神色很是不悦,也不待我替他更衣,便把佩刀扔到一旁。 “主簿主簿,我若想做主簿,来河西做甚!”公子忿忿道。 不必猜我也知道,他的抱负必是又不成了,询问之下,果然如此。 荀尚面带微笑地听完了公子的猜测之后,道:“元初所言甚为有理,以元初所见,叛军将如何夺回遮胡关?” 公子道:“此亦在下所虑,在下愿领五百人为斥候,往关外巡视,扫除隐患,请将军准许!” 荀尚闻言大慰,将公子夸奖了一番,然后,令公子领两千兵马,留守遮胡关。 不仅公子,沈冲和桓瓖也被留了下来。 “元初所虑极是,遮胡关乃要害,不可轻视。元初乃主簿,逸之乃录事,子泉亦身负后军之重。有诸位坐镇,余可高枕无忧矣。”荀尚如是道。 我安慰公子道:“公子既已提醒将军,将军必然有所提防。公子已尽幕僚职责,莫过苛求才是。” 公子仍气恼,闷闷不乐。 我却是松了口气。 荀尚所为,正中我下怀。 秃发磐既已在前方等着,石燕城前必有恶战,我须得先保住我和公子以及沈冲的小命。而公子这般气盛,是断然不会接受逃走保命这样的理由的。所以,我只能以进为退。 所以,我鼓励公子去向荀尚进言,并非真为了助公子请战,而是我知道,荀尚一定会拒绝。 如沈冲所言,荀尚自凉州一路追击至此,捷报也传过了几回,奇功在望,怎会相信鲜卑人有一出大算计在等着他?而公子、沈冲和桓瓖这样的贵胄,对于荀尚而言,其实颇为头疼。他们个个出自一等一的贵胄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0.石燕(下)) 那庙中所藏的确是地道。 看着他们挖掘的时候,我其实心中也七上八下,手指不自觉得抚上领口,隔着布料,祖父给我的玉珠静静悬着。 直到得了消息,我才松了口气。 我在无名书看到过它的记载。它是羌人来夺遮胡关时,一个鲜卑守将留下的。当时那人贪生怕死,连夜掘此地道打算逃走,无奈走至半途,土石塌下将他压死了。此事除了无名书中,别处均无只言片语提及,想来乃是鲜卑人的机密。至于那位记下此事的先祖如何得知,我便不晓了。他们喜欢搜罗各种机要秘闻,书中罗列了不少,我早已见怪不怪。 来到这遮胡关会后,我一直疑心此地道还在。虽无名书中虽未提及方位,但那些新坟太过招摇,就差立个牌子说此处无鬼。可惜荀尚太蠢,也不理会公子谏言,还未等我有机会一探究竟,他便领兵出发了。 发现后不久,军士入地道中探路,回报说地道确可同往城外。公子当机立断,严令不得声张,将砖石原样掩好,并即刻派人报知荀尚。 但等了两个时辰之后,军士回来,却说未见到荀尚,他到营中时被嫖姚校尉荀凯拦下。荀凯让军士带回了口信道,大军正与鲜卑人对垒石燕城,后方守将应安分守己,不得扰乱军心。 “好个骠姚校尉!”桓瓖冷笑,“若返得雒阳,勿教我看见这蠢竖!” 沈冲神色凝重,道:“现下已入夜,如此看来,只能靠我等将关城收住。” 公子没说话,皱着眉,似在深思。 是夜,关城中寂寥无声,一如往日。 军中无甚消遣,人定之后,军士大多入睡,只留少许人夜巡守城。 天空没有月光,无人看管的角落里,夜色阴森。破庙里有些窸窸窣窣的动静,如田鼠啃噬。未几,一处坟茔间的新土翻开,人影络绎蹿上地面。 关城的街面上寂静冷清,唯有城头火光绰约,在风中明灭。 无论城头或城门,皆无人把守,只有几个酒罐,东歪西斜地倒在地上。 鲜卑人悄无声息地沿街边靠近,迅速分作两队。一队冲上城头,一队冲到城门,将古旧的门扇打开。 城外的鲜卑人源源涌入,径自奔往守军营地。可冲进了屋舍和营帐中才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再想退到街上,门口却被拒马和门板堵得严严实实,出去不得。城门前的鲜卑人自知中计,还来不及回头,突然,城门发出砰然巨响,猛然阖上。 一时间,箭矢如雨点般落下。有的带了火,将洒过油的营帐和屋舍点燃。大火乘着夜风,肆虐而起。冲进营房的鲜卑人登时被烧得鬼哭狼嚎,而猬集在城中的亦躲避无门,惨叫地大片倒下。城头上,埋伏在暗处的军士也突然掩杀出来,将刚刚登上去的叛军砍得七零八落。鲜卑人里显然有不少老兵,最初的混乱过后,知晓偷袭已是不成,且避且退,想从原路返回。然而已经来不及,才往破庙的方向跑几步,又是一阵箭雨迎面而来,将他们挡了回去。 约摸一刻之后,箭矢用尽,拒马搬开,等候已久的军士从四面八方冲杀过来。 鲜卑人已被射伤无数,杀戮全然倒向一边。一个时辰后,将官来报,入城的鲜卑人已全部清除。 身穿全副铠甲的公子听罢,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因得有风,营房的熊熊大火蹿上半空,烧得十分彻底,军士费了好大气力才浇灭。夜风中弥漫着浓重的焦糊味,夹杂着血腥,地上狼藉一片。公子和沈冲从城头走下来时,军士们正踩着泥泞的血水,给还没断气的鲜卑人补刀。□□声和惨叫声渐渐消失,火光中,只剩下军士们的欢笑声。 “幸好我 (第1/4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1.奔袭(上) 来袭击遮胡关的鲜卑人足有两千,只剩下几十俘虏。 这令我颇为遗憾,早知公子还有如此打算,我会想一个流血少些的计策。因为军士下手太重,以致死尸上的衣服大多染了大块血渍,就连活口的衣服也脏污不堪,要找出像样的衣服着实不易。 幸好,突袭是在夜里,用黑炭掩盖一下血渍,看不出来。且鲜卑人穿衣不讲究,将袍子穿得胡乱些,再戴一顶鲜卑尖帽,夜里可以假乱真。众人都按鲜卑人打扮整饬了一番,在右臂缠上白色布条,以示区分。未过多久,兵马已集结齐备。火光中人影交错,蓄势待发。 沈冲知晓此计之后,未多言语,挑了一身皮袍便套上。而公子则艰难过了,当我拿着一身刚从鲜卑人身上扒下的皮袍和皮帽递给公子的时候,他露出嫌恶的神色。 “非穿不可么?”他问。 “公子走在前锋,须得打扮像些。否则被人一眼认出来,岂非前功尽弃。”我边说边给他套上,指指不远处,“你看表公子,早已穿上去备马了。” 公子瞥一眼那边,不再多言,由我摆布。 他其实并不太赞同假装鲜卑人的做法,然而他也不得不承认此法利大于弊。八百人要偷袭十数倍于己的敌众,耍些心眼乃是必要之举。 鲜卑人的衣服着实粗糙,与公子平日所用全然泥云之别,可待我给他系好腰带戴上帽子以后再端详,我仍是一愣。 许是日夜相对,我浑然不觉公子的身量已经比少时宽大了许多,这般宽大的皮袍穿在身上,不仅毫无累赘邋遢,反而有一种粗犷不羁的英武之气。 看着他,我觉得公子当真生得好,就算披条破麻袋也是倾国倾城。 这时,我突然想起一事,秃发磐那老贼,传闻喜好独特,荤素不忌…… “不妥么?”公子发现了我的愣神,问道。 “脸太白。”我说着,抓来一点草灰,抹在他脸上。 公子:“……” ***** 荀尚的大军就驻扎在石燕城前,秃发磐劫营之前,军士大多还在睡梦之中。 鲜卑人从侧后呼啸而来,将点了火的箭矢射向营中,营帐登时燃起熊熊大火。 荀尚从酣睡中惊醒,遇袭的通报从四处传来。他惊慌失措,急忙船上衣服走出营帐。 只见大火蔓延,浓烟滚滚,到处是惊惶失措的军士,挣脱了缰绳的马匹在营内冲撞,混乱不堪。 大军驻扎之时,以粮车辎重为拒马围布四周。 秃发磐颇有耐心,如同围猎一般,只教手下往营中放火,将猎物逼出。 荀尚果然中计,见营中处处火光肆虐,令集结兵马,撤开拒马,朝外面突围。可兵马刚出了营中,就遭到了鲜卑人左右夹击,军士虽奋战,但鲜卑人有备而来,穿插截杀,将突围的大军冲击溃散。 秃发磐亲自领兵,直奔中心而去,欲直取荀尚。可正当追击之际,突然闻得身后一阵喧嚣。 隆隆的蹄声由远及近,上万匹马突然冲入鲜卑人之中。那些都是鲜卑人留作预备的战马。鲜卑人长于奔袭,出征时必备马换乘。这些战马被人从藏身之处用烟火驱赶出来,惊慌失措,有的身上绑了火把,有的缰绳被连到了一起,嘶叫着,将人马撞开、绊倒,瞬间将鲜卑人阵脚冲乱。 秃发磐大惊,正不知出了何事,另一边乱象又起。 许多人正围剿荀尚兵马,突然被背后刀剑迎面砍倒。 雒阳来的五百骑卒,乃是宿卫京师的精兵。以这五百人为主力,偷袭者趁鲜卑人未及分辨之时,左冲右突,所过之处,无不人仰马翻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2.奔袭(下) 前方有混战,石燕城自也不会太平静。虽有人把守,但兵马进进出出,络绎不绝。 这般紧张的时候,从那百夫长尸首上取来的腰牌便十分好用。我把脸弄得脏些,凡有拦路,一边把腰牌亮出来,一边用先前跟向导学的几句鲜卑话,骂骂咧咧地径自往前冲。想来那百夫长确实不是常人,一路无人敢栏。 秃发磐的兵马确实已撒了出去,所剩无几,这城池乃为诱敌只用,守城的人并不多,里面的民人也已经逃光,街上门扉紧闭。入城未多时,我闻得窗城门那边一阵吵嚷之声,望去,果然见一队兵马疾疾入城而来,看周围人行礼的架势,正中那身着铠甲骑在马上的肥硕男子,便是秃发磐无疑。 秃发磐五十多岁,鹰目方面,比我想象中精神些。他神色阴郁而急躁,显然因战事不畅大为恼火。 他一边走一边大声斥责左右,入城后,直往宫殿而去。 在这般荒凉之地的小城里,所谓宫殿,其实不过是做得好些的房子,与淮南乡间富户的院子差不多大。所以,自然也不会有多么复杂的防备。 我在外头转了转,循着一处稍矮的墙,翻入墙内。 这是一处后院,寂静无人。我循着墙根潜行,未多久,只听前方人声骤然热闹,从隐蔽处瞥去,正是前堂。 可惜秃发磐这贼人着实怕死,连接后院之处也布了卫兵,我这身装束恐怕难以混入。 忽然,我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似乎有人摔了杯子,接着,怒骂声起,夹杂着女人孩童的啼哭之声。未几,一个鲜卑女人抱着幼儿,从堂后快步走,朝后院跑去。 我心里有些遗憾。若是有人摔杯为号,临阵谋反就好了,可省去许多事。 不过这宅中有眷属,着实是意外之喜。 我跟着那女人离去的方向,果然,侍婢进进出出,似乎在拾掇物什。 一个小婢正捧着一只碗,朝后堂走去。鲜卑女子的打扮与中原殊异,额前饰以垂帘般的步摇,走起路来如细柳遮面,甚是好看。 我看了一下她的身量,再看看我的,似乎正好。 ***** 碗中所盛之物是灵芝汤,秃发磐当真爱惜自己,这般时节也不忘进补。 我低着头,小步趋往堂上。卫士并未阻拦,让我入内。 堂上坐着好些人。上首案前的自是秃发磐,他没有卸下铠甲,盘腿而坐,颇是盛气凌人;两边下首则坐了好些人,看上去都是手下首领。其中左上首的人看上去颇为年轻,一双眼睛深而锐利,神色淡漠,似与旁人不同。 我小心翼翼地捧着汤,走到秃发磐案前。 这汤碗自是被我加了料,为防卫士让我试饮,只抹在了一边沿口。我将碗摆好,只要秃发磐拿起,喝上一口,就算我后面无从下手,他也会在一个时辰内暴亡。 但他没有碰,甚至没有看。 说实话,这堂上的气氛着实有些出乎我意料。 外头战事正酣,此地乃主将议事之地,当十分热闹才是。然而并无谁人说话。 秃发磐与下首几个人对视,过了好一会,才缓声说了一句,似在问话。 有人答了一句,甚为简短。开口的是那个年轻人。 我才从案旁离开,突然,秃发磐用力一拍案上,灵芝汤登时从碗中洒出。我吓一跳,忙躲向一旁。 只见秃发磐怒容满面,指着年轻人大骂。 年轻人不为所动,看着他,脸上挂着冷笑。下首众人亦不闲着,似在争论什么,语气激烈。 秃发磐将案上的碗拿起,掷向年轻人。年轻人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3.归朝(上) 荀尚运气甚好。 虽然他被人劫了营,逃跑的时候印绶都没带上,还丢了一只鞋,但仍然捡了个大胜。 因得公子和沈冲救援及时,荀尚保住了性命;而就在双方鏖战之时,如有神助一般,鲜卑人突然自乱起来,迅速溃败。 直到审问俘虏和伤兵时,众人才得知原委。 秃发磐与北鲜卑慕容部联姻,起兵反叛时,慕容部出了大力,妻舅慕容显在其帐下为大将,甚为得力。然而经过秦王围剿和大疫,秃发磐元气大声,为了东山再起,又转而向势力更大的槐度真部示好,打算与之联姻。 此事本在密谋,不知何故被慕容氏得知,甚是恼怒。 慕容部的兵马跟随秃发磐,历经大半年的征战和疫病,又退却至此,本已人心浮动,矛盾渐生。今日战事不顺,秃发磐又责备慕容部不力,令慕容显亲自领兵上阵,慕容显便索性反目,杀了秃发磐,带上姊姊和慕容部众回了北鲜卑。 慕容部众人马在叛军中占至大半,没有了秃发磐,又失了慕容部,剩下的人自然也如溃决之堤,虽殊死抵抗,仍一败涂地。 不过,荀尚不承认秃发磐是死于内讧。他坚称秃发磐是被他的儿子荀凯攻入石燕城时所杀,除了人证,还有一具被砍得认不清模样的尸体。 荀凯自是得意非凡,见了人连眼睛都长到天上。不过在回师的前夜,他喝多了,不甚跌到了沟里,第二天才被人发现。这一跌十分重,像被人狠狠殴打过一样,头上的淤青直到回到雒阳还看得出来。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公子没有在石燕城多停留,见我无事归来,他说:“霓生,我要回遮胡关。” 我问:“为何?” 他说:“遮胡关只有子泉千余兵马,粮草辎重皆在遮胡关,鲜卑人新溃,我恐有失。” 没想到经过这两日,公子考虑事情变得周全起来。 莫名的,我看着他,有一种老母亲看不肖子终于长大出息的感觉。 “表公子也回去么?”我问。 公子道:“他与我等同往。” 我高兴地应下。 那身鲜卑女子的衣裳我没有脱掉,一来众人新到,城中连块多余的破布已没有,二来,鲜卑人无论男女皆可骑马,这身衣服并不妨事。 只是我的马早不见了,而荀尚的军士在这场大战里丢得最多的就是马,整个石燕城也找不出一匹多余的。 “还是让随从留下一个,将坐骑让给霓生。”沈冲道。 “这般不妥,”公子却道:“无论何人,离了马匹便须得跋涉回去,更是麻烦。霓生,你与我同乘。” 我愣了一下,说:“公子,这成何体统?” 他似不耐烦:“征战在外,有甚体统不体统。再耽误些,便要入夜。” 于是,我只好骑到马上,坐在公子的身后。 他低叱一声,马儿朝城外而去。风猎猎吹来,将他的披风吹得鼓起,拂过我的脸颊。穿城而过时,道旁的军士看着我,笑着指指点点,有人鼓起噪来。 我原以为我的脸皮早已厚如城墙,不想经历这般场面,竟也没来由地发热。 我的手环在公子的腰上,却忍不住朝后面瞥了瞥。沈冲骑在他的马上,正与旁人说着话,神色如常。 要是我搂着的是沈冲就好了……我欷歔不已。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穿了铠甲的缘故,公子的腰比我想象中更结实。 他带着我穿过夕阳下的原野时,我忽然想起了雒阳女子们中间流传的那些没羞没臊的诗文,什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4.归朝(下) 踏上归途快一个月之后,众人终于回到了雒阳。 这是近年来唯一一场不是诸侯王打赢的大捷,皇帝显然器重非常,大加嘉奖,荀尚除了封为太子太傅,还加封食邑两千户,封爵亦从秣陵侯改为了东海郡公。 而如桓瓖所料,荀凯成了首功。因斩获敌酋,当上了屯骑校尉,还封为平昌乡侯。 “这般威风,不若效仿霍骠姚,请圣上给他封个万户侯。”桓瓖每每提起,皆满口嘲讽: 公子和沈冲也因立功得了爵位,不过比荀凯低些。公子封为万寿亭侯,沈冲得封虞阳亭侯,桓瓖得封西江亭侯。沈冲从原本的国子学助教拔擢为太子冼马,到东宫赴任;而公子和桓瓖不曾入仕,此番被正式征召入朝。虽是初封,但二人官职皆不低,公子当上了议郎,桓瓖当上了殿中的中郎,都是皇帝身边的近侍之官。 对于公子立功之事,雒阳也早已传得沸沸扬扬。 少年英雄,向来是世人最爱,如果这个人还恰好是俊雅无双清高脱俗的名门公子,那就更好了。虽然在功劳册上,荀尚是主将,荀凯是首功,但在市井的佳话里,公子才是最出风头的那个。坊间甚至已传开了好些神乎其神的版本。公子或神机妙算决胜千里之外,或单枪匹马奇袭敌营救主帅于水火,登门道贺锦上添花的人也是络绎不绝,桓府的前堂每日都甚是热闹。 就连青玄那样的怂人,骑两天马就求我去跟公子说情想坐车,看到死人就紧张得晚上睡不着觉,最后大战也跟着桓瓖缩在遮胡关,回来之后,也成了英雄。他每次出到院子外,都有小婢偷瞄,还有大胆的来缠着他讲故事。 青玄每日春风得意,走路都带着笑。 我与公子说起这些的时候,他无甚兴趣。其实,他似乎对后续的各路消息都很是淡漠,也很少见客。回来之后,他每日待在院子里,将战事的各处细节梳理,找来各式兵书仔细琢磨,还让人在院中布置沙盘,重新推演。 公子还常让我去将沈冲和桓瓖找来,陪他一起。 沈冲脾气甚好,有空便过来,桓瓖则不胜其烦。 “想这些有何用?你我命也保了,功也受了,还提它做甚。”他说。 “怎无用?且看此处。”公子将一枚棋子放在遮胡关上,道,“若将军已获悉秃发磐偷袭遮胡关之计,以疑兵诱敌,大军趁夜包抄其后,不必慕容显动手,亦是全胜。” 桓瓖倚着凭几,懒洋洋道:“这须得怪霓生,她若早些算出卦来,我等何至于奔波?” 我哂然。 公子摇头:“此事是我等大意。细想之下,拿古庙中的坟茔疑点颇多,然而我等皆疏忽失察,中了鲜卑人的障眼之法。” 桓瓖兴致缺缺,忽而转向沈冲,道:“你在遮胡关时,不是说要赏霓生么?赏赐何在?” 沈冲看我一眼,笑笑,对桓瓖道:“何须你提,我自是记得。”说罢,让侍从拿来一只漂亮的大漆盒,递给我。 “霓生,”沈冲对我说,“那日我说要给你重赏,说到做到。” 我又惊又喜,不想他竟真要送我东西,忙上前接过。 出乎意料,那漆盒并不十分重,里面的物什似乎没什么分量。 “不打开看看?”沈冲含笑道。 我依言打开,待得看到里面的衣料,不禁怔了怔。 只见里面非金非银,只有锦缎轻纱,精致而鲜丽,分明是一套女装衣裙, 公子和桓瓖见状,亦露出讶色。 桓瓖啧啧道:“这衣料莫不是宫里的?” 公子道:“霓生一向只着男装。”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5.问意(上) “外祖母,”这时,公子道,“此番霓生随我去西北,也立了大功。” “哦?”太后问,“是何大功?” “元初平安归来,自是大功。”大长公主接过话,微笑着对我说,“霓生,太后的话都记住了了?” 我答道:“记住了。”说罢,行礼退下。 只听太后在身后道:“我可是糊涂了?总觉这婢子面熟……” 大长公主道:“母亲哪里话,母亲这般康健,怎会糊涂?” 大长公主实在谦虚。太后已经问我问过了好几次,但每次都记不清我的名字。 我路过沈冲身旁,发觉他也看着我,微微笑了笑。 我亦回以微笑,站回仆从的队列中时,心情已经转好。 太后拉着公子的手,询问了一番西北之事,叹口气:“我这般年纪,还有甚可图?惟愿儿孙平安。若这表兄弟二人早日成家,也了却我大半心事。春时圣上为子浩定下了中书令周珲的闺秀,可元初与逸之年长于他,反仍无所着落。” 此言出来,众人皆笑。 我警觉起来,再看向沈冲,只见他神色无奈。 太后向沈延和杨氏问道:“上回说的那绥阳侯陈植之女,却是如何?” 二人对视一眼,杨氏道:“陈氏闺秀甚好,只是问了生辰请卜者贞问,不甚合适。” 太后皱眉:“怎又不合适?问得甚卜者,偌大个天下,怎挑了三年也挑不出吉利的来?”说罢,她对杨氏道,“君侯在朝中忙碌,儿女之事疏于大意,乃是寻常。为人母者,当多加操心才是。” 沈冲的生母是沈延一位姬妾,在沈冲出生后不久即去世。杨氏并非沈冲生母,闻得此言,神色讪讪,只得唯唯应下。 “姑母何必着急?”沈延道,“寻不到合适的便迟些,总不会缺了。” 太后道:“不急不急,逸之今年二十了,你二十之时,两个女儿早已出世。” 沈延只得赔笑称是。 此事,众人心照不宣,但其中缘由都知晓。沈冲的婚事迟迟未定,与什么卜者无关,原因全在沈延。他就这么一个儿子,一心想给他找一门上好的亲事。至于人选,他也早就已经想好。皇帝的第十四个女儿南阳公主,在众多公主之中,最受皇帝疼爱。她的母亲陈贵人,出身贫寒,原是皇帝做太子时的宫婢,因生下南阳公主和八皇子广陵王而受封,甚为得宠。可惜陈贵人在皇帝登基之后不久之后就去世了,只留下一双儿女。众多皇子皇女之中,皇帝对南阳公主和广陵王最为关照,尤其是南阳公主,皇帝时常亲自过起居之事,可谓视若明珠。 可惜南阳公主今年才十三岁,皇帝一直未许议婚。沈延的算盘不过一个等字,待公主议婚之时为沈冲求娶,到时有太后保媒,当不会落空。 此事我早已知晓,对我而言倒是无甚所谓。天底下没有人会想跟公主争郎君,即便那是夙暗恋的梦里人。 我不是偏执之人,不会做不切实际的打算。反正我过几年之后便要离开,在这之前,我只想专心致志地把他看个够,当然,若有时机,发生些什么更好……将来天各一方,我在乡间就算每日淡出鸟来,晚上也有美梦可做…… 我瞥一眼大长公主,只见她听着沈延与太后说话,喝着茶,似笑非笑。 正好,我还知道,对于南阳公主,桓肃和大长公主恰好也有所打算。 公子虽至今不曾定亲,但如果说主公和大长公主全无考虑,那是不可能的。桓肃和南阳公主的舅父新野侯陈衷一向有来往,而桓府中的仆婢们在私下里也早已传得有眉有眼。公子配公主,众人每每说起时,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6.问意(下) 回院子的路上,公子问我:“母亲唤你做甚?” 我想了想,觉得那些话,他不知道也罢,答道:“大长公主方才不是说了?问些公子出征时的起居之事。” 公子似不大相信:“当真如此?” “自是当真。”我说罢,反问,“公子以为何事?” 公子道:“今日我本想在太后面前为你请功,却为母亲所阻。我方才听说她将你唤了来,恐她责难于你。” 我说:“大长公主为何责难我?” “我也不知。”公子说着,叹口气,“霓生,我知道与我亲近之人,总难免惹上闲言碎语,母亲今日之举,想来也是听了些谗言。” 他一如既往的自恋,且颇为诚恳。但莫名的,我心中有些温暖。 他方才突然闯来,原来是怕大长公主责难我么? 我笑了笑,道:“公子多虑,并非如此。” 这话并不是为了安慰他而撒谎。大长公主不许他为我请功,并非是因为听信谗言讨厌我。她的宝贝儿子立下大功,那是挣足了脸面的事,她怎会允许别人说这功劳是其实是因为一个奴婢占卜才得来的呢? 当然,若说大长公主或桓肃对我毫无看法,那也是鬼扯。 事实上,看不惯我去告状的人一直都有,比如大长公主的家令徐宽。可他们也没什么办法。府中凡事都要听主公的,主公凡事都要听大长公主的,而公子是大长公主的宝贝心头肉。只要公子决计不从,大长公主撑不过多久便要投降。 所以说,慈母多败儿,正合我意。我只要把公子巴结好,便断然不会被赶走。 “霓生。”走了一会,公子忽而又道,“你喜欢女装么?” 我讶然:“公子何有此问?” “那日子泉所言,我回想良久,觉得有理。”公子有些犹豫,道,“霓生,我平日待你是疏忽了些。” 我哂然,觉得好笑。 桓瓖说的不过是诨话,不想公子竟被他带歪了去。 我说:“公子哪里话,公子待我甚好,并无疏忽。” 公子神色有一丝宽慰,却道:“你日后若有什么想要的,自与我说便是。” “奴婢知晓,多谢公子。”我说。 公子莞尔。 回到我的偏室里,我深呼吸一口气,坐到榻上,懒洋洋地躺下。 想起方才公子说的话,我仍觉得有趣。 其实我颇有冲动,想对他说,公子,我想要我祖父的田庄,再给我十万钱……然而这只能想想。公子这般单纯的人,我编个故事哄他,他也许会一时感动答应下来,可惜,他头上还有桓府。 我望着头顶的房梁,思绪飘荡。 至于那女装之事……桓瓖的那番鼓噪之后,我曾十分认真的设想了一下,若公子愿意将我送给沈冲,我会如何。想来想去,我觉得我应该还是会想尽办法将此事搅黄,继续留在公子的身边。沈冲毕竟年长些,不像公子那般好哄骗;且离开公子,我就不能再倒卖他的字稿,这实在是莫大的损失。 我叹口气。人言人穷百事哀,果然不假。就算是做白日梦我也不能肆无忌惮,实在令人惆怅。 ***** 大长公主一言千金,第二日,官署中的人来桓府告知公子赴任之期,果然就是下个月。 公子未多言,索性继续每日留在府中摆弄他的沙盘和兵书,谢绝外人打扰。 不过也有例外。 一天早晨,他晨练回来,才更了衣,管事来报,说宾客来了府中。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7.秦王(上) “秦王为何回来?”另一边,桓瓖好奇道,“莫非不怕有来无回?” “莫忘了秦王在辽东有兵,秦国的郡兵亦不少。”沈冲道。 桓瓖道:“辽东之兵说到底还是朝廷的,至于秦国,远在西边,且那点兵马还不如梁国和赵国。” 沈冲摇头:“他兵马再少,也是藩王。大小藩王足有数十位,谁手中没有养些兵马?朝廷若动他,其他人如何作想?” “且勿多言。”一直未出声的公子忽而道,示意他们看向殿前,“来了。” 二人随之望去,只见那边一阵热闹,乐声阵阵,仪仗俨然,是皇帝来了。 殿中宾客们忙起身,纷纷上前行礼。 只见皇帝和皇后搀着沈太后走入殿内,身后跟着太子和诸皇子,以及几位王侯打扮的人。 这些人我大多见过,唯一一个面生的人,是和梁王、赵王走在一起的青年。 看到他的时候,我愣了一下。 他的身形比周围的人更笔挺颀长,步态稳健,虽肤色不及几位王侯白皙,但眉目英俊,在一群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中,自有一股超然之气,很难不一眼发现他。 “那便是秦王。”身旁一阵窃窃之声,我听有人议论道。 说实话,秦王的模样,与我想象中颇有些出入。我本以为他这样在塞外多年,又混迹行伍,必是浑身杀气,一脸肃穆。不料,这位出名的藩王他看上去颇为随和,与身边的梁王有说有笑。衣着也颇讲究,华贵而文雅,不似初到雒阳的王侯那样往往喜欢穿戴得太过豪奢。 “快看秦王,”青玄碰了碰我的胳膊,低声赞叹,“不想如此俊俏!” 我盯着秦王的脸,少顷,道,“公子不俊俏?” 青玄摇头:“你就知道公子。” 拜见过后,宾客各自入席。 皇帝五十多岁,穿着一身常服,身形宽大。他说话缓慢,举止间也颇有些龙钟之态。据说去年以来,皇帝已病过几回,身体不佳。不过如今看上去,他虽面色虽少些血色,但精神不错,与身边的王侯闲聊。 除了秦王之外,还有一位宗室,也是刚刚入京。 豫章王今年四十多岁,与皇帝是堂兄弟,其父与先帝同母,自幼为皇帝近侍。 在许多宗室之中,皇帝最亲近的,不是赵王、梁王等手足,而是豫章王。不过豫章王的王后常年卧病,豫章王为照顾王后,一直在封国之中,朝廷多次征召皆推拒。据说此番皇帝乃是派了梁王去会稽国相劝,他这才终于应许,带着家眷来到雒阳。 皇帝对豫章王甚为器重。甫一来到,就被任为侍中和大司马,都督豫州诸军事。许多人猜测,皇帝是看荀氏近来势头太盛,唯恐失衡,故而大力提拔宗室以期节制。 皇帝的其他各皇子公主也在,除了太子、平原王和城阳王之外,最受瞩目的,是皇太孙。他今年十一岁,座次挨着太子,生得端正,眉眼更似太子妃谢氏。 南阳公主和广陵王也在其中。南阳公主生得颇为白净,虽还未长开,但眉眼秀丽,仪态文静,看得出来将来必是美人;广陵王今年十一岁,身形尚单薄,生得与姊姊有几分相似,宴上,一直坐在南阳公主身旁。 这算得是皇族家宴,皇帝的兄弟和儿女齐聚上首,乃是多年不曾有的事。 “人老了,一日不如一日。”只听沈太后在上首叨叨道,“董贵嫔未卧病时,我时常与她叙话,亦三句不离药石。这两日我不曾去看,可还安好?” 秦王道:“这两日甚好,可下床走动片刻,太后勿虑。” 太后颔首:“这般便好。”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8.秦王(下) 我并不太赞成公子与秦王来往。皇帝在筵上与秦王兄友弟恭,但他对秦王的防范亦是心照不宣的事实,公子想达成那肱股重臣的宏愿,便须得谨言慎行。 公子却不以为然,道:“我乃秦王外甥,见一见何妨?我一个将入朝的议郎,莫非还要去投秦王帐下?” 我想了想,确实。 秦王虽然算是公子的舅父,但毕竟七年不曾见面,而大长公主这边看上去也并没有要带着全家去跟秦王套近乎的意思,公子自己去报上姓名乃是不妥。高门贵胄总要讲些面子,这般场合,公子见秦王,最好找个引见之人。 幸好,谢浚也在宴上。他的父亲谢悯为太学博士,且与太子妃谢氏同宗,此番也全家入宫赴宴。 我去找到谢浚,转达了公子的意思,谢浚欣然应允。 “我记得,你叫云霓生,是么?”他看着我,问道。 我说:“奴婢正是。” 谢浚颔首:“你告知元初,宴后秦王到西侧凉殿歇息,元初往凉殿便是。” 我应下,回去向公子覆命。 筵席散后,天色还早。沈太后用膳后便回了宫,皇帝病体新愈,也精力不济,与沈太后一前一后离开了筵席。宫苑中傍晚景致正好,宾客们得了解脱,或是与熟人聚首闲坐,或是到宫苑中去游览。 沈冲和城阳王陪着沈太后回宫去了,公子借故留在席上,却有好些仰慕者走上前来,与他说话。公子应付着,那神色,似乎是耐着性子。 我并不打算跟着公子去见秦王,看左右没人看着,悄然走开。 今日宴上的各色小食甚为丰富,我看着早已又饿又馋。宫厨中的庖人老张,找我算我几次命,甚是熟悉,我一直盘算着去找他要些吃的来。行宴的宫殿很大,若有心,足可谎称迷路,吃到公子跟秦王会面完再回来。 我正跟在几个宫人后面走到花园里,忽而听到公子在后面唤我名字。我讶然回头,只见他竟不知何时跟了来。 公子脚步甚快,未几便到了我的面前。 “你去何处?”他问。 我见败露,婉转道:“公子,我想去看看庖中可还有小食,去取些给公子。” 公子兴致勃勃道:“不必去取,霓生,你随我去见西凉殿。” 我只得道:“公子,我饿了,想自去庖厨中吃些。” 公子却道:“你方才不是吃了许多?你还要吃什么,我让人去取来,送到西凉殿。” 我无语。 有太后和大长公主在,公子在宫中一向待遇甚佳,差遣寻常的内侍宫人送食取物不在话下。 我突然又像想起什么一般:“方才大长公主让我过去一趟,险些忘了。公子先去见秦王,我随后就到。”说罢,就要转身回殿上。 不料,还未走开,衣袂被公子扯住。 “她叫你去不过问些家长里短,何时说不得。”公子瞪起眼,“是你教我莫与人说,我便让青玄留在了殿上,你莫非要我一个人去?” 我:“……” 旁边有人路过,好奇地将目光瞅过来。 公子放开手,昂着头,恢复淡漠优雅之态。 “快些随我去,莫教他们久等。”他低低道,声音里仍藏着兴奋。说罢,款款离开。 我心底翻个白眼,只得跟上。 ***** 西凉殿建在一片池畔,殿阁的花园连着水榭,虽值仲夏,却甚是凉爽。池上和风吹拂,能听到宫中的乐伎在远处缓声而歌,是上佳的休憩之所。 我跟随公子来 (第1/4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9.旧事(上) 这宴席过后,桓府的仆婢们又为公子的婚事操心起来。 缘由便是这位宁寿县主。 大长公主对宁寿县主的喜爱溢于言表,这是从所未有之事。桓府的亲朋好友,旧识故交之中,也有许多出身、容貌、品性俱佳的适龄闺秀,其中不少还颇有美名,时常入选市井中津津乐道的什么雒阳四美京畿五秀之类,提起便教人艳羡。但大长公主从来不曾表现过对谁特别感兴趣,遑论议亲。 而宁寿县主不仅被她满口夸赞,赠以厚礼,宴后闲聊,还特别向豫章王问起了她的婚事。 按两家关系,大长公主与豫章王是堂亲,更是少时至交;按身份,宁寿县主出身宗室,且封号在旁系中乃是翘楚。 此事突如其来,不但让许多原本坚定站在南阳公主一边的人迅速动摇,还让一众对公子娶妇之事抱着不切实际幻想的年轻小婢心碎一地。 惠风特地从淮阴侯府风尘仆仆而至,拉着我的手,目露凶光:“我听闻那宁寿县主最会花言巧语,她夜里睡觉会打鼾,臀上还有一颗痣!” 我叹口气:“可府中凡事都听公主的,公主若是欢喜,我等也无法。” 惠风歹毒地说:“我看若公子不愿,大长公主亦无可奈何。平日公子若是与你提起那宁寿县主,你便将我说的转告公子。她定然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坏处,我去打听说与你知!” 我须得仰仗她带我去淮阴侯府串门顺带窥觑沈冲,于是满口答应下来。 其实,她实在担心太过,因为公子从未提过宁寿县主。如今在他心中,最值得一说的,乃是秦王。 中元节的宫筵之后,传说宫里的董贵嫔病体渐安。 许多人以为秦王不久即会离开雒阳,不料,他不仅毫无要走的迹象,反而传出了□□要重新修葺的消息,竟仿佛是要长期留下。 数日之后,秦王出现在了董贵嫔的兄长都安乡侯董禄的雅集上。 公子也在。 到场的宾客,不是来看秦王,就是来看公子的。而出乎众人意料,秦王虽常年身处边陲,但对于谈玄等风雅之事毫无生疏。他甚至在问对之时,将精于黄老的名士郭舒对得哑口无言,引得在座众人刮目相看,称赞不已。 宴饮闲暇之余,秦王与公子坐在一处,品茗听琴。 他比公子年长,但兴趣颇为相投。闲谈之下,公子发现他跟自己一样喜欢杜伯度的书法。二人聊得兴起,又挥毫切磋一番,颇为尽兴。 “怪不得子怀兄追随秦王,果全才。”回府的时候,公子赞叹道。 我说:“莫非公子也想追随秦王?” 公子摇头:“见贤思齐,自当奋发,何须追随。” 我说:“我听许多人说秦王会留在雒阳,若是如此,想来会像梁王、赵王一般委与官职。那日宴上,圣上与秦王甚是和睦,想来那些传言不过也是无稽之谈。” 公子淡淡一笑。 “他留下来,如梁王和赵王一般,当个太常丞或大鸿胪么?”他说,“若果真和睦,秦王怎会一走七年?” 公子到底不傻,我放下心来,却继续问,“既如此,秦王如今怎回来了?莫非真如表公子所言,他料定圣上不敢动他?” “逸之所言不过其一。”公子反问,“圣上为何要动秦王?” 我说:“秦王手握重兵,且包藏祸心。” 公子摇头:“如子泉所言,秦王所部兵马实不足为惧。当年圣上初继大统,天下未稳,而秦王有兵,自是要忌惮秦王。而如今圣上已稳坐江山,荀尚又刚刚平定了西北,朝廷声威大盛,早不同往昔。我且问你,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0.旧事(下) 我忍俊不禁,“噗”地笑了起来。 “殿下可是拿奴婢打趣?”我说,“奴婢不曾去过会稽山,且依殿下方才所言,殿下去见那位什么先生,乃是七年前之事,殿下果真确定,那小童就是奴婢这样的长相?” 我说这话,乃是底气十足。 因为祖父每每以璇玑先生的名号在人前出现,必乔装改扮。他那白发长须、鹤羽白裘的仙人之姿,便是由此而来。而我也不例外,我被扮作仙童,□□敷面,墨眉绛唇,那个模样,我敢保证连我自己也认不出来。 秦王神色不改,道:“孤原本并不确定,可你颈上那玉珠,与那童子一模一样。” 我愣了愣,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脖子,可触到秦王的目光,生生打住。 有那么一会,四周安静得可怕,似乎风也变得胶着。 我强压着心中的翻腾,道:“不想殿下竟知道这许多,奴婢实惶恐。然殿下说了这许多,皆不过巧合。奴婢确出身云氏,然殿下所说的璇玑先生,奴婢闻所未闻,不知是谁。” “哦?”秦王闻言,眉头微抬,却似乎全在意料之中,毫无讶色。 其实说这话的时候,我心底有些踌躇。面前这个人到底是秦王,以其过往做派来看,绝非善类。他若死了心要对我做些什么,只怕……我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四周,寻找便于脱身的方向,方才来时,我也仔细观察过这王府中的各处庭院和道路,以防万一。 秦王并无愠色,一笑,道,“孤一向爱才,亦视璇玑先生为恩人,今日与你一会,除叙旧之外,亦想助你。” 我讶然:“助我何事?” “你不想摆脱奴籍,过上从前的日子么?” 我愣住。 秦王道:“云霓生,你若到我帐中用事,不但不必为奴,我还可将云氏的田产都给你,如何?” 我以为我听错了,定定地看着他。 秦王也看着我,似乎对我的反应很感兴趣,唇角微弯,浮起些得色。 “殿下好意,奴婢感激不胜。”我深吸口气,无比遗憾道,“然奴婢乃低微之人,实无福消受。” 秦王的神色凝住。 “你不愿?”他讶然。 我说:“殿下方才所言之事,皆与奴婢无关,奴婢若说愿意,岂非欺上?” 秦王神色玩味:“如此,就算你与璇玑先生无关,孤也想收你过来呢?” 我说:“殿下这般抬爱,却之不恭。然奴婢实惭愧,恕难从命。” “为何?” 我羞怯道:“当年奴婢落难,是公子将奴婢收留,供以衣食。奴婢对公子钦慕不已,早已深爱于心,恨不得以身相许,以命相依,只愿此生伴公子左右,犬马不辞。奴婢低微,唯此一愿,望殿下成全。” 秦王:“……” “这么说,你是决然不愿了?” 我眨眨眼:“奴婢生是公子的人,死是公子的死人。” 秦王盯着我,一副匪夷所思之色。 他正当要再说话,忽然,一名内侍急匆匆地从廊下过来,走到秦王身旁,向他一礼,上前耳语。 秦王听着他说话,神色微微凝滞。未几,看向我。 那目光意蕴不明,灼灼逼人,却又似疑惑不已。 “知晓了,去吧。”他对内侍道。 内侍退去。 四周又是寂静,秦王的神色恢复如常,却是一笑,似感叹又似自嘲。 “今日甚是巧合,孤方才听到一件有趣之事,想来你亦颇感兴趣。”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1.白鹤(上) 檀郎海青拿天鹅,檀郎乐文 海青拿天鹅小说檀郎所有的文章、图片、评论等,均由网友发表或上传并维护或收集自网络,属个人行为,与立场无关。本站均不负任何责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2.白鹤(下) 檀郎海青拿天鹅,檀郎乐文 海青拿天鹅小说檀郎所有的文章、图片、评论等,均由网友发表或上传并维护或收集自网络,属个人行为,与立场无关。本站均不负任何责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3.射马(上) 檀郎海青拿天鹅,檀郎乐文 海青拿天鹅小说檀郎所有的文章、图片、评论等,均由网友发表或上传并维护或收集自网络,属个人行为,与立场无关。本站均不负任何责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4.射马(下) 檀郎海青拿天鹅,檀郎乐文 海青拿天鹅小说檀郎所有的文章、图片、评论等,均由网友发表或上传并维护或收集自网络,属个人行为,与立场无关。本站均不负任何责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5.远遁(上) 我惊诧不已。 公子等人亦露出讶色。 “秦王今日也在?”沈冲道。 “许是刚到。”公子说着,恢复了些奕奕之色。他将杯中的水饮尽,用锦帕拭了拭唇角,交回给我,对沈冲二人道,“走,我等也去看看。” 说罢,上马朝场中奔去。 秦王身上的单衫看上去是一件脱去外袍的底衫,骑的马和所用的弓箭也是平原王方才所用。他奔过场中,马蹄带起一阵烟尘。 射马继续,两边重新对阵。 太子一马当先,控弦发箭,中了月支一枚,马蹄一枚。 后面众人一阵欢呼。 两方交替而行,城阳王紧随其后,亦中了一月支和一马蹄。而后是荀凯,比太子好些,中了二月支一马蹄。 而后是庞玄,也中了二月支一马蹄,平原王那边一阵叫好之声。 “他前半场不行,此番倒是神勇。”青玄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评论道。 公子上场之时,楼台上一阵嗡嗡的谈笑,我望去,只见那些闺秀都站到了窗前,用纨扇半遮着脸。公子的骑射有大家指点,动作颇为优雅,有力而轻盈,控弦声过之后,箭矢射穿了月支二枚和马蹄二枚。 我听到了楼台上一阵几乎晕阙的赞叹。 青玄叹气:“可惜公子分到了太子那队,只怕胜了也要被人说道。” 他说得没错,太子一向争强好胜,且从来不太在乎公平不公平。他每每察觉自己这队要落后,凡有人射得不好就令重射,故而虽无许多良将,如今也以三中领先。 不过我无所谓,我看这种场面,从来不关心胜负。 公子之后,又过一人,接着上场的是沈冲。他的骑射一向不如公子,平日里,我更爱看他舞剑。但他的衣袂迎风飘起时,亦甚为迷人,我看着他飞驰而过,心中只有“翩翩君子”四字。他轻松地射下二枚马蹄,到在场边与桓瓖说笑。我看着桓瓖搂过他的肩头打闹,不禁思绪飘荡。我要是桓瓖,大概会闹得更凶一下,比如抱着他汗津津的身体滚倒在地…… 最后一轮将尽之时,太子领先平原王四中,领先城阳王六中,似乎全胜已是定局。 太子亦露出了得胜之色,策马回到场边来,看上去心情甚好。 他对榻上的平原王洋洋得意道:“今日甚是不错,二弟待得足伤痊愈了,再来切磋。” 平原王淡笑:“皇兄射艺精湛,弟不才,愧不及兄长。” 太子对这般言语甚是满意,道:“这有何难,你还是骑术不惊。回去莫总钻书堆,多多练习才是。” 平原王道:“弟谨记皇兄教诲。” “嘁。”我听到正在喝水的桓瓖发出低低的冷哼。 一旁的秦王听得此言,道,“射马未毕,太子不觉现下论胜负还太早?” 太子看一眼场上,道,“不过还差最后一人。” 秦王颔首,一笑:“正是。”说罢,他策马上场。只见他驭马之术甚是不错,平原王的马在他的操纵下跑得稳健,毫无生怯。秦王疾驰而过,经过箭靶之时,控弦发箭如行云流水。众人未及回神,五箭已出,二月支三马蹄竟是全中。 平原王以一中获胜,观看之人无不目瞪口呆,未几,喝彩声四起,潮水一般。 太子的神色瞬间僵在脸上。 ***** 胜负已分,往后便是嘉礼。 尚是少年的广陵王被邀了来做嘉宾,无论胜负,皆以金樽敬酒。 太子虽负于秦王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6.远遁(下) 汤殿附近确有一处凉亭,就在十几步外的园子里。 秦王脚步缓慢,仿佛真的是在赏景。我跟在他的后面,一语不发。 “此亭的来历,你可知晓?”秦王忽然道。 我心如乱麻,对他的花招毫无兴趣:“不知。” “此亭乃前朝时,章帝为窦后所建。”秦王道,“传闻当年武陵侯云晁曾在此劝窦宪领兵外出,莫回雒阳。” 听到这个名字,我一怔。 “窦宪听了他的话,不久即领兵外出。和帝欲铲除窦宪党羽,然忌惮窦宪身在兵营,迟迟未敢动手。可时日久些,窦宪终舍弃不得雒阳荣华,班师回朝。待其入城之后,和帝即发诏拘捕,云晁身为党羽,亦下狱诛死。”秦王看着我,“此事乃幼时,宫中老人所述。孤在外多年,每思及此事,皆以自省。” “哦?”我笑了笑,“不知殿下为何自省?自比窦宪么?” 秦王道:“窦宪乃死于麻痹自大,虽有贤人提点,亦难免覆灭,此乃你我之鉴。” 我说:“殿下可是糊涂了?璇玑先生前几日已重现,而奴婢的祖父早已去世,奴婢与璇玑先生毫无干系。” “璇玑先生?”秦王看我一眼,反问,“与他何干?孤与你说的只有云氏。” 我气结。 事到如今,我只得见招拆招:“殿下所言,奴婢实糊涂,不知何鉴之有?” “于孤,乃危墙之鉴。”秦王道,“于你,则错投之鉴。” 我说:“奴婢错投何处?” 秦王反问:“元初连你是何人都不知晓,使你埋没于奴婢之属,怎非错投?” 我不想与他纠缠这些,道,“殿下所言危墙,不知危墙在何处?” 秦王眉头微微扬起:“天下最大的危墙,不正在雒阳?” “殿下明知此乃危墙,不也是回来了?” “彼时非此时。风雨未至,仍可一立;而当下之患,乃众人不见罢了。” 我狐疑地看着他,不解其意。 “殿下此番离京,想来不曾告知朝廷,殿下不怕奴婢去揭发?”过了会,我说。 秦王的神色毫无波澜,唇角弯了弯:“你大可试试,看看消息能否传到廷尉署十步之前。” 我知道这并非玩笑之言。秦王这样杀伐多年鲜有败绩的人,必不会一时头脑发热来与我说这些。 “与你说这些,不过是告知你,孤上回所言,仍未过时。”秦王接着道,“今日酉时三刻,孤在西南门外雒水渡口,过时不候。” 说罢,他深深地看我一眼,转身离去。 ***** 回到汤殿的时候,我心事重重,以至于差点与走出殿门的沈冲迎面撞上。 他看着我,有些诧异:“霓生,你面色甚查,可是身体不适?” 若在平时,我大概会借机胡诌一番头疼脑热,蹭一点他的关怀。但是如今,我兴致缺缺。 “霓生,”这时,青玄看到我,招呼道,“霓生,怎到处不见你?公子要回府了!” 我应一声,忙谢过沈冲,快步走回去。 回府的路上,公子一直跟我说秦王。他在别人面前不多话,却喜欢在我面前念叨不停。今日,秦王两个字总在他口中出来,特别让人厌烦。 “霓生,今日之事还未说完。”他对我说,“不想秦王竟对太子这般不客气。” 我说:“嗯。” 心里仍想着秦王刚才的话。 “……风雨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7.重疾(上) 就在雒阳的人们还在为秦王离开之事议论纷纷的时候,宫中忽而出了事。 两日前,皇帝的头疼病又犯了,彻夜难眠。 第二日一早,他令召太子议事,太子迟迟才到,到了近前时,皇帝闻到他身上的酒气。 皇帝即刻令内侍贾让带人往东宫,只见内殿中杯盘狼藉,秽乱不堪。查问之下,得知皇帝卧病之时,太子与宫人彻夜玩乐饮酒,还从宫外带了歌伎来玩乐。 皇帝大怒,即刻下令将于太子作乐的宫人和歌伎通通杖毙,太子则关押到偏殿之中,禁足思过。 太子太傅荀尚到宫中为太子求情,也被皇帝骂得狗血淋头。 此事传出之后,与秦王的待遇截然不同。太子素日不为人所喜,人们虽也议论纷纷,但皆为皇帝叫好。 “陛下属意者乃皇太孙,若借故将太子废黜,直接传位皇太孙,岂非善哉。”桓瓖幸灾乐祸道。 公子道:“太子虽行事乖张,可东宫辅佐圣上理政,从无大过。” 桓瓖不以为然:“东宫得力,乃是因有少傅范景道和谢氏辅佐,若无二者,东宫能有甚作为?” 公子没有言语。 桓瓖说的乃是确实。 范景道是三朝老臣,颇有才干,皇帝继位后,就将他任为了太子少傅,辅佐太子。 而谢氏,则是与王氏齐名的名门,从前朝至今,名臣辈出。太子妃的祖父谢暄,官至太保,封江夏郡公;父亲谢歆,封富平乡侯,现任给事黄门侍郎,在朝野中颇有名望。而在皇帝将太子妃之子封为皇太孙之后,朝中对太子最为忠心的,除了荀氏之外,便是谢氏。 桓瓖忽而看向一直不曾开口沈冲,道:“你们沈氏倒是沉得住气。” 沈冲讶然:“何出此言?” 桓瓖道:“沈氏有城阳王,莫非毫无打算?” 沈冲没有回答,意味深长道:“此言若传到别人耳中,我等皆死罪。” 桓瓖亦知道利害,瘪了瘪嘴角,不再多说。 我知道,沈氏并非全无打算,至少沈延和沈贵妃对城阳王颇有期待。我听李氏说,大长公主和桓肃曾私下议论,说可惜已经立了皇太孙,否则城阳王并非全无希望。 当然,公子虽与沈冲及城阳王走得近,但他和他们在一起时,从未议论过这样的事。 公子自是因为不喜欢勾心斗角,而沈冲么……我想,所谓君子,就是如此高洁。 ***** 太子行为多有不端,犯事受罚,其实早已不罕见。 正在众人此为此事闹一闹便会像从前一样过去的时候,却又生了后事。 起因仍是皇帝的病,反反复复一直不断。皇帝对太医署已是失望,令人往民间遍寻良医。内侍卢让受皇帝宠信,从洞庭觅得一位神医,传说是扁鹊后人,有药到病除之能。 皇帝令卢让引神医进宫,神医为皇帝把脉之后,神色疑虑,说皇帝脉象及面色皆无碍,这般病势,来源着实可疑,恐怕是巫蛊诅咒所致。 皇帝久病,本已是多疑,闻得此言大惊。 当日,他就令卢让领禁卫到各宫室搜查巫蛊之物。卢让四处翻寻未果,这时,有宫人告密,说东宫西南角埋有人偶。 卢让随即领兵到了东宫,在西南角挖掘,果然挖出了一个桐木人偶。 此事到皇帝面前,皇帝震怒不已,不管太子求告,即刻下令将太子及东宫一众人等就地羁押,以待彻查。但就在太子等人惶惶然等待发落的时候,当夜,皇帝突然人事不省。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8.重疾(下) 因得戒严禁令,公子在淮阴侯府中未像以往一般留到晚膳,太阳西斜之事,即乘车回府。 街市上比以往萧瑟许多。荀尚在各处大力提拔姻亲故旧,良莠不避,好些品行不端之人亦得以重用。近来时常有荀氏手下的人借着戒严滋扰勒索的事,寻常百姓到了日头偏西之时便赶回家,以免遭遇坏事。 就在公子的车马行过一处路口之时,前方忽而有些嘈杂之声传来。 我从车窗探出头去,却见是一辆马车被巡逻的士卒拦了下来,将我们的去路也堵住了。旁边,还有十几百姓,都是来不及走被拦住的。 “太傅有令!戒严时不得通行,凡有违抗者,行人罚钱三百,车马一千,如敢抗命,以谋逆论处!”一人喝道。 我看了看,认出来。 “何人说话?”公子问道。 “是耿汜。”我说。 耿汜是荀尚姻亲耿彷的侄子。此人从前是个闲人,混迹于酒场赌坊,无所事事。近来耿彷当上了城门校尉,将耿汜任为司马,监督戒严之事。耿汜如鱼得水,在雒阳街市中横行霸道,对来往之人肆意勒索打骂,有时连贵族士人亦不放在眼里,何况升斗小民。 公子听到这名字,神色沉下,未等我再说,下了车去。 那被拦下的马车看上去是寻常人家的,仆人也只有两个。 只听一人据理力争:“昨日还是戌时,今日怎成了酉时?” “昨日是昨日,今日是今日。”耿汜不耐烦道,“这是太傅之令,要么拿钱,要么到狱中理论!” “既是太傅之意,可有谕令?”这时,公子走上前道。 耿汜回头,看到公子,一愣。 “原来是桓公子桓议郎。”他的脸上堆起笑容,行了个礼,“未知议郎到此,有失远迎。” 公子道:“耿司马不必多礼。太傅下令戌时设禁,方才闻司马所言,似有更改,未知新谕令在何处?” 耿汜笑笑,道:“我等皆奉命行事。议郎可是刚从官署回来?不想竟阻了议郎的路,我这就教人为议郎放行。”说罢,他朝手下示意,让公子的车马先过。 公子却不为所动,道:“耿司马不必劳烦,既是太傅之令,我也自当遵守。待司马示以谕令,是罚是走,我亦悉从发落。” 耿汜笑容淡下,意味深长道:“议郎,此事还是莫管闲事为好。” “哦?”公子道,“若我管定了呢?” 耿汜与公子对视着,好一会,生硬地转开头。 “放行。”他对手下道。 手下有些犹疑:“司马……” 耿汜踢他一脚,骂了声:“放行!” 手下只得悻悻地往两边让开,放那马车过去。那两个仆人见得了解脱,对公子连连行礼,千恩万谢,跟着马车快步走开。 公子站在原地,却是没有动。 耿汜看着他,问:“议郎不走,还要做甚?” “自是等你取谕令。”公子不紧不慢,“我还未曾看到。” 耿汜脸色拉下,不耐烦道:“看不看又如何?你不过是个议郎,有何职权看我谕令?” 公子看着他,目光清冷:“我品秩在司马之上,怎无职权?司马亦朝廷官吏,须知若无谕令则为假传,按律,当下狱收监。” “桓皙!”耿汜忍无可忍,用马鞭指着他喝道,“莫以为我不敢拿你!” 公子毫无畏惧,却是一笑:“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拿我。” 耿汜气急,但究竟知道公子惹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9.窥天(上) “奴婢粗识一二。”我说。 “哦?”她显得颇有兴致,“你也为我算一算,如何?” 人怕出名。我生意太好,宁寿县主这样好奇的贵人,我每年都要遇到十几二十个,所以对付他们,我已是经验丰富。 我说:“奴婢虽知晓些问卜之术,但断不敢为县主来算。” “为何?” 我说:“县主乃贵人,命相乃天机,奴婢若窥觑,非但不得门道,还会损伤阴德,乃大忌也。” “有这般说法?”宁寿县主讶然。 “奴婢实不敢相瞒。” “这亦是怪哉,”宁寿县主道,“你不可为我算卦,却能算得军机之事。” 这沈嫄,也不知道她说了我多少。 我笑笑:“那是鲜卑人的卑劣之计,如何能与县主相比?鲜卑人妄图险王师于险境,而王师得佑于天,奴婢问卜乃是顺从天意,故而无妨。县主乃金玉之躯,若加妄测,则违于天道,到时奴婢受惩事小,只恐伤了县主福报。” 宁寿县主看着我,莞尔:“怪不得连沈逸之也夸你,果然伶牙俐齿。” 听得这话教,我忽而警醒。 “奴婢惶恐,不知何德何能,得沈公子如此抬爱?”我羞怯道。 宁寿县主道:“我父王上月与淮阴侯共宴,沈公子也在宴上,说起平叛之事,我故而得知。” 我谦虚地说:“沈公子实过誉。” 这位宁寿县主的事,我早有耳闻。豫章王世子年幼,王后久病,县主是长女,虽只有十六岁,却已经担起主母之责,打理王府中的一应家务。对于这个女儿,豫章王亦十分疼爱,凡会客赴宴,必携县主同往,如世子一般倚重。 “听闻桓公子和沈公子击鲜卑之时,你亦随行?”她问。 我说:“正是。” “亦曾杀敌?” “不曾。”我说。这般回答着实无奈,无论是那个倒霉的百夫长,还是秃发磐,我都不曾用来领赏,连说也无从说起。 宁寿县主却问:“为何?” 我说:“奴婢乃公子扈从,首要之事乃护卫公子。” “如此说来,你有上阵之勇,却无立功之意?”宁寿县主弯弯唇角,“却是可惜。” 我未料想这位县主对那征伐之事这般感兴趣,正疑惑起用意,她却未再所言,转回头赏景去了。 云栖寺不大,不到半个时辰,已经走完。 回到车马前之时,南阳公主双眸闪闪,望着公子,顾盼流光。 “闻公子之言,实大开眼界,未想公子对这寺庙这般熟悉。”宁寿县主笑盈盈地对公子说。 公子道:“在下幼时常随祖母到此礼佛,故而知晓。” 宁寿县主挽起南阳公主的手,遗憾道:“可惜时辰不早,太傅又有戒严之令,我等须得早些回宫。否则,定要请公子引我等往别处名胜再游览一番。” 南阳公主颔首,瞅向公子的眼神中尽是不舍。 公子道:“公主与县主若有意游览,可择日再来。” “哦?”宁寿县主道,“到时,公子亦仍与我等同往么?” 公子道:“公主有召,在下自当奉谕随往。” 南阳公主露出笑意,双眸重现光采。 “如此,一言为定。”宁寿县主莞尔,扶着南阳公主,一道登车。 公子也坐上马车,将公主车驾护送入宫门之后,方才回府。 *****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30.窥天(下) 晚膳之后,大长公主留下公子,到房中说话。 她没有提耿汜,却问,“听说今日,你遇到了南阳公主?” 既然都是路上的事,自然全瞒不过她,公子颔首,“正是。” “你带公主同游了云栖寺?” “正是。”公子忙解释道,“不止南阳公主,还有宁寿县主。今日公主随县主微服出宫,到雒水边为圣上祈福,归来时遇到耿汜设禁,儿正好路过,故而巧遇。” 大长公主笑了笑,道:“你着急做甚,母亲岂是那古板苛刻之人。我儿终是长大了,今日之事甚好。”她看着公子,叹口气,“可惜圣上卧病,也不知何时清醒。母亲曾想为你求娶南阳公主,如今只怕遥遥无期。” 我在旁边听得此言,心中一动,来了。 公子一愣,道:“母亲,儿未想过此事。” “那又如何,你早晚要想。”大长公主道,“天下女子,除了公主,谁人配得上你?虽然想求娶南阳公主的人多了去了,可与你相较,他们又算得甚?” 公子还想再说,大长公主却摆手将他止住。 “我今日累了,时辰不早,你回去歇息吧。”她说。 公子只得应下,向她行礼告退。 “霓生,你留下。” 在我要跟着公子离开的时候,大长公主忽而道。 我讶然。公子闻言,亦停住脚步。 大长公主对他和缓道:“我与霓生有两句话要说,你且下去吧。” 公子神色疑惑,看看我,依言走开。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大长公主摒退左右,只留下家令徐宽。她看着我,微笑。 “今日元初与南阳公主共处之时,你也在场?”大长公主问。 我答道:“正是。” “他们二人有何表示?” 我说:“公子陪南阳公主游览云栖寺,公主意犹未尽,向公子邀约,改日再同游别处。” “哦?”大长公主目光微亮,“元初应许了?” 我说:“公子说,必奉谕随行。” 大长公主露出讶色,随后,笑而叹气,抚了抚案上新插的鲜花:“元初总这般不懂事。” 我也笑笑,没有说话。 “霓生。”片刻,她话锋一转,“如今局势,你有何见解?” 我愣了愣。 大长公主看着我,全然不像是问错了话。 我说:“不知公主所言局势,所指为何?” “自是宫中之事。”大长公主道,“你也看到了,陛下卧病,奸臣环伺,我等虽忧心忡忡,却是一筹莫展。” 我哂然。 大长公主在自己的丈夫和亲儿子面前都演戏演得足,不想竟会在我面前说出了实话。 我装傻道:“禀公主。奴婢愚钝,政局之事,实不明白。” “不明白?”大长公主意味深长,“武陵侯后人,天底下还有不明白的事?” 我:“……” 大约是早已猜到我的反应,大长公主一笑。 “这有甚可惊讶。”她说,“你莫非以为,随便什么人,我都愿放去元初身边么?你那族叔云宏,当初可是给袁氏出了不少主意才当上了颍川太守。” 我无言以对。近来真是时运有异,这些人一个接一个都开始琢磨我的家世。 “可奴婢不比族叔,无经略之才。”我说。 大长公主一笑,道:“传闻云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31.浮屠祠(上) 我从大长公主院子里出来的时候,心情轻松。 那些什么玄术什么命契,自然是我随口胡诌的。大长公主如今果然急得是坐不住,只要有药,来者不拒。所以我说出价钱的时候,大长公主虽然满脸狐疑,仍想一试。 我则知晓欲迎还拒之理,推脱今日非黄道吉日行之不善云云,从大长公主院中告退出来,回房睡觉。 其实那价钱说出来的时候,我觉得开低了,有些后悔。二十金,对于升斗小民们来说自然是触不可及。但对于桓府这样的人来说,这不过是出门做客时,备些体面礼品的所费之数。我应该说开高一些,比如,八十金。 八十金……我心底痒痒的,那足够买下祖父的田宅。 这些年,我一直打听着祖父那些田宅的下落。不幸之幸,那田宅一直在官府手中,未曾卖出。 倒不是淮南的官府不想卖,而是他们太贪。近年年景不好,水患时疫频发,田地荒芜,地价一年不如一年。淮南官府的这个价钱,比市上还高,自然无人问津。除此之外,还有一传言,说此地不祥,不仅原主人断子绝孙而亡,还累得颍川太守云宏一家倒了霉。 这当然不是我在背后捣的鬼,毕竟那是祖父一生积累,我再回收心切,也不至于如此亵渎。这些流言要归功于我那些醉心八卦的乡人,不想祖父平日最烦的那些蜚短流长,如今倒是帮了大忙。 夜色已深,我以为公子早已经安寝。不料,当我进到房里,只见他躺在榻上翻着书,并无要睡去的意思。 “母亲与你说何事?”他见我回来,问道。 我说:“无他,便是今日公子与南阳公主同游之事。” 公子听了,似乎早有预料,一脸无趣。 我看着他神色,觉得甚有意思,也不急着回房,倒了一杯水,放在他的榻旁。 “公主之言,公子以为如何?”我问。 “嗯?”公子将手中的书翻过一页,看看我。 “你以为如何?”他不答,却道。 我说:“又不是我要娶妇,公子为何问我?” 公子把眼睛挪回书上,边翻边道:“你不是说你们奴婢最喜欢议论主人?此事大约已经嚼过了舌根,不若与我说说。” 我忍俊不禁。 “公子果真想听?”我问。 “想。” 我说:“大长公主之言甚是有理,公子与南阳公主甚为合衬。” 公子看着我:“你也这般想?” 我说:“那是自然。公子出身名门,外祖乃是皇家,与公子出身相配之人,自非公主莫属。此乃其一。其二,南阳公主虽今年只有十三,但无论容貌人品,皆人人称赞。且我听闻她平日亦爱好读书诗赋,与公子必可情趣相投。有这两般好处,公子还有甚可犹豫?” 说出这般话的时候,我不禁想起惠风。虽然我撮合的不是让她跳脚的宁寿县主,但不知道她会不会生我的气。 公子没说话,却是一笑。 “如你所言,出身相衬喜好相仿便可配成一对,那我从府中挑一个会读书识字又喜好钱财的男仆给你,你也欣然应许么?”他说。 我一愣。 想一想,我也并非不愿意,如果那男仆是沈冲……当然,那是不可能的。 “我与公子不可相较。”我说。 公子冷笑:“都是不得自己做主,有何不可相较?” 我知道他又犯了少年逆反的脾气,只得将话语放得和缓些:“公子不喜欢南阳公主?”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32.浮屠祠(下) “荀氏?”大长公主愣了愣。 太子的妃嫔不少,除了太子妃谢氏之外,还有嫔妾数位。其中,最得太子宠爱的,是良娣荀氏。 荀良娣是荀尚的族侄女,与太子亦算得表亲。 据说有一回,太子到荀尚家中作客,恰好遇上了当时在园中与姊妹嬉戏的荀氏,一见倾心,回宫后茶不思饭不想。 荀氏的父亲是弘农的一个县令,原将荀氏许配给了同乡的故交之子。荀尚得知此事之后,做主毁了婚约,不日之后,将荀氏送入东宫,为太子纳为良娣。 彼时,太子妃谢氏已经生下嫡子,且封为了皇太孙。荀氏到了东宫之后,亦是争气,隔年也生下一子。太子大喜,曾兴冲冲地去皇帝面前涛封,被骂了一脸无趣。 即便如此,太子对荀氏仍宠爱不减不减,人人皆知东宫之中,宫人不畏太子妃,却畏荀良娣。 我说:“荀氏声势虽盛,但其党羽并非独荀氏一家,还有众多亲故,其中最强者,当是谢氏。” 大长公主颔首:“正是。” 我说:“奴婢所说生门,正在谢氏。只须将谢氏拉开,荀氏之势便如断了一臂。” “谢氏?”大长公主皱眉,“可谢氏一向对太子忠心耿耿。” 我说:“谢氏忠心者,非太子,乃皇太孙。谢氏自不会去反太子,但对荀氏可未必。” 大长公主沉吟,没有言语。 荀尚辅政以来,为巩固权威,重用亲故。凡与荀氏有些关系的人,皆受笼络。 不过,谢氏除外。 皇帝有意传位皇太孙,是众所周知之事,荀氏既以外戚之身而得以权倾天下,自然知道利害。在荀尚眼中,皇帝已行将就木,那么沈氏便早已不足为惧,要提防的,正是将来会像自己一样,因外戚身份而受新皇倚重的谢氏。 我继续道:“前两日,东宫曾有一事,不知公主可曾听闻。” “何事?” 我说:“前两日夜里,太子在宫中饮酒,喝得酩酊大醉。太子妃劝了两句,竟被太子殴打。太子咒骂她是毒妇,骂皇太孙是孽子,扬言等到继位便将二人废了。” 大长公主讶然:“哦?” 我说,“太子不喜谢妃和皇太孙,乃众所周知。公主若是谢氏,此时最担忧的,当是何事?” 大长公主闻言,目中微光闪现。她从蒲团上站起身,在祠堂中来回踱步,面上满是兴奋之色。 “可就算联合了谢氏,又如何反得?”大长公主道“荀尚乃太傅,手握禁卫,且如今已宿在了宫中。” “这岂非正好?”我微笑,“太傅手中掌握的不过是北军,而过了司马门,便是殿中诸将管辖,无圣上谕令,北军中候其他禁卫皆不得入内。太傅住在宫中,正如在瓮中。” 大长公主:“可若北军誓死追随荀尚,强入宫中,如之奈何?” 我说:“这便是谢氏手中最要紧的一处。司马门屯驻校尉,正是太子妃的堂兄谢蕴。且谢氏子弟,在北军各营中多有任职。而左卫将军桓迁、右卫将军五部都王弛、骁骑将军司马显,皆是大长公主亲故。太傅虽号称手握北军,然其中所依仗着,不过十数人。这些人大多到任时日尚短,根基未稳,只要先下手除之,其余人闻得锄奸号令,即便不应,也必不会为荀尚卖命。” 大长公主了然,道:“然太傅乃辅政之臣,若要除之,还须得师出有名。” 我说:“太子年轻气盛,听信谗言以致失察,亦人君之常。如今陛下不能主事,唯有以尊者之名诏令清君侧,公主为助,乃顺应天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33.谋划(上) 第二日,大长公主梳洗了一番,入宫去了。 直到傍晚,她才回来。 进门时,她唇含浅笑,看那模样,我知晓事情已成。 晚膳之后,她照例将我留下,道,“太后已无异议。” 我微笑:“奴婢恭贺公主。” “接下来便是宫中内卫。”大长公主道。 我道:“正是,此处最是紧要。无殿中诸将策应,诛杀太傅便无从下手。” 大长公主皱了皱眉,道:“殿中诸将乃左卫殿中将军庾茂与右卫殿中将军程斐所辖,程斐与主公相善,倒是好说话,却不知庾茂其人忠心如何。” 我说:“桓瓖公子任郎中,与庾茂甚善。殿中诸将不满太傅久矣,若由此入手,当有可图。” 大长公主深以为然。 桓瓖在皇宫中宿卫,不过也正是因此,他不像公子那般每日早出晚归。第二日,恰逢他轮换下来,大长公主遣人在他出宫时送了口信。桓瓖从离开皇宫之后,直接来到了桓府。 果不其然,说到荀尚,他满腹牢骚。大长公主微笑着听了,问道:“听说左卫殿中将军庾茂,最是刚正不阿,他如何言语?” “将军与荀氏有隙,素来不善。”桓瓖道,“然此人待我等一向和气,殿中诸将亦多顺从于他。” “如此。”大长公主道。 见已经摸着了门路,大长公主也不再绕弯,将他说出了捕杀荀尚的心思。 如我所料,对于此番阴谋诡计,桓瓖十分兴奋。 但说到策动庾茂,却面露难色。 “据我平日所察,庾茂此人乃皇后一系,若要策动,只怕还须从皇后身上入手。” “皇后?”大长公主皱了皱眉。 桓瓖道:“皇后亦为太傅所迫,连圣上也见不得。且太子一向对中宫无礼,欺辱平原王,皇后必是恨之入骨。” “此事须从长计议。”大长公主神色肃然,叮嘱道,“今日我与你所言,乃事关重大,切不可声张。如今时机未到,你元初等几个表兄弟我也不曾告知,你须得严守,否则一旦泄露,我等皆身死无处。” 桓瓖笑嘻嘻:“公主放心,侄儿自是知晓。”说罢,却意味深长地瞥了我一眼,行礼告辞。 “皇后。”他走后,大长公主将手指在案上扣了扣,陷入沉思。 我说:“公主欲见皇后?” 大长公主道:“就算我想见,皇后身在深宫,如何轻易见得?” 我说:“皇后总要去向太后问安,或可经此安排。” 大长公主摇头:“中宫受荀尚监视最甚,我今日入宫见太后,周围亦多出了许多生面孔,若非太后借故身体不适,我服侍她回寢殿,亦不得间隙密谈。” 我知道只不过是其一,其二,乃是因为桓肃与庞后的弟弟上虞侯庞宽有隙,大长公主与皇后也一向井水不犯河水,贸然要去提联手之事,只怕面子还拉不下来。 “还是先联络谢氏为宜。”大长公主道:“只是近来禁绝游乐聚宴,我却无从碰触。” 我说:“无须游乐聚宴,已有现成的由头。” 大长公主讶然:“哦?” 我笑了笑:“公主可知,江夏郡公近来病重了?” ***** 隔日之后,大长公主带上了些贵重的滋补之物,到江夏郡公府上探望病重的谢暄。 我也跟随大长公主同行。这是她的意思,自从那日为她出谋划策,她就常常找我去叙话,如今开始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34.谋划(下) 公子确实辞去了议郎。 从他嘴里,我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议郎乃皇帝近臣,掌顾问应对,一向择选名望出众的人充任。 自皇帝病重以来,太子监国,政务实则由荀尚的幕府把持,议郎等朝官形同虚设。 上月,议郎陈袆告病还乡,有了空缺。陈袆出身治学之家,熟读经史,受人景仰。而今日,继任者来到,正是那日在雒阳街上与公子冲撞的耿汜。 公子当场大怒,即向光禄大夫请辞,拂袖而去。 我问公子:“公子请辞之时,光禄大夫可曾应许?” 公子道:“我既要辞官,自是从此不再赴任,何须谁人应许?” 我叹口气,公子总是这般任性。 不过,此事乃在情理之中,我毫不意外。 公子这般清高脾性,本就不适合官场。只是我以为他有大志撑着,至少还要过一段日子。 公子看我神色,道:“你觉得此为不妥么?” 我笑了笑:“非也,甚妥。” 公子讶然。片刻,他从榻上坐起来,看着我,饶有兴味:“怎讲?” 我说:“议郎之职,虽任以贤达,名声好听,然无实权。公子赴任以来,想必也不甚满意。” 公子颔首:“确实。” “如此,便是可有可无之物,不妨舍弃。”我说,“只是接下来不管何人来劝说,公子都须得推却,且公子若得空闲,须得作些诗赋,抒发归隐之志。” 公子不解:“这又是为何?” 我说:“如此,公子下回出仕,方可任得要职。” 公子诧异不已。 我说:“公子可知隐士?” “自是知晓。” 我说:“古来上位者,凡欲彰显振兴之志,皆访隐士,予以重用。” 公子不悦,道:“这岂非教我作假?既为归隐,何以还要出仕?” “这怎是作假?”我不以为然,“为了出仕去做读书人,乃是世间常理,何故为了出仕做隐士却是可耻?读书人出仕须得察举,难道隐士出仕便不必察举?且人人可做读书人,却非人人可做隐士。公子既有志于天下,自当奋勇自荐,何必纠结于途径?” 公子目光闪动,似乎终于被我说服,没有再反驳。 “那上位者又所指何人?”他不屑道,“若是如今当权者,做一世隐士也罢。” 我说:“自不是当今这位,公子须耐心等待,将来必有转机。” 公子:“你怎知?” 我昂了昂头:“我自是知晓,公子忘了我的本事?” 公子对我的本事一向存疑,不过,他只扬了扬眉梢,没有与我争辩。 “世上隐士多如牛毛,若无人来访我,又当如何?”他问。 “公子放心,必不会如此。”我说着,眨眨眼,“方才我说的那些诗赋,公子可有了文意?” “那有何难。”公子一副大材小用的神气,却瞅着我,“霓生,你从何处学来这么许多道理?也是你祖父教的么?” 我得意道:“奴婢虽敏而好学,但这些乃天生就会。” 公子没说话。 我回头看他,却见他唇角微微弯着,似乎不以为然,却将眼睛看着我,目光直直的。 正当我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脏东西,伸手去擦,公子却重新躺回榻上,趴过去。 “霓生,为我掐背。”他悠悠道,头也不回。 (第1/4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35.皇后(上) 回到桓府,我将宁寿县主的话禀报大长公主。 “这是宁寿县主所言?”她讶然道。 我说:“正是。” “豫章王未应许么?”她问。 我说:“豫章王不曾言明,只教奴婢将礼物带回。” 大长公主沉吟,少顷,冷笑。 “这老狐狸,不过是在假装罢了。”她说,“却将女儿推到面前来。” 我道:“如此说来,豫章王却是无妨了?” “他不过见风使舵,有甚可妨?”大长公主道,“不必管他。” 正说话间,一名内侍拿着在外禀报,说桓鉴的妻子王氏送了帖子来,要呈与大长公主过目。 大长公主吩咐入内,待得看过,笑了起来。 “那边果然还要着急些,已有了消息。”她说着,将帖子递给我。 我接过看,只见桓鉴府中的秋牡丹开了,邀大长公主明日去赏花。帖中还说,还有亲眷家的女眷一同观赏。 这帖子看上去甚是寻常,但上回大长公主去谢暄府上时,以此事暗示,谢氏众人皆久居官场,岂有不明之理。 第二日,大长公主妆扮一番,仍旧带上去,乘着马车,如约去往昌邑侯府。 昌邑侯夫人王氏,与大长公主是姒娣。虽不住在一处,但平时素有来往。朝中虽禁绝游乐,但主要针对的是男人。各家女眷平日往来串门走动,仍是自如。 还未进门,王氏已经迎将出来。 “公主今日怎来得这么迟?”她行过了礼,笑道,“妾险些以为公主不来了,正要遣人去请。” 大长公主道:“今日起身晚了些,故而来迟。”说罢,她看看门内,道,“都到了?” 王氏微笑:“早到了,就等公主。” 大长公主亦笑了笑,随她一道入内。 昌邑侯府的花园很大,侯夫人喜好南方花草,在园中建了几处温室,从南方移栽了许多名花珍木,在雒阳颇为出名。 北方气候较南方凉得更早,温室中,秋牡丹已经开成一片,红艳艳的,甚是夺目。果不其然,太子妃谢氏也在,陪在她身旁的,是谢歆的夫人郭氏。 众人见了礼,大长公主看着太子妃,含笑道,“太子妃今日甚是不错,皇太孙怎不见同来?” 太子妃道:“太孙在宫学受教,不得出来,故只有妾一人。” 大长公主颔首。 众人寒暄一番,郭氏对王氏道:“妾记得去年,夫人府中的兰花也开得甚好,太子妃甚喜,不知如今开花不曾?” 王氏道:“开了些,只是今年生得不佳,未敢邀诸位观赏。” 郭氏道:“那有何妨。” 太子妃对大长公主道:“妾问公主亦好兰花,今日既来此,不若一道观赏,如何?” 大长公主微笑:“太子妃相邀,岂有不愿之理?” ***** 兰花名贵,温室独在花园一角。还未入内,已经闻得阵阵幽香。 温室不大,除了我,便只有大长公主和太子妃两人。我落后几步跟着,四下里张望。只见王氏的兰花品种甚多,有温室的养育,不少盆中的花朵正在盛放,或素雅或鲜艳,姿态各异。 “果然芬芳无匹。”大长公主在温室中,一边散步一边赞叹道,“王夫人育兰,确名不虚传。” 太子妃没有言语,待大长公主转过头来,忽然,她向大长公主跪下,伏地一拜,“乞大长公主救妾母子!” 大长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36.皇后(下) 我和大长公主来到寺中之时,离巳时二刻还有约一个时辰。 时值初秋,寺后的林间已有树木初红。一名僧人引着我们走到一处小院前,敲了敲门。 那乌漆门无声地开了半边,大长公主整了整衣袂,迈步入内。 院子里甚是安静,能听到远处佛殿里僧人唱经的梵音。禅房中,一人素衣素面,正在饮茶,待回过头来,正是皇后。 门早已关上,大长公主上前,与皇后见了礼,也无多客套,在案前相对而坐。 皇后看我一眼。 大长公主道:“这是我心腹之人,中宫不必忌讳。” 皇后微微一笑,看着她:“公主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大长公主叹口气,道:“妾虽无恙,但自圣上卧病,每日忧心不已,想来中宫亦是一般。” 皇后眉间露出失落之色,亦叹气:“谁人不是。” “妾多日不曾见圣上,未知现下如何?”大长公主问。 皇后苦笑:“莫说公主,便是妾,名为中宫,实为囚徒,如今连圣上宫中也不得去。” 大长公主诧异不已:“哦?太傅竟敢如此不敬?” “他如今万人之上,有甚不敢。”皇后语气淡淡,说罢,却话锋一转,“我今日来,乃是有一事要告知公主。” 大长公主神色平静:“皇后但说无妨。” “圣上并非生病,乃被奸人毒害。” 我闻言,心底一惊。 大长公主亦露出惊诧之色。 “中宫怎知?”她问。 皇后不语,却从袖中掏出一只小瓶,置于案上。看去,只见那是一只金瓶,除了瓶身光闪闪的,却看不出奇特之处。 “这瓶中所盛之物,乃产自百越之地的蛊毒,名曰百日眠。中毒者,先是失语偏瘫,而后昏迷不醒,其症恰似中风。荀尚用以谋害圣上的□□,正是此物。”皇后道。 大长公主皱眉:“哦?” “太医蔡允元,广知毒物。圣上刚刚倒下时,妾便疑其有诈,曾请蔡太医为圣上查验,蔡太医不久即辨认了出来。”皇后道,“可其后,太子监国,便不再许我等出入陛下寝宫,为陛下治病的太医,亦是荀尚手下。公主可想过,这是为何?” 大长公主神色不定,道:“可太傅太子既要谋害圣上,何必还留圣上性命?” “这正是他们思虑周全之处。若圣上暴亡,天下人岂不生疑?”皇后道,“公主但往前想,太子白日犯了巫蛊之事,是夜,圣上即不省人事,天下岂有这般巧合之事?太子行事一向狠戾,对圣上亦悖逆不孝,此乃众所周知。在宫中行巫蛊之事乃是死罪,即便太子亦不得免,一旦事发,莫说东宫,就连荀氏亦不免连坐灭族,凶险如此,又何惧铤而走险?” 大长公主露出恍然了悟之色,长叹一声:“竟是如此。”说罢,眼角湿润,举袖哽咽,“痛哉吾弟!操劳半生,竟为亲生所害!” 皇后亦泣,举帕拭泪:“妾初闻此事时,亦震惊悲痛,只恨宫中已不得自由,也无人可信,只得以身试险,隐匿出宫……”说着,她深吸口气,“圣上曾与妾说过,众多亲眷之中,未公主最可信赖。如今妾举目四望,可倾诉者亦唯有公主。” 大长公主亦动容,道:“可事已至此,不知中宫有何打算?” 皇后肃然道:“圣上身陷危急,妾虽粉身碎骨,也不不教奸佞得逞。妾已传书告知梁王及楚王联络宗室,可惜陛下昏迷不醒,无从请诏,如今之事,唯有太后可主持大局。只待太后发诏,将太子及荀氏 (第1/4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37.曹叔(上) 大长公主没有诓公子,此后,她的确没有再带着我去这里去那里,只是偶尔让我过去问两句。 其实,她自己也不过隔一两日才出去一趟,不是去宫里探望太后,便是去白马寺礼佛。 府中平静如昔。 公子辞官后,朝中有几次来人,劝他回官署就任,但公子皆以身体不适为由推却。而此时,他新作的诗赋却在外头流传开来。一诗一赋,寓情山水,又直抒胸臆,颇有不肯折腰的风骨,在这般时节,引得赞誉一片。听说士人们纷纷抄阅,还在官署中引发了些风波,好些官吏学他一言不合即拂袖而去。 这诗赋自是我传出去的。荀尚虽虽禁绝游乐,没有了雅会聚宴,但嘴长在人的身上,岂是能禁的。光禄勋托名士顾焘劝公子赴任,公子以诗赋作答。同时,我使些钱,让人将此事连同诗赋拿到太学生中间散播。太学生多是热血青年,对荀尚一手遮天颇有不满,逢得这般时机,岂有无视之理。于是公子的诗赋传来,乃是毫无悬念。 此事如我所愿,颇是给公子挣了许多美誉。从前众人提起公子,大多是称赞其外貌言行之美好,而现在,则多了一层忠义高洁。 不过虽然闹出了许多动静,荀尚却没有怪罪。 大长公主的门面功夫,乃是当世最佳。即便谋划到了杀招,她对荀尚的恭敬服帖也有增无减。 荀尚的妻子邓氏喜欢香,大长公主就送了一只精巧的香柜过去,内中的各色名香,皆价比黄金甚至贵于黄金:荀尚的长子荀谅喜欢宝马,大长公主便一口气送了八匹,毛色各异,皆汗血良驹。就连荀凱,大长公主也颇为周到,听说他喜好行猎,便将名下的一处林泽丰茂的田庄奉上,供其游乐。 众多的贵胄之家里,大长公主最是大方。而荀尚也甚为满意,不但没有计较公子所为,还给大公子桓攸和二公子桓旭都升了官。 公子对此自是十分不满,对大长公主道:“圣上病危,太傅所为愧为人臣,母亲逢迎至此,与助纣何异?” 大长公主不以为忤,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圣上乃有上天护佑,不可胡言。” 关于宫中的事,也不过是在奴仆闲暇时或者主人用膳时会被提起。但我知道,密谋之事已是悄然成形。 最明显的,就是豫章王以雒阳地气寒凉,不宜养病为由,将王后和世子送回了赵国。而任太常丞的梁王以祭奠祖灵为由,到离雒阳百里之外的帝陵去了。而桓府中,大长公主以近日府中多有失窃为名,令家仆们练习武事,久不摸刀枪的府兵们也每日操练起来,在府中巡视。 这些事,在我这样的有心人眼中自然是颇为突兀,但荀尚对此毫无所觉。皇帝病倒半个月来,除了宫里仍然封闭,雒阳一切与从前变化不大,无论是荀尚还是城中百姓,似乎已经渐渐习惯。 对于我而言,大长公主不来找我其实是大好,因为我有更重要的事。 祖父的无名书还在荀府。 荀尚是读书人出身,甚为喜好收集书籍,专门修了一座藏书阁,这些书就放在里面。 为了此事,我特地打探过。荀尚如今虽住到了宫里的庆成殿,但他带进去的物什里,并没有那些书。 我也问清了这些书被荀尚收入囊中的缘由。仍然是因为我那族叔,他被捕下狱时,为了脱罪,不仅指证了袁氏的诸多罪状,还为了讨好荀尚,说出了云氏的这套秘藏。云氏如今虽没落,但祖上的事迹一直作为秘闻在贵胄和世家之中流传,荀尚亦颇感兴趣。不过,这举动并没有让族叔得到赦免,他最后仍然被杀了头,而荀尚也毫不客气地将无名书搜罗来,收进了府里。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38.曹叔(下) 那个叫伏姬的女子,正是那几个家人们嘴里说的,荀尚新纳的妾侍。各府中的八卦,自是各府中的仆婢最了解。我给一个荀府的厨妇算命的时候,她绘声绘色地跟我说了此事。 与那夜见闻不差,她真的是在藏书阁里住了下来。并且,似乎还要住上一段日子。 荀尚的夫人邓氏出身将门,一向不太好惹。伏姬荀尚一个旧部送来的,据说荀尚一见就甚是喜欢,爽快地收下了。邓氏虽不高兴,但太子监国以来,荀尚日日忙碌政务,甚少回家,倒也相安无事。但就在那日,荀尚突然让人来府中,要把伏姬接到宫里去伺候。邓氏勃然大怒,将来人骂了一顿,赶打出去。又迁怒伏姬,要将她拿到人市上卖了。 荀尚一向惧内,被邓氏闹了之后,没有再派人来,却吩咐两个妾安抚邓氏,将伏姬留住。二人夹在中间,没有办法,只得一边劝邓氏,一边将伏姬安置到远离邓氏院子的藏书阁里,以待事情好转。 我听着这话,心中纠结万般,只叹前途曲折。 伏姬在那藏书阁中住下,便相当于这藏书阁夜里也有了看守,接下来,我下手便又要费一番功夫了。 无名书中有药部,乃是祖父最爱,翻阅最多。 而我带出来的那几本,正有药部。我拿出来翻了翻,未几,翻到了一剂迷烟的配方。此药祖父也配过,乃是为了遇到危险时防身,效用确实不错,能让吸入者昏睡到第二日午时。我如果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去继续偷书,便也只好用上此法了。 幸而当日午后,公子受太学博士崔珙之邀,去太学观看新修缮的石经。我打定主意,中途借口为书斋治秋虫买药,到药店里把迷烟的药方配齐。 天气甚好,虽有阳光,却干爽不热。车夫在门前备好了车,我随公子出门,坐到车上。 马车辚辚走起,离开桓府。 这附近都是宗室贵胄所居,无甚闲人,行人也少,街道甚为安静。 所以,当我听到有人叫卖桃子,甚觉突兀。 “脆桃一斤三钱,包甜包脆!郎君,来买些吧郎君!” 我听到这声音,一愣。 车外,随行的家人不耐烦地驱赶:“走开走开!谁要桃子?到大市去卖!” 我忙撩开车帏一角,朝外面张望。 只见一人手里挎着篮子,一边赔着笑一边走开,嘴里继续喊着:“槐树里曹三娘家脆桃,包甜包脆!” “何事?”公子问道。 我放下车帏,坐回来,道:“无事。” 虽神色平静,心中却如有风浪在翻滚。 那是曹麟。 不想过了两个月,他又回来了。 ***** 我没有去配药,马车又走了一会,我对公子说我腹痛,要回府去。 公子讶然,道:“如何痛法?要请医么?” 我皱着眉说:“无妨,只是有些不适,我自回去歇息便是。” 公子道:“我让车夫转头,且送你回府。” 我忙道:“不必劳烦,此处不远,我走回去便是,崔博士还在等候公子,去迟了失礼。” 公子不以为然:“不过区区路途,有甚耽误。”说罢,吩咐车夫转头。 曹麟已经不见了踪影。我下了车,与公子别过,回到府中。待公子的车马走远,我见无人注意,从一处偏门走了出去。 槐树里在西明门附近。 我到了之后,四处打听卖桃的曹三娘,皆是无果。 “那位郎君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39.暗涌(上) 从槐树里回桓府的时候,我脚步轻快,如释重负。 曹叔说,除了他们父子二人,还会有别人帮手。这让我有些诧异,因为曹叔从前跟着祖父行走江湖,从不多与人交往,连仆人也没有,轻重打杂之事皆亲力亲为。所以,今日我去找他们时,有人引路,还有仆人伺候,让我很是意外。 看来分别之后,曹叔并未像祖父一般每日巡田看书。他不曾告知在做何事,我几次打探,他都一语带过,似乎并不想明说。 不过曹叔做事一向牢靠,我思忖许久,这世间唯有他和曹麟知晓我和祖父底细,如今可帮我的,也只有他。 至于祖父嘱咐的话,我思前想后,觉得也不能算违背。他说万不得已,不可去找曹叔。首先,不是我找曹叔,而是曹叔找到了我;其次,如今之事,若不算万不得已,什么事才算万不得已? 我心中长叹。祖父还曾说过,人生如棋,一步走错,则步步偏离,就算尽力纠正,也难回原路。 他不愧是谶纬高手,不禁算了天下人,连我这个亲孙女也早早算了进去。 那屋子里到底有不认识的人,为了谨慎起见,我没有告知曹叔那密谋的详细之事,只说荀尚恐怕很快要被收拿,无论事成与否,荀府大乱之时,就是我等浑水摸鱼之机。曹叔问我如何得知,我说都是在主人们的谈论中听来的。曹叔颔首,没有再多问。至于那些书取出后,如何处置,曹叔也有了计议。槐树里的宅子里有地窖,干燥阴凉,四壁坚实,可将书暂存此处,将来有了别的去处再行转移。 一切关节都已经大致理顺,只待大长公主他们动手。 我一边走路一边想着这些事,不知不觉,桓府已经在眼前。 出乎我所料,公子竟已经回来。 “你去了何处?”才进门,他看见我,便劈头问道。 我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在太学与人讨论学问说上大半日,不想他竟回来得这般早。 他的神色似乎有些着急,我诧异不已,撒谎道:“我……方才仍觉得不适,便去买药了。” “药?”公子瞅瞅我的手上,“你的药何在?” 我说:“乃是药粉,当场服过才回来的。” 公子露出了然之色。 我狐疑地反问:“公子可是信不过我,觉得我去做坏事?” 公子一愣,忙道:“不是。” 我说:“那公子此番怎回来得这般早?” 公子目光闪了闪,转过头去:“我回来得早些不可么?石经又不是第一次去看,有甚可谈。”说罢,他却又瞅我,“你现下不腹痛了?” 我点头:“不痛了。” 公子颔首,道:“如此,来为我更衣。”说罢,他朝内室走去。 我讶然,问他:“公子还要出门?” 公子道:“非也,我要立即去见母亲。” “见公主?”我问,“为何?” 公子神色冷下,“哼”了一声。 公子之所以不高兴,是因为一件事。 就在今日,荀尚的孙儿出生,大长公主送去千金之礼以及各色珍玩庆贺。 公子一向反对大长公主讨好荀尚,闻得此事,愈发恼怒。所以他要去见大长公主,想问个明白。 但就在我为他更衣的时候,大长公主那边的女官却忽而来到,对公子说,大长公主有请。 我和公子都诧异不已。 公子问:“母亲因何事要见我?” 女官道:“禀公子,妾不知。” (第1/4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40.暗涌(下) 动手的时机,就是隔日入夜。 前夜之时,大长公主又拿了二十金来,让我再为她算上一回。 既是她送上门来,我岂有不从之理。仍然照样摆弄了一番,告诉她,此事大吉,只要依计而行,则必是无患。 大长公主放下心来。 早晨,我按着约定的时辰,去了一趟后院。 这里花木繁茂,挨着墙根的地方有一棵石榴树,生得很是高大,枝头伸出了墙头,搭在上面。我看四下无人,学了两声斑鸠叫,未几,墙外传来四声。 这是我和曹叔约定的暗号,如一切妥当,则回以四声,如遇困阻,我便须得出府去,到附近的清明观与他见面。 如今得了这暗号,我放下心来,知道只消待在桓府里,等到入夜。一旦宫中动手,我就到荀府外头去与曹叔会合。 内宫中传出消息,荀尚今日仍在庆成殿理政。 桓府中平静如常。 大公子和二公子如往日一般去了官署,而桓鉴府中传来了他染上风寒的消息,桓肃一早就去了探望。 一切似平凡无奇,但我知道,他们各自都已经布线妥当。成败就在今夜,大长公主自是要去与太后共存亡,而桓肃、桓鉴和大公子和二公子则手握着北军的线,今夜,他们将以太后谕令,命左卫将军桓迁、右卫将军五部都王弛、骁骑将军司马显节制北军诸部,以防荀氏余党煽动作乱。 我还知道大长公主特地叮嘱,若遇太子领兵,桓氏和王氏的人切不可与之冲撞。 其实,大长公主想把我也带入宫中去,但她究竟也甚为重视公子的性命,思考再三,将我留了下来。 我松一口气。毕竟今晚我也有事要做,若被困在宫中,只怕要功亏一篑。 所有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的人之中,最难受的,显然是公子。 因为只有他留在了府中,无所事事。 大长公主走的时候,看着公子。 “今日,家中便交托与你。”大长公主道。 公子道:“我可随母亲一道入宫。” “你也走了,谁来照看家里?”大长公主不紧不慢地说着,拍了拍公子的肩头,“你是大人了,须知轻重。” 她的手颇有些用力,停在他的肩头上,手指嵌下。 公子看着她,神色沉沉,但终究没有反驳,“嗯”了一声。 大长公主莞尔,登车离去。 虽说公子的职责是照看桓府,但说实话,并没有什么可需要照看的。 送走所有人之后,公子便烦躁不已。 他的神色虽仍如往常一般不辨喜怒,但走来走去,无论练剑还是骑马,都摆弄两下便罢;好不容易坐到书房中,他坐在案前,却无所动作。书许久也没有翻上一页,砚台里的墨水干了也未写上一个字。 我看着他憋闷的样子,心底叹气。 “公子可是有心事?”我忍不住问道。 公子看我一眼,转开视线:“无事。” 我看着他,耐心地等着。 果然,过了一会,公子再度看向我,目光有些不定,眉头微微皱起。 “霓生,”他神色严肃,“今日你就跟在我身边,不可出府去,知道么?” 我讪了讪。公子当真守口如瓶,宁可憋死。 “知道了。”我说,“我哪天不是这般。” 若在平时,公子会跟我斗两句嘴,但今天,他没说话,沉着脸,继续翻书。 不久,他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41.内宫(上) 直到他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我仍站在原地,有些怔怔。 公子的提议其实甚好。我有了充足的理由,可以光明正大地离开桓府去找曹叔,直到把事情办好了才回来。 申时以后,路上便要戒严。故而事不宜迟,我应当现在就去准备,在公子离开之后就出门。但想着这些,我却心猿意马。 今夜最凶险的地方,毋庸置疑就在宫城之内。 心里一个声音道,只要守住内宫,荀尚断无翻身之机。你眼下最为紧要的,是与曹叔会合,合力取回祖父的书。 可另一个声音又道,就算胜算已分,内宫中说不定仍有恶战,公子此去已有赴死之志,万一…… ——“听话。” 公子方才的声音犹在耳畔。 冤孽…… 心中长叹一口气,我将心一横,走出门去。 ***** 公子将管事叫来,将府中的事务交代了一番,方才登车。 当我气喘吁吁地跟着坐进车厢之内时,公子瞪着我,满是惊诧之色。 “你来做甚?”他皱眉道。 我将额头上的汗拭去,镇定道:“我说过,随公子入宫。” 公子冷下脸,不与我多言,拉开车帏:“林勋!” “我方才卜了一卦,公子莫不想知晓是凶是吉?” 公子愣住,看向我。 我也看着他,面带微笑。 那双眸中的锐利之色终于收起,公子看着我,无奈地坐了回去。 “公子。”这时,林勋走了过来,问,“公子唤我?” “无事。”公子道,“上路。” 林勋应下,未多时,马车辚辚走起,离开了桓府。 风从车窗外吹进来,一阵清凉,将我方才疾奔出来的汗气吹散。 公子打量着我,目光奇怪:“院中到府前又不远,你跑这般着急做甚?” 我不以为然:“公子不觉得远罢了。” 这自然是敷衍他的。因为我追出来之前,还去了后园一趟,把那石榴树的枝条拨到了另一边,将最上面一截折断。这是我与曹叔约定的另一个暗语。任何一方遇到了意外,恐不能按时会面,便以此为标记。另一方到了时辰可不必死等,相机自行动手。 曹叔办事我一向放心,就算没有我,他应该也会照先前计议,将祖父的书取出。 当然,我并不想将此事全交给他,须得再做打算…… 我望着车窗外掠过的街景,暗自深吸一口气。只见外头,行人已经稀少,阳光的颜色也变得暗红,耀眼而诡诘。 桓府离宫城并不远,过了阖闾门之后,再前行不过一刻,便是宫城的西门。 公子出入宫禁乃是稀松平常之事,宫门虽盘查重重,但卫士对桓府车马早已熟识,公子露了露脸,即许放行。而宫中的人对今夜的谋划显然也保密周到,守卫宫门的士卒和郎官如往日一般神色轻松,待得公子马车过去之后,又站在路边先聊起来。 公子一路不曾说话,我看看他,有些好奇。 “公子怎不问我那卦象是凶是吉?”我问。 公子看我一眼,不答反问:“你果真卜了卦?” 又被他看穿。 “自是卜了。”我嘴硬道。 公子不紧不慢:“那也必是吉。” “公子怎知?” “若是凶,你怎会自己也跟了来?” 我愣了 (第1/4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42.内宫(下) 公子也领了一把刀。因为入宫不得带兵器,公子的刀剑都留在了桓府之中,只得跟别人一样,在一堆寻常的刀剑里面翻翻捡捡。 不过公子到底是有备而来,衣袍下穿着平日练武骑马时的装束,挎上刀,颇有些锐气。 “公子怎不穿上铠甲?”我见他就要离开,问道。 公子看了看库中铠甲,神色淡漠:“若乱事波及到了永寿宫,便已是全败,就算穿上铠甲亦无济于事。” 我说:“公子与鲜卑人拼杀之时,可不曾如此说过。” 公子看着我,片刻,唇角弯起一抹冷笑。 “与鲜卑人拼杀,若死了,可谓为国捐躯。”他说,“今夜及往后,死于此番乱事者,只怕不亚于遮胡关及石燕城。但无论他们站在哪边,皆无足轻重。” 我说:“怎会无足轻重?若为救护天子,莫非不是忠义?” “忠义?”公子不以为然,“最终不过都是为了私利罢了。” 公子有时就是这样,有时热血冲脑,有时又愤世嫉俗,对事情通透得冷漠。 不过我知道这不是使文人性子的时候,道:“就算有了万一,公子莫非要束手就擒?穿上铠甲还可赚几条命来陪,平白被人斩杀岂非吃亏?” 公子听着我这道理,露出啼笑皆非之色。 “这也是你祖父教你的?”他问。 “这般浅显的道理,何须得祖父教?”我说着,给他挑了一身结实又轻便的环锁铠。 公子没有反对,由着我给他一块一块地套上。 当我给他扣上革带的时候,他看看我,道:“你不也挑一身铠甲穿?。” 我说:“不必。” 公子道:“为何?” 此事我也想过,但我的本事不是与人硬拼,铠甲无甚用处。 我眨眨眼:“公子不是说要我跟在后面么?有公子在我怕甚。” 公子唇角弯起,过了会,忽而似想起什么,将一个物什拿出来,放在我手里。 我看了看,愣住。 那是个错金腰牌。 这是皇帝赐给公子的。在所有出入宫禁的通行符节之中,此物最是贵重,都是受皇帝宠爱的近侍才有,见之如见圣谕,任何人不得阻拦。公子从河西征伐回来之后,皇帝对他甚是看重,以此物为嘉赏。 “霓生,”公子道,“若遇不测,你不必管我,伺机逃命去。” 我看着公子,有些无奈,心想要是到了那个地步,宫中还有人认这腰牌么? 但这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更多的,是一些柔软的东西,从心底浮起,渐渐将思绪充盈。 “公子还是自己拿着吧,”我将腰牌塞回给他,“公子自己用得着。” 公子却不接,冷下脸:“怎这么多废话。” 说罢,他将刀挎在腰间,傲气十足地朝门外走去。 ***** 公子穿着铠甲的模样甚为好看,俊美之外,平添一股威武之气。当他走到殿前,永寿宫的宫女们望着他,脸上满是惊艳倾倒之色。 太后看着公子,亦露出欣慰之色,感叹道:“有元初在,老妇踏实多了。” 大长公主微笑,看着公子,目中皆是骄傲。 太后宫中灯火通明,消息一道一道传来,不时让人心惊。 虽然庾茂等人做得利落,但荀尚党羽遍布宫中,荀尚还在顽抗之时,消息已经传出了宫外。 荀尚的大儿子荀谅任北军中侯,当夜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43.刺客(上) “将灯烛扑灭!”公子大喝。一些人反映过来,忙将灯笼等物踩灭。 此法甚是有效,月光被云遮住,四周浸入黑暗,弓箭皆成了无的放矢。然而刺客显然有备而来,前方刀兵声响起,竟是掩杀了过来。而此时,后方也大乱,竟是被前后夹击。 “将马都赶到前方,护卫太后公主!冲出去!”只听公子声音沉着,大声喝令道。 护送车驾的马匹足有七八匹,侍卫们驱赶着并做一处。 天上的云气被风吹开,月亮露出半张脸。我方才因为躲箭下了马,正瞅着一匹要跳上去,忽然闻得身后有人惊叫起来。回头,却见是两个刺客不知何时摸了上来,正与车驾旁的侍卫缠斗。而驾车的驭者已经被刺中胸口,倒在了车前。 我急忙过去,将驭者推开,坐上去拉起缰绳大叱一声,将鞭子狠狠抽在马背上。二马登时跑起,跟在前方的马群后面,朝宫道口冲去。 马匹虽无防护,奔跑起来却势不可挡,宫道口的刺客一下被冲开,抛到了后面。侍卫们引着车驾往太极宫奔去,可未驰出多久,前方又蹿出些人来,只听惨叫声起,前方的两骑侍卫已经中箭倒地。 我心中一惊,急忙调转方向,朝宫道的另一边奔去。 心中飞速地计较着那些刺客的来历。 荀尚已死,剩余党羽破罐破摔自是很有可能,但按这些人设伏的路数来看,却绝非残兵溃将做得出来。且以方才打斗之势估算,这些刺客加起来足有数十,围捕荀尚乃是筹划已久的事,连他安排在太后身边的盯梢都被算得无一遗漏,从哪里又跑出这许多人? 我心中转着念头。这些人的目的自是取太后和大长公主姓名,她们若没了命,得便宜最多的是谁? 手上的鞭子挥个不停,我望着前方夜色中一处若隐若现的宫室,心中有了计议。 身后传来隐约的马蹄声,似是有人追了来。 我快马加鞭,奈何这鸾车为了好看,做得当真沉重,两匹马拉着也跑不快。 “霓生……”大长公主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颤颤巍巍,“我等去往何处?” 我说:“公主与太后且坐稳,将帘子遮好,不可出来!” 大长公主毕竟惜命,忙将车帏捂好。 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只是混在嘈杂的车轮声中,我只能听出两匹。 我索性不再驱赶,待得他们接近,放开缰绳。 马虽是牲畜,但夜里视力极好。对于给太后拉车的马而言,宫中纵横平直的道路它们毫不陌生,不必有人驾驭亦是无妨。 马车的鞭尾甚长,足够结成一个圈。我打好了结,紧贴着鸾车的前壁,摒心静气以待。未几,一骑追上来,那人刚刚露头,我便将鞭子一甩出去。 他猝不及防,急忙用手去扯。我岂可给他机会,借力将他用力拽过来,一手将短刀挥向他的脖颈。 马跑得太快,车轮的声音将那人的声音盖了去。 “霓生……可是有人追上来了?”大长公主又在车中问道。 “公主放心,奴婢将他抛下了。”我一边答道,一边用车帏将短刀上的血擦干净。 还有一骑在后面,我尽力平复着心绪。可惜鞭子跟着方才那人丢失了,接下来,我只得靠手上的短刀。 可待得那人靠近,我再分辨马蹄声,却是不止一匹。我细听,默默数着,一……二! 心骤然提起,我咒骂一声,连忙拿起鞭子,催马疾驰。可已经晚了,那些马蹄声越来越近。 我只得拿起短刀,待得那人露头时,给他 (第1/4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44.刺客(下) 城头上的确是平原王。 据桓瓖说,太子下令攻打司马门之后,平原王率兵来阻止。而太子暴毙后,也是平原王将荀谅击溃,俘获了大批降兵。 我随着公子走上城楼时,平原王正在训斥手下将官。 “……司马门乃同往内宫重地门户,怎么敷衍了事?令北军再增派一千人过来,今夜这些碎石烂瓦,定要清理干净。”他说。 将官唯唯应下,不久,退去。 “元初?”平原王看到公子,露出笑意,“听说你刚刚为太后救驾,立了大功。” 公子道:“不过职责,何言立功。”说罢,他看着平原王,“太后遇袭之事,殿下这么快便听说了?” 平原王一笑,道:“宫中之事,何时传得慢过?我稍后便领兵入内宫,搜捕那些贼人,为太后压惊。” 公子颔首。 二人说着话时,一名将官走来,问平原王如何处理东宫的降兵。 “格杀勿论。”平原王冷冷道。 将官有些犹豫之色,道:“禀殿下,这些人亦出身北军,派在东宫充为宫卫。太子乃储君,他们跟随太子,亦不过听命行事。” 平原王面无表情:“既是太子侍从,便该在太子倒行逆施时加以劝谏,助纣为虐,岂有无辜?” 将官见他这般说话,只得唯唯应下。 公子看着平原王,未几,告退而去。 “子泉。”走下城楼时,他忽而问道,“你方才说,太子还未薨时,平原王已到来?” “正是。”桓瓖道。 公子微微颔首,没有言语。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但现在无心与他探讨。望望天空,月亮已经过了半天,我估摸着时辰,与曹叔约定的时限就在不远。 现在宫中的事已经平定,我不必再担忧公子的性命之虞,便该考虑自己的事了。 我心思转了转,轻哼一声,捂了捂肚子。 “怎么了?”公子回头,问道。 “无事,”我皱皱眉,“大约是着了凉,有些肠胃不适,过得片刻就好。” 公子道:“你那日就说要去寻药,还未好?” 我小声道:“那时是好了,不过反反复复……” 公子看着我,片刻,道:“霓生,你回府去吧。” 犹豫了一下:“那……公子呢?” “宫城已无事,我稍后便到太极宫去。”公子道。 我望着公子,仍皱着眉头,似在忍耐不适,又露出不舍之态。 “去吧,今夜你也累了,回府与家中报一声平安,好好歇息。”公子的声音和缓。 我心里一喜,表面平静,乖乖应下。 “我让内侍派人送你。”公子道。 我忙道:“不必,回宫还要许久,我骑马回去便是。”说罢,我向公子和桓瓖一礼,转身而去。 ***** 公子的腰牌,果然甚为好使。 内宫中的事虽不出司马门,但这么大的动静,再迟钝的人也知道必是出了大乱子。故而外宫的关卡比往常更严,但当我亮出腰牌,那些人最多问问来历,无人敢阻拦。 我一路沿着宫道驰出,未多时,便出了皇城。 宫城中的事,虽仍未波及出雒阳城内,但许多人亦被惊扰。 我骑马路过各处街道时,只见许多人家灯火明亮。一些贵族高门自有家人部曲执刀拿棒守在宅子外面,而仍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45.解危(上) 荀府的动静甚大,走出百丈之后仍听得到纷乱的声音。街道上黑漆漆的,就算有大胆的人跑出来探头探脑,见到军士模样的人经过也吓得缩了回去。 众人七拐八绕,到了穿成而过的小河边上。这也是早已选好的去处,周遭僻静无人,且有树木遮挡。众人迅速将身上的衣服脱下,聚拢在一处。 伏姬早已经被蒙上了眼睛,嘴里也堵上了布,此时瘫坐在地上一动不动,似已经听天由命。 我看向曹麟,他将那堆衣服点了火,片刻,转过头来对我说:“你随他们先回去。” “你呢?”我说。 曹麟看了看伏姬,道:“我还须处置。” 我犹豫一下,低声道:“她未看清你我面目,一路了蒙了眼,你实不必……” “我知晓。”曹麟神色不为所动,打断道,“我自有计较,事不宜迟,你们快走。” 我见他坚持,不再多言,看伏姬一眼,随众人离开。 回到槐树里的时候,曹叔和那些人还未回来。我只得让众人将箱子放下,再清点一遍。 未多时,曹麟回来了。我看了看他的手和身上,并无半点脏污。 正想要问他如何处置了伏姬,这时,门外响起了动静,却是曹叔也走了进来。 跟我们一样,他身上也干干净净,就像从未出门。跟随他的那些人,一个也没跟着回来,门外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不见。 “这便是那些书?”这时,曹叔看到那些箱子,走过来问道。 我说:“正是。” 他打开两个,将里面的书拿起来,翻了翻。片刻,笑而摇头。 “当年我见先生翻阅,只觉此乃天书,如今看来亦是如此。”说罢,他长叹一声,感慨,“那时我随先生行走,他行囊中带得最多的便是这些书。就算再艰难,也不曾丢弃,如今睹物,却是物是人非。” 说罢,他眼圈微红。 我也感慨无比。族叔那事之后,我最愧疚的,其实并非落入奴籍,或者丢掉了祖父的田宅,而是这些书下落不明。奴籍和田宅都可以用钱赎回,而这些书却是不可。如果它们丢了,我想我会自责一生,将来亦无颜到泉下去见祖父。 幸好,如今它们完完好好地放在了我的面前,再也不必担心。 曹叔对我道:“霓生,我与阿麟明日即离开雒阳。” 我诧异不已。 “明日?”我问。 曹叔颔首,道:“我等有些要事要办,须得往荆州一趟。” 我瞅着他:“是何要事?” 曹叔微笑:“自不是坏事,你日后便会知晓。” 他这样说,我也不好再问,片刻,又看向曹麟。 曹麟也恢复了笑嘻嘻的神色。 “霓生,”他说,“我父亲已将此处宅院买下,你日后犯了事或当了逃奴,尽可躲到此处来。” 我“嘁”一声,不理他。 曹叔望望门外,道:“霓生,现下已近天明,桓府那边如何?” 我一愣,忽然想起,我出来已经许久,宫中的事大约也该完毕了,也不知公子如果回到府中,会不会找我。 事不宜迟,我即向曹叔和曹麟告辞,借了一匹马,匆匆离开。 回到桓府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晨风凉烈,吹着脸上,带着一丝烟火的气味。 幸好,我回到桓府时,公子还未回到。正当我要去院子里,却遇上林勋。 我知道 (第1/4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46.解危(下)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我舒了一口气。好说歹说把公子劝走,现在,房中只剩下我和沈冲,时机终于到了。 我不再耽搁,即刻从怀中拿出一本无名书,翻看起来。 祖父最爱读药部,他续写的书册,也大多在药部,其中的这一本,就是他行医的手记。内中有一篇,记录的正是当年救下曹叔时,曹叔的伤势和治疗用药之法。无独有偶,曹叔也是腹部中了一刀,有几乎一指深,想来似乎比沈冲还严重。祖父为曹叔缝合了伤口,又以伤药调治,帮曹叔捡回了一条命。 祖父曾说,他别的地方或许比不上云氏先祖,可论医药,却是自信无人可及。 这我十分相信,他不仅救过我和曹叔,也间接救过公子,所以我想,沈冲也可一试。 我将祖父疗伤的药方抄下之后,把惠风找了来。 她没有跟别人散去,一直等候在院子里。 “霓生……若公子去了,我如何是好……”她抹着眼泪,“我等便是偷懒,公子也从未骂过一句,若是跟了别的主人……”她越说越难过,哽咽起来。 我说:“表公子去了,你不是正好去桓府?” 惠风一愣,忸忸怩怩:“可……可……” 我心里再叹,沈冲到底是好,连惠风这样时刻惦记着公子的人也舍不得离开他。 我说:“你想救表公子么?” 惠风擦一把眼泪:“自是想。” 我将两张纸递给她。 惠风看了看,露出犹疑之色:“霓生,你哪里来的药方?”说罢,她忽而像明白了什么,“你可是像当年那般,梦见了……” 我神色严肃,将一根手指放在唇上。 惠风忙捂住嘴。 我说:“你去把药备齐,拿来给我,越快越好。” 惠风恢复奕奕神采,点头:“你放心。”她说罢,将药方收在袖中,匆匆而去。 ***** 沈府的人跟当年的桓府一样,救公子心切,那些药果然很快配好,送了来。 我先将沈冲的伤口清理,敷上外敷的伤药。然后让人将他的嘴打开,将药汤一口一口地喂下。 沈冲虽无知无觉,身量却比公子当年要大上许多,我在两个男仆的协助下,才把药喂完。虽然天气已经转冷,但做完一切,身上已经出了一层汗。 此事连沈延也惊动了,披着衣袍来到,问我:“逸之有救了?” 我仍是肃然之态,道:“太上道君有言,道表公子乃星君下凡,故而虽奴婢命理非表公子之属,亦赐下仙药。” 沈延闻言,大惊。 “太上道君果然如此说?”他喜出望外,激动道。 我说:“然道君亦还有言,说公子非同凡人,自有其造化,若其执意归天,亦命中所有,凡人不可忤逆。” 夫妇二人本笃信黄老,闻得此言,神色皆变。 杨氏念了声道,双手合十,闭着眼睛喃喃叨叨。 沈延看着沈冲,好一会,颔首:“自是如此。” 我知道事到如今,他们已是无路可选。那个狗屁方士就是个游走骗钱的,他们想找也一时找不到。想走这玄乎的路子,也只有用我一试。 有了这药,沈延夫妇犹如将要溺毙之人抓到了一根树枝,重新振作起来。 “云霓生。”沈延道:“你若将逸之救回,我重重有赏!” 我谢道:“多谢君侯。” 沈延和杨氏在房中看了好一会,终是坐不住,又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47.侍病(上) 我心中了然。太子不会活得太久,这是事前便已有所预料的事,只是没想到,后续来得这样快。 太子究竟是怎么死的,大约无人知晓,但皇后显然已经找到了替罪的人。谢蕴既然被定为弑君,那么对谢氏动手便是早晚之事。 “只有谢蕴么?”我问。 公子道:“谢歆及昨夜参与起事的谢氏子弟亦尽皆入狱,太子妃被囚在了东宫。” 果然。 我问:“此乃圣上之意?” “是皇后下的旨。”公子道,“圣上仍在病中,不曾醒来。” 我诧异不已。 “听闻圣上病倒,乃是因为中毒。”我说。 公子淡淡道:“只怕并非如此。我去问过太医淳于启,他曾为圣上看诊,说他病倒前两个月便已有中风征兆。然圣上讳疾,说太医误诊,不许外传。” 我沉吟,心中不禁冷笑。 好个皇后。真乃富贵险中求,这一着,无论荀尚还是大长公主,一干人等都被她算了进去。 “霓生,我记得昨夜你问过我,为何不穿铠甲。”公子忽而道。 我颔首,道:“记得。” 公子缓缓道:“你看,铠甲可防刀兵,却防不得杀心。” 我想了想,怪不得淮阴侯府出了这般大事,沈太后也不过派大长公主过来匆匆看了看,原来宫中还有更头疼的事。 “可铠甲还是有用。”我说,“若非那身铠甲,昨夜公子恐怕要被贼人所伤。” 公子不以为然:“收拾那般小贼不过轻而易举,怎会伤得了我。” 那你手上的伤从何而来?我腹诽。 说来无奈,这种事,公子在别人面前不是一副不屑谈论的模样,就是谦逊疏离的模样,唯有在我面前总爱吹牛。不过他是公子,自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早已惯于盲从。 我点头:“也是。” “昨夜那些刺客到底是何人?”我又问:“可曾查清?” 公子道:“查了,说是荀尚余党。” 我瞅着他:“哦?公子信么?” 公子露出一丝冷笑。 “昨夜的那些刺客,我和侍卫突围时,斩杀了数人。”他说,“可待到内卫赶到之时,只剩下我在皇后宫前杀死的那具尸首。内宫重地,竟有人可处处设伏事情败露也仍可带上尸首来去无踪,倒是闻所未闻。荀尚的残党若有这般临机精心谋划的本事,又何至于一夜间被人一网打尽?” 我颔首,却是此理。 不过听他说那些尸首不见了的时候,心里却是稍稍松了口气。昨晚我用马鞭杀了那刺客之后,我其实有些后悔,因为马鞭留在了尸体上,明眼人一看就知是个老道的手法。我一心藏拙,若被人问起,就算努力圆谎也难保不露馅。如今那些尸首自己不见了,却是正好省却了我这般麻烦事。 “如此,公子以为,主使却是何人?”我问。 公子目光深远:“此番宫变,谁人获益最大便是谁。” 室中一时安静。话说到这里,已是心照不宣,不必挑明。 “是了,”过了会,公子道,“今日太后说起此事,对你赞赏有加,说要重赏。” 我眼睛一亮:“果真?” 公子道:“太后说的,岂还有假。” 我莞尔。 心想,太后的赏赐我不是没得过,她会赏些什么,我大致有数,不要也罢。 我说:“我不过驾车,大长公主和太后是公子救下的。 (第1/4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48.侍病(下) 思绪纷纷繁繁,我在梦中很是不踏实,像被人拉扯着,又像那日坐在马背上,跟着公子奔过塞外的荒野。耳边也不得清静,好像有人在说话。 蓦地,我的头坠了一下,醒了过来。 我揉了揉眼睛,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我仍在榻上,小几上的隐枕倒了,身上却不知何时被盖上了褥子。 朝沈冲榻上看去,只见公子和两个仆人围在榻前,不知在说着什么。 我吃一惊,连忙下榻,走上前去。 却见沈冲已经睁开了眼,一个仆人正在给他喂水。 我摸摸他的额头,已经不再烫手。 “何时的事?”我又惊又喜,向公子问道。 公子道:“就在方才。我发觉,便去唤了人来。” 我讶然:“公子怎不唤我?” “你唤不醒。” 我:“……” 公子带着笑意,未再多言,让仆人去通报沈延,又对沈冲道:“现下觉得如何?” 沈冲似乎有些难受,看着公子,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旁边的仆人喂他喝了些水,过了会,才听清他在问:“皇太孙……” “皇太孙在太后宫中,安然无恙,你放心便是。”公子即刻道。 沈冲的神色终于松弛下来,未几,又喃喃道:“太子……” “太子殁了。”公子道,“事情皆已过去,你刚醒来,以后再说。” 沈冲的目光黯淡下来,缓缓地吸口气,闭起眼睛。 公子转头,又让人去取药和食物,将汗湿的褥子换掉。仆婢们在公子的指挥下进进出出,有条不紊。 不久,沈延和杨氏等人匆匆赶到,见得沈冲完好,皆是大喜。 众人围上去,对着沈冲又是哭又是笑,叽叽喳喳一阵问长问短。直到公子来劝,说沈冲刚醒来,静养为上。众人这才止住。 沈延已全无先前的惶惶然之色,神采奕奕。 他打量着我,笑容满面:“云霓生,你此番果真立了大功。” 我谦逊道:“此乃奴婢本分。” 我以为他会提那赏赐的事,却听他转而对公子道:“逸之虽醒来,然伤口未愈,身体仍弱,这婢子只怕还须再留些时日,不知元初以为如何?” 公子道:“便如表舅之意。” 沈延放下心来,精神焕发地令家人去备三牲等祭祀之物,到庙中酬神还愿。 “霓生,太好了!”惠风喜极而泣,拉着我的手,“我就知晓公子必吉人天相,不会被奸人所害!”说罢,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露出羞涩之色,在我耳旁道,“你与你家公子说说,让他也留下……” 我:“……” ***** 沈冲虽仍然虚弱,但自从醒来之后,伤势渐渐缓和下来,虽还会时而发热,但不再昏迷。 第二日,公子让人将我的衣物送了过来。我便暂且在淮阴侯府住了下来,像从前服侍公子一样,住在沈冲的房里。 我自是求之不得,从我不必再担忧他一不留神没了性命之后,我那颗心便又蠢蠢欲动起来。 我只要想看他,无论何时都可以。每日睁眼闭眼都能见到沈冲的脸,简直美妙得像做梦。我甚至无时无刻都可以摸他,借着给他探额头、更衣、擦拭的机会,可大大方方上下其手。 更让我脸红心跳的是,他觉得坐得不舒服,或者想再坐起些的时候,我须得扶着他的背,帮他慢慢调整。 我的手臂贴合在他宽阔的后背上,与抱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49.释怀(上) 转头,毫不意外地,只见沈冲看着我,唇边浮起微微的笑意,目光温和。 心就像浸了蜜糖一样,甜得几乎溢出来。 这些天,我十分尽忠职守,无事便坐在沈冲的榻前。这样,在他每每睁眼,第一个看到的就会是我。 “表公子醒了?”我关切地问,“渴么?可要用些粥食?” 沈冲“嗯”一声,片刻,似乎想坐起来。 我忙让仆人过来,用褥子垫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扶他坐起一些。 沈冲靠在褥子上,手捂住腹上的伤处,缓了缓,看向我。 我将一碗粥端过来,用汤匙舀起,轻轻吹散上面的热气,喂到他的嘴边。 沈冲张口,慢慢吃下。他的呼吸触在我的手背上,温热而平缓。 他吃不得许多,小半碗之后,即摇头说吃不下了。我不勉强他,少顷,又端来药碗。 “表公子该服药了。”我颇有耐心地说,“服了药再歇息,如何?” 沈冲很是听话,没有反对。我照例舀起一勺,吹凉些,递给他。 这药的味道虽比公子当年吃的好闻多了,但沈冲喝一口之后,仍露出辛苦的神色。 说来怪哉。我当年给公子喂药,每每见他苦得皱起眉头,心底便有一股报仇般的爽快。而如今面对沈冲,看他眉头蹙一蹙,我便觉得心疼。 “我去给表公子取些蜜吧?”我说。 沈冲却摇头,缓了一会,道:“不必,就这般服下便是。”说罢,他索性把药碗接过,吹了吹,如同赴死一般定了定神,然后一口气喝光。 我哂然,忙取来清水给他漱口。 看着他喝了水之后重获新生的神色,我忍俊不禁。 沈冲发觉了,看着我。 我忙收起笑意。 沈冲的眼神意味深长,把杯子还给我。 “表公子现下觉得如何?”我问他,“伤口可好了些?” 沈冲道:“与早晨无甚差别。” “表公子这伤比不得寻常,还是要耐心才是。”我说着,将他身上的被子拉上,给他盖严实些。 沈冲应了一声。 那里衣还剩些针脚不曾做完,我拿起来继续缝。 室中很是安静,几乎能听到呼吸起伏的声音。 沈冲虽捡回了性命,但情绪一直不甚高。就算是醒着,也常常睁着眼不说话,望着别处出神。 过了会,我将衣服抻了抻,不经意地抬眼。毫不意外,正对上沈冲的视线。 “这是我的衣裳?”他问。 “正是。”我说着,将衣裳展开,“表公子看,如何?” 沈冲没有答话,却道:“你会做针线?” 我说:“不过是针线,为何不会?” “元初说你从未给他缝过衣裳。” 我:“……” 真乃千防万防家贼难防,我在沈冲面前苦心经营端庄贤淑的模样,岂料公子竟来拆墙角。 “公子的衣裳,一向有粗使的婢子缝补。”我说着,瞅了瞅沈冲,“我家公子还与表公子说这些?” “不过偶尔说些家常之事。”沈冲道,看着我,“霓生,我还不曾谢过你。” 我说:“谢我何事?” “你救我之事。”沈冲的声音温和,“这是第二次。” 我讶然:“还有第一次?” “当然有,你忘了遮胡关?”沈冲道,“ (第1/4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50.释怀(下) 可惜沈冲醒不过许久,又躺下睡去了。 我在旁边坐着,端详他的睡脸,想入非非,片刻,见四下无人,又摸了摸他露在褥子外的手背。 心头有一种做贼得逞的刺激感,我觉得我要是现在去照镜子,必是笑得一脸傻气猥琐。 方才沈冲说想看我插花,这使我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午后的睡意一下全消。 我望了望外头的光景,天气甚好,沈冲也不会很快醒来,于是决定先去剪些花来。 淮阴侯府和别的贵胄府邸一样,园子甚多。沈冲治园的手艺高超,人人都说他院子里的花最漂亮。但那是沈冲的心血,我自然不舍得糟蹋。 于是,我兴致勃勃来到了后园里,打算将各色花卉通通剪一把回去。 午后,府中无论主仆,大多小憩去了,十分适宜为所欲为。可惜时值秋季,便是贵胄们的园林也已经不如夏季般繁花似锦。我挑了一圈,合意的花枝也不过寥寥,正考虑着如何搭配,身后忽而传来一个声音,“这可是淮阴侯最爱的雀头红,你真要下手” 我一惊,回头,却见是宁寿县主。 她看着我,神色悠然,手里拈着一枝刚刚折下的桂花。 我哂然,却即刻恢复了自若的神态,向她一礼。 “县主,奴婢奉表公子之命,到园中择选花卉,在房中摆置。”我说。 “哦?”宁寿县主看着我,“逸之公子醒了?” 我自然不会给她机会,道:“表公子还未醒,这是他昨日吩咐下的。” 宁寿县主了然,却道:“霓生,你我多日不见,陪我在这院中散散步,如何?” 我讶然,道:“县主为何要与奴婢散步?” 宁寿县主弯弯唇角:“我与你一见如故,甚是喜欢你。” 我:“……” ***** 沈府的后园甚大,其中的小径亦装饰精致,以各色石块拼成各式祥瑞的图案,颇费心思。 我抱着花,跟在宁寿县主身后。她走得不紧不慢,我也不紧不慢。 “听说那夜里,你也在宫中?”走了一段之后,她问我。 我知道她当然不会是只想散散步这么简单,听她问起,从容答道:“正是。” “是长公主带你去的?”她问。 “不是,是我家公子。” 宁寿县主颔首,片刻,道:“云霓生,我明日就去将你讨来豫章王府,如何?” 我讶然,看着她,不知她平白说出这样的话,意欲何为。 “奴婢惶恐,不知县主为何如此抬爱?”我问。 “不为何,”宁寿县主一笑,“我方才不是说了,我对你一见如故,甚是欢喜。” 我:“……” “你放心好了。”宁寿县主接着道,“你到我府中来,不仅不必做侍婢,我还可让你做个女官,给你分派婢女服侍。比起在桓府中伺候别人,岂不好了千倍。” 我心底无奈。 什么一见如故,其实无非还是看中了我那装神弄鬼的本事。豫章王虽然也参与了倒荀,但皇后得势,太子横死,他这个仅剩的辅政大臣就变得尴尬起来。宁寿县主这个时候想起我,大概又是想要我展现展现遮胡关那般的神通,给豫章王指一条路。 这些贵人们总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总想拿些蝇头小利来笼络我,相较之下,秦王竟是最大方的。 “县主,”我说,“奴婢是桓府的人,虽得县主抬爱,然身不由己,县主当与我家主人去说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51.猜测(上) 公子再来探望沈冲的时候,发现他虽仍然不能起身,却已经能与来探望的人谈笑,很是诧异。 来的人是城阳王和桓瓖。 沈冲刚出事的时候,他们曾经来看过,但因得宫中事务缠身,待不多久便匆匆离去。直到过了数日,才又终于露面。 “殿下和子泉上回一去不返,臣险些以为此生难见了。”闲聊了一阵,沈冲躺在榻上道,不无揶揄。 城阳王道:“我倒是羡慕你,一躺了事,什么也不必看不必想,强似日日应付那些烦人之事。” 沈冲问:“宫中现下如何了?” 城阳王苦笑:“还能如何,后续之事你也听了不少,便是这般。” 沈冲微微颔首。 他虽然一直在淮阴侯府中养伤,但并非身处牢狱,何况朝廷还刚刚以护卫皇太孙有功为名,给他加了封赏。将原来的虞阳亭侯加封为期思侯。 皇后掌握了宫禁,以皇帝的名义,大封庞氏亲故。皇后的父亲庞圭封为太尉,几个兄弟亦身居要职。为了得到宗室的支持,她厚待宗室,尤其是梁王,不仅拜为了太子太傅和车骑将军,兼任宗正,三个儿子也个个得以加官进爵。 众人起事时,大多期待回到从前。然而皇帝仍卧病不起,除了手握大权的荀氏换成了庞氏,不但全无改变,甚至更糟。 皇后为太子举行了国丧,除了宫中声势浩大的丧礼之外,还大开杀戒。荀氏乃立为祸首,自不必言语,跟着荀氏一道去刑场的,还有谢氏。谢蕴以弑君之罪,被灭三族,包括江夏郡公谢暄和太子妃的父亲富平乡侯谢歆,皆在处刑之列。 当然,皇后虽杀了谢蕴和江夏郡公父子,但谢氏是百年巨族,根基庞大。江夏郡公一脉的嫡支虽亡,旁支仍存。其余如谢浚的父亲谢匡等,皆安然无恙。原本皇后也不打算放过太子妃,但在太后的力保之下,还是留了她一命,废为庶人,囚禁在慎思宫。 即便如此,两个大族,轰然间一齐倒下,不禁让人欷歔。 而事情并未到此为止。皇后以荀氏余党密谋反叛为由,四处搜捕,并鼓励告密。揭发谋反者,赏钱三千起,越是重大赏格越高。许多从前与荀氏有过交往的人都被牵连,就算毫无瓜葛之人,亦多有无辜下狱。一时间,朝野腥风血雨,人人道路以目,莫不敢言。 桓瓖对公子感叹道:“你辞官之后写的那些诗赋,荀党专权之时尚且无妨,如今若是再传,只怕性命不保。” 公子不置可否。 “皇太孙呢?”沈冲问,“圣上卧病,而太子薨逝,则当以皇太孙为监国。” “监国?”城阳王笑了笑,“莫说监国,只怕就算是走出太后宫门,无皇后准许他也不敢。” 沈冲眉头微锁。 “是了,还有一事。”这时,桓瓖兴致勃勃地插嘴道,“听说荀尚府上有一万金不翼而飞,你们可知晓?” 众人皆讶然。 “一万金?”公子问。 桓瓖道:“正是,我那日在殿中时,听庾茂与别人议论才知晓。” “此事,我亦有所耳闻。”城阳王道,“那些金子乃荀尚多年秘密敛下的,乃是为了万一不测,可备不时之需,就藏在荀府后园一处地窖中。庞宽曾耳闻此事,拷问了荀尚的好几个亲信,其中一人忍不住才说了出来。可当军士去找时,那地窖却早已被人搬空,金子皆不知去向。” 公子和沈冲闻言,惊奇不已。 我正在烹茶,听到这话,亦是一愣。 “竟有此事?”沈冲问,“如今可查得了下落?” (第1/4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52.猜测(下) 浮屠祠中依旧无人打扰,我和长公主约定了吉时,照样做好机关。 对于我这套把戏,长公主已经没有了初时的惊疑之色,只盯着我卜问。我口中念念有词,待得算完,长公主迫不及待地问道:“如何?” 我皱眉道:“皇后与荀尚不同,虽也住在宫中,但内外禁卫皆在手中,只怕艰难。” 长公主道:“如此,上天可有所示?” 我说:“办法确有。皇后为巩固权势,大力拉拢宗室。而此局的生门,正在宗室。” “宗室?”长公主问,“何人?豫章王?” 我说:“自皇后掌权以来,豫章王履受排挤,如今已赋闲。奴婢所说的宗室,乃是梁王。” “梁王?”长公主冷笑,“他如今乃是皇后面前的红人,享尽荣华,怎会反皇后?” 我说:“公主此言差矣,梁王所求,果然只是荣华么?” 长公主不解:“此话怎讲?” 我说:“奴婢听闻,梁王曾向皇后求任录尚书,但皇后的父亲庞圭不许;而后,梁王又求任尚书令,庞圭仍不许。” 长公主道:“确有其事。然梁王并无怨怼,仍每日向中宫献媚,对庞圭亦极尽讨好之事。” 我笑了笑:“庞圭此为,不过是效公主先前之法罢了。” 长公主一愣。 我说:“梁王乃圣上手足,虽一直未受重用,但助皇后起事,乃是必有所求。梁王已官至太子太傅,而两番求任,乃是试探。庞氏虽厚待宗室,然其意不过拉拢,心有防备,故重而不任。长公主可想,梁王怎会甘心?” 长公主了然颔首:“正是此理。”说罢,又问,“如此,我等却待如何?” 我说:“如今皇后新用事,防备正紧,公主及宫中的一举一动,必有监视。公主若联络宗室,只怕皇后便会立即察觉。” 长公主皱眉:“那如之奈何?” 我说:“其实就算公主什么也不做,假以时日,不仅梁王,众宗室也必生异心。” 长公主道:“如此说来,莫非我什么也不必做?” “非也。”我说,“公主可帮着推一把。” “哦?” 我说:“储君每新入东宫,必先拜太子太傅,而后,方可名正言顺入主东宫。梁王如今新为太子太傅,不知皇太孙可曾行礼?” ***** 东宫之中,为太子的丧礼所挂上的白幡仍到处都是。 地面干干净净,宫殿的各处墙壁门户亦是光鲜如昔,乍看去,难以想象不久前这里还发生过大乱,有人在阶上被刺重伤。 皇太孙仍在孝期,身着斩衰,粗糙而宽大的丧服衬着他稚气的脸,显得更是少弱。 豫章王为司礼,立在阶前,朝服之外亦披着斩衰,颇为庄重。他如今仍是大司马兼侍中再兼辅政大臣,不过已经被庞氏架空如同无物。 内侍将脩肉等礼物交给皇太孙,他双手捧着,走入堂上。 宾客分立两侧,除了东宫众人和一干宗室,皇后、诸皇子以及长公主亦在其中。豫章王不紧不慢地念着礼辞,声音抑扬顿挫,似心无旁骛,全然看不出他对皇后等人的好恶。 诸多宾客中,唯独缺了太子妃谢氏。自宫变以后,她就被囚在了皇宫西北角的慎思宫里。而她的宿敌荀良娣,宫变当夜就被冲入东宫的军士杀死,儿子则交给了另一位良娣吕氏抚养。 梁王坐在北面的席上。皇太孙将礼物放在梁王面前,朝他拜了两下。梁王起身,作揖为答。 (第1/4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53.秋夜(上) 皇太孙回东宫之事,自是长公主暗中出的力。 太子死后,东宫形同虚设。其实皇太孙留在太后宫中,十分符合皇后心意,他最好一直待下去,让众人都忘了他是皇帝钦定的储君。如今庞氏得势,皇后与临朝无异,她想做什么,人人心里都清楚。 早在太子暴亡的第二日,就有朝臣和宗室提出,让皇太孙回东宫用事,行监国之责。 当然,这样不长眼的提议,呈上之后便如石沉大海,被毫无悬念地无视了。 但皇后毕竟是中宫,她的头上还有太后;而她的儿子也不是太子,皇太孙才是名正言顺的储君。所以,就算庞氏使出各种手段压制言路,各种质疑之声仍此起彼伏,在所难免。 庞氏行事再凶悍,也毕竟不可能把所有人都抓起来,更不可能像扳倒荀氏和谢氏一样,把各路豪族大家都惹个遍。 数日前,太后亲自召见皇后,说东宫不可一日无主,如今太子既薨,皇太孙则理应为东宫之主。 皇后唯唯诺诺,答应了下来。 这乃是必然。太后虽无实权,但皇帝未亡,太后身为宫中至尊,自有声威。前番扳倒荀尚,各路兵将亦是以奉太后诏命为号。皇后也参与其中,利害之处,她不会不知。 她应该很是后悔,宫变那夜没有将太后解决掉。 庞氏毕竟后起,立足未稳,一不小心做过头,就会像荀氏一样倒掉。且皇后借清除荀党的借口排除异己,行事凶悍,已经得罪了不少人。故而皇后即便视太后为威胁,现在也不敢操之过急,只能将表面功夫做足,再徐徐图之。至于皇太孙,太子太傅梁王早已被皇后视为自己人,有梁王帮忙,无论是将皇太孙杀掉还是废掉,皆易如反掌,不急于一时。 ***** 我回到淮阴侯府时,沈冲正在用膳。 惠风见我来,松口气。 “你总算回来了,”她说,“公子问了你几次。” “问我什么?”我问。 “还有什么,自是问你何时回来。”惠风说罢,看着我,满面企盼,“霓生,你切不可忘了我的事。桓公子今日何时来?” 这是惠风的本事,无论说到什么,最后都会回到公子身上。这也是我跟她合得来的原因,在卖自家公子的事情上,我和她总能做到小人坦荡荡。 我笑笑,道:“这我可不知,公子今日到国子学去了,我亦不曾见到他。” “国子学?”惠风讶然,“桓公子又回了国子学?” 我说:“那是自然。公子辞了官,在家亦无事,不读书做甚?” 惠风捧心感慨:“桓公子如此勤奋好学,果然是谦谦君子。” 我有时觉得她实在眼瞎,若论勤奋好学,她院子里明明有一个更厉害的。 寒暄一会,我走进沈冲的房中,他正在用膳,两个仆人在榻旁伺候着。 见我回来,沈冲吩咐仆人将碗收走,让他们退下。 “表公子今日觉得如何?”我问道。 “尚可,伤口似比昨日好了些。”沈冲道。 我上前,翻开褥子,看了看他腹部的伤口。这伤口几日前已经不再渗血水,药是早上我出门前,亲手给他换的,上面缠了布条,看上去完好如初。 “皇太孙今日行了弟子礼?”他问。 我说:“正是。” “如此说来,皇太孙不日便要回东宫主事了?” 我说:“正是。太后已下诏,想来不会等许久。” 沈冲沉吟。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54.秋夜(下) 回府的路上,我如往日一般,与公子同乘。 公子在国子学里待了一日,自是困倦,与从前上学一般,上了马车之后,就靠在隐枕上闭目养神。 我看看他,也不打扰,自坐在车窗边上,看着外头的街市光景。 “今日你随母亲去东宫,是李氏之意还是母亲之意?”公子忽而问道。 我闻言回头,他已经睁开了眼睛,正看着我。 “自是公主之意。”我说。 公子狐疑地看我:“母亲那么多女官,为何这次又选了你?” 此事的确不寻常,方才那番理由很难说过去,尤其是在公子面前。 我索性耍赖,道:“我也不知,公主让我去,我便去了。” 公子看着我,没有说话。 他的眼眸浓黑如墨,注视人的时候,似乎藏着道不明的情绪,却又清澄如镜,让人不觉地心虚。 我其实最怕他这样。他闹脾气的时候,大多会直接地说出来,我见招拆招,要么安抚要么斗斗嘴皮,闹一场也就过去了。唯独最受不了,就是他这样盯着人不言语。 我无奈,道:“公子不信,去问公主就是了。” 公子道:“不必问,你说是如此,那便是如此。”他说罢,重新靠回隐枕上,继续闭目养神。 我愣住,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 公子却全然没有再理会的意思,只是闭着眼睛,面无表情。 回到桓府之后,仆人早已等候,公子刚下车,就来禀报说晚膳已经备好,就在堂上。 公子应一声,不多言,自顾往堂上而去。 我只得也跟在后面,亦步亦趋。 如往日一般,桓府的主人们齐聚堂上共用晚膳。膳后,桓肃过问了公子的学业,众人又闲聊些话,各自散去了。 许氏和樊氏带着儿女,到后院中去与长公主叙话;男人们则各自有事,出门的出门,回房的回房。 公子照例回了院子里,进门之后,便往书房那边去了,却仍旧没有招呼我。 若在往常,我会当做他不需要我跟着,反正青玄是书僮,尽可大方地将书房伺候的事退给他,自己回房偷懒。 但现在,我有些踌躇不安。 我又不曾做错事,发甚脾气。我心里不高兴地想,便要往我的房里去。 但迈开一步,却无论如何走不动。 想到公子那张生闷气的脸,心中就无论如何也放不下来。 冤孽。 我叹口气,转身往书房而去。 ***** 公子正在案前写着字。 他不与我说话,我自然也不会先去说话。他既让我回来调香,我便到书房的另一边去,打开香柜,调起香来。 公子日常用的香谱并不复杂,照着方子,用小称将香料一一称了,各研磨作细粉,合而拌匀;再用上好的炼蜜为剂,调作香丸。此事无繁琐之处,唯须耐心;且那调香的先后、炼蜜的多寡,只有我一人掌握最好,所以这香丸一直是由我来做。 此事我已是做得熟稔,半个多时辰之后,香丸调好了。 若在从前,还须封入瓷罐,窨上七日,但如今是急用,便也不讲究许多。我取一丸出来,放到公子案旁的香炉里。 香气渐渐散开,满室芬芳。 我无所事事,正要走开,却听公子道:“墨用尽了。” 其实我心里一直在想着这次谁先开口,听得这话,心中不禁得 (第1/4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55.籍书(上) 到了槐树里,才进院门,我就看到了曹麟。 “我就知你必不会教我久等。”曹麟笑嘻嘻地说道,将一张纸递给我。 我接过来看了看,眼前一亮。 那是一份籍书,上面写着云兰的来历。她家住在益州一个我从没听过名字的乡里,出身商贾之家,是个三十多岁的寡妇,没有儿女,名下男女奴仆三人,田地百亩。因是独生,回家奉养父母,落在父母籍下。 看到这个名字,我啼笑皆非。 我知道这个名字的来历,因为这是我给我自己取的。 小时候,我一直对我的名字很是不满意,觉得不男不女,无甚趣味。我特别羡慕别家的女孩,都是以什么花什么草为名,于是,我告诉祖父和曹叔,说我不想叫云霓生了,我改名叫云兰。 二人自是一笑而过,我却为此闹了好几日脾气……此事太久远,我几乎已经想不去来,不料曹叔仍记得清楚。 曹麟见我神色,毫不意外,得意道:“如何?可算得无懈可击?” 我说:“这籍书是伪造的?” “区区籍书,何须伪造?”曹麟轻蔑道:“这乡中华蛮杂居,官府穷得俸禄都发不齐。父亲给县吏打点了几千钱,这籍书便到手了,谁人也看不出破绽。他还特地去查过了云氏的族谱,上面确实有益州一支,只是年代已久,早无人续笔,就算去问你家族人,他们也不知真假。” 曹叔办事果然让人放心,我露出笑容,将籍书收下。 “曹叔花了多少钱?我还他。”我说。 曹麟拉下脸,不客气地说:“霓生,你可是拿我们当外人?” 我也知道以曹叔和曹麟的性情,必不肯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曹叔现在在何处?”我问曹麟。 “就在荆州。”曹麟道,“先前不是与你说了?” 我问:“曹叔说行商,不知做的是什么生意?” 曹麟目光闪了闪,笑笑:“也不是多大的生意,不过是从那边运些粮食出去卖。” 荆州及附近州郡皆鱼米之乡,多有粮商,这我自是知晓。 我看着曹麟,犹豫了一会,道:“阿麟,荀府抄家那夜,荀尚藏匿起来的一万金遭人洗劫,不知去向。此事,你听说不曾?” 曹麟一愣。 “有这般事?”他说,“我未听说。” 我颔首。 “那夜这么多军士冲进去,乱哄哄的,他们贼喊捉贼也不一定。”他说。 我颔首,也笑笑:“我也这般想。 我与曹麟自幼相熟,他有许多习惯我都知道,直到现在也改不了。 比如,他撒谎的时候,会不经意地摆弄手指。 一万金不是小数,若用来享乐,可以买下半个淮南的地;若用来招兵买马,最少也能养个千把人。梁王在皇后面前献殷勤表忠心都来不及,怎会如此明目张胆地去惹人猜疑。 至于曹叔要这些金子来做什么,我一无所知。但我知道,恐怕并非做粮贩那么简单。 不过曹叔和曹麟既然不愿告诉我,我也不会强求,毕竟我也有事不曾告诉他们。 我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道:“阿麟,你和曹叔如今又要闯荡,万事皆须得保重为上。” “放心好了,我父亲的本事你还不知?有甚可担心。”曹麟不以为然,道,“这倒是巧,我父亲也要我这般转告你。” 我说:“哦?” 曹麟道:“我父亲说,你一人在雒阳,终是势单力薄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56.籍书(下) 秋日的暮色比夏日来得更快。 夜色降下之时,老张驾着车走进一处乡里,向一户农家借宿。 雒阳附近旅人来往繁多,农家亦时常接纳投宿,二十钱以上便可吃上酒肉。 出来前,我跟曹麟说好,路上的花费皆由我出。曹麟原本不乐意,被我瞪了回去。 “霓生,你可是不愿欠我和父亲人情?”他狐疑道。 我说:“岂不闻亲兄弟明算账,你给了我两个帮手,莫非还不算人情?” 曹麟见我坚持,也只好不再多说。 我给了主人家三十钱,让他多备些酒,都放在老张和吕稷的案上。 二人皆露出诧异之色。 我笑道:“此番走完一路须得整月,我这般贸然累你二人同行,心中实过意不去,这些酒便算是我的一点薄礼,聊表心意。” 老张道:“公子吩咐,便是在下职责,女君不必见外。” 我已经许久没有被人称呼过女君,他一口一个这么叫,竟让我有些不太适应。 “老张,”我说,“我不是什么女君,你如阿麟一般叫我霓生便是。” 老张摇头:“先生说过,女君与公子乃自幼一起长大,情同兄妹,自然也是我等的女君,礼不可废。” 见他这般坚持,我笑了笑,道:“这般说来,曹叔与阿麟皆敬重于你,你便也是我长辈,一点心意又何言见外。”说罢,我笑吟吟地替他和吕稷将酒杯斟满,又给自己斟了一杯,双手捧起,“今日劳顿,此酒聊为洗尘,还望二位切莫嫌弃。” 吕稷却未动,道:“女君请收回,我不饮酒。” 我愣了愣,一旁的老张笑笑,道:“他确是从不饮酒。不过既是女君心意,却之不恭,我代劳便是。”说罢,将酒杯拿起,一饮而尽。 我看他这般豪爽,心中大悦,又为他将空杯满上,招呼二人吃菜。 “今日我听阿麟说,你跟了曹叔多年?”我一边吃一边与他闲聊。 老张颔首,道:“我自投身先生与公子门下,已有五年。” “哦?”我又看向吕稷,“不知吕兄又是几年?” “他短些,大约四年。” 吕稷没有说话,略一颔首。 听得此言,我心思转了转,四五年前,正是我跟着祖父与曹叔父子分别之时。 我好奇地对老张道:“我在槐树里时,便听你称曹叔先生,称阿麟公子,不知有何缘故?” 老张道:“此乃家中规矩,缘故如何亦不得而知,只是这般叫惯了。” 我感叹:“可惜我少时即与曹叔分别,未及与你相识。阿麟说你会益州口音,想来也是益州人士?” 老张道:“正是。” “往日听你说话,倒是不像。” 老张道:“我少时离家在外多年,口音已改。然若要说乡音,仍可流畅。” 我微笑,看他杯子半空,又添上些:“如此,这一路上我也须得说些益州话,有劳指教。” 老张道:“女君客气。” 吕稷仍然寡言少语,似乎全无兴趣,没多久,他说吃饱了,拿着佩刀出去。 “他便是这般性情,女君莫怪。”老张说。 我和气地笑:“吕兄乃恪守职责,我又岂是狭隘之人。” 说罢,我又与老张聊了聊雒阳近日街头巷尾的市井八卦。老张说开了以后,倒是健谈。我与他聊得入港,不时给他添酒,老张亦不推拒,尽皆饮下,面上渐有了晕红之 (第1/4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57.钟离(上) “休得放肆!”这时,吕稷终于走出来,横刀挡在车前,沉声喝道,“再上前,休怪兵刃无眼!” 土匪们哪管他,为首举刀便砍。却见刀尖寒光掠过,那两人突然发出惨叫,未几,倒在了地上。看去,一个喉咙被割开,一个胸膛被刺穿,皆瞪着眼睛,神色可怖。 剩下的人愣了愣,登时怒起,朝吕稷围攻过来。吕稷不慌不忙,刀劈脚踹,未多时又放倒三个,亦招招皆中要害。 见得麻子脸也毙了命,剩下一个瘦弱的土匪露出惊慌失措之色,扔了刀,口里喊着“豪杰饶命”,飞也般逃走。 老张摇头:“你又犯杀戒,他们虽凶悍,可想来都是穷苦人,走投无路才做了土匪。” 吕稷将地上一把刀捡起来,在老张面前晃了晃,冷冷道:“刃口有缺,他们必是杀过无辜行人,穷苦人失了善心,亦死有余辜。” 老张叹口气,不多言。 我看着吕稷,也没有说话。他刚才使刀的路子,颇有章法,却毫无累赘。这并非寻常人家所有,相似的身手我也曾在另一个人那里看过,曹叔。 老张虽一直和我坐在马车上没有动手,但善后却是麻利。 他和吕稷将尸首堆到路边,未几,一个挨一个,摆得整整齐齐。 “都是五尺男儿,父母养这么大,做些什么不好,却来打打杀杀。胡乱伤人不说,如今还赔上性命,也不知家人如何难过。”他一边将那些人的刀收起来,一边嘴里念念叨叨,“我不将尔等埋起来,乃是便与家人认领,亦警醒他人,以儆效尤。天道好轮回,今日狭路相逢,收了尔等性命亦是天意。来生须长些心,天无绝人之路,再苦再累也莫走这般邪道,好好在家养妻育儿,侍奉父母……” “老张,”吕稷忍不住,道,“还是快些上路,迟了只怕还有贼人余党来报复。” 老张叹口气,颔首,将那些刀放到马车上,坐到车前继续驾车。 我问他:“这些刀收来做甚?” 老张道:“都是凶器,自是要收起,否则再落入别的贼人手中,岂非又是造孽。” 我了然。不想这老张还有这般周到的考虑。 进入豫州之后,道路时好时坏,时而有些偏僻之地。上回遇到的劫匪,就是在一处荒郊中遇到的。 有了此事,我不敢大意,经过荒凉些的地方,便要四处张望,以防有人偷袭。夜里老张亦求稳妥,尽量到城中的客舍去投宿。 不过此后的路途倒是顺利,老张亦经验充足,又过了两日之后,我们三人已经过了豫州城。 至此,往淮南的路程已经过半。我望着远处的天空,心头亦愈加雀跃。 豫州城乃是豫州的州府所在,城外亦人来人往,甚是繁华。 老张没有到城中歇息,径自从城外路过,午后,见路边有驿馆,停下来喝茶喂马。 “你们可知晓,前两日,襄城那边出了一件大快人心之事。” 我正就着茶水吃干粮,闻得旁边席上的人在说着话。 “何事?” “便是襄城郡郊那几个流窜打劫的土匪。我听闻前两日,被不知名的豪杰正了法,尸首摆在路边上晾了整日也无人敢收。” 我听得这话,不禁顿住。看向老张和吕稷,二人仍自顾地喝茶用食,似无所觉。 “哦?那却是好事,谁不知那些人作恶多端,遭殃的人不少。” “不知是哪路义士?” “我也不知。我就说,这人来人往,必藏着高人。那几人就算官府无可奈何,也总有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58.钟离(下) 继续上路之后,我很是安静,没有跟老张聊天,也没有说别的废话。 我先前猜测,曹叔乃是重拾旧业,纠集几十上百人做起了江洋大盗。但如今看来,我却是大大低估了他。能跟夏侯衷的人面前摆谱,那必然不是一般的江洋大盗。 望着前方的漫漫长路,我心底叹了一口气。 方才听到老张与那些人交涉时说的话,我亦是暗自吃惊。 襄城郡离雒阳不远,这个孙全的名声我自然也听说过。传说他满脸麻子,原在夏侯衷手下做一个小头目,因得一次贪昧钱财,被夏侯衷发现,将要处置之时,连夜逃了出去。襄城郡并非夏侯衷的地盘,孙全也无甚出息,站稳脚跟之后,带着几个手下继续做些拦路打劫的勾当。因得人少,又善于藏匿流窜,神出鬼没,郡府想要捉拿亦无可奈何。 从雒阳出发之时,曹麟曾对我这马车有异议,说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的,只怕路上会惹人起意。但老张拍着胸脯保证,说走远路更需好脚力,这马车甚为何事。 那日碰巧收拾了这几个人,我一直以为乃是巧合,如今思索起来,却不一定。 我道老张心善,对土匪也有善念,说什么杀戒,什么穷苦人走投无路云云。原来他心里全都明明白白的,那些话不过是说来诓我…… 心中冷笑。 倒是老张先忍不住。 走了几里路之后,他长叹口气,对我说道:“方才事出突然,我等亦是无法。女君若有话想问,不妨直言。” 我不想他这般坦然,有些诧异。看看他,只见他脸上仍是那忠厚之色,毫无戏谑。 既然他先把话说开,我也没有什么好假装的。 我说:“你方才给那些人看了何物?” 老张笑了笑,一摸胡子:“我就知女君想问此事。那是个信物,不过此乃机密,不能给女君看。” 那有甚可说。我心里“嘁”一声,又道:“你方才与那人说莫伤两家和气,你家又是哪一家?” 老张仍笑:“此事,亦不可说。” 我:“……” 老张不紧不慢道:“先生在雒阳时,女君亦曾当面问过先生所为之事,但先生说将来女君自会知晓。女君何不耐心些,假以时日,先生必会告知女君。不过女君放心,我等既奉命护送女君,便定然忠心不二,除了些许不可说之事,女君但有吩咐,我等必尽职尽责,助女君成全心愿。” 他的确通达,知道我想要什么,也知道我想听什么。曹叔的事既然问不得,我能要的也就是这般表态而已。 “如此,便有劳二位。”我笑笑。 接下来的几日,我们仍然每日天南地北地闲聊,却颇有默契,绝口不提那些土匪和夏侯衷,也不提曹叔和曹麟,相安无事。 而继续往淮南的路上,就算再遇到流民,也无人再来阻拦。马车大摇大摆地走过,那些人如熟视无睹。 离开雒阳十日之后,我终于回到了淮南。 钟离县地处淮南郡东北,经过郡府寿春之后,再走两日,便是可望见那些我自幼看惯的的山峦和田野。 阔别三年,当我看到钟离县的城池,目光定定,望了许久。 “先入城么?”老张问我。 我摇摇头:“先去看看我家。” 老张笑笑,赶着车,过城外而去。 乡人都识得我,自然须得在外貌上做一些功夫。在进入淮南地界之前,我就乔装了起来。 云兰在籍书上的岁数是三十五岁,于是,我也须得扮作三十五 (第1/5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59.地契(上) 祖父的房子自是不能住,为防乡人认出来,我也不打算在附近的农户里借宿。 跟何密说完话之后,我就回到马车上,让老张去钟离县城。当夜,我们宿在了城里的客舍之中。 这当然还有另一个用意,县府和何密等人也在这县城里,他们若有事寻我,甚为方便。 果然,用了膳之后,吕稷悄无声息地从外面进来,对我道:“女君,如你所言,何密回到城中之后便去了县长府上,现在还不曾出来。” 我笑笑,将一碗肉糜推到他面前,道:“不急,先用膳。我等奔波多日,今夜好好歇息一宿。” 老张道:“若他们不来,明日我们果真便要走么?” 我说:“放心,他们一定会来。” 老张见我坚持,没有细问,又道:“何密开价百金,而女君却说六十,相距二十金,只怕他们不会愿意。” 我说:“老张,你这些年可买过地?” 老张笑笑:“女君说笑,我等岂似有闲钱置地的人。” 我说:“灾患之地,民人或死伤,或流亡,故而必是人贵地贱。淮南亦是如此。钟离年初又闹过一次洪灾,虽我家田地无碍,但地价必是起来不得。若在三年前,一顷带水良田可值得二三金,如今,恐怕连一半都不到。我出六十金,已是给得足够,只怕别人都不如我给的多。” “如此说来,六十金,倒是他们占了便宜。” 我说:“你道我说赎地时,何密怎如此殷勤。只怕这六十金里,县府里的人便要分掉一般。” 老张讶然,少顷,笑了起来。 “公子曾说,女君精明无人可及,却是毫无虚言。”他说,“我以为,女君要置地,还不如去益州,多年风调雨顺,且土地丰腴,必是无患。先生曾说女君与令祖亦曾在益州住过,女君若去,令祖有知也必是安心。” 我看着他,忽而又想起了祖父嘱咐的话。 我笑笑:“将来我再有了钱财,去益州亦可。不过这些田产乃我祖父传下,自是不可让与他人。” 老张看着我,颔首,没有再多说。 第二天,我醒来时,已是巳时。 我对着镜子将妆化好,又仔细查看,觉得无误了,方才出门去。 如往常一般,吕稷已经在把马喂好,并且还有模有样地把车子架好,一副马上要离开的样子。 “夫人。”我才出到院子,老张走过来,目光明亮,“方才县府里有人来,说县长请夫人过去一趟。” 不出我所料,这些人倒是勤快。 我颔首,道:“知晓了。”说罢,不紧不慢地去用早膳,吃饱了,再乘上车,往县府而去。 县府就在县城正中,我从前来城里逛市集时,曾路过许多次。 马车在府前停下,我下了车,四下里望望,向门前的小卒说明来意。不久,一个府吏出来,引我入内。 县长马韬就坐在堂上,何密也在。 二人皆穿着官服,马韬须发半白,精神矍铄,一看便是行伍出身。 看到我,何密露出笑容,道:“云夫人,昨日一别,不知无恙否?” 我向二人行了礼,道:“妾无恙,多谢户曹。” 马韬神色和气,道:“余昨日闻何户曹说起夫人之事,令尊义举,实教人动容感怀。得知夫人今日便要回乡,特令人夫人请来,聊为一叙。扰了夫人行程,还望海涵。” 我忙道:“县长有邀,妾之幸也。” 马韬笑了笑,让我在下首落座, (第1/4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60.地契(下) 从雒阳带出来的金子,都已经在钟离县府中。而那套妇人的衣物自然也留不得,我寻了个偏僻之处,一把火烧了。 我换回了平日的装扮,除了一个装着日常用物的包袱和腰上钱袋里的一些铜钱和散碎金银,别无多余之物。 其实,老丈方才说的话,我自己也曾想过。 我当年之所以决定留在桓府,就是图着那里可以舒舒服服地把钱攒起来,将祖父的田宅拿到手。如今,田宅的地契到了我手中,我大可如老张所言一走了之。 但如果这样,我从此就不再是云霓生,还要一辈子防着被人认出来,即使手里拿着官府的地契,我也无法堂堂正正地住到那里去。 我并不想这样,这是下下策。如果不能回去,就算有了田宅,于我亦无甚意义。 所以,回桓府赎身乃是必要。此外,买了地之后,我的余钱也所剩无几。正好,雒阳里还与许多让长公主头疼的事,想来她还要找我再算上一算,如此大好机会,怎好错过? 打定了主意,我不再多想。 路上,我拦了一辆运粮的牛车,给了车夫几个钱,慢悠悠地往田庄而去。 不出我所料,当望见我家的宅院时,我也望见了门前停着的一溜车马,贵气逼人,在乡野中显得尤为瞩目。 当我走近,院门前一人突然发现了我,喊了起来:“霓生!霓生来了!” 我仔细看去,却是青玄。 未等我开口,一人已经从院子里面快步走了出来。 是公子。 我心里叹口气。 原想着淮南离雒阳远,我家又偏僻,将来我迫不得已当了逃奴,可以窝在里面不出来。如今看来,若是有心找我,连公子这般易受诓骗的人都能找到地方,实在令人失望。 公子看到我,焦急的神色似乎一扫而光,却又皱起眉,咄咄逼人:“到处都寻不见你,你去了何处?” 我装作一脸吃惊,望着公子,不答反问:“公子怎来了此处?” “我去何处不可?”公子无视我打岔,道,“你还未说你去了何处。” “我未去何处。”我委屈道,“便如公子所见,我刚刚才到。” 公子讶然:“你怎会刚刚才到?我知晓此事时,你已经离开了五日。” 我说:“虽是早行了五日,可路上坎坷,又遇了事,失了车马,故而现在才到。” “失了车马?”公子看看我身后,问,“到底出了何事?” 我叹口气,道:“公子来时,可见到了流民?” “见到了。”公子露出讶色,“莫非就是那些流民所为?” 我颔首,道:“我一人驾车,虽势单力薄,但一路谨慎,也未出事。直到过了豫州城之后,忽而遇到了流民拦路,说他们都是因受荆州蝗灾之苦,背井离乡流落至此,无衣无食,让我接济些。他们人数众多,围上来,我实招架不住,唯恐被伤性命,只得弃车而逃。” “他们要那马车做甚?”公子问。 “许是看马车贵重,想拿去卖了。”我可怜兮兮地望着他,“公子,我走得匆忙,长公主赐的二千钱亦丢在了车上,如今也连同马车一起,成了他人之物。” 公子露出怒色:“我路上见他们乞讨,还曾起了恻隐之心,不想竟这般刁蛮。”说罢,他看着我,“你可曾受伤?” 我说:“幸而不曾,只是失了脚力,只得步行,或偶尔借过路车马捎上一程,故而现在才到。” “无事便好。”公子松口气,安慰起我来,“些许钱物 (第1/4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61.时鲜(上) 公子果然有备而来,酒肉三牲一应俱全。 山下的小祠里想来多年不曾这般隆重过,侍从们又是打扫又是焚香,然后流水一般将祭祀之物抬进去,几乎摆满。围观的众人看着,几乎直了眼睛。 “女君,”陶氏小声对我说,“这位公子这般大方,可是与云氏有旧?” 我说:“并无渊源。” 陶氏露出诧异之色。 我忙道:“公子待身边人一向宽和。” 陶氏笑笑,无多言语。 说实话,这般盛情,我也很是不好意思,甚至有些窘迫。 虽然这些祭祀之物在公子眼里也算不得什么,但如陶氏所言,这般大方,已经不能称之为聊表心意。我一个正经的后人,昨日来祭扫的时候不过带了些点酒肉;而公子一个外人,竟出手如此隆重。 我心虚的想,若那些牌位上的先人果然在天有灵,也不知道会怎么议论我。 瞅瞅公子,只见他立在一旁,眼睛盯着那些牌位,似乎颇是好奇。 “公子可要来拜一拜?”我拜过之后,对公子讨好地说,“这祠中许愿可灵了,求财求运皆可。” 公子狐疑地看我一眼:“这是你先人,又不是神佛,外人如何求得?” 我说:“我先人都是豁达之人,甚好说话。公子如今献了三牲,便也算得与我家先人有交,他们自然也要佑你。” 公子虽不置可否,却也没有推拒。 他走到供案之前,向一众牌位拜了拜,姿态端正。 祭祀一番之后,我以为公子心意了送到了,便该回县城去。不料,出了祠堂外,他四处望了望,问我:“你祖父墓地在何处?” 我讶然:“公子要看我祖父墓地?” 公子道:“我既是为你祖父而来,自当要到墓前拜谒。” 我看他神色认真,并非说笑,只好引他去。 祖父墓前仍和昨日一般,还摆着些我昨日留下的祭品。公子看了看,问伍祥,“此处亦是尔等平日照看?” 伍祥道:“正是。云公一向待我等甚好,我等住处皆不远,平日里有了空闲,各家都会来看看。” 公子颔首,又仔细看了看墓碑,问我:“你祖父叫云重?” 我说:“正是。” “可有字?” 我说:“字巨容。” 公子让随从也呈上祭品,认真地拜了拜。我在一旁看着他的模样,心想,他是个敬重学问的人,许是真的因为我平时的吹捧,他对祖父也有了崇敬之情,故而跟着来了这里。 扫墓之后,天色已经不早。 林勋走过来说,今夜还要回钟离县城中留宿,再不离开,只怕城门关了便不好进了。 公子应下,让侍从将祭祀的酒肉都交给在场的佃户,让他们各自去分。 佃户们皆露出惊喜之色,纷纷过来向公子道谢。 公子淡淡一笑,没有多言,自往山下而去。 佃户们平日的生活我是知晓的,能丰衣足食便已是安乐,酒肉都须得有余钱余粮去换,食之不易。祖父从前逢年过节总会给佃户们分些酒肉,一年有好几回,这在乡中是出名的大方。而公子出手则阔绰得多,祭品之多,足够每家分上十几斤,众人脸上都笑开了花。 他们看公子的目光,无比感激和爱慕,如同仰望天神;公子去往车驾,他们前呼后拥,如同陪皇帝出巡,比侍卫还尽职尽责。 “女君,我看你这这位公子甚是良善。”陶氏感叹道, (第1/5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62.时鲜(下) 侍从们拥着公子的马车,一路紧赶,终于在天黑之前回到了钟离县城。 天道好轮回,我跟随着公子,又住进了那处客舍。 不过公子究竟来头大,住的是上房。虽与雒阳或者别的州府比起来寒碜许多,但有单独的一处院子,在钟离县乃是一般人住不起。有公子在果然好,连带着我这个贴身侍婢也沾了光。 得人好处,自然要伺候周道些。我随公子下了马车,殷勤地问公子:“公子饿了吧?想吃些什么?” 公子问:“此地有甚好吃?” 我说:“这般时节,扬州人都爱食蟹,淮南亦不例外。淮南河湖众多,所产螃蟹个大肉甜,脂丰膏满,佐以本地所产香醋及黄酒,乃世间无双之美味。” 公子看看我,道:“是你想吃吧?” 我讪然:“是公子问我此地美食。” 公子唇角弯了弯,未答话,却道:“便只有蟹?” “自然还有别的。”我忙道,“淮南最有名的是豆腐。这客舍中做的豆腐也不差,嫩滑如膏,公子亦可品尝。” 公子颔首,忽而问:“你怎知这客舍中的豆腐不错?” 我一愣,意识到自己竟在他面前说漏了嘴。 “我乃本地人士,从前也来过不止一次,自是知晓。”我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答道。 公子四下里望了望,道:“如此,便教店家做来,每人都呈上些。” 我心中一喜,应了声,去吩咐店家。 公子果然豪气,给每人都赐了酒肉,随从们欢天喜地,在堂上吃得痛快。 他则如往常一般,在自己的院子里用膳。青玄也跟着众人吃喝去了,只有我侍奉在公子身旁。 当仆从鱼贯地端着食盘,摆置到案上的时候,我眼巴巴地望着那满盘的大蟹,不禁暗自咽了咽口水。心里盘算着等公子吃完,我定然也要出去吃个痛快。 公子看着案上的食物,并未动箸,却吩咐令置一张案来,也呈上一份。 “霓生,”他说,“你与我一道共膳。” 我讶然,道:“可我要侍奉公子。” 公子不以为然:“不过用膳罢了,有甚可侍奉。出门在外,不必讲究许多。” 他这般大方,我也不拒绝,依言在那案旁坐下。洗过手,又假惺惺地如贵胄们一般与公子客气两句之后,再也顾不得斯文,即刻伸手将一只肥蟹拿起,掰扯起来。 我已经三年不曾吃到淮南的蟹,昨日到这客舍里用膳时,闻到邻座的味道便已经暗自馋得腹中叫唤。可惜我要须得装作外地人士,不识得本地食物,不可大快朵颐。 如今,心愿终于得偿。 久违的味道到了口中,我满足地深深呼吸一口气,就像当年祖父亲手做给我吃的时候一样。 待我连吃了三只以后,抬起头,忽然发现公子盯着我看。他面前的蟹仍是原来的模样,一点未动。 “公子怎不吃?”我问。 公子道:“我不知如何吃。” 我了然,看着他对着那盘蟹无从下手的样子,心中竟有些得意。 京城的贵胄就是这般,号称吃遍天下珍馐,其实孤陋寡闻得很,离了仆人,连剥蟹都不会。 我用巾帕擦擦手,起身,走到公子的案前,在他身边坐下。我从他盘中拿起一只蟹,麻利地用剪子剪去腿,开了蟹壳,清理掉不可食之物。然后将腿肉取出,放在盘中,不一会,一只蟹已经剥好,摆在了他的面前。 公子从前从不吃蟹,看着蟹壳里 (第1/5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63.离乡 客舍中的人按照我的吩咐,取了清醋来。 我将醋倒入公子洗手的温水中,用巾帕搅匀,端到公子面前。 “公子伸手出来。”我说。 公子没说话,依言伸出手。我坐在一旁,将他的手浸入水中,用巾帕给他细细擦拭。 他的手生得很好看,手指修长,却并不细弱,也不像许多男子那样骨节粗大。因为平日练武,他的手掌上有一层薄茧,但这大约只有我知道,丝毫不影响他的精致之感……我忽然发现,我平日虽也给他洗手,却不似今日看得这般仔细。 “霓生。”正当我走神,公子开口道,“你为何不想见那云氏?” 我抬头,只见他看着我。 “公子希望我见她么?” “不过觉得你还是见见为好。” “为何?” 公子道:“那是你祖父的田庄,与她认识认识,知道落在了何人手中,将来你想去赎亦有去处。” 我原本觉得他能为我着想,十分感动。但听得这话,不禁捏了一把汗。公子倒是想得周到,竟连我下一步要做什么都猜到了。 我不以为意,道:“将来是将来,无论谁是主人,那田庄总在,怎会找不到人?” “哦?”公子目光玩味,“你现在倒是无所谓,我先前说替你赎,你怎不肯?” 我不打算再跟他在这事上鬼扯下去,糊弄道:“公子又忘了,这田庄在云氏手中乃是天意,我不过遵照行事罢了。” 他不满道:“霓生,我每次与你说到要紧之处,你总说问卦。” 我眨眨眼:“公子切莫瞧不起问卦,我且问公子,先前我曾说这田产必不会落在他人名下,准是不准?” 公子“哼”一声,没说下去。 他虽对鬼神之事仍颇有微词,但自从河西之后,这招对付他总有奇效。 我看着他一脸别扭的样子,心中暗笑,只觉越看越顺眼。片刻,我将醋水换成清水,给他再洗了洗手,道:“公子闻闻看,那腥味还在么?” 公子将手指抬起,嗅了嗅,眉间倏而展开。 马韬走了之后,再无旁事打扰。 我和公子都奔波了一日,各自疲倦,回到房中之后,我便给公子张罗沐浴安寝之事。 青玄的确不会拾掇,给公子的准备的日用之物短少得厉害。我为公子找换洗的里衣,发现上下衫不是一套;想给公子准备兰汤,发现香料已经用完了。 公子却无所谓,说区区里衣,穿在底下也无人知晓,没有兰汤清水也无妨。 这不是第一次,自从河西回来之后,公子对许多东西都不似从前般讲究。 我好奇地问他:“公子从前不是说,居不可无香,沐不可无兰么?” “那是从前。”公子倚在凭几上,不以为然地翻着书,“难免遇到讲究不得的时候,这般苛求做甚。” 话虽在理,不过我还是颇为同情那些因为公子各种讲究而追捧他的人,不知道他们若得知公子已经不再像他们想的那般精致,该如何再说他好话。 白日奔波了许久,我甚是疲惫。待得公子沐浴过了,我也去洗漱。 待我磨磨蹭蹭了许久,再回到公子房里查看时,发现公子还没有睡。 他拿着一本书坐在榻上,正慢慢翻着。 “公子怎还未睡?”我问。 公子答道:“你还未给我掐背。” 我:“……” 他还说不必讲究。 这 (第1/6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64.茶棚 如公子所言,路边有一处茶棚。 虽不大,但因为临近乡邑,行人众多,生意甚好。 公子兴致勃勃,执意要去喝茶。且林勋等人要去护卫,他也不让。 “便去喝个茶,有甚可护卫。”公子道,“那茶棚不大,尔等跟在旁边反而招摇,有霓生跟着便可。” 林勋见他如此说,也只好远远跟着。 公子拿了钱囊,径自丢下众人,和我一道往茶棚走去。他以前从未来过这样的地方,进了棚子里,四下里看了看,神色好奇。 他虽不曾带侍从,但衣饰相貌皆是不凡,茶棚主人看到他,忙迎出来,殷勤地招呼:“这位公子,想用些甚?小店茶炊饭食皆一应俱全。” 我问他:“可有本地香茶?” 茶棚主人道:“有,不知要哪种香茶,本店有桂香、槐香、芍药香……” 我说:“便要桂香。” 茶棚主人唯唯应下,引我和公子落了座,自去忙碌。 乡间的用物皆是简陋,案台不过是粗木所制,漆也不曾上过,面上被蹭得一层油腻的光;而席子也是用了许久,多有残破,垫布上有些来历不明的污渍。 我以为公子大概看一眼就会走开,但他盯着,皱了皱眉,少顷,坐了下去。 “乡人无甚讲究,公子若觉不喜,还是回去再做。”我说。 公子镇定自若:“无妨。”说罢,继续朝四周打量。 桓府的人马足有二三十,颇有些鲜衣怒马之气,无论在何处都颇为显眼。此地行人不绝,自众人到河畔歇息之时,便已经引得许多来往的行人或当地农人驻足观望。 当然,被看得最多的仍然是公子。 他相貌气度皆出众,无论在何处,总能吸引一大片目光。如今亦然。他才在案前坐下不久,驿馆就变得热闹起来。一些来兜售果物特产的乡人女子,笑嘻嘻地站在不远处,也不做生意,只扎堆聊着天,将目光频频瞅向公子。 我看着公子,只见他一脸淡然,只拿起案上刚刚呈上的茶,往上面轻轻吹气。 “所谓桂香,便是加了桂花?”他问我。 我说:“正是。” 公子低头,轻轻抿了一口。 我感觉周围的嘈杂声忽然安静了些,瞅去,只见无论男女,都看着公子,各种目光都落在他的神色。 心底叹口气。乡野之地的人尚且如此,谁说喜好美男子不过是京中士人的癖好。 看着公子放下杯子,我问:“如何?” “甚好。”公子道。 我心中大慰。 这时,茶棚主人又呈上两盘豆糕。公子提箸夹起一块,尝了尝,问我:“这也是当地特产?” 我也吃一口,停顿片刻,正要说话,忽而闻得邻座道:“你听说不曾,荆州那边的蝗灾,又加剧了些。” 我一怔,看去,只见是两个人在闲聊,听口音,当是本地人。 “哦?有这等事?”另一人道。 “你不知么?原本只是在荆州,如今连豫西也有了。” “我等怎未听闻?昨日我家妇人还说,她去汝南探望舅母,路上的流民少了。” “这当是明光道之力。听说那道门中筹措了许多粮草,入门者都有粥吃,还有房住。” “啧啧,这么好……” 我听着,未几,看向公子。 只见他正吃着豆糕,不紧不慢,不知是专心品尝还是想这事。 (第1/6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65.谯郡 如那茶棚中的旅人闲聊所言,路上的流民,的确比先前少了许多。 且公子侍卫的阵仗一看就非比寻常,个个骑着高头大马,腰挎长刀。虽非官府中人,也颇有几分威仪。故而就算经过山贼土匪流窜之地,也无人敢惹。 几日后,车马顺利过了汝阴,进入谯郡。 桓氏的祖地,就在谯县。从前桓肃阖家来祭祖的时候,我也跟随公子来过。 虽然公子这一支自祖父起已经迁往雒阳多年,且各有封地,在谯郡并未留下许多田地屋宅,但祖地毕竟还是祖地,老人死后都归葬此处。每年秋后,桓肃几乎都会携家人回来祭拜。 不过,公子自那场大病之后,长公主和桓肃总忧心他经不得远行,每每祭祖,都将他留在家中。故而我此番来谯郡,乃是第一次。 据公子说,近来宫中和朝中多事,桓肃早就想回谯郡来拜拜先人请求护佑,但是在抽不开身,故而公子提出他替桓肃来祭拜一趟,桓肃很快就答应了。 我听着公子这话,总觉得这行事之法颇有些我的风范,心想公子嘴上虽瞧不上,自己却也会学会了用些神神道道之事来掩人耳目假公济私。 公子祖父这一支虽非嫡支,但在谯郡桓氏之中乃是最为出息。尤其桓肃,又是娶公主又是封侯,自是风光十足。此事从公子踏入祖宅的那一刻开始,便可见一斑。 闻知公子来到,一干我从未见过面的桓氏宗老和公子的族伯族叔以及同族兄弟已经等候在那里。 公子几年不曾来过,他们看公子的目光,多是好奇。而公子则一副知书识礼的自若之态,与众人见礼,又将桓肃等人未能前来的因由加以陈述,言辞文雅,如往常外出交游一般,平和而不平易。 众人亦知晓公子的名声,看他谈吐举止,大多露出欣赏称赞之态。而如往常一般,不少女眷躲在屏风、窗背和门后朝公子窥觑,秋波暗送。 公子从雒阳去淮南的路上,已经派人到谯郡来准备祭祀之事,三牲果品等祭物早已预备好,一应俱全。 第二日,公子穿戴整齐,与众宗老一道,到祠堂中去祭告先祖。 这是桓府的正经祭祖,排场自然要比淮南的那场盛大许多,礼节繁琐,祭拜了一整日才罢。 公子名声在外,知道他回了谯郡,许多族人或当地士人官吏登门来拜访。公子一贯对此无甚兴趣,除了几个平日与桓府来往密切亲故,一律以身体不适为由婉拒。故而来到谯郡的第三日,祖宅中就安静了下来。 公子的祖父和桓肃兄弟毕竟都位高权重,祖宅几经扩建,比我家中自是要气派许多倍。家具仆人亦一点不缺,就算主人们有时一年也不回来一次,屋舍中也打理得井井有条。 不过就算如此,这里与雒阳的桓府也还是有些不一样。早晨,我侍奉公子用过早膳之后,发现除了跟他眼对眼看着,无所事事。 因为青玄的疏忽,公子的刀剑等物都没有带出来,也没有带上他平日练习喜欢用的笔墨和纸张。 公子却似毫不在意,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霓生,随我去骑马。” 我讶然:“公子要去乡间骑马?” “这乡间道路平坦,且景色不输淮南,骑马甚好。”公子道,“你随我去看看便知。” 不都是乡间,有甚好看。我心里嘀咕着,但既然是公子想去,我自然不会败他的兴。 于是,公子骑着青云骢,我则挑了一匹白额枣红马,一前一后出了祖宅。 公子说和我去,就真的是和我去。 不过,他让我去厨中取来一直小竹篓和一只 (第1/5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66.仕任 我觉得,今日带着我出来的这个公子,似乎是个假的。 他会打鱼、剖鱼、烤鱼,会拿着鱼去乡妇家中换吃的,会打下手,还从不嫌弃禾草堆,像个乡邑少年一样,毫无顾忌地坐上去……我觉得就算我告诉了惠风,她也不信,且会指责我污蔑她心目中公子那高洁无匹的仙品。 “公子不怕脏?”我问。 “不过禾草,有甚脏?”公子反问。 我:“……” 我觉得跟他比起来,我反而像个大户人家里出来的矫情子弟,嫌这嫌那。 “上来。”公子朝我伸出手。 我犹豫了一下,也伸出手去。公子的手掌温暖,将我的手握住,稍一用力,便将我拉了上去。 公子将朱阿媪的荷叶包打开,拈起一块酥饼,吃了起来。 我也拿起一块,咬一口,只觉酥香满口,甜而不腻,果然美味。比雒阳吃到的那些都好吃多了。 公子又将朱阿媪方才给的两只竹杯拿出来,将黄酒的泥封拍开,往杯中满上。 我接过一杯,尝一口,只觉清而不冲,余味却是绵长,果然也是上品。 这时,我又相信了这是真的公子,跟着他,吃不到难吃的食物。 “此酒后劲足,你须得慢些喝。”公子道。 我应下,喝一口酒,再吃一口酥饼,果然人间乐事。我一边吃着,一边瞅着公子,只觉今日竟像是第一次认识他。 公子发现了我的眼神,看过来。 我忍不住道:“从前我怎从未见公子做过这些?” “从前你未曾来过谯郡。”公子道。 我好奇地问:“莫非这些事只能在谯郡做?” “也不是。”公子道,“别处无这般酥饼和酒,我便是去打了鱼来也无甚乐趣。” 我了然,到底还是为了吃的。 我又问:“长公主知晓么?” “不知。”公子道,“从前阿丁一向偷偷带我出来,无别人知晓。” 我点点头。这般说来,如今,我就成了那个唯一知道这个秘密的别人。莫名的,我心中有些隐隐的快活。 酥饼并无多少,我和公子分食,不久,即吃得精光。 我说:“公子回雒阳前,可再去与朱阿媪买些来。” 公子摇头:“不必。” 我问:“为何?” “朱阿媪年纪大了,做出这些来已是不易。且她只爱吃烤鱼,钱物反而嫌弃。” 我心中不以为然,觉得无非是那些人的钱给少了。要是公子拿个几金去换,朱阿媪未必还会想什么烤鱼。 不过公子这般风雅的人,自然更喜欢人们讲风骨。与他在这样的事上面抬杠毫无意义。 他似乎颇为享受当下,抿下一口酒之后,在草堆上躺下,望着天空,以手枕头。 我有些倦了,挑着离公子两尺远的地方,也躺下去。 从前,我在淮南的时候,也曾经这样躺在干草上。身下软绵绵的,干草的味道甚好,令人舒心开怀。 天空中,一行大雁正在往南而去,整整齐齐,排作人字。 我忽然想起方才朱阿媪说的话。 一直以来,我对我扮男装一直甚为自信,觉得自己不必易容,只消穿上男装便可混迹男人堆里毫无破绽。事实也如此,我跟着公子出门,常常可遇见别家那些长相姣好的少年男仆,站在一处,并不突兀。只是最近这一年来,我也觉得我身上变化越来越大,许是越来 (第1/6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67.奇毒 太后病重之事关系重大,公子并无怠慢,如同去河西时一般加紧赶路,风雨无阻。 桓府这般大队人马,一看就是来头不小,无人敢惹,路上自然也不会像我来时那样遇到山贼土匪。 第四日的午后,公子一行回到了雒阳。 闻知长公主等人去了宫中,公子也不歇息,换了一身衣服,就让我随他一道入宫。 这是宫变那夜之后,我头一次来太后宫。 才踏入太后寝殿,一股浓重的药味便迎面而来。宫人们来来往往,脚步轻得听不到,皆愁云惨淡。 太后卧在榻上,双目紧闭,人事不省。 长公主和沈延、杨氏都守在榻旁,神色焦虑。 公子过去,与众人见了礼,再看了看太后,目光亦沉重下来。 据服侍的宫人说,太后在宫变那夜的惊吓之后,就一直心神不宁,夜里常常惊醒。当时太医来看过之后,说太后年纪大了,心力衰退,本来就易受惊动,而那夜乃是受惊过度,故而致此。太医给太后开了些宁神的药,但无济于事,不久之后,太后得了一场风寒。 那风寒较从前更为凶猛,且反反复复,总不见好。太后的身体由此衰弱下去,从前的旧疾也跟着复发起来,烧热不断,清醒过来也总说这里痛那里痛,颇为折磨。 公子在太后榻前照看的时候,长公主朝我使了眼色。片刻,她起身出去,我也跟着出了殿外。 “如今太后身体亦难撑了,那事须得加紧。”她说。 我说:“这些日子,梁王可有动静?” “他?”长公主冷笑。 梁王果然有动静。 不过,并非是对皇后动手脚,而是对皇后大献殷勤。 梁王为太子太傅,皇太孙回到东宫之后,他为皇太孙开的第一门课就是读孝经。除此之外,还令其在东宫众人之前,背诵尧舜禅让篇。而对于东宫的臣属,梁王也大举撤换,多是庞氏一系。这些人多有不学无术之辈,在皇太孙面前言行无状,太子少傅范景道看不下去,愤而辞官,梁王则即刻奏请将皇后的表兄张衍任为太子少傅。 对于梁王如此贴心的作为,皇后自是十分满意,大加赞赏。 我问:“上回在东宫时,豫章王说要辞官就国,不知他去了么” “半月前就去了。”长公主说着,叹口气,“听说王后的病又重了。他就算不走,朝中之事他也管不到了,留在雒阳亦是无益。” “圣上病体可见好转?”我又问。 长公主摇头,长叹一口气。 “虽清醒,仍说不出话来,也不可自行动弹。我与他说话,其状也是愈发痴呆,也不知听不听得出来。”说罢,她问我:“你可有良策?” 等的就是这句话。 我说:“如今太后又卧病,只怕命数有变,须得再算。” 长公主忙问:“何时?” 我掐了掐指头,道:“今夜子时乃是大吉。”说罢,眉头皱了皱眉,“只是……” 长公主察觉到,问:“时辰不好?” “不是时辰。”我叹口气,“此事牵连者,皆内宫皇室,较荀尚等牵连更大。阳气若不足,只怕不仅卜算无果,反而要累及公主。” 长公主果然神色变了变,道:“那须得多少阳气” 我说:“若要阳气充沛,须得二百金来化。” “二百金?”长公主亦露出些惊诧之色,好一会,颔首:“如此,你早做准备。” 我顺从道:“公主放 (第1/6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68.谢妃 当日夜里,我十分忙碌。 长公主离开浮屠祠之后,过了一个时辰,我又悄然潜入,将金子取走。 二百金着实沉重,足有一百斤。我分了数次,才终于搬完。 第二日,我睁开眼时,日头已经高照。 待我去到后园,公子已经在练骑射。 青玄在一旁服侍,不满地说:“霓生,你近来总睡迟。” 公子却并无愠色,策马到了面前,下了马来。虽是深秋,他也已经大汗淋漓。他扯开单衣的领口,从青玄手中接过巾帕,一边擦着汗一边看我,揶揄道:“醒了?” 我将目光从他汗津津的脖颈上移开,道:“公子,我染了些风寒,昨日又劳累,故而睡得迟了些。” “嗯?”公子眉头微微蹙起,“现下如何?” 我忙道:“昨夜睡了一觉,已是无妨。” 公子看着我,片刻,颔首:“若还是觉得不适,便让人去请医。” 我讨好地笑:“多谢公子。” 公子不多言,让马夫将青云骢牵回去,径自回院子里更衣。 给他将衣袍穿上的时候,我忽而发现外袍穿在他身上,袖子竟是有些短。 我将那外袍比来比去,未几,明白过来。他今年以来,身量又长大了些,最明显的就是他的个子长高了,肩膀也长宽了。我站在他面前,要想看到他的眼睛,须得昂头。 “怎么了?”公子察觉了异样,问道。 我说:“公子怎长这般快?” 公子:“……” 我叹口气,将手中的衣服给他看:“这衣服是去年新制的,公子还未穿过几回,今年就穿不上了。这般好的料子,扔了着实可惜。” 公子了然,将那衣服看了看,道:“你既不舍得扔,便自拿去好了。” 我说:“我拿去做甚?” 公子看我一眼:“你不是要穿男装么?岂非正好。” 我撇撇嘴:“公子的衣裳我穿了又不合身。” 公子唇角弯了弯,忽而伸手,拍了拍我的头顶。 “也是,”他低低道,“你再怎么长,你长不成我这样。” 我一愣,瞪起眼。莫名的,当他的手触在头上,我的耳根蓦地热了一下。 公子却似乎很是开心,指指衣架上:“穿不上便换别的,在谯郡时穿的那身青袍不是正好?取来替了便是。” 如从前一般,公子更衣之后,在书房里坐下,拿起书来看。 我则打开书房里的箱子,将他平日写的诗赋都拿了出来,一样样翻检。 公子瞥我一眼:“做甚?又要拿去卖钱?” 我说:“这些赋都有公子款识,自是不可拿去卖。”说着,我忽然看到了我想找的那篇赋,拿了出来。 这是公子去年所作。那时,一位名士去世了,公子以怀念为开端,洋洋洒洒数百字,叙事抒怀,以赞士人风骨。最妙的是,此赋乃是公子私下所作,不曾流传。 我将那赋看了一遍,递给公子:“公子此赋甚佳,只是咏志之辞太少,公子再润饰润饰,可有大用。” 公子讶然,将那赋看了看,问我:“用来做甚?” 我说:“自是为了公子的通直散骑侍郎。后日公子去王绪府中雅会,众人必请公子留墨,公子可以此赋为礼。” 公子了然,却并无兴奋之色。 我看着他:“公子不愿?” “并非不愿。”公子皱了皱眉,道,“ (第1/6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69.温禹 这话语将室中所有人惊动。 我忙将包袱收拾起来,太子妃则神色淡然,重新面向佛龛,闭起眼睛,转动手中的念珠。 出乎意料,来的不是别人,竟是平原王。 他身后照例跟着庞玄,待我们迎到宫院外时,他正从车上下来。 公子和沈冲皆上前,向平原王行礼。 “我才入慎思宫,便听说有人来探望太子妃。”平原王神色奕奕,打量着他们,“不想,竟是你二人。” 沈冲道:“臣昨日入宫拜见太后,她听闻太子妃病重之事,身为挂念,故而令臣来探望。” “哦?”庞玄在一旁道,“太后宫中内侍众多,怎却是派了逸之?” 沈冲道:“我乃太子冼马,不久前也拜见过皇太孙,太后令我到此,也可向太子妃禀报皇太孙近况。” “太后果然周道。”平原王叹道,“自那日太后与长公主在宫中遇袭,母后常虑宫中安危,令我兼管卫尉,这慎思宫亦在职责之内。今日我巡视至此,不巧,却是遇到了你二人。” 沈冲淡淡一笑:“臣等之幸。” “听说你还带了医者给太子妃看病,”平原王往沈冲身后看了看,道,“那医者何在?” 听说得真多。我心中冷笑。堂堂皇子,跑到慎思宫来与公子和沈冲巧遇,倒是闲。 公子道:“也不算医者,是我的侍婢霓生。逸之前番遇刺,为霓生所救,故而今日带她来给太子妃看看。” 说罢,他看向我。 我走上前去,向平原王行礼。 平原王看着我,露出讶色。从前我跟着公子入宫,与平原王见过几次,他对我的脸不算陌生。 “云霓生。”他饶有兴味道,“我早闻逸之得了异人相助,起死回生,原来却是你。我记得你身怀异术,上回在遮胡关,便是因你贞问,王师破了鲜卑人的偷袭之计。” 我答道:“正是。” 平原王笑了一声,看向庞玄:“谁说雒阳无趣,贵胄之家,个个卧虎藏龙。” 庞玄亦笑,颔首不语。 平原王又向沈冲问了问太子妃之事,沈冲一一答来,只说对病因全然不明,滴水不漏。 平原王微微颔首,却转向我,颇有兴趣:“云霓生,你来说说,太子妃病势如何?” 我叹口气,道:“只怕不好。虽不明其因,但想是太子妃命数有缺,当遇此难。不过……”我说着,瞅了瞅公子和沈冲,露出纠结之色。 二人也看着我,目光懵然。 “何事?”平原王道。 我说:“奴婢方才在太子妃那宫中卜了一卦,甚是不利。” 庞玄不以为然道:“太子妃病势如此,自是不利。” 我说:“不利者,非太子妃,而是中宫。” 二人闻言,皆露出讶色。 “怎讲?”平原王问道。 我说:“如卦象所示,生事着有三。其一乃荧惑守心,其二乃彗星出西北,其三,便是太子妃将薨。此三事若年内同出,则天垣震荡,中宫将有血光……” “霓生,不可胡言。”公子皱眉,出言喝断。 我吓一跳,看向他,只见他看着我,神色严肃,颇有威严。我唯唯诺诺,不再言语。 公子即转向平原王,道:“殿下,我这侍婢惯于危言耸听,冲撞之处,还请殿下赎罪。” 平原王却一摆手,盯着我:“云霓生,你说中宫将有血光?” 我嗫嚅 (第1/6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70.宴客 雅会上,公子甚为顺利。 他的确天生擅长与这些士人打交道,而如我预想一般,在他当场挥毫作出那篇赋之后,雅会中的士人们一片震动。自当朝以来,士人在外戚和宗室间备受挤压,早已积聚了诸多不满。公子此赋为士人抒怀,字里行间皆昂扬之志,传阅之人,无不鼓舞振奋。 就算是从前对他颇有微词的人,也不会不承认这篇赋确实写得深入人心。 我瞥向温禹,他并未像别人那般露出激赏之色,也不予置评,但观看那赋时,一手拈须,却甚为认真。见得此状,我知晓那事已经有了几分把握。 可惜公子太执拗,坚决不肯将此事告知长公主或桓肃,否则他们向王绪暗示暗示,由他出面提点,料得这宴上已经可定夺。 “我记得元初平日赴雅集,甚少当场作赋。”桓瓖看着,在我身旁道,“今日倒是难得。” 我转头,毫不意外地碰到他意味深长的目光。 “公子一向随性。”我面不改色。 桓瓖不置可否。这时,仆人在庭院中摆开筵席,鱼贯呈上宴饮之物。王绪招呼众人入席,桓瓖亦重新挂起长辈前的乖巧之色,随王绪走入席中。 公子一向名声卓著,且在这雅会上受人盛赞,王绪自不怠慢,将他待为上宾。闲谈之时,自然而然地,与公子谈论起他收藏的那篇赋。 “不想拙作竟得侍中抬爱,晚辈实惭愧。”公子道。 王绪莞尔:“以元初才情,若为拙作,天下士人皆可休矣。” 温禹忽而道:“若我未曾记错,元初已辞去议郎之职,确否?” 公子道:“正是。” “我闻其后,朝廷亦数次征召,元初皆未曾应允。” 公子道:“晚辈任议郎时,常觉才疏学浅,不足胜任,恐负朝廷重托。” 温禹笑笑,不多言语。 因得公子来到,宴后,宾客无人散去,皆聚在公子周围,听他言谈。不过与从前的玄谈不同,公子今日说的却是孔孟。 王绪尊儒,一向厌恶世间颓废清谈之风。而公子虽精于玄谈,但祖上毕竟出过儒学大家,论起经略来,亦条理规整,毫无生怯。许是第一次闻得他这般言谈,在座之人无不惊诧,连带一直对公子不温不火的温禹,看公子的目光亦有了变化。 当然,公子既然在别的雅会上一向清高,在这里也不会例外。按先前计议,言谈过后,公子便以要入宫探望太后为由,先行告辞。 许多人露出不舍之色,但公子行事之风一向为众人所知,亦无人意外。 “今日因元初来到,甚为尽兴。”王绪亲自将公子送至门前,微笑道,“元初那新赋,乃罕有之佳作,想来今日之后,亦为天下传颂。” 公子谦道:“不过些许感怀,若非雅会中众贤启发,岂得片语。今日可得尚书指点,亦晚辈之幸。” 王绪看上去颇为受用,看着公子,目光深远:“我观元初诗赋,颇有鸿鹄之志,不知今后有何打算?” 公子道:“晚辈自幼承祖训,以德行修身,惟愿报国,然如今尚年轻浅薄,不足为用。将来若得机缘,可为天下驱驰,晚辈自当毅然而往,在所不辞。” 王绪目光一动,颔首感叹:“元初高志,果世之俊才。” 回府的路上,公子一直没有说话。 我问他:“公子不高兴?” “不是。”公子皱皱眉,道,“累。” 我讶然,道:“公子平日赴雅会,不也是这般用用食,说说话?也不见公子说累。” (第1/5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71.贵嫔 长公主今日打扮得光彩照人,与宾客见礼时,笑意盈盈。 贵客总是比别的客人来迟一步。 最先入府的,是王绪。他与桓鉴夫妇同来,见到公子,笑眯眯地行礼。我看看周围,桓瓖不曾来,许是今日在宫中当值,不得离开。 说实话,我着实有些怕他不分时候地让我给他透露长公主行踪。 虽然他开出的条件甚为诱人。每当想起,我都不由地心底发痒。 这时,门外又是一阵人头簇拥,却是宁寿县主来了。 她身姿婀娜,在几个女官的随护下,款款行至长公主前,笑意盈盈。 “蒙公主相邀,原该全家登门贺喜。可惜父王、母后和世子在国中不得前来,唯有妾一人登门,代父母敬奉薄礼,还望公主笑纳,勿弃为幸。” 长公主笑得和气,看着她道:“不过寻个由头办个家宴,县主这般客气作甚。”说罢,叹口气,对身旁的杨氏道,“县主如今一人在京中,必是孤寂,想想便教人怜惜不已。” 杨氏笑道:“正是。这些日子我怕她寂寞,常说要带女儿们到王府去与她作伴,可每次去,她都在学堂。再看阿嫄她们,日日只知玩乐,实教我等惭愧不已。” 一旁的沈嫄闻言,嗔道:“母亲怎又来说这些……” 长公主笑起来,亲切地挽起宁寿县主的手,入席而去。 城阳王与桓府的关系一向甚善,有时也会到桓府来。今日他穿着一身寻常衣袍,恰似往日来做客一般,清爽利落。 “太后和母亲闻知元初之事,甚为欣喜,特备了些贺礼,也教我带来。”他对长公主道,说罢,让身后内侍将礼物鱼贯呈上,各色锦盒堆得似小山一般。 “太后与贵妃真是,也不是外人,何必如此破费。”长公主嗔道,面上却喜笑颜开,令仆人收下。正说着话,长公主的内侍来报,说平原王来了。 众人看去,只见平原王正入府而来,一侧跟着桓肃桓攸父子,另一侧则跟着梁王。庞玄仍如往日所见,跟在平原王身后,即便来这般贵胄府中赴宴,腰上的刀亦不曾解下。而王妃庄氏落着两步,由桓攸的妻子许氏和桓旭的妻子樊氏。 众人忙上前见礼。 平原王看着公子,微笑道:“我昨日就在宫中得知了元初出仕之事。散骑省早说要再添一位通直散骑侍郎,可人选实在难以抉择,故拖延许久。而温侍中以元初为人选之后,异议全无,可见元初才学出众,果名符其实。” 公子亦微笑,道:“殿下谬赞。” 平原王又看向长公主,道:“庞太尉今日原本也要来,可午后忽觉身体不适,却是腰疼病犯了,故而不得成行。他托我将贺礼奉上,以表歉意,还请姑母勿怪。” 长公主笑得和气:“殿下哪里话。也不知太尉身体如何,可请了太医?” 平原王道:“太尉身体无妨,不过是旧疾复发,将养两日便会好转。” 长公主颔首:“如此,我便放心了。” 说罢,众人皆拥着平原王往席中而去。桓肃、桓攸与桓旭陪伴在平原王身侧,似众星捧月;长公主则与两个儿妇一道陪着王妃庄氏入席。行走间,言笑晏晏,颇为和乐。 “这平原王可真是与从前大不一样。”青玄望着,意味深长地说,“从前何曾见他如此意气风发,似皇帝临朝一般。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宴席是为他办的。” 我用手肘碰一下他,示意他慎言。 青玄撇撇嘴角,不再多说。 长公主的宴席一向精致,席间,各色珍馐美味流水 (第1/6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72.许婚 董贵嫔的宫室离永寿宫不远。不过同为先帝遗孀,她的宫室比沈太后偏僻许多,也甚为冷清。 我和长公主入内之时,只有两名老宫人上前迎接,宫院中寂静无人,望之萧索。 董贵嫔正坐在神龛之前,手中翻着一本经书,似在默念。 宫人上前通报,她无所动作,未几,像神龛拜了拜,随后站起身来。 长公主上前与她见礼,又奉上礼品。 董贵嫔露出笑容,让宫人接了,引长公主到外间叙话。 长公主问了董贵嫔的病,又问了些近来的起居之事,似关怀不已。董贵嫔一一答了,闲聊片刻,忽而道:“今日天气甚好。我这宫室中虽无繁花斗艳,倒是有些菊,如今开得正盛。公主若不弃,不若与我到园中赏菊,如何?” 长公主欣然应允,道:“既是贵嫔相邀,岂有推拒之理。”说罢,站起身来,随董贵嫔一道往园中而去。 园中的菊花果然开得甚好,还未走到,我已经闻到一股怡人的香气。 “不想贵嫔园中,竟有如此美景。”长公主讶道,“若不知晓,还以为这些花都是园艺大家所栽。” “我老了。”董贵嫔叹道,“平日里无所事事,便只有伺候伺候这些花木。想当年,这些花苗还是先帝赐给子启的,可他后来离宫,这些花便只有我来替他照管。” 子启是秦王的字,听她主动提到,我心中微微一动,不禁看向长公主。 长公主神色镇定,笑道:“原来如此,贵嫔实辛苦。”说着,她叹了口气,“秦王如此奔波,也是不好。就算我等姊弟手足,多年来亦只得今年聚首,贵嫔对他必是更为想念。” 董贵嫔莞尔,没有说话,望了望不远处,道:“我甚爱此园,每日都到此处来闲坐,公主若不弃,随老妇前往小憩片刻如何?” 长公主道:“贵嫔有请,妾自是欣然随往。”说罢,搀着她的手,往菊园边上的亭子里走去。 董贵嫔身边只有一个老宫人,看样子是多年的心腹。长公主身边也只有一个我。他们二人慢慢地闲谈着,在花园中的小路里穿行,我和那宫人落后两步跟着,亦步亦趋。 我听到长公主又夸起了园中的花,董贵嫔叹道:“无人观赏,好又有何用。老妇不似太后儿孙满堂,宫中总是热闹的,上回子启回朝,我身体好了些之后,每日陪我到园中来,方觉得有了些新鲜的乐趣。老妇那时便与他说,他已年纪不小,若是别的宗室王侯,早已有了儿女,老妇这宫中也不会总是这般冷清。” 这话里话外已是有了意思,长公主是个精明的,即接过话来,笑道:“哦?不知子启如何回答?” “他一贯那般心不在焉,又说他年纪尚轻事务繁忙,又说辽东无门当户对之人。”董贵嫔说着,又叹了一口气,“先帝若还在,定也要被他气上几次。” 长公主道:“子启脾性一向如此。不过他说的亦是实在,辽东那偏鄙之地,哪里有什么世家闺秀,只怕子启要是娶一个回来,贵嫔也不满意。子启独守北方,日常之事定然繁多,他无暇操心亦在情理。不瞒贵嫔,此事太后亦时常牵挂。上回子启回来时,她还特地与我等说过,要妾等留意,若有贤良温顺又堪为王后的世家女子,定要告知贵嫔。” “哦?”董贵嫔笑了笑,“太后每日操劳,竟也牵挂此事,却是为难她了。不知公主寻得如何?” 长公主叹道:“此事既是太后之名,妾岂敢怠慢。只是子启乃妾与圣上手足,论才能,亦是宗室之佼佼者。妾数月以来,在各家闺秀中打探,那些出身可与子启匹配的,不是许了人,便是年纪不 (第1/6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73.过往 长公主似乎并不打算太快将定亲的事告诉公子。 夜里用膳的时候,阖家相聚,桓攸和桓旭说着朝中的事,许氏和樊氏与乳母一道照料着总爱乱跑的孩童,而长公主和桓肃在上首说着闲话,全然不曾提起皇后说的话。 莫名的,我心中竟有些安定。 看向公子,他一向不爱在宴上说话,只安静用膳。 回屋之后,公子更了衣,到书房里去看书。我也跟着去,坐在一旁,却什么也不想干,只盯着他写字。 公子的坐姿十分好看,脊背挺拔,却不像许多人那样挺得好像楔了一块木板,松弛而不懈怠,毫无刻意,却优雅得令人百看不厌。 看着他,我忽而有些联想。 比如,他身旁坐着一个女子,亲密地挨着他,跟他说话,又看他写的字,未几,把头倚在他的肩膀上。而公子……说实话,我很难想象公子一旦有了妻子,会如何与她亲昵。他任性,挑剔,还有洁癖,看人的眼神也一向不冷不热。但惠风说过,越是想象不到才越是有味。就是公子这样看上去高不可攀不可亵渎的人,一朝露出意乱情迷温柔溺人之态,才最是令人发狂。 也许公子只不过是在我面前任性挑剔,当他有了妻子,就会如惠风所言,变成一个仿佛我从未见过的人…… “你叹甚气?”公子忽而道。 我回神。 他停住了笔,看着我,道:“墨干了。” 我这才发现砚台里已经没有了莫,忙调了水,细细研磨起来。 “你在想何事?”公子问。 我看他一眼:“我不曾想何事。” “撒谎。”公子道,“你方才一直在走神。” 我想,公子如果在乡下,说不定会变成那种总能发现别人偷懒被奴客暗地里诅咒的刻薄地主。 “不过想着些明日的事罢了。”我说。 公子的眉梢微微抬起。 “可是在想着明日去了逸之那边,就不用伺候我了?”他说。 我讶然,即刻否认道:“公子哪里话,我不过在想公子那朝服如何才能熨得平整。” “当真?”公子瞥着我。 “自是当真。”我义正辞严。 公子不置可否。 我说的其实是实话,方才,我的确没有在想沈冲。 说来奇怪。若在从前,我如果得知明天就会去沈冲身旁跟他住一起,我的确会高兴得吃不下饭,满脑子都在想他。就在淮南的时候,我晚上睡觉之前,还总想何时能再回到淮阴侯府,和沈冲待在一起,以告慰我去淮南近月来的单相思之苦。 但回到雒阳之后,我甚少这样去想。甚至见到沈冲的时候,也并不像从前那样心情雀跃。 我想,这大概是因为我地契拿到了手,知道无论如何,我也注定会与他离别。 而今日,大概还是因为公子的亲事。我就像个好不容易把儿子拉扯大的老母亲,眼见着熟悉的人终于要跟别人走了,心里也总会不舍…… 第二日,是公子重新入朝的第一天,我虽然因为要去淮阴侯府,不能送他去入朝,但还是起了个早,服侍他洗漱穿衣。 “我日后不在府中,公子每日回来之后,务必叮嘱青玄将朝服熨烫,否则第二日定然来不及。”我给他穿上外袍的时候,叮嘱道。 公子看着我,道:“你去多久?” “那谁人知晓?”我说,“须得看表公子何时康复。” 公子应一声,不多言语。 (第1/7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74.试探 走出房门的时候,我望着朗朗晴空,心中长叹。 我虽时常行为不端,但以方才之事可见,我仍然是个品性纯良的人,诚恳担当,见色不忘义,简直是君子品格。祖父若知晓,应该能够含笑九泉了…… 但想到沈冲方才问我愿不愿来沈府时的模样,我仍然感到颇为遗憾。 他那般迷人地看着我,四舍五入便是求婚了。现在想起来,我的心还在砰砰跳。 如果我已经是自由身,会不会一口答应? 我觉得我定然会。 说到底,我还是不敢为了心头好去冒一点点险。 云霓生啊云霓生……我对我自己很是恨铁不成钢。你真是个有贼心的贼胆的人…… 正胡思乱想着,没走两步,忽然,前面蹿出一个人来,将我吓一跳。 看去,却见是桓瓖。 心里长叹,此人果真阴魂不散。 “公子还在府中?”我明知故问。 “不可么?”桓瓖不紧不慢道,“我来找人。” 我说:“找谁?” “找你。” 我:“……” “公子找我做甚。”我说着,不理他,改道向另一边。 “你知道我找你做甚。”桓瓖走快几步,挡在我面前,“我问你的事,可有眉目了?” “无。”我说着,正要走开,桓瓖又将我挡住。 “那便说说有的。” 我瞅着他:“比如?” “比如,元初当上通直散骑侍郎之事。”桓瓖看着我,“我上回便觉得奇怪,远处怎会突然去了我舅父的宴上,原来是为此事。” 我不以为然:“那是公子之意,我不过随从,无以左右。” 桓瓖一笑:“元初虽有才学,却非钻营之人,以他脾性,想不出那般途径。故而必是你给他出的主意。” 我不置可否,道:“公子让开。” “不让。”桓瓖忽而眼神暧昧,示意我看看身后,“霓生,你若再与我站在此处,只怕很快便要变成我的人了。” 我一愣,转头,忽而见几个仆婢在不远处朝这边张望,探头探脑。 纨绔。我白了桓瓖一眼。 淮阴侯府很大,时值正午,后园中多有无人之处。 我和桓瓖走到一处僻静的角落,在石墩上坐了下来。 “说吧。”桓瓖也不拐弯抹角,径直开口道。 我说:“公子既已经将原委都猜了出来,我还有甚可说。” “无甚可说,便说说长公主。”桓瓖道,“她近来必是找你卜算过,算出了什么,你告知我。” 我无奈道:“朝政之事乃是天机,就算长公主卜问过,我岂敢泄露。” 桓瓖正要开口,我叹口气,道:“公子想做些大事,其实也不必非要打听长公主。” “哦?”桓瓖讶然。 我说:“公子在太极宫,便已经离大事近在咫尺。” 桓瓖不解:“怎讲” 我说:“圣上乃天下至尊,休戚相关,公子在圣前护卫,有谁人比得公子重要?” 桓瓖愣了愣,少顷,眉头一皱。 “霓生,”他不悦道:“你若不愿告知我,直说便是,何必敷衍?” 我说:“我何曾敷衍过公子?” 他说:“你方才这话岂非敷衍?如今谁人不知圣上不过剩一口气,虽为至尊,然天下之事皆与他无关,太 (第1/7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75.浴房 公子三人还在堂上聊着天,没有回来。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而祖父说,凡事不可唯信一家之言,最少也须得在二人身上验证,方可定夺。我认识的人里面,跟我一样为美色倾倒又跃跃欲试的人之中,唯惠风鹤立鸡群。故而我将桓瓖的主意透露给她,她一定会转头就上手去试,说不定还会告知别的侍婢。这样,我便可坐等她告知我别人身上得来的成效。 果然,惠风比我心急,说我既然是来侍奉沈冲的,就该尽职尽责,不由分说地将我推出门去。她一副如获至宝雄心勃勃的样子,非要我走开,勒令不得打扰。公子房中剩下的活计都是叠衣服之类我讨厌的麻烦事,于是,我十分放心地交给了她,然后径自去了沈冲房里。 沈冲这边的事情倒是不多,我重回宝地,在内室里悠哉地四处观赏了一番,然后像从前照顾他的时候一样,看天色不早,吩咐仆人去备下供他沐浴的温汤,又将他的寝衣拿出来,熨得平整。 我面上平静,心里却很是跃跃欲试。 说实话,惠风方才说的那些当真撩人,不心动是不可能的。不过作为一个守规矩惯了的人,我还是倾向于先试试桓瓖说的那些。 我无情趣?心里鄙夷地想,开玩笑,云氏的人,想干什么干不成? 虽然公子来了是个麻烦,不过我毕竟是奉命来淮阴侯府侍奉沈冲,自然可光明正大地留在沈冲身旁。 如我所愿,沈冲走入房中,见到四下里准备得齐整的物什,露出些意外之色,却似乎甚为满意。 “都是你备下的?”他问。 我颔首,正要开口,忽而想起桓瓖的话。 含情脉脉…… 我轻声道:“时辰不早,表公子该洗漱歇息了。”说着,我望着沈冲,尽量让自己的目光看上去温柔。 也不知是不是此法奏效,沈冲看着我,莞尔,走到屏风前更衣。 我忙走过去,道:“表公子,我来。” 虽然前面失败了,但为他更衣仍然是个好时机。因为这时,乃是仆婢和主人之间最放松的时候,可说些体己的话,世间多少不清不楚的主仆关系都是因此得了开端。 我将沈冲的衣裳宽下,没话找话:“表公子今日觉得如何?伤口可还疼?” “早已不疼。”沈冲说着,有些无奈,“不过是我父亲他们放心不下。” 我莞尔,正想再继续温声软语地跟他说些废话,忽然,身后传来门推开的声音。 转头看去,我愣了愣,是公子。 他手里拿着一杯茶,自顾地走进来。 公子与沈冲自幼相熟,一向无所避讳。沈冲亦无讶色,看看他,道:“你还不歇息?” “不累。稍后还要去与堂上舅父叙话。”公子说着,走到一旁去,在榻上坐下。 沈冲道:“这般夜里,还有甚话好叙。” 公子抿一口茶,放在一旁:“许是要问我朝中之事。” 沈冲不多言语,转回头来,继续让我更衣。 室中谁也没有说话,只有衣服扯动的窸窣声。我将沈冲的外袍解下,挂到衣架上时,不由地瞥向公子,却发现他也看着我。 他无所表示,那目光却似藏着些意味,让我忽而有些心虚。 我转回头去。待得将衣服挂好,我再回头,发现他仍然盯着。 我:“……” “霓生?”这时,沈冲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他的手臂微微张着,神色无奈:“你又发愣。” (第1/6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76.夜路 深秋的夜晚甚为寒冷,走出浴房外的时候,一阵寒风迎面而来。 我不禁打了个哈欠。 公子回头看我,目光在我身上转了转。 “把那袍子披上。”他说。 我淡淡道:“不必。” 心里道,要你管。 公子不由分说,将袍子从我怀里扯出来,展开,披在我的身上。 身上一阵温暖,但袍子上有公子身上淡淡的味道,我闻着,却愈加烦躁不已。 “瞪着我做甚?”他看着我,忽然道。 我也看着他,面无表情:“我岂敢瞪公子。” “现在不就瞪着。” 我冷笑:“公子看走眼了。”说罢,我径自向前走去。 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也不知做了些什么……心想,先前不是连仆人都不让看么,到了外头让别人伺候倒是无所顾忌,原来都是假模假样…… 公子是主人,他爱做什么自是由他,你管的着么?心底一个声音诘问道。且你就要走了,他将来如何又与你何干? 怎么管不着?我当然管得着! 另有声音叫嚣,正是因为我要走了,出于职责和情义,我才须对他看得紧些。 他一个决心要成为肱股重臣的人,才十八岁就学着桓瓖那沾染上拈花惹草的习气如何使得?且那些将他捧上天的人,最常赞他的是什么?乃是冰玉高洁之气,风骨出尘之姿,若是得知他竟私下里跟别家侍婢不干不净,必然要损伤名望,而后就像无数一闪而过的所谓名士一样,迅速被人遗忘。 还说什么不想依靠父母。 我心底哼一声。 到得那时,除非再像河西那样有立下大功之机,否则就一辈子留在这个什么破通直散骑侍郎的位子上吧! 我越想越气,正走着,突然,胳膊被拉住:“霓生。” 回头,却见公子指了指廊下的另一个岔道:“你走错路了,逸之院子在左边。” 他开口说话,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直行也可往。”我生硬地说。 公子讶然:“可平日我等都是往左边走。” “公子要往左走,自去便是。奴婢一向直走,待回到院中再去与公子会合。”我说罢,不再理他,自往前而去。 我知道这样很是无礼,不过我现在只想静一静,不想看到公子的脸。按公子脾气,他必然也要生气,索性让我走开,不会再理会我。 不料,没走两步,我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并未消失。 回头,却见公子竟也跟了上来。 我:“……” “你说的,直行也能去,那便直行。”公子面无表情,看也不看我,从我身边走过,径自向前。 我盯着他的背影,不得不承认此人颇有些让人气疯的本事。 他走这边,你就回头左拐得了,看谁气谁。心里气道。 但我终究没有往回迈动步子。 “愣着做甚。”公子的声音从前方廊下灯笼的绰约光照中传来。我深吸一口气,翻个白眼,跟上前去。 这条路的确能回沈冲院子,不过要绕过花园,须得走很长一段路。 公子一直走在前面,我隔着两步走在后面,谁也没有说话。 许是因为没有人会无聊到夜里来逛花园,走出回廊之后,再也没有了灯笼光可照路。幸好天空中星稀月明,月光挂在当空,晖光清冷如霜,倒也能看得清几分。 一阵 (第1/7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77.火急 将近午时的时候,沈冲如往常一样用了些粥食,便回房歇息去了。 我直到给他盖上被子,等他睡着,走出房门外,才忽而又想起了桓瓖说的话。 ——挖土剪枝乃是兄弟…… 心头一阵无语。 不过或许是因为公子那事,我已经不甚在意。 算了。心里道,他嘴里出来的主意就没有一个是对的,想它做甚…… 正当我又沉浸心事的时候,一个仆人来找我。 “霓生,”他说,“你不是想吃莱阳梨么?外面有人叫卖。” 我一愣,忙道:“现在?” “就是现在。”他说,“你让我听到有人叫卖便告知你,我听得便即刻来了。” 我忙朝外面快步走去,但等我出到淮阴侯府的外面,到处转了一圈,却并不见卖梨的踪迹。 “想来是走远了。”那仆人摇头道,“只来片刻就走,这般做生意,如何卖得去。” 我问他:“可听清了几钱一斤?” 他想了想,道:“好像是十钱三斤,买二十钱还再送一斤。”说罢,他笑嘻嘻,“霓生,你既是想吃,下次他再来,我便替你先买了,抵算命的钱。” 我已是了然,也笑笑:“那可是算命的钱,抵了就不灵了。且莱阳梨你们都不会挑,我挑了才好吃。” 桓府后院里那棵我与曹叔打暗号的石榴树下,有一个猫洞。 那日离开桓府之前,我先在石榴树的枝头上搭了一根枯树枝,看上去,就像刮大风时从别处吹来的。 这是我在淮南与老张分别时相约的暗号。那时,老张问我,等他回了雒阳,要告知我后续之事,如何与我联络。我便与他约下了这卖梨的吆喝,并告诉他,如果那石榴树上有枯枝,便说明我在淮阴侯府。 这个仆人在淮阴侯府的门房用事,在我这里算过两次命,与我关系不错。来到淮阴侯府之后,我告诉他,如果听到府外街上有人叫卖莱阳梨,便要速速告知我。 不想老丈这么快就找来了。算算日子,倒也是合适。我随着公子去了谯郡,老丈先前也说过回程时要去一趟荆州,过了这些日子,想来他事情都办妥了。 恰好午后无事,我与府中的人说要回一趟桓府,径自出了门。 雒阳街上热闹依旧,一路出来,我看到不少京兆府的人在街上巡逻,骑着马,神气昂然。 我大概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说来,这其实还是曹叔那事。因得荀尚的那一万金不知去向,又兼曹叔那假扮之事,如今赵绾可谓焦头烂额。皇后并不全然相信他说的话,只是此人掌管京兆府多年,又肯及时见风使舵,庞氏掌权后一直殷勤讨好,故而还把他留任。只是那一万金究竟是大数目,皇后并不甘心就此放过,于是责令赵绾严加追查,务必三个月内将金子找出来。 这着实让赵绾头大。故而虽然宫变已经过了两个月,他仍然不敢松懈,搅得雒阳到处鸡飞狗跳。他不仅每天让京兆府的兵马正事不干,只查问金子,还身体力行,每日亲自出去巡视,唯恐查问的人偷懒不干活。 我曾经不止一次在路过街上的时候,看到了墙壁上张贴着当夜嫌疑人的画像。那上面画的无疑是曹叔,但眼鼻歪斜,严重走形,甚至连胡子也没有画对,与未易容前的真人更是相差万里。就算哪天曹叔大咧咧地站在京兆府的人面前,他们也不会认出一根头发。 槐树里的那巷子依旧安静,我在门前叩了叩,未几,院门打开,是吕稷。 他没有多言,让我进了门,又往外头看了看,把 (第1/8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78.卧病 梦里,纷纷扰扰。 我一下梦见自己骑在马上火急火燎地去救公子,但无论如何也寻不到机会摆脱后面的追兵;一下又梦见公子与人厮杀,那些死士却越杀越多,从四面八方朝他扑过来。 隔了一阵,我好像身处在一个炎热的地方,想了想,这应该是浴房。 睁开眼,果然是浴房。公子坐在浴池之中,一手搭在池壁上。 霓生,他说,给我掐背。 我羞怯万分,只觉脸在烧,想走过去,却无论如何迈不动步子,而身上越来越热,好像要烧灼起来一样…… 迷迷糊糊之中,似乎有人将手放在了我的额头上,软软的,很舒服。 我想让那人再停一会,但未多时,我又似被拖入泥潭,失去了感觉。 “霓生……” 好像有人在唤我。 那声音很让我牵挂,似乎是祖父。但过了好一会,我想起来,那是公子。 公子…… 周身如同躺在云雾里,柔软而虚无。我好像又回到了淮南,他坐在案前,神色认真,似乎在写字。 不对。 是在剥蟹。 他面前的盘中,已经堆着小山一般的蟹肉和蟹膏蟹黄。我看着,忽然觉得嘴馋不已,忍不住咽了咽涎水。反正公子也不喜欢吃。我这么想着,便想伸出手去偷偷再取一点,可不知为何,手无论如何伸不出去…… 正当我着急的时候,一丝清明倏而浮现,渐渐将梦境驱逐出去。 鸟鸣声叽叽喳喳,吵得人耳根不得清静。 我想睁眼,却被光照刺得眯起眼睛,片刻,重新闭上。 这时,旁边好像有人走来,挡住了光。未几,我的额头被一个手掌覆住,温暖,触感极好。 我虽仍看不清,却闻到了那袖间的香。 淡淡的,就像我给公子调的香丸…… 公子? 蓦地,我睁开了眼。 公子站在我的榻前。高高的身体背着天光,我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分辨出他那身居家时穿的素色长衣。 “醒了?”只听他道。 头还有些晕,我点点头。 公子问:“觉得如何?” 那声音和缓,与平日比起来,却颇有几分暖意。 我张张口,却发现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喉咙里干得很,好像被烧干的锅底。 公子忙从旁边案上拿起一只水碗,用汤匙往里面摇了摇,少顷,送到我的唇边。 我怔了怔,张开嘴。水不热不凉,温温的,淌入口中,登时舒服了许多。 “慢些。”公子说着,见我喝完了,又送来一匙。 我张口接着,眼睛看着他。 他的脸上有些倦色,头发看起来也束得不太齐整,也不知道是谁的手笔……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我瞥了瞥四周,好一会才辨认出来,这是桓府,我躺在自己屋里的榻上。这屋里除了我和公子,并无他人,而公子正在照顾我。 一连喝了几口之后,我摇摇头。 公子停住,将水碗放到一旁。 昨日的事已经陆陆续续都记了起来,我清了清嗓子,问:“我睡了多久?” “一夜。”公子道。 见我要起来,他将我按住。 “你仍在发热,莫乱动。” 他的手压在我的肩膀上,我看着他,只觉面上发烫。 (第1/7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79.盛怒 自从上次从宫里回来,我就一直在想,长公主什么时候会将与南阳公主定婚之事告知公子。 但第二日,我就去了淮阴侯府。 其实我一直努力不去想这件事,那毕竟对我而言一点也不愉快。并且天杀的,我的理智告诉我,公子娶南阳公主是对的。 青玄走后,我仰头躺在褥子上,望着房梁发愣。 我知道此事对于公子而言,乃是有利无弊。但知道是一回事,道理是一回事,而心底的思绪,则又是另一回事。 那时,我还曾肖想过将来。 我在乡下待腻了,总会回雒阳来看看,到那时,我兴许会忍不住去看公子。他那般贵人,桓府之外的寻常人其实很难见到,抓着贵胄们到乡野中踏青秋游之类的机会,或许能远远看上一眼。那时,我大概会看到公子骑在马上,而他的身旁,是一辆华美无匹的马车,南阳公主坐在里面,撩起车帏,与他相视一笑。 或许,她旁边还会坐着一个小公子或者小闺秀,面容与公子有几分相似。 公子经过人群时,总是目不斜视,而我,只能站在一众倾慕者之中,远远地望着…… 我想着这些的时候,仿佛置身那情境之中,心底生出一股浓浓的惆怅来。并且无比痛恨我当年干的蠢事。我要是没有答应族叔没有离开淮南就好了。那样,我就不会遇见他,我可以无忧无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会为这些备受折磨…… 不想公子竟是公子推拒了。 为何? 心头催得慌,我摸摸额头,仿佛又在发热了…… 公子与南阳公主的婚事乃是计策的一部分,如今受了阻碍,我一直想着长公主什么时候会来找我。 如我所料,午后,一个女官来到,让我到堂上去一趟。 “听说你病了,我事务繁忙,也未来得及去看一看。”见礼后,她看着我,神色和蔼,“现下可是好些了?” 我谦恭地答道:“今日已经大好,劳公主挂心,奴婢惭愧。” 长公主笑了笑:“你是我府中的人,何言挂不挂心。”说罢,她叹了一声,“为了那昨日之事,我方才入了宫去,已经禀报了太后和皇后,皇后下令严加追查,待捉拿到那主使之人,必严加问罪。” 我说:“如此,想来不久便可破案?” “破案?”长公主冷笑,“此案我自会去破,到时候一个也跑不了。” 我知道她的意思。 皇后这般承诺,不过表个态。恐怕包括长公主在内,谁也没有当真。庞逢虽行事跋扈,但说到底,背后的人就是她。当然,这行刺之事乃是出于意气,幼稚且卤莽,皇后又有意拉拢长公主,未必与她有关。但就算此事真的是庞逢一人做下,皇后查出来也不会拿他怎么样。 “霓生,”长公主道,“元初不愿答应婚事,如何是好?” 到底是说到了这事。 我说:“奴婢那时不在府中,不知公子推拒时,是何缘由。” “他说他年纪尚轻不想考虑成家之事,又说这是中宫的阴谋,我等一旦答应,便成了攀附奸佞之人,将来必要遭人诟病。”说罢,她叹口气,“元初脾气你还不晓么?他想做和不想做的事,都能扯出长篇大论来。” 我说:“公子所言,亦非全然无所道理。” 长公主讶然:“哦?” 我说:“公主可知,原中书令吉褒,已经升任了太子詹事,今日便往东宫赴任?” 长公主颔首:“知晓。” 我说:“加上昨日散骑省一 (第1/7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80.化难 我卧病的时候,也有别人来看我。 沈冲每日下了朝,都会过来。不过公子每次都在,待他看过我的病势之后,公子便问起他东宫中的事,待得说完,天色暗下,沈冲让我好好歇息,便回府去了。 惠风也会来。 当然,我知道她是为了看公子。自从那遇袭之事以后,公子没有再去淮阴侯府。而惠风本着山不就我我自去就山的执念,借探病之虚,行窥觑公子之实。 “桓公子竟亲自照顾你?”当公子离开的时候,她即刻露出狰狞的表情,那模样,仿佛是我已经把公子办了。 “这岂算得照顾。”我若无其事,“他不过正好无事可做,便来看看我。你也知散骑省那事,事情还未查明,公子便暂且告假。谁知晓那些人要做甚,雒阳街上人来人往,突然又冲出些疯子来如何是好。” 惠风神色稍解,然而对于公子抱我回府的事,她仍然又羡慕又嫉妒,第一次来看我的时候就问我感觉如何,那目露凶光的模样, “还能如何。”我无奈:“我那时人事不省,莫说公子,神仙来抱我我也不知。” 惠风将信将疑地看着我,却又遗憾摇头:“你怎可真晕过去?那可是桓公子。” 我瞥她:“莫忘了那时还有刺客,你莫非也想去撞一撞?” 惠风哂然:“自是不想。”说罢,却不善地看着我:“我每每想起来那日浴房里的事便深悔难当,若不是你跑来打扰,我说不定也可中个暑崴个足,让桓公子抱我回院子。” “我怕公子生病么……”我想起那日的事便觉得耳根发热。 “霓生,”惠风神色严肃而认真,“若桓公子对你有意,你且不可见色忘义。” 我心底一动。 “胡说什么。”我鄙夷地瞥她一眼,故作镇定。 惠风不依不饶:“这怎是胡说,如果桓公子想纳了你,你难道会推拒么?” 这倒是个问题。 “为何不会?”我反问。 惠风一愣,道:“那可是桓公子。” “桓公子又如何。”我说,“我祖父说过,若男子真的喜欢你,必是明媒正娶。若连这也做不到,那必不是真喜欢。” 惠风看着我,神色有些吃惊。 “明媒正娶?”她说,“可……可你是个侍婢。” “侍婢便不可光明正大嫁人么?” “但公子那般人物,定然不可娶一个侍婢。” 虽然这是长久以来我一直明白的,但乍得听到这话如此肯定地从别人口中出来,心中仍如同蒙上了一层晦暗。 “是啊。”我故作轻松道,“他定然不可,故而我定然也不会答应。” 惠风注视着我,好一会,叹口气。 “霓生,”她摇头,“总是这般留恋过去,我以为不好。” “为何不好?”我问。 “须知人生在世,十有八九不如意。”惠风难得认真地说,“想得太多,所求则多。我那边府中也有几个良家出身的奴婢,她们就是这般,放不下又得不到,郁郁寡欢,过得甚为辛苦。还不如像我等这些生来就是奴婢的人一般,睁一眼闭一眼,只图些甜头,过完此生了事。” 她说得并非全无道理。 我想,如果我生来就是奴婢,不曾有过从前的生活,现在是不是一定会很快乐? 也许…… 我看着惠风,抿了抿唇角,拍拍她的肩头,没有多话。 还有一个来看我的人,就是桓瓖。 (第1/6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81.紫微 我心想,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反过来威胁我,此人倒是与众不同。 “奴婢惶恐,乞殿下赎罪!”我忙伏地拜道。 “罢了。”平原王深吸口气,靠在凭几上不紧不慢道:“云霓生,你既有这般难言之隐,我亦不为难。不过有一事,我甚为不明。” 我问:“不知何事?” “你有这般才干,便打算一直在桓府做个奴婢么?” 心想,他终于说到了正题。 我望着他,嗫嚅道:“奴婢不明殿下之意……” “我姑母那性情,我一向知晓。”他淡淡地笑了笑,“最是算计精明。若有半分好处,定然是抓在手里不肯放。你在桓府之中,就算日日尽心服侍,她也不会对你高看一眼,反而会将你牢牢捏在手中,让你一世为奴不得解脱。云霓生,你亦是良家出身,莫非甘心卑微至此?” 不得不说,平原王确有些想法,这些离间之词说得很是让人动心。可惜仍有疏漏。他大概没料到,他姑母对我这个妨碍她宝贝儿子迎娶公主走上康庄大道的狐狸精的忌讳,胜过了腹中的那点斤斤计较。 当然,这正中我的下怀。 我目光不定,道:“奴婢不明殿下之意……” “这有甚不明?”平原王道,“云霓生,你既然不可留下,亦是无妨。只要你肯助我与母后,将来事成,你不但可脱奴为良,拿回祖产,我还可赐你万贯家财,保你一世富贵,如何?” 这还差不多。 不过他这口气,是要事成之后再结账,这买卖仍然一点诚意也没有。 当然,这正中我下怀,我不好拒绝。 我露出心动之色,小声道:“不知殿下要奴婢如何相助?” “你先前所言的异象,如今已应验二事,还剩一事,便是太子妃的性命。”平原王不再拐弯抹角,道,“云霓生,你说年内若三事同发,中宫将有血光之患。” 我颔首:“正是。” “若太子妃不日去世,此事可有解法?” 我一愣,道:“殿下所言解法……?” 平原王道:“我自幼熟读经史,亦知晓些天命玄理。万物万事初生于阴阳,利弊相成。你说的那血光之患,当也有解法。” 我心底冷笑,什么熟读经史,不过是利欲熏心想搏上一搏,又舍不得一身剐罢了。 “如此……”我露出深思状,“或许有办法,然须得奴婢算上一算。” 平原王神色一振,道:“快快算来。” 我从怀中掏出龟壳铜钱等物,有模有样地念念有词,将铜钱抛在地上。看着卦象,我又闭起眼睛,拈起手指摆弄着,反复数次之后,我抬头睁眼,长吁一口气。 “如何?”平原王紧问道。 我露出笑意,道:“幸不辱命,已有了方法。” 平原王和庞玄皆目光亮起。 我说:“按卦象所示,荧惑守心,而彗星出于西北,其二势头合为煞气,直指紫微宫北极五星而来。北极五星之谓,依次乃太子、帝、庶子、后宫、天枢。殿下明鉴,可想当今之势。五星之中,太子首当其冲。而如今太子虽殁,东宫之中,却仍有皇太孙为储君。其虽年幼,但太子妃命数仍在,可以为支撑。故而煞气冲来,太子为天下之继,可为抵御。而一旦太子妃殒命,皇太孙幼失怙恃,乃沉重一击,必晦暗而失。如此,煞气不可当也,则直冲剩余四星。圣上如今命悬一线,帝星无可抵御;而其余皇子,或无术或年幼,以致庶子亦不可为屏障。” 说着,我瞥了瞥平原王 (第1/6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82.暗渠 想来平原王为了说服皇后,费了一番功夫。 隔日,宫中没有动静。 第二日,也没有动静。 不过皇后的消息一直都有。年节将至宫中从前有各色游乐,如今皇后虽以皇帝在病中为由,免去了许多寻欢作乐之事,但相比起前面人心惶惶的数月来说,宫中还是有了些热闹。初雪之后,皇后亲自领着后宫嫔妃和一种皇子皇女到族陵祭拜,又从古制行郊祭之礼,祈望丰年。 无论是宫城还是雒阳,皆一派平和的景象,除了宫里时而传出太后身体又不好了的消息,一切仿佛都在回归平和。虽然那彗星依旧每晚可见,但关心它的不过是些沉迷玄学和笃信命理的无聊之人,大多数人则不再提起,似乎淡忘了此事。 直到第三日,终于有消息传来。 皇后以到雒水为皇帝祈福为名,第二日,摆着仪仗,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宫城,往明秀宫而去。不仅她在中宫中的心腹,连庾茂等殿中将军及中郎等内卫,亦跟随皇后而去。还有庞氏的庞圭、庞宽、庞逢等人。 当然。自皇后掌权以来,她提拔了一批独立于原有体制之外的心腹朝臣,以协助皇后把持朝政之事。她自然不会因为自己去了离宫而放下朝政,所以这些人连同属官,也暂且跟随皇后去了离宫。 皇后到底是皇后,她虽然离开了宫城,但一应之事安排得十分妥当。 比如北军,她派了平原王往营中巡视,据说颇为大方,给了许多人赏赐,得到了一片赞誉。她令北军分拨出数营兵马,随她一道驻扎到了离宫。 不过当我知道那些兵马都是右卫将军许秀的手下时,心中知晓,梁王亦在等待着时机。 而与此同时,另又有别处消息说,皇后令平原王妃坐镇中宫,替她打理宫中一应之事。据说这让平原王妃很是扬眉吐气,她之前与平原王翻脸回了母家,一直不曾回王府。得了皇后诏令之后,她直接入了宫去,尽职尽责地预习后宫主人的事。 这消息还未传开,长公主就立即召见了我。 “皇后竟真的去了明秀宫。”她惊喜不已,看着我,“是你所为?” 我说:“自不是奴婢。皇后在宫中,奴婢就算想去游说,也不得其门而入。” 长公主疑惑道:“那皇后怎会如此巧合去了明秀宫?看那架势,似乎还要去许久。” 我做高深莫测状:“如此,便是天意。所见奴婢先人所示之策,皆顺应天意而为,公主倒皇后,便是替天行道。” 长公主了然,露出欣喜之色:“言之有理。”说罢,她走到神龛前,恭敬地拜了三拜,而后,再看向我:“我等下一步应当如何?” 我说:“皇后既然已经离开宫中,事不宜迟,当速速动手。不知蔡太医和豫章王准备得如何了?” 长公主道:“蔡允元的药已经备好,只待为圣上用药。豫章王的人马亦已准备妥当,只待发令,便可前往护驾。” 我颔首:“梁王还未动手,宫中仍有皇后耳目,为免打草惊蛇,豫章王那边可暂且按兵不动。当务之急,乃是让蔡太医带药入宫。不知子泉公子那边安排得如何?” 长公主道:“那边已是妥当。明日,轮值的是太医余昉。此人是桓氏远房表亲,平日与昌邑侯有来往,可信得过。殿中轮值的卫士,亦是原右卫殿中将军程斐手下,宫正潘寔与子泉已一一定下,保证不会出差错。” 原右卫殿中将军程斐,在倒荀时是桓府内应,在皇后掌权之后,被撤换下来,替上了陈复。只是皇后不知道,陈复已经成了梁王的人,不知明秀宫那边又会是如何一般风波。 (第1/7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83.探路 入口的上方,是一块硕大的铁箅。墙壁倒是不高,不到五尺,公子他们三人不须全然直起身,头便已经可碰到铁箅。 桓瓖小心翼翼地撬动铁箅,不一会,那铁箅便已松开。他挪到一边,探出头去看了看,似乎觉得无碍了,伸手攀着地面,脚蹬在壁上,一下上了去。 沈冲跟在他后面,亦轻松而起。 可到了我,却有些费劲。我个子不似他们那般高,虽可伸手够到地面,却不好借力。而这入口也窄,壁上平整,一时也找不到足够支撑攀爬的下脚之处。 “霓生。”沈冲似发觉了我的困难,伸手下来。 我正要去拉,突然,我的腰被箍住,接着,双足离地。 我和沈冲皆是一愣。 只听公子道:“快上去。” 我忙将手撑在地上,用劲,不一会,到了地面。 再朝那入口看去,只见公子也出了来。光照黯淡,看不清他的神色。 夜风冷冽,我却依旧能感觉到脸上的烧热。 “这是何处?”只听公子问道。 沈冲将那箅子放好,也走过来,声音平静:“当是一处园子。” 我收起那些杂念,跟着往四周看去。 这里,的确不露天,但其实也并不算是室内。走出去,借着月光,片刻,得以看清。只见这里奇石堆叠,砌作洞穴山景,那暗渠的入口,正在这样的山洞里。 同时,我也闻到了一股尿骚味。 桓瓖刚去外面探了探,走回来,往地上吐一口唾沫,压着声音骂道:“随地便溺,谁这般不要脸。” 沈冲没说话,淡淡的月光落在他的脸上,只见他转头来,眼睛似乎看了看我和公子,一闪而过。 “这是好事。”公子四下里看了看,低声道,“这是个花园,方才那几个侍卫想来是无意间至此,并非特地巡视。” 众人皆颔首。 “我甚少来慎思宫,”桓瓖道,“不知这是何方位。” “慎思宫只有一处花园,在西南角。”沈冲道,“想来就是此处。” “那太子妃何在?”桓瓖又问。 沈冲道:“当离此不远。” 公子沉吟,道:“我等既然来了,可探探路。” 其余人等皆无意见,亦无多言,借着夜色往花园外而去。 如沈冲所言,太子妃的宫室就在不远,走没多久,我发现了四周的景致有些眼熟,虽是在夜里,但远处宫墙和楼台的轮廓,在夜色中一览无遗。 这般时辰,慎思宫里的守卫就算醒着也困意难当,且显然不会有人想到,有这样高大坚固的宫墙护着,还能有人溜进来。我们在寂静的宫道里行走了好一会,除了遇见几只觅食的猫,并无半个巡逻的人影。 待得到了太子妃的宫室前,只见那院门紧闭,并无声音。 “便是此处?”桓瓖问。 沈冲颔首。 我望向四周,未几,目光停留在远处一座七层的楼台上。慎思宫之中的宫室建得不高,除了四周的城墙,最显眼的便是那楼台。上次我跟着沈冲和公子来慎思宫中的时候,就曾经看到过那楼台,白日里,复道横空,雕檐画壁,宏大而华丽。 “怎么了?”许是发觉我定定看着不不动,公子低声问道。 “那可就是宝楼?”我问。 “正是。” 我颔首。 宝楼,是先帝的藏宝之所。慎思宫的两大功用,一是囚禁倒霉失势的贵人,另一 (第1/6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84.定计 对于我而言,皇后的举动,既是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 所谓意料之中,乃是我早已笃定她不会等得太久,并且会用谋反的罪名来除掉皇太孙。而意料之外,则是她居然一计之外,还有一计,以防落空。 虽然看上去简单,但我知道她必是准备了许久。因为谋害皇太孙不是最难的,难的是事发之后,每个环节的人都愿意配合她。 就在当夜,皇太孙和太子妃一样,被关去了慎思宫。 这甚至不需要禀报太后,因为就在当夜,永寿宫新任的卫尉李彬,以有人要谋害太后为名,将永寿宫各处通道把守起来。这自是软禁,因为永寿宫从此一个字的消息也传不出来,连长公主和淮阴侯等人要去探望,也不得入内。 淮阴侯大骂李彬是逆贼,要去找皇后理论。而长公主虽也盛怒,但我知道,那不过是面上之态。她手中早已拿到了太后清君侧的诏令,但为了保密,连桓肃也不曾告知。 廷尉对皇太孙谋反案的审理,进行得有模有样。隔日之后,废皇太孙的诏书就下来了。 不过庆幸的事,沈冲并不在入狱之列。许是皇后还想着要勾结长公主和沈延,沈冲只是当即被革了职。 这算是运气好。吉褒将他支去太学,自是怕他跟在皇太孙身旁坏了好事。而他也因此没有落下把柄,否则,他恐怕会被治一个教唆谋反之罪。 但这并不能使沈冲平静。皇太孙被关去慎思宫之后,他即刻就来了桓府,跟他一起来的,还有桓瓖。 那时天刚亮,我正为公子更衣,准备去官署。 沈冲的模样,比他遇刺时好不了不多少。一看便知整夜未睡,且眉间思虑沉沉,竟似一夜间沧桑了许多。 当然,我和公子也好不了多少。这一夜,为了沈冲的事,桓府和淮阴侯府鸡飞狗跳,我和公子也一直在堂上守着消息,虽也曾歇息,但皆是囫囵半醒,不得安寝。 “霓生,皇后动手了。”他无多客套,见面就问。 我颔首:“我知晓。” “我等接下来该如何?” 我说:“皇后会逼皇太孙自尽,我等须得在这之前,将皇太孙救出来。” 桓瓖道:“我等来此正是为此事……” 他话没说完,公子则示意噤声,走出门外。未几,我听到他吩咐青玄不得让人靠近,说罢,他走了回来,把门关上。 我问:“可知皇太孙关在了慎思宫何处?” 沈冲道:“此事子泉打听过,如你先前所言,皇太孙当是与太子妃关在同一处宫室。” 桓瓖颔首。 我问:“守卫如何?” “关押的宫室前加派了守卫,日常值守当有十人。宫室中的宫人也增加了,加起来当有五六人。” 我说:“如此,我等今夜便须得动手。” “今夜?”三人皆是精神一振。 “正是。” “莫非今夜,皇后就要对太子妃和皇太孙下手?” 我摇头:“皇太孙罪名还未定,不会是今夜。但我等救人,宜早不宜迟。” “将他二人救出来之后,又当如何?”公子问道,“就算我等将二人带走时,可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夜里城门皆落锁,也无法带他们走出雒阳。而待得天明开门之时,慎思宫必是早已发现不见了人,定然要追查,到时全城搜捕,恐怕也藏不得多时。” 我微笑:“公子所言极是,不过有一种状况,守卫定然不会追踪。” 公子不解:“何状况?” (第1/7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85.宝楼 待得用了膳,我到厢房里去更衣。 桓瓖虽是个纨绔,认真做事的时候却是不差。他带回来的宫人衣裙很是合身,我穿上之后,对着镜子左照右照,甚为满意。 ——穿上裙衫,身姿婀娜才是女子…… 我又将镜子揽到面前来照了照,心想,我也不差么。可惜现下是冬季,宫人的衣裳都是厚袍子,穿好之后也看不出什么腰身。 对着镜子遐想了一会,我又将头发放下,梳作宫人的样式。 待我走出门去,发现他们三人都在院中等着。 桓瓖打量着我,露出欣赏之色:“霓生,我就说你穿女装才好看。”说罢,他瞥瞥公子,“我说得可对?” 公子看着我,面无表情。 沈冲虽不掩面上的担忧,却没有说让人犹豫的话,神色一贯温和。 “我送你过去。”他对我说。 “不必。”我说,“现下还未天黑,万一被人看到,要生疑心。” 沈冲颔首,未坚持。 我看看公子,道:“公子,我去了。” 公子也看着我,片刻,道:“去吧。” 我不再多言,离开院子。 别院的侧门离这院子不远,宅中的仆人按照桓瓖的吩咐,无人在此打扰。我开了门,往外探了探头。只见外面也是空荡荡的,天寒地冻,通往那城墙边的小路上,一个人影也没有。 一阵冷风吹来,我捂了捂身上的袍子,朝城门边走去。 暗渠出口的位置,我记得很清楚,不费功夫就找到了。昨夜里我在离开时留下的伪装不错,乱草堆着,与别处无异,无人会想到此处有机关。那木板本是松动,不须费劲,我就将它打了开来,四下里看了看,然后小心地走了下去。 那洞口仍在,盖上木板后,四周几乎漆黑。 我点起蜡烛,往里面走去。暗渠的通道很长,我一边听着脚步的回响,一边猫着身往里走。 忽然,身后传来些异响,似乎也有人走了来。 我一惊回头。 “谁?”我一手伸进怀里的刀柄上,压低声音问道。 “我。” 是公子的声音。 我一愣。 未几,他的脸出现在了烛光里。 跟我一样,他也换好了衣服,身上是宫卫服色,腰上佩着刀。 我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失策,公子这张脸,就算穿上最普通的衣裳,也不会让人忽视。虽然我交代他们用草木灰涂脸,但对于公子来说,或许不够…… “公子怎来了?”看着他到了近前,我问。 “来帮你。”公子道。 我皱眉:“我不必不用公子帮。” “是么,”公子意味深长,“昨夜是谁在那入口处上不去?” 我:“……” 想到昨夜他抱我上去时的情景,我只觉面上好像被蜡烛的火苗烤了。 公子却神色自若,看看我:“怎不走了?” 我无法反驳,只好转过身去,径自往前。 未几,前方有淡淡的光照下,暗渠已到了尽头。 公子走到前面去,先凝神静听外面的动静,好一会,似乎觉得无碍了,便要上前去取箅子。 我拉住他的衣裾:“公子,我还有二事未交待。” 公子停下,回头:“何事。” 我走上前去,尽量压低声音。 “一事,是公子 (第1/7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86.放火 待得那室内重归安静,我推开窗户,重新潜入室内。 从人已经替鲁京宽了衣服,他好端端地睡在榻上,身上盖着褥子,跟刚才的醉态比简直斯文。 这夜里没有月光,看不太清,我又往凑去门外听了听动静,那些侍从在屋外用抱怨的语气祈求着鲁京千万别又醒来闹,让他们好好睡一觉之类的话,过不多久,没了声响。 我放下心来,闩上门,返回室内去。 这屋子想来从前也是贵人住过的,卧室四面有厚实的幔帐。为免被外面的人瞅见灯火光生疑,我将近前的幔帐放下,然后,把灯点上。 榻旁的铜盆里还剩着些水,许是方才给鲁京擦脸用的,这是正好。 我从怀里取出一只油纸包,打开,里面是淡褐色的粉。我将粉倒一点在铜盆里,捞匀,未多时,即结成胶状之物,软软的,如同面团。我将此物覆在鲁京的脸上,细细抹匀,等了一会,再揭下来,便得了一张易容用的胶皮。 这也是祖父传下的。他从前扮璇玑先生的时候,不愿以真容示人,又觉得普通的化妆之术不够保险,便研制了此物。它以鱼胶、树脂等诸多胶物熬成,加颜料调作肤色,然后晒干,细细研磨成粉。遇水之后,此物即又溶为胶装,可自行捏出形状,也可敷在面上复制人脸,只要做得细致,可以假乱真。 鲁京的室中有铜镜。我在镜前坐下,把脸沾湿,再将那胶皮覆在脸上。此人的脸型比我宽大,我另外用胶在眉骨、颧骨、颌骨等处垫上,再按他的模样贴上眉毛和胡子,调整了一会,只见镜中俨然出现了一张鲁京的脸。我用妆粉将边缘和瑕疵之处一一修饰,半个时辰之后,虽然仍觉得有些地方仍不如意,但夜色之中已经能应付寻常人的判断,可以过得去。 画好了妆,我从他的柜子里翻出些薄衣,缠在身上,充作肥肉。然后穿上他的官袍和官靴,配上印绶、腰带和佩刀,戴上帽冠。 最后,便是气味。鲁京方才大醉,官府上都是酒气,不过我嫌不够冲,又拿起一旁摆着的酒壶,往上面洒了些。见酒壶旁有一盘栗子,也顺上两颗。 镜中,我俨然已经是鲁京的模样,就是眼神太正经了些,不够猥琐。 我想了想,照着榻上人事不省的鲁京的样子,往脸上抹上些酒醉一般的酡红,再想想公子的模样,色迷迷一笑。 像了。 云霓生,心里啧啧地鄙夷,你可千万不能变成他这个样子,否则公子要嫌弃死你…… 我一边腹诽着,一边将方才行事的痕迹抹除,各样物什归回原位,看上去,除了鲁京的官服等物不见,其余陈设并无异样。最后,我灭了灯,将幔帐挂起,翻窗离去。 宝楼的位置就在慎思宫正中,占地颇大。作为先帝心中挚爱,宝楼建的甚为奇巧,四面皆有复道,连接宝楼四方的楼台殿阁。宝楼上的灯台很多,形状各异,设置奇巧,据说全部点上之时,乃是璀璨无匹。传说先帝在位时,高兴了就令人将宝楼中的宝物陈列出来,点起灯台。然后邀来喜欢的臣僚和嫔妃,在四面的殿阁中饮酒作乐,观赏那些宝物与灯光辉映的琳琅美景。 可惜当今的皇帝嗜好是美人,对宝物的想法就是通通锁起来,要用的时候拿去充国库。所以我跟了公子三年,从未像今日这样接近过宝楼,自然也无从观赏那传说中的奇景。 鲁京平日里如何来宝楼巡视,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他喝醉的时候,慎思宫中无人敢惹。 路上,我将一颗栗子剥了,放入口中。待得走到离宝楼十数丈远的地方,我走到大路上,学着刚才鲁京的腔调,粗着嗓子,口齿不清地哼 (第1/7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87.长夜 虽然是半夜三更,但慎思宫中的大火,显然将许多人都惊了起来。 犬吠声远远近近,我们回到别院门口的时候,旁边的许多人家都有了动静,不少人家都点起了灯,且街道上还出现了绰约的人影,似乎是走出来打探城墙里面到底出了什么事。 幸好夜色仍浓,公子他们三人里面都穿着玄衣,在暗渠中脱掉了那身容易引人注意的侍卫衣服,潜回别院的时候,并没有被人发觉。 进了院子之后,桓瓖没有跟着他们去堂上,沉着脸,径自回了房中。进门的时候,他一脚把门踹开,“砰”一声响,吓人一跳。 未几,院门外忽而有仆人叩门,道:“公子,公子可醒了?” 桓瓖那般怒气冲冲的模样,应当不会有心情去应付,且他和沈冲脸上都带了伤,要是被仆人看见,恐怕会让人起疑。 公子对我低声道:“霓生,你去应答,莫让他们进来。” 我颔首,走到院门上,道:“几位公子都喝醉了,方才回房时不慎出了响动,何事?” 仆人道:“慎思宫那边起了火,今夜似是出了大事,周围的人家都醒了,小人来禀报公子。” 我说:“知晓了,几位公子皆不许打扰,待得他们酒醒些,我自当告知。” 那仆人应了,未几,不再有动静。 我回到堂上,只见公子正查看着沈冲的伤势。我也过去看,只见沈冲的脸倒是不像桓瓖那样揍得难看,只是方才也吃了拳头,一边脸上有青紫,嘴角肿了起来。 “觉得如何?”公子问他。 沈冲淡淡道:“不如何,不痛。”他面色沉重,似乎仍未从方才的情绪中摆脱出来。 这里没有别的仆人,只有我来给他们清理。我去院子的井里打了水,端到堂上,正要到沈冲面前给他擦拭,公子忽而道:“我来。” 他说罢,径自将水盆从我的手中接过去。 “你去看看子泉。”他说,“若那边有何事,便来告知我。” 我应下,往堂外而去。 桓瓖的所作所为,其实我并不觉得意外。与公子和沈冲不同,他从来不在乎什么正道不正道,在遮胡关时便可看出,他是一个很能看得清自身利益的人,也知道自己所求为何。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是一个不择手段的人。便如方才,他说出了太子妃和皇太孙假死之计以及长公主的后续打算之后,我一直担心他会直接地将我参与了长公主那些阴谋的事说出来。虽然他不至于知道我做了什么,但是只要说出来,无疑便能让公子和沈冲的怒气分摊到我的身上,或许也更能将他们说服。 然而他并没有。 他的屋子里面黑漆漆的,似乎连灯也不曾点。我走到房门前,叩了叩。 “谁?”桓瓖的声音硬梆梆,似压抑着怒气。 “我。”我答道。 桓瓖没有说话,我等了片刻,推门进去。 “谁许你进来。”黑暗中,他冷冷道。 “公子也未说不许。”我说。 桓瓖没有出声。 我也不点灯,在黑暗中与他对坐。 “公子还在气恼表公子么?”我说,“表公子是救了你。” 桓瓖冷笑一声。 “云霓生。”他讽刺道,“你是思春思多了,便来给他做说客?” 我不以为忤:“公子觉得我说得不对?那么可说说何处不对。” “我方才说得还不够多?”桓瓖反问。 我 (第1/6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88.出城 商议之时,沈冲始终没有问起桓瓖。想来公子已经将桓瓖想通的事告知了他,但沈冲看上去仍然不放心,催促尽快上路。 不知道是不是那慎思宫大火的原因,我走出门外时候,只见天空灰蒙蒙的,如同灯上罩了白布。风仍旧冷冽,已经闻不到烟火的气味,想来火早已扑灭,只不知这火情引发的另一场大火烧得如何了。 别院里的仆人已是议论纷纷。我想着今日要出门许久,到庖厨中备些吃的,一边包着些烙饼,一边听着旁边正在用早膳的仆人们交头接耳。 “……我方才出去,怎听人说昨夜那着火的地方是皇太孙的宫院?我等半夜看到的明明是宝楼。” “听说两处都着了火。那宝楼倒是无事,可皇太孙住的那屋子,烧得连墙都倒了。” “这般凶猛?那皇太孙如何了?” “听说是死了,还有太子妃。我街口那平日往慎思宫送水的老魏说,那火大得救都救不及,好不容易扑灭了,里面只剩下了两具骸骨,似炭一般,高矮胖瘦都分辨不清……” “啧啧……一个宝楼一个皇太孙宫院,莫不是天降灾星来收了命……” “呵呵,谁知道那灾星是天上来的还是宫里来的,皇家的事。” “那倒是……” 我想再听多些,正磨磨蹭蹭地包着烙饼,一个仆人从外面走进来,道:“霓生,桓公子催你快些。” 我只好应下,将布包拿上,离开庖厨。 “霓生,”走在路上的时候,那仆人好奇地跟我打听,“我见沈公子和子泉公子面上都有伤痕,元初公子说他二人昨夜酒醉斗殴了。他们平日不是甚好,怎会斗殴?” 我哂然。 酒醉斗殴。亏公子想得出来,传出去只怕都是二人名声上的污点。 不过想想,除此以外也并无别的解释。他们脸上那精彩的模样,傻子才会相信是正巧两个人都摔了跤。 我叹口气:“正是。他们二人昨夜里喝醉了,便要比试武艺。你也知晓,他们都从过军,难免沾染上些军中恶习。若非我家公子在,只怕打得还更猛些。此事你知道也就罢了,切莫传出去,否则他二人知晓追究下来,你我日子都难过。” 那仆人忙道:“知晓知晓,这点轻重我岂能糊涂?”说罢,他叹口气,摇头,“沈公子平日看着斯斯文文,子泉公子虽调皮些,我也从未见他动过拳脚,不想啊不想……” 我笑笑。 说着话,我随他走到宅前,公子和沈冲已经坐到了马车里。 “怎去了这般久?”公子看着我手里的包袱,“这是甚?” 我说:“自然是今日出门的干粮,公子可要尝一块?” 公子无奈道:“快上车。” 我笑笑,登上车去,与他们二人坐在一处。 公子不曾让桓府来接,故而此番由沈冲送回桓府。而我不曾与范景道打过交道,须得沈冲带我到那宅子中,向范景道引见,于是也须得一道出发。 范景道的宅院并不远,往南走,过两个街口右拐。没多久,马车停了下来。 我随沈冲和公子只见大门上落着锁,四周寂静无人,似乎从来不曾有人来过。 沈冲没有走前门,往宅旁的小巷里走去。这宅子不是太大,没多久,就走到了一道窄窄的后门前。 他抬手,在上面敲了三下,过了片刻,又敲五下。 这方法是昨日议事的时候,我教给沈冲的,不须说话,里面的人就能知晓来者何人。果然,片刻,那门即打开。一个老 (第1/5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89.鸿鹄(上) 将剩下的钱交讫之后,赶车人赶着牛车,悠悠朝另一个方向的城门而去。 我则赶着马车,沿着雒水一路往东。 行走了十里之后,约定见面的那处河滩已经在望。此地并非要道,来往的人稀少,天气寒冷,亦无游人。 那河滩的四周,长满了杂木和高高的芦苇,可遮蔽来往闲杂视线。 我将马车在路旁停好,除去身上的斩衰和一应治丧之物,这时,太子妃亦从车帏后面露出脸来。 “便是此处?”她问。 我说:“正是。” “沈冼马他们还不曾来到?” 我说:“他们要先到田庄里,还要更换车驾掩人耳目,须得些时辰。” 太子妃颔首。 四下里无人,太子妃和皇太孙从马车里下来。 水边的风不小,将车帏吹得猎猎作响,比城里冷不少,太子妃和皇太孙却似毫不在意。 太子妃朝四周张望着,神色间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惴惴不安,亦无方才在车中痛哭时的悲痛,眉间平静而舒展。 皇太孙则似乎更为兴奋些,望着头顶飞过的一群水鸟,满面好奇之色。 “母亲,我去那边看看。”他忽而指了指远处的芦苇丛,对太子妃道。 我忙道:“皇太孙不可过去,那里靠近水边,甚是危险。” “不妨事。”太子妃却道,对皇太孙说,“去吧,小心些。” 皇太孙抿唇笑了笑,应下,随后往那边跑了过去。那奔跑的模样,教我恍然有些错愕,这才想起来他也不过是个十一岁的小童。 我搓了搓手,对太子妃道:“此处风大,太子妃还是到马车上去吧。” “不妨事。”太子妃说着,只将眼睛望着皇太孙的身影,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片刻,她又望向远处,深深地吸了口气。 “母亲!”水边上,皇太孙忽而朝太子妃招手,示意她过去。 太子妃莞尔,随即朝他走过去。 我也跟在后面,到了水边,却见皇太孙指着芦苇丛里,问太子妃:“母亲,那可是野鸭的巢?” 太子妃看了看,道:“那是鸿鹄。” “鸿鹄?”皇太孙想了想,又问,“鸿鹄飞得那般高,怎将巢穴筑在在芦苇丛中?” 太子妃注视着他,神色温和,片刻,道:“因为鸿鹄飞得再高,也须得在安宁之地歇宿。” 皇太孙颔首,若有所思。 太子妃没有多言,伸手抚了抚他的肩头,转身而去。 一番奔波,时辰不知不觉地过去,已到了中午。公子他们还未来到,我将早晨预备好的浆食取出来,与太子妃及皇太孙一起分着吃了。 两人从昨夜到清晨,一直如惊弓之鸟,想来也不曾好好吃过食物。当他们看到那包袱里的烙饼时,目光皆微微一变。不过到底都是皇家教养出来的人,他们不会像我这样饿了馋了便顾不上装斯文,就算没有箸,也要先将烙饼撕碎,小块小块放入口中。带得我也不好意思作饕餮状,只好也跟着慢慢吃起来。 心中倏而无比怀念公子,在他面前,我永远不必忌讳许多,他就算露出嫌弃状,也并不会真的嫌弃我…… “你叫云霓生,对么?”正用着食,皇太孙看着我,忽而道。 我答道:“正是。” 皇太孙道:“你会许多本事。” 我谦逊道:“奴婢不会什么本事。” “你会。”皇太孙的声音稚气却又透着老成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90.鸿鹄(下) 我啼笑皆非,他却已经坐得端正,看上去一点也不像开玩笑。 “公子还是坐到车里去吧。”我说。 “为何?”公子问。 “霓生的意思是,你的相貌不似驭者。”沈冲不知何时走了过来,道,“驭者岂有你这般精细之貌,走在路上,只怕要引人注目。” 沈冲就是沈冲,比公子这种向来我行我素的人更能觉察细微之处。 公子看了看我,有些疑惑:“果真?” 我说:“公子,你可曾见过驭者有生得像公子这般白净的?” 公子不以为然:“你不也是生得白净?” 这话听得顺耳,不过我仍反驳道:“可两个相貌白净之人同为驭者,定然非同寻常。且此地靠近雒阳,公子的相貌有许多人见过,若是万一被认了出来,岂不麻烦?” 公子看着我,忽而道:“若是不像,那便无事了么?” 我一愣,正不知他何出此言,却见他下了车去,走到路边一处曾有人生火取暖留下的灰坑边上,往坑里抓了一把灰。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将灰抹到了脸上,将一张漂亮的脸涂得像个卖炭的。未几,他又走回来,看了看我,不由分说地将我脸上也抹了一把。未等我挣扎开,他已经涂好,并拉开我企图将脸擦干净的手,打量着我,露出满意之色。 “这下都不白了,走吧。”他说罢,心安理得地在我身旁坐下。 沈冲看着公子,讶然:“你便让我一人乘车?” 公子笑了笑:“你如今是期思侯,比我这个小小的亭侯要高得多。你坐车我驭车,乃理所当然。” 沈冲有些无奈,却将目光瞥向我:“如此说来,我还缺个侍婢,霓生随我共乘,岂非上好?” 我一愣,哂然:“那不可。表公子,我家公子从未驭过车,他若将车赶到了雒水里可如何是好?” 沈冲看着我,目光似有些不明的意味。他淡淡一笑,没有多言,自顾坐到车厢中去。 待得他坐好,公子像平日桓府的驭者那样,神气地将手中的长鞭抽了一下。 不料,那鞭子没有在空中响起来,却打在了马的背上,那马一惊,即刻跑了起来,连带我也猝不及防,被掼了一下,撞在了公子的身上。 “慢些!”我忙抓好车轼,只觉心肝都要被颠了出来。 “不可。”公子却似乎十分乐得如此,道,“你看范少傅的车马已经要看不到了,再不快些,我等便要赶不上。” 说罢,他一边放着缰绳,一边大声道:“逸之,坐好!”话音未落,又抽了两鞭。 马跑得更快,我只得用力抓住车轼,以免自己真的被颠了下去。 风从雒水那边迎面而来,疾劲而冷冽。公子却转头看着我,笑起来,就算是那脸上脏兮兮的,也不掩得意之色,仿佛一个摆脱了大人管束的孩童。 公子头一回驾车,的确甚为教人头疼。颠簸了一段路之后,我终于受不了,将鞭子抢夺过来,只许公子操纵缰绳。 他甚为不满,但没有坚持。将鞭子让给我的时候,他那似笑非笑地睨着我的神色,仿佛他自己才是真正懂得驾驭的人,而我,则是那个非要显示自己比他能耐的无理取闹的人,在他的大度忍让之下,得了逞。 不过说实话,公子虽是初上手,除了分寸差些,却是颇有章法。不久之后,马车跟上了前面的范景道,一前一后,径自往远处的乡野而去。 范景道的田庄离雒阳不远,但的确偏僻,周围并无多少人家,倒是适合藏人。主人家的宅院并不太 (第1/4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91.入宫(上) 太子妃和皇太孙的去向既定下,商议后续之事便容易了许多。 不过这也只是暂定,公子、沈冲和范景道一致认为,如今朝廷局势未稳,变数颇多,还须待一切定下才好决断。故而二人且留在这田庄中为宜,待得局势明了再行商榷。 皇太孙无异议,太子妃则一直无所言语。 诸事议定之后,公子和沈冲也不再逗留,向太子妃与皇太孙请辞。 在他们行礼之后,皇太孙忽而道:“桓侍郎,云霓生可留下么?” 公子一讶。 “不知殿下欲将其留下,所为何事?”他看了看我,片刻,向皇太孙问道。 皇太孙道:“云霓生行事甚为可靠,我欲以其为辅佐。” 我想,皇太孙不愧是跟秦王、平原王和宁寿县主他们一家里出来的,都打着一个算盘,不过倒是比他们直白,至少敢在公子面前当面说。 公子向皇太孙一揖,道:“殿下明鉴。云霓生乃臣贴身侍婢,若无故失踪,只怕要引人猜疑。且殿下与太子妃在此宅中可安然无虞,霓生留在此处,亦无大益处。不若允其随臣返回雒阳,若雒阳生事,臣等还须与其商议对策,以成大事。” 皇太孙看着他,颔首:“如此。” 临走之前,公子、沈冲和范景道三人又往宅中四周查看了一番,对雒阳之事再往细处商议。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我立在马车旁等候,忽而听到旁边传来一个声音:“圣上将要康复之事,是真的么?” 讶然转头,却见皇太孙不知何时来到了我旁边。 “自是真的。”我说,“殿下为何问奴婢?” “我觉得你定然知道。”皇太孙道。 他一副大人般的老成模样,我已是见怪不怪,笑了笑。 “云霓生,”他说,“待得我日后安稳了,你到我身边来,如何?” 这样的话我最近听过不少,不过出自于一个十一岁的孩童,还是第一次。 “殿下要奴婢到身边来做甚?”我问,“奴婢人向来伺候不好。” “我方才说的是辅佐。”皇太孙道。 “如何辅佐?” “你教我本事。” 我讶然:“什么本事?” “便是你那些翻墙下药之术。你昨夜来去如风,行事全然神出鬼没,我那时便想,将来定要学到。”皇太孙道。 我愣了愣,忍俊不禁。 跟他那些同族的人比起来,皇太孙倒是单纯得特别。 “有甚好笑。”见我神色,皇太孙陡然有些不高兴。 “奴婢绝无不敬之意。”我忙把笑容收起,忽而好奇地问,“殿下方才说储君当堂堂正正存于世间,不知何意?” 皇太孙看着我,目光倏而一闪。 “什么何意,便是字面之意。”他说着,见公子他们已经说完了话,正在作揖道别,道,“我方才所言,你莫忘了。”说罢,自往堂上而去。 公子和沈冲那些正经的车驾,都在淮阴侯在雒水边上的一处别苑里。他产业众多,这是前两年修的一处园子,可观水景,夏日时亦可避暑。 驾着马车往回走的时候,范景道沈冲同车,而公子仍与我一道驭车,往那别苑而去。不过既是到了熟人多的地方,他也不再任性,待得距离近了,便坐到车里去,由我驾车,安安稳稳进了宅中。经历了昨夜那番大事,沈冲显然也学会了些偷鸡摸狗的要领。他将更衣之处设在一处有侧门同往宅外的院子里,并严令家人不得入内打扰,又让人取来 (第1/4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92.入宫(下) 长公主令我即刻收拾行囊,随她入宫去。 其实我对于去太极宫之事,并不十分为难。 那里实际上已经被长公主的人掌握,内宫的各处宫门乃是出名的坚固,一旦出了什么事,在里面倒是比桓府还要安稳。并且,我猜测皇后那边惹了这身腥,虽然看上去是应了先前血光之灾的谶言,但无论平原王还是皇后,必然心有疑惑,大概会找我问缘由。 我自然不打算去,如今长公主将我派到宫里,正好可以躲开他们,以免被打扰。就算万一出了个天降灾星的意外,我这计谋全泡了汤,事情失控宫中大乱,凭我自己的本事,也可以从里面脱身。 只是这样一来,我就看不到公子了。 自从那景明寺桥的事发生之后,我有时会梦见重返当时的情景,那焦心忧虑的感觉,每每都能让我一身冷汗地惊醒。 如果公子遭遇了什么意外,而我一点也不知道,那般后果,我无法想象……心中叹口气,幸好那里面还有桓瓖,至少可以靠他打探消息,只求他像样些,莫与我耍花招。 我收拾了几身衣服以及可能会用到的各色物什,收在包袱里,包好。然后趁着无人,我去了一趟后院。 那棵我与曹叔打暗号的石榴树下,有一个猫洞。 上次见面之后,我就与他约定,若有事又不能见面告知,便将事情用暗语写在纸条上,放在那猫洞里。双方早晚去查看,以免遗漏。 昨日我随公子去那别院之前,在这猫洞里发现了曹叔给我递了信。在信里,他说庞逢那边的事已经安排稳妥,不日便会动手。 随后,我则也将一张字条留在里面,请曹叔帮一个忙。我在信中告诉他,只要昨夜看到慎思宫中火起,今日一早就让人到闹市中传播消息,说皇后谋害皇太孙,在慎思宫中将太子妃和皇太孙放火烧死。 皇后的人不是傻子,慎思宫中出了那样的事,自是知晓厉害,就算被人看到了着火,也必然要封锁消息,不让死讯传出去。虽然不知道他们封锁的成效如何,但我必须放着这一手,自己在外头给他们加加料。就今日我在外面所见,曹叔做事甚为得力,只要市井中的人议论起来,这天下就已经没有了秘密。 现在,我来这里,自然也是为了看看有无新消息。 我伸手往猫洞里掏了掏,空空如也。想来曹叔那边并未打算让我参与,故而不曾留只言片语。不过我此去宫中,不知何时能出来,自然须得告知一声。我将一张字条放入猫洞之中,写清了原委,让他不要担心。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我带着包袱,登上了马车,虽长公主一道入宫而去。 皇帝的太极宫,就在宫城正中,进入内宫之后,最显眼的就是太极宫巨大的殿顶。因得长公主的尊贵身份,不必在内宫之外下马,马车辚辚穿过宫道,一直到了太极宫前,方才停下。 太极宫比太后的永寿宫和皇后的昭阳宫更为宽敞,而长公主每每来到,亦有乘攆而行的优待。早有内侍等候在宫前,长公主下车后,用步撵接了长公主,将她抬入宫中。 皇帝的寝殿里,温暖如暮春。屋子里被暖炉烘得甚为舒适,里面的人不必像在外面那样穿着厚厚的裘衣。 长公主进门之后,宫正潘寔与内侍杜良迎上前来,两名宫人上前,将她身上的狐裘宽下。 “圣上今日如何?”长公主问道。 潘寔与杜良相视一眼,叹口气,低声道:“与昨日一样。” 长公主不语,走到皇帝的榻前,坐下来,一面对他露出笑容,一面将他仔细端详。 “陛下,今日可觉得好 (第1/4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93.茶肆(上) 对于蔡允元给人试药的事,我其实知道不少。我曾以卜问凶吉为名,让长公主将蔡允元给每人试药的手记拿给我看。蔡氏虽研究偏门,但不愧是医官世家,治学颇为严谨。蔡允元给每个试药的病人都一一做了记录,年龄、病史、每日服药的情况等等都记得颇为用心。 我看了一遍下来,发现死的人自然是各有死法,但被治好的人,则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要经历一场高烧。 那烧热又长又短,但退下来之后,人就会明显好转,如蔡允元所言,此乃关口。此事关于性命,蔡允元恐怕是出于谨慎,不敢把话说太满,以致于潘寔几乎错过时机。 宫中的人仍然忙碌,我知道我做不了什么,只得像个普通宫人的模样,侯在一旁。 “你叫云霓生?”旁边忽而传来一个声音,我转头,却见是个内侍。 “正是。”我说,“不知你是?” 内侍笑了笑,道:“在下闫春,跟随杜内官,在太极宫中服侍了五年。” 我颔首。这太极宫我来过的次数屈指可数,里面众多的内侍宫人,也就记得潘寔杜良那样的,别的人就算见过也无甚印象。 “云霓生,”闫春看了看四周,低声道,“有一人要见你,让我给你报信。” “何人?”我讶然。 “便是桓公子。”闫春笑笑,“我方才出宫去给杜内官办事,刚好见到了桓公子在宫门外。他看上去甚是着急,正好又认得我,问我你可是在太极宫中,我说是。” 我心中一惊,忙问:“他可说了何事?” “不曾说,他说要亲口告知你。”闫春道,“他说他有急事不得□□,让我告知你,他无暇入宫,申时二刻,他在大夏门外等你。” 我愣了愣,看着他,有些疑惑:“我家公子不是在散骑省么?大夏门在北,官署在南,他怎会让我去大夏门?” 闫春一脸无辜:“这我可不晓了,桓公子让我告知你,事关重大,务必要去才是。” 我疑惑不已。 大夏门乃是皇城最北的门,可直通雒阳城外。公子在那里等我,又说事关重大,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与太子妃与皇太孙相关。他必是遇到了棘手之事,回桓府找我不见,得知我在宫中,又想进宫来找我。但入宫繁琐,就算是公子这样的贵胄,层层查验,到太极宫也须得半个多时辰。或许他遇到的事情太急,不容得如此,只好托人给我带信…… 若说有什么耽搁不得之事,那么只能是与昨夜有关了。莫非是太子妃和皇太孙被人发现了? 心中不禁有些焦急,若是那样,不仅沈冲,整个计谋以及公子恐怕都命悬一线……可惜我来到以后,一直没有见到桓瓖,亦无法从他那里知道详细缘由。 “是了。”这是,闫春似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一样物事,递给我,“这是桓公子让我给你的,说你见到就会明白。” 我看到那物事,心中突然“咯噔”一响,沉了下来。 这是公子随身系的玉佩。它是公子得字之时,太后赐给他的,用上好的玉料按着天然的形状雕作游龙穿云,甚为别致,一侧还刻着他的字。他对这玉佩甚是喜欢,今日我虽没有侍奉他更衣,但若无意外,他总会佩在身上。 “我家公子说在大夏门何处?”我没有功夫再拖延,问闫春。 “大夏门外往东北一里,有一处长亭,那里常有旅人歇脚,你出去了便能望见。”闫春说着,将他的腰牌给我,笑笑,“桓公子从前对我有恩,此物你拿去,上面是杜内官的名字,宫卫见了就会放行,可出入无阻。” (第1/4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94.茶肆(下) 秦王没有如我担心的那样强行留我。 他甚至跟我说话也并不太久,我从茶舍里出来的时候,天色与我先前来到并无差别。 方才的一切,仿佛做梦。而我的心情,并未因为秦王没有强行为难而变得轻松起来。 “如此说来,殿下是要赶尽杀绝了。”那时,我盯着他,半晌之后,说道。 秦王放下茶杯:“自然也可以不杀。” “如何不杀?”我问。 “你可到孤身边来。”秦王看着我,神色温和,“云霓生,到那时,孤不但不会对桓氏和沈氏动手,先前许你的所有条件,也会一一兑现,绝无食言。” 我:“……” 走在返回太极宫的路上,我望着远处高高的宫墙和重檐,只觉此时的心跳和这坑洼不平的道路一样,高低不定。 实在不行……心底一个声音道,实在不行,便只有将这祸害杀了,永绝后患。 反正璇玑先生真身之事,乃是一等一的秘密,连曹叔和曹麟也在祖父面前立过重誓,此生不再提起。就凭这一点,将祖父若是知道,应该也不会说我滥杀无辜。而秦王一直只是知道云氏的谋略之能,而不知云氏那刺客的伎俩,就算他那些侍卫防守再严密,他本人武艺再超群,料想也防不住一支迷烟。 当然,这仍是下策。 秦王固然可恶,但他得以凭借来威胁所有人的,不是他本身,而是他部下的兵马。辽东戍卫之精锐,天下闻名,且追随秦王多年,对秦王忠诚极高。若如他所言,此番来了五万兵马,那么他留作预备可为增援的,至少还有五万。 此时杀了秦王,自然可逞一时之快,可接下来呢?那五万兵马已经逼近雒阳,无秦王节制,一旦发生兵变,雒阳和司州各处一盘散沙般的戍卫,根本抵御不了。就算不久之后,宗室及各州郡集结兵马平叛,只怕雒阳必也会似前朝一般,先毁于兵灾。而最坏的情况,则是诸侯借此并立纷争,那么将是乱无终日。 事情至此,已经没有了退路。方才从那茶舍里出来的时候,我也曾经想过,反正主意已经给长公主出了。不若拿着金子再去偷了那籍书远走高飞,至少可以不用再看到秦王在眼前晃。 可是,公子怎么办? 待得冷静下来,我发现我无法绕开这个念头。 就像今日被秦王诓骗的那事一样,我牵挂着他,就会放不下他。雒阳时局这般险恶,哪个环节变上一变,对长公主和桓府恐怕都有灭顶之灾。而公子则会像那个我差点订了婚的袁氏儿子一样,难逃身死之祸。 想到这些,总会让人不寒而栗。 ——你到孤身边来…… 我望着远处的落日,深吸口气,再想起这话,心底冷笑一声。 秦王大概是在辽东当土皇帝当久了,以为无人能治他。 他居然想拿公子来威胁我。 而我,最讨厌别人拿我的软肋来威胁我。 凭着闫春的令牌,在宫门下钥之前,我赶回了太极宫。 如我所料,那闫春已经不见。我向宫人问起他的时候,宫人说他在我离开之后就也跟着离开了。 皇帝治病的内情,秦王已经知晓,想来他觉得闫春留下来已经无所大用;且他也不会那么傻,为了见我一面,白白折损一个细作。 当然,也许这太极宫中的内侍或宫人里面,仍然有秦王的人。但是无妨,就算他买通了杜良也没有关系。潘寔将我的提议执行得甚为彻底,让卫尉封锁了宫门各处出入通道,所有人只许进不许出,一只苍蝇也别想飞出去传递消息。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95.偏殿(上) 我无言以对。 长公主只让桓瓖和公子知道了医治皇帝之事,对皇后、梁王、秦王以及豫章王的算计,却仍隐瞒不提。不过万事的中心就在太极宫,这一点并不会变,公子也是看出了这一点,故而来了太极宫。 原来是为了守着皇帝……我心中嘀咕。 “元初。”这时,桓瓖走过来,道,面上有些欣喜之色,“方才蔡太医说,待圣上烧退了,必可又再好一些。” 他眼眶上的青黑已经好了些,但仍然能十分清晰地辨认出来,让人觉得滑稽。不过桓瓖看上去并不在意,神色如常,似乎从未发生过争执。 不过此时听到这话,简直比任何时候都让我高兴。 “果真?”我忙问,“今夜便能好么?” “这我可不知。”桓瓖道,说着,看看四周,压低声音,“蔡太医说圣上恢复康健定然指日可待。” 我颔首。 “今日我还听说了一事。”桓瓖心情甚好,继续道,“你们可知,自皇后去了明秀宫,庞圭、庞宽、庞逢等人也带着家眷住到了郊外的别院。特别是庞逢,竟还连同府库也搬了去。” 公子道:“又如何?” “就在今日午后,他那运送财宝的车马在路上被人打了劫,据说数十个护卫,竟是打不过,将他的家当抢得精光。” 公子露出讶色。 我则毫不惊奇,在他提起庞逢的时候,我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事。 “而后呢?”公子问。 “庞逢自是暴跳如雷,亲自领人去追踪不成,又去了京兆府和卫尉府,要那边出人给他查案。”说着,他神秘一笑,看了看别处,再度压低声音,“京兆府和卫尉府正为慎思宫之事焦头烂额,岂有功夫理他。” “皇后和庞圭那边呢?” “还无消息,不过定然更是无暇理他。”桓瓖说:“许多人都说,连庞逢都会被抢,可见庞氏的时运跟着昨夜是跟着慎思宫的火一道烧了去,到头了。” 说罢,他笑了笑,脸上恢复了那副纨绔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模样。 “如此说来,那些劫财之人,并未抓到?”我问。 “一个也不曾抓到。”桓瓖笑了笑,“那庞逢也是托大,以为雒阳是他的天下,定然无人敢在他头上动土。不料,偏偏就是动了,也不知他要气成什么样。” 我看向公子,却见他并无多少喜色。 “你方才说,圣上何时康复,那蔡太医亦不知晓。”公子道。 “正是。”桓瓖道。 公子颔首,没有说话。 桓瓖似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看着他:“你如何想?” 公子没有回答,又道:“你先前说,内宫的殿中卫士只剩下了二百余。” “嗯。”桓瓖道,“你担心皇后会来向圣上下手?” 公子摇头:“皇后虽已是不得回头,但还未失心至此。我担心的是梁王。” “梁王?” 公子道:“如今皇后在风口浪尖,最等不及的就是梁王。你若是他,一旦解决了皇后,下一步会如何?” 桓瓖想了想,惊道:“你是说,梁王会来向圣上下手,行废立之事?” 公子颔首,眉间沉沉:“若是如此,梁王不会久等。” 桓瓖皱眉,想了想,道:“可他怎敢如此?宗室并非蠢货,皇太孙和圣上接连殒命,只怕即刻就会有人以弑君之名讨逆。” 公子却反问:“你怎知宗室真愿意圣上活着?” (第1/4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96.偏殿(下) “醒了?”他从榻上坐起来,声音带着些惺忪的低沉。 我应一声,正要起来,公子道:“方才可是你打了喷嚏?” “嗯。”我说,话音才落,公子忽而伸手过来,落在我的额头上。 我窘了一下。 “公子,我那风寒早好了。”我说着,努力地无视他手心温热的触感。 “这由不得你说。”公子不以为然,“你连自己是不是发烧都全无知觉。” 我:“……” 不过我的确只是打了个喷嚏,公子探了片刻,似觉得无碍,收回手来。却又将我放在榻尾上的外袍取过来,放在我身上。 “穿上。”他说,“这殿中虽有炭火,可若不留神,最是容易着凉。” 我应了一声,乖乖地将外袍穿上,心中虽受用,却不禁想,公子近来这啰里啰嗦的劲头到底是从何处学来的,像个乳母一样…… 我这一觉睡得不短,看滴漏,竟已经将近子时。 “公子睡了多久?”我问他。 “不知。”公子拿起书来,继续翻,“那殿上无事,我便过来歇一歇。” 歇一歇,就来我这里么……心中倏而一荡。 我面不改色,又问:“外头可有消息?” “无。”公子道,“若有,他们会立即来告知。” 我颔首,见公子不再躺着,上前将那书拿开:“趁现在无事,公子还是躺下再睡多些。” 公子没有把书夺回来,看着我。 “我睡一睡也可。”他说,“不过你要陪着我。” 我一愣,面上倏而热起来。 “公子为何要我陪?”我问。 公子一脸理所当然:“你方才睡时,我陪了你许久,现在自当要轮到你。” 我:“……” 公子见我没有反驳,唇边弯起淡淡的笑,片刻,将隐枕放下,半躺在上面。 我将榻上的褥子拉起,盖在他身上。 “宫正说,你要在这偏殿中作法,这些软榻暖褥都是法器。”公子看着我,似笑非笑,“还不许人打扰。” 我颔首,毫无愧疚:“长公主让我来辅弼圣上,当年我辅弼公子的时候就是这么辅弼的。” 公子道:“便是睡?” “还有吃。”我从旁边的案上拿起水杯,抿一口,道,“他们又不许我触碰圣上,我能做的岂非就是这两样。”说着,我忽而想起些不对来,道,“我说不许人打扰,宫正怎将公子放了进来?” 公子一笑,不紧不慢:“你最为人知晓的功绩,不就是辅弼了我?”他伸了伸肢体,神色有几分慵懒,“我说我与你命数契合,凑在一处,法力更强。” 我一口水还未咽下去,听得这话,几乎呛了出来。 公子看着我,似乎对我的模样甚为得意,面上的笑容狡黠,却对我咳个不停的模样露出些嫌弃之色,从袖中拿出一块锦帕,递给我。 我忙将那锦帕捂着嘴,咳了好一会,眼泪都出来了才止住。 “公子怎敢对宫正这般胡说?”我哭笑不得。 “这怎是胡说?”公子道,“且这些什么命理之论,不就是你教的?” 我无言。 他说得对,这些鬼话的确就是我教的。公子真乃人才,别人上我的当都是上了就算了,唯有他还懂得举一反三,倒打一耙。 虽是无奈,但我却忍不住笑起来,越笑越觉得好笑,停不下来。 公子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97.宫变(上) 公子和桓瓖亦露出讶色,片刻,忙上前见礼。 “公主怎在此处?”公子问。 南阳公主道:“我与劭来探望父皇,才到此处便听闻了梁王动手之事。”说着,她满面忧虑之色,“元初表兄,豫章王带了许多人马到内宫来,说是要保卫父皇。这宫中,果真又会再生乱事么?” 我心中感叹,这南阳公主虽然才十三岁,但果真生得娇美,那楚楚可怜的模样,连我这女子也忍不住心动,想上前安抚一把。 只听公子道:“公主不必忧虑,豫章王帐下多有精兵,有豫章王在,无论宫外风云如何,圣上定可无虞。” 南阳公主望着他,微微颔首,眉间却依旧挂着不安之色,眼波顾盼。 公子问她:“广陵王亦在殿上?” 南阳公主颔首,轻轻叹口气,道:“劭甚为担心父皇,现下正在父皇榻旁。”说着,她瞅瞅公子,神色有些羞怯,“姑母和豫章王方才来到,问元初表兄在何处,我见姑母担忧,便也跟来寻元初表兄。” 公子看着她,片刻,行礼道:“如此,多谢公主。” 元初表兄…… 这几个字从南阳公主口中出来,温柔又亲切。 我看着她,不禁想,若无意外,到了将来的某一日,她大概会将那“表兄”二字去掉,叫公子“元初”。 这世上的女人,除了长公主、太后以及一些与桓府来往密切的女长辈,便只有公子的妻子可以这么唤他了…… 心中这么想着,忽然觉得眼前的一切碍眼得很。 “元初表兄,”南阳公主又不安地问道,“听说梁王对付了皇后之后,便要来对付父皇,可是真的?” 公子道:“宫外之事尚不明朗,不过公主与广陵王可安心,臣等定然拼死护卫宫中周全。” 南阳公主终于露出和缓之色,微微地抿了抿唇角,应了一声,目光柔和。 公子不多停留,往殿前而去。南阳公主则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我慢吞吞走在后面,看着二人并立在灯下的身影,只觉一言难尽。 “元初表兄……”前面,南阳公主那细声细气的声音仍不时传来。 我不由地挖了挖耳朵,觉得它要是马上能聋了就好了。 “在想何事?”旁边,桓瓖的声音忽而传来。 我瞥过去,只见他不知何时走到了我的旁边,看着我,意味深长。 “自是在想豫章王之事。”我淡淡道。 桓瓖却是一笑:“不见得。” 我对他的打扰兴致寡淡,没有理会。 桓瓖却似不打算放过,他跟在我身旁,用只有我和他能听到的声音低低道:“你在想着前面那二人之事。” 我愣了愣,转头看他。 只见他也瞥着我,一脸笃定。 那得意洋洋的神色,配上那仍然青黑的眼眶,看上去像个十足的傻瓜。 “公子胡说什么。”我神色淡然。 “别装了。”桓瓖说着,看了看前方,意味深长,“我说你得了我那计策后怎一直未留在桓府,原来你又打起了元初的主意。”说着,弯起唇角,再把话音压低,“上次我与你说的那些,你莫非是用到了元初身上?” 用了不止一次。 不过我是不会承认的。 “公子管我用在谁身上。”我眼睛看着檐外的夜空。 桓瓖摇头:“若是用在元初身上,那招定然不灵。” 我听着,心跳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98.宫变(下) 众人乍闻此言,皆露出惊喜之色。 “圣上大安?”长公主一下从榻上站起来,几步走到他面前,“果真?” “正是,此乃臣亲眼所见!”杜良道,“圣上方才醒来之后,竟说出了臣的名字,又示意臣扶他起身,臣等扶着他,竟是站了起来!” 众人大喜过望,即刻出门,快步朝皇帝的寝殿而去。 寝殿中仍然温暖宜人,众人进入殿内,只见龙榻前,皇帝已经由广陵王扶着,正慢慢走着路。虽那站着的姿态仍有些龙钟,但显然已经不似先前那样病弱,瘫痪的半边已经有了知觉和气力,能够支撑他站立稳当。 “父皇!”南阳公主轻唤一声,快步走上前去,扶着他,又惊又喜地将他端详。 皇帝看着她,忽然,嘴唇张了张。虽说得艰难,但仍然听出他正在唤南阳公主的名字。 南阳公主倏而双目通红,跪下向他一拜,喜极而泣。 众人亦喜出望外,忙齐齐上前向皇帝跪拜,恭贺康泰。 皇帝看着他们,脸上亦已经没有了先前那般的麻木之态,露出欣慰的神色。他再缓缓开口,让众人起身,又说了些宽慰之言。可当他把话说完,众人面上的笑意却微微僵住。 只听他的声音如同舌头打了结,模糊而无力,并未恢复他得病之前说话的模样。 在南阳公主和广陵王围着皇帝嘘寒问暖的时候,长公主和豫章王将蔡允元唤道一旁。 “不是说圣上大安了么?”长公主沉声道,“怎还连说话都说不清?” 蔡允元忙道:“公主,圣上自服药到开口言语,只用了不过数日,这已是上天眷顾,只怕到了旁人身上,恢复得一半也不及。” 公子问道:“如此,圣上何时可言语自如?” 蔡允元为难道:“以此药往日药效所见,治愈偏瘫、恢复行走乃是效用最佳,可言语恢复则在其后,只怕……” 这时,突然,那边又是一阵惊呼,随后传来忙乱之声。 众人急忙赶去看,只见皇帝双目紧闭,昏迷了过去。 “怎会如此?!”长公主又气又急,问蔡允元,“方才不是还好好的?” 蔡允元将皇帝查看了一遍,目光惶惶然,向长公主道:“圣上的高热未褪,仍在关口。” 长公主神色不定。 “何谓关口?”豫章王忙问。 长公主看向他,神色缓下,道:“便是仍与先前一般,圣上正好转,然那药性太猛,以致有些反复,待得这烧热褪下,便无事了。” 说罢,她看了看蔡允元。 蔡允元并非愚钝之人,即刻明白过来,点头道:“正是,正是!” 豫章王的神色松下一些,脸上却全无解脱之色。 “圣上还要多久才能醒转?”他问。 蔡允元道:“只怕最快也须得二三日。” 众人面面相觑,豫章王又问了蔡允元几句,蔡允元皆恭敬地答了。 “圣上会好转,公主切勿太过担心。”宁寿县主对南阳公主安慰道。 南阳公主轻轻地应了一声,手捧着胸口,眼睛却瞥向公子。 我亦瞅向公子,只见立在长公主身后,似无所觉,只看着龙榻上的皇帝,面色沉静。 蔡允元方才说提到关口,在场的人之中,除了他和长公主,便只有我明白是怎么回事。 在那些试药的病例之中,关口的高烧乃是关键且危险。它常常要持续两三日,能一次挺过去的人,大抵可恢复;而有几人,先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99.□□(上) 我回到皇帝的寝殿之中,才入内,忽而看到南阳公主和广陵王正迎面走来,身后跟着贴身服侍的宫人和内侍。 南阳公主的面上有些忧虑之色,广陵王亦闷闷不乐,手与南阳公主牵着,往殿门外去。 我对观赏他们并没有什么兴趣,与宫人一起退到了旁边作恭送之态。 但那身影才经过我面前,忽而停住,片刻,我面前的丝毯上出现了一双精致的珠履。 “你是云霓生?”南阳公主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抬眼,只见她看着我,目光里满是好奇。 “奴婢正是。”我道。 “我见过你。”她说,“听说你总跟着元初表兄,是么?” 我心底翻个白眼。 “禀公主。”我不紧不慢地答道,“奴婢是公子的贴身侍从,自当跟随公子。” 南阳公主没说话,似乎仍然在打量着我。 “姊姊,回去吧。”这时,广陵王在她身旁嗔道,“我困了……” 南阳公主应了一声,片刻,对我道:“元初表兄今夜必是辛劳,你替我传话与他,让他多多注意身体。” 鬼才传话。 我心里想着,答道:“奴婢遵命。” 南阳公主不再多言,带着广陵王和众人离开。 我瞥一眼她离去的方向,不再多想,自往殿内而去。 皇帝的寝殿里,幔帐已经放下,安静得落针可闻。 内侍、宫人和卫士都认得我,见我前来,没有阻拦。我却不是去看皇帝,往殿中瞅了瞅,只见蔡允元正坐在殿中一角的案前,定定的,并非在歇息,却是在发呆。 我走过去,许是听到了动静,未几,他抬起眼来。 “蔡太医。”我在他对面坐下,看着他,微微一笑,“太医有心事。” 蔡允元看着我,露出些疑惑之色:“你是……” “我是长公主身边的侍婢,叫云霓生。”我说。 许是听过我的名字,蔡允元露出了然之色:“便是那位可为人辅弼的侍婢?我方才还听宫正说,长公主让你到圣上跟前来,以图庇佑。” 我笑了笑,道:“那些神神道道之事,不足为信,真正可辅弼圣上之人,乃是蔡太医才对。” 蔡允元一愣,苦笑,没说话。 “我知晓蔡太医所虑何事。”我低低道,“圣上的病,只怕是难了,对么?” 蔡允元神色一变,忙看向周围。 那些宫人和内侍要么守在皇帝面前,要么到外间去打盹,这里这有我和他两人。 片刻,他的目光转向我,神色沉下:“你怎敢这般胡言。”说罢,起身便要走。 我并未阻拦,淡淡道:“我知一法,可解太医危困,太医不想听么?” 蔡允元顿住,未几,转头看我。 他神色狐疑不定:“何法?” 我不答,道:“右边偏殿无人,我在那里等太医。”说罢,起身而去。 蔡允元没有让我久等,我回到偏殿里,才在案前坐下,门就被推开了。 他走进来,盯着我,与我隔案对坐,一语不发。 “太医来了。”我说。 “你怎知圣上之事?”他仍捉着方才的疑虑不放。 我说:“我看过蔡太医试药的手记,故而知晓。” 这话出来,蔡允元的面色又是一变。好一会,道:“长公主给你的?” “不是她还有谁。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00.□□(下) 蔡允元离去的时候,神色坚定。 皇帝久病,太极宫中专门备有药室,凡入药之物,应有尽有,蔡允元配置药方虽然须得些时候,但应当不是难事。 说动了他之后,剩下的事,我插不上手,忽然变得无所事事。我想去找公子,但这内宫十分大,他随豫章王巡视,也不知巡视到了何处。我权衡再三,觉得太极宫这边更为紧要,暂且不离开为好。 于是,我坐回到软榻上,想继续睡我的觉。 但躺着,一时却睡不着。 心中将前后之事再度细细思考,觉得没有什么错漏了,才闭起眼睛。 其实,我说那些什么看过太医署档案之类的话,自然是鬼扯的。太医署中就算有档案,也不会让我这样的人去看,且官署那些人,总有写错个字就怕担责的毛病,往往对重要的事记录得含混不清。但想知道宫中的秘辛,并非只能从纸面上知道。书页是死的,人却是活的。如长公主的贴身女官李氏那样的人,从先帝时起就一直在宫中侍奉,消息灵通,就算跟随长公主嫁人也从并不妨碍她们知晓各路八卦,并且还十分的嘴碎。只要从他们嘴里多番打探,对比梳理,得到的消息,往往比纸面上的更多也更可靠。 便如荀后那事,我当初也就是出于好奇,多问了问,不想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场。 心思转着,千头万绪,蓦地,我又想到了秦王。 那张烦人的脸似乎又飘荡在眼前,阴魂不散。 有一件事我感到有些放不下。 他白日里说话那般底气十足,似乎打算好了一切。那么,他究竟会在什么时候动手? 我想来想起,觉得他不至于太快,因为梁王和皇后还没打出胜负,他总要坐收渔利;但也不至于太慢,因为他要确保不让我医治皇帝的奸计得逞。 心底有些疲惫。 我这辈子最讨厌揣测他人心思,尤其是秦王这种阴阳怪气深不见底的人…… 那偏殿里仍是温暖,我想着事,不由地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水杯还放在榻旁的案上,我起身喝水时,目光停留在面前的那张软榻上。 那是公子方才睡的,仍摆在我的榻前。 我盯着它,不由地起身,走过去,在那榻上坐下。被褥和隐枕上,似乎仍然存着些微的温暖。我凑近前,在他方才躺在的位置上躺下。 柔软的褥面上,似乎还带着些淡淡的气味。我把脸埋在上面,深吸一口,只觉心砰砰撞着,仿佛做贼。 他什么东西你不曾动过,连这衣服上的香气都是你调的,用得着这般忸忸怩怩……一个声音在心里道。 可这么想着,我又不由地往门背上瞅去,看看那门闩是不是放好了。 四周寂静,连风声和虫鸣都没有。 我重新躺下来,不由地,又想到公子先前在这里说的话。 ——多余的人不必,有你便是了…… ——霓生,他们就算不肯放,我也定要带你走…… 心像是突然被驱赶着,不受控制地跳了起来,寂静的夜里,能听到它撞击胸口的声音。 想起他那认真的神色,我不禁苦笑。 他已经想好了以后的日子怎么过,但我,却想着如何离开。 说实话,听他说这些的时候,我很是心动。我也希望我能够像他说的那样,跟他生活在一起。 不过不是雒阳。 在雒阳,就算他现在对南阳公主无意,最终能配得上他的婚姻的人,也还是南阳公主这样的人,而不是我。他就算再喜欢我,再离不开 (第1/4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01.真容(上) 杜良不敢耽搁,应下,忙转身离去。 没多久,蔡允元来到。 他进门之后,首先将目光朝我扫过来,而后即收回,在豫章王面前一礼。 “蔡太医,”豫章王问道:“圣上现下如何?何时可全然恢复?” 蔡允元道:“禀殿下,圣上的烧热褪下了些许,仍在昏睡之中。不过人各有异,圣上何时可全然恢复,小人实不知晓。” 他这话与先前无异,豫章王似乎料得他要这般说,没有追问,却道:“如今形势危急,宫外之事,想来太医亦知晓。圣上的身体,不可再拖延,太医可还有良药?” 他话里的意思甚为明白,倒是与我想到了一块去。 不过我告诉过蔡允元,那半路仙之事,我知他知,但凡有一人泄露给第三人知道,对我和他皆是灭顶之祸。 只见蔡允元即刻伏拜在地,道:“殿下在上,小人不敢相瞒。圣上病体如今恢复至此,已是尽力。殿下亦知晓,此药虽灵,却甚为凶险,为医治圣上,小人亦是将全家性命提在了刀尖上。如今之计,唯有安安稳稳待圣康复,否则圣上一旦有失,只怕连殿下和长公主也担当不起!” 他道说着,声音已是惊惶:“殿下明鉴,就算要杀了小人,小人也实无良策。” 那医治皇帝的药,众人虽不知缘由,却知道它甚是凶猛,蔡允元这么说,其实也并非虚言。 豫章王无奈,挥挥手,让他退下。潘寔和杜良为照顾皇帝,也告辞而去。 剩下的人立在原地,皆各有心事。 豫章王的神色忽而变得疲惫。 他走一旁的榻前,坐下来,少顷,长吁一口气。 “怀音。”他的声音缓下来,却更是低沉,“你现在即刻去大夏门,程裕在那里。你让他带上一千兵马,即刻送你离开宫城返国。” 宁寿县主闻言一惊:“父王何出此言?父王乃奉诏护驾而来,就算秦王亦是奉诏护驾,父王与他并无冲突。” 豫章王苦笑。 “你以为他真是来护驾?”他说,“秦王非寻常之辈,你何曾见过他为朝廷之事这般热心过。”他说着,挥了挥手,“你去吧,再迟些,只怕秦王的人马连大夏门也要围住,便出不去了。” 宁寿县主犹疑不已,看着他:“那……父王……” 豫章王目光深深:“为父老了,此生本想安居国中,不问世事,然圣上与为父乃少时至交,如今他危在旦夕,为父不可弃之不顾。” 宁寿县主望着他,双眸一动,倏而通红,哽咽不已。 我亦很是诧异,不由看了看公子。 只见他面上亦有了些动容之色。 原以为豫章王这般懂得审时度势的圆滑之人,必是明哲保身,须得我在他开溜之前恐吓恐吓逼他就范,如今看来,却是不必。 “父王不可留下。”宁寿县主恳求道,“要走一道走,儿必不让父王只身涉险!” 豫章王脸色拉下,喝道:“怀音!你莫非连为父的话也不听?” 宁寿县主泪流满面,正要开口说话,公子在一旁忽而道:“在下以为,县主所言不差。” 父女二人皆讶,看向公子。 只见公子神色镇定,道:“殿下,秦王意欲何为,殿下比我等更是明了。他有五万兵马,就算将别处诸侯私兵及诸州郡之兵星夜调往雒阳,那也亦是一场难分胜负的恶战。殿下自是高义,欲以性命护卫圣上,但不知殿下可曾想过县主、世子及王后?秦王全力攻城,殿下定然难以抵挡,而一旦秦王攻入,莫说圣上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02.真容(下) 当潘寔和杜良被豫章王唤来,告知方才商议之事,并命令潘寔去让人鸣钟鼓召集朝会,二人的神色也跟见了鬼一般。 “可……圣上仍在卧病。”潘寔道。 “圣上不久便会醒来。”豫章王道,目光往我这边扫了扫。 二人皆吃惊。 不待他们再问,豫章王正色道,“此事关乎朝纲大统,若有疏失,我等皆位移。宫正宜速速去办,不可耽误。” 潘寔虽很是不可置信,但当前形势他亦是心知肚明,犹豫片刻,终是答应下来,匆匆走了出去。 杜良的神色亦仍是犹疑不定,豫章王却不多言,往皇帝寝宫而去。 龙榻上,皇帝仍在沉睡之中,榻前除了蔡允元,还有几个宫人守着。 我说那太上道君的仙术乃是天机,且关乎皇帝和豫章王性命,施行之时,龙榻方圆十丈之内,除了我、皇帝和豫章王,不可有旁人。 按照我的意思,桓瓖动用了中郎职权,将皇帝寝宫的侍卫都撤了下去,严令把守在门外,未经他允许,不得放任何人入内,就连潘寔、杜良和蔡允元亦然。 蔡允元一脸愕然之色,趁着无人注意时,将我拉到一边。 “这又是怎么回事?”他压着声音,急急问道,“圣上仍在卧病,教我如何让他即刻康复?” 我看着他:“太医不是有那药?给圣上服下了么?” 蔡允元道:“服下是服下了,可再快也快不得一时。” 我说:“这不必太医操心,继续照看这殿中便是。” 说罢,我不再多言,走入皇帝的寝宫之内。 豫章王看着皇帝的睡脸,面色沉沉。 “父王,”宁寿县主忍不住道,“父王果真要去试那法术?还是再等一等,圣上或许会醒来。” “来不及了,方才秦王又派人来传话,说再不打开宫门迎接他那勤王之师,便是谋逆。”豫章王神色平静,“此乃唯一之法,我等世受君禄,自当鞠躬尽瘁,便是效死,亦乃本分。” 宁寿县主欲言又止,神色担忧,但终于没有再说话。 我见得事情皆已俱备,对众人道:“此殿中不可有旁人,请诸位往殿外等候。” 桓瓖无异议,自往外间而去;蔡允元看我一眼,亦跟随其后。宁寿县主却是不动,望着豫章王。 “去吧。”豫章王温声道。 宁寿县主应了声,片刻,瞥我一眼,转身离开。 我转头,却见公子仍站在我身旁。 “果真不须我帮你?”他低低问道。 心仿佛被什么触了一下,柔软起来。 这些人之中,只有他对我那些神神叨叨之事从不在乎,就算他和别人一样,稍后只会看到一个结果,恐怕即刻也会明白这不是什么仙术。但就算我公然诓骗别人,他也不拆穿,对我要做的事全然给予信任。 他就算有疑惑,也没有不刨根问底地揪着不放,只问我,果真不用帮忙么? 莫名的,我对自己仍然秉持能瞒则瞒的态度,竟有了些愧疚。 “不必。”心中一横,我微笑,轻声道,“公子在殿外等候便是。” 公子看着我,应了一声,没再多言,转身走开。 待得周围无了闲人,我将内殿的门闩上。而后,从皇帝榻旁的壶中倒出一碗清水。 我双手捧着,走到龙榻前,装模作样地像拜了三拜,口中念念有词。少顷,我站起来,将水捧到豫章王跟前。 “仙人示下,殿下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03.觐见(上) 宫外的形势,在众人面圣之后,有了很大的转机。 在我装神弄鬼的这些时辰里,宫外不曾发生任何冲突之事。 潘寔向豫章王禀报时时候,他奉命派出谒者,往庞氏、梁王、秦王的营中宣读皇帝谕令,命众人不得再生事。而谒者方才回禀,秦王尚无消息。不过各方兵马得了圣上谕令,皆不再动干戈,梁王已同百官一道侯在了宫城外。 我知道所谓的不动干戈,其实不是皇帝诏令使然,而是秦王之功。在五万大军面前,无论是梁王还是庞氏,都不会傻到继续打下去。 在突如其来的重围之中,原本气焰嚣张的双方倏而都成了笼中的雀鸟,为了应对变数,迅速结束混战,各自据守。庞氏占据了慎思宫内,梁王占据了慎思宫外,而秦王占据了整个雒阳城。庞氏和梁王一边派出使者往秦王处打探用意,一边把张牙舞爪的斗殴变成骂街,互相指责对方是反贼。 三方之中,秦王兵马最多,全无慌乱。 他没有理会庞氏和梁王的争斗,除了派兵将慎思宫内外人马围困,并无回应,却将重兵布置在了皇宫面前。 豫章王同样不是傻子。 我那番装神弄鬼的言语,对于他而言,不过只能是将他诓到这殿里,给他下药,让他乖乖地和皇帝一道被我易容。 而就算再迟钝的人,也不能忽视面上的附着之物,当豫章王看到镜中自己的模样,即刻就会明白过来我的把戏。 “这便是你说的那法术?”最初的震惊过后,他转向我,惊怒不已。 我说:“正是。如奴婢所言,如今外人看上去,正是圣上康复,而殿下为圣上辅弼,沉睡不醒。” 豫章王冷笑:“如此说来,孤便是那来救世的东方青灵始老天君真身?” “正是。”我说,。 “你好大的胆子!”豫章王沉声道,“此乃欺君僭越的死罪!一旦被人知晓,我等皆身首异处!” “只要殿下与奴婢守口如瓶,便不会有人知晓。”我说,“就算是圣上,醒来之后也只道那是天神显灵,在他无知无觉时救了他一命。而殿下尽心辅佐,拼死护卫,又何过之有?” 豫章王盯着我,一时没有了言语。 “为何选孤?”好一会,他的神色镇定了些,问道。 “殿下与圣上自少时便相伴,情同手足。对圣上音容举止,殿下当是甚为熟悉,”我说,“且殿下身量与圣上相仿,由殿下来扮,最是稳妥。”说罢,我与他对视,毫不避讳,“如今情势,殿下亦知晓,唯有破釜沉舟冒险一搏。殿下可想想外面的秦王,若圣上不可出面,只怕一旦逼宫,连太后也只好倒向那边。到得那时,殿下当如何?王后、世子、县主又当如何?殿下如今也什么都不做,才是死罪。” 豫章王目光定定,好一会,深吸一口气。 他面上的怒气消弭,恢复沉静,少顷,却不由地看了看榻上的皇帝:“可若是圣上突然醒来……” “必不如此。”我说,“殿下放心便是。” 豫章王确实是个果断的人。 剩余的时辰里,他不再有二话,动手与皇帝互换了衣服。 至于声音,自然也是至关重要。 皇帝身体一向不好,说话总是不紧不慢,也不像豫章王那样厚实有中气。不过如今,这正好可利用。我给豫章王服了一味哑药,此物用多可教人顷刻失语,而若是只服用些微,则可让人声音发沙,像得了风寒那样走样。豫章王对皇帝说话的声音果然甚为熟悉,稍加练习则已得了要领,而配上那发飘的嗓音,恍然已经有了七八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04.觐见(下) 按众人对豫章王的反应,那装扮之法应当可放心。太极殿上的御座高置,离群臣数丈之距,加以冠冕,可保无人认出。便是那些熟悉皇帝的人从什么地方察觉了破绽,那般场合,亦无人敢造次。 而寝宫这边,仍须得安排周密。 我已经将紧要之事告知了蔡允元,他处事算得机灵,皇帝就算中途醒来,应该也可处置好。如今,就剩下了殿外的安排。 桓瓖就在圣驾前。他是中郎,乃皇帝近侍,如今太极宫的内卫都暂时由他掌管。 “我留下?”桓瓖讶然。 我说:“正是。” “为何?” 我胡诌道:“圣上虽康复,却是因得强行施法所致,甚为脆弱。那寝殿如今乃龙兴之地,豫章王还躺在其中,一旦为他人所扰,恐前功尽弃。故而公子须得亲自在此把手,才可教人安心。” “如此。”桓瓖颔首,却瞥着我,露出好奇之色,“可你说不可任由外人打扰,那么那蔡允元蔡太医如何又进得殿中?” 我说:“蔡太医亦是得了太上道君点化之人,否则怎会有那治得了圣上的奇方?” 长公主那般精明的人,自然不会将太多无关的底细透露出去,哪怕是桓瓖,不该他知道的也不会说。 果然,桓瓖无言以对,叹口气:“如此,我留下来看守便是。” 我笑了笑,道:“如此,我就放心了。” 正要走开,桓瓖道:“话还未说完,这般急着走做甚。” 我回头:“还有甚话。” 他看着我:“我有一事,一直想不明白。” “何事?”我问。 “你怎会这般心甘情愿做奴婢?” 我一愣,片刻,有些啼笑皆非。 “不做奴婢我还可做什么?”我无辜道,“我无父无母无田无土,也无许多钱财。” “哦?”桓瓖注视着我,片刻,一笑,忽而看向我身后,眼神颇有意味:“果真么?” 我讶然,顺着他的目光转头,却见是公子走了来。 “霓生,”桓瓖叹口气,道,“我有时甚羡慕元初。” 我讶然:“羡慕他何处?” 桓瓖却不答,只淡淡一笑,转身走开。 “子泉去做甚?”公子到了我跟前的时候,他看着桓瓖离去的身影,有些诧异,“他不在圣驾旁随侍么?” 我说:“子泉公子奉圣上之命镇守寝宫。” “奉命?”公子更是不解,却没再问下去,看着我,道,“圣上已经登上御驾,就要往太极殿去了,他方才还问起你。” 我应了一声,随他往御驾而去。 因得皇后去明秀宫时,带走了包括殿中将军在内的许多内卫,皇帝这仪仗,看上去颇为凑合。跟随在身侧的近侍之官,最高的便是公子,但他也不曾穿上官署里的官服,走在一旁,甚为不伦不类。 不过只有皇帝的脸在就好了。 东边,晨星明亮,天边翻出了鱼肚白。太极殿巨大的身影嵌在晨光之中,崔嵬如山峦。 殿上已经点起了无数灯烛,照得亮如白昼。 所谓百官,其实并不止百人。这般大朝,当朝九品以上京官皆须朝参,人数可达千余。不过这些人之中,大多是摆设,在殿前按官职高低列次,而有资格站到大殿之上的,只有四品以上高官,不过数十。 豫章王毕竟要扮作那刚刚病愈的模样,乘在撵上,由内侍抬着上朝。 但就算是如此,当他出现 (第1/5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05.破局(上) 豫章王亦是惊诧不已,目光朝我扫了扫。 “秦王还说了什么?”他不露喜怒,片刻,道。 “秦王还说,此二人必一同前往,否则,秦王疑豫章王挟持圣上,将亲自率兵入宫护卫陛下。” 此言出来,众人皆变色。 “秦王竟敢出此逆贼之言?”豫章王一怒而起。 谒者忙跪下,道:“陛下息怒,臣依言转告,句句是实!” 众人皆神色不定。 豫章王到底算得沉稳,没多久,镇定下来,抚了抚额头,道:“此事,容朕思虑片刻。云霓生留下,众卿都下去吧。” 众人纷纷应下,行礼而去。 宁寿县主一直不曾说话,看了看我,亦跟随而去。 “你如何看?”待得门关上,豫章王不废话,向我问道。 我想了想,无奈地承认道:“秦王怕是对假扮之事有了怀疑。” 豫章王很是讶异。 “他怎会怀疑?这装扮之术甚为精细,连杜良等人也不曾看出破绽。”他说,“且他并不曾入宫来看。” 我知道,他不必亲眼看到也会怀疑。 那时,他凭着我脖子上的玉珠将我认出来,必然也会怀疑我易了容。现在想起来,却是我被揪住了马脚。 “秦王生性多疑,必是故意试探。”我说。 豫章王“哼”一声,低低道:“就算他真是生了疑也无妨。他不是要圣意么,索性就让圣上亲自驾临,孤不信他果真敢挟持天子。” 我知道他是这般打算,摇头:“不可。他若对装扮之事起疑,必有应对。若真将殿下扣下强行拆穿,岂非正中下怀。” 豫章王有了犹豫之色。 “那你说如何?” 我沉吟,横下心来。 “秦王既然要见殿下和奴婢,我等便去一趟。”我说。 豫章王吃惊。 “我等真去?”他问,“可若是他下手……” “便是我等真去,他才不会下手。”我说,“殿下莫忘了,圣上还在宫中。” 豫章王疑惑地看着我,片刻,又看向软榻:“可圣上还未……” “快了。”我说,“秦王赌的不过就是圣上,只要圣上醒来,他起不了风浪。” 豫章王看着我,神色莫测。 “又是太上道君所示?”他问。 “正是。”我微笑。 将皇帝和豫章王换回来,比易容快多了。 那易容之物,用酒水擦拭既化作米汤一般,一点痕迹也不会留下。而豫章王和皇帝看上去,不过是都没有了胡子。 豫章王服下我给的解药,嗓音也恢复如初。 待得门打开,众人看到豫章王走出来,而皇帝卧在榻上,皆露出惊讶之色。 “父王!”宁寿县主忙走上前来,望着豫章王的模样,又惊又喜。 豫章王微笑,轻轻抚了抚她的肩头,对潘寔等人正色道:“圣上疲惫,正在歇息。孤方才正好醒来,闻得了秦王之事。方才圣上睡下前,令孤与这侍婢一同往秦王营中。” 众人闻言,皆露出诧异之色,不由地又往那龙榻上望去。 我心想,豫章王虽看着忠厚,也是个老狐狸。演戏演上手了之后,胡诌起来当真全无异色。 宁寿县主却是神色一变,道:“父王不可去。” “为何?”豫章王问道。 “秦王这般无礼,必 (第1/4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06.破局(下) 在上次的那亭子里,我见到了秦王。 只不过如今将近年节,园景萧瑟。而秦王却仍是那副装模作样的风雅之态,身披厚实而油亮的黑色狐裘,正在案前奋笔疾书。案旁烧着暖炉,一只铜壶在上面咕咕冒着白色的热气。 这般悠闲,仿佛那个嚣张地领着数万兵马来逼宫的人,并不是他。 我心底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站着做甚。”秦王不紧不慢地说,片刻,抬起眼睛看了看我,“忙碌了一夜,不想歇歇?” 虽然我十分想口出恶言,但现下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他面前已经摆好了一张榻,我没出声,走过去,不客气地在上面坐下来。 那榻上铺了裘皮,底下大约还有丝绵的褥子,很是温暖柔软。不过我仍然面无表情,看着他,不说话。 好一会,秦王终于停下,将那纸看了看,将笔放到一旁。 他搓了搓手,看向我。 我与他对视,毫不相让。 “怎不说话?”他说着,拿起案上的茶杯,抿一口。 我说:“自是等殿下说话。” “哦?”秦王继续喝茶,不置可否。 “圣上如何了?”片刻,他问道。 “圣上安好。”我说着,语带讥诮,“今日圣上临朝,殿下当是听说了。” “是听说了。”秦王道,“不过孤忙着对付乱党,无暇观看。” 这话果真是不要脸。 我不理会,冷冷道:“殿下不去堂上?” 秦王问:“去堂上做甚?” “豫章王还在等候殿下。” “便让他等着好了。”秦王道,“不必理会。” 我看着秦王,有些疑惑。 “秦王不想见豫章王,为何还将他请来?”我忍不住问道。 “自是为了掩人耳目。”秦王道,“孤若单独请你,怕是别人要说闲话。” 我:“……” “不想殿下如此顾忌清白。” “非也。”秦王不紧不慢,“孤是顾忌你的清白。” 我知道此人在斗嘴上面颇有建树,不与他争执,道:“如今圣上安康,殿下却仍不撤兵,莫非真要谋反?” 秦王看了看我,不答反问:“谁说圣上安康?” 我的心提了一下,却仍神色自若,冷笑:“殿下方才还说知晓了圣上临朝之事。” 秦王亦是一笑。 “云霓生。”他说目光深远,“孤常想一件事。” “何事?” “璇玑先生将云氏家学传授与你,究竟是为何?就是为了让你将游戏人间,将世人都当傻子来耍么?” 我愣住。 “孤一向求贤若渴,亦早与你说过,你只要到孤帐下来,无论你要什么,孤皆可予你。”秦王看着我,“而你,只想留在那桓府中做个奴仆。” 说实话,秦王前一句,颇是戳到了我的心底,而听到后一句,我则立即清醒了过来。 我不禁笑了笑。 此人究竟是自视甚高,以为我要的东西,他果真给得了。 “缘由我早已说过了。”我旧话重提,“我生是公子的人,死是公子的死人。” “哦?”秦王道,“如此说来,孤若有了元初,你便会来么?” 我的笑容旋即凝在唇边。 “我是我,与公子无干。”我盯着他,“殿下若对公 (第1/4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07.复仇(上) 我站在秦王的身后,觉得无法欣赏到他的表情着实有些遗憾,不过,看到公子就够了。 他仍骑在马上,俊美的脸上无甚表情,虽只在腰上配着一柄长剑,却自有一股睥睨之气,教人移不开眼睛。 心终于放下来,我忽然有了被人撑了腰的感觉,涌起一股雀跃的冲动,恨不得马上跑到公子的身边去抱着他的腿说“公子秦王欺负奴婢公子定要为奴婢做主呜呜呜呜呜”…… 但我到底还是有理智,耐着性子,跟着秦王和一众将士在皇帝的銮驾前跪下,向皇帝山呼万岁。 不得不说,秦王是个了不得的主帅。 銮驾来到之时,城门的守卫们已经伏拜在地,而秦王的兵马却无动于衷。等到秦王下跪的时候,那些人才齐刷刷地跟着他伏拜在地,包括后面的无数军士,绵延一地。当万岁之声整齐而响亮,骤然而起,似惊雷炸开一般震耳欲聋。 待山呼过后,周围骤然归于寂静。 回响的余音之中,一群被惊起的麻雀从附近的屋顶上飞起,仓皇扑腾翅膀的声音,清晰可闻。 好一会,宫门前一点响动也没有,甚至没有人咳嗽。 我想,这秦王,虽然是他在跪着皇帝,但他麾下的兵马却像是在跪着他。 即便如此,看着大局定下,我心中也终是松了口气。 我苦心经营,就算将宫内的近侍和宫外的百官都骗了,而他甚是不曾进宫来看一眼,就拆穿了我的把戏。 所以这样的人,不能靠骗。 我跟随豫章王从太极殿回来之后,蔡允元告诉我,皇帝虽还未醒来,但已经有了些醒转之兆,大概就是今日之内的事。我原本打算让豫章王继续假扮皇帝,待得皇帝醒了再行那偷龙转凤之事,这样便可神不知鬼不觉。然而秦王仍然没有给我这样的机会,我只得跟他对赌,而筹码则是皇帝醒转的时机。 幸好蔡允元那医术确实可靠,我赢了。 看着秦王那跪得即为端庄讲究的姿势,我有一种大仇得报的感觉,仿佛他跪的不是皇帝,而是我。 “臣奉太后诏令入京平乱,忧恐圣上安危,夙夜无眠。”只听秦王的声音仍旧一派气定神闲,向皇帝伏拜道,“圣上无恙,臣喜不自胜,欢欣涕零。” “哦?”皇帝的目光扫过他身后的军士,神色毫无波澜。 他没有答礼,淡淡道:“朕久卧宫中,亦常思念辽东众卿。不想朝会上久候众卿不见,卿却将豫章王召走。”他停了停,看着秦王,目光深深,“朕甚想到府上看看,卿可有何事不可与朕商议,却这般看重豫章王?” 这话语虽说得含糊,但质问之意已是明了。我听着,知道公子必是已经将前后之事告知了皇帝。 “禀陛下。”秦王答道,“臣得诏之后,星夜赶至雒阳,方入城中即得知乱事,前往平定。臣奔波整夜,回府中得知朝会之事时,已是天明。臣思及陛下龙体新愈,唯恐叨扰,然事关重大,故而请豫章王出宫商议。” 我甚为佩服秦王的定力和脸皮。 这般明摆的逼宫之事,在他口中也能理直气壮变成赤胆忠诚用心良苦,让我这个旁人都听得脸红。 不过在五万大军面前,皇帝就算有意问罪也不会撕破脸。 果然,他没有质问下去,却是露出和色。 他微微抬了抬手。 杜良即拿着一份诏书,大声宣读。 那是一份嘉奖的诏令,说的是秦王及辽东将士护驾有功,赐酒食犒劳,自秦王以下将官,赏赐金银玉帛,令秦王率部往雒阳外三十里驻扎,不日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08.复仇(下) 公子在桓瓖面前没有明说,自然是担心现在万事落定,桓瓖又要重新考虑利弊之事,趁机向太子妃和皇太孙下手。事实上,沈冲和桓瓖那日冲突后的心结一直都在,将太子妃和皇太孙营救出慎思宫之后,沈冲和公子便再也没有让桓瓖参与任何一事。 此番亦然。我疑心公子也不曾将太子妃失踪之事告诉桓瓖。 秦王撤兵的命令还未传开,每个方向的宫门外,秦王的兵马都仍未撤去。这教我十分失望,因为百姓毕竟还是怕乱事,看得军士在,大多不敢上街,加上此处又非闹市,行人更是寥寥。故而我想象中的招摇过市并未实现,公子携着我一路穿过街道,旁边驻足观看的却大多是辽东的军士。他们好奇地朝我和公子张望,却似乎都在看公子。路过几个人时,我听到有人问那捉着缰绳的人是男是女,实教人气结。 我以为公子会直接去淮阴侯府,打听沈冲的去向。不料,他却是带着我一路回到了桓府。 “霓生,”他将我放下马,“你先回府歇息,我去找逸之。” 我忙问:“公子知道表公子在何处?” 公子道:“不知。不过当是在范少傅田庄之中。” 我沉吟,正待再说,一个仆人从府里匆匆走出来,对公子行了礼,道:“公子,表公子先前派人送了信来,让小人见到公子就将信呈上。”说罢,将一封信送到公子面前。 公子即取过,拆了封,将信纸取出来看。未几,神色倏而沉下。 “这信是何时送来的?”他问那仆人。 仆人道:“就在一个时辰之前。” 公子颔首,让他退下。 “怎么了?”我忙问。 “皇太孙也不见了。”公子皱眉道。 我愣了愣。 “信中还说了什么?”我问。 “逸之和少傅正在找,可全然无头绪。”公子道,“逸之让我若有了消息,就到范少傅那别院去找他。” 我沉吟,道:“不必。公子可派人往那别院送信,让表公子和范少傅去纠集兵马,往慎思宫营救皇太孙和太子妃。” 公子惊诧不已:“你是说,他们在慎思宫?” 我颔首:“太子妃昨日失踪,当就是去了慎思宫。” “为何?” “报仇。” 公子目光定了定,更加惊诧:“凭她一人如何复仇?” 我苦笑:“不知。” “那皇太孙呢?”公子又问。 “只怕是知母莫过子。”我说罢,不再废话,道,“公子与我先去慎思宫。在那信中,公子务必教表公子抓紧,可直接由那暗渠进入慎思宫之中迎驾。” 公子大约已经明白了我的用意,颔首,却道:“可逸之和范少傅已被撤职,就算去了东宫,也调不得兵马。去宫中禀报圣上,定然要费些周章,要解释因由,只怕赶不上。” 我问:“圣上对庞氏如何处置?” 公子道:“圣上清醒之后,即廷尉施和往慎思宫传诏招降,令皇后、平原王及庞氏等人入宫面圣。” 我看着他:“而后呢?” “而后,圣上便去见秦王了。”公子道,“并无慎思宫消息。” “公子以为,皇后等人可果真会出降?” “不会。”公子道,“便是秦王,也是在亲眼见过圣上之后方才妥协,而慎思宫自昨夜被围,隔绝于外界,只怕皇后与庞氏等人就算见到诏书也不会信。就算他们最终会出降,也必然要待到确信之后。”停了停,他淡淡道,“ (第1/4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09.复生(上) 正说着话,假山外面忽而传来些嘈杂的声音。 我和公子连忙噤声,躲在山石背后向外窥觑,只见是好些慎思宫的宫卫跑过去,数一数,足有十几个。 “……快!快!”有人在喊叫,看着甚是匆忙,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 待得他们过去,公子道:“去看看。”说着,正要离开,我将他拉住。 “公子须得等等。”我说,“他们臂上,都缠了一根白布条。” 公子讶然。 我想了想,将衣袖里的一块素绢帕拿出来,撕成两半。公子即明白过来,见我给他系上,接过另一半,也我系上。 待得走出花园到,果然,这宫中已是有了乱象。 哭喊声和吵闹声不绝于耳,路过一处宫室时,那宫门大开,里面的前庭散落着好些物什,竟还有几具宫人的尸首。宫道上,到处是军士。有的是慎思宫的宫卫,有的则是北军服色,一看便知是当初跟着皇后和庞氏逃进这宫中的。 这些人的手臂上无一例外缠着摆布,成群结队,似乎正往四处宫室中搜捕什么人。我们走过时,被不少人打量过,但看到臂上的布条,他们并无人来为难。还有人看到公子头上的布条,笑嘻嘻地调侃两句。 不远处的另一处宫室里,有宫人正被人扯着头发拖出来,声音凄惨。 我和公子对视一眼,不多看,加快脚步。 经过一处路口时,人骤然变得多起来,只见许多军士聚集在此处,将一辆车驾围在正中,神情激昂。待得我的目光落在那车驾顶上时,吃了一惊。 只见几根长矛立着,上面挑着几颗血淋淋的人头,血肉模糊,只能勉强看得出脸。 其中一颗,正是鲁京。 “……中宫及庞氏谋逆,天下共讨!”一个慎思宫的将官站在马车上,竭力地大声道,“这些逆贼不但作威作福欺压我等兄弟,还挟持我等为共犯!如今圣上发诏,归顺朝廷者,可将功赎罪既往不咎,拿获要犯还有封赏!拿获中宫及平原王者,赏关内侯!得庞圭、庞宽、庞逢首级着,赏钱十万!得庞氏余党首级者,赏钱一万!” 士卒们欢呼雀跃,兴奋不已,不少人即朝四方奔走。 “我等往何处?”公子低声问道。 我没回答,却望着不远处的另一群人。 他们穿着北军的服色,不像别人那样神色狂热,正匆匆离开。其中一人的面容,方才在我面前一闪而过,不须细看我也能认出来。 “去找太子妃和皇太孙。”片刻,我道。 “他们在何处?”公子低低问。 “皇后在何处他们就在何处。”我说。 公子想了想,目光微亮:“宝楼?” 其实不用特别打听,跟着那些奔跑的军士,也能够知道宝楼就是庞氏退守之处。 这慎思宫虽然宫墙坚固,宫内却并许多可据守之处。如今宫中大乱,若要暂时栖身,理想的去处,唯有宝楼。 那里四面宫室围绕,有高墙阻隔,站在高台上也可向下放箭。且宝楼中藏有诸多重器宝物,那些乱军既然打着归顺朝廷的主意,则必然投鼠忌器,不敢火攻。 当我和公子赶到宝楼时,果然,只见四周围满了人。时不时有箭矢从上方射下,有人到底,却更是惹得群情激愤。宝楼前横七竖八躺着许多尸首,似是刚刚发生过激战,而宝楼厚实的宫门正紧闭着,已经有十余人抬来了一根横木,正合力撞击。 傻子也知道,就算这宫门再坚固,那也不过是一时。连慎思宫的壁垒也挡不住大祸,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10.复生(下) 太子妃说得没有错,等到我们走出假山外,隐隐见花木那边,有人正穿过园中的小道,径自往这边而来。 我将公子头上的布条取下,又用一块备好的蘸酒巾帕将那些黛墨擦拭干净。待得公子的面庞恢复干净,来人的模样已经看得明白。 那是两个人,一个是内侍,虽也穿着侍卫的衣袍,但看上去粉面阴柔,实在不太像;而另一人则是宫人打扮,只是那保养光洁的面庞上盛气不在,正是皇后。 二人走到假山前,蓦地看到走出来的太子妃,皆吃了一惊,停住脚步。 皇后盯着她,看一会,神色变得不可置信。 “是你?”她低低问。 “中宫何必惊惶。”太子妃声音平静,“妾在中宫心中,早已是个死人。” 皇后看着她,没有说话,接着,又看到不紧不慢从假山里踱步出来的皇太孙,她的面色已经发白。突然,她似明白了什么,将目光看向那内侍。 内侍满面愧色,躬身低头。 “中宫不必为难他。”太子妃不紧不慢道,“是妾想见中宫一面,可中宫身边只有张内官一人是旧识。他与中宫一样,大难临头之时,亦不过求一条退路。” 皇后的目光沉下,看着太子妃和皇太孙,片刻,归于镇定。 “我就知道你二人还活着。”少顷,她冷冷道,“平白不见了两个宫人,哪有那么巧的事。”说罢,她的目光落在公子的脸上,唇角弯了弯,“只是未曾想到,竟是长公主的儿子来把你救了。” 公子面无表情,道:“臣食君之禄,自当尽忠。” “想不到中宫竟是独自前来。”不等皇后开口,太子妃继续道,“妾以为中宫为平原王谋划至此,定然不会弃之不顾。” 皇后的神色起了些微微的变化,竟似有些落寞。 “我原想带着他,可来不及再去带上别人,他便说不愿独活。”她声音缓下,苦笑,“儿大了之后便是如此,就算是亲生母亲也奈何不得。” 我听着,怔了怔,倏而想到那宝楼。再看向公子,他面上也有些异样之色。 “如此说来,中宫终是抛弃了父兄和亲儿。”太子妃淡淡道。 皇后的目光倏而变得尖锐。 “我知道太子妃为何来见我。来为江夏郡公一家算账,是么?”她看着太子妃,笑了一声,“你以为我不动手,便不会有别人动手?” 太子妃皱眉:“你何意?” “太子妃不若问问桓公子,长公主打的是什么主意?你以为她和淮阴侯,还有那慈眉善目的太后,真会让皇太孙安安稳稳继位?”皇后说着,声音愈发高而激动,“他们都想着让庞氏和谢氏争斗以渔利其中,我不过是狠下心来先行一步!可惜苍天不仁,终还是不可放过我!” “你戕害忠良,此乃天谴!”太子妃怒道 “天谴?”皇后目光定定,笑起来,却是愈发阴森,忽而看向皇太孙,“尔等可是以为,今日之后,奸佞尽除,便可光天复地,从此苦尽甘来一帆风顺?你以为陛下会为谢氏陨落难过么?笑话!”她神色怨毒,“我告诉你,他高兴得很。无论是谢氏还是庞氏,还有袁氏,荀氏,便是皇太孙,亦不过他手中的棋子。就算是宫中如今活着的那些亲儿女,你以为可有一个人让他真正放在心上?圣上谁也不爱,他只爱他自己!你等着看好了,只要沾上那权位,你们一个一个,全都跑不了!” “住口!”太子妃断喝。 “你!”皇后不看她,忽而看向公子,往地上唾一口,狠狠道,“什么忠臣,桓府做的事,比茅厕还脏!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11.心事(上) 范景道到底是老臣,考虑事情更沉稳一些。 慎思宫中的乱事未结束,花园中虽安定下来,但众人皆不敢轻举妄动。 那暗渠毕竟狭窄,如今太子妃和皇太孙已经不必躲藏,走暗渠显得有失身份。且皇后尸首也须得收敛,通行麻烦不便。 “不必从暗渠出宫,”沈冲道,“请殿下与太子妃在此等候片刻,圣上定会遣人来迎。” 众人皆讶然。 “圣上?”公子问,“这是怎么回事?” 沈冲微笑道:“我等接到信时,范少傅即修书一封,让我拿去找赵府尹,范少傅即入宫去面圣,禀明太子妃与皇太孙之事,请圣上下令迎回太子妃与皇太孙。” 公子了然,露出放心之色:“如此,确实稳妥。” 太子妃和皇太孙听得这话,神色却无许多变化。 “冼马为妾母子奔波许久,却是费心了。”她注视着沈冲,声音温和。 沈冲一礼:“此乃臣等本分。” 众人说着话,赵绾在一旁忙碌起来,又是派人往慎思宫里查看情势,又是派人去附近寻找些坐榻等物来,给太子妃和皇太孙歇息。 正观望之时,皇太孙的声音忽而在我旁边响起:“云霓生,上次我与你说的事,你考虑得如何?” 我转头,只见皇太孙不知道什么时候走来了我的身旁,看着我,黝黑的双眸平静。 “上次说的何事?”我装傻问道。 “便是你到我身边来之事。”他说,“云霓生,我日后回了东宫,便是皇太孙了。你到我身边来,我保这世上不会有人欺负你。” 我哂然,看着皇太孙,忽而觉得有些欷歔。这般小小年纪,换成别人,大概会许诺些钱财吃食玩乐之类的好处,他却说什么欺负不欺负。我瞥向公子,只见他正与沈冲说着话,并未留意这边。 “这世上,无人可欺负我。”我对皇太孙道,“我不会随殿下去东宫。” 皇太孙愣了愣,目光似有些纠结,片刻,却道:“那……我随你走呢?” 我几乎被这话吓了一跳,看着他,片刻,强装平静:“殿下说的什么话,什么走?” “你一定会走。”皇太孙淡淡道,“你并非久居人下之人,就算现在不会,日后也会。” 我:“……” 他既然说出这般话来,想必是不能轻易放过我了。 当然,我是不会承认的。 我说:“殿下切不可这般说笑,别人听到了只怕还要责备于我。” 皇太孙的脸绷起来:“我不曾说笑。” 我说:“殿下乃储君,却说什么要跟我走,不是说笑是甚。” “这储君我不想做了,不可么?” 我:“……” 我惊异地看着皇太孙。 他也看着我,神色认真。 我不由地再度看向四周,幸好周围无人注意,声音也足够低,只有我和他能听见。 心底叹口气,我看向皇太孙,道:“殿下想问什么,还是直说吧。” 皇太孙目光微亮,小脸上竟是难得地露出了一点笑意。 “你告诉我,如何可不做这皇太孙。”他说。 我狐疑地看着他,倏而有了些兴趣。 “殿下既然不想做,为何当初不答应太子妃远走?”我问。 “自是不可,那样会饿死。” 我:“……” 皇太孙神色老成:“我母亲那人连司州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12.心事(下) 回到桓府之后,公子将马交给了仆人,问:“母亲回来不曾?” “还不曾。”仆人答道。 公子颔首,往院子里走去。 我跟在他身后,心里正做着行事的计较,发现公子去的地方并不是他的院子。 他的步履不紧不慢,转进一处回廊,竟似要去后园。 “公子不回院子歇息?”我问。 “去后园也可歇息。”公子回头看了看我,“霓生,你随我走一走,如何?” 我自然不会拒绝,应一声,却有些诧异。 公子一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去逛园子也就去了,从来不必特别来问我。 我慢吞吞地跟在公子身后,装作跟他一样闲情逸致的样子,眼睛却一直盯着公子的后背。 那身上的衣袍,明明是今年春时才做的,却看着似乎又窄了,肩背撑得平整,一丝皱褶也不见。 心中长叹,再过两个月,我来到桓府的日子便整整有了四年。 光阴流逝,不过弹指一挥间。 我原以为我会留在公子身边再久一些,直到他成亲。不料世事总是变化多端,就算是半年前我也不会想到,自己觉得遥遥无期的愿望,会实现得那般快。以至于到了现在,我看着公子,忽而觉得自己好像还并没有准备好。 没有准备好离开他,也没有准备好离开他之后的生活。 但我知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而我就算改变主意一心留在公子身边,我和他也不会永远像现在一样。我们之间如同隔着天堑,无论谁跨出一步,都要承受失足坠下的风险。 而就算他曾经拥着我奔过漫长的道路,对我展露过别人看不到的笑意,或是与我有过不同于任何人的感觉,我最好的选择,仍是将一切留作珍贵的回忆,埋藏心底…… 这个季节的后园,其实并没有什么可看的。花木的树叶都落尽了,前些日子虽落了雪,如今也已经化得干净,到处光秃秃的,一片萧瑟。 唯一好的,是天气。 阳光暖洋洋地晒着,风也不大,丝毫不觉得冷。 “怎不说话?”走了一会,公子忽而道。 我回神,只见他不知何时转过了头来,看着我。 “公子也不曾说话。”我说。 公子的神色温和,却道:“方才在慎思宫,皇太孙找你说话,说了什么?” 我心想,幸好我是快要走了,再这样下去,公子迟早后脑勺也会长出一只眼睛来。 “未说什么。”我敷衍道,“不过是重提上回在范少傅宅中问起之事。” 公子自然知道什么事。上回皇太孙说要把我留下,是当着公子的面说的。 若在平时,公子听到这话,大概会又露出那似笑非笑的神色,说,哦?你答应了? 我则自然会狗腿地说,怎么会呢?奴婢此生就服侍在公子身边绝无贰心。 而现在,公子看着我,目光深深。 我问:“公子怎问起皇太孙?可是在想皇后死前说的那些桓府和皇太孙的鬼话?” “不是。”公子低低道,“我在想你。” 我愣了愣。 这言语入耳,我的面颊和耳根皆毫无预兆地烧热起来。 “霓生,”公子却神色严肃,似在思索措辞,少顷,道,“日后那些朝中之事,你莫再参与,好么?” 我没想到他说的是这个,哂然:“我也不曾参与许多,也不过是此番救太子妃与皇太孙做了些事。”说着, (第1/4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13.金蝉(上) 头沉得很,好像压了万钧的石头。 我在颠簸中渐渐恢复知觉,迷茫中,先前的事纷纷涌起。 ——贱婢…… 眼睛倏而睁开。 耳边充斥着嘈杂的声音,我躺着的地方,似乎是在马车上。 嘴巴里被塞了东西,像是破布,我的手也被反绑着,四周不算漆黑,但看不清。我睁大眼睛观察,自己似乎是被装在了一个麻袋里面。 后脑仍隐隐生疼,下手的人功夫实在不怎么样,力道拿捏得不好,也没有打中要害,以致于我晕得不够透彻。 不过这马车甚为颠簸,当是在土路上跑,将我的身体震得筛糠似的。 “……阿洪,这路上这般颠簸,她不会醒来吧?” 我听到外面有声音传来,像是驭者。分辨了一下,当就是方才在门外唤我的内侍。 “放心吧。”那个叫阿洪的人声音很近,应当就在我的身旁,毫不在意地答道,“就算她醒来又如何?嘴堵着,手足也捆着,莫非还能飞了?” 此人我认得,是长公子身边的侍卫,平日在府中抬头不见低头见,虽不算熟识,但也时常打招呼。 而外面的内侍叫陈定,平日里时常来公子院中给长公主传话,也算得熟人。 加上一个徐宽,此事是长公主指使,乃是无疑了。 只听阿洪叹口气:“我说,张内官下手也太狠了。这云霓生一个女子,又是打晕又是捆绑的,她平日为人不错,还给我算过命。” “我等都是听人吩咐的,哪管得了许多。”陈定道,“这云霓生也是咎由自取,早听说她勾引公子,不干不净的,今日公子竟跑到圣前请命,说要去任平越中郎将。” 平越中郎将?我正艰难地用活动着双手,试图从衣袖的缘里寻找一直以来暗藏的薄刃,听着这话,不禁定住。 平越中郎将,乃镇守南越的主官,统辖南疆兵马,治所在广州。虽是个领兵带将的官职,但南越离雒阳遥远,故而它地位虽相当于刺史,却不算个好差事。往常,皇帝要是对哪个地位颇高的人有了看法,又不愿意撕破脸,便会将他任为平越中郎将,以一脚踢得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而上一任平越中郎将,就是这么一个倒霉的人,不久前死在了任上,数日前消息才刚刚传报到朝廷。只是朝中争斗如火如荼,无人分神理会此事。 “这与云霓生何干?” “怎会无干?公子这些年来,愈发与家中对着干。又是习武,又是一意孤行去河西,又是要出去开府,他一个金枝玉叶的公子,何来这许多想法?不都是那云霓生唆使的?” “可长公主这些年来也不曾说过什么。” “长公主不说,可不见得她不曾记在心里,她一直忍着,也不过是看云霓生为公子挡灾之事。” “莫非现在不须她挡灾了?” “屁的挡灾。”陈定道,“你有所不知,前些日子表公子手上,淮阴侯也想给他寻个挡灾之人,便来求长公主将当年给公子算命的方士请回来。你莫说,就在上个月,还真的将他找到了。不过长公主不曾告知任何人,也不曾告知淮阴侯,却请那方士又给公子算了一遍,问他可有另外给公子挡灾之法。那方士得了长公主钱财,也是爽快,当即作法,说公子因得长公主多年来修善积德,命数已改,如今乃大吉之相,便是无人辅弼也可平步青云,福寿延绵。那方士还给云霓生也算了一卦,说的什么我就不知晓了,不过应当不是什么好话。” 阿洪似咋舌。 “还有这般曲折?”他说。 “那可不!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14.金蝉(下) 说罢,我收起薄刃,将阿洪放开。 阿洪即刻趴下,用手指抠喉咙眼,干呕起来。 “没用的。”我一边将薄刃重新塞进袖缘针脚的缝隙里,一边不紧不慢地低声道,“这毒只要入了口,就算将黄疸水吐出来也无济于事。” “阿洪,你做甚?”外头的陈定问道。 阿洪盯着我,因为呕吐而涨红的脸上神色不定。 少顷,他哑着嗓子对外面答道:“无事,我喝水呛了一口。” 陈定“哦”一声,没再问下去。 我知道此事已经是妥了,看着阿洪,依旧微笑,神色平静。 “你……你要做甚?”阿洪靠在马车的壁上,如同防备一个妖怪。 “不做甚。”我说,“我要你稍后到了地方,仍将那麻袋扔到河里去。” 阿洪露出诧异之色,看着我,片刻,又看向那麻袋,神色不解。 “可那麻袋已空瘪无物,我拉出去,只怕陈定不信。”他说。 我笑了笑:“你身上的冬衣甚是肥大厚实,脱下来塞进去不就是了。” 阿洪:“……” 他一脸不可置信,仿佛我是个丧尽天良的人。 陈定驾着马车,很快到了河边。 这是雒水的一处河湾,水深而缓,有一段栈桥从岸上延伸入水中。这般隆冬时节,没有人来捞鱼,显得人迹罕至。 阿洪倒也是个会演戏的。马车停下之后,他将麻袋扛在身上,作吃力状,往栈桥上走去。 我躲在马车里,只听陈定道:“你怎不穿外袍?不冷么?” 阿洪声音生硬:“不冷,穿外袍做甚,碍手碍脚!” 我从马车的缝隙往外望去,只见阿洪将麻袋放下的时候,陈定朝阿洪走过去,似乎要帮手。 “不必,”阿洪发现,又即刻止住他,道,“你方才不是也说内急,去如厕便是。” 陈定:“可你……” “我一人做完便是!” “扔入水中总须得两人。” “不必,并无多重,你快去,我等还要赶回城中。” 陈定大约是对阿洪的体贴十分赞赏,笑了两声:“如此,回头请你喝酒。”说罢,他拍拍阿洪的肩头,转身走开。 阿洪一人留在麻袋前,片刻,抬头朝这边看了一眼,手脚麻利地将一块布兜上大石头,绑在麻袋上,然后继续扛着麻袋,从栈桥上一下扔到河里。 许是穿着单衣十分冷,阿洪动作很快,扔完之后,看了一会,即缩着脖子跑了回来。 但他掀开车帘之后,有些诧异,停住,往四下里看了看。 “怎么了?”陈定如厕完回来,看他呆立着,问道。 “无……无事。”阿洪说着,神色仍疑惑。 “快上车吧,我等早些赶回去覆命才是。”陈定一边说着,一边牵着马掉了个头。 阿洪也不再出声,上了马车。 未几,那马车走起,掉头顺着原路回去。 我从藏身的树丛里钻出来,看着那马车离去的影子,摸了摸还在隐痛的后脑,吁一口气。 我用□□吓唬阿洪,不过是为了方才行事方便。就算没有使那花招,我也并不担心他回去之后,会将我还活着的事告诉长公主。因为长公主的脾性,桓府里的人都明白得很,事情办砸了,她首先要做的不会是善后,而是处置那办事不力的人。 没想到我会栽在长公主的手上,着实让我十分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15.尺素(上) 那驭者拿钱办事,倒是爽快,天色擦黑之前,将我载到了伏牛里。 秦王麾下军纪严明,在雒阳城中我已经见识过,如今来到这伏牛里,算得又开了眼界。 皇帝令辽东军士撤往此处,是上午下的诏。半日之内,这些兵马全数撤出了雒阳,行至伏牛里扎营,从高处望去,方圆十里,营帐整齐如棋局,排布有序,全无混乱之态。 我知道这样不易。五万人的行动,无论在何时何处都是及其繁琐的大事。 如先前在河西,荀尚所率兵马不过两万,其中有雒阳的北军,也有凉州的州郡之兵,都是正经的王师,但以我所见,无论是驻扎还是开拔,各部配合都算不上有序,时而还会出些乱子。如中军走到了先锋前面,不同将官所部兵马因占道而各不相让阻塞不前。每日扎营的时候则更是混乱,营地划分不一,连公子这样初涉行伍的人也能看出不妥来。 但于我而言,这不是好事。 秩序过于井然,则意味着不好浑水摸鱼。我要混进去偷东西,则甚为为难。 不过幸好,我并非全无准备。我摸摸腰带底下,那装工具的小囊仍好端端地藏着。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世间讲究打扮的女子,无论去何处总要带个装着胭脂眉黛的荷包,我亦是一样。我的每件衣袍,都在内侧封了暗袋,不过里面装的不是胭脂眉黛的荷包,而是一只盛着各色实用物什的小囊。无论迷药毒烟,还是胶粉颜料,小囊里都有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我这暗袋的位置与别人的不一样,它缝在腰部,裹上腰带以后,就算有人近身来搜,也不易被察觉,专防遇到今日这样的阴沟翻船之事。加上那阿洪是个正经的侍卫,大概觉得我也是个正经侍婢,搜出的锦筒之后,就没有再进一步细搜,我的秘密也并没有暴露。 秦王是个谨慎的人,他显然信不过皇帝,这些兵马虽然驻在雒阳城外,却也似应对战事时一般,在四周立起鹿砦拒马,还临时搭起了岗楼。 当然,这对我而言并无多大妨碍。 那些鹿砦拒马都是临时立的,对付大群的兵马自然有效,对付独行的小贼却还不如普通宅院的院墙。而就算那岗楼够高,可瞭望得远,也有目力死角之处。而今日入夜后,天空笼起了云,无天光可照明,正是有利。 自从去慎思宫救太子妃和皇太孙,那身玄衣就一直穿在我的外袍底下没有脱过。我在营寨附近寻一处灌木丛,将外袍脱下,记好了位置,然后,往营寨边上摸去。 秦王的确是个对用兵很有心得的人,依着地形,将各处岗哨设置得很是稳妥,互相成瞭望之势,可彼此照应。我想,如果那时攻打石燕城的是秦王,就算他跟荀尚一样贪功冒进,也必然不至于会被秃发磐劫了营。 不过也并非挑不出遗漏。无论是巡逻还是岗楼上的军士,总有换班的时候,而因得要用晚膳,入夜之初定然会换上一班。我在一处偏僻的地方守着,果然,没多久,一队巡逻的军士刚离开,岗楼上就传来了言语声,瞭望的军士从岗楼上撤了下去。我挑的地方刚好有帐篷可遮蔽地面的视线,抓紧机会,即刻攀爬而入,迅速躲入附近的一排车驾后面。 如何将尺素偷到手,我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的想法。 在秦王的营中既然不好浑水摸鱼,那么只好麻烦些,须得用胶粉易容。至于我要模仿的人,当然就是那个叫玉鸢的侍婢最好。 祖父这易容术虽在面上可做得完美无瑕,但仍有一个天然的死穴,那便是说话的声音。尤其是我扮男人的时候,每次都须得小心翼翼,装醉或者少说话,以图掩盖过去。而扮成女子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16.尺素(下) 玉鸢的身量比我高些,不过夜里,又是穿着厚衣裳,一时不会有人能发现这些。 我迅速地将胶粉调开,做出玉鸢的脸,覆到自己的面上,对着镜子,按照玉鸢的模样将自己的面容修整一番。待得将发式和衣裳都换过来,我看着镜中,那俨然是一个醒着的玉鸢。 说实话,这玉鸢的确生得不错,脸蛋漂亮,还有前有后……我穿上她的衣服,还闻到了熏香的味道,用的料应该不便宜。心想也不知道她和秦王是个什么关系,过得倒是讲究。 接下来,便是将这真人藏起,免得被人发现穿帮。这是临时搭起的帐子,大约是按照行军来打算,所谓卧榻也不过是木板垫上席子,再放上铺盖。玉鸢的随身之物并不多,除了铺盖之外,便是两只行囊。我打开看,里面不过些许细软,大多是日常替换的衣裳。不过看上去都并非粗鄙之物。我翻了两遍,也不见尺素的影子,它的确不在这玉鸢手上。 除了铺盖,这帐中并无更大的物什,我看看四周,索性将玉鸢拖到铺上,将褥子堆在她的身上。远远看去,像是刚刚落脚还来不及整理,褥子之类的草草堆着。 做完了一切,我披上玉鸢的裘衣,吹灭了灯烛,往帐外而去。 秦王还在前帐议事,但不知什么时候会出来,所以我须得抓紧。 于是,我径自走到秦王的寝帐前。有两个卫士正在值守,看到我过来,一人笑了笑:“玉鸢姊,你不是在前帐伺候殿下么,怎一人回来了?” 他们看上去都是不足二十的小卒,想来平日与玉鸢处得不错,见面之下嘴甜又热情。 我学着玉鸢那不慌不忙的腔调,道:“前帐那边风太大,我看殿下的衣裳不够厚实,想过来给他取一件厚袍。” 那小卒讶道:“殿下不是穿着裘衣去的?这还不够厚?” 我说:“殿下方才用膳时,裘衣上不小心泼了些汤汁,殿下便脱了下来,让人拿去清理了。” 小卒们皆露出了然之色。 “玉鸢姊,”另一人忽而道,“你这声音怎么有些闷闷的,莫不是受了凉?” 我轻咳一声,道:“可不是,喉头刚疼起来便这般。我恐殿下也受凉,便快快来了。” “还是玉鸢姊想得周到。”那小卒说着,忙将门帘撩起。 我微微一笑,不多言,走入寝帐之中。 与玉鸢那里一样,秦王的寝帐里也并无许多陈设,虽然至少有两口箱子,但其余物什也简简单单,连卧榻也一样是用木板搭的。想想,这样并非没有道理。从辽东到雒阳,他们一路行进迅速,自是不会带上太多辎重。 这般来看,秦王此人,虚张声势果真很有一套。从外面看去,这营中的营帐摆设得章法齐全,气势唬人,连我初见时也被震了一下。谁也不会想到其实就连秦王自己,也快拿不出来东西往寝帐塞了。 不过于我而言,东西少,不是坏事。我光明正大地打开秦王箱子,只见里面除了些衣服,便是一些书。这方面,他的趣味倒是与公子有几分相似,无论去何处都要带上些,闲暇时翻一翻。只是公子闲暇时喜欢看兵书策论,而秦王这正经的领兵之人,看的却净是些艺文杂谈,诗赋汇编,我再往底下翻一翻,还翻出了两本神仙鬼怪的小书。 我:“……” 走神了一会,我觉得还是办正事要紧,将杂念抛诸脑后,专心找尺素。 可是将那两只箱子翻遍,我也没有找到尺素的踪迹。我又去秦王的卧榻上翻,枕头褥子都几乎翻得飞起,仍然不见。 “玉鸢姊,找到不曾?”外面那多话的小卒声音又响起,“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17.别离(上) 我回到藏东西的地方,将外袍穿好,然后,摸着黑离开。 夜里的风吹在脸上,冰冷得割人。 但我全然没有心思在乎这个,脑子里想的,仍然是云琦的事。 这实在教我震惊。他当年到底是如何逃脱,又是如何到了秦王的帐下?即便是交锋多次,秦王对云氏的好奇,仍然让我感到出乎意料。当然,我很确定族叔和云琦并不知道祖父的本事,所以他即便为秦王效力,我也并不担心他会将祖父所有秘密都告诉秦王。 这么想着,我渐渐冷静下来。 云氏家学其实十分庞大,除了长房之外,各支也各有建树之人。如族叔云宏的这一支,其重在政论。过去亦出过一些名臣谋士,所以族叔能够凭着本事得到袁氏的青睐。 这看上去,似乎就已经是云氏家学的大成。其实不然。云氏的长房之所以为长房,乃是其自有一套融会贯通之法,内涵远远超出了谋略本身。如同一个出色的名厨,其本事必不会只限于烧个鱼或者做个饼,而是能将各路食材搭配烹饪,以做出让食客拍案叫绝的美味。而古往今来的奇谋大家,从来并不是只会根据眼下之事想想主意,而是目通千里耳听八方,天文地理古事今闻,皆收纳为用。 因此对于前朝那位出名的武陵侯云晁,祖父一向颇有微词,认为他居然连投奔的人都能选错,算不得云氏的杰出子弟。想来如果他知道了族叔之事,大概也会有相似的言语。 话说回来,云琦能跟着秦王,倒可以说明他比云晁还算强一些, 我想着,步子并未慢下,不久之后,已经离开了那营寨二里之外。 营寨中没有人追出来。这自是当然,他们就算马上弄清楚我行事的手段,也须得摸一阵子才知道我到底还在不在营寨里。就算他们已经知道了我不在营寨里,月黑风高,他们也不好出来找。 现在雒阳的各处城门皆已关闭,我自然不可能回雒阳,只能暂时找一个夜里歇宿的去处。 不过在这之前,仍然有事情要做。 那便是配合长公主的苦心,将我死去的事坐实。 不同之处在于,她让人将那麻袋绑上石头,好让我看上去是下落不明。而我,则要反其道而行之。 雒水里头,每个月都会漂有尸首。 这些可怜人,有的是失足落了水,有的则是自己寻了短见。雒水边有专门打捞尸首的捞尸人,每有尸首漂来,他们就会将其捞起来,放到水边的庙里。那些不见了亲人的人家,都会到庙里来寻人,如果看到了亲人的尸首,便给捞尸人一些钱物,将尸首领走。 这行当看着偏门,获利却是不小,足以养家糊口。故而有人专门以此为生,跟送葬和接生一样,都是祖传的手艺。 我来到一处做捞尸生意水神祠时,这里还点着灯。那些捞尸的人家,每家都有人在庙里住着,看守自家捞起来的尸首,以免被人领走不给钱。 这里也是一样。灯下,一个妇人正在缝补这衣服。她看上去三十多岁,家境不太宽裕,身上的冬衣单薄,虽然炭盆里烧着火,手指却还是生了紫红的冻疮。 我推门走进去的时候,她抬眼看到我,忙放下活计起身。 “这位女子,是来寻人么?”她问。 我从营寨里出来之后,没有改扮,虽然身上穿着男子的衣袍,却仍然是玉鸢的脸和玉鸢的发式。 “正是。”我说。 妇人打量着我,又问:“是寻男子还是女子?” “女子。”我问,“可有近日才捞上的年轻女子?” “有。”妇人忙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18.别离(下) 那马车走得不快,回到雒阳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光景。 我在槐树里附近下了马车,四周望了望,径自往槐树里而去。 那前门上没有锁,我在上面叩了三下,隔了片刻,又叩一下。 没多久,门打开,是老张。他看到我,露出疑惑之色,道:“这位郎君,你是……” 从那过夜的宅院里离开之后,我首先用妆粉将面容改了改,还在唇边贴了小胡子。看来效果不错,至少老张没有认出来。 我说:“老张,是我。” 老张眼睛倏而一亮,忙让我入内。 “女君!”他看着我,如获重释,道,“你究竟去了何处?我等可担心死了!今日早晨,我原本想去桓府那石榴树之处给你报个消息,不料经过侧门之时,听那些仆人议论说你失踪了!” 果然。 我笑了笑,说:“我不是回来了。曹叔他们可在里面?” “他们和吕稷昨日都回去了,我一人留在此处看守宅院。”老张说罢,从怀中将一封信拿出来,交给我,“这是先生让我交给女君的,今晨我去桓府,就是要给女君送信。” 我颔首,将那信接过来。 拆开看,只见正是曹叔的笔迹。他说雒阳之事已经落定,他和曹麟还有别的事要做,须得离开一阵。 这不出我所料,闻知庞逢的死讯之后,我没有来槐树里,便是知道曹叔定然不会在。 而在信的后半截,曹叔语重心长,告诫我桓府不可再久留,无论有什么好处都不可再贪恋,否则恐怕要生事端。我离开之后,可速速往成都去。当年祖父带着我小住过一阵的宅子,他还留着,我就到那里去。他和曹麟把手上的事处理过之后,就会去找我。 看过信之后,我心中长叹。 曹叔不愧是曹叔,比我清醒许多,知道长公主这样的人不是好相与之辈,自己要务缠身也不忘提点我。可惜我终究还是太大意,差点着了她的道。幸好一切都补救了过来,而我,也真的到了离开的时候。 “女君,”老张说,“先生走前告诉过我,若女君要去益州,我便陪着女君同往。不知女君如何打算?” 我沉吟,摇了摇头:“我暂不去益州。” 老张讶然:“女君莫非还要回桓府?女君听我一句,女君既然一直想走,现在时机正好,莫再回去了。” 我笑了笑:“我自然也不会回桓府,只是还有别的事要做。老张,我有一事须得请你帮忙,不知你愿意不愿意。” 老张即刻道:“女君客气,有何事,但吩咐便是。” 我说:“我祖父的那些书,烦你派人替我运回淮南。” 老张了然,道:“此事简单,女君放心。除了书之外,可还有别的物什?” “再替我捎一封信给田庄中的伍祥。”我说,“可有纸笔?” 老张应一声,即刻去取来笔墨。 我在案前坐下,写了一封短信。伍祥识得我的字迹,不用写明,他也会知道这是何人写的。在信中,我告诉他,这些书都是务必按从前的模样收好,但务必保密,莫让人知晓。 写好之后,我将信交给老张,道:“将书送到田庄时,务必做得隐蔽些,最后入夜再去,免得教人窥见。” 老张道:“这我省得,我正好过两日要往荆州一趟,这书我便顺道亲自送去淮南,可保万无一失。” 我知道老张是可靠的人,微笑颔首:“那便有劳了。” 老张摆了摆手,又道:“女君说有事要做,不知何事?不若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19.约定(上) 戌时之前,我赶着牛车,回到了槐树里。 老张正在门前张望,看到我回来,又是欣喜又是惊讶。 “女君,这是……”他看着我那马车,有些不解。 “此乃我随行之物。”我简单道,“老张,这马车今夜可停在院中么?” 老张道:“女君总这般见外,有甚不可。”说罢,他过来替我把马车牵住,从另一边的侧门将马车赶入院中。 我和老张一起,将那车驾从马背上拆下来。那水桶虽封闭着,却重得很,摇晃时有硬物碰撞的声音。老张不是糊涂人,自然知道这水桶里有名堂。但他没有多问,牵着马去马厩里喂食,又对我道:“我做好了饭食,就在堂上,女君奔波了一日定是饿了,早早去用才是。” 我也不多客气,应下来,往堂上而去。 老张做得饭食着实不错,味道甚好。 我也的确是饿了,低头吃起来。不知为何,若在平日,我又饿又馋的时候,应当会全然不在乎文雅,狼吞虎咽一番再说。但今日,即便这吃食甚合胃口,我也觉得味同嚼蜡,只麻木地吞着。 脑海中转着的,仍是公子。 他期许的样子,微笑的样子,恼怒的样子,难过的样子…… 他并不相信我已经死了。我曾安慰自己,我不过是公子的一个侍婢,他那样的人,很快就会得到一个新的及时补上,或许现在,就已经有新人住到了我的房里。 可是,那与我和公子又有什么关系?心里一个声音道。 他现在的难过、愤怒都是因为我。 他真诚地为我牵挂着。 而我却如此自私,视而不见,连一个解释都不愿给。 “女君,”老张似发现了我的异样,道,“这饭食可是不合胃口?” 我看着他,没有答话,少顷,却道:“老张,我那马匹和车驾,今夜劳你照料一二。” 老张似听出了端倪,有些讶色。 “女君,你……” “我今夜还须出去一趟,”我知道自己不可逃避,深吸口气,道,“不过不会太久,去去就回。” 夜里,将近子时的时候,老张找来了一身玄色的厚袍交给我。 “女君。”他叹口气,仍有些不放心之死,对我道,“女君若有事,可托付与我,不必亲身出去。” 我摇头:“此事只可由我亲自去办。” 老张没有多言,只得点了点头,由我去。 那外袍身量颇长,相爱是吕稷的。不过它甚是暖和,走出外面,一阵风迎面而来,我并非感觉到冷。 我告别了老张,开了院门,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 雒阳的各处街道,到了夜里便寂静无人,只偶尔有京兆府巡逻的军士走过。 我沿着墙根,往桓府的方向疾行。 槐树里距离桓府并不算十分远,步行将近半个时辰之后,我已经走到了桓府面前那熟悉的街道。我寻着平日里翻墙的地方,爬上墙头,轻轻一跃,双脚落地。 这里正是桓府的后园,昨日公子与我说话的地方。 我望了望四周,只觉心头跳得飞快。说实话,这并非我第一次在深夜出没,但这绝对是我最没有底的一次。 从后园往公子的宅院,路途并不远,转过几处回廊就到了。 这条路我也在夜里走过许多次,知道这个时候,不会有什么不去歇息的闲人。我正顺着回廊前行,突然,前方传来些动静,似乎还有灯笼的光照。我瞅了瞅四周,忙躲到回廊旁边 (第1/2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20.约定(未完) 说罢,我伸出手来,张开,一颗药丸静静躺在手心里。 阿洪目光一亮,正要伸手去拿,我却将药丸收回。 “这般着急做甚。”我说,“我有事要问你,你须得如实答来。” 阿洪只得收回手,道:“何事?” 我问:“便是回府之后的事、做了甚,与人说了甚,全都告诉我。” 阿洪道:“我也不曾说了甚做了甚,我昨日和陈定回府之后即向徐内官覆命,他未多言,只让我等严守此事,不得说出去。到了昨日夜里,长公主和公子从宫中回来,公子发现你不见了,就到处去寻你,闹了一整宿。” “闹?”我冷笑,道,“长公主既然要做成我出逃的模样,莫非不曾让张内官将我的物什清理干净?” “清理了。”阿洪道,“张内官将你的细软都清理了干净,连你的契书都不见了,可公子还是不信,说此事疑点颇多,必有蹊跷,还去报知了京兆府,让他们一道派人去寻。” 我听着这些话,心中莫名的有些宽慰。 这些年我对公子使的诈也不能全然算坑人,至少公子被我练就了一身防骗的本事,寻常的把戏在他眼前已经没有了用处。 “长公主也由着他去寻?”我问。 “长公主没有阻拦。”阿洪道,“还派人帮公子一道寻找,直到今日午后,他们在城外的捞尸人那里寻到了你的尸首。”他说着,忍不住看着我,“那尸首莫非是你亲手……” “我又不是长公主,伤天害理之事还做不来。”我冷冷打断。 阿洪面色讪讪,不出声。 “找到了尸首,然后呢?”我继续问。 “公子得知之后,即刻去看。众人都说那尸首就是你不假,定然是你偷跑时不慎落水溺死了,但公子仍是不信,一言不发地回了府,面色吓人。长公主去劝他,他便与长公主吵了起来。” “吵了起来?”我问,“吵了甚?” 阿洪摇头:“这我就不知晓了,张内官将所有人都摒退下去,无人听得到。”说罢,他露出可怜的神色,“霓生,我说的都是实话,若有半句虚言,我……我天打雷劈!” 我对他赌咒发誓不感兴趣,道:“那表公子怎又来了府中?” “是大公子请过来的。”阿洪道,“长公主被公子气了一场,主公怒极,要将公子关起来。大公子想两头劝一劝,便让表公子去劝公子。” 我了然,看看阿洪,知道从他口中也问不出再多的东西来,将药丸递给他。 阿洪连忙接过,正要吞下,我说:“慢着。” 他定住。 “这药虽给了你,不过你须知晓我的本事。我从前即可为公子挡灾,还能算得天机,乃是我身有异术。”我说,“这解药乃是压制之物,服下之后,你自是无事。不过你我之事,只有你我知晓,若旁人听到半点风声,我可在千里之外做法,催动那毒物复发。” 阿洪面色一白:“你……” 我说:“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记得便是。”说罢,我不再理他,将玄巾重新蒙起,打开窗户出去。 出到外面之后,我也不再磨蹭,借着夜色的遮蔽,一路走到了公子的院子里。 院子里甚是安静。 廊下的灯笼在风中微微摇曳,在四周投下朦胧的光。 三年来,这里的一切我早已熟悉,明明上次来到这里不过隔日之前,可现在回来,却仿若隔世。 虽然没看到什么人,但我仍然不打算冒险。我绕过院子,走到屋后,找到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21.倪夫人(上) 承平六年夏,帝卧病,皇太子建摄政,太子太傅荀尚、侍中豫章王逍摄政。秋十月,庞后诛荀尚,弑太子,废太子妃谢氏为庶人,囚慎思宫。荀氏并谢氏七百余人坐死,株连获罪者五千余。冬十二月,荧惑守心,彗星犯紫微,庞后废皇太孙邕为庶人,囚帝于太极宫,欲以平原王彬为太子。帝病初愈,太后诏梁王弘、豫章王逍、秦王胤讨逆护驾。癸巳,梁王、秦王围庞后及平原王彬、庞圭、庞宽等于慎思宫,豫章王逍入太极宫迎圣驾还朝。帝诏曰:“朕夙遭不造,淹恤在疚。赖祖宗遗灵,宰辅忠贤,得以眇身托于群后之上。侍中豫章王逍,太子太傅梁王弘,镇东大将军秦王胤,并以明德茂亲,忠规允著,首建大策,匡救国难。太子少傅范景道共立大谋,通直散骑侍郎桓皙与群公卿士,协同谋略,护卫皇太孙,旋轸阊阖,宗庙社稷实有赖焉。”正月大赦,改元正熙,孤寡赐谷五斛,大酺五日,并收诛庞氏余党。三月,因皇太孙邕病弱不可主事,除皇太孙号,迁东莱王,立城阳王瑞为皇太子。四月,迁通直散骑侍郎桓皙为散骑常侍。六月戌辰,梁王薨。甲戌,以豫章王逍为太宰,领司徒。七月,豫章王逍以王后病重辞官就国,又迁侍中温禹为太宰。 三月,南方的春天来得比北方早许多,吴郡的海盐县里,已经是阳光和煦,温暖宜人。 海风不太大,浪花似乎也犯了春困,一阵一阵,平静而慵懒地拍打着海岸。 阳光暖洋洋的,落在茅草搭起的亭子上。我身上披着袍子,坐在亭子下面的软榻上,一边吃着橘子,一边慢慢翻着书,甚为惬意。 这书是我前两天带着我的侍婢小莺去海盐县城里逛市集的时候,在一处旧书摊上买的。吴郡在高祖受禅之后,仍是一方割据,当年亦是主动降了高祖,未曾有过流血大乱,故而就算是海盐这样的小地方,也能找到许多当年从中原来避难的人所带来的旧书,且门类丰富,教人甚为欣喜。 比如我手上这本,写的是前朝的宫闱秘史,虽然有许多鬼扯的地方,不过倒也算得有趣,让我看得津津有味。 “夫人,你又看这些旁门左道的书。”小莺凑过来,忽而道。 我转头,只见她一头的汗,裙子上湿漉漉的,脚上沾满了沙子,身后的沙滩上,有一排长长脚印。 “这可不是旁门左道。”我正色道,“这里面记的乃都是史事,读书人不读史,皆枉为读书人。” “稗官野记,还不是旁门左道。”小莺指指书页上的字,“什么前朝刘阖后人,那都是明光道散播的流言。夫人,我父亲可是乡塾先生,我自幼受教于正统,你诓不了我。” 我看着她一脸正经的模样,忍俊不禁。 小莺今年刚满十五,是我路过钱唐的时候遇到的。她父亲因为治病欠了许多债,只好典卖儿女还债。我那时刚好路过钱唐,为了搭配我的新身份,需要找一个婢女充门面,见小莺机灵,便将她买了下来。 “是么。”我饶有兴味道,“照你看来,如何才不是旁门左道?” “多了。四书五经,史记,女诫……”小莺掰着手指念着,“夫人,你是正经人家出身,该多看看这些才是。” 我哂然,又有些得意。 我虽然祖传手艺不太正经,但毕竟也做过田庄里的女君,装个清白出身的妇人不在话下。如小莺一般,即便对我的趣味颇有微词,也并不会怀疑到我来历的真假上面去。 不过我这般善人,她居然说我诓她,这实在令人伤心,须得讲一讲道理。 我看了看她,说:“如此说来,这些书你都读过?” 小莺得意道:“粗略读过。” “那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22.倪夫人(下) 海盐县城离海边不远,我和小莺从海边的屋宅回到万安馆的时候,正值午后。 此地离雒阳两千余里,虽看着偏僻,交通却不算艰难。海盐县往东可出海路,往南可走水路,若是北上,五日内可到淮南。且此地以盐田和海产闻名,颇为富庶,四面八方的商贩常年络绎不绝,多有客舍。 万安馆便是其中一处,两年前,我定居此处时,将它买了下来。 我没有对公子撒谎。离开雒阳之后,我先回淮南的田庄里查看,见老张的确将祖父的书运到了,伍祥夫妇也按照我的意思收好,便放下心来。之后,我一路南下,在各处地界都转了转,最后来到海盐,觉得此地无论位置还是气候,都甚合我意,于是决定留下。 万安馆在海盐开了多年,本是个生意不错的地方。可惜主人家的儿子好赌,气死了老父。为了偿还赌资,那儿子便将万安馆出售。但因为急用钱,要一次付讫,有心要的人都无法拿出许多钱,一时脱不了手。这时,我正好来到,得知此事之后,上门看了地方,与主人家一番讨价还价之后,当即以十三金的价格买下,除了整个馆舍之外,还有打杂的五个仆人。 海盐乃商贾云集之地,风气较别处开明。外地人为经商迁徙而来,乃是常有之事,而妇人经商亦不鲜见。故而我买下万安馆之后,官府也不过在立卖券的时候查看了我的籍书。 从此之后,我便是海盐县万安馆的主人,而周围人都叫我倪夫人。 万安馆生意不错,客人进进出出,用膳的用膳,投宿的投宿。 “夫人回来了。”看到我进门,掌事钱五迎上前来。 “老钱。”我一边将手上的物什交给小莺,一边问道,“馆中这两日如何,可有什么事?” 钱五笑眯眯道:“这两日甚好,客房都住满了,亦无甚大事。”他说着,却将目光瞥了瞥小莺,见我看着他,忙又收回来。 钱五是万安馆中多年的老仆,精通日常打理之事,我买下万安馆之后,主人家没有将管事也留给我,我便将钱五升为了管事。此人虽有些油滑,但做事尚算得用心。我也是做过奴婢的,知道但凡是人,总免不了有些小心思。不过我来这海盐县城,是想找个安定去处过过安稳日子赚赚小钱,只要不妨碍这些,大可不必理会。 我神色如常,又问了些别的事,钱五一一答来,颇为清晰。我颔首,让小莺去倒些茶水,自己则照例走到柜台里,翻看钱账。 堂上甚是热闹,不时响起喝彩之声。 说书人金口李正在讲着楚汉相争的垓下之战。他是个盲人,众人都叫他老金,在海盐一带颇有声名,每逢出场,皆座无虚席。他正说到紧张处,周围的宾客皆聚精会神,就连路过的人也忍不住驻足,听得津津有味。待得一段说完,众人鼓起掌来,纷纷掏钱。 “老金,你总说这些老旧之事有甚意思。”一人忽而道,“这些年京中风云变幻,你若拿来说一说,岂不有趣。” 我正算着帐,闻得此言,不禁抬眼朝那边看了看。 “这些客人。”老钱摇头,嘀咕道,“唯恐天下不乱。” 我没言语,继续算账。 “啧,朝中之事可轻易说不得。”旁边另一人笑道,“说书人也不过挣口饭吃,说前朝之事才安稳。是吧,老金?” 老金眯着瞎眼,一边收钱一边笑道,“朝中之事么,说也无妨,只不过天下皆知,我怕说了没意思。” 这话出来,众人皆鼓噪起来,要老金说一说。 老金却摆摆手,推辞道:“今日的书说完了,我等行有行规,些许闲话不可多扯。” (第1/4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23.万安馆(上) 海盐毕竟是个小县城,虽不像雒阳那样天黑了就宵禁,但人们也无甚消遣,各家各户关门落锁,白日里喧嚣的街道皆沉寂下来。 万安馆里能为客人们提供的消遣也不过是些酒食和行令六博之物。堂上有老钱他们在看着,我用过晚膳后无事,便照旧回自己的院子里去。 万安馆的客房甚为齐全,最便宜的是通铺,十钱一晚;最贵的上房则是独立的小院,每晚三百钱。原来的主人不住在客舍内,故而并无主人的住处。我买过来之后,便将最清静的院子占了自己住,且如桓府时的方法,将室内一角的地砖底下挖空,把金子都藏了进去。 经三年前那事可证,此法颇为稳妥。 我在桓府的那张卧榻,摆设的位置我特地作了记号,只要被人移动过分毫,我定然能够察觉。那夜我去见公子时,特地留意了卧榻的位置,仍是我离开时的模样。也就是说,徐宽那蠢货,并没有想到地砖下面会有名堂,看我榻下空空,就没有移开来搜。而此法,既然连徐宽这样拿我当贼的人都没有识破,如今我一身清白,自然更可以放心大胆地依样行事。 我离开雒阳之时,世上知道我还在的人,只有公子、阿洪和老张。因得曹叔、曹麟和老张的关系,他父子二人应当也会知晓,只是三年以来,我并不曾联络他们。经过雒阳的那些事,我知道以他们的能耐,就算没有我,他们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当初我选择在海盐开客舍,除了看中这小城安逸,更重要的,乃是此地虽偏僻而消息却不闭塞。每日到海盐来的客商络绎不绝,天南海北,在客舍里,想知道哪里的事都能打听。我开出比别家更高的条件将老金留在万安馆里,也是出于此想。老金这样的说书人,谈天说地乃是吃饭的行当,平日里最热衷的就是四处打听新鲜事。有他在,这客舍的前堂便总是热闹的,各路宾客谈天说地,无论是雒阳还是荆州、益州、豫州,但凡有了些风吹草动,不出几日,我就能在这客舍中知晓。 至于淮南的田庄,三年前我离开雒阳的时候,曾托老张给伍祥夫妇带口信,告诉他们我还活着,以防他们听到我的死讯之后,生出什么枝节。这三年里,我每年都会回去一两次,易容作路人的模样,在田庄附近窥探。伍祥将田庄管理得甚好,宅院和祖父的墓地亦打理得井井有条。我自然还想着回去,只是如今之事,只得在外头再避上些时日,等待时机。 外面的天色虽然黑了,但我并不像县城里别的人家那样早早去准备安寝。 就算已经离开了桓府三年,从前在公子身边养成的习惯我也不曾改掉。我在案前坐下,照例拿起一本书来翻了翻。可今日在前堂听了那些议论之后,我总觉得心思浮动,无法沉下心来好好看书。 我想了想,大约是因为听到他们提到了秦王。 三年前的雒阳之变,秦王因护驾有功,受了皇帝奖赏,回辽东时颇为体面。但喜好从蛛丝马迹中翻找秘辛的人们从来不会闲着,议论得沸沸扬扬。 对于秦王的评价,天下人大致分为两派。 一是秦王大忠派。其说法是秦王乃千古难遇的神将,帐下奇士能人众多,早算得雒阳将有大变,且皇帝即将病愈。秦王唯恐皇帝在病愈前惨遭毒手,故而率十万大军借海陆潜入,在雒阳大乱时出兵镇压,保卫了皇帝周全。 二是秦王大奸派。皇帝当时卧病不起是天下人尽知的事,秦王见京中乱象,又得知了梁王的计划,起了从中渔利的心思,于是率领十万辽东兵自海路而来,攻入雒阳,包围宫城,打算拥兵自立。若非皇帝及时病愈,只怕如今坐御座的早已换成了他。 持两派意见的人大致人数相当,水火不容,每每谈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24.万安馆(下) 夜色渐深,小莺离开之后,已经过了人定。 我将头发随意地绾起,走回内室,却觉得无甚睡意。翻了一会书之后,我将目光瞥向旁边的柜子,走过去,将它打开。 那是一只精巧的小书柜,香樟木制成,是我专门去找木匠做的,只用来存放公子的手书。我将每一张都精心按尺寸配了锦筒,平日放在这柜子里,想看了便拿出来观赏。 我的目光在排列得整齐的锦筒上徘徊着,片刻,落在其中一只天青色的上面。 这是那首蒹葭,这些手书之中,我最珍爱的就是它,看得最多的也是它。我将锦筒拆开,小心地取出里面的纸张,在案上展开,用镇纸压上。灯光下,诗文在公子俊逸的笔迹中如流水铺陈,就算看过无数次,我仍觉得赏心悦目,见之忘忧。 这屋子比桓府的厢房也大许多,用幔帐隔出了内外,有大片的空墙。老钱曾建议我买些字画来挂在上面,我曾一度心动,但考虑之下,最终还是没有动手。若论字画,没有谁的手笔比公子的更赏心悦目,而公子的这些手书都是我的宝贝,就算沾染一点灰尘我都会心疼。故而我也舍不得拿去裱,一直收在这柜中,只待夜阑人静之时,我才会偶尔将它们拿出来看一看,就像公子一直还在身边一样。 有时,我觉得自己是个自欺欺人的懦夫。明明总是还想着公子,何不干脆去一趟雒阳看一看他。不必走到他面前,只需要在他出门的时候,站在路边远远地看一看,或者潜入他那新宅中,看他是不是过得好。但这念头几次起来,都被我按捺住了。 原因无他。 我知道,我如果再见到他,很可能会再也放不下他。 这两年来,我虽然仍会时常牵挂公子,但我一直坚持隐姓埋名。我不知道公子有没有找过我,但我一向小心地隐藏踪迹,料他就算有心找,也无处可寻。 那日,公子问我将来如何寻我,而我搪塞了一番那些什么若真可同路自会再遇到之类的鬼话。公子应当知道我是在敷衍他,但他并未反驳我,逼着我顺从他的意思。我知道公子或许会真的寻我,但我仍然认为,我和他是不同的人,我们有不同的路。 如果有一日,我听到他最终娶了南阳公主,大概会松一口气。因为我知道,那是他在他那条路上最好的选择,他将来会过得顺遂,也会名留青史。 而现在我唯一担心的,则是他升得太快。 这两年来,公子的仕途看上去确实十分出风头。接连两次率兵出征,皆大声而归,在民间的议论之中,俨然已经有了些挑战秦王声望的架势。 但仔细想起来,这其实仍是皇帝有意扶持。皇帝此人,唯一让我觉得本事突出的乃是识人。这些年来,他无论在在朝中玩弄平衡之术,还是提拔用人,皆不曾出过大错。这两次战事亦是如此,朝中并非没有良将,但他却大胆地启用了公子,可谓眼光老到。而公子没有让皇帝失望,这两年来,每有士人谈论起朝廷,皆以公子为表率,认为皇帝终于抛弃了开国以来倚仗宗室外戚的歪路,走回了以官宦士人治天下的正道。 他们似乎不知道,这天下的大半兵马仍掌握在各宗室郡国以及州郡手中,其中还算上藩王们养的私兵。皇帝就算再努力扶持士人,也不过聊为制衡。且经过先前庞氏的诸多破例拉拢之举,宗室的势力得以趁乱扩充,东平王、赵王、会稽王等,皆在朝中担当要职。 这般情势,皇帝这般卖力地重用公子,便全然不奇怪了。两年里,公子加官进爵之势,快得令人咋舌,如同一面招风的大旗。但与此同时,皇帝对分权之事,乃是慎之又慎。公子虽是皇帝的亲外甥,还为他打了两场胜仗,但回来之后,公子虽然加官进爵,却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25.私盐(上) 我听到老钱的话,愣了愣。 当朝如前朝之制,盐铁归朝廷专卖,设司盐校尉专司盐务。这个官职虽不算很高,却关乎民生,且是天下人都知道的肥缺,非皇帝一等亲近的臣子不能任。 万安馆的客舍,在海盐县城中不算最好,但吃食乃是无可争辩的第一,尤其以各种海产烹煮见长。从前任主人时起,能跟万安馆争一争味道的,就是这聚贤居。 聚贤居的主人杨申,也是个做了多年客舍的,以夸夸其谈和为人吝啬出名。关于他的关系,我倒是听人提过一嘴,说过他有远亲是雒阳高门,只是此人惯来爱吹牛,没什么人会拿他说的当回事。但如今听老钱乍地如此说起,我不禁警觉起来。 姓杨的亲戚,姓沈的京城高门……我立刻就想到了淮阴侯府。 会这般巧么?我一时有些踌躇。 “杨申?”郭维在一旁听到老钱的话,不以为然,道,“他说的话岂可信得,连雒阳的皇帝都跟他是亲戚。县长也不知是吃了什么猪油蒙心,连他的话都信。” 我没答话,沉吟片刻,对老钱道:“老钱,你去打听打听,那信任司盐校尉的名讳。最好来历也问清楚,哪里人,做过什么官,出身如何等等,越细致越好。” 老钱应下,问:“夫人,那些船户……” “不必理会。”我说,“既然杨申要靠县长抢那生意,便让他抢去。” 老钱狐疑地看着我,答应下来,片刻,走开。 看着他的背影,郭维面上的神色有些意味深长。 “既如此,想来过两日我也不必再送鱼来了。” “为何?”我问。 郭维朝老钱离去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寒食节里,船户买点心最多,集贤居将这么大的生意占了去,万安馆若还似往年那般做许多出来,岂不是要亏?” 我不以为然:“不会亏,我自有办法。你明日后日仍按我等方才商议一般将货送来,务必要好。” 郭维有些诧异,少顷,笑了笑:“都说夫人虽年轻,却是生意好手,如今看来果然不假。” 我看看他:“如何不假?” “这万安馆当年境遇谁人不知?那败家子将老父气死,整日游手好闲,万安馆在他手上破破烂烂,卖也无人敢要。夫人接手之时,许多人还盘算着夫人做不下去好低价盘了,不料两年过去,竟是风生水起。” 这话听着倒是受用。这两年我的确费了不少心思,不过乐在其中,倒也不觉得十分累人。 “老三过奖。”我说,“不过只有些寻常见识罢了。” “哦?”郭维双手抱胸,靠在我旁边的墙上,注视着我,“夫人这些寻常见识,我却是不会,若得了闲,教一教我如何?” 他的声音越说越低,头微微俯着,注视着我,目光带着些微的灼热,唇边勾着浅笑。 我心想,怪不得此人总能招惹女子,果然是个调情的行家。 “闲暇何时没有。”我亦笑了笑,瞅着他,将声音放得轻缓,“老三果真想听?” 郭维的目中闪过些光亮,笑意更是深邃。 “自是当真。”他说,“我今夜留下,就今夜如何?” 他尚未成家,在海盐县城中也没有屋宅。我当年来到海盐之时,见他的海货好且价格公道,便与他约下,他但凡有了新货,便优先送来万安馆来,好处是若万安馆中有空房,他和手下的帮佣可以免费留宿。 我仍笑着,不紧不慢道:“老三自己就是个生意好手,知晓的比我多多了,哪里用得我来教。”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26.私盐(下) 事出突然,已经没有工夫闲扯。我即刻转向老钱,低声道:“你带郭家二人到后院去,将桶中的货卸了,藏到那里。” 老钱知道我说的那里是哪里,目光一闪,颔首,却道:“可门外……” “门外我来应付。”我说,“快去。” 老钱不再多言,对郭维和阿泰道:“随我来。” 郭维狐疑地看我一眼,跟着老钱匆匆走开。 我则理了理头发,令人将前门打开,迎了过去。 仆人才将门闩抬起,那门就被粗鲁地撞了开来。只见外面的人涌进来,都是县兵打扮,气势汹汹。 为首的是县尉张郅,走进来的时候,一脸不善。 此人是个莽夫,平日跟在县长侯钜左右,惯是喜欢横冲直撞。我做出受惊之态,以手捧心,战战兢兢地走到他面前施礼:“未知张县尉驾到,妾有失远迎,乞县尉恕罪。” 张郅“哼”一声,道:“为何许久才开门?” 我说:“张县尉明鉴,夜里馆中落锁,妾在前堂无事,便回后院的房里去了。前堂的仆人不知出了何事,便先去向妾禀告,一来二去,故而耽搁……” 话未说完,张郅挥手打断:“罢了!县府中接到密报,你这馆中藏有私盐,县长特令我过来搜查。馆中所有人等都听好了!府兵盘查之时,不得随意走动,否则莫怪我等不客气!” 馆中的宾客都是些行商之人,平日最怕遇见官兵匪盗,见得这般阵仗,都吓得鸦雀无声。 我看着这些人,心中冷笑。 侯钜自己就是个监守自肥的人,平日里伙同这张郅等人私下里倒卖盐产也不知捞了多少。这些匹夫,如今担心那司盐校尉来者不善,就想临时做点门面功夫掩饰掩饰,找个替死鬼挡箭。而好巧不巧,他们看上了万安馆。 从阿泰那巧合来看,此事确是有人设计无疑。我平日行事和气,县府里凡纳税收捐,一样不落,侯钜要抓大鱼,当不会特地想到我。必是有人投其所好,想出了这一石二鸟之策。万安馆若被查出了私盐,侯钜必然要大张旗鼓处置一番,以彰显其办案得力;并把罪名做大,最好能连他那些脏事也通通一镬背了,好推个干净。 万安馆倒了霉,谁人得利最大,这想也不用想。 “夫人,他们要做甚……”小莺被那些人凶巴巴的模样吓得小脸苍白,望着我,手足无措。 我神色镇定:“无妨,莫怕。” 说着,我看到张郅领着人往后面的院子去了,也跟着过去。 张郅的确是有备而来。 万安馆的客舍不少,院子也有好几处,但他并没有往别处,而是径自去了庖厨。庖厨不远的地方就是进车马的后门,还有马厩。 张郅倒是信息,让几个人进了庖厨,自己则领着人先去马厩查看。 火把的光照下,只见院子里整齐地摆着好些车驾,而马匹则都关在了马厩里,食槽的草料堆得满满。 “这些都是客人的?”张郅看了看,问道。 我答道:“正是。来馆中下榻的客商,不乏远道而来之人。他们驾了马车来,妾这馆中自当也要招待周道。” 张郅没答话,正待再看,一个府吏匆匆走来,脸上有些兴奋之色:“县尉,那庖房院子里有一驾马车,正是那送鱼的!” 张郅却仿佛早有预料,看我一眼,冷笑:“是么,待我亲自查看!”说罢,又神气地往庖厨而去。 小莺面色愈加苍白。 我则仍旧神色平静,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27.虞氏(上) “妾无事,多谢公子。”我向他行了个礼,谢道。 虞衍,字文长,是海盐虞家的次子。 天下无论多么偏僻的小城,也总会有那么一两个大姓,在海盐县,虞氏就是第一大姓。 兼第一地头蛇。 海盐经商之风浓郁,凡大族必有经商产业,虞氏亦不例外。海盐靠河傍海,虞氏以江洋漕运起家,据说早年还干过些不干不净的事,但早已洗白上岸。到前朝崩坏之时,虞氏已是海盐最大的船商,且城中半数的米面布匹生意都归虞氏所有。 吴郡受战火连累甚少,虞氏经累世积聚,渐成一方巨富。所谓仓廪实而知礼节,虞氏积累巨资之后,致力成为豪族。 其道有三。 一乃置地买田。光在海盐一地,虞氏就有良田数百顷,而扬州别处各郡亦也有产业,说法不一。 二乃攀附。扬州的陆氏、吴氏、徐氏等,皆势力跨郡的名门,虞氏与这些家族大力结交,或以生意往来,或是结为姻亲,关系颇密。 三乃入仕。与别的豪族一样,此乃新贵们上升的重中之重。为此,虞氏颇为舍得,花费财力培养子弟读书,依靠各路关系,察举出仕。其中最出息的,是虞衍的叔父虞征,官至扬州郡承,别人说起海盐出身的大人物,总要先说到他。 故而虞氏本家虽然还在经商,但势力颇大。别的不说,但说海盐县,人人都知道,侯钜能当上县长,与虞氏的提携脱不开干系。故而侯钜虽然是一县之长,但在海盐县城中,真正呼风唤雨的,却是虞氏。 不过虞氏虽然恨不得一觉醒来就成为有头有脸的簪缨世家,但终究数辈从下,名下有大批产业,不可丢弃。故而虞氏子弟,大多仍是经商。而在虞善的两个儿子之中,长子出仕做了官,家中的产业便交由虞衍照管。虞衍虽是年轻,却在少年时就跟随虞善经营漕运,如今已经算得是虞府的半个东家。 虞氏虽然家大业大,几乎能包下整个海盐县城,但也有不做的生意。比如客舍,又累人又薄利,虞氏向来不插手。故而我和虞衍,本是井水不犯河水,不过海盐县城不大,做生意的人便算同行,总会遇到。 我来到海盐那年的中秋,虞氏大宴宾客,连外地的主顾都请了来,声势浩大。那时,我才接手万安馆三个月,花了钱将里外修整完毕。由于前面那败家子将万安馆的名声糟蹋得太多,万安馆生意冷清。故而我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很是振奋,打听清了虞府招待宾客的主事之人是虞衍,亲自去了一趟江边的漕运码头,将虞衍拦住。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28.虞氏(下) 虞衍看了看泼得满地狼藉的鱼虾,皱了皱眉,道:“张郅竟这般粗鲁。” 我说:“张县尉也不过是秉公办事罢了。” 虞衍面色不豫。 这时,仆人们已经七手八脚地收拾起地上的鱼来。 郭维也动手将两条鱼扔回桶里,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虞衍,目光中颇有意味。 他什么意思,我自然知道。 那掉了包的私盐还在客舍里藏着,为免节外生枝,还须得尽快处置才是。 但如今虞衍在此,此事虽是要紧,却也只好放一放。虞衍这样的人,又主动来帮了我的忙,对于我这样的小民来说,自然是莫大的荣幸,无论如何也不能将他敷衍打发了。 我只好摆出感激的神色,对虞衍道:“今夜之事,多亏了虞公子。此处脏乱,还请虞公子随妾到堂上雅间去坐。”说罢,我让老钱等人处置后事,又吩咐小莺去准备茶水和点心,引虞衍往前面去。 因得张郅的惊扰,万安馆的宾客们皆有些惶惶然之色,不少人聚在堂上议论着,见到我,纷纷围上来。有几个人脸上颇有些怒气,似乎想质问,但见到我身后的虞衍,倏而打住。这时,已经有人上前与虞衍见礼,就算是不曾见过虞衍的人,也听过他的名声,见得这般,皆露出诧异之色。 我料得会是如此,心里松了口气。张郅那匹夫虽然走了,留下的烂摊子要收拾起来却也是费神,尤其是这些宾客。海盐一带民风彪悍,尤其是这些行商的人,若是安抚不周,将此事嚷嚷出去,只怕要连累万安馆的名声。故而我虽然不太想让虞衍掺和进来,但既然来了,浪费也是不好,索性借用到底。 虞衍的面子果然了得,虽然不过神色淡淡地与几个人答了礼,但果然没有人闹事。我摆出笑脸,好言好语地让宾客们去歇息,又让阿香他们给每个宾客都送去些酒食压惊。众人得了好处,也变作一场和气,纷纷散了去。 待得到了楼上雅间里,小莺关上门,将外面的嘈杂挡去。 虞衍坐下时,似颇有感触:“都说经营客舍不易,想来今日这般事,倪夫人平日应付过不少。” 我笑了笑:“世上生意皆是不易,那些宾客也不过为生计奔波之人,将心比心罢了。” 虞衍看着我,目光微动。 “今日在下前来,还有一事,想与夫人商量。”他说。 我自然知道他要说什么,露出讶色,道:“哦?不知何事?” 虞衍没开口,却看了看小莺。 我让小莺退下。 小莺瞅着我,目光复杂又八卦,却乖乖应下,退了出去。 “在下今日回到海盐之时,媒人来禀报了那问意之事。”门才关上,虞衍道,目光灼灼,“在下想亲自再来问问夫人。” 我摆出羞怯之色:“此事,妾已将答话都告知了媒人。” 虞衍道:“夫人守节之志,在下甚为敬重,然夫人已孀居数年,也该想想日后之事。夫人难道要一世孤身过活?” 他说话时,语气温和而恳切,我瞥了瞥他的脸,只见上面泛着红晕,与平日人前之态竟是判若两人。 说实话,有那么一瞬,我很是犹豫,仿佛自己在拒绝一个价值千金的生意。毕竟虞衍这样的人,着实算得是百万里挑一,若我果真是个寡妇或者是海盐县城中别的随便哪位待嫁女子,早已经像被乐滋滋地答应了。 我叹口气,道:“也并非妾决意守节,妾孤身一人,亦迫不得已。” 虞衍讶然,目光倏而亮起:“哦?” 我说:“不瞒公子, (第1/4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29.暗箭(上) 见他们二人都不言语,我知道这些说得也差不多了,该到了安抚的时候。 我将语气放缓下来,道:“这两年,我尽量不亏待你们。今日说起此事,亦不过是为了提醒。你二人也知晓,我一个寡妇,在海盐县城中人生地不熟,着实不易。我能将万安馆维持至今,岂是靠那什么虞公子陈公子?还不是靠着我等众人夙夜操持,辛苦得来。两年来,我等朝夕相对,似家人一般,有什么话我也从不藏起。今日我便与你二人交底,我孀居数年,再嫁之事从不考虑,你们亦不必再为我操心。这万安馆既是我等同心经营,我自然也不会少了你们的一份。我等勠力同心,踏踏实实将它经营起来,靠着它安安稳稳过殷实日子,岂不比什么都好?” 这话我说得恳切,连自己都几乎要信了。 阿香家贫,祖上只传下了几分薄田,却有七八口人要养,这些年全靠她在城里帮佣。而老钱虽是原来万安馆一直以来的奴仆,但我知道他并非甘愿如此,一直想着赎身之事。我这番话,就是冲着二人的心思去的。 果然,阿香和老钱听着,面上亦动容起来。 老钱道:“夫人所言极是,我等知晓了。” 阿香却神色犹疑,道:“夫人话虽如此,那虞公子乃是海盐大户,连县府都要看他面色。下次再遇得今日这般事,莫非夫人也不想请他出面?” 我说:“你怎知今日之事,非他出面不可?” 阿香愕然。 我正色:“日后若须得请虞公子出面,我自会去请。虞氏那般人家面子虽大,却非我等轻易招惹得起。万安馆这般小户生意,开门关门不过他们喜怒一念之事。阿香,你在海盐多年,该比我更清楚才是。” 阿香想了想,颔首,不再有异议。 他们二人退出去之后,我从案前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 今夜之事,好歹是过去了。我一边放松着思绪,一边想,那个最要紧的司盐校尉还没有来到海盐,便给我找了这么大的麻烦,想来侯钜的确是着急了。 本着那自求安稳之心,这两年来,我一向纯良,人畜无害。不过,那是别人与我相安无事之故。暗箭难防,如今既然有人不想让我好过,我若一味装软退让,则容易让人得寸进尺,后患无穷。 侯钜么…… 我给手指松着骨,望着案上火光微动的油灯,心中冷笑。 我并不担心那个给侯钜出馊主意的人会再给我找麻烦。侯钜这个人混迹官场多年,自有权衡利害的本事,司盐校尉他惹不起,虞衍他也同样惹不起,不会不看虞衍的面子。 故而第二日,我如先前所言,带上小莺,重新又收拾了行囊往乡下去。 临行前,我对送出门来的老钱和阿香道:“寒食前后,馆中便全交与你二人,若有应付不得之事,便派人去告知我。” 二人经过我昨夜那番许愿,如今俨然精神抖擞。 阿香笑道:“夫人放心去吧,此处有我等在,必是安稳。” 我莞尔,又将馆中之事交代一番之后,与小莺登车而去。 到了海边的时候,恰恰到午时。这地方,昨日才来过,不想恰恰刚过一日就走了回来,连打扫都不必。 为我驾车的仆人叫阿冉,我让他去庖厨中生火,将万安馆带来的饭菜热一热。而后,我从屋里拿出昨日未翻完的那本书,到院子里去看。 翻没多久,院子外忽而传来一个声音:“可是倪夫人回来了?” 那是郭维的兄长郭老大的声音。 海边的屋宅,不像别处那样讲究,所谓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30.暗箭(下) 小莺和阿冉提着酒食回来的时候,郭老大三人已经离开了。 “怎就走了?”小莺望了望海滩那边,有些失望之色,“我还买了许多回来。”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方才阿泰跟着离开的时候,也是这般神色,东张西望的。 “买多了有甚要紧。”我说,“他们不吃,我们自己吃了便是。”说罢,我让阿冉将酒食都放到庖厨里。 乡下的日子甚是悠闲,没有客舍中的琐事打扰,我每日或是看书,或是到海边逛,午睡一场,睁眼已经到了黄昏。客舍那边,老钱每日派人来禀报,无甚大事。不过他告诉我,虞衍到万安馆中去了两次,一次是路过用个便饭,一次则来意不明,进去后见我不在,什么也不曾说,转身走了。 我听着,心里有些无语。 幸好我走得及时,这虞衍大约为所欲为惯了,不知避嫌为何物。 海盐这样的小城,有一点什么什么便会传得处处皆知,那晚的事,八成早已经传开。若被人看到我与虞衍会面,只怕风言风语要再也压不住。 而郭家兄弟自从那日来过之后,我再也不曾看到他们。倒是他们离开后不久,阿冉跑来说有不少官兵去了郭老大家中,像是要拿人,但人都不在。那些官兵似乎很不甘心,于是咋咋呼呼地又往四处的乡人渔户家中搜,闹得鸡飞狗跳又打伤了几个人之后,扬长而去。 “夫人,”小莺一脸惊惶,“他们这般岂不成了逃犯,还能回来么?” 我说:“官府说他们是逃犯便是逃犯?放心好了,定然能回来。” 两日之后,我终于得到了老钱传来的消息,司盐校尉要来了。他说万安馆的客商里,有人看到了司盐校尉的车马仪仗出了嘉兴,往海盐而来。 带话的仆人有些疑惑,道:“嘉兴到海盐有水道,乘舟快两倍不止,这校尉怎走陆路?” 我笑了笑:“那谁知晓。” 其实我自己就知晓。沈钦此人我虽未见过,但其人事迹,我在桓府中还是听说过一些的。他和沈延差不多,也是个喜欢排场的人。皇帝登基之后,沈氏得势,沈钦虽一直在老家看守祖产,却也过得跟半个诸侯一样。就算是从田庄去一趟城里,他也要仆婢成群前呼后拥,唯恐别人不知。他如今一下做了大官,自然也要有大官瘾。嘉兴到海盐这一路上,有不少乡邑,若走水路只怕全要错过,对沈钦而言乃是得不偿失。 故而此事,唯一让我觉得奇怪的,就在于沈钦。 他怎么看也不是个秉公执法专治贪官的清廉之人,可看他一路过来的这些传闻,所到之处皆督查得力,大有扫尽天下不平之势。 这着实让我感到十分有意思。唯一能解释的,便是朝廷果真缺钱了。东南盐政乃是朝廷岁入大项,从此处下手乃最是便捷有效。高祖的分封之制,至今给朝廷留下的后患已是日益明显,拆东墙补西墙,恐怕总有支撑不住的一天。 当然,这并不是我需要关心的。 我关心的,是郭家兄弟动手的事。 果然,仅仅过了一日,老钱派人来告诉了我一件大事。司盐校尉在来海盐的途中,遇到了土匪袭扰, “袭扰?”我露出诧异之色,问,“那司盐校尉可伤着了?” “不曾,”仆人道,“那司盐校尉带了许多扈从,未曾受伤,只是受了不小的惊吓。到了海盐县城之后,他也不才能够住进县长为他腾出来的官署,而是住到了客舍里去。” “哦?”我问,“客舍?哪间客舍?” “聚贤居啊。”仆人八卦得兴起,“夫人,那杨申跟司盐校尉还真是远房亲戚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31.失火(上) 我有些心神恍惚。 我没有想到,在这个地方会碰到桓瓖。 心中又是惊诧又是狐疑。他来这里做什么?难道…… 念头出来,我立刻觉得不可能。这三年来,我一直小心翼翼,连曹叔和曹麟他们都没有能够找到我,更不要提别人。至于公子,他如果要找我,那么他定然会亲自来,而不是借桓瓖之手。 我心中不定,原本想来看看沈钦便去干正事,如今那事跟桓瓖比起来,却是无足轻重了。我只得继续待在窗下,摒心静气地听下去。 桓瓖道:“侯钜在海盐经营多年,积累甚巨。凡有业者,必有账册记录出入,侯钜必也不例外。” “账册?”沈钦叹口气,道,“这侯钜当真奸猾,别处的污吏,我等未到之时已得密报,顺藤摸瓜一查便有。这侯钜却是小心,至今不曾露一点马脚。只怕我等要找他的账册也是艰难,总不能无凭无据便去他府邸中强搜。” “账册不过最便捷之法,能找到最好,若无头绪,亦不必局限于此。”桓瓖道,“侯钜比别人精明,君侯切不可操之过急。查验那证物之事,我严令手下不得声张,侯钜定然还不知晓。君侯不若暂且在这海盐城中住下,示以善意,心平气和与之周旋,待其放下戒心之后,定然会露出破绽。” 沈钦听了这话,似乎有了主意,道:“如此也好。”说着,他感慨道,“不想这区区海盐,竟是如此棘手。还是圣上圣明,若非圣上派子泉领兵随行,只怕我已丧命于宵小之手。” 桓瓖谦道:“君侯过誉,此乃在下分内之事。” 沈钦这话有几分怨气在,我听着,却觉得心安定了一些。离开雒阳之后,我一直打听着朝中的动静,知道三年前的宫变之后,桓瓖亦受了重用。去年左卫将军桓迁因病退下,皇帝便将桓瓖拔擢,继任此职。左卫将军乃是禁卫要职,执掌精锐,非皇帝信任之人不可任。 皇帝竟将桓瓖派来护送沈钦,自然可见此事要紧,且难免危险。 沈钦道:“圣上心急,我亦是知晓。近来我每每躺下,总忆起圣上卧病之态,夙夜难眠。”说着,他压低声音,“在嘉兴临行时,我接到京中来信,说圣上又……” 那声音太低,我听不清。 只听沈钦又重重叹了一声:“此番我等出来,若不早些回去,也不知还能不能再见圣上一面。” 桓瓖道:“圣上乃天子,有上天护佑,君侯莫太过担心才是。” “话虽如此,我岂可不担心。”沈钦道,“太子尚年轻,且性情宽厚。如今太后不在了,圣上若再撒手,太子可如何是好?日后你我只怕担子不轻,还须勠力尽心才是。” 这话虽忧虑,却颇为语重心长,仿佛在展望鸿图远景。 桓瓖道:“君侯此言甚是,晚辈铭记。” 我还想再多听些,这时,不远处有些动静,仿佛是有人往屋后来了。这院子甚小,没有万无一失的藏身之处。虽然不甘心,我也只好避开,在那些人来到之前,悄然返回。 回到那空客舍之后,我没有将衣裳换上,而是沉下心来,将方才听到的事梳理了一番。 沈钦和桓瓖二人的言语,最要紧的部分,自是他们提到了皇帝的身体。 其实,皇帝能活到现在,我一直觉得着实不易。当年在太极宫,蔡允元与我透露过,他那药可吊命而不可延寿,虽然能让皇帝一时恢复康健之态,却乃是以耗损元气为代价。服用之后如烈火浇油,薪柴越少,燃尽越快。皇帝康复之后,蔡允元当上了太医令,这两年来定然是费尽了心思。但看来现在已经到了连蔡允元也无能为力的时候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32.寒食(下) 庖厨的方向,浓烟滚滚,夜里,屋顶上的火光尤为显眼,估计整个海盐县城都能望见。 我为了保证这势头,□□下得十分足,恐怕就算这府上的人都一起去救火,也要忙碌上好一阵子。 此举用意有二,其中之一,乃是把侯钜夫妇引开,让我好好地搜一搜这房子。 但侯钜没有如我所愿。管事来禀报火情之后,何氏坐不住,要侯钜跟她去看一看。侯钜本也是这般想,我已经听到了脚步声往门外而去,不久,却又停住。 “你去看看便是,我留在此处。”侯钜道。 何氏埋怨了两句,随即走开。 我心中不禁有些失望,随即又更有了信心。连家中失火也不能让他离开,这屋子里果然有名堂无疑。我想了想,觉得自己也不必费力去搜了,让侯钜自己将那物什带出来看看更合适。 聚贤居距离官署不算远,那里面的人不到一刻便可赶过来。 宅里的人大多被火情吸引了去,这个地方就更不会有人来巡视了。我不再藏着,从怀里掏出装□□的小瓶子,在主屋四周设好了点火之处,又不紧不慢地拿出火石,打火点上。 虽是春夏之交,但最近几日不曾下雨,物燥易燃。这屋子乃是木构,火苗很快从廊下蔓延而起,舔上窗台。侯钜坐在屋子里,对外头烧起的火浑然不觉。首先发现的,是来向侯钜禀报火情的仆人。只听他惊慌失措地大喊:“主公!屋子着火了主公!” 侯钜起初还以为他说得还是庖厨,但发现火光的时候,也显然吃惊不小。他一边喝令救火,一边急忙跟着仆人跑门,但没多久,他似想起什么,又折了回去。 我就在正门不远处的树丛里观望着,只见他再跑出门的时候,怀里抱着一卷书册,厚厚的。 这就对了。 侯钜到底是个放不下的人,即便手中这物什是那能陷他于绝境的罪证,他也舍不得就这样让它毁去。 他要离开,我自然须得跟上,穿着一身玄衣却是不好行动。于是我躲在院子里的树丛后,将那身粗布衣裳拿出来,正打算换上,忽然,又听得一阵嘈杂。望去,却见是何氏匆匆走了回来。 “怎会失火了?快去救火!”她的神色看上去比侯钜着急多了,对着身边的仆婢又打又骂,“我那些珠宝细软哦!丢了一样我教尔等纳命!” 仆婢们被驱赶着,只得赶紧去取水救火。何氏扯着侯钜哭哭啼啼道,“你就知道你那些什么书什么账!从那屋中出来,怎不将我那些物什也带出来!” 侯钜不耐烦,正开口斥了两句,这时,一个仆人匆匆来报:“主公!夫人!司盐校尉那边派人来了,说是看到官署这边的火情,要来助主公救火!” 我躲在院子的树丛里,能望见侯钜听到这话事,侧脸上面色一变。 心中不禁有些欣慰。桓瓖不愧是被我带着干过大事的,究竟学到了些鸡贼的本事,知道抓住时机浑水摸鱼。他愁着没有来搜县府的时机,我送上一个,他马上就抓住了。 “你去将那些人拖住,越久越好!”他急忙对何氏道。 何氏亦神色不定:“那可是司盐校尉的人,我如何拖?” “随便说些什么,哭诉哭诉也好!”侯钜说罢,从仆人手中接过一个灯笼,令他们去救火,自己则朝另一个方向离开。 我已经换好了衣裳,亦不再耽搁,即刻从树丛里走出来,装作是去救火的仆婢,快步跟上。 侯钜要去的地方,是后园。他独自前行,身旁一个人也没有。 我悄无声息地跟在他后面,只见他步伐匆 (第1/4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33.前夫(上) 我回到万安馆之后,又恢复了从前的日子。 每日,我睡到天色大亮才醒,慢吞吞地洗漱用早膳,而后,到堂上去,一边算账一边听老金说书,或者听宾客们东拉西扯的闲话。到了午时,我又用点膳,而后去小憩。待得午后醒来,我便烹烹茶看看书,而后再去一趟堂上。磨磨蹭蹭到了夜里,整日大约就算结束。入睡之前,我照例会忍不住拿出公子的那些书法来观赏观赏,肖想一下他此时在做些什么事,而后,带着这点念想入梦。 日子一天天过去,寒食过后,海盐县城的商贩日渐频密,我也跟着忙碌起来。万安馆中时常人手不够,我便也只好放下手上的那些闲事,到各处去帮忙。 万安馆之外,海盐县城中的事态亦很快安顿下来。侯钜被捕之后留下的空缺,乃是众所周知的油水肥厚,故而很快就有人补上了。新县长姓柏,据说是朝廷直接委任的,与扬州的各大门第和京中有些关系。我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特地去查了他的来历,原是个士人出身的小吏,后因为取了乡中大户出身的妻子,一时间有了钻营资本,凭着各处的关系,终于得了这么个位子。此人显然十分识时务,来到海盐后,他做的就与虞善和虞衍结交。而后,他发布告示,说朝廷一意整顿盐政,任何人等,一经发现倒卖私盐,必坐以重罪云云。 私盐贩子们都是市面见多的,见柏县长如此声势,自然要避其锋芒观望观望。一时间,海盐县城的私盐生意竟似绝迹了一般。 郭老大是个颇有手腕的人,柏县长才来不久,他就打通了县府的关系,一家人光明正大地回来了。只不过就连他们,也暂时不做私盐,每日就四处卖卖鱼,仿若良民。 他们回来的那日,郭维就来找到了我,说要结清寒时节的鱼获钱。我当即跟他对账,算数的时候,郭维在一旁看着我,眼神颇为意味深长。 “老三有话说?”我问。 郭维仍双手抱着胸,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道:“我在想一事。上回夫人说闲暇便要教我生意之事,也不知何时才教?” 我知道他是个没脸没皮的,面不改色。 “我说过了,老三自己就精通生意,何须我教。”我说。 郭维不以为然:“我那点本事,与夫人比起来。提也不值一提。” 我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没有理会,继续算账。 郭维却似乎不想放过我,凑近前来,低声道:“夫人交与我等的那柄刀,是从何得到?” 我看他一眼:“老三莫非后悔了?” “不过问问。”郭维道,“我向来有事必当,何曾后悔过。不过我一向不做不明不白之事。自然要问问夫人。” “自是捡来的。”我将账册翻一页,不紧不慢道,“见老三用的上,自当奉送。” 郭维:“……” “所以我说夫人是个做生意厉害的。”他弯弯唇角,“什么都难不倒夫人。” 我也笑笑:“老三过誉。” 月余之后,当侯钜的事渐渐在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中淡去,海盐县城中又传开了另一件事。 虞善的母亲薛氏七十大寿,虞善为此大摆宴席,请了许多亲戚。虞氏的亲戚遍布扬州,从寿宴的前几日开始,就不断有外地的车马来到,载着宾客和贺礼,看上去颇为热闹。 虞氏的亲戚自然没有低微的,所以此事,万安馆插不上生意。于是我也只好跟别人一样,在堂前一边嗑瓜子一边欣赏那些从门口经过的车马,听别人评头论足。 “那陆家闺秀也不知道何时能见到?”看着一辆载着女眷的车经过时,阿香道,“我听说薛 (第1/2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34.前夫(下) 楼上的雅间很是安静,窗户开着一半,晚风宜人。 我和虞衍隔案对坐,亲自为他斟上茶。 虞衍看着我,片刻,道:“在下听闻夫人与那做渔获买卖的郭氏兄弟有些来往?” 我颔首:“郭老大的渔获物美价廉,妾一直跟他们买。” “夫人还是不要与他们来往太多才是。”虞衍道,“如今朝廷要严管盐政,那兄弟二人时常做些偏门生意,不是安分之辈。” 我看了看虞衍,道:“多谢公子提点。不过妾更想知道那庐江的传闻。” 虞衍喝一口茶,道:“也并非什么传闻,在下前不久经过庐江时,恰在浔阳县住了一宿。”他说着,停了停,“在下听夫人说过,夫人就是浔阳县人。” 我神色不改:“正是。” “就在县城?” 我看着虞衍,没有答话,微笑地给他又添些茶:“如此说来,公子住的是县城?” “在下因得好奇,在县城里打听了许久,却听里面的人说,城中并无倪姓。”虞衍道。 我神色不改:“他们说的不过是现在。妾幼时,已经随着父母阖家迁往乡中,不过籍书仍归在了城中。” “在下也打听了夫人的夫家周氏,那浔阳县城中倒是有周氏,不过无论哪家,皆无倪姓姻亲,也无近年新过世的年轻子弟。” 说实话,我很是意外。 浔阳那般鸟不拉屎的地方,离海盐甚远,我本想着自己只要不招惹事情,便不会有人有闲心去那边查问。不料如今还真的遇到了一个。 不过我是不会承认的。 我叹口气,道:“不想公子这般有心。不瞒虞公子,妾那夫君,并非浔阳人氏。妾不欲他人得知之后,从郡望猜得其身份,又生出许多流言烦扰,故而遮掩。妾着实惭愧,若早知道公子这般关照,便该早早与公子说清才是。” 虞衍看上去并不全然相信,正要开口,我道:“不过虞公子今日登门而来也是正好,妾有些话,也要对虞公子说。” 虞衍道:“哦?夫人请讲。” 我抿唇笑了笑,瞅着他,含羞带怯:“托虞公子之福,上次妾说起的那恶谶之事,近来妾多加思索,已然释怀。” 虞衍一怔。 我露出情深意切之色,道:“自从虞公子上回亲自登门,告知心意,妾这些日子每每忆起,皆心动不已。妾本以为公子听了那些言语之后,定然退避不及,再也不登门来。不料公子竟无嫌弃之色,仍三番两次示以亲近之意。难得虞公子一片痴心诚意,妾若再将公子拒之门外,岂不成了那无情无义之人?妾思忖之下,以为公子既不在乎那恶谶,妾亦不可为之禁锢,决定明日便答应那媒人,与公子行六礼,成百年之好!” 虞衍:“……” 我眨了眨眼,追问:“虞公子意下如何?” “这……”虞衍停顿片刻,倏而恢复镇定,“在下甚喜,只是此事关乎终身,还须从长计议。” 我露出失望之色,叹口气,道:“妾知晓,如今虞公为公子择选了陆氏的良配,公子定然也心神向往,看不上妾了……” 虞衍即刻道:“在下对陆氏无意,夫人切不可多想。” “哦?”我淡笑,“虞公子既对陆氏无意,亦不想与妾成婚,如今却在这人人瞩目之时到妾这陋舍中来,又是为何?” 虞衍的神色有些僵硬,但仍保持自若:“自是因为在下对夫人一片痴心。” “虞公子,”我长叹一声,不再废话,“虞公子若以为这般便可将陆氏的婚 (第1/4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35.前夫(上) 我讶然。 说实话,这话我其实听了挺受用。不过看她那一脸鄙夷的样子,我万万说不出道谢的话。 “夫人说要与妾说话,不知何事?”我问。 虞琇则似乎什么也没听到,把玩着她的便面。旁边的仆妇则开口道:“昨夜里,我家二公子可是到了这馆中?” “正是。”我说。 “来做甚?” 我看着那仆妇,笑了笑:“不知夫人问此事做甚?” 仆妇依旧拉着脸:“你只管答来便是。” 我耐着性子,道:“前番妾这馆中与虞公子手下的漕商有些生意往来,虞公子乃是来过问。” “就是为此?”仆妇问。 我说:“是不是,二位去问虞公子不就知晓了?” “撒谎。”这时,虞琇冷冷地打断,“昨夜文长来此,分明是因为他前些时候去了浔阳,拆穿了你的身份。” 我心想这虞琇果然是有备而来,想来今日是不能轻松了结了。 “拆穿说不上,昨夜虞公子确曾问及妾家事,妾皆一一解释。”我说。 虞琇冷笑,片刻,看了看仆妇。 仆妇语气严厉:“倪氏,你莫猖狂,你那些事,我家夫人都查清了。” 这说话的气派,比长公主还威风。 我心里翻了个白眼。 “不知夫人查清了什么?”我不慌不忙。 “自是你那底细。”仆妇道,“去年浔阳重编户籍,夫人派人前往查审,鳏寡之户中,并无倪姓。证据确凿,你还想抵赖?” 我有些诧异,心想这虞琇倒不是个傻子,她的丈夫在州府当官,果然比别处有能耐多了。不过我并不怕这样查,因为我当年去做籍书的时候,将我的名字记在了一户倪姓人家的下面。重编户籍本就是浩瀚繁杂之事,疏漏百出乃不鲜见,府吏不会去一人一人核对有无,一些外嫁或者外出多年的人也时常照管不到。我那籍书上切切实实地落着官府的印,货真价实。就算真有浔阳县府的人在跟前,他们也不能否认。因此,只要我抵死不认,最多也只能算是当时给我写籍书的人弄错了。 “竟有这般事?”我眨了眨眼,一脸无辜,“可妾确实是那浔阳人。” 仆妇道:“夫人问的可不是你出身何处,你倒说说,你那夫家在何州何郡?” 我说:“阿媪问这么许多,莫非是要替官府做事?” “你不说?”仆妇冷笑一声,“你不说便是心虚。倪氏,你并非寡妇,夫家仍在。你到这海盐县里,乃是另有隐情。” 我很是诧异。想来虞琇和这仆妇也是枕边小书看了不少,竟能拓展出这般思路。 “罢了。”许是看我一时没有说话,虞琇缓缓道,将仆妇的话打断。 “倪氏,”她正色道,“你这事,无论有何苦衷皆属作奸犯科,一旦官府知晓,乃是坐牢的大罪。”说着,她语声放缓,“不过我今日来此,亦不是为了为难于你。只要你答应我另一事,此事便你知我知,不出此门,如何?” 我问:“不知夫人要妾答应何事?” 虞琇道:“我那二弟年纪尚轻,许多事不过凭着一时兴趣,实教家中头疼。我听说他曾派媒人到这万安馆来登门说亲,简直胡闹。倪氏,你只要答应我不再与文长来往,你便仍可在这海盐县安然无事,继续开你的客舍。” 原来如此。 我心里好气又好笑。说了这么多,原来是为了吓唬我一顿。虞琇不愧是生意人家出来的,无本买卖做起来 (第1/4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36.前夫(下) 我:“……” 脸上的热气已经透出了耳根,周身轻飘飘地,仿佛在云端。 公子果然变了。 要是在三年前,他听到有人说出这样肉麻的话,一定会露出嫌恶的表情。 可现在,他注视着我,说出的每一个字,面上不但全然毫无异色,反而看上去真心实意发自肺腑。我想,如果我是中了什么人的迷药以致深陷幻象,那么麻烦他再多加些,别让我醒过来。 “夫人,这……这是真的?”小莺扯了扯我的袖子,小声道。 我回神,这才发现众人都在看着我。 再看公子,他仍是那副正色之态,双眸注视着我,大概只有我能察觉到其中的意味深长。 出师了……我心底又感叹一遍,没想到如今竟轮到了公子胡诌我来圆场。 我叹口气,幽幽道:“我本想这海盐足够偏僻,不想终还是瞒不住。” 众人皆睁大了眼睛。 小莺红着脸,看看公子,又看看我:“可夫人,你那夫君不是得了痨病……” 话没说完,她的嘴巴被阿香捂住。 “莫胡说,夫人这般,想来必是有隐情。”她讨好地笑道。 我颔首,羞涩道:“正如县长方才所言。我与他本是夫妻,三年前因事分离。我气恼之下,不欲再回夫家,便谎称寡妇到了此地。” 众人面面相觑,交换着眼神,一时皆无言语。 “原来如此。”这时,虞琇忽而开口。只见她笑容可掬,与先前的模样似乎变了个人,向柏隆道,“县长助倪夫人与丈夫团聚,行善积德,乃是大好的喜事。” 柏隆笑道:“周公子对在下恩重如山,无周公子,便无在下今日,自当全力以报。” 虞琇目光动了动,又向公子道:“妾等方才不识因由,却是失礼了。” 公子淡淡一笑:“在下寻妻心切,冒昧打扰了诸位。” 我虽知道虞琇这变脸打的是什么主意,可听着公子这话,我那老脸不由地又烫了一下。 “周公子千里而来,必是劳累,想来也有许多话要与倪夫人相叙。”虞琇柔声道,看看虞衍,“我等还是莫打扰才好。”说罢,她向公子一礼,“今日幸会周公子,妾等告辞。” 公子颔首,还礼:“夫人慢行。” 虞琇笑盈盈地抬头,又看向虞衍,轻咳一声。 虞衍仍神色不定,没有理会公子,却看向我。 “夫人若有事,遣人知会我便是。”他对我道。 我:“……” 几乎下意识地,我瞥了一眼公子。只见他睨着虞衍,目光冷淡。 “多谢虞公子。”我忙打发道,“虞公子请回吧。” 虞衍又看了公子一眼,未几,随着虞琇离去。 “公子,”那姊弟二人才走出门,柏隆满面讨好之色,向公子道,“下官今日在府中略备薄宴,还请公子……” “不必烦扰。”公子对柏隆道,“我日后在此处宿下,县长自便。” 柏隆唯唯连声,没有多言,又笑眯眯地看看我,施下一礼,告辞而去。 我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心中的疑惑已是堆积如山,正迫不及待地想向公子问个明白,却忽而见万安馆仆婢们都围在旁边盯着我们。准确地说,是盯着公子。无论男女,脸上都挂着傻笑,眼睛发光。 阿香一个嫁人多年的妇人,平日里开口便是大嗓门,荤素不忌,如今在公子面前如少女般满面羞涩。连老钱那样比别人沉稳些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37.定情(上) “可公子在雒阳必是事务缠身,怎可来此处?”我又问。 公子道:“会稽王薨了,朝中要派使节吊丧,我自请前往。” “会稽王?”我想了想,记起来。前些日子,我的确听万安馆的客人提过,说会稽王病死了。 这个会稽王,是皇帝的叔叔,在一众诸侯王之中,虽然不算最富庶,养兵却是最多。从先帝时起,此人就颇让朝廷头疼,而当年庞后为了拉拢宗室,大开宗室参政之门,会稽王亦入朝为重臣。皇帝为了收拾庞后留下的烂摊子,想来费了许多心思,年初的时候,会稽王向朝廷告病,返回了会稽郡。 对于他去世的事,想来皇帝乃是暗喜,但作为自己的亲叔叔,又不能不有所表示,于是也派身为重臣的使者去会稽郡吊唁,做做样子。 我疑惑道:“公子既是使者,当有随从,公子的随从呢?” “都在钱唐。”公子道,“前日回到钱唐,我让他们等候在驿馆中,而后登上柏隆的船,自往海盐而来。”他说罢,看着我,补充道,“霓生,此事我早已安排周全,别人不会知晓。” 我知道他说的别人是谁,不禁苦笑,却又很是宽慰。 他到底对我也是深知,我心中担忧的事,不必我开口问,他就说了出来。 三年,我每每听到公子的消息,总觉得他或许会变得不一样。 而此刻,我明白,他仍然是我曾朝夕相伴过的那个人,在我面前,他什么也不曾变。 我看着公子,只觉心头酥酥软软,好像塞了饧糖。 公子也看着我,脸上落着窗台上照来的天光,温暖而柔和。 “你笑甚?”片刻,他说。 我面上一热,忙将唇角抿起,却仍瞅着公子,不答反问,“公子看着我做甚?” 公子唇角弯了弯,低低道:“我就想这么看着你。” 我怔了怔,忽而觉得那好不容易被我压下去的心跳又蹦将出来,热气漫上了耳根。 “霓生,”公子忽而动了动,朝我靠近些,“我……” 他话未说完,门外忽而传来小莺的声音:“夫人。” 我和公子皆是一愣。 我忙应一声,未几,小莺走了进来,手中用盘子端着茶。 “夫人。”小莺有些害臊,将眼角瞥着公子,道,“阿香说……嗯,让我给主公和夫人奉茶来。” 主公……我听到这话,窘了一下。 公子却毫无异色,甚是随和地从盘中将茶接过,看了看小莺:“你叫小莺?” 小莺忙道:“奴婢正是。” “你跟着夫人多久了?”公子道。 “禀主公,”小莺规规矩矩地回答道,“奴婢跟着夫人两年了。” 公子颔首,微笑:“多亏了你照顾,辛苦了。” 小莺双颊绯红,用激动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道:“此乃奴婢本分……”说罢,她快速地行了个礼,匆匆出去。 我看着她逃离的背影,啼笑皆非,却毫不意外。任何第一次与公子说话的人,多少总会有些失态,我早已经见怪不怪。 不过我的心思仍停留在小莺叫的那声“主公”上面,心想,好像这样也不错…… “你如今你也有侍婢了。”这时,公子道。 我回头,说:“我要扮倪氏,总须撑点场面。” 他笑了笑,就着杯子喝一口茶,忽而皱起眉头。 “这煮的是甚?”他露出嫌弃之色,“你不曾教她烹茶么?”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38.定情(下) 公子的掌心温热,似乎怕我不答应或者一下走开,紧紧地将我的手裹在其中。 就像三年前。 “此事,三年前公子就与我说过了。”我说。 “嗯。”公子道,“我那时又信胡诌了一回,此后再不会了。” 我无奈而笑。 公子说得没错。我和他之间,所谓的可选之路,本来就没有。他走得越高,我们二人离得就越远。何况我现在还是一个不可为人所知的人。当年说的那些话,也不过是为了将他安抚下来。 公子不是愚钝之人,不会总被我糊弄着。如今再见面,他已经明白了过来。 “公子。”我叹口气,道,“公子怕我从此又躲起来不见公子,是么?” 公子愣了愣。 “我虽身在海盐,朝中之事却知晓一二。如今虽看着一切顺遂,却已是危如累卵。”我说,“否则,子泉公子与司盐校尉怎会来吴郡整治盐政?国库连年空耗,基业已是千疮百孔。若我未料错,圣上此番派公子去会稽郡,并非只是为了吊唁,亦是为了试探。朝廷疲敝,而各地诸侯富可敌国,虽先帝以来仿效前朝行推恩之制,却软弱无效。朝廷若想自救,唯有强行削藩。会稽王乃是诸侯之中最强之一,如今会稽王去世,乃是最好的时机。想来公子虽去吊唁,但并未带去朝廷封王世子为新王的诏令,可对?” 公子眉间的讶色终于沉凝下来。 他没有否认,唇边再度牵起一丝苦笑。 “我还是小看了你。”他说罢,却神色认真,“霓生,可我方才所言皆发自肺腑。只要你愿意,这些我皆可不去理会。” 我摇头:“就算公子不理会,他们便会放过公子么?别人不说,便说长公主与主公。他们虽允许公子离开桓府,但公子要出走,他们绝不会愿意,就算上天入地,他们也会将公子找出来。此乃其一。其二,公子就算随我离开,有朝一日天下倾覆,公子可会坐视?” 公子目光一紧,正要说话,我道:“公子且听我说完。” 我抽出一只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公子与我既心意明了,今后我便不会再躲着公子。公子熟读兵法,知晓攻防之道。凡守城者,上策乃主动出击,破敌于城外;下策才是守城,顽抗消耗,看谁撑到最后。而一旦弃城,则为溃败,连对策都算不上,唯任人宰割罢了。你我之事亦然。公子若随我一道出走,说好听些是出世隐逸,说得不好听,则恰如溃兵弃城。你我未做错一事,余生却要似做贼般避人目光,连名姓也不敢提起,这般活法,非公子之道,亦非我道。” 公子看着我,神色起了些变化。 “可你先前也在躲避。”他说。 “我先前虽躲避,但一直在寻机重拾身份。”我说,“假以时日,我仍会顶着云霓生的名姓,光明正大地回到田庄中。” 公子问:“如何重拾?” 这个问题问得甚好,轮到我苦笑:“现下我仍无主意。”停了停,我补充道,“但有了时机,我就会回去。” 公子没有问下去,目光平静而深邃。 “我会帮你。”过了会,他说。 我诧异:“如何帮?” 公子淡淡一笑,没有解释,声音低缓:“你只须等着。”说罢,却转而道,“买下你祖父田庄的那个云兰,便是你么?” 我:“……” 我没想到他会突然将此事点破,不禁哂然。 不过这虽然是我的秘密,但既然公子猜到了,我也不打算再骗他:“公子怎知晓?” “倪兰,云 (第1/4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39.夕阳(上)) 我愣了愣,面上一烫。 抬眼看向公子,只见他看着我,神色自然,双目清澄,仿佛他问出的不过是个极其单纯的问题。 我犹豫了一下,觉得既然他这般思无邪的正经模样,我也不好似个时时惦记着占便宜的女流氓。虽然他前不久已经跟我表明了心意,但该有的矜持还须有。于是,我也摆出仿佛十分单纯的神色,半试探半认真道:“客舍里还有一处院子空着,就在不远,公子若不嫌弃,我让人收拾收拾便可住。” 公子沉吟,摇头:“不必。” 我的心几乎停了一下。 只听公子道:“这客舍之中人来人往,难免眼杂。你既然日后还要在此处隐姓埋名,便不可太引人注目。今日之事,必已引人议论,为免节外生枝,不若让柏隆另寻一个住处,我宿到别处。” 我愣住。 再看向公子,只见他并无玩笑之色。没想到,他真的是在考虑宿在何处的事,且乃是出于大计,为我设身处地所想,心思细密。 我着实有些惭愧。因为他说得着实不错,而这些,本该是由我去想。但我只顾着乱想些不三不四的……心底叹口气,我果然是个女流氓。 让柏隆去寻别的住处,这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不过那样被外人看在眼里,难免又要引起对公子的诸多猜测,且我与柏隆不熟,并不想让他插手我和公子的事。 我想了想,道:“也不必县长出面,我除了这万安馆,还有一个去处,不过屋舍比万安馆粗陋许多。” “哦?”公子道,“那有何妨,是何处?” 我笑笑:“公子可住过海边?” 时值午后,天色还不算晚。与公子商定之后,我即刻准备起来。 要做的事并不多。海边的屋宅那边备有我的衣裳和日常用物,我不必收拾,主要是公子的。我将柏隆送来的衣裳挑了几身,叠好用包袱装了,便算收拾妥当。 转头再回内室里,却见公子已经穿戴好。他不仅将我方才给他挑的一身新衣穿上,腰带玉佩等物什也都佩好了,且衣褶也拉扯得匀称,我转着他看了看,竟没有须得我再动手的地方。 我惊诧不已。要知道在从前,公子要是自己动手,有时连腰带都会系反,没有哪次不是又要我亲手给他摆弄许久。 “公子如今都是自己更衣?”我问。 “嗯。”公子道。 “为何?” 公子一脸理所当然:“不过更衣而已,何须假他人之手?” 我:“……” “公子离开桓府之后,身边何人伺候?”我又问。 “青玄。” 我就知道是他。 再看看公子的头发,应该也是他自己梳起来的,不过手艺实在让人难以恭维。 “公子平日也是自己梳头?”我又好奇问道。 “青玄替我梳。”公子说罢,又道,“他能做好这一样已经不错了。” 我忍俊不禁,拉着公子在镜前坐下,将他的头发拆开,给他重新束起。 他的头发仍是从前那样,乌黑而光滑,只是并不细幼,颇有韧性,要想自己梳好并不是太容易。不过当我将它们握在手中,许多往事倏而涌现起来,心中不禁生出些感慨。 虽然与公子分别了三年,但此事我仍然可上手即来。正当我熟稔地将他的头发梳好束起,公子忽而道:“那墙上这般空,怎不挂上些字画?” 我抬眼,只见他说的是不远处的那片白墙。 “原本想挂的,可海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40.夕阳(下) 到了海边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 海风吹散了白日里的热气,颇为宜人。待得到了屋舍跟前,公子四下里打量着,颇为好奇。 “这就是你那屋舍?”他问,“你平日常来?” 我说:“清闲时便会来,此处甚清静,附近的乡人也甚好说话,每日还有新鲜鱼虾可吃。” 公子笑了笑,将车马牵到屋宅旁的马厩里。我正要动手将马车卸下来,公子却已经抢先一步,将车卸到一旁,把马牵到了马厩里。上次来时,阿冉备下的草料还有许多,堆在旁边。公子用农具铲起些,放到食槽里,又到院子里的井里打了水来,将水槽灌上。 我在旁边,看着他利落地做完这一切,很是目瞪口呆。 要知道就在我跟他分别之前,他还连铁锹都不曾用过,凿个墙还笨手笨脚。 待得处置完了车马,公子已经出了一身汗。我去取了巾帕,用水洗了,递给他。公子接过,一边擦拭着,一边走入院子里。 这是一处很常见的乡下院子,不大,但被我布置得甚为整洁舒适。主屋中间是堂屋,左侧是我的卧房,右侧是我的书房。除了主屋之外,一边是平日里给阿冉或别的仆人住的厢房,另一边则是庖厨和浴房。 公子挨个看了看,颇为仔细。我观察着他面上的神色,只见并无嫌弃,不禁放下心来。 “这屋舍是你造的?”走了一圈之后,他问我。 “不是。”我说,“从乡人手中买的。” 公子莞尔,走到书房里,从案上拿起一本书,翻了翻。 那是我上次还没看完的那本野史,回县城的时候,我就丢在了案上,打算下次过来住的时候继续看。不想等到再过来,拿起它的人是公子。 我看他露出些意味深长之色,忙道:“这书写得甚是有趣,可作故事看。公子若闲来无事,也可翻翻。” “不看。”公子将那书放下,“既是故事,你说与我听便是。”说罢,他又往旁边的书架上取下几本书来,看了看。不出我所料,未出多时,那脸上的平静之色终于起了些变化,眉梢微微挑了起来。 “妖异录,神仙记,乱葬岗杂谈。”他看我一眼,无奈而笑,“你还是爱看这些。” 我毫无愧色:“正经书何处寻不到,这些偏门书才难找。” 说罢,我如献宝一般将我最喜欢看的几本拿出来,一本一本给他看:“这是前朝一个豫州府的书吏写的,记叙的全是百十年来豫州法曹破获的惊天奇案;这本记的是也是前朝之事,一个青州府的主簿致仕还乡之后写的自述,多是些官场之事,当是留给后人看的,后来因战乱流到了扬州;哦,还有这本,轻松些,都是些凡人如何斗鬼的小故事,无事翻上两页,甚是喜乐……” 就在我津津乐道说个不停的时候,公子忽然从边上取下一本,看了看封面:“香闺十八术……” 我愣了愣,耳根骤然热起,连忙将那书从公子手中夺走。 “为何不许我看?”公子颇有兴味地问道,“何谓香闺十八术?” 我强作镇定:“不过是些妇人之事,梳妆穿衣之类的。”说罢,我岔开话:“公子,天快黑了,我等还是去备些晚膳吧。” 公子望望窗外,颔首。 我趁他转身不注意,胡乱地将那书塞到榻下,随后也跟着出去。 从万安馆里出来的时候,我让小莺备了食盒,里面有现成的饭菜。只须得热上一热,便可吃了。 我才将食盒拿到庖厨里,却见公子已经蹲在灶前,将柴草放到灶里,点火烧了起来。 (第1/4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41.长夜(上) 待得我又取来褥子,将小莺榻上的用物重新换了一遍,公子与我各自躺到了榻上。 当然,确切地说,不能算是各自。毕竟两张榻中间的那条缝窄得只够塞一双脚。 我和公子都穿着寝衣。虽然如公子所言,我们如这般共处一室并非第一次,但我躺下的时候,看着躺在不远处的他,心中仍有些异样的感觉。 我看了看两榻中间的那条缝,想起小时候听曹叔讲的故事。 他指着夜空说,天汉的左边有颗织女星,右边有颗牵牛星,天庭中还有个孤寡老妇叫西王母。牵牛星和织女星原本乃是挨在一起,但西王母寡居多年空虚寂寞以致心地扭曲,见不得别人卿卿我我,于是变出天汉来让牵牛星和织女星看得到摸不着…… 我胡思乱想着,未几,目光又落在了公子的身上。 就算是在从前我沉迷于对沈冲的幻想无法自拔的时候,如果谁来问我谁是这世间长得最好看的人,我也会回答是公子。 可惜我在那三年里,大多数时光都是在不开窍中度过的。我和公子有许多亲密的时候,几乎每日,从早上睁开眼到晚上闭上眼,我们都相伴在一起。桓府中有好些人传说我对公子图谋不轨不干不净,我一度很是生气。现在想想,当真是傻。如果让我回到那时候,我就鼓励他们多说多传,反正有公子以及我那装神弄鬼的本事在,长公主不到最后也不会对我下手。 当然,最重要的事,还是将公子勾到手。那么问题来了,公子是何时也对我动心的? 此事令我百思不得其解,我一度以为公子和我一样,因为太熟悉,反而生不出男女之情。 “你在想何事?”公子忽而问。 我回神,道:“我不曾想何事。” “是么。”公子道,“那你为何唇边带笑?” 我:“……” 公子这时刻不能让人省心的鬼精。 我忍着羞赧,不答反道:“公子看着我做甚?” 公子将手臂放在枕上,将头靠在上面,看着我:“这室中除我之外只有你,不看你看谁?” 他的姿态甚是惬意慵懒,薄衫松松垂着,喉结至胸前的肌肤延伸向下,若隐若现。从前我侍奉他入寝的时候,他也总是这般姿势,跟我说一会话,然后才翻过身去睡觉。 本是司空见惯之事,可现在,我看着他,却有些目光发直。 公子最动人的时候,恰恰不是锦衣华服穿戴隆重的时候,而是现在这样随意自然,全无刻意修饰,却一举一动皆美不胜收,迷人之至。 我忽而理解了为什么有那么多的女子,只因为这样或那样的机缘,只见过公子一面,或者不过匆匆一瞥,便似着了魔般把公子视为梦中情郎寻死觅活。以前我觉得她们都是浅薄无知的傻瓜,现在我知道,傻瓜只有一个,那就是我。 心跳得愈加剧烈,三……四……心里数着,我又忍不住将目光从公子的对视中逃脱。 桓瓖那混蛋……我心里咒骂一声,见公子似乎又要说话,忙道:“时辰不早,安寝吧。”说罢,起身往榻旁的油灯上吹一口气。 就在公子露出讶色的时候,室内登时光亮全无。 公子“嗯”一声,没有再说话,但我能听到那榻上轻微的声音。他深吸了一口气,似乎伸了个懒腰,然后,睡到了枕上。 我闭着眼睛,以为自己会安详入眠,但过了好一会,我仍然心神清明。 最让我无奈的是,因为没有灯,我的耳朵变得格外灵敏。 我听到公子的呼吸声,浅而绵长,并不粗重。但在无声 (第1/2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42.海浪(下) 这天夜里,我躺在榻上一动不动,很久之后才睡着。迷迷糊糊地睁眼之时,只见窗上天光熹微,已到了黎明之时。 我怔忡片刻,忽而想起昨夜的事,头脑一下清明过来。忙看向旁边的榻,上面却是空空的,哪里有公子的影子? 身体似被火燎了一下,我腾地掀开褥子坐起来,再往屋中别处看去,出声试探:“……公子?” 空空如也,并无别人。 我忙从榻上下来,走到门前,只见门关得好好的,门闩却被打开了。我打开门走出去,海风夹着早晨的凉气迎面而来,我打了个冷战,忙不迭地走到院子里去。 庖厨里有些响动,风中有烟火烧食的味道,我走过去,不期然地,看到了里面熟悉的身影。 公子已经穿戴齐整,衣冠楚楚,却正在灶前添着柴火。而灶台面上的锅里,正冒着丝丝的白气。 我看看天色,不禁觉得又诧异又好笑。虽然昨日就见识过他围着灶头转的模样,但现在看着,仍觉新奇。而那锅中冒出的气味,我也甚是熟悉。 “公子在烧兰汤?”我走进去,讶然问道。 “嗯。”公子道,“我方才在房中看到有有烧兰汤的香草,便取了些来。” “哦……”我说着,不由地瞥了瞥公子,有些汗颜。 离开公子之后,我发现也喜欢上了兰汤的味道,时常在洗漱沐浴时烧上一些,一边闻着那气味一边回忆着与公子有关的事,甚是享受。不过这乃是我的秘密,我唯恐被公子窥破,忙岔话问道,“公子怎起这般早?” “也不算早。”公子道,“在雒阳,这般光景我已在朝中了。” 我了然,的确是这样。就算是从前公子还未当上重臣的时候,他也是卯时便要到官署。我当年因得要服侍他,每日也醒得很早;而离开之后,我每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这习惯也就早忘了。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庖厨中陷入一阵诡异的静谧,唯有灶膛里柴火燃烧的噼啪声。 没有人提昨夜的事。 虽然我梦里反反复复都离不开它,以致我睡得不太好;方才从睁眼开始,我心里想着的也全是它。而公子……我瞅了瞅他的脸。他看上去也并未睡好,兴许在别人眼中,他这模样看上去仍旧如常,但那眼底微微的疲色瞒不过我。 当然,这也是我的秘密,不能让公子看出来。 “公子,”我故作镇定,却不敢看他的眼睛,“稍后阿冉来送膳,还是让他留下来吧。” “为何?”公子问。 当然是因为舍不得。虽然我对独处也甚为热衷,但总让公子这样的人来干粗活,着实甚为暴殄天物。不过我也知道这理由公子不会接受,说出来他定然又会觉得我小看他,只得道:“他们如今都视公子为主公,哪家主公亲自烧火劈柴?公子越是躲避,他们越是好奇,只怕总有人要生疑。” “主公”二字从我口中出来之后,我的耳根又不禁阵阵发热。 公子却显得比我自在多了,他继续往灶里添着柴,语气不置可否:“疑便疑好了,你说过,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撒谎切不可说得太细,让人捉摸不透方可得逞。” 我:“……” 这话虽听着在理,但我仍不禁疑惑。我曾经对公子说过这样的话么? 正当我迅速回忆自己诓骗公子的那些过往,公子拍了拍手上的灰,在灶前站起来,转向我。 “霓生,”他说,“我学做粗活,其实并非只是要笼络人心。” 我问:“哦?那是为何?” “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43.白沙(上) 看得出来,老钱他们对公子这个主公十分上心,送来的饭菜都做得丰盛精细,无论家常小菜还是海盐名吃,应有尽有,盛满了两只食盒。 “老钱说这乡下无仆婢伺候,唯恐夫人和主公饿坏了,让老姜做了许多。”小莺一边将食盒里的饭菜端出来一边道,“他还想再塞多些,见食盒都放不下了才作罢。” 我将那些饭菜都看了看,心想老钱这世故的,从前给我备的膳可从未这般用心过。 “老钱可有话让你捎来?”我问小莺,“馆中如何?” “馆中无事。”小莺道,“不过老钱说,这宅中无人伺候总是不好,让我和阿冉留下。” “不必。”公子听到这话,温声道,“你二人回去吧,我与夫人不必人伺候。” 小莺瞅着他,又红起脸来,答应了一声,羞怯地转身走了出去。 我忽然觉得,我其实大可暂时不必担心因为称呼之事在仆婢们面前露馅。因为大概没有人能够在公子的微笑注目下撑过半刻,而他似乎决意不想留别人在这里,那么我与他之间如何相处便也就无人知晓了。 公子发话果然比我管用,小莺和阿冉没多久就回去了。我则与公子一起,慢慢用起早膳。 老姜的手艺确实不错,公子这样口味刁钻的人,就连京城中那些讲究到极致的贵胄家里的饭食,他也能挑剔出各种毛病来,如今吃了两餐竟能安安静静,可见颇为满意。但才吃完,公子望望外面的天色,道:“你昨日说这附近可买鱼,在何处?” 我讶然。本以为这饭食合了公子胃口,他便会安然享受,不料,他仍然惦记着去烤鱼。 “有是有,”我说,“这附近有许多渔户,天不亮便出海,此时应当是都回来了。” “哦?”公子颇有兴致,“如此甚好,你与我去看看。” “公子,”我犹豫了一下,说,“那些渔户的船常年满载渔获,腥臭味甚重。” 公子颔首,却反问:“又如何?” 我说:“公子不是最讨厌气味难闻之处?” 公子看看我:“你去过么?” “自是去过。”我说,“万安馆用的渔获,有时买的多,须得亲自去看一看才好。” “你去得我便不去得?”公子不以为然,道,“不过挑挑鱼罢了,有甚好讲究。” 他既然这般坚持,我也不再反对,趁天色尚早,与他一道出门去。 这附近确实有许多渔户,我将院门关上,与公子沿着门前小路往南走不久,便看到了好些渔船已经停在沙滩上,摆成一排,几十个渔人正往下卸着货,甚是忙碌。 他们都认得我,见我过来,纷纷打招呼。而跟别处的人一样,当他们看到公子,皆露出惊诧之色,有两三个人的眼睛还直勾勾的,被旁人打了一下才回神,一边不住地瞟着一边继续干活。 “倪夫人!”一个叫汪劲的人面带笑容地从船上下来,拱手见了礼,道,“夫人今日来亲自挑鱼?” 我说:“正是。不过是挑自己吃的,看看诸位得了什么好货回来。” 汪劲笑嘻嘻:“今日收成不错,不但有鱼,还有好些肉贝,又肥又鲜。” 他是郭老大手下的人,专管向这附近的渔户收买渔获,与我也算得老熟人。 “不要贝,就要些鱼。”我说,“可有黄鱼?” “有。”汪劲道,“什么鱼都有,夫人但看。”说着,将几只木桶打开,道,“都是刚卸下来的,夫人若再晚来一步,便要送走了。” 我应一声,正要上前去看,汪劲忽而 (第1/2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44.白沙(下) 那串钱足有上百文,我从不知道公子竟然还会亲自带着钱,未来得及阻止,那钱已经到了汪劲的手上。 汪劲捧着钱,两眼放光,态度瞬间变得敬重起来。 “公台还要别的么?”他笑得殷勤,一边将钱揣到怀里一边说,“这船上不止黄鱼,别的鱼也有,鲷鱼、鲳鱼、带鱼……” 郭维在一旁瞥了瞥他,满脸鄙夷。 “不必了,就这些。”公子道。 汪劲笑得更加热情,连声答应,忙亲自去挑了三条最肥的黄鱼,又亲自用禾管结起来,动作麻利。 “你何时回万安馆?”这时,郭维忽而向我问道。 我说:“过些日子。” “哦?”郭维神色有些玩味,“我方才在路上遇到小莺和阿冉,他们说你那宅中一个仆人也没有。这鱼你拿回去,打算如何处置?” 我心想,那两个不省心的,我一时忘了交代,他们嘴上便这般不牢靠。 “不过做鱼,何人不会?”公子淡淡道,说罢,从汪劲手中接过三条沉甸甸的黄鱼,一手提着,一手揽过我的肩头。 “回去吧。”他微笑着对我道,声音低缓。 我看着他,只觉一股热气冲上脑门。 四面八方投来的暧昧目光,我咽了咽喉咙,只听自己声音如蚊:“嗯……好。” 仿佛一个到了众人面前就羞得不知所措的乡下小妇人。 话音才落,公子带着我,往小院而去。 这片海滩上的沙子甚是柔软,白白的,踩在上面,深一脚浅一脚,仿佛我的心跳。 公子的手一直搂在我的肩上,似乎全然不觉走得艰难。我看着地上的影子,心底不禁感叹他的身量竟已经比我大出了那么多,连影子都似乎要将我淹没。 走了一段之后,我忍不住回头,那些人还站在原地。汪劲不知跟旁人说着什么,脸上仍挂着灿烂的笑,郭维则望着这边,却看不出面上的神色。 “怎么了?”公子问道。 我回头来,瞅了瞅公子,道:“方才那郭维,常年给万安馆供渔获。虽有时说话粗鲁些,但算得个侠义之人。” 公子淡淡应了声:“嗯。” “公子此番寻得我,与他也有许多关联。” 公子讶然:“哦?” 我知道公子虽然能从侯钜落网之事察觉到了我的蛛丝马迹,但此事来龙去脉必然仍不知晓。如今他既然知道了郭维,此事便也不必再瞒,于是我将郭氏兄弟与侯钜的事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公子听着,渐渐露出了然之色。 “原来如此。”他沉吟,片刻,看向我,“你说此人仁义,却还倒卖私盐?” 我笑了笑,道:“他虽倒卖私盐,为人却不差。郭维兄弟二人向渔户收买渔获,从不缺斤短两,也不昧心压价。哪家若有难处想提前用钱,他们也肯借,有时还不要利钱。故而这方圆三十里的渔户都愿意将渔获卖给他们,视他兄弟二人为依靠。” 公子听着,神色间颇意味深长:“哦?这手段说来也不过是笼络人心。你对秦王甚为不屑,却说这郭维兄弟是仁义。” 我不想公子会提起秦王,不以为然:“郭氏兄弟与秦王不一样,他们家从祖辈起便是如此行事,在渔户中早有仁义之名。” 公子不置可否。 我叹口气,道:“不过就算他们仁义,公子也不该那般大方。” 公子不解:“甚大方?” “公子方才付钱时,怎不先讲价?”我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45.礁石(上) 我手忙脚乱地将衣裙从水里捞起来,转身逃开。才走到岸上,我却发现公子不在身旁,回头,只见他还站在那里,却看着我笑,似全然不在意衣裳湿透。 “公子怎不上来?”我说,“衣裳都湿了。” “既已经湿了,还上去做甚。”公子道。 我想了想,又看看自己身上,觉得此言倒是不差,湿都湿了,还有甚可躲? “霓生,”公子用手撩弄着一波一波涌起的海水,兴致盎然,“这海水甚舒服,一点也不凉。” 我看着他,心中倏而动了一下。 海风阵阵,将他身上的单衣吹得扬起。尤其是那被海水浸湿的地方,衣料紧贴在身上,腰腹下修长的双腿几乎形状毕现。 我这两年时常在海边厮混,各种男子浑身湿透的模样也不是不曾见过,但从不会像现在这样,让人见之心头一热,如同揣着一只乱蹦的兔子。 公子果然是公子。 我忽然觉得,如果我现在还是他的贴身侍婢就好了。那样,我大可不必在乎他有什么想法,光明正大地将他拉回屋里,对他说“公子你衣裳湿了我来为你更衣”,然后,扒开他的领口,把他的衣服都脱下来,上下其手……这么想着,喉咙有些发干,我不由地咽了咽,试图找回理智。 云霓生……心底一个声音道,你忘了今晨公子说的话么,万万可不能胡来…… 我不由地拉了拉草笠,望向别处。可眼睛刚刚移开,片刻,又挪了回去。 “霓生,”公子又往旁边走了两步,伸手从水中捞了捞,道,“这边还有许多好看的,快过来!” 这可不是我要过去的。 看海贝,看海贝…… 我暗自深吸口气,应一声,镇定自若地走过去。 “何处?”我走到公子身旁,问道。 “这里。”公子说着,指指水中。 我弯腰仔细看,果然,只见水底波光粼粼,几枚贝壳散落其上,颇是好看。我伸手,正要去捞,忽然,一个大浪又涌过来,我还未及避开,已经被拍了一身的水。 再看向公子,只见他倒是躲得快,不曾被殃及,站在一旁看着我,笑了起来。 “笑甚……”我窘然道。 公子道:“霓生,你可知鲛人?” “知道。”我说。 他目光狡黠:“你可知鲛人的头发是何物?” 我一愣,想了想,摇摇头。 公子弯着唇角走过来,伸手,从我的头发上取下一样物事。我定睛看去,却见是一条海草。 “现下你知晓了。”他将那海草在我眼前晃了晃,得意洋洋。 我明白过来,又好气又好笑。 “哦?”我取下头上的草笠,说,“那公子可知,鲛人乃海中精怪,凡人若见了会如何?” 公子露出讶色。 “会如何?”他问。 我指指他身后:“公子看那边。” 公子转头看去,我随即用草笠盛起海水,朝他泼过去。他不及闪躲,随即被水浇了一身。 我看着他狼狈的模样,也大笑起来。 公子无奈地瞪着我,随即也取下草笠,盛水来泼我。我一边笑着一边躲开,公子紧追不舍。两人一路嬉闹着,我不断用水泼他,他也不断还击,最后,两人隔着一块礁石对峙着。 我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却依然笑个不停,扶着礁石喘气。 此处离海岸已经有数丈远,公子看上去却似仍有劲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46.礁石(下) 公子在海里待了许久。 有好一会,他像刚才一样,整个人埋在水里不见。我不由地紧张起来,站到礁石上去,紧盯着海面。直到不久之后,我望见公子的身影在远处浮现,才放下心来。 公子凫水的本事,我一直知晓。从前,桓府的后园里有一片大水池,引的是地下的活泉,卵石铺底,甚为清澈。天气热的时候,公子兴致起来,便会去那池中游水。长公主唯恐他有危险,只许他在浅水处玩一玩。但公子一向不是什么听话的人,只要一时不注意,他便会游到水深的地方去。我到他身边伺候的时候,他早已学会了各种泳姿,还会泅水,累得每次看管他游水的仆人都似丢了魂一样。 他的四肢和身形皆修长,在水中的姿态甚为好看。我望着他在海水中时隐时现,好似一尾自由自在的鱼。 不过这海中究竟不比桓府后园的池子,风浪难以捉摸,我的声音不够大,正想着也游过去找他,公子却游了回来,没多久,从水中走了出来。 我看着他,脸上又烧起来,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公子抹一把脸上的水,瞥瞥我,又转开眼睛,却率先开了口。 “回去吧。”他说,“此处风大,易受凉。” 我点点头:“嗯。” 公子没再言语,待我从礁石下来,他拉过我的手,趟着水,朝岸边走去。 海边的沙子绵软,被太阳晒得温暖,风吹在在身上,衣袖衣角很快就干了。 两人谁也没说话。 公子走在前面,我走在后面,似各怀心思。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底痒痒的。说实话,我十分希望刚才他别那么克制。那每一瞬的感觉,现在回忆起来,就像踩着这脚下的沙子,如坠云雾,酥软而不真实。 就差那么一点……我感慨万千。 “霓生,”快要走出沙滩的时候,公子忽而道,“今夜,我睡到书房里。” 我怔了一下,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脸上更烫。 “嗯。”我说。 公子不再说话,牵着我,继续前行。 书房……我想了想那张榻,心思又绕了起来。 公子这般正人君子,所思所想皆是出自一片真心,这我自然知晓,亦感动不已。 可惜,这只是他的想法。 我和公子既然暂且还不能在一起,他便总有一天要离开,下回再见到,便不知是何时了。故而此乃货真价实的一刻值千金,而我就像一直偷腥上瘾的猫,食髓知味,不再愿意罢手。 公子终究单纯,以为睡到书房里便可安然无事了么? 天真。 那书房我摆置得甚为舒适,那榻又大又软,临着窗,还有海景可看……心里盘算着,仿佛万千小虫爬过,麻麻痒痒…… 正当我在心中筹划着大计时,公子忽而道:“宅院那边可是有人来了?” 我一愣,举目望去,只见果然,院子外面停着两辆马车。 “是万安馆的?”公子问我。 我摇头:“不是。”莫名的,心底升起不好的预感。 正待再说,一个声音传来:“大将军!” 转头望去,却见是柏隆,带着两个从人,一脚深一脚浅地从另一边的沙滩上跑过来。 我讶然,看向公子,他的神色亦是不解。 柏隆一溜小跑来到跟前,向公子见了礼,不待喘气便道:“大将军教我好找,出了大事了!小人留在钱唐那边传信的人今晨赶了来,说那边正四处寻找大将军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47.晏驾(上) 因得公子今日就要赶往钱唐,柏隆已经备好了车马,直接将他送往海盐城外的渡口乘船。 我将小莺和阿冉早晨送来的饭菜热好,盛在食盒中,放在了马车上。 “若有事,便让柏隆传话。”公子站在车前,又对我叮嘱道。 我颔首,道:“此去雒阳路途仍遥远,便是再快也不可数日回到,你切不可心急,万事以安稳为首才是。” 公子笑了笑:“知晓了。” 别过之后,驭者扬鞭一响,马车辚辚走起。 我的眼睛一直追着那马车驰去的背影,依依不舍,从院子前走到路旁的土坡上,直到它消失不见,仍怔怔立在原地。 心中隐隐有些期盼,比如,那马车突然又转回来,公子由于什么我意想不到的原因,又不走了。 但这点念想终究破灭,我等了很久,那道路上空荡荡的,一个鬼影也不见。 我仰头望向天空,深呼吸一口气。 公子不过刚刚离开,我便已经万分思念。将来,我大概会像一个嫁给了行商的怨妇,每日站在城头盼着丈夫回家,望穿秋水。 当我赶着马车回到万安馆的时候,众人看到我,又看看空空如也的马车,皆露出讶色。 “夫人,主公呢?”阿香问道。 我说:“他有事,回去了。” “回去了?”众人更是诧异,老钱问:“主公千里而来,好不容易找到了夫人,怎就回去了?” “是啊,”阿香也道,“主公昨日才来,我等也不曾迎送。” 我不想与他们解释太多,道:“他此番过来本是看看我,家中那边还有要事。县长亲自备车,将他接走了。” 众人面面面相觑,这才露出些了然之色。 “如此说来,县长今晨还来了馆中,问主公何在,原来却是要接主公走?”阿香道。 我叹口气,点了点头。 这时,小莺在一旁好奇地插嘴:“那主公何时回来……” 话未说完,阿香搜后面碰了她一下。 “那还用说?主公待夫人那般情深意切,定然不久之后便会回来。”老钱即刻道。 “就是。”阿香干笑一声,上前从我手中拿过包袱,“夫人一路劳顿,还是去歇息吧。” 众人纷纷应和,备膳的备膳,卸车的卸车,小莺被阿香打发去烹茶,嗫嚅地应一声,转身走开了。 阿香将我送到房里,掩上门,走过来一脸关切地问我:“夫人面色不好,可是不适?” 我知道她想问什么,本想敷衍过去,但转念一想,公子这般来去如风,在有心人眼中自是怪异,若不给出合适的理由,只怕会被传出些奇怪的事端,反而不妥。我看看她,叹口气:“无非心事罢了。” 阿香目光微亮:“可是主公之事?” 我点点头。 阿香来了劲头:“我说主公怎走得这般匆忙,莫非是谯郡的舅姑来为难?” 我说:“倒也不是。他舅父去世了,午时才得了县长那边报来的信,故而匆匆走了。” 阿香恍然了悟:“原来如此。”她露出感叹之色,“这也难怪,真是辛苦主公了。夫人好不容易与主公见上一面,竟又要分别,实天不作美。” 此言正中心事,我长叹:“谁说不是。” “不过这也并非坏事。”阿香语气一转。 我看看她:“怎讲?” 阿香安慰道:“夫人但想,昨日之前,夫人可曾想过主公不辞千里找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48.晏驾(下) “夫人不必遮掩。”柏隆道,“大将军虽不曾说明,但他当初要亲自来见夫人时,在下就已经明白了夫人是何人。当年诛杀庞氏之时之时,雒阳就有人盛传大将军身边有个身怀异术的侍婢云氏,可挡灾消难,还可窥知天机。因得这云氏,先帝那中风之祸方才消解痊愈。不但大将军对云氏甚为珍爱,就连秦王也慕名而至,当日十万兵马围困宫城,只为逼大将军将云氏交出来,妄图强占。不料大将军宁死不屈,也是上天赐福,圣上那重病突然痊愈,秦王迫不得已,才领兵退去。不久之后,云氏暴毙,大将军悲痛不已,秦王还派人去桓府吊唁。” 我:“……” 秦王那狗刨的祸害,心里不禁骂道,我竟然被他当年那些无聊的举动连累至今。 “这与妾何干?”我问。 柏隆道:“在下曾在大将军近前用事,知道大将军虽风华倾世,却不近女色,就连先帝有意以公主许配,大将军亦推辞不受。而大将军得知夫人之事,竟即刻亲自来看。大将军虽不曾将能让大将军如此牵挂的女子,除了云氏别无他人,而夫人的年纪与云氏正是相当,夫人若不是云氏,还能是谁?” 我没答话。 其实,我并没有幻想过柏隆对我的身份一无所知。并非因为我知道柏隆有多聪明,而是对于柏隆这样的近侍而言,公子和我的关系,就算极力掩饰,也很难让人信服。公子大约也是这般想,故而他虽然没有在柏隆面前明说,但也不曾刻意装模作样。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事已至此,公子既然信任柏隆,那么我便也不必做多余之事。 我淡笑:“县长果然人杰,难怪桓公子如此倚重。既如此,你我便是一家,会稽国之事,县长若有所获悉,还望不吝告知。” 这番话,柏隆看上去显然受用,笑了笑:“会稽国那边,在下确派了人去盯着,这两日也确有些消息传来。” “哦?”我说,“愿闻其详。” “也无甚大事。”柏隆道,“昨日,会稽王世子奉诏,亲自启程去雒阳为先帝治丧。” “奉诏治丧?”我讶然,“是今上下的诏?” “正是。” 我沉吟:“可知何故?” 柏隆道:“在下也不知。不过每逢国丧,宗室皆须得出面,会稽国是大国,总要有人到京中去一趟。会稽王薨了,想来便该王世子出面。” 这般道理倒是说得过去,我微微颔首。 柏隆看着我,目光一亮:“夫人可是算出了什么兆头?” 我说:“县长何有此问?” 柏隆有些不好意思,道:“此在下私问。在下久闻夫人那出神入化的才能,甚想见识见识。” 我叹口气,道:“妾岂不想,实乃不敢。国运之事,乃是天机,不可轻易卜问。前番因得扰动天际,妾几乎命丧雒阳。不但如此,一旦触动天规,还会祸及求问之人。如平原王和皇后,若非他们强问,也不至身首异处,死状凄惨……” 柏隆听得这话,面色微变,忙道:“夫人此言甚是,天机不可泄露,莫轻易触碰才是。” 我看着他,欣慰一笑:“多谢县长体恤。” 柏隆感慨:“如此说来,夫人那一身奇术,将来竟是无以施展了?” 我说:“倒也不尽然,只要不是国运大事,可卜算无妨。” “哦?”柏隆目光一亮。 我继续说:“县长若不信,妾可为县长算上一回。不过今日妾来得匆忙,不曾带上龟甲铜钱等物,县长若不弃,倒可测一测八字面相。” 柏隆忙道:“岂敢劳累夫人…… (第1/4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49.蚁穴(上) 虞衡果然是个清醒的人,陆氏的亲事,他没有再反对,不久之后,两家定亲的事在海盐城里传了开来。据说因得此事,不少暗地里将他想做梦中良人的少女们心碎了一地。 与此同时,柏隆也按我的计议行起事来。 他是寿春人,与陆氏本有些关系。两家议亲的时候,他借着陆氏故旧和海盐县长的身份,公私合道,两边走动,亲切热情,不仅被虞善待为上宾,在陆融面前也攀上了熟人。 不久之后,他告诉我,私盐那事成了。 “夫人神算,虞善一口便应承下来。”柏隆颇为兴奋。 我料得是如此,问:“虞善与县长如何约定?” 柏隆道:“此事亦如夫人所言,在下只须在缉私之事上许以便利,海盐每年上交的官盐,空缺之数,虞善会补上。”说罢,他感叹,“如夫人所言,那虞善竟果真是个盐枭。”柏隆感叹,“虞善胃口甚大,早已买下了许多滩涂,稍加改造便是盐田,只怕将来海盐的私盐生意都要被他揽了去。若朝廷知晓,只怕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我颔首。 虞善那老狐狸,他收购滩涂之事是早就做好了的,可见一直有所预谋。与陆氏结亲,自然也是打着为此事铺垫的算盘,如今柏隆找上门去,却是正好,自然答应得爽快。 “如此,县长可放心了。”我说。 柏隆却仍神色不定:“只是此事终究风险甚大。”他压低声音,“在下还是担心,若有人往上密报……” “密报?”我说,“报与何人?” 柏隆愣了愣:“这……” 我说:“扬州陆氏、吴氏、徐氏等门第,早已抱成一团,同气连枝,盘踞一方。虞氏虽后进,如今却也是掌中一指,休戚与共。扬州的官府,从各郡到州,早已为世家把持,遑论朝中大司农也是陆氏之人。县长放心好了,虞善岂是浅薄之辈,这等事,他敢做,必是早已深思熟虑。县长若不放心,可派人暗中查访这买卖的钱财去向,丛中获利之人,必不止虞氏一家。就算有人要告,那状子传不到州府便会被压下来。” 柏隆神色惊诧,道:“如此说来,无论在下愿不愿,此事虞善也定然势在必行?” 我微笑:“县长明智。” “他早算得在下会这般行事?” “也不尽然。”我说,“若县长不去找他,自然只有效仿侯钜,他可名正言顺地再将县长弄倒,换一个便是。” 柏隆:“……” “此事,不知大将军知晓了当如何。”柏隆无奈道。 我淡笑:“此事,县长不必操心。” 柏隆看着我,目光复杂,少顷,道:“夫人怎会知晓这许多?果真是上天所示……” 我神色一整,摇头,一脸深沉:“县长,此事你知我知,切不可多言。” 柏隆露出了然之色,忙笑道:“在下唐突,莫怪莫怪。” 半个月之后,我收到了公子从雒阳传来的信。 那信封和落款,什么也没有写,开头也无称呼,写着“见信如晤”。但那字迹俊逸如故,我就算闭着眼睛也能认出是公子的。淡淡的墨香萦绕在鼻间,我几乎能想象,那或许是在夜里,他独自坐在案前,身形笔直而优雅,目光专注,随着笔尖落在纸上, 公子写了足足有好几张纸,拿在手中,令人心情愉悦。而让我讶异的是,这信并非一日写成,而是每日写一段,将要事记叙。我一段一段看着,仿佛从前一样,在公子下朝回到桓府的时候,一边替他更衣一边听他絮絮叨叨地八卦那些朝中之事,不禁露出笑意。 (第1/2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50.蚁穴(下) 如公子所言,没多久,我就听到了皇帝对诸侯王正式下手的消息。 大概是果真钱粮见底了,比起朝廷从前拖拖拉拉了的办事风格而言,此番着实算得雷厉风行。朝廷按照各王国的户籍和土地之数,定下了各国每年的进贡之数,比起往年,皆大蝠增加。一些大国,如会稽国、齐国等,达五倍之多。此令颁布之时,仍在先帝治丧之期,几乎所有诸侯王和宗室都在雒阳。同时,皇帝还下诏,给各诸侯王都安排了京中的官职,修葺府邸,王宫臣属皆搬入京中,无事不必离京就国。 海盐隔江对岸就是会稽国,这般震动的消息,很快也传到了海盐。我每日到堂上,总能听到有人在议论此事。诸侯王的富庶,天下人人皆知,许多人以为早该如此,拍手称快。 此事我早已知晓,并不觉意外。我在乎的,是另一件事。 那便是秦王。 先帝驾崩之后,秦王以辽东鲜卑势大,防务甚重,不得脱身为名,并未到雒阳奔丧,而是派遣了秦国内史等人到京中代为奔丧。皇帝颇为体恤,没有斥责,但就在下令各国增加进贡之后,又下了一道旨,将秦王任为太宰,令他入京履职;同时,由幽州刺史梁玢领护匈奴中郎将,将辽东兵马归入其帐下。 此事是从柏隆那里得知的,听闻之后,我很是吃惊。 我没想到皇帝会做出这般举动。秦王在辽东经营多年,兵将对秦王中心耿耿,这无人不知。先帝虽一直怀着弄死秦王的心,却不曾下手,亦是忌惮于此。而今上竟然想凭着两道旨意夺秦王兵权,也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 柏隆见我不言语,道:“夫人莫不是在担心秦王性命?” 秦王性命?我想到那张脸,心里嗤一声。秦王那样浑身心眼的人,连先帝奔丧都敢不去,皇帝下个旨又算什么?若无旁事,他应当又要重施故技,头疼脑热之类的理由随便找两个,赖在辽东不走,就算皇帝亲自去辽东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我放心不下的,是公子。 新帝继位以来,所有的政令都与公子的意愿相左。就比如诸侯王之事,公子深知诸侯王的实力,故而一向主张缓而图之,不可冒进刺激,以防横生乱事。但皇帝显然并不这么想,如今这些举措不过是第一步,后面应当还有招数。而从这些事上面可以看出,皇帝并不像先帝那般器重公子。 心中有些无奈。公子之所以仍然回雒阳,乃是因为他终究放不下那胸怀天下的大志。故而我能想象,他如今应当并不快活。但他给我的信里,全然没有颓丧之气,就算提到些不如意的事,也总是笔调轻快地一语带过。而与此同时,他似乎怕我担心,因为忍不住去找他而身陷险境,在信中再三告知我,要我乖乖留在海盐,不要离开。 “会稽国那边,可有甚消息?”我问柏隆。 柏隆道:“有是有,但无甚要事。会稽王宫中的属官和世子家眷近日都启程去了雒阳,国中甚是安宁。” 我颔首:“如此。” 公子甚为守诺,从雒阳给我寄来的信,差不多十日一次,每次从函中取出来都有一小叠,让人心满意足。而我的生活,亦由从前每日想着能赚多少钱变成了想着下次接到公子的信能有几页纸。 在信中,他用漂亮工整的字,絮絮叨叨地向我说起每日的事。诸如朝中遇到了什么事,雒阳近来如何,我们共同知道的那些人家出了什么八卦之类的,就连桓瓖近来又在跟哪家美貌的贵妇人闹起了不清不楚的牵扯,我也都知道了。 公子就像个闲人,热衷于将泡茶舍时听来的是非一件一件转述,而全然不似那个世人口口相传如出尘仙人般的名士。 想到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51.乱起(上) 回到万安馆的时候,我仍然想着秦王的事。老钱过来与我说馆中的事,我也三言两语敷衍了,自往后院而去。 秦王竟乖乖地去了雒阳,这着实太过反常。 柏隆那里只有大致的消息,并没有更详细的情形,秦王回京的各处关节我皆不得知晓,无以判断他的意图。但我知道,对于大局而言,秦王交出兵权离开辽东,并非好事。 当今天下的局势,其实与三年前并无区别。 朝廷的兵员,乃分为驻京畿的中军,各持节都督在镇戍区所率的外军,及州郡维持治安的州郡兵。高祖为防权臣把持朝政,各持节都督大多由宗室担任,而州郡兵亦实际听命于地方长官,实际直接听命于皇帝的兵马,只有中军,大约十万余人。 而诸侯王手中的兵马,虽明面上不及朝廷,但他们大多还养了私兵,大小加在一处,人数可超中军。而在皇帝和诸侯王之间,宗室一向是个暧昧的存在,所以诸持节都督的人选一向敏感。先帝原本已经将半数的持节都督换成了宗室之外的人,但三年前,庞后为笼络宗室,将这些人又换回了宗室,教先帝多年的算盘全落了空。纵然是先帝后来重新临朝,此事也再无力回转。 而回到当年宫变,诸侯王之所以不至于趁机造反,乃是因为秦王的辽东兵马。 如今秦王交出兵权,自是了却朝廷一桩心头大患,但后面的事却也颇为棘手。辽东兵马对秦王忠心耿耿,朝廷要想让这些人脱离秦王为己所用,只怕难上加难。 有一个问题,我始终感到不解。秦王就像个从不做亏本生意的商人,锱铢必较,精得似鬼。他所有的本钱都在辽东,难道会这般轻易舍弃? 此事,只有公子能告诉我。 我思索一番之后,即刻提笔给公子写了信,然后交给柏隆,请他务必尽快送去雒阳。 柏隆应下,看着我,忽而道:“夫人可是卜了卦?” 我说:“县长何有此问?” 柏隆笑了笑,道:“方才在下说了秦王之事,夫人便似有了思虑之态,故而猜得如此。”说罢,他露出好奇之态,“不瞒夫人,朝中动向,在下也甚为关切。那卦象如何,夫人可否告知一二?” 我知道他是牵挂着雒阳的老小,叹口气:“我亦想知晓,只是我这卦术讲究天时地利,此地山长水远,卦象混沌,实难作为。” 柏隆讶然,皱眉道:“如此说来,却是连夫人也难料了?” “世事皆天数,我等凡人,窥得三分便是神算,岂有十全?”我说着,瞥了瞥柏隆脸上的忧色,补充道,“不过我那卦术虽天时地利不足,却还可借人和作补。” “哦?”柏隆忙问,“何谓人和?” “便是要借人耳目,以窥清事态,助卦术施展。”我说,“我如今修书与桓公子,便是为此。” 柏隆露出了然之色,即道:“夫人放心,在下今日便差人将信送往雒阳。” 我笑了笑,颔首:“如此,便劳县长费心了。” 冀州的动静甚大,公子的回信还未到,万安馆里的客商已经带来了消息。 这些消息比柏隆上次得到的更多。那作乱的黄遨甚是了得,都督河北诸军事的高奎,是先帝去年才任命的持节都督,奉命率兵平叛,不料被黄遨大败,高奎自己也因为逃走不及做了刀下鬼。 这般一来,黄遨叛军声势大涨,天下震动。 “我原本要去常山郡,在路上被堵了回来。”那人喝一口茶,摇头摆手,“那边可是不好!听说那黄遨甚不讲理,什么都抢,遇到拉货的就连人带货都扣下来,人还好说,见你不 (第1/2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52.故地(上) 这天,我一夜无眠。 第二日,我又去了一趟柏隆府上,告诉他,我要离开海盐一阵子。 柏隆讶然:“夫人要去何处?” 我说:“去豫州找桓公子。” 柏隆忙道:“可大将军先前吩咐过,要夫人务必留在海盐。” 我摇头:“此一时彼一时,我昨夜观星象,紫微震荡,恐有祸端。” 柏隆目光一紧:“有何祸端?” “不知,”我说,“故而须得到豫州去,找到桓公子再作计议。” 柏隆颔首,却神色不定。 “如此,”他说,“在下这就派人给大将军送信,告知此事。” 我说:“不必,我今日就启程。县长在海盐这些时日,也有些事做。” 柏隆问:“何事?” 我说:“郡中前番为了缉私盐,给海盐县分拨下来二百郡兵,由县长统领。这些人可还在?” 柏隆道:“都在。养这些人着实耗费钱粮,在下想下个月就禀报郡府,将他们都交回去。” 我说:“不必交回去,这些人,县长须留着。县长曾从军,可按军中规矩将他们操练起来,若钱粮短少,便向虞善去要,虞善不会不肯。” 柏隆闻言,露出惊诧之色:“夫人之意,莫非是要防着生乱?” 我说:“海盐地处偏僻,就算外面生乱,也不会即刻受波及。但手中有所防备,总比赤手空拳要好。” 柏隆想了想,却道:“若真到了那般时局,何必还守着海盐?到时在下往雒阳投奔大将军,岂不正好?” 我摇头:“县长若想为桓公子打算,便不可离开海盐。” 柏隆不解:“为何?” 我欲言又止,叹口气,作深沉状:“此事,我如今在县长面前说了许多,已是犯了忌讳。为你我性命计,还是莫多说为妙。”说着,我话锋一转,“不过县长放心,我也替县长家人算过一卦,乃是吉人天相。” 柏隆目光微亮:“哦?” 我说:“想必县长也听说过,桓公子乃是天庭紫微星官之首,北斗七元星君转生。” 柏隆讪讪:“民间确是这般盛传,不过大将军一向不许我等迷信怪力乱神。” 我看着他:“县长可信?” 柏隆笑了笑,没答话。 我说:“桓公子乃高洁之士,这般行事自有他道理。县长只须谨记我的嘱托,日后跟着桓公子,可保邪祟不侵,家宅无患,人畜平安。” 柏隆忙拱手:“多谢夫人,在下谨记。”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53.邺城(上) 天有些阴,傍晚,天色黑得很快。 离邺城还有数十里的时候,船户寻了一处水岸,将船靠上,用缆绳系在河边的一棵柳树上。 我望了望四周,道:“怎选了此处?前后连个人家都不见。” 船户一边拿着炊具去岸边生火烧食,一边道:“这地界荒得很,天又要黑了,且再往前水流湍急,不好行船。郎君将就一宿,到了天明我等便继续赶路,明日午时前便可到邺城。” 我了然。 没多久,船户把饭食做好。我端着碗,到船尾去赏景吃饭,吃完了再走回来,将空碗还给船户。天空中无星无月,只有岸边点起的篝火,照得四周草木和河水影影绰绰。 夜风渐凉,船户从舱里取出被褥来,对我说:“郎君今日赶路累了,在这舱中早些歇息。” 我点头,看了看他舱中的物什,道:“足下这只有一人的被褥?” 船户道:“哦,这船舱小,只够放一人的。” “那你铺盖何物?”我又问道。 “我么?”他笑笑,一边替我将铺盖摊好,一边说,“郎君真是个体贴人,我等粗糙日子过惯了,在篝火边上睡睡就是了。” “如此。”我也笑笑,不再客气,躺到船舱里去。 这船上前后有帘子,拉上可避光遮风。夜色越来越深,除了篝火的光亮之外,伸手不见五指。河面上的风一阵一阵,吹得草木飒飒,水波起伏。 船微微摇晃着,仿佛摇篮,催人困倦。 我正打着盹,忽然,听得那河水的波浪声中,掺入了一丝异响,仿佛有人踏上了船板。 “郎君,睡了么?”只听船户的声音从帘子外面传来。 我没答话。 过了会,又听他道:“郎君?” 我仍不出声。 未几,那放下的帘子被拉开,岸上的篝火光透了进来。 我坐在另一头的帘子后面,从缝隙里窥觑着。出乎我意料,出现在船舱外面的却是两个人。 仔细看去,一个年轻模样的是那船户,另一人则是个彪形大汉,一身黑衣,面上用一块黑布蒙着口鼻,像是个正经来劫道的。 “四伯,”只听船户的声音有些犹豫,“真要做?” “莫犹犹豫豫似个妇人。”那大汉不耐烦道,“你药都下了,为何不做?他现在睡得似死猪一般,你去将他结果了。”说着,将一把刀塞到船户手里。 这声音听得有些耳熟,我想了想,记起来。先前在黄河边找船的时候,因得寻船的人多,我一时找不到。不久,有一个笑起来满面横肉的人来揽客,这船就是他带我去的。我当时正急着去邺城,见这船也算不错,便定了下来。 现在再看此人,身形与那大汉别无二致,应当就是同个人。 心底叹口气。我以为我一路小心,能够安然到邺城,不料还是想得太简单。方才吃饭的时候,我就闻出了那饭里蒙汗药的味道,很淡,但骗不过我。这下药的船户想来是个新手,把式太嫩。 “要……要杀人?”船户不敢接刀,似有些着急,“四伯,不是说好了就劫财?” “蠢货!”大汉道,“这人要去的可是邺城,邺城里的都是军户!这人穿得一身破衣裳,但生得白白净净眉清目秀,哪里像个贫苦人?还有他那包袱,纵是装得好也难逃我眼力,沉甸甸的,必是有些财货。这样的人,若是个什么官的亲戚,由着他活着去跟前告一状,你我吃不了兜着走!” 我心想,这人看着五大三粗,倒是有些见识,想来是个匪盗老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54.邺城(下) 将官讶然,顺着我的目光转回头。 青玄站在他身后,身量看上去比三年前拔高了不少。他的眼睛也盯着我,目光疑惑。 他从前见惯了我穿男装的模样,如今就算多贴两撮小胡子,料得他也能认出来。 “青玄。”我微笑打个招呼,“多日不见,东院的喜鹊近来叫了不曾?” 这话出来,青玄的面上骤然变色,仿佛见了鬼。 从前在桓府时,我和他为互相照应,约定过许多互相提点的暗号。比如东院喜鹊叫了,意思就是就是长公主那边有人来巡视了。正在偷闲的人听到这话,会赶紧装作在干活。 “你……你是……”他瞪着我,话都说不清楚。 我不多废话,道:“桓都督可在邺城?我有要事见他。” 那将官问青玄:“司马认得此人?” 我听得这称呼,心想果真士别三日刮目相看,青玄都当上司马了…… 青玄果然如今也算见过世面的人,面上的异色很快收起,对将官道;“让他上船。” 将官忙应下。未几,船头放下绳梯,我背起包袱,爬上船去。 方才喊话的小卒问将官:“那船可还要去看看?” 那将官看看我:“这船是足下的?” “不是。”我说,“那是我搭乘的客船,今夜本要在船上歇息一宿,不过既然遇到了诸位,便不必再留下了。” 将官往那船上瞅了瞅:“这船上就足下一人?船户何在?” 我说:“我也不知道,他先前说闹肚子,许是躲起来如厕了。” “罢了,不必理会。”这时,青玄开口道,“时辰不早,回城吧。” 将官应下,即令兵船在河上掉头。 “你,”青玄转向我,冷冷道,“随我到船庐一趟。”说罢,转身走去。 这兵船做得不错,想来是用作水军的头船,不但有船庐,还做得宽敞结实。 我四下里张望着,跟着青玄走进去,刚想开口说话,却见青玄将门闩了起来。 “我再问你一次。”青玄盯着我,神色紧张,“你到底是人是鬼?” 我哂然,啼笑皆非。青玄还是像从前一般胆小,经不起吓。 “是人是鬼,你试试不就知道了。”我说。 “如何试?”青玄问。 “你伸头过来,给我打一下。疼就是人,不疼就是鬼。” 青玄:“……” “你……你真是霓生?”他看着我,目光变得激动。 我将一根指头抵在唇边,示意低声。 “不是我还能是谁。”我阴恻恻一笑,“可要我再说说你在大公子院中偷窥红俏更衣之事……” “你敢!”青玄立刻涨红了脸,瞪起眼睛,片刻,那眼睛却突然也红了,他走过来将我抱住。 “霓生,真是你……”青玄声音呜咽,“你……你怎去弄了那么具难看的尸首,可……可吓死我了!” 我:“……” 时隔三年,青玄的外貌和声音都变了些,不过说起话来还是那样的喋喋不休。 他告诉我,当年我假死之后,桓府上上下下都乱了一阵,可最镇定的,却是公子。桓府有模有样地为那尸首行丧礼,但公子一次也没有露面,下葬的时候,他也没有去看。但桓府的人都觉得从那之后,公子变了。他不再跟长公主说话,就连桓肃,也不过每日例行问安。桓肃曾因此几次训斥他,他也不像从前那般发脾气,一言不发地听了,继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55.亲征(上) 公子的马车就停在大门外,颇是宽敞。 我跟着公子走出去,上了马车。 “回府。”公子对驭者吩咐道,说罢,放下帘子。 驭者应一声,未几,只听那鞭子响一声,马车走了起来。外面随车的仆从手里拿着火把灯笼,光照从细纱窗透进来,映在公子的面上,光影柔和。 我看着他,心想,天下怎会有这般好看的人,就算一脸不高兴,也教人只想看个够…… “你无话要说么?”这时,公子开口道。 我只得回神,道:“有,当然有。”说着,我从包袱里拿出一包香豆,一脸诚恳地递到公子面前,笑嘻嘻道,“这是我路过豫州时买的,公子尝尝。” 公子有些无奈,没有接,神色严肃:“我在信中与你说过,让你好好留在那边,不可过来。” “嗯?”我露出诧异之色:“公子说过么?” 公子:“……” 看到公子瞪起眼,我忙讨好地笑,过他的手,一脸无辜地小声说:“我想你了么,莫生气了……” 公子仍然没好气,但看着我,神色终是缓下了些。 我心想,那本香闺十八术里说的不错,撒娇示弱果然有用,幸好没有烧掉。 “你总这般我行我素。”公子却继续教训,“此乃军机重地,东边还有战事,可知危险?” 我不以为然:“公子不也是我行我素,否则先前又怎去了河西?那时公子都不怕带着我,现怎又怕了起来?” “那时是那时。”公子停了停,看着我,“你知晓为何。” 我愣了一下,触到那目光,倏而觉得耳根一热。 “话也不是这般说……”我不由地结巴起来。 “嗯?那是怎么说?”公子将我的手反握住, “率兵亲征的是圣上,公子坐镇后方,何来危险。”我说着,愈发理直气壮,“公子莫非还信不过圣上?” 公子不置可否。 “你方才说的是真的?”片刻,他忽而问道。 “什么真的?”我问。 “你想我。” 我的脸又烫了起来。 公子现在真是比我还面皮还厚,随随便便就能说出些我打死也说不出的话。 “假的。”我说。 他手上突然用力握了一下。 “撒谎。”他说。 我笑起来,心底甜甜的,好像吃了块糖。嘴上却道:“你知道了还问。” 公子一脸理所当然:“不过想试你诚不诚实。” 装模作样。我腹诽着,却忍不住笑,拉着他的手,只觉什么也比不上此时此刻的心满意足。 公子见我瞅着他,目光一动。 他的手上稍稍用力,将我拉向他。我自然知道他想做什么,看着那脸低下来,凑近,只觉呼吸也烧灼起来,不由地定住…… 可公子还未碰到,倏而停了下来。 我讶然。 只见他看着我,唇角抽了抽,又好气又好笑:“你好端端的,贴甚胡子?” 我了然,摸了摸唇边,那两撮小胡子还在。 “我替你摘了。”公子说着,便伸手过来, 我忙撇开头:“不可。” “为何?” “此处人多眼杂,被人认出怎好?” 公子“哼”一声:“你也知此处人多眼杂,来的时候怎不想想?”说罢,他又道,“此处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56.亲征(下) 东平王此人,对我而言并不陌生。 他是当今皇帝的堂叔,三年前,庞后乱政之时,此人当上了散骑常侍。不过他一向厌恶外戚,与庞后的人不和。加上他想将儿子当上通直散骑侍郎的时候,庞后的兄弟庞逢也想把儿子庞琚保上此位,对他百般阻挠,东平王一怒之下,与侍中温禹联手,协力让公子当上了通直散骑侍郎。后来庞氏倒台,朝中肃清庞氏残余之时,东平王亦出了大力。先帝虽一直防备宗室,但出于制衡的考虑,也是有打有捧,东平王则是受捧的那类。在豫章王归国之后,东平王取代了豫章王在宗室中的位置,兼任太常卿。 我问青玄:“圣上如今甚倚重东平王?” “算是。”青玄道,“东平王虽不如淮阴侯官大,可圣上凡有事,总会将东平王召来商议。” “哦?”我说,“淮阴侯无异议?” “怎会无异议?”青玄道,“淮阴侯可不高兴了。他身边服侍的余东你可还记得?我上次遇到他,他还与我说淮阴侯到太后那里去发过几次火。” 我点头,又问:“我记得当今皇后之父周珲,原是中书令,如今任何职?” “他啊,当上了车骑将军,还封了临晋侯。”青玄笑了笑,“他家如今可风光了,一家都封了侯,也甚得圣上青睐。” 这倒是情理之中,我问:“临晋侯与淮阴侯相处如何?” “尚可。”青玄道,“倒是我听说皇后与太后近来不太相善。” “为何?”我问。 “太后说圣上子嗣单薄,要朝廷为宫中采选。” “这不是甚平常之事?” 青玄笑了笑:“你也太小看沈氏,这般时机,他们怎会让与别人?” 我说:“沈氏已经出了两代太后,再往宫中送人,难道不怕朝中异议?” “本家自然是不会再送,可我听说沈氏准备了自家好几个表亲。”青玄道,“不过都是面上功夫,谁人看不出来?” 我听了,明白过来。我不在雒阳,消息终究不够灵通。原本我以为沈延如今可高枕无忧,如今看来却是不尽然。就算是再傻的皇帝,也有几分玩弄平衡的本事。现在这位皇帝虽是沈氏全力撑起的,但并不妨碍他提防戒备,更别提就在三年前,还出过两次外戚宫变。 “是了,还有一事。”青玄一说起来就打不住,满脸八卦之色地说下去,“表公子要娶南阳公主了。” 我愣了愣:“表公子?” “是啊,表公子!”青玄看了看四周,将声音压低,“沈太后做主定下来的,长公主可气死了。” 我:“……” “哦……”我应着,过了会,问,“表公子愿意么?” “有甚愿不愿,那可是公主!”青玄说着,叹口气,“倒是我们公子,唉……你说淮阴侯也是做得出来,桓沈两家多年来同气连枝,他也下得了手。” 我心想,反正他不下手,长公主就会下手,不过比谁先翻脸。 莫名地,我听得此事,心中倒是好像解脱了一般。 至少我不必再担心公子会被南阳公主抢走。至于沈冲……对男女之事一向无甚所求,娶公主对他而言很是不错的。 想到他,我心中有些欷歔。 如果我还喜欢着他,此时应当会很难过吧? “表公子现下如何了?”我问,“你见过他么?” “见过。”青玄道,“两日前他还来了邺城。” 我讶然:“他怎会来邺城?他不是太子太傅?”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57.细作(上) 青玄毕竟脸皮薄,被裘保两句话闹了个红脸。 我觉得着裘保当真有趣,正想再聊几句,却被青玄扯着手拉走了。 公子正在都督府的前堂上处置庶务。我跟着青玄从堂后入内,只听里面传出些说话声。待得入内,只见下首坐着三人。其中一人,看上去有些眼熟。过了会才想起来,这是昨夜在仓库里见过的那位文官。 青玄对这般场面亦是应对熟稔,让我跟着他悄无声息地进去,侍立在公子身后。 公子正在翻看着文牍,未几,回过头来。 目光相对,他看到我的脸,愣了愣。 “都督。”青玄颇有做戏做到底的觉悟,笑嘻嘻道,“都督吩咐让阿生伺候,我便带阿生来熟悉熟悉。” 公子应了一声,眼睛仍饶有兴味地看着我,唇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少顷,又转了回去。 他一边批阅着公文,一边与幕僚说着话,所议之事,大多是运往东边的辎重转运。皇帝虽未能与黄遨一战,但三万大军每日的吃喝拉撒都是消耗,光靠地方仓储供给乃是远远不够。公子这官职,说是邺城都督,但其实叫后方总管更贴切。 朝廷为了支持皇帝亲征,其实也甚为费劲,最麻烦的就是钱粮。国库的忧患已经不是秘密,此番皇帝亲征所花费的钱粮,是令冀州、豫州、兖州的诸侯王供给的。其中,半数粮草须在邺城转运,由漕路送往前方。而公子这边做得最多的事,并非是忙碌的转运,而是派使者到各诸侯国去催粮。 公子做事甚是认真,每件事,都要细细问清,然后提笔在卷牍上批注。 那位文官叫俞峥,是公子幕府的长史。而另外两人,一个是司马杨歆,一个是主簿崔容。 我发现我果然是太久不曾伺候过人了。 虽然我喜欢陪在公子身旁,但因得昨夜睡得太晚,我站在旁边听着他和那些人议论着什么东西从哪里运到哪里之类的枯燥琐事,不到一个时辰就已经感到昏昏欲睡。而青玄那个懒鬼,居然真的一点不见外,堂而皇之地让我好好待在这里伺候公子,自己跑了。 公子则似乎一点也不觉得乏味,仍然端坐如山,毫无疲倦之态。 没多久,他发现了我在打哈欠。 “今日便议到此处。”没多久,他对幕僚道,“方才议定之事,交与诸位。” 众人皆应下,纷纷从席上起身,向公子行礼之后,告退而去。 待得堂上无人,公子转头看向我。 我知道他是为了我将那些人打发走了,随即精神抖擞起来。既无人来打扰,我便也无所忌讳,在公子的案旁坐下来。 “你不是还有好些公文,”我故意道:“怎就让他们下去了?” “自是怕你支撑不住睡倒在这堂上。”公子一本正经,“传出去难免说我御下无方,有失体面。” 我心底“嘁”一声,道:“谁说我困了,我不过打了个哈欠。” “哦?”公子似笑非笑,“那我再将他们召回来?” “你敢。”我瞪他。 公子笑了起来。 他着我,少顷,却皱皱眉,仿佛甚不顺眼:“你又在面上乱画些甚?难看死了。”说着,伸手便要来擦我的脸。 我忙躲开:“不能擦。” “为何?” “是你说我贴了胡子仍能被人认出来,我这才多画了一块胎记上去。”我说,“这是我花了许多心思才画好的。” 公子神色无奈,把手收了回去。 “公子还要再看公文? (第1/4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58.细作(下)) 崔容露出不屑之色,看向公子,道:“都督,此事不宜迟,还请都督决断!” 公子看我一眼,意味深长。 他坐在案前,看了看地图,正色道:“那劫船之事发生时,已近凌晨,贼人们白日里逃窜,必不敢像夜里一般无所顾忌,势必要拖慢行进。而就算他们再小心翼翼,五十余艘漕船的粮草,无论走陆路还是水路都难免引人注目,故而此时派人去追,未必一无所获。” 下首众人听得此言,皆无异议。公子又与他们商议一阵,定下对策,兵分三路。 公子仔细估算,计议至此,公子兵分三路。 一路,是由主簿崔容和司马杨歆领一千水军,沿着出事的广平郡水道往大陆泽方向搜寻。 “广平郡虽有诸多水道,但五十艘漕船都是大船,浅水难行。就算他们卸下粮食转陆路,那些大船也不可一时销毁,先找到船,贼人便已不远。” 崔容和杨歆皆领命。 第二路,则是公子和长史俞峥。五十艘漕船的粮食不是小数,二人须得在邺城再行筹措,紧急调往大营,同时为防这等事再起,其余漕船,须得分派兵马护卫。 而第三路,则由公子那侍卫长裘保领精兵一百,带上猎犬,到我说的那地点去寻细作。 前面两条,幕僚们皆无异议,而听得公子说到第三条,幕僚们皆露出不解之色。 公子却神色严肃,不待他们异议,令众人分头行事,不得耽误。 众人皆领命,各自退下。 那些人刚离开,青玄就迫不及待地拉住我,急道:“你胡说些甚,我何时成了甚雒阳小半仙!” 我笑嘻嘻:“不好么?这般响亮的名头,说出去谁人不敬你几分。” 青玄瞪我:“你这不是给我找麻烦?裘保他们牵着狗去,若什么也找不出来,回头找我算账如何是好?” “你怎知找不出?”我眨眨眼。 青玄气结,不理我,求助地转向公子。 公子却仍在案前看着地图,似对我们二人的话闻所未闻。 “霓生,”少顷,他说,“我仍有一事不明。” “何事?”我问。 “那五十艘漕船,粮草虽不少,但要解两万人之困,只怕远远不足。”他说,“这黄遨藏了许久,果真不怕漏了马脚,功亏一篑?” 我想了想:“许是真的逼急了。两万人再是强悍,断了粮草便难保不生变。黄遨再是诡计多端,也不可不养兵。” 公子颔首,终于将目光从地图上移开。 “青玄,”他说,“你随裘保去一趟。” 青玄惊诧不已:“我去?” 公子道:“不过是寻个细作,莫忘了你还领了个司马。” 青玄愁眉苦脸。 我笑嘻嘻道:“放心吧,我随你去。保你得个功劳回来。” “你留在邺城。”公子却即刻道,“搜寻细作之事交与裘保和青玄便是。” 我心里有些无奈。虽然经历了许多事,公子却还是拿我当全无自保之力的弱女子看待。 “就是因为搜的是细作,公子才该让我去。”我说,“有青玄和裘队长及上百精兵在,公子还有甚可担心?” 公子还未开口,青玄插嘴道:“就是。公子,这计策是霓生出的,她不去,我等寻错了地方……” 话未说完,公子冷冷横来一眼,青玄即刻闭嘴。 “你去找裘保,事不宜迟,让他快些。”公子对青玄道。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59.水道(上) 石越看着我不说话,神色阴晴不定。 裘保在一旁不耐烦道:“快说,黄遨在何处?” 石越瞅瞅他,说:“小人……小人实不知晓……” 裘保冷笑一声:“我看你不打几棍是不会老实。”说罢,让军士拿棍子来。 石越哭丧着脸道:“这位大将军,小人真的不知!”他又转向我,道,“公台!公台听小人说!小人确曾是大陆泽上的渔人,但幼时父亲去世母亲改嫁,带着小人去了武邑安家!方才公台搜出的那图,是昨夜那四伯给小人的,只教小人带回寨中。那究竟是何物,小人也不知晓啊!” 裘保骂道:“人赃俱获还想翻案,你当我等是傻子?”说罢,挥手便让军士拖下去。 我忙将裘保止住,道:“队长且莫急,可等一等。” 裘保讶然,看着我:“等甚?” 我说:“我等奉命来此,乃是为捉拿细作。都督还在城中等着,不若将这些人都带回去,由都督发落。” 裘保颔首:“也好。”说罢,他看石越一眼,笑得阴森,“邺城狱中有专门的刑司,我听说便是死人也能撬开嘴来,倒好见识见识。” 石越哆嗦了一下,面色更加苍白,嘴巴却仍紧闭不语。 裘保也不耽搁,即刻下令收兵,押着一行犯人,带上从棚屋里搜出来的各色财物,原路返回。 那些匪徒都胡须拉茬,耍起凶悍来,必定吓人。但如今,手上缚着绳子,一个个垂头丧气,如丧考妣。我看了看石越,他被两个军士押着,走在最后,低着头,看不出什么表情。 “这真是细作?”路上,青玄凑过来问我。 我说:“怎不是?” 青玄道:“就搜出了一张图,那图上只画着弯弯道道,连个字也没有。且他若一口咬死了那是什么四伯给的,如何是好?公子最不喜欢严刑逼供,若问不出来,兴许还会放了。” 我笑笑:“放心,他就算不说也不会一无所获。” 青玄讶然:“哦?” 我拍拍他肩头,继续往前走。 石越不承认,我其实一点也不觉意外。如青玄所言,就凭着那张图,其实说明不了什么,轻易便可推得干净。 其实,我并未想到会在石越身上搜出那图来,来的时候,我觉得能搜出些与黄遨那边通行的信物之类的便算是走了大运。 昨夜听他诉说身世时,我虽些起疑,但毕竟都是些蛛丝马迹,不足评断。不过为了防止万一,我留了个心眼,在拍着他肩头说话的时候,将一些药粉抹在了他的衣服上。这药粉无色,人用鼻子去嗅也无甚味道,但狗却可轻易分辨出来。且此物黏附牢固,就算遇得风吹雨淋,也不会轻易消散,用来追踪乃是上佳。 在我的计议里,此人那时离开,无非有两个去向。一个是连夜脱逃,远走高飞;一个则是回他那土匪窝里。无论是哪条,于我而言都不亏。就算他不是细作,捉到他,我也能顺藤摸瓜找到那个土匪窝,帮青玄攒个功劳。 现在么……我转头,又瞥了瞥石越,不料,他也在瞅着我。 我冲他笑了笑。 他似打了个寒颤,缩了回去。 到了船上,我让裘保将石越和其余人等都押到船尾候着,单把这窝土匪的匪首提到了船舱里。 那匪首本就是这附近一带的流氓出身,连个正经姓名也没有,人称邬大。他生得五短身材,看上去颇有一副忠厚相,一双眼睛却是贼精四现,到了我面前,满脸赔笑。 我让军士将舱门关上,看着邬大,也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60.水道(下) 公子皱眉,将那张图细看。 “邺城乃要冲之地,易守难攻,且深入司州。”他将地图在案上摊开,把一只茶杯放在邺城上,又把一只镇纸横在巨鹿,“黄遨若要过来,须得绕开巨鹿的大军,此乃险招。” 我说:“前朝为保漕运顺畅,从邺城往四面开辟了许多水道。黄遨曾是水军都督,熟悉水道用兵之道,圣上亲征以来,他带着两万人藏匿转战,与善用水道脱不开干系。如今黄遨的燃眉之急,并非圣上亲征,乃是军需消耗。过两个月天气便要变冷,邺城有大批粮草军需,皆叛军急需之物,一旦得手,可缓解存亡之危。公子看那细作的地图,连沟渠小道也画得清晰,可见黄遨对此计乃是花了心思。” 公子摇头:“便是如此,要行此计也甚为困难。邺城虽在后方,亦有万余兵马驻守,有高城深池,黄遨便是能神不知鬼不觉绕开沿途耳目,率部众全数攻来,也难攻破。遑论邺城乃在司州之内,附近州郡得了信,半日之内即可赶来救援,若不可一击得手,稍微迟滞便会陷入前后夹击之境。且你方才说那细作十日前才潜入,可见此计仍在草创之期,黄遨就算派细作来打探,亦不过是要搜罗消息,以试探可行之处。黄遨虽是个贼寇,但看他过往各场战事,皆以稳妥为上,若时机未至,他不会轻易为之。” 我说:“故而,我等须得将诱饵做得再香些,让他放弃稳妥,大胆过来。” 公子露出讶色:“何意?” 我笑了笑,没有回答,却看向那地图。 “以公子之见,黄遨现在何处?” 公子道:“圣上围剿黄遨以来,众人皆以为黄遨藏匿在深山野林之中,多方搜索,久而无果。今日你离开之后,我思索良久,黄遨曾为水军都督,熟识水战,那么大陆泽确也是个可藏匿之处。其方圆百余里,横跨二郡,可以舟船行驶其间。但开战以来,此地亦两次三番搜索,皆一无所获。” 我说:“大陆泽有九水灌入,深处为湖,浅处则苇草如海,亦有山岛屹立其间。冀州宽广,圣上虽亲征,所谓搜索,亦不过是交由各州县出力,若是懈怠些,发觉不得亦在常理。” 公子看着我,有些兴奋:“霓生,你也觉得黄遨就在大陆泽中?” 我颔首:“但黄遨既然藏匿其中许久,泽中的各处地势水情,他必是已经了若指掌,若贸然攻打,只怕不能讨好。故而以我之见,最轻省之法,乃是将其引出。” 公子没有说话,只将眼睛盯着地图。 我知道他已经动了心思,因为越是下决心之时,他的神色往往越是平静。大约只有我这样曾与他日夜相对的人,才能察觉出那清冷的俊美的面容不过是假象。 恰似当年,他也这般看似冷静,抬起头的时候,却笃定地告诉我,他要去河西从军…… “然还有一事,我等须得考虑。”少顷,公子道。 “何事?”我问。 “圣上亲征,乃是为了亲自将黄遨剿灭。黄遨不可败在我的手上。”公子无奈道。 我了然。 此番皇帝亲征,与其说是为了讨伐逆贼,不如说是为了缓和朝中矛盾,树威立信。如今他到冀州月余,一无所获,已经是面上挂不住;若最终拿住或杀死黄遨的人是后方公子,那么皇帝那边就会变得甚是尴尬。当然,公子是皇帝的臣子,公子打的胜仗,自然也是皇帝的。但聪明点的人都会知道,这助长的只是公子或者桓氏的名望。皇帝就算与公子自幼长大,对桓府比对宫里还熟悉,但对于一个皇帝而言,被臣子衬得像个无能之辈,谁的心里也不会高兴。故而公子须得防备做了好事还被猜忌。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61.圈套(上) 我应了声,乖乖地不再动。 不过,我一点也不想睡。公子在我身旁躺下的一瞬,我那瞌睡虫便跑得无影无踪,变得无比清醒。 他虽搂着我,但躺的位置却颇为讲究,手臂以下的身体并未贴过来。身上盖着的被褥也是,一人一条,裹在身上,绝无趁机侵犯的可能。 不过我知道公子累了。这两日,他每日都是忙道深夜,早晨又早早起来,我看着颇为心疼。今天早晨,青玄还打着哈欠抱怨,说我不当奴婢就变了,睡得似死猪一般,还得他来服侍公子起居。 故而我虽然贼心不死蠢蠢欲动,但我并不想扰公子歇息。 我一动不动,只将眼睛看着公子。屋子里没有灯光,但他的面容近在眼前,仍能分辨得清那眉眼的线条和轮廓。 忽然,公子睁开眼。 “怎不睡?”他发现我睁着眼睛,问道。 我说:“我还不困。” 公子动了动,似伸展了一下腰肢,片刻,重新搂着我。 我见他也看着我,问道:“你怎不睡了?” “我也不困。”他说。 我:“……” “霓生,”公子道,“我今日一直在想你我将来之事。” 我愣了愣:“哦?” 公子道:“我不会让你一直等着我。三年,最多五年,我定然会离开雒阳。” “而后呢?”我问。 “而后,便如我从前说的,你去何处,我便随你去何处。” 我啼笑皆非。 “你怎知到时你就能走?”我说,“若那时天下仍有忧患,你可了无牵挂么?” 公子道:“故而这数年之内,我要将天下忧患了却。” 我看着他,忽而觉得他似乎又回到了从前,桓府里那个被宠得任性无边、得了一把新铸宝剑便要去建功立业的意气少年。 如果是那时,我会忍不住委婉地说些泼冷水的话,让他清醒清醒。但现在,我张了张口,话又咽了回去。 “你不信?”公子似察觉了我的想法,问道。 “怎会不信?”我忙道,决定绕开那些有的没的,道,“只是有些事你须得想清楚。” “何事?” “比如,你那北海郡公和侍中都督之类的食邑俸禄便全无了。” 公子不以为然:“无便无了,又饿不死。” 此言极是。就算公子身无分文,我也不会让他在衣食上受半点委屈。 “还有,到了那时,桓府要将你抓回去怎好?” “他们找不到我。”公子笃定道。 “怎讲?”我问。 “到时我便学你,日日贴个假唇须,在脸上画个大痣,保管无人可认出我。” 我窘然。先不说我愿不愿意将公子打扮得那般丑陋,便是愿意,公子这般好容貌,要想让人认不出来,只怕唇须和大痣不够,还须得再贴些假皮…… 不过他有这般志向,着实令我欣慰。 “那么海盐便回去不得了。”我说,“那边人人都知晓我嫁了个好看的丈夫。” 公子笑了笑,似有些得意。 “那有何妨,我等便再走远些。” “哦?”我问,“往何处?” “往北太冷,据说过了漠北便是半年冰封,你怕冷,不去也罢;往东是东海,虽有不少岛屿,但我问过朝中使者,多是小荒岛,物产稀少,你未必喜欢。若是往西,西域之地荒漠众多, (第1/4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62.圈套(下) 我想了想,这话也有理。皇帝在当皇子的时候,平日里最相善的人就是沈冲。他继位之后,对沈冲的看重也是显而易见之事,就算出了沈延酒后冲撞的事,沈冲也仍安然留在了皇帝身边。不过在此事上,亦可看出皇帝亲疏之别。公子虽与皇帝自幼作伴,但在他面前,说话大不如沈冲管用。 “圣上如今对桓府如何?”我问道。 公子有些讶色:“怎突然问起此事?” 我说:“不过想知晓。” 公子道:“圣上对父亲和母亲皆是敬重,尊母亲为大长公主,待桓府亦如从前般亲善。” 我不置可否,说:“对周氏呢?” “周氏亦然。”公子似乎知道我的意思,道,“圣上如今为人君,自有人君的考虑。继位以来,以前事为鉴,对各方皆同重并举。若说对何人偏爱,亦唯有逸之。然逸之忠厚贤德乃世人公认,得圣上倚重,亦在常理。” 我说:“大长公主亦是此想?” 公子的目光定了定,有些意味深长。 “母亲如何想,与我无干。”他说。 我讪讪一笑。 “霓生,”公子看着我,“你恨我母亲么?” 我一愣,不假思索道:“那要看何事。” “哦?”公子道,“怎讲?” 我说:“若是说她不讲信义,事后灭口,我自然恨。若将来有时机,我也会教她尝尝脑后被敲一记闷棍的滋味。” 公子眉梢扬起。 我接着道:“不过我也跟她拿了许多金子,这事便扯平了。” 公子:“……” “你便这般贪财?”公子好气又好笑。 我看着他,心想,不止,我还贪色…… “贪财有甚不好,”我理直气壮,“莫非公子想让我对大长公主动手?” 公子笑了笑,将我的手拉过来。 “自是不想,”他神色认真,“但我也不会再让她或者任何人伤你。” 这话从他口中出来,我心头一动。 我想说谁也伤不了我,但他那手似乎把我的心也捂着,暖融融的,让人不由傻笑。话到嘴边,也成了一声“嗯”。 公子亦莞尔。 “霓生,”他说,“我今日便派人送你回去。” 我:“……” 我看着他,有些不可置信,但公子的面上并无玩笑之色。 “为何?”我瞪起眼。 “此处将有大战,你不可留下。”公子道,。 我不以为然:“大战便大战,我为何不可留下。” “这是你我先前说好的,时局有变,你就要回去。”公子的目光不容抗拒,“霓生,你须说到做到。” 我:“……” 这话我的确说过,是数日前我刚来到邺城的时候,公子逼着我答应。 “我等既要引黄遨来此,你便不可留在邺城。”公子语气稍缓,耐心道,“我要领兵,战场之上也无暇顾你。我前两日已经给柏隆传信,让他去派人到汝阴接应。你安稳了,我才可放心做事。” 我知道公子的用心,看着他,深吸口气,只好答应。 离开的日子,定在了公子开拔的前两日。 我的随身之物不多,回海盐的行囊很快便整理好。 早晨,公子来到我房里,到处看了看,不久,瞥见我放在行囊旁边的尺素。 “你一直带着它?”公子拿起来端详 (第1/4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63.牢狱(上) 将入秋之际,接连几日天气不是太好。不过夜里有些月光,倒也不妨赶路。 我连夜骑马疾驰,第二日天亮时,赶到了黄河渡口。有了上回石越之事,我不敢托大一人乘船,须得找个伴。正巧,有一行商旅要到汲郡,正与船户讨价还价。我跟过去找到商旅头领,说我要到魏郡去走亲戚,想跟他们一道凑个船资走上一段。商旅头领见我大方地拿出钱来,爽快地一口答应。没多久,众人上了船,开动而去。 这船有帆,河上风大,张起帆来顺流而下,比来时要快上不少。 商旅头领姓蒋名亢,三四十的年纪。如寻常行商奔波之人一般,肤色黝黑,却似乎有些文墨,说起话和气圆滑。而跟从的几个人,虽说话粗鲁些,却并不聒噪,上了船之后,各自找地方歇息,吃茶的吃茶睡觉的睡觉。 赶了一夜的路,我困倦得很,也在船上找了个角落坐下来。 正当想着是先睡一觉好还是吃些糗粮好,蒋亢走过来,与旁边两个人说了句闲话,未几,看向我。 “这位郎君,”他在一旁坐下,看着我,笑了笑,道,“方才匆忙,还未知郎君贵姓。” 我胡诌道:“在下免贵姓王,名生,蒋公唤阿生便是。” 蒋亢不禁笑道:“甚公不公的,阿生兄弟莫折煞在下。你我有缘相遇同舟,日后便随他们一般,唤我蒋兄。” 我拱手:“蒋兄。” 蒋亢问:“阿生兄弟要去魏郡探亲?” 我说:“正是。” “魏郡何处?” “安阳。”我说,“不知蒋兄要去何处?” “我等经商之人,居无定所,哪里都要去。”蒋亢笑了笑,“听你口音,是扬州人?” 我讶然:“蒋兄能听出来?” “扬州声调比北方软多了,怎听不出来。”蒋亢道,“不知是扬州何处?” “豫章。”我说,调开话头,“不知蒋兄家住何处?” “我么,豫州汝南的。” 这话大约不假,我听他口音也是那边,颔首:“原来如此。” 大约是看我没有多聊的意思,蒋亢道:“这船须得走上一日,阿生兄弟且歇息,若中途靠岸歇息,我等便来唤你。” 我说:“如此,多谢蒋兄。” 船走在水上晃晃悠悠,我枕着包袱,很快就睡着了。这一觉睡得颇长,等到被人叫醒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外头,船已经靠在了一处渡口上,蒋亢一行人正在卸货。他们似乎急着离开,蒋亢与我向船户结清了船资,拱手道别,推着车挑着担往岸上而去。 此处离邺城还有些路程,我向船户打听时,他们都摇头。 “邺城?”一人道,“我等可不去邺城,近来那邺城都督可要命,到处征船征人,去了就要被扣。” 我作好奇之色:“有这等事?不知那都督征船做甚?” “做甚?还不是要去讨伐黄遨。”船夫掰着手指,“上任邺城都督死在了黄遨手上,现任又被他劫了几十艘漕船,面子丢大了,自当要报仇啊。” 我点头,叹口气:“我有个姑母就住在邺城附近的乡里,本想走水路快,好去看她一看,如今看来却是不可了。” 那船夫道:“确是如此,现在除了官府的漕船,谁还敢走水路去邺城。” 我颔首,看向岸上,忽而见不远处,一队民夫正在往几艘大船上搬运货物。 “那边的可就是漕船?”我指了指,问船夫。 “正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64.牢狱(下) 狱吏带着两个手下送走了青玄,回来看了看我,往地上唾一口,冷笑。 “老实些。”他说,“不然有你好受的。”说罢,让狱卒看紧了,转身走开。 我其实有些失望,如果他贪财,能进来搜身就好了,那样,我可以解决得利索些。 这件牢房,是一间半入的地窖,是关押重犯所用,不宽,只有两间,用木栅栏隔出来。牢房里的味道很是不好,大约自从建成以后,就没有人打扫过,又兼夏末之际,散发着一股恶臭,还有苍蝇乱飞。 我用袖子扇了扇,隔着结实的木栅,看向隔壁。只见一个人缩在角落的草堆里,一动不动,似发着呆。不用细看我也知道,那是石越。而跟他一起被捕的那伙土匪,都关在了别处。 这是我让青玄安排的。这牢房里一直只关着石越,而另一间一直空着,便是为了今日之事。青玄将我关进这里,也是事先说好的。 我从袖子里摸出一只小瓷瓶,打开,取出一粒小丸,右手指捏碎了,不着痕迹地放一点到嘴里,咽下去。 这是哑药,一丸可使人顷刻失语,但只服少量,则可有变声之效。三年前秦王逼宫的时候,我曾让豫章王服下,藉此变声假扮先帝。这毕竟是药,用多了终究不好,故而我能不服就不服,改用别的方法蒙混过关。而现在要做这事,不能露一点破绽,我须得把声音改一改,只得将它服些。 过了一会,我轻轻哼了几声,试了试嗓子。 声音已经变得又沙又哑,如同变声时的少年。 我又哼了几声,高高低低,越来越大。 石越动了动,抬眼看了看我。 没多久,外头狱卒凶神恶煞地走进来,骂道:“吵甚吵?想吃鞭子?” “公台,”我用一口冀州腔抱怨道,“我今晨吃坏了东西,腹痛……” “怎不痛死你!”狱卒瞪我一眼,径自走开。 我将几个铜钱撒在地上。 清亮的声音在牢房里格外响亮,狱卒的步子突然停住。 他回头,我忙将铜钱拾掇起来,揣进袖子。 “好个贼人。”狱卒冷笑了声,手里拎着棍子走回来,“身上还藏了私?” 我忙道:“小人不曾藏,小人什么也没有。” “没有?”狱卒道,“将你袖中的物什都交出来,否则先吃五十棍棒再搜身!” 我赔笑:“公台莫打公台莫打,小人的确什么也没有,公台不信自己来看。” 说罢,我将两手摊开。 狱卒骂骂咧咧,立刻从腰间拿出钥匙来。未几,铁链“哗”一声落在地上,狱卒才踏进牢门,便上前来搜身。 他正伸出手来拽我,我瞅准时机,顺势将他的手臂抱住,转身往后用力撞去。狱卒猝不及防,被我掼着,脑袋撞到了墙上,未几,倒了下去。 四周一阵安静,石越已经站起身来,睁大眼睛看着我,不可置信:“你……” 我示意他噤声,伸出手指,往狱卒的鼻子上探了探,有气,只是昏过去了。正当放下心来,牢房外传来脚步声:“甚动静?出了何事?” 我急忙将狱卒的那棍子拾起,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牢房入口,藏到门后。 未几,另外一个狱卒走进来,才进门,我在他脑后一棒挥下,他连个声音也没来得及发出,昏倒在地。 我即刻将他拖到一边,动手将他的衣服脱下来,自己穿上。 “这位……这位兄弟……”只听石越的声音从牢房里传来,看去,只见他扒着栅栏,紧张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65.黄遨(上) 为了不让石越带伤行走,拖累脚程,先前把他关进大牢的十获,我连镣铐也没让人给他戴上。且每日三顿水米充足,确保他不会饿得跑不动。 如我所愿,石越颇有精神,骑着马一口气跑出了上百里。 傍晚时,他带着我到了河边的一处小村里。这村落傍水而建,屋舍高高低低十几间,都是茅草搭建。河边停着许多船,一看便是常年在河上讨生活的船户聚集之处。 我和石越都已经把狱卒的衣裳脱了,他四下里望了望,学了几声斑鸠叫。 没多久,远处的茅草屋也传来相似的声音,石越对我说:“走吧。”说罢,策马过去。 茅草屋那边已经闪出了两个人影,迎上前来。 “老七!”一人看到石越,露出又惊又喜之色,有些不可置信,“果真是你?” “不是我还是谁。”石越笑呵呵道,“怎么只有你二人?其他人呢?” “都在里面。” “卢掌事在么?” “在!”那人说着,好奇地看向我,“这是?” “这便是我的救命恩人。”石越说着,得意地拍拍我的肩头,道,“且进去,与众兄弟见了面一道说。”说罢,他带着我,往里面走去。 这小村,外头看着甚是平静,进到里面,却别有洞天。这里面全是青壮男子,在屋子里进进出出,将物什搬运到船上。 石越带着我走进一间较大的屋子里,只见里面有好些人聚着,似乎正在议事,闻得动静,都看过来。跟外面那两人一样,他们见到石越,亦是惊喜非常,即刻围上前来。 “你怎出来了?”一人将他拉住,张大眼睛上下打量,“我等方才还商议如何进城去救你!” 石越笑道:“我也是有贵人相助,这才得以顺利脱身。”说罢,将我拉上去,道,“若非这位倪蓝兄弟,我现在还被关在那脏污恶臭的牢狱之中!” 众人皆惊奇,目光即刻落在我身上。我露出谦虚羞赧之色,忙拱手道:“小弟倪蓝,见过诸位官长。”说话间,我的目光扫过面前几人,在其中一人的身上停了停。 那是个四五十岁的人,颇有些与众不同,一副小地方乡绅打扮,灰白的胡子颇有斯文之气。寒暄片刻之后,石越向众人说了我的来历,又将面前这几人一一介绍我认识。 不出我所料,那乡绅打扮的中年人确实不简单。他就是先前那土匪头子说的,将石越介绍到匪帮里入伙的那个叫卢信的人。石越和其他人都叫他卢掌事,颇为恭敬。而当石越将邺城牢狱的事简要地说了一遍之后,众人看着我,更是惊奇。 “倪蓝兄弟年纪不大,却有这般作为,”卢信捋着须,微笑,“果真英雄出少年,我等佩服。” 众人皆点头。 我忙道:“小弟不敢居功,若非石兄相助,小弟现下还在别处躲着官兵,朝不保夕。” 卢信颔首,忽而看着我:“方才老七说倪兄弟是清河人?” 我答道:“正是。” “不知是清河县城,还是……” “清河县白沟乡顺安里。”我说,“不知卢掌事可曾去过?” 卢信摇头,和气地说:“从前去过清河县,也听说过白沟乡,那顺安里我却是不知道了。”说罢,他让石越和我到案前坐下,又令人去取些酒菜了,说要给石越和我接风洗尘。 石越忙道:“些许吃食,过后再用也无妨。掌事和诸位兄弟可是在商议大事?” 卢信道:“甚大事不大事,你如今回来了,比什么都好。”说罢,让人端水来,给石越 (第1/2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66.黄遨(下) 这些人大约一直在等着号令,消息传来,即刻动身。我跟着石越上了其中一艘,他拿起长竿,和同伴一道熟稔地将船撑离岸边,往河上而去。 为了防备撞见巡视的兵船被怀疑盘问,他们在船头船尾都摆了好些装鱼的筐子和渔网,装作是打渔晚归的渔船。不过走了许久,也并未见有人巡视,一路畅通。 “这可怪哉。”一人望着河上,不解道:“昨日我出来,走了十里就遇到了两回巡视的兵船,今日怎得如此松懈?” “这何怪之有。”石越道,“你是不曾在邺城里看到,那邺城都督几乎将兵马都带走了,如今守城都无许多人,还从何处抽调人手巡河?” 那人听得这话,露出振奋之色:“哦?这般说来邺城果真是空虚了?” “这还能有假?”石越道,“若非探听得确实,大王也不会真的来下手。” “老七!”旁边有一人道,“那日你究竟是如何被捉住,还有你今日到底是怎么逃出来的,再与我等细细说一说,也不枉我等担心里几日。” 石越露出得意之色,开始滔滔不绝地跟他们侃了起来。 我在边上听着,有些不好意思。。 在石越的叙述中,他在卢信的安排下混入那些土匪之中,在邺城周遭一带刺探,本是一帆风顺,不料遇到了一个手段刁钻的奸吏。此人不但杀了个土匪,害他惹麻烦上身,被别的土匪抓住暴打。不但如此,他还识破了石越的身份,引来官兵又将他抓到了牢狱之中。 “那人是如何识破了你?”一人好奇道,“可是你露了什么破绽?” “若说破绽,也不算。”石越叹口气,“他听出了我是巨鹿口音,又看出我惯于在河湖中驶船,断定我说了谎。我那日恰好又绘了个水道的图带在身上,被他从衣裳中搜了出来。” 众人闻言,皆咋舌。 “如此说来,这人果真刁钻。”旁人道,“后来呢?可曾让你吃皮肉之苦,用刑逼问?” “这倒不曾。”石越道,“不过他将我关的那牢房又臭又脏,比皮肉之苦还难受。” “他还在邺城么?” “这我可不知。” “在就好了,待我等打下邺城时,将他一并捉起来,给你出气。” 石越笑了笑。 我讪讪。 而后,石越又说起逃出来的事,添油加醋,比如何被抓的那一段有意思多了,那曲折精彩之处,仿佛是我被他救出来的一样。 不过我并不打算十分惹人注目,由着他说,自己到船舱里去睡觉。 待得被人叫醒的时候,我睁眼,四周早已经漆黑。我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往外看去,只见岸边光照明亮,似乎点着许多火把,光照映在水面上,将一处渡口照得明亮。 “阿倪,前方就是雀舌渡。”石越道,“到了。” 我点头,继续看向那渡口,待得再近前些,一列大船赫然出现。看那模样,却与邺城运粮的漕船甚为相似。 “那些船……”我诧异道。 “那些便是朝廷运粮的漕船。”石越得意道,“你可听闻了前番邺城被劫了五十艘船的粮草?那些船都在这里了。” 我明白过来,更是惊讶:“莫非一直藏在了雀舌渡?” “正是。” 我说:“可雀舌渡乃是漕运重镇,如此堂而皇之,难道无人发觉。” “岂不闻灯下黑?”石越道,“越是这般重镇,才越是好藏。每日来雀舌渡的漕船那么多,停上几十艘有谁会注意?” (第1/4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67.偷袭(上) 这五十余艘船虽然都是大船,但满打满算也只能带上一万人。商议之下,黄遨决定兵分两路。他和四王带兵偷袭邺城,二王和三王则留在冀州接应。 黄遨不似一般草莽匪类,只知一窝蜂涌上去打乱仗。此番出来的一万人,如朝廷水军一般,分前锋,中军和后军。前锋据说由四王所率,十船两千余人,皆是精锐。他们首先冲入城中,将紧邻渡口的南门控制,并肃清城内残余官兵。黄遨所部中军约六千人紧随其后,却并非参与打杀,而是往各处仓库洗劫。黄遨严令众人不得各行其是,仓库中的物什,粮草最为优先,衣物其次,钱财最次,并设监督官,如有违反者,可当场处决。至于剩下的人,便是后军,除留守在船上望风之外,还要往四处搜集可用船只,无论大小都抢过来。 黄遨不愧是做过水军都督的,这伙人虽然仍脱不开乌合之众的习气,但开起船来,却颇有章法。夜里目视困难,水情不明,一个不小心就会生出碰撞或掉队之事,就算是最训练有素的水军,要操纵五十余艘大船夜航也是要十分谨慎。而看这些人行船,却全然不必朝廷的水军差。因得要夜袭,船只之间并不以鼓声为号,只凭各船上的令旗相通,在河上摆开阵形,依次排作长龙,毫无乱象。 我看着,心底不禁想,这黄遨确是个能人,怪不得前任邺城都督高奎会死在他的手上。夸奖片刻,又觉得此人须得快点除去,不然万一与公子在水上对阵,必是个□□烦。 我转头,看了看船庐那边,心里谋划着动手的时机。我运气不错,跟黄遨待在了同一条船上,不必操心上哪里找他的问题。只是此时刚刚启程,黄遨与一众贼首在船庐里议事,门关着,将我和石越这些小兵挡在了外面。黄遨虽然对人没什么架子,不过身边的守卫不算少,又带着一群人议事,想要在这般处境下动手解决他再全身而退,并不现实。唯有等战事打起周遭生乱的时候,方可浑水摸鱼。 此去邺城还远,船上的人依照吩咐,轮流歇息。我靠在船舷上,一边眯着眼一边想事,忽而听到旁边的石越与汪明聊起天来。 “……也不知天亮之前能不能到邺城。” “能。你看这风向,吹的是西风,大王方才下令张帆,能快上一倍。” “夜里张帆?啧啧,大王真是大胆。” “大王可是行家。先前在大陆泽上,我等专挑夜里练了许多回,早惯熟了。” “此番要是能打下邺城,啧啧……”石越伸个懒腰,声音里无限憧憬,“雒阳可就在不远了,听说雒阳皇宫里的屋子都是黄金做的房梁,也不知是真是假。” “皇宫?”汪明笑了笑,“就算打下了邺城,我们也不会去雒阳。” “不去雒阳?”石越讶然,“那去何处?” “我也不知。不过或许会去豫州。” “豫州?” “方才我等上船前见到的那几人,你可知道是何来头?”汪明压低声音,“他们可是明光道的人……” 我听着,一怔,不禁竖起耳朵。 “明光道?”石越道,“不就是那装神弄鬼的……” “甚装神弄鬼,明光道拥护的是前朝真龙,与我们大王算得同出一脉。” 石越道:“莫非大王要归附?” “那倒不会。大王既已称王,岂有归附别人之理。先前大王和他们议事的时候,我不在边上,不过我估摸着大王成事之后或许要借道兖州回冀州去,明光道如今在兖州也甚为势大,恐怕须得他们帮上一把。” 我听着,明白过来。这般说来,倒是合情合理。黄遨打邺城是为了粮草和军需,劫了之后,往回走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68.偷袭(下) 一阵箭雨之后,许多军马从渡口两边冒出来,杀向那些匪众。城上城下,皆大旗招展,每面正中都绣着一个“桓”字,醒目而威风。不久之后,我望见了邺城城墙上的一道身影,顿觉心宽。 就算看不清公子的容貌,我也知道他此时必然是神清气定,胜券在握。 “那是……”我听到石越的声音结结巴巴,不可置信,“那是邺城都督?” “鸣金!”黄遨向手下喝令道。 那人应一声,急忙去敲响铜钲。 附近的船上听到,也敲起来,传开之后,一时间齐鸣共响,几十艘大船随即改变方向,朝水道的另一头驶去,那些抢先上岸受挫的部众也丢盔弃甲跌跌撞撞地撤了回来,登船离开。 我见得这般境况,心中不禁有些着急。 崔容行事过于着急,应当等中军都下船攻城再动手才对,如今却成了打草惊蛇。不过黄遨实在太精,他见得事情不对劲便要变卦,就算崔容不先动手,他也不会上岸。 我望向岸上和水面上,也不知公子在何处,能不能在黄遨逃走前赶上…… 正心焦着,突然,有人道:“大王!南边河面上有东西!” 看去,只见往兖州方向的河面上,薄雾渐渐消散,却是露出了一片灰色的影子,横贯在江面上。随着逼近,那景象愈发清晰,竟是许多大小不一的船只,整整齐齐地横在河面上,犹如水坝。 众人目瞪口呆。 我心里舒一口气。 那是公子为截断黄遨往兖州的道路所设的屏障,有五六道,铺设在水道最窄处,每道均以数十船只组成。船与船之间用铁链锁住,颇为牢固。这些船,都是公子前几日四处征集来的,崔容昨夜连夜铺设好,只等黄遨来投。 不出我所料,不久,那些船上的军士身影已清晰可见,列队齐整。如案上一样,船只上也飘着公子的将旗。这边船上甚至能听到那边有人在大声劝降,得黄遨首级者,赏金五百。我听在耳中,心中难免又是一荡。 “击鼓传令!”黄遨面色沉沉,道,“教前锋船只将帆张足,往小船处冲撞过去!” 卢信急道:“大王,不若回头往雀舌渡,我等仍可上岸返回冀州!” “不可!”黄遨道,“此乃圈套,后路必已被截断!” 正说话间,已经有先锋的船逼近,可还未碰到,那些船上竟射来了箭雨,有些箭上用火油点着,嗖嗖落下。船上的人又要躲避箭矢又要灭火,终究相顾不暇,没多久,当头的三艘船都着起了火,浓烟滚滚。而后面的船见状,皆慌乱起来,转头躲避。 旁人忙向黄遨道:“大王,这……” “击鼓。”黄遨沉着道,“冲过去!” 话音才落,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嘈杂。众人循声望去,霎时皆面色僵住。 晴空下,黄遨水军的后面出现了一片影子,高大而迅速,定睛看去,竟是十几艘楼船巨舰。高高的白帆张足,正借着风势往这边直扑而来。尤其让他们吃惊的,是那些船上的旗幡,巨大而花哨,远远便能看清上面绣金纹龙的模样,分明是皇帝的御驾。 心底最后一块大石终于落下。 沈冲不负公子厚望,终是按时将皇帝哄来了。 那么接下来……我看向那一脸强自镇定的黄遨。他确是经历过些场面的,这般首尾夹击之际,脸上仍丝毫不见慌乱,正向手下发号施令,仿佛一切仍在掌握之中。 我摸了摸怀里,吃素和那些小药瓶都在,只等场面再混乱些,便可下手。 黄遨在这些匪众之中颇有微信,在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69.围剿(上) 正当想着,楼船在众人的协力之下,借着风势,驶得更快。我能感觉到大船微微的转向,未几,前方有人大喝:“收桨!捉稳!” 众人连忙把浆放下,各自抱着旁边的横木。 只听“轰隆”巨响,楼船冲入了屏障之中,一阵剧烈的颠簸摇晃,伴以木头和铁链斫断碎裂的声音,没多久,旁边有人惊喜地喊道:“过去了!过去了!” 我忙弯下腰,从划桨的孔洞往外望去,只见那片火海已经落在了数丈之后,水面上,碎木漂浮,那屏障竟是真的被这船破出了一条路来。 众人皆欢呼一片。 那些屏障的铁链全被楼船撞断,火船虽然仍烧得烈焰熊熊,但再也无法阻拦船队。跟在后面的漕船即一艘接一艘地冲过来,由卢信的船带领着,往南而去。 不过皇帝的水军显然也并非吃素,在后面包抄开来,带火的箭雨将落在后面的六七艘点燃,隔得远远都能听到船上人的惨叫,不断有人跳下水去,生死不知。 此时,楼船上的众人也发现船倾斜到了一边,底下传来汩汩的水声。 “船要沉了!上去!快上去!”有人喊道,众人连忙弃了桨,奔上二层。 黄遨站在舵前,却仍是沉着,似乎对那些气势汹汹碾压而来的巨舰全然不放在眼里。 “将船打横!”他手握着舵,“泊到豁口处,下锚!” 众人皆明白过来,立刻去取来长杆,合力将楼船撑到那豁口之处,待得最后一艘可逃的漕船过去,将楼船打横堵在了水道上。 水军的船上毕竟有御驾,比黄遨的人惜命多了。若是硬撞上来,便是坚固的巨舰也吃不消,才追到离火船十几丈的地方,就生生停了下来。 不过此时,河面上的景象亦是惨烈。火光连天,烧毁的船只到处都是,河上还漂着许多尸首,也不知是烧死的还是淹死的,都是黄遨的人。 我瞥了瞥黄遨,只见看着那边,神色间有些沧桑之色。 “大王……”这时,一人犹豫着,开口道,“能逃走的弟兄们都逃了,我等接下来如何?” 黄遨道:“此地不可久留,每人带上兵器,看看可有木板柴筏之物,随我投水上岸。” 众人忙应下,纷纷去准备投水。 我也跟在黄遨身后,见他到船舱里去搬一只木箱子,忙上前帮忙,将里面的兵器倒空。 手上忙碌着,心里仍打着算盘。原本我还考虑着在这船上将他解决,须带着人头脱身,如今看来确是不必如此麻烦。他能自己游到岸上让下手,那自是再好不过。 但有得必有失,此事却有个麻烦,那就是我随身的迷药,是装在纸包里面,下水湿了便用不得了,只能靠武力制服。 “倪兄弟水性如何?”正当我思索着,忽然,黄遨看我一眼,问道。 我笑了笑,道:“会游两下子,泅渡差些。。” 黄遨颔首:“如此,莫怕,跟着我便是。” 我忙道:“是,多谢大王。” 黄遨不多言,看那些死士都跳到了水里,也将空箱子扔下,跳了下去。 我站到倾斜的船舷上,将腰带扎稳些,也跳下去。 初秋之际,河水不算十分凉。风带来不远处河面上大火的温热,竟有几分灼人。不过这水上的大火和浓烟,对泅水的人而言,乃是上好的障眼法。 那箱子足够承受两人,我和黄遨手脚并用地划水,这里乃是河道最窄之处,不久,便望到水岸愈发近前。 那些死士能跟随黄遨上将船,自都是凫水好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70.围剿(下) 生擒黄遨,是这些军士们做梦也想不到的事。待得他们明白眼前的人真是那朝廷重赏的黄遨,皆兴奋得雀跃不已。有几个军士忙上前去将黄遨捆了,有人还踢了他两脚。 黄遨一声不吭,只看着我。 莫名的,我心里很是不自在。此人自从看到我那玉珠开始,种种言行便反常诡异,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想什么?”青玄笑嘻嘻地过来,说,“你今日可是立了大功,黄遨光是人头就值五百金,你将他活人生擒,圣上不知要如何赏你。” 我也笑嘻嘻道:“黄遨可不是我生擒的。” 青玄讶然:“那是谁?” “表兄你啊!”我说,“若非表兄定下计策,教我行事,如今又及时赶到,表弟我怎能将这匪首生擒?若要论功,还是要算表兄的才是!” 我这话说得大声,旁边的士卒和伍长什长听得,纷纷附和。一人道:“就是啊司马!若非司马妙算,这贼首怎会这般轻易被我等拿获?首功当记司马!” 青玄狐疑地看着我,我冲他笑笑。 这些军士的心思不难猜着。我这个口称青玄二表弟的人,不在官军里头,上头论功行赏,功劳给了我,这些军士便不会有什么好处。而归于青玄就不一样了,无论上头赏赐多少,他们作为随从,都能捞上些。故而听到我这般大方地谦让,他们简直求之不得。 如青玄所言,拿获黄遨的赏金的确诱人,且除了赏金之外,皇帝说不定一个高兴,还会给赐下别的好处。正是因此,这功劳我不能要。皇帝和沈冲,都是对我有些了解的人,如果功劳算我头上,我便须得到他们面前去演戏,若有人有心查我底细,那么麻烦更大。两相权衡,我只得忍痛将这功劳让给青玄。毕竟我是为公子做的这事,目的已经达到。 青玄大约是见我没有开玩笑的意思,登时高兴起来,说话的声调都变得得意。他像个将军一样,左呼右喝,让人将黄遨押上,又让人匀来一匹马来给我坐着。 我忍不住又看黄遨一眼,只见他神色平淡,对周遭之事全然不理会。他挺胸抬头地走着,若非手上被绑着,像牲口一般被牵在马后,我会觉得他其实是这队人的头领。 此番讨伐,自是皇帝御驾亲征大获全胜,黄遨的部众,除了河上的死伤,被擒获的也不少。 回到邺城的时候,城中已是喜气洋洋,而黄遨押解入城的消息传开,则更是轰动。黄遨比青玄的风头大多了, 还未入城,便有专门的囚车来押送,迎接他的还有皇帝身边的近侍,带着十几个衣裳鲜丽威武的殿中卫士,将他押运去给皇帝亲自审讯。除此之外,许多人蜂拥而来,聚在路边,要亲眼看一看黄遨这匪首究竟长得什么模样。 青玄作为功臣,自然也要跟随,我落在后面,趁着无人注意,偷偷地溜了开去。 方才在路上,我已经跟青玄说好,让他到公子面前一口咬定黄遨是他拿住的,不提我半分。 青玄不解:“你防别人也就罢了,这又不是坏事,怎还防着公子?” 我说:“我这是为你好,若公子知晓你瞒着他偷偷接应我回来,他可会恼你?”说着,我拍拍他的肩头,“此乃太上道君之意,照着做,必可保你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青玄看着我,摇头:“你总有道理。”说罢,又有些将信将疑,“你现下真的便要走了?” 我说:“自然是真的,黄遨也捉到了,我还留下做甚?” 我没有骗青玄,按照原本的计议,我的确就是这么打算的,大功告成之后,便按先前答应了公子的话,自己回海盐去。 (第1/4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71.死囚(上) 方才我进门的时候,顺手将牢门从内往外锁住了,不必担心这里说的话会被什么人听到。 对于黄遨的反应,我虽毫不意外,好奇心却愈加重起来。 当然,事情须得一件一件问,我并不着急。 “哦?”我笑了笑,“在下一个无名小辈,何德何能,竟让黄大王如此惦记?” 黄遨道:“天下可易容乱真之人,寥寥无几,又怎会是无名小辈?” 我讶然:“大王早识破了我易容?” “非也。”黄遨道,“我识破你,乃是因你身手。”说罢,他苦笑,“可终究是迟了些。” “身手?”我仍不解,“我的身手有何破绽?” “比如你那身法。”黄遨道,“白日潜逃之时,无论我走得如何缓急曲折,唯你可一步不落跟着。此乃潜行追踪之术,须得多年训教,绝非一个落魄小贼可习得。” 我了然。常言道百密一疏,我也是过于紧张才露了馅。不过黄遨连逃命的时候也会怀疑身边的人,警惕之高,亦乃是我见所未见。 “还有,便是你与我打斗时的招式。”黄遨道,“我只在一人手上见过。” 我愣了愣。 黄遨注视着我:“是云先生教你的,是么?” “你认得我祖父?”我紧问道。 “祖父?”黄遨不置可否,苦笑,“云先生说,他是你祖父么?” 我看着他:“你何意?” 黄遨没有回答,却继续道:“若我未猜错,你名霓生,是个女子,今年二十,五岁跟了云先生,是么?” 我狐疑地看着他,知道话已至此,若想从他口中问清实情,则隐瞒无益。 “是又如何?”片刻,我说。 “他不是你祖父。”黄遨长叹一口气,“你祖父乃是楚王刘阖,惠皇帝让位司马氏之后,他在长沙登基称帝,将你的父亲刘琣封为太子。”他看着我,目光明亮,“你是太子的长女,亦是楚王一系留在世间的唯一后人。” 四周倏而寂静。 我看着黄遨,只觉此人不是疯子就是骗子。 “是么?”我强自镇定着,冷笑一声,“如此说来,我成了公主?” 黄遨道:“你不曾受封,不过于我而言,仍可称为殿下无误。” 我觉得好笑:“你连我面容都不曾见过便说出这般大话,那刘阖之事我可知道不少,刘琣确有后人,不过是个儿子。” “这是太子妃卫氏之父,侍中卫伦的主意。”黄遨不紧不慢道,“那时太子多年无所出,深为臣民诟病,太子妃得孕,恰如久旱甘霖,人人皆盼望太子妃诞下皇孙。可惜最终生出来的是个女儿,卫侍中早有准备,当即送去一个男婴,让太子妃身边的宫人换走。” “掉包皇嗣这般秘辛,竟可为一个水军都督所知。”我说,“卫伦也当真是大胆,全然不怕杀头。” 黄遨面上并无愠色,道:“我本卫氏家生奴仆,当年受卫侍中赏识,脱籍从军。因得立功,我先是在吴郡做水军司马,后天下分崩,我随卫侍中前往楚地投靠,受卫侍中举荐,任东宫卫尉。太子妃生产之后,将你带出宫去的,正是我。” 他目光深邃,“我不必见过你,有那玉珠足矣。那是太子妃自幼佩戴之物,后来便给了你。” “你又错了。这玉珠的来历我记得清楚,是我到了祖父身边之后,他才给我的。”我说,“还有,我有父有母,当年虽小,那样貌却不曾忘记。” 黄遨颔首:“你父亲手上有一颗痣,平日总在书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72、死囚(下) 我看着他,只觉心情复杂之至,震惊,疑惑,愤怒,难过皆不足以形容。他方才说出的每一句话,皆如同狂风卷浪,将我的思绪狠狠地冲击碰撞。 良久,我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睛。 “若一切如你所言,那么你当得忠臣二字。”我说,“你去泉下见到太子妃,她会高兴的。” 黄遨讶然,抬头看我。 我也看着他:“你如今话都带到了,既然无憾,我便告辞。” 说罢,我亦向他一礼,转身便要走。 “殿下莫非甘心这般埋没一世”黄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心想,果然还是有所图。 我转头看他,只见他跪在牢里,看着我,双目炯炯:“臣死不足惜,可殿下乃先帝存世的唯一骨血,天潢贵胄,难道要坐视先帝大业灰飞烟灭” “坐视”我说,“恕我直言,先帝这大业不是在我五岁时便灰飞烟灭了,还须我坐视” 黄遨道:“并非全然无望。臣用先帝留下的余财,在冀州招兵买马,就算经此恶战,所剩兵马仍有万余,可为殿下驱驰左右” 我愣了一下,想了想:“楚国还剩有余财” “正是。”黄遨道,“当年司马氏大军压境,先帝料到此关难过,便事先将私库中的金银藏到了深山之中。太子妃将此事告知臣,臣赴冀州之时,将金银取出,以资举事。” 我忙问:“这些金银还剩多少” 黄遨的神色有些遗憾:“已无剩余。殿下亦知晓冀州大旱,柴米皆贵,每日养兵更是耗资甚巨。虽义军时常打劫豪富,但大多用以接济饥民,分摊下去,亦顷刻不见踪影。” 我:“” 他补充道:“不过钱粮之事殿下不必操心。冀州除了那些豪富,还有许多王侯。臣先前不曾下手,乃是思及这些人养了许多私兵部曲,不欲树敌过多。如今皇帝既已亲征,与这些王侯开战便是避无可避。打下任何一家,粮仓中的粮秣都足以养上数万人。冀州四面皆丰沃之地,殿下在冀州站稳了脚跟,可成一方割据之势,复国亦指日可待。” 我听完他的豪言壮语,点了点头,道:“诚如公台所言,此等宏图伟业,大有可为。不过我有一事不明。” 黄遨问:“何事” 我说:“我既是天潢贵胄,当初我母亲将我生下之后,却怎又将我换走是我天生德行有亏,还是缺了手短了足” 黄遨:“” 我继续道:“再如公台所言,知道我的人,就算加上太子妃,也不过四人。我既然连那堂堂正正的名分也没有,又如何担得那复国的重任” 黄遨目光一动,还要再说,我打断道:“还有一事,烦公台告知。太子妃当年嘱咐公台之时,可曾提过要我来复国” 黄遨沉默了一下,道:“不曾。” 我看着他,轻叹了一口气。 “那么公台所言种种,皆与我无干。无论我五岁之前是何人,如今我只姓云,而我的祖父也只有一个,叫云重。”我说,“多谢公台告知。公台恩德,我没齿难忘,今日就此别过,还望保重。” 说罢,我亦跪下,向他郑重一拜。 黄遨注视着我,目光不定,终是没有再多言。 我起身,不再看他,转身而去。 牢狱外面,仍夜色沉沉。风带着凉气,还有些露水的味道,我深吸一口,想让自己清醒些,却觉得脑子更乱。 守门的军士正在打瞌睡,见我出来,忙醒神过来,向我行礼。 我没理会他们,径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73、夜劫(上) 夜里,公子仍如上回一般,隔着薄被,搂着我入睡。 和他挨在一起,我觉得心神平静了许多,但过了许久,我仍无法入睡。 好不容易睡着,梦境也是纷乱不堪。我时而回到幼年时,在院子里寻找我的父母;时而回到七八岁时,跟着祖父游走江湖。我拉着祖父的袖子,总觉得有什么很重要的事要问他,但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祖父看着我,微笑着,如从前一样,告诉我凡事想好了再说再做,世间从无过不去的事 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身上的薄被盖得好好的,公子昨夜睡的地方空荡荡的。屋子里很静,我走到窗前,开一条缝往外看了看,院子里一个人影也没有。 不用问,我也知道公子很是忙碌,此时大概又被皇帝召去跟前了。 我坐公子的榻上,将玉珠从脖子上解下来,呆呆地看了许久。昨夜的事,在脑海中反反复复过场,始终挥之不去。 太子妃将你托付之时,将这玉珠也给了云先生,以为信物 最终,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从榻上站起来。 公子颇是贴心,在房中给我留了洗漱的热水。我昨夜来时穿的是一身夜行的玄衣,白日里看着颇是怪异,他还给我找了一身寻常的布衣,放在了坐榻上。 我洗漱一番,将那衣服穿上,颇是合身。心里不禁暖了一下。我走到镜前,仍贴上胡子再画上胎记,打扮成阿生的模样。 装扮好之后,我没有去找他,而是来到案前,磨墨铺纸,提笔给公子留了一封信。 在信中,我告诉公子,我独自回海盐去了,让他不必担心,也不必派人去寻我。待得到了海盐,我自然会让柏隆替我捎信。 简短地写下几句之后,我将信纸折好,藏到砚台下面。 这是我先前和公子约好的暗号之法,若我有什么急事要走开而公子不在,我就将留言写在纸上,放在砚台底下。贴身伺候公子的只有青玄,而这个懒鬼,只要案上不乱便不会去收拾,遑论乱翻砚台。 其实,我不想这样潦草地告别。我很希望像从前一样,在他面前撒撒娇,引他说些温存的话语,心满意足地离去。但我终归是要对他撒谎,当着面,我怕我脸皮厚不起来。 我也想过,干脆像公子昨夜说的,就这般乔装改扮,跟着他一起回雒阳。但我和他其实都明白,这样风险甚大,如果被长公主或者别的什么有心人窥觑一丝半点马脚,我前面藏踪匿迹便要功亏一篑。 何况,我救黄遨免不得要做许多偷鸡摸狗之事,留在公子身边只会束手束脚。 待得一切准备妥当,我不再停留,将行囊背在身上,仍然从窗口溜出去。 邺城如今虽驻扎着许多军士,邺城都督府乃在中心之处,附近的街道皆守卫甚严,连行人也没多少。但也正是如此。不会有人觉得须在此处严防盗贼,故而除了各门守卫之外,街面上巡逻的军士并不比别处多多少。 这些日子我对都督府里外都摸得熟透,哪里可白日潜走心知肚明。我凑到一处隐蔽的墙边,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待得一队巡逻军士离去后,我随即翻上墙头。待得双脚落地,我拍了拍身上蹭的尘土,朝城外而去。 邺城是公子管辖的地盘,我自然不会在邺城将黄遨放走,那样会给公子添麻烦。且公子昨夜说了,皇帝迫不及待地想拿黄遨回雒阳摆威风,今日便要回朝,所以并没有多一个夜晚能让我发挥。 最好劫人的时机,是从邺城到雒阳的路上,我打算尾随他们,相机下手。这行动须得果决,因为到了雒阳,黄遨就会被投入狱中,且以他极有可能会 (第1/2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74、夜劫(下) 这乡邑虽小,但皇帝临幸,自然不会受什么亏待。乡中富户纷纷献出了自家宅院以沐圣恩,而寻常的军士,则在乡邑周围扎营过夜。 我的干粮吃完了,先前偷的那衣服是个伍长的,我穿上,摸到乡邑里去蹭些吃的,顺便打探打探公子的落脚之处。 对于这等小地方来说,御驾亲临乃是百年不遇的大事。方圆数十里的大小官吏都赶来献殷勤,还有这乡邑所属县中的县令,据说赶路赶得一身热汗,向皇帝进言,请他到县邑中驻跸。 不过皇帝颇有些做皇子时的闲逸情怀,说要体察民情随遇而安,就留在这乡邑中歇宿。除此之外,他还下谕告诫地方官吏,一切从简,不可铺张扰民。 当然,话是这么说,不扰民是不可能的。 乡邑中临时搭起的庖厨里,有好些被官府叫来充徭役的乡人。我装作伺候贵人的士卒,到庖房中去取食的时候,听几个坐在墙根闲聊的乡人抱怨了不少,大多在担心家中被官府借走的粮食能不能还回来。 从邺城回雒阳是皇帝临时起意,虽辎重中有粮草,但都是临时筹措,撑不了多少餐。所以最好最省事的办法,便是由路过的各处郡县乡邑供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此乃臣民义不容辞之事。万余人之需,就算只吃一餐,对于各处官府也是头疼的大事。尤其是这般乡邑之中,离县城还远,要想及时地让大军和皇帝贵人们吃上一顿,官吏们只能在乡邑中搜刮一轮。摊下来,便是富户乡绅也须得出不少血,何况寻常百姓。 “我等这些小民,便是将倾囊而出献给天子,也仍是要在庖厨里做活的命,天子生得什么样也见不到。”有人叹道,“那些豪绅富户就不同了,他们便是出了许多粮食鱼肉也不会如何,听说还有好些人去面了圣。” “你也知他们是豪绅富户,如何比得。”一人回答着,忽然叫住另一人,“你方才不是被叫去堂上帮忙了可见到了天子” “见到了。”那人笑笑,“不过那般场合可吓人得很,周遭都是拿刀拿剑的卫士,我也就看了两眼。” “哦”众人皆颇有兴致,“天子生得如何” “看着甚是年轻,眉清目秀的,倒是有些福态。” “那是当然,天子还能不福态”一人插嘴道。 另一人道:“你说眉清目秀,那是生得甚好看” “这话说的,你若是像天子那般锦衣玉食天天养着还不必做活,你也好看。” 众人都笑起来。 被问话那人也笑,道:“不过若论好看,他旁边有个人更是好看,我那时看着惊了一下,差点忘了走路。” “哦”众人皆好奇,“何人” “听说那就是邺城都督桓皙,啧啧早听得他的名声,真百闻不如一见” “是么” 我早猜出那人说的是公子,听着他称赞,心里颇有些满足。这些日子,公子与沈冲一样,作为重臣,待在皇帝左右。 这让我很是安心,因为我要救黄遨,最怕的就是遇到公子。 我觉得我并非欺骗公子,因为我的确是要回海盐去的,只不过中间要转个弯,过来救一趟黄遨。 黄遨是唯一知道我身世的人,他若死了,我便再也无处去问,所以,我不能让他送命。至于公子,他与此事无关,我既然没有告诉他,便也不会让他牵扯到这里面来。 如今,既然他不管后军,那么我下手的时候便不会遇到他,这方便了许多。 这时,不远处分食的人在催促,我不再偷听壁角,走过去,领了食盘便往外走。 虽然是乡邑,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75、遇刺(上) 我忙退去一旁,未几,门被踹开,一人跑了进来,正是石越。 “大王”他看到黄遨,正要上前,突然看到我,一惊,忙将手中的刀举起。 “老七莫慌,这是自己人”黄遨忙道,说罢,却将手一抖,身上的木枷和镣铐都落了下来。 石越神色大喜,向黄遨一礼:“大王我等来救大王” 黄遨问:“弟兄们在何处来了多少人” “我这路来了五十人,都是卢掌事派来的弟兄”石越道,“二王另领了一路去皇帝住的宅院那边放火,我等便趁乱来救大王”说罢,他将一套士卒的衣服交给黄遨。 “哦”黄遨一边迅速穿上,一边问,“二王也来了” “来了,我等约定事毕之后便在西南五里处的小河边的碰头” 黄遨颔首,让石越带路,正要离开,忽而看向我:我忙退去一旁,未几,门被踹开,一人跑了进来,正是石越。 “大王”他看到黄遨,正要上前,突然看到我,一惊,忙将手中的刀举起。 “老七莫慌,这是自己人”黄遨忙道,说罢,却将手一抖,身上的木枷和镣铐都落了下来。 石越神色大喜,向黄遨一礼:“大王我等来救大王” 黄遨问:“弟兄们在何处来了多少人” “我这路来了五十人,都是卢掌事派来的弟兄”石越道,“二王另领了一路去皇帝住的宅院那边放火,我等便趁乱来救大王”说罢,他将一套士卒的衣服交给黄遨。 “哦”黄遨一边迅速穿上,一边问,“二王也来了” “来了,我等约定事毕之后便在西南五里处的小河边的碰头” 黄遨颔首,让石越带路,正要离开,忽而看向我:“你在此处亦不可久留,随我等一道离开吧。” 我看了看石越,笑笑:“好啊。”说罢,跟着一起走出去。 外面,只见地上横七竖八倒着人,都穿着士卒的衣服。能看出来有的是守卫,而有的则是来救黄遨的人,死伤不少。见黄遨出来,他们皆上前行礼。 “大王”一人道,“守卫都清理干净了,我等来救大王回去” 黄遨拍拍那人肩头,正待说话,这时,不远处传来些嘈杂的声音,显然是这边劫狱的动静已经被发现,赶来增援。 “走。”黄遨不多言,从地上拾起一把刀,让众人带上伤者,迅速撤去。 这群人显然对此地颇为熟悉,纵然月黑风高没有火把,也行走自如。他们钻入附近还未收割的庄稼地里,沿着田埂,没多久就将那些尾巴甩到了后面。 野地里已经甚是安静,此起彼伏的虫鸣充在耳边,村舍那边,只偶尔有些嘈杂声隐隐传来,却已无妨。 众人皆松了口气,更加紧脚步潜行。 风甚大,天上的云终于被吹开些,露出些许月光。石越走在我旁边,不时地拿眼睛瞥我。 我也不回避,四下里望了望,问他:“你家二王在何处” “就在前方。”石越说着,忽而道,“这位兄弟,我等可是在甚地方见过” 我说:“不曾。” 石越似有些疑惑:“哦。” 我知道他这感觉何来。我现在虽然是别人的模样,可声音到底最难改。先前在石越面前,我也用了些哑药,跟现在的嗓音差不多,我只能转而操起一口西北腔,借以遮掩。 正说话间,前面果然出现了一条小河。因得河水滋润,此处到处长满高草,几乎能将人遮住。只听走在前头的人学了几声枭鸣,没多久,不远处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76、遇刺(下) 我心底“咯噔”一声。 最不想遇见的,终究还是遇见了。 不过我此前也做了不少准备,断然不会被这点问题难住。 我镇定下来,做出那行长油腔滑调地样子,行了个礼:“小人拜见桓都督小人姓孙名方,就是本行行长。上头司马叫于敖,不知都督认不认识” 公子没有回答,目光扫过我的脸,片刻,却朝我身后看去。 我的心不由地提起。 黄遨面上的虬须实在太过惹眼,先前一路顾着跑,无暇给他剃掉。公子是审问过黄遨的人,黄遨站在面前他不会问不出来,万一 我跟着转头看去,却只有石越等寥寥数人站在后面,黄遨却不知所踪。 心中疑惑,又往四下里看去,夜色沉沉,火把照得旁边的树影明晦交错,并无黄遨的踪影。 “你方才说,你叫孙方”这时,公子忽而问道。 我说:“正是。” 士卒的火把光中,只见公子盯着我,目光有些狐疑。 我唯恐他看得太细发现了破绽,忙下拜一礼,拖着哭腔道:“桓都督那些贼人来得实在多,我等抵挡不过,竟让他们将黄贼劫了去小人这些弟兄死伤过半,幸有桓都督搭救桓都督可千万要为我等兄弟报仇,将那些恶贼都速速捉拿回来不然不然真让黄贼跑了,圣上那边可如何交代” 这模样窝囊得我自己都嫌弃,心想公子必是鄙夷,会转头走开。 不料,公子却似乎并无此意。 他竟从马上下来,走到我面前。 “你,且抬起头来。”他说。 我一愣,正待抬头,我忽而瞥见公子身后的树丛里动了动,闪过些人影。 “当心”我一把将他拽住,倒向一边。 后面飞来的长矛落了空,将马匹惊得嘶鸣,前蹄腾空。 公子几乎被我掼倒,却随即挣脱,灵活站住脚,拔剑出鞘。 黄遨一击不成,随即从后方树丛现身,与他打作一处。 “有刺客”旁边侍从大喊着,正要来护卫公子,却被黄遨的其余手下缠住,一时间刀剑来往,打得激烈。 黄遨凭着一柄长刀,虎虎生风,招招必杀。公子却并非孱弱之辈,剑术教几年前更为精进,无花哨之处,交手中不但不落下风,反而窥破黄遨虚处,简洁而凌厉。 我见二人缠斗,忙吼道:“住手” 但他们谁也不听我的,刀光剑影,铿锵之声教人急躁。 我大怒之下,从地上拿起那根落下的矛,也冲过去,先将黄遨的刀挥开,而后挡住公子的剑,隔在二人中间。 “公子”我低声道,“是我” 公子愣了愣,瞪着我,定住。 火光中,他满面不可置信。 我的心砰砰跳着,面对着他,亦不知如何说话,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这时,忽而听远处又传来一阵马蹄之声,竟似有更多人骑卒追了过来。 “走”黄遨断喝一声,众人亦不敢再缠斗,纷纷撤退。 “霓生”黄遨见我站着不动,拽着我便走,低喝,“快走” 我回过神来,只得跟着朝草木深处跑去。 钻进高草丛里的时候,我不由再回头。 公子仍站在那里。他身后的人似乎要追来,公子说了什么,那些人的脚步都停下。 我还想再看,下一瞬,黄遨拉着我跳下了河沟,那边的一切再也看不见。 黄遨等人沿着河滩跑 (第1/4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77、坦诚(上) 今夜事事皆有意外,着实让我愕然。 据青玄说,夜里还未到午时的时候,皇帝住处附近的院子突然着了火。那谋划的人跟我看中了同一处地方,也是在那里做了手脚。火势突如其来,又大又猛,众人一边护驾一边灭火,好不容易扑灭了,却传来了黄遨那边劫狱的消息。 皇帝大怒,公子率兵去追之后,他也不肯闲着,亲自率着禁卫去被劫的牢狱之处查看。可就在他到了牢狱前的时候,一支箭突然飞来,贯穿了皇帝的胸口。这事来得突然,旁人即刻乱作一团,而那箭的位置就在心口上,太医赶到的时候,皇帝已经奄奄一息。 我皱眉,问:“率圣上禁卫的殿中将军是何人” 青玄道:“是李固。” 我想了想,李固此人我是知道的。他从前曾经和桓瓖一道在太极宫任殿中中郎。 “李固也是任职多年的人了,莫非圣上驾到之前,他不曾派人先将牢狱四周清理警戒” 青玄道:“清理是清理了,还带了许多人去。不过那时地上还有许多倒毙的士卒尸首来不及运走,那刺客就藏在死人堆之中,待圣上近前,突然起来用弩向他射出一箭。” 我讶然:“而后呢那刺客可抓起来了” 青玄道:“不曾,他服了毒,被抓之前就倒地死了。不过此人身份当是无疑。” “哦”我问,“是何身份” “他用的弩,是前邺城都督高奎与黄遨大战之时,被黄遨劫走的军械。他身上亦与劫狱者一样,在臂上绑了一块黑布条以为辨识,故而此人定也是黄遨手下。”青玄说着,叹口气,“不想此人竟这般胆大包天,公然弑君。” 我沉吟。此事严重得超乎预料,黄遨如今不单谋反逃狱,还背上了弑君的罪名,前后之事串想起来,许多疑点,诸如二王为何多此一举来杀黄遨,他又是如何预知了皇帝驻跸之处等等,此时都逐渐清晰。那背后之人勾结二王,手不沾血地下了一局好棋。 想到皇帝,我有些难过。他从前做皇子的时候,待我不差,在作画上还与我有几分对胃口。有时我陪着公子去他那里做客,他还顺带与我讨论用色。并且,他长相也是几个皇子中最好的。 这样大好青年,登基不过半年便如流星陨落,皇帝这位子当真凶险。 青玄问我:“霓生,你可是来救圣上的” 我不答却问:“圣上那箭,果真是正中胸口” “正是,我都看到了,血流得可吓死人。” 我摇头:“只怕天意难违。” 青玄面色一变:“那你来做甚” “我昨夜观星象,见紫微处被一道黑气横贯,帝星晦暗。太上道君亦托梦与我,告知庙堂将有大变。我情急之下,即刻动身赶来此处,不想不如天算,终究是晚了一步。”我说,“不过圣上虽不治,你和公子却还有救。” 青玄懵然:“我和公子” “正是。”我说,“昨夜公子去追黄遨,可追到了” 青玄摇头。 我叹口气:“这便是隐患。若圣上驾崩,此事在有心人眼中,定然便成了不可饶恕之事,若借题发挥,只怕连你也要牵连其中。” “我”青玄狐疑道,“与我何干” “黄遨不是你捉的”我说,“若有人疑你与黄遨串通,面上捉人领赏,实则引狼入室,你如何辩解” 青玄的脸白了一下。 我说:“我观星象时,只见那黑气甚烈,北斗亦受其波及,当是要应此事。” “那”青玄有些着急,“可有化解之法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78、坦诚(下) 我看着他,心底松了口气。但也知道如今自己是坐在了火堆上,切不可张口就来。 考虑了好一会措辞,我说:“黄遨与圣上之事无关,那刺客不是黄遨的人。” “你怎知”公子冷冷道。 “我昨夜遇到公子之时,黄遨也正被另一群人追杀,公子那时赶到,也救了黄遨一命。” 公子露出讶色。 我看他神色有所松动,忙将昨夜劫狱的前后之事都说了一遍。公子听着,眉头渐渐皱起。 “下手的是那二王”他问。 “二王要杀的是黄遨。”我说,“至于圣上,下手的是与二王勾结之人,。” 公子沉吟,道:“圣上昨日在此驻跸,是听从了东平王之言。” “东平王”我想了想,记起青玄前番说的话,皇帝对东平王甚是倚重。公子也说过,皇帝在宗室、外戚和世家之间施展平衡之术,宗室之中,最得圣眷的就是东平王。 “此事我自会查清。”公子说罢,瞥了瞥我,“你还未说你为何救黄遨。” “我必须救他。”我苦笑,“他是我祖父的故人。” 公子讶然,却更不解:“既如此,你先前为何还助我捉他” “捉住他之后我才知道。” 公子:“” “他是你祖父的故人,你便要救他。”公子目光锐利,“他聚众谋反,烧杀抢掠,还杀了前邺城都督,乃是朝廷要犯。” 我说:“他何以谋反,公子亦知晓。若非朝廷赈灾不力,饥民走投无路,又怎会跟着黄遨造反公子和表公子亦以为黄遨是义士,杀之可惜,放他一条生路,岂非大善” “我和逸之虽为黄遨可惜,然乃私情,若论处置,自当以律法为先。”公子道。 我说:“既如此,那么公子不若说说,那些冀州豪强趁灾兼并田地,逼良为奴,又当如何论处跟着黄遨造反的那些人,朝廷称为贼众,可十之原本皆是良民。除了黄遨之外,朝廷还俘获了许多反贼,公子不若亲自去审一审,问问他们从前都是什么人。” 公子没有言语,看着我,目中喜怒不辨。 “可你从不曾告诉我。”他说,“你本可与我商议。若非我昨夜遇到,你还会一直瞒下去。” 我反问:“我若告诉公子,公子可会应许” 公子:“你怎知我不会” 轮到我愣了一下。 他直视着我:“我在你眼中,便是那般不讲情理之人你在人前装神弄鬼坑蒙拐骗,我何曾阻挠过你劫狱何等大事,你一个字也不告知我,我就这般不值得你委以信任霓生,你我如今已不同从前,可有时在你面前,我仍觉得我是个外人,你在想何事,要做何事,我全然不得而知。你如此防备我,我在你心中,到底置于何地” 我望着他,张了张口,发现竟是无言以对。 他说得其实不错。就算他已经是我最亲近的人,但我一直以来,仍然习惯于对他保密。我总觉得,公子是公子,我是我;他有他的生活,我也有我的。我自是知晓这样不好,其实我打算有朝一日,将所有的过往向公子坦白,只是没想到这层纸被他率先戳破,而我则再也不能逃避。 “这并非防备。”片刻,我说。 “那是什么” 我叹口气,道:“你可还记得,我上次问你,你我何时才不必这般分别你说快了。” 公子看着我,有些不解,少顷,“嗯”一声。 我说:“你信么” 公子道:“我从不骗你。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79、扶灵(上) 听得那小卒的话,三人皆露出惊诧之色。 不待沈冲和公子说话,东平王即问道:“尔等未看错果真是黄遨” 小卒道:“我等也不敢断言,唐队长才回到就让小人来报信,请太傅和都督去看一看” “尸首在何处”沈冲问道。 “就在营中。” 沈冲皱着眉,转头对公子道:“此事蹊跷,我等须得去看一看。” 公子颔首,却道:“你与殿下先去,我随后就到。” 沈冲应下,目光倏而又往这边瞥了瞥,与东平王往院子外而去。 我瞅着他们二人的身影,心中想,青玄动作倒是快。我原本想着他又要说服唐荃又要去地里挨个翻尸首,总须的个把时辰,不料这么快就找到了。 公子让裘保带人出去,闲杂人等不可进来。裘保应下,没多久,院子里再无人声。他把门关上,转头看向我,目光正正对上。 “黄遨这尸首是假的”他问。 我哂然。公子如今是对我是愈发了解了,不必我说,他也立刻猜到了其中猫腻。 “是。”我承认道。 见他眉头又要蹙起,我一脸无辜地补充道:“我方才是想告知公子,还未说完,表公子他们就来了。” 公子没好气地瞪我一眼,少顷,深吸口气。 “你救他便救了,”他说,“又做个尸首出来岂非多此一举” “这可并非多此一举。”我理直气壮,“出了昨夜之事,他若还活着,弑君的罪名必会推在他身上,落个天下共讨。” 公子想了想,大约觉得有理,没有再反驳我,却道:“只怕就算有了尸首,他也仍会落个弑君罪名。” 我说:“那也比让人知道他活着好。就算逃过朝廷追捕,二王也不会放过他。不若弄个尸首出来,各方有了交代,可免去麻烦。” 公子看着我,没说话,突然凑近前,伸手捏了捏我的脸。 我窘然,忙撇开头,瞪起眼:“你做甚” “看看你这脸皮牢靠不牢靠。” 我:“” “你留着这房中等我回来,不可出去。”他说。 我不敢造次,乖巧地应了一声:“公子早去早回。” 公子无奈地看我一眼,开了门,往外面而去。 皇帝突然驾崩这样的大事,教所有人都措手不及。此番跟随皇帝的重臣,只有东平王、沈冲和公子三人。东平王作为宗室,主持皇帝治丧之务,而沈冲和公子负责诸多庶务,一面派人火速报往雒阳,一面稳定军心,尽快将皇帝的遗体送回雒阳。 也是因此,公子出去了许久也不见他回来。 我按着公子的吩咐待在院子里,只等到了回来收拾行囊的青玄。 “那尸首真是黄遨”他见我之后,即拉着我进室内,低声问道。 我说:“你觉得不是” 青玄挠挠头:“模样倒是那模样,死得也真惨,肠子都出来了。有人说黄遨是刺杀圣上得了报应,逃离时抢了甚贵重之物,被手下惦记,争抢之际捅了黄遨一道。”他说着,啧了两声,“这贼首也算得枭雄,落得这般下场实教人欷歔。” 连青玄都看不出破绽,我放下心来。 “公子和表公子都去看了么”我问。 “看了,东平王也去看了。” “他们打算如何处置”我问。 “公子和表公子都说运回雒阳去,交给廷尉按律处置。东平王不愿意,说他弑君谋逆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80、扶灵(下) 皇帝的灵柩回到雒阳时,岸边皆缟素之色。百官宗室皆披麻戴孝,还未靠岸,已经听到了不绝于耳的哭声。 还未下船,我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最前的沈延,以及桓肃和大长公主。公子的兄长桓攸和桓旭也在,站在一众皇亲国戚之中,颇为显眼。船靠岸之时,他们与周围人一样,放声痛哭。 三年不见,他们的模样都没什么改变,只是大约因得皇帝之事,他们也措手不及,显得格外心事重重面色沉沉。 “青玄会带你下船,你跟着他入城。”公子低声对我道,“切莫乱走。” 我心想,我对雒阳比青玄还熟,哪里用得着他来带路。但碰到公子认真而不容反驳的目光,我点点头:“嗯。” 公子看了看我,不再多言,沉着脸,往船下而去。 我站在船上,瞥着岸边。只见他走向众人,与沈延等见礼。大长公主和桓肃上前,似乎在向他询问前后之事,没多久,沈冲和东平王扶着灵柩,从前面的船上下来,岸上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号之声。灵柩所过之处,众人伏拜在地,哀恸凄惨。 纵然是心中想着别的许多事,此情此景,亦教我心生感慨。 说来,就算撇去公子的缘故,我对皇帝也并无恶感,还有些私交。他突然死去,我心中颇不好受。而对于公子所关心的朝廷局势而言,这更是一件大坏事。高祖开创的天下,数十年来,诸方博弈不断,消耗甚巨。但这并非无救。天下虽疲敝,但仍算得安定,若得一位精力充沛的君主励精图治,革除弊政,假以时日,仍可摆脱困境。 而皇帝虽行事冲动浅薄了些,但并非蠢货,品性也不坏,假以时日,或可成为这样一位中兴之主。公子当初许数年之内了却曹朝中事务随我隐居,亦是立足于此的设想。可惜他现在躺在了棺材里,不仅天下,公子与我的未来亦陷入未知。 我想,有朝一日查出了杀死皇帝的真凶。不必公子动手,我也会亲自把他剐了。 青玄和我一起待在船上,望着岸上的景象,也举袖抹了抹眼睛。 我看向他,道:“想哭便哭吧。” 青玄吸了吸鼻子,却道:“这两日,太上道君可曾给你托梦” “不曾。”我说,“怎么了” “他下次再托梦的时候,问问他,那璇玑先生的谶言,什么天下三世而乱,是不是真的。” 我愣了愣,道:“为何要问这个” 青玄叹口气,看了看四周,小声道:“这些日子我到处听到有人议论,说先帝正好是第三世,如今新帝继位,竟不足半年暴亡,乃不祥之兆。” “哦”我安慰道,“你莫听他们胡说,什么祥不祥的,总不会少了人做皇帝。” 青玄道:“太子还未满一岁,主弱臣强,在史书中都是动乱之始。如此下去,岂非要应那谶言” 我看着青玄,有些诧异。莫看他平日干活粗糙得很,没想到也曾认真读了些书。 “若太上道君再托梦来,我替你问问好了。”我说,“不过他若说那谶言会成真,你想如何” 青玄道:“那我就赶紧去跟公子提赎身之事。” “为何要问了太上道君再提”我说,“现在就去提不是更好公子既然许你自己收着那些钱财,便不会不放你。” “那不行。”青玄道,“在公子身边又滋润又风光,赎身出去可未必有那么好的日子。” 我:“” 这人还说我心思多,他自己小主意也不少。 “那红俏怎么办”我说,“她如今有十八了吧,虽是大公子夫人陪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81、辞官(上) 青玄说要找人给我收拾收拾院子,我不想让别人知道这院子里住着人,没有答应。 “这屋舍一年多不曾住人了,你一个人怎收拾得来”青玄道。 我不以为意:“不过收拾屋子,我从前还做得少么” 青玄大约觉得有理,没再坚持。 “那”他想了想,又道,“我给你送些干净的席子被褥及日常用物过来。” 我说:“不必。” 青玄问:“为何” “我不须住在此处。” 青玄一愣,少顷,似乎明白过来,脸再度红起。 “大长公主会被你气死。”他摇头长叹。 “那正好。”我笑笑,说罢,对他叮嘱道,“你原路出去,在外头把门锁好,日后也不必再来。” 青玄不解:“在外头锁上门那你如何出去” “我自有办法。” 青玄颔首,看着我,又摇起头来:“你这样哪里像个正经人,简直像做贼。” 我说:“做贼有做贼的好,你若想入行便说一声,我带你。” 青玄嗤之以鼻。 这院子不大,我能用得到的地方也就是后院的主屋。青玄离去之后,我看天色还早,卷起衣袖,拿着水桶到后院的井里去打水,将屋子内外大致收拾一遍。 将近黄昏的时候,我把活都干完了,看看天色,估摸着公子就算没回来,那边也该有消息了。这么想着,我把手洗干净,来到后院里,顺着梯子爬上墙头。 如青玄所言,墙的另一边也架着一把梯子,且位置隐蔽,就在一处假山后面,旁边也有树挡着。 我顺着梯子过去,落地之后,四下看了看。只见这是屋舍后面的一处小花园,不远处的屋子看上去式样雅致,想来当是公子的居所。 许是公子为了不让人注意那梯子,这小花园显然许久无人来修整,杂草丛生。 而前院则不一样。 当我探头探脑地从屋后走出去,只见这里虽比不上桓府里的那般豪奢精致,但一眼看去就知道全然是公子的趣味。他不喜欢大户人家那种规规矩矩对称整洁的庭院,也不像沈冲那样喜欢将园子修剪得处处精致,一步一景。他喜欢直接将花木的习性搭配栽种,然后任其无拘无束地自由生长,平日里最多让园丁除除杂草。对此,他颇有自己的心得,什么花配什么草,何处有竹何处有水,何处浓密何处留白,皆有讲究。故而他的院子,虽望之觉得精致繁茂,却并不喧嚣累赘,别有情趣。就连沈冲看了,也说他立意颇为独到,除了有偷懒之嫌,倒也挑不出错处。 这院子里十分安静,一个人也没有。我想找青玄,但也并未看见他,四处空荡荡的。 我确定无人之后,放下心来,登堂入室。 这院子里,有一间主屋两间侧室,不远处,还有一间浴房。主屋里,一边是寝室一边是书房;两间侧室里,一间明显是青玄住着,而另一间则用来堆放杂物。 出乎我意料,公子书房的案上,摆着一只食盒,下面压着一张纸,所留字迹是青玄的。他说他去官署中打探公子那边的消息,我若是饿了,便自己用膳,但切不可自己出去。 青玄果真了解我,知道我会自己过来,也知道我一旦过来就会找吃的。我打开食盒,在公子的案前坐下,大方地吃了起来。 用过膳之后,公子和青玄还未见回来,我无所事事,便在书房里转了起来。 架上的书卷,有许多我都熟悉得很,那是从前公子在桓府时就有的。我离去之后,青玄显然也被迫学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82、辞官(下) 公子没有接着说话,许是渴了,看向案上,拿起我先前喝水的茶杯,看了看,便要喝下去。 我忙道:“这杯子我用过了。” 公子:“又如何” 我:“” 他仰头,将里面的水一下喝净。我在旁边看着,不由地想起从前,他若发现茶杯上有一点水渍就会嫌弃不肯用,何况还事先知道这是别人用过的杯子莫名的,我面上热了一下。 “你与表公子谈过了”我拿起旁边的水壶,往杯子里再添些水,问道,“他辞官,也是听了你的话” “不全是。”公子道,“圣上之事,逸之比我更难受。你知道圣上与他自幼比我亲近,且太后和沈氏皆依靠圣上,出了这般事,他甚是愧疚。” 我点头,心中亦不禁唏嘘。 沈冲不像淮阴侯那样争强好胜,处事宽和,知道处处为人考虑。但也是因此,他身上背负的包袱比别人更重。皇帝遇刺身亡,对他而言确实是极大的打击。 “你在宫中从白日一直待到现在”我又问。 公子露出些疲惫之色:“我和逸之将圣上的灵柩送入宫中之后,廷尉就将我等留下,询问圣上遇刺前后的详细之事。接着,中宫将我等召到了勤政殿,与太师、太保及宗室重臣一道,商议治丧及新帝登基之事。议过之后,我与逸之就向中宫奏请辞官。” “东平王呢” “他在圣上灵前哭泣昏厥,被人抬去歇息了。” 我冷笑了一下,继续问:“你与表公子请辞,中宫如何说” “她即刻应许了。” 我有些诧异。公子和沈冲都是重臣,就算皇后暂时主持局面,对于他们请辞,总还须得再召集朝臣商讨再行决定。不过从三年前起,或者从高祖起,因宫中动荡而使得皇后掌权早有先例,周后这般轻易地撤换重臣,也并非头一回。 许是察觉了我的心思,公子道:“你可觉得中宫答应太爽快” 我颔首:“你对此有何想法” 公子无所谓道:“我已辞官,还有和想法。不过我和逸之此举,当甚合皇后之意。” “怎讲”我问。 “圣上临终前未及托付辅政大臣,太子年幼,将来便免不得要中宫主持局面。中宫要想稳住权势,必要有所倚恃。圣上登基时,所倚恃者乃桓氏和沈氏,而新帝登基之后,中宫用事,桓氏与沈氏便是阻碍。就算圣上遇刺时,我与逸之不曾跟随,亦不会再似先前一般安然。”说罢,他看着我,“你教我和逸之辞官,便是要我等暂避风头,是么” 除了相貌出众之外,我就喜欢公子这一点,聪明通透,从来不必我多费口舌。 “正是。”我说着,苦笑,“太后和沈氏、桓氏那边如何” “太后不愿见我和逸之。”公子神色黯下些,“她甚是悲痛,在寝殿中卧病不起,淮阴侯夫妇陪着她,一应事务都交与了中宫。我出来之时,见到了母亲身边的徐宽,他说父亲和母亲派他来接我回府。” 我将他的手拉过来,将他的手指攥在掌间:“你辞官的事,他们知道了么” “应当还未知晓。”公子有些无奈,“他们若知晓,此时该上门了。” 我哂然。 “弑君的凶手,廷尉可判定了” “还不曾,但应当还是会落在黄遨身上。”公子道,“圣上还在时,中宫和周氏与东平王甚善,将来新帝登基,也必是倚重东平王。” 我心中叹口气。其实我和公子一样,并不认为黄遨可以靠假死免背这黑锅,但还是存着万一的念想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83、嘉礼(上) “是么。”我听着这话,不由得有些心虚。 当年我给大长公主出谋划策的事,公子虽不知细节,但大体是知道我在后面搞了些鬼,因为大长公主告诉过他,我从她那里讹了金子。不过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我觉得没什么好说的,能不提就不提,当然,公子也没有问过。 “不过今日之事乃非比寻常,大长公主和桓公并非愚钝之人,你辞官的缘由,他们应当想得到。”我说。 “想得到是一回事,如何做又是另一回事。”公子不以为然,说罢,长叹一口气,苦笑,“霓生,你说得对。朝廷之所以为朝廷,乃是反反复复争斗无终。不过我父母手足和那些亲戚,与其说深陷其中,不如说乐在其中。” 这倒是。 我说:“他们身为贵胄,立足于朝堂之上,便如水中行舟不进则退,亦由不得自己。” 公子道:“然而进至何时古往今来,做权臣自然最是风光,也最是危险。从无哪家可在君前昌盛长久,凡权高压主之人,最终不是窃国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我颔首“你父母亦知晓此理,故而每逢朝中生事,皆首先退避自保。” 公子叹口气:“虽退避自保,但最终都是为再进一步,我怕他们这般往复,只怕总有失手之时。” 我抿了抿唇角,没说话。 这是我觉得公子还不能离开雒阳的原因。他虽然对大长公主和桓肃做事的行径不予苟同,但我知道,若他们真遇到事,他不会放手不管。 “你今日早晨不是有话要对我说”我岔开话头,道,“想说何事” 公子闻言,眉间的神色顿时开解了些,道:“我那时想说,待丧礼过后,我打算去北海郡一趟。” “去北海郡”我讶然,想起来,公子如今的爵号正是北海郡公,以北海郡为国,食邑万户。心中不由地一动,我忙问:“去做甚” “去看一看。”公子道,“我受封之后,一直不曾就国,诸事都让丞相魏晁代为处置。上个月,他还来书劝我,说国中僚属多不曾见过我,长久下去非治国之道。我去年得封此爵,食邑中的收成都存在了国库之中,今年朝廷向各国所收贡赋重了不少,且秋贡在即,我也须得将贡物过目,以免纰漏。先前我事务缠身,抽不出一点空隙,如今无了官职,此事便不可再拖。” 我了然,想到万户食邑的收成,心不由地荡了荡。 “账务之事,我可帮你。”我即刻道,“你放心好了,有我在,必无纰漏。” 公子笑了笑,似全无意外。 皇帝驾崩过于突然,人人皆措手不及。治丧和新帝登基都是大事,礼仪繁复,准备起来须得耗费时日。从前准备这些事,都是从皇帝病重开始,待到驾崩时,已是万事俱备,可在当日发丧之后,即刻召集百官和宗室为新帝行继位大典。 而此番,宫中准备得匆忙,只得先行发丧,新帝登基的嘉礼则要到明日。 大长公主和桓肃走了之后,我和公子回到他的院子里。 院门关着,在公子的严令之下,除了青玄,无人敢进来。于是,我尽可放心大胆的和公子一道待在书房里。 日子似乎又回到了从前,他在案前看书写字,我在旁边陪着。 当然,也有不一样。 比如,我可以捣乱。 在海盐的时候,我和公子刚刚定情,各自都羞涩得很。虽然那时候差点做出了伤风败俗之举,但更多的时候,我紧张得像个将被处刑的犯人,全然做不到自然发挥。 而到了邺城之后,我虽然与公子共处一室,但一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84、嘉礼(下) 当然,外戚、世家、宗室三者之间,有时并非泾渭分明。如桓氏这般,出身豪强,与皇室联姻,在宗室和外戚中都有些分量;再如沈氏,出身外戚,族人凭借多年来经营产业混成了豪强。故而这两家可以凭借自身本事以及跟前面皇帝的关系,左右逢源,渐成气候。可惜皇帝去世之后,两家的老本就算花光了。周氏既然要排斥沈氏,自然也不会重用桓氏。 “你父亲可与你说了将来打算”二人谈论了一会局势,公子问道。 沈冲道:“不曾。你可听到了甚风声” “也不曾。”公子道,“我如今不在府中,许多事都无从知晓。” 沈冲叹口气:“我只担心周氏过于依附宗室。如今各州都督诸军事,几乎都被宗室把持。你辞去邺城都督之后,若无意外,此职也会由宗室担任。”说罢,他压低声音,“你可还记得,上次你对我说,你怀疑圣上挑选那乡邑驻跸,乃是另有隐情。” “记得。” “你还说,东平王并非卤莽之辈,此事虽是东平王提出,但恐怕他对行刺之事并不知情。” “你有何见解” “你可知东平王的门客张弥之” 听得这个名字,我心中一动。 “知道。”公子说,“东平王对其言听计从。” 只听沈冲道:“我这两日派人秘密查问过。圣上亲征确是东平王之意,他极力在圣前博贤名,劝圣上亲征以立威。但在乡间驻跸的主意,是张弥之所怂恿,说乡邑中驻跸,可示以体察民情之德,东平王觉得甚善,便去劝谏圣上。” 公子沉吟:“我先前也怀疑此人。但此事出来,若处置不善,东平王便难逃干系。他既依附于东平王,怎会如此冒险” 沈冲道:“其实并不冒险。你看如今东平王不但安然无事,还得了周氏倚重,岂非获利最大只怕下一个掌权之人,不会是周氏,而是东平王。” 公子没说话,似在沉思。 “还有一事。”沈冲道,“周后要封会稽王世子为会稽王。” 我讶然。公子显然也颇为吃惊:“可文皇帝和圣上都想撤除会稽国。” “只怕撤不成了。”沈冲道,“昨日我遇见了黄门侍郎孔珧,他说此事已定下。” “周氏怎敢如此妄为”公子的声音里有些怒意,“圣上遇刺不过数日。” “撤除会稽国之事,在朝中一向争议甚大,在宗室中更是无人赞成。故而文皇帝及圣上虽有意为之,但碍于阻力,迟迟未正式下诏,只是将会稽王世子晾在京中。会稽王世子一向擅长媚上,与东平王及周氏皆交好。会稽国乃是一方大国,周氏将其恢复,等于添一臂膀。故我闻得此事时,虽出乎意料,细想之下也在情理之中。” “朝中难道无人反对”公子问。 “自是有。”沈冲道,“然一盘散沙,岂敌得过宗室。无圣上主事,谁也翻不起浪。” 公子没有说话,好一会,他说:“我当初革新征税之制,便是为了避免这般境地。” “你那提议也未见得有多好。”沈冲苦笑,“天下脂膏,不是在豪强手中就是在宗室手中,朝廷疲弱,谁也惹不起。圣上驾崩之事,周氏比沈氏应对得更为出色,沈氏沉溺于悲痛之时,周氏抢先做了许多。” 公子冷笑一声,没再多说。 二人又谈论了一会局势,话题琐碎,我并不太感兴趣,正想走开,忽而听沈冲道:“这茶是青玄烹的” 公子停了停,道:“嗯。味道不对” “不是。”沈冲道,“这味道,倒似从前霓生的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85、相士(上)) 我妆扮费了不少功夫,到了街上的时候,天已经微亮了。 公子住的这个地段,家家户户非富即贵,街面上不会有什么闲人,这般时辰更是清静。我为了不惹人注目,只好挑着不通车马的窄巷走。 此番新帝的登基大典在太庙举行,我要去的地方,也是太庙。不过跟公子不一样,我不能进到太庙里面。 跟我一样,那些达官贵人的侍从和车马,也不能进,到了太庙外的宣阳门前,他们就要从车上下来,自己走进去。于是,京中几乎所有贵胄高门的仆从都会聚集在宣阳门外,成千上万。 这般盛大的典礼,对于主人们来说是露脸的机会,对于各家仆从来说也是难得的玩乐机会。因为要一直等着主人出来,所以他们可以不必干活,想睡觉或聊天都可以。而达官贵人们家的仆从,虽是奴籍,但大多比寻常人家手头还宽裕,于是,雒阳的商贩闲人便也找到了商机。每逢皇家的婚丧嫁娶之事,这些仆从聚集的去处必然也似过节一样,各路商贩必成群结队去赶热闹,卖吃的,杂耍的,讨钱的,开赌局的,应有尽有。 既然三教九流扎堆,便必然少不了算命的。不过神婆神棍的行当,做的大多是回头生意,喜欢定点摆摊,不像商贩那样在人群里游走兜售,会来这种地方找生意的人其实不多。 故而我甫一出现,许多人便好奇地看了过来。 我一脸慈祥之色,一手挑着绢幡,一手却拿着根竹杖,在地上戳戳点点,像一个失明的老妇,微驼着背,慢慢悠悠地在人群中游走。路过之处,旁人皆好奇地看来,我也不吆喝,径自前行。 虽然扮成了个算命的神婆,但我当然并不真的是来给人算命。 这些车马虽然停得乱哄哄的,不过并非全然没有章法。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各家主人在那太庙里尚且按着地位品秩排出三六九等,这些仆人自然也不例外。一等一的重臣和贵胄的随从车驾,大多也聚在一处。 我望着车马和衣着最鲜丽的那些人走去,背后有人想算命叫我留步,我也佯装眼瞎耳背没有理会。 “有瞎又聋的,看个甚的相。”有人在背后笑道。 其实我辨认哪些车驾是哪家的,倒不必去细看那上面的装饰,只须看车驾边上的人就知道了。虽然三年过去,但熟人着实不少。从前公子赴各种宴会雅集,来往宾客都是最上等的达官贵人,我跟着他,自然也认识不少这些人的随侍。 走没多久,熟人渐渐多起来。我甚至瞥见了公子和沈冲的人。青玄靠在马车上,正跟裘保和沈冲的侍卫唐荃聊着天。 我不打算去招惹他们,点着竹杖拐个弯,往别处走去。 我要找的,是东平王的人。 这太庙里每逢举办大典,只有皇家的车驾能进去,故而就连东平王这样的重臣,也只能跟别人一样,把车舆和随从留在宣阳门外。 虽然从前公子与东平王交往甚少,以致我不大认得他府中的人,但这并无大碍。东平王一向喜欢排场,如今得了势,自然更不会收敛。果然,当我往着那看上去架势最大最为华丽的车驾走过去的时候,只见一个豪奴打扮的人正撵着一个讨钱的乞丐,骂道:“东平王的地界你也敢找晦气,再来就扒了你的皮” 那乞丐抱着头,在众人的笑话声中,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我看了看那豪奴的模样,认出来。 此人叫李岩,我前番尾随皇帝回朝的大队人马的时候,曾经留意过东平王手下的人。这个李岩是东平王的随侍,在东平王面前颇为得宠。 “那算命老媪”正待走过去,我忽而闻得 (第1/2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86、相士(下) 我说:“你犯的虽是天算,但也并非无法可解,只是” 吕义见我停住,忙问:“只是何事老神仙明示” 我说:“只是老妇若予你化解之法,亦乃触动天机。神仙帮了忙,便也要供奉偿还。只是此番,恐怕比你前番那相士耗费的资财更多。” 吕义即道:“不知须得多少资财” 我说:“须得足足一百钱。” 吕义惊了一下,眼神肉痛。 我仍和颜悦色:“不过此事自是在郎君你。郎君面上这黑气,倒是不会要命,只不过会阻碍些时运,诸如出门失财,入室得病,乘舟落水,登高失足,娶不上妇人。都不是甚大事,等上十年八年便也过去了” “小人岂敢吝啬钱财,还请老神仙明示”吕义当即从腰上取下一只钱袋,倒出里面的钱物,恭恭敬敬地捧到我面前。 那都是些碎金碎银,不多,成色也普通,不过大概能值上一百钱。 我仍旧装着瞎,将这些散碎金银细细摸了摸,然后抬头对着上天,口中嘀嘀咕咕地念念有词。末了,我神色平静下来,对吕义道:“此事倒也不难。” 说罢,我将身上的包袱卸下,从里面掏出一小瓶酒,一支笔,一盒朱砂,一只碗和一张黄纸来。除了酒是在公子宅中顺来的以外,这些都是我从前遗留在桓府里的物什,公子大约也不明白是用来做什么的,与我的其他日常用物一道收在了箱子里,带到新宅,放在偏室。 我朱砂用酒调了,继续念念有词,用笔蘸了,在符纸上乱写一通,画得满满。然后,倒小半碗酒,打火石点燃符纸,将灰烬收在了酒碗里。 “请郎君喝下这符水,喝下时,切记心诚,须一口灌净。往后三日,戒荤戒腥,每日沐浴更衣,早晚心中默念先前给你相面的相士姓名,三拜九叩,以陈悔意。这三日之后,郎君可脱胎换骨,灾消厄除。” 吕义忙道:“多谢老神仙”说罢,将酒碗双手接过,看着符水,深吸一口气,仰头一饮而尽。 “好”旁边有人无聊兮兮地喝起彩来,引得一众围观者跟着鼓噪。 我将各色物什收好,在吕义的恭送下,拿着竹杖戳戳点点,继续往前。才走两步,前面忽而又有一人挡住道路,却是李岩。 “这位老神仙。”他的语气已经全然不似方才般蛮横,笑嘻嘻的,“可否借一步说话” 我说:“这位郎君,是看相还是算命” 李岩道:“不是在下,乃是在下看老神仙神机妙算,想请老神仙去见一位贵人。” 我听着,心中一动。 “贵人”我问,“在何处” “就在城东,老神仙” 我摆摆手:“老妇不过出来换些饭钱,远路却是走不得。”说罢,我继续往前挪着脚步。 “不远不远。”李岩忙又将我拦住,道,“老神仙不必担心,在下可用马车载老神仙过去,甚快,不消一刻可到。待得老神仙看过了,在下又将老神仙送回来,如何” 我听着这话,有些诧异。 方才,我费了许多神气搭理吕义,就是要在李岩面前做出戏来。前方我跟踪的时候,发现此人极其信神,路过个土地庙都必然要拜一拜。我投其所好,若能诱他入局,应当可从他嘴里问出些事来。不料,他来请我,竟是为了别人。 他口中的贵人,定然是更有用的人,东平王则最好。不过东平王如今还在太庙里,应当不是他。 虽然公子说,比捉拿杀皇帝的真凶更紧要的是稳住朝廷,但我仍然以为,此事不能拖。 (第1/5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87、夜客(上) 秦王那仪仗的方向,正是这边。 我干脆站到路边上,盯着那车驾往这边来。 这仪仗的排场,是秦王惯来的模样。虽然他每次离开雒阳的姿态都不太好看,但并不妨碍他摆得盛大威风,仿佛唯恐别人看了不知道来的是谁。 当然,如今正值国丧,那车驾旗幡还披了缟素,看上去颇为肃穆。 那些车马渐渐近前,不久,我看清了马车中的人。鎏金垂香的车盖下,秦王端坐其中,身上穿着祭服,端正得犹如一尊神像。 就算隔得有些远,那面容我也绝不会认错。 我盯着秦王,仍吃惊不已。 “那便是秦王”旁边有人啧啧赞叹道。 “秦王不是在秦国养病么我还以为不会来。看这模样,病好了” “谁知道呢” 我心里冷笑一声。什么病不病的,这人要真得了重病,那才真是上天开了眼。他为何突然来了雒阳我不知道,但此人每每出现,必不会有什么好事。 心里琢磨着,待得那上百人的仪仗过去之后,我不再逗留,转身走开。 太庙中的典礼持续了一整日。不过正值国丧,不设宴乐,到了傍晚,公子终于回来了。 我早已经把易容之物卸去,衣服放回柜子里,穿上原来的衣服,规规矩矩待在书房之中。 “秦王回来了。”进门之后,他对我道。 我露出诧异之色:“秦王你看到他了” “正是。”公子道,“就在晌午之时,他突然到了太庙,拜见新皇。” 我颔首,一边替他宽下冠冕和外衣,一边问道:“他来做甚只是为了觐见” “兴许。”公子道,“是太常府将他召来的。” 我讶然:“太常府” 公子道:“秦王乃宗室重臣,无论国丧还是登基,理应到场。他探望安乡侯之事,一个月前就已经告知了朝廷,发丧之时,太常府自然也要将讣告送到他手上去。”说着,他无奈一笑,“只是他多年的做法你也知晓,从前圣上数次下诏令他入京,他左右推脱就是不来。此番太常府不过是照章办事,无人觉得他会来,不料,他竟真是来了。” 我想了想,安乡离司州不远,皇帝驾崩的消息必然比正经讣告跑得快,秦王日夜兼程,确实能赶来。 宫里的董贵嫔虽然前些年病过,但命比太皇太后还硬,据说现在在宫中养花养鸟,日子过得比后宫的其他人都好多了。倒是秦王,交还兵权之后,我时常听人说他病重,颇有只剩下了一口气的架势,皇帝任何名目的征召都被他推过去。 “秦王去探望安乡侯时,圣上健在,此事圣上可知晓” “知晓。不过圣上那时正在巨鹿忙着找黄遨,无暇理会。” “哦”我想了想,“是么。” 公子看着我:“你莫非怀疑秦王与圣上遇刺有关” 我挑了挑眉,道:“我不过是觉得凑巧。圣上之死,对秦王亦甚为有利。” 公子摇头:“我以为不是。秦王那般精明的人,要做此大逆之事,必首先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何必跑去安乡来引人猜疑。且还有一事,你想来不知。” 我问:“何事” “圣上驾崩前,有意将辽东兵权还给秦王,曾派人去秦国商议此事。” 我讶然。 “圣上何故如此” 公子苦笑:“自然还是因为辽东那些人实在难管。梁玢虽是老将,但人望手腕皆不如秦王,且不晓治理,军民皆不服于他。辽 (第1/4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88、夜客(下) “且请秦王在堂上等候,我随后就到。”公子向门外道。 青玄应一声,离开了。 公子深吸口气,少顷,看向我。 我也看着他。 他面上已经恢复了平常之色,无奈地笑了笑,摸摸我的头发,松开了手。 “不知秦王来做甚。”他说。 管他来做甚,我们继续。我心里道。 “他能有什么好事。”我没好气,“他白日才到雒阳,夜里就来见你,让外人知晓,只怕要变成你与秦王勾结。不若让青玄去说你睡下了,日后再见。” “勾结”公子淡笑,“只怕当下局势,人人都恨不得能与他勾结。” “那可不一定。”我说,“先帝虽有意让他回辽东,但还未下诏。如今换了一朝,他能不能回去可不一定了。” “换了那一朝都一样,他定会回去。”公子道,“只有他能稳住辽东,连先帝都让步了,周氏要稳住大局,更不会轻举妄动。” 我想了想,道:“故而此番秦王入京,其实也有意借机向周氏示好” 公子唇角弯了弯:“我去见他一面不就知晓了。” 这么说倒也有理。我点头。 “霓生。”片刻,公子看着我,“我要出去了。” “嗯。”我说。 “你的手。” 我回过神来,不舍地把手从他腰上松开。 公子的目光意味深长,将我鬓边的头发抚了抚:“我不知要与他谈到何时,你可早些去歇息。” 谁要歇息。 我阳奉阴违,乖乖地应了一声。 公子微笑,从榻上起来,往门外而去。 秦王一身常服,正坐在堂上。 他面前的案上放着一杯茶,当是青玄烹的,略满,秦王似乎只喝了一口就放了回去。 公子府中的仆从稀少,堂上除了青玄,并无别人服侍。 我轻易潜入,躲在了堂后的角落里,透过一扇屏风的雕花,窥视着外面。这个地方,只能看到公子的一点侧脸,但能看清秦王的正面。 “孤记得,上次见到元初,还是三年前。”秦王的声音还是那样不紧不慢,“元初别来无恙” 公子道:“在下无恙。未知殿下今夜莅临寒舍,所为何事” “无甚事,不过想来看看你。”秦王道,“孤今日回到王府中,无意中看到元初三年前赠与孤的那杜伯度的赋,想起当年之事,颇觉怀念。” 我听着,不由翻个白眼。他还有脸提当年,公子送他那般贵重的礼物仿佛喂了狗。 公子笑了笑,道:“殿下实客气。” 秦王道:“孤离开秦国之前,常与子怀说起你。子怀还将一件礼物托与孤捎给你,孤本想在安乡派人将此物送来,不想出了这般大事,孤亦想见你一面,便亲自带来。” 说罢,他看了看旁边侍立的内侍。 那内侍将一只长锦盒捧上前,恭敬地放在公子的案前。 我瞅去,只见公子将锦盒打开,里面放着一副卷轴。青玄上前,将卷轴取出,平摊在案上。那是一幅字,仿佛写的是一首诗,字迹我能认出来,正是谢浚的。 秦王当真鸡贼。 虽然谢浚在秦王帐下,秦王当年逼宫之事,少不得有他辅佐,但公子对谢浚一向保留着敬意。秦王将谢浚搬出来,就是让公子拉不下脸。公子这种没吃过大亏又读书读多了的人,最容易撇不开情义。 果然,公子将那幅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89、夜谈(上) 堂上有片刻的安静。 “殿下所言,可有证据”公子问。 我的心不禁吊起,一阵奇异的预感涌上来。秦王下一句会提起我那颗玉珠,继而说出祖父是璇玑先生的事 “无甚证据,不过猜测。”秦王道,“想来元初亦知晓,云霓生出身淮南云氏,乃武陵侯云晁后人。” 公子颔首,道:“正是。不知却又如何” “云霓生得云氏真传,智计通天。孤观其谋略之妙,倒是与当年王师在楚国受阻时,颇有共通之处。” 公子看着秦王,少顷,却是一笑。 “殿下爱才,名不虚传。”他说,“然淮南云氏家传之术,乃扶乩问卦之术,皆奇技淫巧,不足道也。” 秦王眉间动了动:“哦” 公子道:“云氏确有些神奇秘术的传闻,我母亲当年亦是听信,故而将云霓生留在了府中。在下与云霓生相处三年,其平日所为,多少还是知晓。其平日施展那所谓秘术,皆不过为周围人等算命看相讹些钱财,凡作谶言算断,亦江湖方士路数,偶尔言中,皆出于运气。” 我听着,不由窘了一下。 心里叹一口气。这样凭空泼我污水砸我招牌的话,也就是公子说了才无事,若是换了别人,我须得教他好看。 “元初此言差矣。”秦王道,“云霓生在遮胡关和庞氏逼宫时立了大功,难道也是运气” “确是。”公子道:“遮胡关之事,云霓生曾与在下坦诚,说她路过那乱葬岗时,听闲人议论说那些墓冢中埋着鲜卑人的黄金。她想引在下去挖掘,又怕说出来在下不信,恰好在下疑心鲜卑人要偷袭,云霓生故而借算卦指路。不料歪打正着,挖出了鲜卑人的地道。” 秦王:“” 我: “至于后来的宫变,我母亲将云霓生送入宫中,亦不过是救先帝心切,想借她挡灾。其时,太医蔡允元已钻研出治愈中风的药方,后来先帝醒转,实蔡允元之功也。只是众人更喜好鬼神之闻,竟市井闲人之口,传得神乎其神。殿下睿智,还望明鉴。” 我听着,不禁啼笑皆非。 当年公子还恼我装神弄鬼,不肯跟他说实话,现在倒好,他比我遮掩得还厉害,一口咬定我什么都不会,外面传的都是骗人的。 “如此说来,这云霓生除了贪财,其实无甚本事”秦王道。 公子道:“云霓生是在下贴身侍婢,无人比在下更知她。” 秦王莞尔,颇有些意味深长,片刻,却颔首:“原来如此。”说罢,他忽而道,“黄遨那尸首,元初见过么” 公子道:“见过。” “确是黄遨无疑” “自是无疑。”公子的声音中有些诧异,“殿下以为有诈” 秦王道:“不过有些惋惜罢了。元初与黄遨那一战,以动治动,出奇制胜,若无先帝遇刺之事,必为天下传颂。” 公子谦道:“殿下过誉。” 秦王叹道:“元初每每出战,皆有大胜,可见元初之志,实不在官场,而在沙场。” 我听到这番言语,虽觉得秦王大约又打着拉人的主意而吹捧,但这话说得的确不错,秦王对公子的想法猜得甚是透彻。 公子道:“无论沙场庙堂,皆在下报国之地,并无差别。” 秦王道:“然当今之世,若要报国,仍需得将兵驰骋。” 这话里似乎藏着些别的意思。公子显然也听了出来,道:“未知殿下此言何意” “邺城都督手握重兵,把守一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90、夜谈(下) 他注视着我。 “你喜欢我么”我问。 公子目光闪闪,立即道:“喜欢。” “喜欢我何处” “全都喜欢。” 我不满:“何谓全” 他眉头动了动,似在考虑用词,道:“从头到足,由内而外。” 我觉得日后须得鼓励公子写情诗,他奉承我的功力和他咏志抒怀的功力,显然就像桓瓖和沈冲在学问上的区别。 不过这不重要。 我拉过他的手,将语气放软:“如此,那与我在一起,你喜欢么” “自是喜欢。” “那么我与你亲吻拥抱,你也喜欢么” 公子的面上似乎终于绷不住,血色重又涨起。 “喜欢。”他目光深邃,“霓生,你想说什么” 我说:“我以为,你没那么喜欢我。” 公子愣了愣。 我叹口气:“你说你要六礼皆备,堂堂正正,方可与我在一起。可如今,你还不曾行六礼就与我共宿一室,传到别人耳中,我便是那不守妇道的堕落女子,失了清白,从此为世人唾弃。聘则为妻奔则为妾,在世人眼中,你我算私奔,便不可明媒正娶了。” “怎么会”公子道,“除了青玄和柏隆,无人知晓你我之事。就算是海盐那些人,他们也不知你我身份。将来你我各自了却了眼下之事,自可堂堂正正在一起。” 其实知晓你我之事的人不止他们,还要加上一个黄遨。我心想。 “哦”我继续道,“如此说来,只要无人知晓,我等做什么便无妨了” 公子似乎觉察了我的想法,眉间动了动:“你何意” 我将唇角抿了抿,说:“故而我觉得你并不那么喜欢我。既无人可指摘你我,我二人便可不理会那诸多规矩。可你总挂着礼法,在你眼中,岂非礼法比我更重。” 公子看着我,少顷,无奈一笑。 烛光里,那锐气而精致的眉眼因为带着笑意而变得舒展,光影落在唇边,柔和而迷人。 “你笑甚”我问。 “霓生,”公子缓声道,“你知道我不是那样想。我若以礼法为先,便全然不会去找你,你我亦不会有今日。” 他这么说就好办了,我心中一喜,公子却补充道:“我不敢逾越夫妻之事,乃是怕你我还未准备好。” “准备好什么” “准备好生几个儿女。” 我:“” 蓦地,我觉得脸上好像被人放了火。 公子真是出息了。 我只想到了如何把他啃下来,而他竟然已经想到了生几个孩子。 “什么生几个儿女”我连说话都带起了结巴,嗫嚅道。 “夫妻自然就要生儿育女。”公子道,“我父母成婚后不到一年,我长兄就出世了。霓生,你我还成婚,你也尚不可光明正大用回原来名姓,难道要让孩子也背上名分之事” 我无语。 他居然连父母当年如何行事都打听清楚了,想得果真不少。 “这”我哂然,“不会的。” “怎不会。”公子似笑非笑,“霓生,你是信不过你还是信不过我” 这声音低低的,莫名的让人觉得撩拨。 我努力抛开杂念,与他就事论事:“在医书上看过一味汤药,乃寻常药材配成,喝下之后可保不会怀孕。” 公子皱了皱眉:“吃药那不就是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91、机括(上) 这一夜,我连做了好几个梦,忽悲忽喜。 时而,我在海盐的小屋里,到处翻我收的那些不正经的小书,想看看里面有没有说女子有意男子不从可有破解之法。但回头,却发现公子站在身后,手里拿着一本香闺十八术,问我找的是不是这本。 我大窘,从他手里夺过来,支支吾吾地说这里面说的都是妇人私密之事,男子不能看。 公子问我找什么,我灵机一动,说我在找我祖父留给我的那些无名书。 公子说,那些书,不是在淮南么 我恍然大悟,这才想起来,的确在淮南。可惜淮南离海盐甚远,一时去不得。 公子莞尔,说有甚去不得,他的封地就在淮南,府邸不曾修,库中的岁入也不曾清点,不若就去淮南一趟。他还告诉我,他不打算待仆人,就我们二人,像寻常夫妇那般乘着马车回去 我高兴极了,于是当真与公子两人共乘着马车上了路。 车上别的没有,只有几百金子。 瞬间,就到了老宅前。 我雄心勃勃,打算把老宅翻修了,再将旁边的荒地开辟出来,按照公子喜欢的模样新修一处园子。转眼间,那园子就修好了,跟雒阳公子的宅子里一模一样。 万事俱备,我雄心勃勃,羞怯地对公子说,元初我们生孩子吧。 公子却看向我身后,笑了笑,说,你祖父还未答应。 我一愣,转头,却见祖父不知何时来了。 他注视着我,目光如记忆中睿智和蔼。 我忽然觉得许久没有见到他了,忙上前去靠在他怀里,只觉鼻子酸酸的,依恋又委屈。 我问他,他究竟去了何处,教我好找。 祖父摸着我的头,说他去见故人了。又问我,这屋舍怎变了模样。 我忽而想起公子的事,忙兴奋地告诉他,说我按照他的意思,找了个上门女婿。他不仅长相上佳,学富五车,还对祖父甚是敬重,祖父一定喜欢他。 可当我拉着祖父去看公子,祖父却笑笑,问我是不是真的喜欢公子。 我说是,我十分喜欢他。 祖父说看着我,目光深远。 “霓生,”他说,“就算通天知地,然世间之事,常不可为人掌控。我教你这许多,亦并非为了让你去掌控世事。” 我一愣,问:“那是为何” 他躺在榻上,因重病而渐渐失去生气的脸瘦削苍白,声音却依旧温和。 “为了让你掌控你自己。” 我睁开眼,幔帐上透着轻柔的光。 窗似乎没有关,外面似乎有许多鸟儿正在树上争抢果子,鸟鸣声高高低低,喧闹不已。 大约还不曾睡够,我觉得头脑有些混沌,只有方才梦里祖父说的话仍然清晰。 回想了一下,我不禁哂然。 那是祖父临终前的情景。 这些年,我时而会梦见他。他的音容笑貌,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不曾忘记。只是近来,或许是因为黄遨提起了我的身世,我梦见祖父的次数更多一些。而昨夜,大约是公子提到了我回淮南的夙愿 我深深呼吸一口气,望着幔帐发怔。 昨夜的事重新浮现起来,我不禁窘然,有些哭笑不得。 有时,公子想的,的确比我多多了。 昨夜他说的话重回耳畔,我那老脸又是一热。 祖父曾说过,我对计谋之事颇有些悟性,胆子也大,常可破除藩篱,为他人所不可 (第1/5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92、机括(下) 出了皇城之后,我没有直接回宅子。 路上,我去了一趟大市,找了一件卖成衣的铺子,按公子和我自己的身形各挑了几身厚薄不一的衣裳。待置办妥当了,这才返回宅中。 翻墙进到院子里,幸好公子还没回来。 我忙卸掉假须,将衣裳都脱下,然后做贼一般,将所有物什原样放回青玄的房里。才出来,就听到外头传来些动静,没多久,公子和青玄出现在院门外。 “回来了”他们后面照例没有跟着别人,我笑眯眯迎上前去。 看到我,公子的目光定了定,变得温和。 “等了许久”他问。 “也不曾。”我说,“方才我估摸着你们该回来了,便出来看看,果然遇见了。”说罢,我看着他,“那边如何” “还能如何。”公子道,“我等明日便可启程。” 我心中一喜。 “你怎一头是汗,还将头发梳成男子模样。”青玄在旁边插嘴道。 我说:“我方才去大市买衣裳,不打扮成男子模样怎好出门” “你去了大市”公子讶然,“不是说在附近看看就好。” 我说:“附近挑不到好的,我便往大市去了。” 公子没有多说,让青玄去告知府中的仆人,准备明日的车马。而后,他抬手,替我理了理额边散发,莞尔:“进去吧。”说罢,拉着我往屋内而去。 榻上,昨日我翻出来的那些衣服还在。秦王半途来到,不仅打扰了我和公子的好事,还打扰了我叠衣服。导致直到现在,这些衣服还堆在榻上,乱糟糟地像小山一般。 公子原本想坐下,看着这些衣服,露出无奈之色。 不过他没有转而去别处,径自将榻上的衣服堆扒到一旁,接着,他坐下,竟拿起一件衣服继续叠了起来。 “站着做甚,”他见我在一旁看着,道:“不快些,明日出门前也收拾不完。” 叠衣服叠衣服 我应一声,他旁边坐下,心中却想着昨夜和他叠衣服玩闹起来的事,不由地似揣着兔子一般。 但叠了几件,我发现公子已经全然学会了我教他的方法,并无昨日那样懵懂笨拙之态。 面上一阵热起。 我昨日是当真十分认真地在教,还纳闷他又不是傻瓜,怎会那么简单的事也学不来想不到,这也是个狐狸腹诽着,我心中又不由一动。他嘴上说什么守礼,仿佛柳下惠一般,可心里明明也总想着做些不正经的事,说不定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这么想着,我不由后悔万分。 昨日,我或许真的就差那么一把劲 “在想何事”公子的声音忽而在旁边响起。 我抬眼,他看着我,似笑非笑。 假正经。 “无事。”我一脸人畜无害。 “霓生,”公子道,“你可教我多做些这家务之事。” “为何”我问。 他神色颇是遐想:“将来你我到了乡下,我闲暇之余,便可做做这些。” 我觉得有些好笑,看着他:“隐士闲暇燕居,或写字看书,或吟诗作赋,哪里有做家务的” 公子不以为然:“写字看书吟诗作赋,我在雒阳难道做不得若归隐也总做这些,还归隐做甚你也说过那些人名为归隐,实则为出仕积累人望,用心不纯。我既要归隐,便是真归隐,必不与那等俗人同流。” 我看着他,莞尔:“好啊。” 心底飘飘然,又开始幻想。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93、慕容(上) 作乱的确实是鲜卑,但并非三年前的西鲜卑。 秃发磐败亡之后,秃发磐败亡后,西鲜卑退出河西,剩余部众或远遁,或被东鲜卑和北鲜卑各部吞并,销声匿迹。 世间仍存的鲜卑各部,可分为东鲜卑和北鲜卑。 东鲜卑盘踞辽东,北鲜卑盘踞大漠。 而秦王当年之所以被派去镇守辽东,乃是因为东鲜卑勾结匈奴侵蚀边境。秦王抵挡得力,亦成了他多年来自保的资本,文皇帝虽视其为眼中钉,但从来只能打些鬼鬼祟祟的主意,不敢硬将秦王从辽东撬开。 这些年,随着匈奴衰败,东鲜卑也渐渐独力难支。加上风雨不调牧草不足,各部之间争斗愈烈。其中势力最强的拓跋部,也陷入叔侄争位之乱,剑拔弩张。 见得东鲜卑衰微,秦王即趁势进攻。数度征战之后,东鲜卑被迫放弃辽东,纷纷迁往大漠。 大漠南北,皆是北鲜卑地盘,其强盛者,首为慕容部,次为槐度部。二部本相处微妙,突然被东鲜卑掺入一脚,局势就变得乱将起来。无论慕容部、槐度部还是其他大小部族,与东鲜卑之间难免磕磕碰碰,因争夺草场水源而大打出手之事时有发生。 但与此同时,东鲜卑内部却稳定下来。 在往大漠迁徙的路途中,原单于的侄子拓跋彦崛起,在两年内,将拓跋部重新整合。而东鲜卑其余各部见状,也纷纷归附,拓跋彦自此站稳了脚跟,以东鲜卑之势,与慕容部和槐度部并立称雄。 东鲜卑历经内乱和北迁,东鲜卑元气大伤。拓跋彦虽成为东鲜卑之主,但率部回辽东并非上佳之选,权衡之下,他决定留在大漠里。 拓跋彦先是与慕容部和槐度部会盟,各赠牛羊万余,换得两部认可。慕容部和槐度部虽对拓跋部鸠占鹊巢十分不满,但也知道以拓跋彦之势,赶是赶不走了,与之大战只会落得两败俱伤,于己于人皆是不利。于是得了拓跋彦的时候,二部也不再作强硬之态,商议之下,在漠东划出一块地来,让东鲜卑各部得以安定落脚。 当然,这般施舍来的地盘,贫瘠荒凉,而东鲜卑有数万之众,糊口极为困难。但拓跋彦并无怨言,感激地笑纳了。 其实,拓跋彦看上的是漠南的草场。 漠南为慕容部所有,不乏水草丰足之地,无论槐度部还是其他各部,皆垂涎不已。奈何慕容部强盛,无人可染指。 但拓跋部来到,就不一样了。 拓跋彦颇有野心,对漠南势在必得。他向槐度部示好,娶了槐度部单于的女儿做妻子。不久之后,东鲜卑与槐度部联合向慕容部发难,突袭了漠南。 慕容部猝不及防,死伤惨重,连单于慕容笈也在乱军中被杀。大漠中的态势瞬间改变,慕容部敌不过拓跋彦,只得扶老携幼,放弃漠南,往河西逃逸。 自三年前秃发磐覆灭以来,河西重归中原控制,由凉州刺史管辖,诸军事由关中都督节制。然而河西终究不比中原,大多地方干旱少雨,土地贫瘠,不宜耕种。即便是前朝安定之时,朝廷大力鼓励内地民人迁往河西实边,然成果寥寥。到了如今,则更是无力。 故而当北鲜卑来到河西时,竟如入千里无人之境,径自突入。直到他们攻占了宣威,凉州刺史周佗这才回过神来。而原本应当为凉州策应的关中都督下邳王,因卧病不可主事,郑佗只好一面调集兵力抵挡鲜卑人,一面向朝廷急报。 沈冲说完之后,众人俱不言语。 “可知朝廷如何打算”少顷,公子问道。 沈冲道:“郑佗是周珲姻亲,先前在荀尚帐下做过军司马,去年才当上了凉州刺史。我听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94、慕容(下) 公子去河西既是赴任,便与去北海大不一样。 持节都督皆开幕府,公子亦不例外。幸好他担任邺城都督时任用的主要几人,如今也跟着回了雒阳。 俞峥、崔容和杨歆重新担任了原职,夜里,十几文武将官都聚到了公子府上,几乎商议了整夜。 我原本想等公子回来再睡,但等着等着,在榻上睡着了。直到我发觉身上有动静,睁开眼,只见公子躺在我的旁边,手臂环在我的身上,似乎已经睡着了。而外面,窗上透出一点淡淡的光,已经到了凌晨。 第二日午后,连同俞峥而僚属和随侍共三十余人,车马齐备,等候在府前。 我仍然扮作阿生的模样,崔容见到我跟在公子后面,一脸疑惑。 “阿生兄弟”清点公子行李的时候,裘保看到我,也诧异不已,“你何时来了雒阳” “就在方才。”我笑嘻嘻道,“我想着还是来投靠表哥最有前途,不想来到便要出远门。” 裘保拍拍我的肩头:“你幸好赶上了,我等此去河西可是要挣大功劳。” 我连连点头,殷勤地向他作揖:“此去还请队长多多照拂,队长若立功高升,切莫忘了小弟。” 裘保哈哈大笑:“客气客气” 青玄在旁边翻了一个白眼,再看向公子,目光同情。 公子正在不远处与俞峥说着话,似无所觉。没多久,他走回来,吩咐启程。我跟在他后面,上了马车。 只听裘保在外头又对青玄道:“你也真是,你这表弟才来,就将伺候都督的事都交给了他。” 青玄意味深长:“嘁,他喜欢得很” 城门外,给公子饯行的人不少。除了沈冲和桓瓖,还有不少亲友故交,公子的两个兄长也来了。 出乎意料,还有赵王。 他从车驾上下来的时候,众人都露出了诧异之色。 “今晨听闻元初将赴河西,孤特来送行,幸不曾来迟。”见礼之后,赵王神色和蔼,看着公子,神色感慨,“孤姊弟数人,儿女之中,翘楚者莫过于元初。当今幼帝初继位,正是须得宗亲同心辅佐之时,元初前程无量,大有可为。” 公子谦道:“舅父过誉,在下世受恩禄,为圣上驱驰乃分内之事,不敢推辞。” 我从车帏的缝隙里窥着,明白过来。 文皇帝去世后,大长公主一意交好的人里面,除了周氏,便是赵王。 这其实并不奇怪。大长公主是个喜欢依靠亲缘关系牟利的人,如今她的几个手足,文皇帝和梁王都不在了,秦王不好拉拢,能跟她亲近的,便只剩下了赵王。 其实据我所知,大长公主待赵王一向不错,只是此人并不太好用。 与梁王和秦王相比,赵王并不起眼。他是一个家世平平的昭容所生,虽然皇帝子嗣不多,但在几个皇子之中,赵王没什么能让人称道的长处。他不像太子那样强势的袁氏做后盾,不像秦王那样有皇帝偏爱,也不像梁王那样长袖善舞左右逢源。从前,我跟随公子出席各色公私场合,赵王每每出现,只会在入席之时会得到注目,而后,他总是神色和气地饮酒赏乐,听别人高谈阔论,偶尔附和两句。 虽然赵王的官职不小,赵国之富庶也在诸侯王中属于上等,还有人传说赵国养的兵马不比别国少,但人们说起皇帝的几个儿子时,有时会忘了赵王,甚至豫章王这样的宗室,被人说起的次数也比赵王多得多。而前番数次宫变,赵王皆不曾参与。倒不是各方不曾找他,而是还未等人找上门,赵王不是有事便是有病,或闭门或远遁,等到动静过了才重新出现 (第1/4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95、外军(上) 与裘保打听的一样,郑佗这所谓的胜仗,甚至连他自己也说得不甚清楚。说起此事时,他只道他领着大军从武威出击,鲜卑人一触即溃。 “先前鲜卑人来势汹汹,不过假象。”郑佗让两个美貌的侍婢上前来为公子添食端茶,“那慕容部不过逃难来的残兵败寇,虽有数万之众,但老弱妇孺居多,欲凭着人多势众抢掠一番。凉州这些兵将,与羌戎等部交战久了,多疑神疑鬼,竟擅作主张往朝廷急报求援。我见此事蹊跷,即领州府兵万人出击,不出所料,鲜卑人即逃得无影无踪。” 说着,他又将拂尘一抖,大方的一笑:“闻得桓都督将上任,我不敢专美。桓都督曾在河西千里追敌,立下大功,将鲜卑人彻底逐出凉州之事,只怕还须桓都督出手。” “哦”公子看着郑佗,道,“未知此番鲜卑来犯,可曾劫掠” “这倒不曾。”郑佗道,“鲜卑人尚未及劫掠,便为凉州兵马所败,仓皇逃去。” 郑佗似乎对鲜卑人之事没有兴趣多谈,说罢,却谈起了当地的风雅之事。他颇为感叹,说如今正值国丧,不得行酒宴为公子接风。不过在凉州,无论名门望族还是豪杰雅士,都对公子慕名久矣,他近来得了些宫中送来的名贵新茶,有意将这些风流之士请来共品,邀公子出席。 公子道自己新官上任,事务缠身,委婉推却了。 从刺史府中出来,公子眉头不展,上了马车之后,拿起手边的一卷地图,看了起来。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 郑佗说的什么手下将官自作主张向朝廷求援,自是鬼扯。他是凉州刺史,哪个属官敢越过他向朝廷谎报,那是掉脑袋的事。这样的托辞,公子自然也不会信,由着他说,没有戳破。 我坐在车上,道,“郑佗不傻,知道此胜蹊跷,索性据守不出,等着你去追击。” 公子仍盯着地图,颔首。 “你可有对策”我问。 公子道:“慕容显退守之地,虽离武威百里,却易守难攻,进可直逼武威,退可撤入大漠,可谓天险。然此地贫瘠,皆石山沙碛,除水源,一无所有。慕容显郑刺史说士民不曾受劫掠,这慕容显若有意长居,何以供养数万人” 我说:“想来这也是郑佗不肯再进一步的缘由,无粮草供养,鲜卑人坚持不得多久,便自会退去。” “但如郑佗所言,十几日前,鲜卑人便已退到了那山间。”公子道,“这十几日,他们不进不退,无所作为,又是为何” 此事亦是我心中所疑惑,我想了想,道:“只怕还须多方打探。” 公子不置可否。 “霓生,”他将地图收到一边,神色沉下,“我须往营中点兵。” 凉州之事,十分出乎公子的意料。 作为凉州都督,公子有外军的掌兵之权。原都督府长史许仁交来的士民册上,外军的兵户之数为三万七千七十一户。按制,每户十七至五十岁者,有二丁三丁者取一人,四丁取二人,六丁以上取三人,常备者可有五万人以上。 但公子到营中亲自点兵,发现可用着不过万人,且多有孱弱老病之人,队列涣散,操练时竟还有人当众摔倒。 公子铁青着脸回到府中,将许仁召来,询问因由。 许仁显然早有预料,面上挂着小心的神色,婉转地说出了原委。 高祖开国时,为保障兵源和财源,在各地启用兵户之制。兵户者,顾名思义,乃如军籍,与民户相区别。无论驻守京畿的中军、驻守各地的外军以及个州郡长官所率的州郡兵,兵员皆由兵户供给。朝廷从每户人家中抽调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96、外军(下) 我陪着公子在城墙上上巡视了一圈,将各处城防细细查看了之后,公子的神色愈发不好看。 凉州兵户破败,以致无论外军还是州郡兵,皆孱弱之态。 守卫城防的兵卒,与外军营中所见无异,萎靡不振,全无士气。天气寒冷,不少人穿着单衣,围坐在城下的篝火旁取暖,将官在一旁也熟视无睹。 见得公子来,他们露出些疑惑之色。公子虽望之气度不凡,但除了我以外没有别的随从。有几个人看着公子,犹豫地站起来。公子冷着脸,一言不发地走了过去。 “大败鲜卑。”公子冷笑,“这般残兵,若真可大败鲜卑,那便是上天瞎了眼。” 天色不早,他没有回都督府,却令驭者将他送到营中。 我讶然:“你去营中做甚” “这般情势,已不可枯等。若不即刻准备,只怕鲜卑人不知何时就会来收了我等性命。” 外军大营设在武威城外。 就在不久之前,公子才来过一趟,看到他的车驾近前,辕门前偷闲的将士露出诧异之色,连忙整队迎接。 公子让驭者将马车驶到大帐前,下了来,径自入内。 属官大多都在城中,大帐内只有几个小吏正在收拾物什,见到公子来,他们亦颇为意外,忙上前行礼。 公子无多繁琐礼节,正待在案前坐下,没多久,裘保走了进来。 “都督,”他一脸兴奋,上前来行了个礼,“都督让小人打听的事,都打听到了。” 公子闻言,让闲杂人等退下。 “这般快便问清了”我问。 裘保一笑:“打听这等事有何难。买上些酒食,招呼些许军士到篝火边上坐下,不消一个时辰,想问什么都知道了。” “他们如何说”公子问。 “这营中的粮饷,可是大有内情。”裘保道,“总管之人,乃参军马銮。下邳王将军中后勤之事全都交与此人,粮饷亦由此人交接发放。军士们说,此人到任之后,不但克扣各营粮饷,还强使军士到各豪强家中修筑屋宅邬堡,开沟挖渠,丛中牟利。军士们受尽劳苦不说,还不得一点工钱。军士怨声载道,去年,还曾有人挑动反叛。” “反叛”公子皱眉,“而后呢” “走漏了风声,未成事,被马銮提前动手,杀了几十人。”裘保道,“此事之后,虽无人再有胆起事,但营中日益人心涣散,身强体壮些的,偷偷跑了许多,宁可抛家弃子落草为寇也不留在营中。” 公子默然。 “这马銮是何出身”他问。 “马銮出身可不小。”裘保道,“军士们说,此人是下邳王妻侄,原本在乡中就是个惯于仗势横行的小人,下邳王当上关中都督之后,将此人提携到了营中来。莫看参军官不算顶大,可连长史、司马在他面前都须得让上几分。下邳王常年卧病,倒是十分信任这马銮,营中许多事都是马銮去向下邳王禀报,竟轮不到长史出面。” “马銮这般作为,下邳王不知道么”公子皱眉。 裘保一笑:“未必不知道。马銮从营中得来的脂膏,好些都孝敬下邳王去了。别的不说,下邳王和郑刺史在武威城中的府邸,都是马銮押着军士修的,下邳王就算再老病,也不会全无知晓。” 说罢,他又道,“不过军士们也说了,不独马銮如此。历任营中官长,多少都会有些贪污压榨的行径。远的不说,就说刺史府,也不是甚清白之地。郑刺史与马銮乃一丘之貉,上任以来,大肆敛财不说,连朝廷拨来修整城防的钱都私吞了,州府那边的士吏,被克扣粮饷 (第1/4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97、堂兄(上) 马銮进门时,满脸堆着笑,颇为恭敬。 此人面相颇是忠厚,但看得出来日子优渥,身形略胖,肤色白皙。 他恭恭敬敬地以臣属之礼拜见了公子,道:“闻得都督千里到武威赴任,小人寻思都督一路劳顿,须得好好补补身体,于是今日特地到乡野中给都督猎了一头鹿,未想都督到得这般快,小人竟未及去迎接,乞都督恕罪” 公子看着他,片刻,微微一笑。 “参军有心了。”他说,“未知鹿在何处” 马銮忙令随从将一头新鲜的死鹿抬上来,献到公子面前。 见公子打量着死鹿,马銮殷勤地解释道,“都督莫看这鹿生得其貌不扬,这可是武威特产的灵鹿。传闻始皇帝时,武威山野中曾有高人,因得饮下鹿血,即羽化登仙,长生不老。始皇帝之后的历代帝王,亦因这般传说将灵鹿列为御用之物,以致灵鹿日渐稀少。小人此去山野之中,将近整日才觅得一头,猎取之后,即运来献给都督” 公子颔首:“如此说来,参军果真一片苦心。” 马銮笑道:“此乃小人分内之事。都督这般深夜仍在处置公事,实在辛苦,不若小人这就吩咐庖厨将鹿烹制,给都督尝鲜” 公子道:“不必,你外出一日,想必乏了,去歇息吧。” 马銮讶然,忙道:“都督还未歇息,小人岂敢说困乏。” 公子淡笑:“行猎辛苦,我自是知晓。不过近来营中事多,恐怕我还须得向参军借用一物。” 马銮道:“都督要用何物,但吩咐便是。” 公子正待开口,突然,外面传来一阵急忙的脚步声。 裘保奔跑进来,神色惊惶。 “都督”他跑得一头热汗,气喘吁吁,“鲜卑人鲜卑人打过来了” 包括我在内,众人皆惊愕不已。 公子即刻起身,大步往屋外而去。 虽然公子自从白日里来到之后,马不停蹄地折腾了一番,就是为了防备鲜卑人突然来袭。 但一切如此巧合,仿佛打好了招呼一般,实在教人说不上是喜是忧。 公子登上城头看去,只见火把汇聚如海,鲜卑人个个骑着马,光影错乱之中,似蚁群一般,将武威围住。鲜卑人无论男女皆有彪悍之风,以号角为令,虽看着人影繁密,却进退有序。 站在城头上,能听到那些人发出的唿哨声,此起彼伏,仿佛示威一般不怀好意。 就算心中早有所准备,众人看到这般景象,亦目瞪口呆。 我心中也倒吸一口凉气。 这么多人,并非先前说的什么数万之众,当有十万以上。虽细看之下,确有许多老弱妇孺,但武威城中守军不过两万,还有民人两千余户,加起来也不过三四万人。而周围县城驻军,全加起来,也无从救援。 “怎怎比上回还多了许多”我听到一个士卒结结巴巴地说。 鲜卑人的意思甚为明了,便是仗着人多势众破城,将武威一举拿下。 公子面色沉沉,让人去将郑佗请来,要与他议事。但人派出去好一会,一个刺史府的属吏才匆匆而来,支支吾吾地对公子说,郑佗和长史等人,不久前带着老小出城去了。 众人神色皆变。 郑佗逃走的消息,很快就传开。外面大敌压境,还未攻来,守城的军民却已经人心惶惶,议论纷纷。 他们常年在武威,对这城中的情形,或许比公子了解更深。无论人数还是士气,皆远不如城外的鲜卑人。 好些军士看着城下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98、堂兄(下) 我没有在公子面前提过云琦,但即便如此,公子看着他,仍露出些许诧异之色。 “原来是云大夫。”公子还礼后,没有废话,道,“听闻云大夫带来了秦王援兵” 云琦颔首:“正是。” “在何处”公子问。 云琦微笑:“便是在下。” 公子和我皆是诧异。 “云大夫莫不是在玩笑”公子神色沉下。 云琦神色不改,道:“在下从不玩笑。在下奉秦王之命,到武威而来,便是要给桓都督解围。” 公子看着他:“愿闻其详。” 云琦道:“此事甚易,桓都督只消令一鼓手,将大鼓擂三下,间隔片刻,反复三次,城下鲜卑人自会收兵。” 我看着云琦,不动声色。 公子将信将疑,即刻令青玄去城头传令。 没多久,城头传来鼓声。如云琦所言,三下之后停顿,往复三次。 突然,外面的鲜卑人传来长长的角鸣之声,不止一处,互相呼应。而与此同时,那撞击城门上的巨响不再,亦不再有箭矢从城墙下射上来。 我朝城内下方看去,火光中,只见原本奋力往城门堆积木石抵挡的士卒们也停住了,面面相觑,皆露出惊愕之色。 公子急忙登上城头,往外面望去。 夜风冷冽呼啸,城外的鲜卑人,火把仍如星辰般明灭,可看到他们已经撤出了数十丈远,但不前进,亦不后退。 城上方才还在奋力死战的将官和士卒,见状皆又是错愕又是疑惑,警觉地盯着他们。 再看向云琦,只见他毫不意外,泰然自若。 “都督不必惊讶。”他说,“一个时辰后,这些鲜卑人若未见到我出城去,便会再度攻来。” 公子的神色倏而沉下。 我心中震了震,却是豁然明朗。 先前的诸多猜测,如今练成了一线。 好个秦王。我心中愤恨,千算万算,我也没算到绕了这么大一个圈,竟是进了他的埋伏。 “秦王欲如何”公子亦明白了过来,冷冷道。 云琦不慌不忙,看了看四周:“此处喧闹,如今战事即暂且平息,都督不若借一步说话。” 公子面无表情,吩咐青玄备车,回都督府。 虽然鲜卑人停住了攻势,但并未撤走,武威仍然是一座被围困的危城。 都督府外,军士奔走着,抓紧时机从武库中搬运箭矢兵器,车马声和将官的催促声,嘈杂纷乱。 相较之下,都督府中寂静得诡异。 堂上,公子坐上首,云琦坐下首。 我将一杯水端到他面前,他忽而抬眼朝我看来,目光直直。 “战事紧急,府中不曾备茶,云大夫见谅。”这时,公子开口道,“秦王之意,云大夫可直言。” 云琦将目光收回,看向公子,微微一笑。 他未急着说话,拿起杯子来悠然喝一口水,神清气定,仿若一个特地来指点迷津的高人。 “秦王所欲不多。”少顷,云琦将杯子放下,道,“只要都督将一人借与秦王,鲜卑人自退。” 我在一旁盯着云琦,听得这话,心中忽而有些不好的预感。 “哦”公子道,“何人” “便是桓都督从前的贴身侍婢云霓生。” 堂上有片刻的安静。 公子看着云琦,目光沉下。 “云霓生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99、谋皮(上) 公子道:“秦王费这般功夫,必不会轻易放你走。” “他会放我走。”我说,“不过此事取决于你。” 公子讶然:“我” “正是。”我说,“你可想过,秦王这般设计,所求为何” “为了你。”公子即刻道。 我摇头:“他手中有辽东兵马,帐下亦有大批谋士,就算我有云氏之谋,他也并不缺我一人。他缺的,乃是能征善战之人。” 公子一愣:“你是说” 我颔首:“他将我要去,乃是为了将你拿住。” 公子皱眉沉吟。 “我方才一直在想,他何以察觉了你我之事”他问。 这也是我感到不解并深深疑虑之事。 “恐怕秦王藏的眼线,比你我想的更多更深。”我说。 “先不论此事。”公子道,“我乃关中都督,岂会为他效力” 我说:“秦王连勾结鲜卑人都敢,你以为他会甘心只做个诸侯王” 公子看着我,目光锐利。 “你是说,他必会谋反” 我说:“他若肯担谋反之名,三年前逼宫时就不会撤兵。元初,雒阳的局势,只怕不会长久安稳下去。此事你亦有所预感,而秦王则更进一步,他已经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公子不屑道:“为人臣者,察天下之危,当勠力匡扶,岂可趁火打劫。” 我说:“那是你,不是秦王。” 公子一时没有言语。 他说:“秦王要我何用” 我说:“凉州与秦国相连,且兵马孱弱。你既无以反抗,又有人质在秦王手上,便只得为秦王效力。如此一来,关中到河西皆为秦王所制,还可为他麾下添一员猛将,可谓一举两得。” 公子道:“依你所见,我当如何” 我说:“我虽在秦王手上,但自有办法脱身,此事你不必为虑。比此事更要紧的,乃在于凉州,你虽是关中都督,但若手中无强兵,则如猛虎无爪牙,无论是秦王还是谁人,皆可随意将你威胁。反之,则是大利。河西有险峻可守,左可制秦国,右可进雍州及陇西。有了此地为筹码,莫说秦王,便是匡扶天下,你也有了立足之地。” 公子沉默着,神色逐渐冷静下来。 他注视着我,好一会,道:“如此说来,你决意要走” “我说过我会回来。” “你要做甚”他说,“莫非你可让秦王替你恢复名姓” “他逼我的。”我冷笑:“他既然敢这般设计我,便须得付出些代价。” 公子的眉头再度皱起,压着声音:“你在与虎谋皮” 我不以为然:“云氏在这世间立足的本事,就是与虎谋皮。” 公子还要再说话,我说:“元初,我知道你总想护我周全,但你可想过,你我为何至今仍不可随心所欲乃是你我皆有不得不做之事。你我本不是同路之人,若要走到一处,便不可只凭一人之力。如今既已到了躲无可躲之事,便不可再执着不变。将来之事,我全然信赖于你,你亦须得全然信赖于我。” 他目光动了动,唇角紧抿。 少顷,他将我拥住,双臂紧紧,但终是没再说话。 我回到屋里,将面上的装扮卸干净,另将一些随身的物什收好。 剩下的时辰不多,一切妥当之后,我走出门,往堂上走去。 还未到前堂,我便听到了云琦愤怒的斥责声。 “我乃秦国中大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00、谋皮(下) 出了城门,只见好几根包了铁皮的巨木留在边上。 那是鲜卑人方才用来攻城的,半途收兵撤了回去。 不远,便是鲜卑人的密密麻麻的阵列。 说是阵列,其实颇杂乱无章,人海一般。鲜卑人善骑,但对于攻城,却不像中原那般有诸多讲究的器具。如他们这般千里奔袭而来,大多以勇力逼近城前,将城门撞破了事。 无数双眼睛盯着我和云琦接近,似乎连的马匹也察觉到沉默中的威压,渐渐地慢了下来。 忽然,正前方的鲜卑人起了一阵骚动,未几,中间分出一条道。 只见一人骑着马,在身后众人的簇拥下上前来。 虽然当年不过匆匆见过模样,但当看清那人的面容,我还是即刻认了出来。 正是慕容显。 当他在阵前站住,我亦勒起了缰绳。 云琦并不下马,只坐在马鞍上向慕容显行了个礼。 “秦国中大夫云琦,见过王子。”他说。 慕容显似乎并未将云琦的怠慢失礼放在心上,却将目光朝我扫了过来。 “这位便是秦王要的云霓生”他说道。 “正是。”不待云琦开口,我回答道,“如今我与云大夫皆至此处,还请王子守约,撤兵回营。 慕容显的眉梢微微抬起。 云琦不满地瞪我一眼,清了清嗓子,道:“裴司马何在” 慕容显没有答话,却策马上前来。 四目相对。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 “我记得你。”他说。 我知道他指的是什么,答道:“我也记得你。” 那唇角忽而弯了弯,他转头,用鲜卑话对随从说了几句。那随从应下,调转马头离开。 正当我疑心这人要耍什么花招,心头吊起,只听那吹角之声又响起,相似的音调,远近相连。 鲜卑人纷纷动起来,掉转马头。马蹄声隆隆,火光映着绰绰的身影,鲜卑人的大军像潮水一般,朝远处退却而去。 左右的鲜卑兵皆催促我跟上,我只得轻叱一声,策马跟随在慕容显后面走起来。 走了几步,我忍不住再朝武威城望去。 武威城的城门已经关闭,那里面的人,再也看不到。 “听说,那个桓皙是你的主人”慕容显的声音忽而又在旁边响起。 我看去,只见他不知什么时候慢下来,与我同行。 “不是,”我大言不惭,“他是我良人。” 慕容显露出玩味之色。 “哦”他说,“听说他生得甚是好看。” 我说:“正是。” “打败了马兰羌和郝孜,还有近来的那个黄遨” “不错。” “可惜。”慕容显微笑,“差一些,我今夜便可将他的头砍下来,将头骨镶金做成酒杯。” 我盯着他。 只见那脸上的神色似在开玩笑,又似是认真。 “哦”我颔首,道,“如此,你须得庆幸你差了这一些。” 慕容显讶然:“怎讲” 我看着他,全无玩笑之色,“在那之前,我会先把你的头砍下来做成酒杯。” 慕容显愣了愣,少顷,冷笑一声。 他没再理会我,叱了一声,策马自往前方而去。 鲜卑人确实撤了回去。 且并非只是撤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01、上谷(上) 那两人议论之时,旁边也有别人,闻言,忍不住插嘴道:“此事我也听说了,只觉那狸猫也是怪异,补药的渣也是药渣,怎会去舔食” “这你便不晓了,”一个驿吏喝了口酒,道,“那等贵胄的补药,自是要做得好吃些。据说那药渣里面有不少肉,狸猫是想将肉翻出来吃,这才中了毒” 他们絮絮叨叨,我没有理会,心思都停留在了他们提到的会稽王身上。 会稽王要谋反,自然不会把事情做得这般蠢。 至于周珲,此人本是无能之辈,突然因为先帝驾崩而得以位极人臣,置身于风口浪尖,面上风光,却早成惊弓之鸟。前面外戚,除沈氏之外,袁氏、荀氏和庞氏皆得个惨淡收场。皇帝年纪尚幼,朝政被宗室和世家紧紧捏着,周氏唯有小心翼翼平衡各方之势,方可求得安稳。 这般情势之下,会稽王下毒杀周珲,足够让他惊慌失措。 当然,会稽王是宗室,要动他,东平王的态度则是重中之重。 按道理,会稽王与东平王关系不错,又是宗室重臣,出了这等事,东平王当会出面为他开脱才是。但东平王自己也因为此事头疼,正愁不得开脱。 刺杀先帝的名声虽然由黄遨担着,但死无对证,且着实疑点重重,不少人怀疑他不过是做了替死鬼。而东平王紧跟着先帝左右,亲征和最后的驻跸之地都是东平王所怂恿。我跟随公子离开雒阳的时候,怀疑东平王与先帝遇刺有关的传闻已经在士庶间流传开来。 其实我曾很有冲动,到槐树里去一趟,如果老张在最好,请他帮忙将流言再散一散,最好弄得满城风雨,让东平王夜不能寐。不过联络上老张便等同于联络上曹叔,对于他那边的事,我一直有意回避,思索之下,还是不再轻举妄动的好。 不过现下看来,就算无人推波助澜,东平王也不可淡然处之。 有了如今这事,再将前面的疑点串起,事情的全貌都露了出来。 因先帝有意将会稽国撤除,会稽王世子为保住国祚,铤而走险,买通了张弥之,设计让东平王怂恿皇帝在那乡间驻跸。那串通二王声东击西的,也正是会稽王,如此以来,既可除掉皇帝,又可将弑君的罪名嫁祸到黄遨身上,一举两得。 不过东平王不是傻子,此事,他虽然得益甚大,却无形中背了个闷亏。他知晓若不能及时摘清,将来一旦时局不利,有人在此事上做起文章来,定然能教他脱皮。 故而会稽王被掀出了罪证,哪怕过程教人生疑,东平王也不会出面保会稽王。 不但不会保,他还须得顺水推舟,将事情做得场面轰轰烈烈,让会稽王死得更快一些,以树立他真忠臣的名声。 果然,那几人聊了一阵,有人问:“这么说,会稽王弑君的罪名落实了” “自是落实了。就在他下狱三日之后,他就在罪状上按了手印,当夜在狱中自尽。” 众人闻言,喟叹不已。 “这会稽王,竟敢下下此毒手,自尽着实便宜了他。” “可不是,先帝那般年轻,啧啧” 我听着他们说话,心中也不禁长叹一口气。 因为先帝之事,公子这些日子常闷闷不乐。虽然他总摆出来一副镇定或思虑长远的模样,在我面前,也很少提及此事,但我知道他一直不曾忘怀,并深深自责。 而如今,雒阳的事如果传到了公子的耳朵里,他大约也能立即想通。只不过他毕竟不知道我对张弥之做的事,大约仍会存疑。 裴焕和云琦也听到了那些人说的话,不过面上无所表示,用过膳之后,驿馆中的人 (第1/2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02、上谷(下) 我了然,四处望着,只觉颇是有意思。 公子曾经跟我分析过,秦王这么多年来之所以屹立不倒,乃是根基深厚。而他所谓的根基,并不在朝中,不依附于任何豪强势力,而在于自身。 辽东的十万兵马,其实一半以上不在朝廷编制之中,当初秦王到辽东时,接手的兵马不过两三万。而后,文皇帝各种明里暗里地做些小动作,诸如削减军费,缩编士吏之数,或者以重新分配防务为由,将秦王手下兵马分到其他将帅麾下。但秦王不但没有因此受到削弱,反而日益壮大起来,数年内聚起十万之众,且自给自足,从来不向朝廷要钱粮。 要命的是,秦王还颇为争气。 其他北边戍卫的将领王侯,每逢诸胡袭扰,总会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应对失据,胜少败多,抵挡不住就只好回头向内地求援。而内地诸郡兵马调配本不如边境集中,每每出了这样的事,最好搬去救火的,也只有秦王。 全赖这些同行帮衬,久而久之,秦王的辽东兵马成了北方诸胡与中原之间的屏障,朝廷就算对秦王的所作所为耿耿于怀,也并不敢再加以裁撤。就算是先帝这样不怕虎的初生牛犊,也只能从撤换秦王将兵之权这样的事情上打主意,而不是将辽东兵马解散。 我想,如果公子此番是跟着我一起来,想必触动更大。 “这些村乡之中,可有大户”我问。 “有甚大户。”那士卒道,“从前是有些,不过大王为了安置兵户,出钱将大户的地都买下分了。如今能看到的田地草场,都是兵户经营。” 我颔首。 从进入上谷,到邸所在的居庸城,一路所见,皆是兵户组成的村舍乡邑,别处常见豪强庄园邬堡全然无踪无影。 没有大户,则意味着没有乡贤地主和豪强分割操纵,所有的民户的耕织出入,皆实实在在地进入了秦王的府库,所有人丁,也皆受秦王直接支配。这是所有皇帝梦寐以求而不可得之事,而秦王确确实实地做成了。 难怪秦王能够不依靠朝廷,轻松地供养十万兵马。 此情此景,若是先帝亲眼看到,应该不会再有秦王放归辽东的想法,并且还会干脆冒着辽东反叛的风险把他给杀了。 居庸城靠北,不如内地城邑热闹,却也甚为安定。我跟随着裴焕和云琦入城的时候,已是将近黄昏。路边的食肆店铺,仍有民人进进出出,街边上有老者坐着闲聊,儿童嬉戏,见到兵马路过,也不慌乱躲避。 秦王的府邸在城东,进了城门之后,行不足一刻,便到了宅前。 我骑在马上,举目望了望,只觉如果单看房子,大约会对秦王有所误解,以为他是一个超然世外无欲无求的人。这府邸,白墙黑瓦,看上去就是一所大些的宅子。若非门前有好些穿着齐整身形高大的卫士,以及高高低低的乘石及拴马桩,大约没有什么人会多看一眼。 众人下马之时,宅中有人迎出来,为首的是个五十多岁的老者,面白无须,当是个内侍。 “裴司马,云大夫。”他微笑道。 裴焕和云琦看上去对他甚为恭敬,上前行礼。 我听他们称其为薛内官。 “不知大王可在府中”裴焕道。 “大王早晨去了营中,还未归来。”那内侍莞尔,“不过殿下临行前曾告知我等,今日若无意外,裴司马与云大夫当会回到,若他未归,且请诸位领着客人到府中等候。” 裴焕和云琦皆应下。 这内侍口中的客人,想来就是我。寒暄一阵之后,他看了看我,让手下给裴焕等人带路,自往宅中去了。 (第1/4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03、契约(上) “殿下妙算。”我讽刺说,“如今我来了,不知殿下要如何处置” “何言处置。”秦王道,“可还记得孤三年前说过的话孤要的,不过是你的辅弼。” 我说:“殿下现今所据疆域,自辽东到河套大片河山,普天之下唯朝廷可比肩。且殿下谋士众多,我一介女子,还可辅弼何事” 秦王道:“在孤眼中,贤才无论男女。至于疆域,孤现下处境如何,你当比别人知晓更深。”说着,却瞥着我,不紧不慢,“你倒是说说,孤要你辅弼何事。” 我心里嘁一声。 这人总爱拐弯抹角,一点也不直爽。 “殿下经营多年,如今府库充盈,兵强马壮。然囿于边疆,终非长久之计,殿下要往前一步,唯有图王霸之事。”我说,“殿下这般辛苦将我找来,无非是为了此事。” 秦王看着我,微微一笑。 “不假。”他说。 有这话,便是好谈价钱了。 我心中定下,登时来了精神。 “殿下抬爱,我虽一向受宠若惊,然不减仰慕。”我叹口气,道,“三年前我就知晓,论深谋远虑,睿智超群,普天之下无出殿下其右者。若殿下可登紫极,必是开创盛世的一代英主,乃万民之幸。” 秦王许是不曾料到我突然说出这样恭维的话,愣了愣。 “哦”他说,神色有些玩味,“是么,那么三年前是谁拒孤千里,还装死潜逃” 此人着实自视甚高,说得我装死是为了躲他一样。 我不以为忤,道:“非我不识时务,乃是先人临终前曾以云氏先祖遭遇告诫,云氏家学虽神通广大,然我等终究是凡人,若错托主上,恐遭反噬。我谨记教诲,故不敢应许殿下。” “那么如今怎又想通了” 我说:“不瞒殿下,在来上谷郡的路上,我族兄云琦将我劝说了一番,告以亲情,明以大义,又诉说殿下种种仁政,实教我身为感触。当今天下之势,乃累卵之危,一旦沦丧,虽蝼蚁亦不免涂炭之苦,我一介小民,又怎可置身事外云氏先人因辅佐英主以救世而得以名留青史,我等自当顺应时势,效仿先人,以修功德。” 秦王注视着我,少顷,微微一笑。 “如此说来,孤本想再与你劝导几句,却是孤多虑了。”他说。 我亦笑了笑:“我还未说完。还有一事,须向殿下说明。” “何事”秦王问。 “云氏虽有辅弼之能,但云氏子弟皆凡人,亦不可超乎天数循环。殿下亦知晓方士算命之理,凡窥视天机,必伤福报,有取有予方为平衡” 秦王即刻将话接过:“孤说过,钱财之事不足为虑。大长公主从前给你多少,孤可十倍予你。” 我摇头:“只怕殿下所求之事,非钱财可为。” 秦王一愣。 “云氏辅佐之术虽博大精深,但一言概括,不过三层,乃相人,勘地,通天。”我说,“所谓相人,顾名思义,乃是为人相命。此乃最低一层,除云氏之外,世间方士相士亦多有精通之人,不足为道。” 秦王道:“如此,何谓勘地。” “所谓勘地,便是观察地形山势,晓以利弊。此术多用于征伐谋划,云氏祖上出过许多从军的谋士,所用之术,亦大多处于勘地。” 秦王饶有兴味:“通天又怎讲” “至于通天,便是云氏精髓。此术糅合相人、勘地之精华,审时度势,窥破天机。若从用途而论,此术又分小通天和大通天。所谓小通天,通俗而言便是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04、契约(下) 我想,文皇帝大约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自己任内一波三折不说,儿孙也个个落不得善终。 当夜,我没有再见到秦王。 第二日一早,冯旦来叫我,说秦王要见我。 他在堂上,穿着一身便袍。 “你收拾收拾,随孤到营中去。”他说。 我不为所动,道:“昨日之事还未说好,我哪里也不去。” 秦王看我一眼,少顷,从袖中拿出一只小小的锦囊,递给我。 我接过来看了看,打开,只见里面叠着三张帛布,正是昨夜里的那些。 “三张,不过须得在事成之后。”秦王道,“如你所愿。” 我讶然。 我以为他会觉得我痴心妄想,将此事拒绝。就算要答应,也定然讨价还价再磨上几日一个月,没想到他这般痛快。 雒阳那边的事大约是真的。我想,不然就是他中了邪。 “可出发了”秦王看着我。 我笑笑,将锦囊收好,道:“殿下莫急,此事还未完。” 秦王道:“还有何事” 我从袖中拿出一张预备好的纸,递给他:“民人买地借钱尚要立契,何况这等大事。我与殿下虽是君子,但规矩还是规矩,此乃我与殿下的契书,烦殿下看一看,若无修改,可签字画押。” 秦王:“” “这不是契书么。”他接过去,目光在纸面上掠过一遍,眉头微微挑起,“怎还有反悔不从则断子绝孙而天打雷劈之辞” 我和气道:“殿下明鉴。殿下将来成了九五之尊,凡间王法皆奈何不得殿下,若出了差错,我也无处去讨公道。故而与殿下立契,当由天地鬼神监督,方配得上殿下无量之尊。” 秦王并无愠色,却道:“可这契书只有一张,且违约之事,也只有孤,而并不见你。若你不能助孤成就大业,又当如何” 我说:“此约既是事成之后生效,自无所谓我违约不违约。” 秦王看着我,道:“孤在你眼中,倒似个贼人。” 我莞尔:“殿下此言差矣。窃钩者贼窃国者诸侯,二者本无多大差别。” 秦王与我对视着,少顷,倏而露出一丝淡笑。 他转头,让薛弼去取来笔墨印泥。而后,他在契书下方空余处写下名姓,又将手指沾了朱砂,在上面按上指印。 “怎只有我的你呢”他从薛弼手上接过巾帕,擦了擦手指,看我一眼。 鸡贼。 我腹诽着,接过笔,在秦王的名字旁边写上自己的名字,也按上指印。 “还有一事。”将契书收好之后,我对秦王道,“我辅弼殿下之时,须得全然自由。” “何意”秦王道。 “我无论要去何处,殿下皆不可阻挠。” “哦”秦王目光一动,冷笑,“如此说来,就算你逃走,孤也不可阻你。” 我神色自若:“我辅佐人,向来与别人不同,必要之时,或潜行隐匿,或乔装改扮,不一而足。殿下既要我辅佐,便当全然信任于我,由我自行其是。只要最后成就大业,些许小节又有何妨。” 秦王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没有答话,转头吩咐薛弼备车。 而后,他将裘袍披在身上,看也不看我,径自朝堂外走去。 府前,一辆宽敞的马车停着,见秦王出来,随从忙撩起厚厚的车帘。 秦王也不须人服侍,一撩袍角,上了车去。 我后面看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05、兵营(上) “东平王谋反”我问,“可说了为何” “不曾。”秦王道,“你如何想” 我说;“恐怕不是东平王谋反,而是周氏与东平王都在考虑立储之事,在人选上出了分歧。周太后便想借殿下之力震慑东平王及一众宗室,以免生乱。” “孤亦是此想。”秦王道,“不过她不怕孤直接领兵篡位么” 我说:“此事与三年前同理。殿下若有篡位之心,三年前便已经做了。殿下兵马虽强,那些宗室也并非弱旅,诸国兵马加上各宗室操纵的外军,可达数十万,他们一旦联手,殿下未必抵挡得住。” “此言甚是。”秦王颔首,一笑,却瞥了瞥我,“三年前,你就是这般算计于孤。” 我不以为然:“殿下也并非一无所获。除了先帝的大批赏赐,还得了震慑人心的威名,于殿下而言,乃是稳赚。” 秦王对我这番道理不置一词,继续道:“依你所见,此番孤又当如何。” “若为殿下大业而论,殿下不宜回应。”我说。 “怎讲” “周太后手握正统,殿下率兵往雒阳,无论东平王或其他诸侯王,自不敢轻举妄动。不过往后之事,则于殿下无益。”我说,“周氏根基薄弱,要维持掌权,必须得仰仗殿下兵马。如此一来,殿下须率兵长驻雒阳。殿下兵马所倚仗者,乃是边境屯田的钱粮,后方距雒阳千里之遥,粮路一旦为人所断,则殿下兵马如无根浮萍,再不复自如掌控。此乃其一。其二,殿下虽有太后密诏,却是名不正言不顺。就算殿下去到之后,将东平王以谋逆之罪拿下,也不过震慑一时。而后,殿下便是在明面上一众宗室及朝臣世家争利,不但除周氏之外无人感激殿下,还会让殿下落下乱政的骂名。其三,就算周氏可凭殿下扶持崛起,对殿下也不过利用一时,待时机成熟,必定要将殿下驱除。到得那时,世人攻讦殿下之声反而又会成周氏打倒殿下的把柄,前车之鉴,如文皇帝待袁氏,亦同此理。” 秦王神色平静,少顷,微微颔首。 我其实并不相信他真的是来向我问计。三年前他既然能识破我的意图,那么这点道理他便不至于想不出来。如他所言,那密诏三天前接到,他至今无所动作,便足以证明他心中已经有了计议,且我有十足的理由断定他想的与我差不多。 “如你所言,今后孤又当如何打算”秦王又问。 这才是他真正要问的。 我说:“若我不曾料错,过不了几日,东平王及其余人等,也会来向殿下示好。” 秦王道:“哦” “用意皆与周太后无所差别,不过为了寻求殿下支持。”我说,“殿下亦不宜答应任何人,可从今日起假装卧病,可做得真些,宣扬出去。若有人来,只交由谢长史出面推拒。” “如此说来,雒阳便不管了”秦王道。 我说:“雒阳迟早要乱,殿下此时插手,百害而无一利。为大业计,殿下宜行韬晦之道,以待时机。” “云霓生。”秦王忽而道,“以你所见,孤要继得大统,如何算成事登基么” 我说:“那要看殿下是要一个三世后再乱的天下,还是要一个长久昌盛的天下。” 秦王道:“自是后者。” 我反问:“以殿下所见,朝廷自高祖以来,数度陷于危境,其症结在何处” 秦王想了想,道:“症结有二。一是宗室,一是豪强。高祖得豪强扶持而起,称帝后为平衡豪强之势,大封宗室,而宗室坐大,便只好任用外戚平衡。宗室掌兵,豪强掌财,朝廷为二者掣肘蚕食,以致衰微。”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06、兵营(下) 秦王的兵营,是我生平所见过的营建最是完备的兵营。 营房、校场、庖厨、仓廪皆齐备,让我惊讶的是,还设置了医馆。 而兵营的东北角,有一处小湖。岸上建有高高低低的楼台,而水边,一字排开许多船只,从大到小,整整齐齐。 其中最高的楼台上,有人正在用旗子发号,而湖上的几艘船则跟着号令变阵。 北方的河湖水域远不及南方,水军也一向是朝廷的弱项,只有邺城等少数须护卫漕运的地方长驻水军,且数量甚少,如前番公子和先帝在邺城与黄遨大战所动用的兵力,已是极致,与南方诸州相比,则远远不及。 就算是上谷郡这样水源丰足的地方,也无水战可打,秦王演练这些水师,显然是有更长远的用处。 正当我观望着,前面的秦王忽而回头来。 “如何”他问。 我说:“殿下此时便营建水师,不怕太早” 秦王不以为然:“未雨绸缪,永无太早一说。孤所虑着,乃是当下水师中将帅皆不曾经历大战,若与南方水师对阵,只怕要落下风。” 我听得这话,心中明了。 经历过大战的水师将帅,近在眼前者,唯公子一个。想着,我不由地看了谢浚一眼。他骑马走在秦王的另一侧,无所表示。 “若要对抗南方水师,只怕还须从南方入手。”我说,“据我所知,南方水师,强者有二路。一是扬州水师,二是荆州水师。扬州水师为扬州都督陈王统帅,荆州水师为荆州都督乐安王统帅,殿下与其亲自演练水师,倒不如与二者联合。” 秦王道:“此事,孤亦曾考虑。扬州水师及荆州水师,强在人数,各在五万之上,其将帅却并无拔萃者。且陈王与乐安王皆善于观望之辈,不会轻易与人。” 我说:“殿下可曾想过豫章王” 秦王讶然:“豫章王” 我颔首:“豫章国中兵马,虽不过万余,但皆精锐之师。豫章王早年随高祖征伐,战功赫赫,尤善水战。如今他国中之兵,皆水战陆战双全之士。豫章国虽地处扬州之中,但就算与扬州水师相较,亦不落下风。” 秦王看着我:“你怎知” 我说:“殿下可知常昆” 秦王道:“不知。” “此人乃江洋匪盗,前年纠集一众流寇,在扬州漕路上劫掠。去年,他不慎劫了陈王的漕船,惹得陈王大怒,发兵围剿。然常昆凭借水道逃窜,竟数度漏网。最后,他遁入豫章国地界,三日之后,为豫章水师所擒,枭首正法。” “哦”秦王的神色起了些兴趣,却道,“说不定是这常昆为扬州水师打压,损兵折将,恰好为豫章水师拾了战果,而非豫章水师强于扬州水师。” 我说:“这其间还有一事。那常昆甚为狡猾,见豫章水师与他为敌,使出疑兵,引豫章水师与扬州水师相逢。那时正是夜间,两边不识面貌,皆以为是贼人,在江上混战。豫章水师两千人,而扬州水师四千人,大战下来,竟是扬州水师被打得溃退逃窜。” “有这等事”秦王露出笑意,“而后如何” “陈王大怒,遣人往豫章国兴师问罪。豫章王交出了常昆首级,此事便也不了了之。”我说,“此事关乎陈王脸面,故而不曾宣扬开去。不过在扬州,豫章国水师之强乃是人人皆知,国中的漕路水道,从无匪盗流寇作乱。” “扬州人人皆知,”秦王忽而道,“你这两年在扬州” 我:“” 心里又骂了一声自己太大意,在这秦王面前不能说得太多,动不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07、痨病(上) 到王府里来议事的幕僚,比白日在兵营里见到的多了好些。 除了谢浚等几人,还有好些先前不曾见过的文官武将,云琦和玉鸢也在。 云琦的官职是国中大夫,并非秦王幕府所属。不过他的地位显然也不低,与谢浚不过隔着两三席。 玉鸢则立在秦王身后,见到面,她看我一眼,转开去。 说来,玉鸢在的位置颇有些与众不同。我曾以为她是秦王的侍婢,但这两日观察,发现并不是。 她有正经官职,是中的女史。不必跟着秦王出出入入,秦王日常起居,洗漱更衣,皆由冯旦等内侍,不必玉鸢动手。 早晨的时候,我曾向冯旦打听过。他说,玉鸢的日常之务,乃是在外面的官署之中用事,为秦王分拣官文,整理图籍,如王国中的典书之职。 “殿下常年在外,属官之中,也就谢长史和云大夫等随行。殿下的那些文牍不乏机要,须得可靠心细之人管理,见玉鸢姊做得好,殿下便将这些交给了她。” 我了然。这玉鸢看着任性娇气,不想竟能胜任典书这样精细的官职。秦王这帐中,果然不养闲人。 “云霓生。”秦王忽而指了指下首一席,向我道,“你如今亦是幕僚,可坐入席中。” 这话大约是说给所有人听的,话音落下,众人的目光纷纷瞥向我。 众目睽睽之下,我走入席中坐下。 周围起了一阵低低的议论声,对面,云琦看着我,面色无波无澜。 秦王似无所闻,未几,向众人说起了小皇帝驾崩之事。 此言一出,众人随即不再在意我,看着秦王,皆惊诧不已。 “此事,孤亦刚刚得知。”秦王神色沉着,道,“故将众卿召来,询问众卿之意。” “在下以为,此乃天赐良机。”话音才落,云琦即刻道,“朝中无储君,嗣位人选必定引得大乱。殿下如今有太后密旨,不若便领十万兵马,奉旨入京戡乱。” “殿下入京自是容易,可其余宗室将如何作想。”谢浚道,“诸王国之中,兵马上五千者不在少数,遑论如今各州都督大多由宗室担任,光豫州一郡,就有三万余人。诸侯早已各怀异心,殿下若入京镇压,必遭诸侯反对,他们一旦联合,十万兵马也非敌手。” 云琦看向谢浚,道:“以谢长史之见,却当如何” 谢浚道:“以在下之见,如今局势尚未明朗,殿下须按兵不动。” “如此,何时才算明朗”云琦又问。 “凡出师者,必有名。”谢浚道,“当今朝中掌权者,如东平王等,皆心怀不轨之人,争斗之后,必定为祸天下。待到那时,方为明朗。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殿下顺应人心,得天下拥护,方可成就大业。” 云琦冷笑:“只怕待到那时,奸党在雒阳站稳了根基,又得了诸侯支撑,再想撼动,便是难了。” 一时间,堂上众人议论纷纷。有人支持云琦,有人支持谢浚,不一而足。 此事,我已经跟秦王说过,无意参与他们议论,只静静地坐着旁听。 瞥向秦王,他似乎在认真地听着各方议论,那目光却是淡然,俨然已经是有了主意。 “众卿之意,孤已知晓。”待得议论的声音平静下来,他不紧不慢地开口,“此事重大,孤以为不可急于一时。雒阳之变,众卿亦当保密,在朝廷讣告送达之前不可声张。” 秦王在众人面前乃有十成的威严,闻得他如此发话,众人也不再争论,纷纷应下。 “在下听闻东平国长史张弥之到了驿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08、痨病(下) 我以为秦王会发脾气,准备了一通理直气壮的说辞。 不料,他就着铜镜仔细地看了好一会,没有看我,却转向薛弼:“可有破绽” 薛弼道:“破绽倒是无,只是” “只是殿下装病不过是个幌子,何必画得这般吓人。”玉鸢冷着脸道,“从前殿下也装病见过客,从不必画甚妆。” 秦王道:“此番不同。那张弥之是东平王的人,不可轻易敷衍。”说罢,他又问薛弼:“张弥之到了么” 薛弼道:“就在前堂。” 秦王颔首:“将物什都收拾了,一刻之后,请他入内。” 薛弼答应着,行礼退下。 一刻之后,谢浚领着张弥之来到。 秦王已经躺在了内室的榻上,伴随着他的,还有一屋子浓重的药气。 近两个月不见,雒阳也出了好些事,可张弥之看上去并无半点疲惫憔悴,反而神采奕奕,步履生风。 听说会稽王出事的时候,朝中对会稽王的弑君之举最深恶痛绝的就是东平王。当然,也不排除他对会稽王暗坑自己一把的行径心生怨怼。处置会稽王之时,东平王又扮了一回忠良,不但对会稽国上下下了狠手,还趁势牵连了不少无辜,将先前对东平王用事有异议的一干朝臣顺便收拾了。 想来在这东风之下,张弥之过得也是顺风顺水,颇为滋润。 他没有见过我的本来面目,我站在秦王榻旁,他大约当我是个侍婢,眼神并无停留。不过我那手艺着实不赖,看到榻上的秦王,张弥之的神色着实震惊了一下。 张弥之到底是有备而来,向秦王见过礼之后,异色已经全然不见。 “大王知道殿下这些年身体抱恙,常挂虑不已。”张弥之在秦王榻旁坐下,神色关切,一边端详着秦王,一边道,“殿下离京之后,大王甚为挂念,特给殿下备了些滋补之物,都是珍稀难得的药材,遣在下给殿下送来。” 说罢,他让从人将十几个锦盒呈上,鱼贯打开。果然,其中都是贵重的补药。 秦王一副病恹恹的模样,看也不看,只抬了抬手。 众人忙收了锦盒,退开。 秦王嘴唇动了动,声音好像从鼻子里挤出来似的。 张弥之一愣,忙凑上去听。 我站在一旁,也是好不容易才听出来,他是在说向东平王道谢,让张弥之回去代为转达之类的话。 我看着榻上那张面如死灰的脸,心中只觉啼笑皆非。 这样看来,我那化妆确是多余,秦王上辈子大约是个优人,不用化妆也能装成个痨病鬼的模样。 说没两句,秦王突然咳起来。那咳嗽声也是娴熟,听上去揪心揪肺一般。 薛弼连忙走上前去,给秦王拍背,又让玉鸢取水来,服侍秦王饮下。 “张长史。”谢浚适时地向张弥之礼道,“秦王殿下昨夜高烧不止,今晨方才醒来,说不得许多话,还请张长史体谅。” 张弥之忙道:“无妨无妨。在下来此,本是为探病,殿下既不适,在下不敢叨扰,改日再来。” 谢浚一脸凝重之色,请张弥之出门。 秦王装病装得甚是顺利。 张弥之来看过两次之后,第三日,他离开了上谷郡,回雒阳去了。 据谢浚说,他临行前,再三向谢浚询问秦王病情。 按秦王的意思,谢浚话里话外皆表示秦王很快便会好转,并极力请张弥之告知东平王,请他在朝廷为秦王美言,凡有人提议罢免秦王将兵之权,务必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09、乱始(上) 听得这话,我放下心来。 他既然以为我是为了求财,那便好办多了。 “殿下。”我说,“殿下莫非以为,我是招摇撞骗,讹人钱财之类” 秦王道:“你可是要说那什么泄露天机有伤福报,要钱财去赎” 我义正辞严:“殿下既知晓,那是最好。我为殿下参谋承继大统之事,殿下许我三张帛书为报。我为众人参谋时运,众人以钱财未报。此二者皆是同理。” 秦王不理会我,却道:“我听说你从前在桓府时,得了大长公主许多金子。” 我没料到他会提起此事,面不改色:“正是。不过殿下若以为那是我讹的,亦乃大谬。那些金子与方才所言一样,也是大长公主从我这里问计的报答。” “孤时常想,你要那么多钱财做甚。”秦王道,“只是因为缺钱” 这话就说得全然不知人间疾苦了,天下人也就他和公子这样的金枝玉叶能问得出来。 我说:“殿下,于我这般小民而言,无权无势,可傍身的便是钱财。就算贵如殿下之尊,若无钱财,亦不可养其从辽东到河套的许多兵马。” 秦王颔首:“如你所言,权势与钱财皆可傍身,可你选了钱财。云霓生,就算将来你助孤得了天下,也不会留下,是么” 我一愣。 “殿下何意”我不答话,只狐疑地看着他。 “无他。”秦王看着我,淡淡道,“孤会教你改变想法。” 秦王对我说的话,我并没有放在心上。 上位者总是这样,以为自己掌控一切,他们处事的规则,别人也要跟着认同。 公子就不像他。 任何事,我若与他有不同的看法,他总会认真地听我说我的道理。或许最终分辩下来,他仍然不认同,但也从来不会说什么他会让我改变想法。 自大的纨绔。 我想起秦王说话时的脸,嗤之以鼻。 不过,秦王虽然对我这给人看相的勾当颇是不屑,并没有阻挠我。 当我回到院子里的时候,那两个仆妇已经等着。我像个没事人一样给她们看了相,第二日,又有别人络绎不绝地找来,畅通无阻。 秦王自从那夜之后,再不曾与我提起此事,好像忘了一般。唯一算是阻挠的,便是他自从张弥之离开之后就恢复了每日的公务,时常让我过去,以致我业务繁忙,无暇兼顾。 当然,我的目的本不是挣钱,乃是跟所有人混熟,摸清各方底细。 算命这事,搁置起来也无妨,但凡出名的神算,总是要有几分神秘,高高在上,不会来者不拒。这样,方可得到不明真相善男信女们的长久拥趸。 于是,我索性对外说我须斋戒闭关,将算命之务停了。每日有了空闲,则到庖厨中去,手里时而带上些果干肉脯,时而带上些酒,与庖厨里的人聊天。原因无他,乃是因为庖厨是府中最热闹的地方。 每一个人家,无论大户小户,最能掌握底细的总是仆婢。他们闲暇时聚在一起,嘴上总不会闲着。论蜚短流长,他们最能耐,各人的底细,他们也知道最多。 而仆婢们每日去得最多的地方,便是庖厨。 此乃顺理成章之事。首先,君子远庖厨,故而主人以及府中地位高些的人,总会避免到庖厨里去。仆婢们聚在这里聊天,可以不必惧怕被上面的人听到。其次,庖厨里总有各种吃食,仆婢们大多干的是体力活,容易饥饿嘴馋,来庖厨里转悠,运气好还可讨些口福。 故而我拿着吃食到庖厨里,自然受 (第1/2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10、乱始(下) 公子的回信,来得很快。 确切地说,那并非公子的回信,而是他直接派出使者到上谷郡来,确认我是否安好,并随身带来了他给我写的信。 我心底不禁欣喜又自豪。 欣喜的是,他心中挂念着我,就像我挂念着他一样。自豪的是,他只对我这样。 使者拜见秦王的时候,当着秦王的面,将公子的信收下。 秦王神色平静,全无波澜。 那使者是公子身边的一个侍卫,叫洪昉,是近年才跟了公子的新随从,对我并不熟悉。不过我认得他,先前我以阿生的身份待在公子身边时,跟他混得挺熟。 待得独处时,我向他问起公子的近况。 洪昉笑笑,道:“都督甚好,只是每日都甚为忙碌。” 我问:“忙碌何事” “自是所有事。”洪昉道,“鲜卑人撤去之后,都督即接管了凉州军政之事,全力整肃。” “军政之事”我道,“都督管的是外军,凉州政务乃是刺史管辖。” “话是如此,不过现在凉州已经没了刺史。”洪昉道。 我讶然:“哦” “武威之围解除后,郑刺史回了凉州,才入城门就被都督羁押起来。都督历数郑刺史临阵脱逃,贪赃枉法等罪状,奏报朝廷,请朝廷正法。” “而后呢” “不知,我离开之时,奏报应当还未传到。” 我了然。 心里想,这奏报,不出意料会被驳回。郑佗是周氏的姻亲,公子要给他问罪,周氏不会愿意。公子行事终究太直,如果我在,全然可以处置得更圆满一点。比如,在郑佗回到武威之前将他杀了,然后哭天喊地地给朝廷发报,控诉鲜卑人伤天害理天打雷劈 不过如今小皇帝没了,周氏不足为虑。 我给洪昉倒一杯茶,道:“都督整肃军政,有何举措” “都督不等朝廷治罪,便派人将郑刺史及其同党的府邸都抄了。”洪昉喝了茶,擦擦嘴,目光兴奋,“郑刺史从前干过不少坏事,就连武威当地大户也被他勒索了不少,此举一出,民人无不拍手称快。那些抄来的财物,都充作了军费,都督还以共犯同罪之名,逼当地豪强吐出了不少从兵户手中侵吞的田地。” “哦”听得这话,我不禁皱眉。 他做的这些事,确可大快人心,但行事太强硬,亦非稳妥。 比如豪强。在河西,豪强的势力之大,乃可对抗官府。公子对付郑佗,得罪的是周氏,不过远在千里之外,他们就算忌恨也一时鞭长莫及。而得罪了武威本地的豪强,却恐怕会惹麻烦。 “都督行事时,无人劝谏么”我问,“那些豪强不曾反抗” “劝谏之人是有,不过都督行事一向雷厉风行,若不能说出更好的道理,他便不会犹豫。”洪昉道,“那些豪强也有反抗的。我出发前两日,就有人在都督去兵营的路上埋伏,意图刺杀都督。” 我一惊:“而后呢” “而后,那背后主使之人被都督查出来,正是一家豪强。当日夜里,那家人住的邬堡就被贼人所破,全家被杀了个精光。” 我愣住。 “是都督做的”我有些不敢相信。 “倒也不是。”洪昉说,“你走之后不久,都督身边就来了个凶神一般的人,名叫黄玄,众人称他为黄先生。此人身长八尺,颇是魁梧,手段亦是了得。都督被偷袭之后,黄先生说此事交由他处置,第二日,便出了此事。”说罢,洪昉笑笑,“虽然都督将黄先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11、宏图(上) 堂上又是一阵安静,每个人都看着我,有的惊讶,有的不屑。 “好个大胆妖人”一人似忍无可忍,在席间大怒而起,向秦王一礼,“殿下明鉴。这云霓生本是雒阳神棍之流,三年前仗着大长公主的权势兴风作浪,为祸宫闱。如今此人为权贵所弃,又到殿下面前来招摇撞骗,愚言蠢语,不堪入耳,望殿下将此人逐出,以正风气” 我看去,那是秦王幕府中的帐下都督孔茹,方才议论之时,他站在云琦一边。 不过再看看云琦,我发现他面色并不太好,也不知道是因为我没有支持他,还是因为我被人骂神棍,让他觉得自己也受了连累。 不过我坐在这秦王帐下,在许多人眼中确实是不可理喻,如今既然有人说了出来,倒并非坏事。 以秦王处事之道,必是经过多方考验,才能拔萃且得其信任的人,方能坐在这堂上。我一个陌生人,名声还不大入流,突然坐在他们中间,自是要受许多猜疑。若不能将此事解决,将来恐怕会有更多的刁难。 再瞥瞥秦王,只见他不咸不淡地说了两句,让孔茹坐下,全无要用权威给我解围的意思。 那么自然也就只能我自己来。 我看着孔茹,笑了笑,不紧不慢道:“孔都督所言不假,三年前,不才确曾在雒阳做下了些事。不过孔都督既然知道些许在下的底细,不若再说得清楚些,在下如何兴风作浪,如何为祸宫闱,又如何为权贵所弃,说说清楚,也好教不明就里的同僚都明了些。” 孔茹显然没料到我敢顺着杆上,愣了愣。 看到他这反应,我心中愈加确定他对于我的事不过也是道听途说罢了,说不出个子丑寅卯。 我也不过是假惺惺提一句罢了,自然不会真的让他瞎说。 “孔都督若是一时想不起详细之处,不才可提点提点。”不等他开口,中气十足地打断道,“当年不才因受株连,没入奴籍,为大长公主所用。时逢文皇帝中风卧病,庞氏趁机乱政,大长公主向不才问计。不才以这窥天问卜之术,算得文皇帝命不该绝仍有生机,亦算得殿下有问鼎之心。于是不才因势利导,策动大长公主将殿下请入雒阳,借辽东兵马镇压庞氏叛乱。而后,以挡灾除祸之术助文皇帝痊愈,重掌朝政,迫使殿下撤了兵,保全了雒阳。孔都督所谓兴风作浪祸乱宫闱,皆是由此。” 这话出口,众人神色各异,或多或少带着些震惊。 还有不少人,将目光瞥向了秦王。 当年这些事,知道全貌的,无外乎我、秦王及大长公主、豫章王及公子等几人,而除了我、秦王和大长公主之外,其他人都是在事后才能明白过来。更远些的人,则如隔雾观花,最多看到些蛛丝马迹,听到些流言闲语。就算这些幕僚之中,当年有好些曾经跟随秦王去雒阳,也不可能对我做的事知道多少。 从幕僚们的面色可知,我没有猜错。 我的目光在众人惊诧的脸上扫了一圈,叹口气,道:“此事终究牵扯甚大,在下明哲保身,佯装溺亡以避祸患,本想隐姓埋名了此残生。然殿下唯才是举,不计前嫌,多方打探劝说,以文王请姜尚之礼,接在下出山相助。”我说着,一脸慷慨激昂之色,“诸位与不才同为殿下幕僚,不才之策,若是有疑,可凭理据辩驳,而空口断言不才招摇撞骗愚言蠢语,恐非为臣之道。” 孔茹面上半红半白,神色不定。 他有无话说,我其实并不在意,只将眼睛瞥着秦王。 秦王就在这里。 我方才一番言语,话里话外都把秦王抬出来挡箭,谁人要驳斥我,那便是当面质疑秦王。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12、宏图(下) 我愣了愣,心中一动。 说了那么多,终于绕到了正题上,云琦原来还打着这个主意。 “有这等事”我露出惊讶之色,“祖父从不曾对我说。” 云琦狐疑地看我:“不曾么” 我说:“祖父说过,云氏的本事传男不传女,我如今通晓的本事,都是祖父口传心授而来,从不曾见过什么典籍。”说罢,我露出颇为感兴趣的神色,望着云琦,“堂兄,我祖父确有许多藏书,数以万计,看也看不完。只不知那些典籍是何名称,我虽不曾看过,或许见过” 云琦道:“我父亲说,那些典籍并无书名。” 我更是惊讶:“哦那是如何模样” “我怎知晓,我也不曾见过。”云琦道,“当年我家获罪之时,听闻主审的荀尚曾派人到你家中查抄书籍,运了好些到他府中。后来他落败,府中被查抄,那些书籍也没了去向。我打听过,查抄当夜,荀尚的家中起了一场大火,也不知是不是都被焚毁了。” “若真是如此,实乃可惜。”我叹口气,惋惜道。 心底冷笑,若非他父亲供认出来,那些书也不会去了荀尚手中,害我费了好大一番气力才拿回来。 云琦看了看我,似不欲再多言。 “你也不知,则多说无益。”他说,“我方才与你说的事,你须得切记。” 我笑笑:“自当切记,堂兄放心好了。” 因得云琦的打扰,走出街上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 虽然已经临近城门关闭,但路上仍有不少行人,步履匆匆,看着都是来城里赶集的,正赶着出城。 居庸城虽小,商业却甚是不错。原因无他,上谷郡地处偏远,许多日用物什都须得内地运来。而本地兵户甚多,日子过得也不错,各处市集办得甚为红火。 也因此,城中的客舍不少,官私都有。 我前番出来逛过之后,还想着若是我带了些本钱来就好了,在这里开一家万安馆分号,生意一定不错 话说回来,洪昉就住在居庸城中的客舍里。他是公子的使者,住的地方自然是官营的。不过这样的客舍,有钱便能住,除了官府往来的官吏之外,也有民人宾客。 我进到堂前,跟馆人打听洪昉的住处。正说着话,忽然,身后传来洪昉的声音。 “我就知道你会来,一直等着你。”他笑嘻嘻地接过我手中的木函,道,“我房中刚烹了些茶,喝一本再走如何。” 我说:“那自是甚好。”说罢,随着他往客房的院子里去。 洪昉毕竟算是王府的客人,住的地方倒是不错,是个宽敞的院子,廊下往来的住客都是士吏。洪昉引着我来到他的住所前,推开门。 我跟着进去,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榻上的人。 正是黄遨。 “我去院中散散步。”洪昉显然得过公子交代,颇为识趣地退出去,关上门。 几个月不见,黄遨确像是换了个人。不仅脸上的胡子消失了,人也瘦了些,想来奔波不少。唯有那两只眼睛,看着人的时候仍炯炯明亮。 不过他这样看上去,倒也比从前年轻了许多,五官轮廓皆是端正,想来从前是个颇英俊的人。 “殿下。”他起身,向我端正一拜。 我不理会,在旁边的榻上坐下,看着他:“你来做甚” “自是投奔殿下。”黄遨道。 我讶然。 “为何”我说,“你那些冀州的义军呢” 黄遨道:“自邺城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13、半食(上) 第二日,洪昉就回凉州去了。 黄遨也消失了,没有再在我面前出现过。 又隔了两日之后,白日里,秦王正与一众幕僚在堂上议事,光照忽而暗下,仿佛突然变了天。一个小吏跑进来,神色紧张地禀报:“殿下,日日食” 众人皆露出惊诧之色,尤其是那日斥责我妖言惑众最大声的孔茹,一下从席中站了起来,而后,快步出去查看。 对面,云琦看着我,目光不定。 我仍端坐着,在众目睽睽中喝一口茶,仿佛这是极其稀松平常之事。 就在此刻之前,就算是秦王,对这日食之事皆将信将疑。这并不奇怪,就算是太常里管天象的太史令,也不过是管管历法,每日凭着既有的测测祸福。而预测天象这样的事,乃无门可入。 但对于云氏而言,这并非难事。云氏既是凭谋略吃饭的,对于天象这样的事,自然不会放过。云氏祖上对天文感兴趣的人不少,也曾有好些人在太史令或者灵台丞之类的职位上用事,经代代研习,传下了一套预测天象之法,不仅可以此法预知各星宿的部分异动,还能预知一些日月食。 当然,就算我的先祖传下了如此大的本事,武陵侯云晁这样的人也仍然栽了大跟头,并未从中得到什么预知祸福的好处。也是从那之后,这预测之法被束之高阁,渐渐被遗忘,直到传到我祖父手上。祖父是个聪慧的人,且出于装神弄鬼坑人钱财之需,他从无名书中研习此法,颇为精进。而后,他又传给了我。 我虽然学得不如祖父好,但对付堂上的这些人足够了。 忍着心底的得意,我瞥了一眼秦王。 只见他面上的神色也身为平静,仿佛跟我一样通天知地,见怪不怪。 “不过是半食,不久便会过。”他淡淡道,“薛内官,且为众卿掌灯来。” 薛弼应下,与几个内侍去点灯。 装。 我心里嘁一声,转回头来。 秦王无多废话,又与众人又商议了些事,半个时辰之后,让众人散了。 “你前两日说日食之后便要去雒阳。”秦王对我说,“决定了” “决定了。”我说。 秦王颔首:“除了要用传书之法,还有何要求” 我有些惊讶,前两日跟他说的时候,他明明一副不打算回应的模样,我还以为需要再跟他讲讲道理。想来还是那日食的功劳,他虽然装得面上无事,心里大约还是被震动了。 这么想着,我忽然觉得自己真是个厉害的人,登时底气十足。 “不仅那飞鸽传书之法,殿下在雒阳的所有眼线,也须为我所用。”我说。 秦王露出玩味之色。 “为你所用无妨。”片刻,他说,“不过不可交与你掌管。” 我说:“不必由我掌管,殿下只须派一人随我同去便是。” “何人” “谢长史。” 秦王眉间一动。 “为何是他” 我说:“殿下每不便亲自回雒阳,皆由谢长史代劳,一应事务皆熟稔。此回雒阳,我须得用到许多关节,由谢长史出面斡旋,可事半功倍。” “你去到雒阳,要如何行事”秦王问道,“直接杀了东平王” 我说:“自是如此,不过我如今远在此地,雒阳诸方形势不得全然知晓,须到了雒阳再作计议。” 秦王沉吟,少顷,道:“还有别的事么” “我去雒阳之后,元初给我的信件,亦请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14、半食(下) “怎话说一半又不说。”冯旦急道。 “都是些玄里玄乎的卦辞,说了你也不懂。”我拍拍他,道,“不过我有太上道君护体,你是知晓的。且昨夜太上道君也托梦说了,只要我凭天机所示行事,自可化险为夷。” 冯旦面色释然,忙道:“自是如此。姊姊你连那日食都可知晓,还有何事不晓。府中昨日都传开了,说你是神仙再世。” 我笑笑,却叹口气。 “虽然如此,可太上道君护的是我,旁人可就不一定了。”我说,“你与我相熟,我便不瞒你。我这命数通了天机,乃如顺风满帆之舟,可乘风破浪,亦可抛人性命。” 冯旦愕然:“怎讲” 我说:“以此为喻,我便是那舟。舟上带挈之人,若有一丝异心,不但富贵全无,还会遭天机反噬,落得身首两处。” 冯旦愣了愣,目光有一丝摇摆。 “反之呢”他问。 “反之,”我说,“则可尽然得那顺风顺水之利,逢凶化吉,富贵发达,拜相封侯,荫子封妻。” 冯旦目光一亮,即刻笑道:“原来如此小弟日后便做姊姊那舟上之人,将来吃粥吃肉,全赖姊姊提携” 我亦笑,道:“客气了,好说好说。” 还未到下雪之时,但天气已经变得寒冷。 秋冬干燥,从上谷郡到雒阳的道路并无泥泞难行之处,一行人走得甚为顺畅。 不过谢浚随行虽是我的主意,但目的不过是为了办事方便,对于他,我先前的看法并未消弭。路上,就算是对坐用膳,我也不大搭理他,就算闲坐无事,我也只跟冯旦或者别的随从聊天。 谢浚显然对此甚是了然,虽见了我仍神色平和,但并无多余废话。 我虽然不再隐姓埋名,但此去雒阳,我不打算引人注目,忽而仍须得乔装改扮。将要到雒阳的时候,我穿起男装贴起胡子,并告诉谢浚,在人前称我阿生便是。 冯旦看着我,啧啧称奇。 谢浚亦满是惊诧之色。 “这三年来,你就是这般躲过了追查”他问。 我不以为然:“天下这般大,有心藏匿,换个名姓便是了,何须这般大动静。” 谢浚淡笑,没有追问,却道:“霓生,你让我来雒阳,究竟是为何” 我看看他,道:“秦王不曾与你说自是让你来斡旋王府之事。” “雒阳王府中的府吏皆干练,只要殿下一纸任命,他们皆可听命于你。”谢浚道,“为低调之计,你全然可孤身前来。可你仍执意要我跟随,为何” 我愣了愣。 这谢浚看着是个唯命是从的人,原想秦王看中他乃是在于老实,不想也有这等透彻心思。 不过这事我迟早要跟他谈,他既然说起,倒可先说明白。 “长史所言不假。”我笑了笑,道,“确有一件事,非长史不可。” “哦”谢浚问,“何事” 我说:“乃请长史劝说一人。” “何人。” “皇太孙的母亲,前太子妃谢氏。”我看着谢浚惊讶的脸,道,“长史与她是亲戚,可名正言顺与她见面并取信于她的,也只有长史。” “谢妃”谢浚皱起眉,问,“你要我劝她何事” “请她带着皇太孙,随我等离开雒阳。” “皇太孙如今已被东平王立为皇帝,太子妃也成了皇太后。”谢浚道,“他们如何肯走” 我说:“此事不过是个闹剧,谁人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15、墨麟(上) 我觉得秦王对我大约有什么误会。 虽然我也喜欢书,但我挑剔得很,就算秦王的书多得汗牛充栋,也未必有入我的眼的。 故而听到何达这话的时候,我很是不屑。 但当何达托着灯台,引我到书架里去翻阅时,我忽然明白了秦王为什么那么说。 这书架,有那么整整三排,一本正经书也没有。全是些志怪轶闻,稗官野记。有那么好些书,都是我寻找多年也找不到的古本和完本,当我拿在手中,当真爱不释手。 不得不说,我着实有些惊讶。 虽然我一直知道秦王跟我一样,不喜欢看正经书,但我一直觉得,他大约也就无事时翻来消消闲,而不会像我这样认真地当一回事。如我翻的这本野史,乃是前朝一位不干正事的世家子,不辞辛苦地四处搜寻材料,经数十年汇编而得。全套有数十本,如今过了许多年,世事变迁,能找到的皆零零落落,我也就见过十本左右。 而秦王,有全套。这着实教人眼红。 我一边腹诽着权贵占尽好处毫无人性,一边报复般地一口气将这套书全取下来,堆到厅里的案台上。而后,我将灯再拨亮写,拿起最上面的一本,有滋有味地翻了起来。 何达大约看我表现还算老实,交代我看好灯烛莫失了火,然后离开了。 小楼中静悄悄的,秦王的软榻也甚是舒服,我坐在上面,倚着凭几,只觉闲适悠然。 这套书,秦王显然也认真翻过。书页上时而会出现些批注,字甚小,端正细致,都是些点评或感悟之语。我看了看,又从那堆书了抽出几本翻开,仍然有;再拿起最后一本,写得更多,有两页还插入了笺纸,写得满满当当。 他竟是全都认真看完了。 我瞪着那些字迹,愣了好一会。 正当我翻着这些书的时候,外面有脚步声传来,我抬头,却见是谢浚。 他风尘仆仆,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 “谢太后近日受了些风寒,身体不适。”他与我隔案坐下,道,“明日我母亲入宫去探望,我陪她同往。” 我讶然,此人面上不动声色,真办起事来倒是心急。 “长史方才不是去了东平王府上”我说。 谢浚道:“我先去拜见了东平王,而后回了一趟家中。” 我了然:“长史到东平王府上都说了些什么” “自是向东平王备述殿下顺服之心。” “东平王如何表示” “东平王甚是欣喜,一再向我问起殿下病况。”谢浚道。 我又问:“张弥之可在” 谢浚说:“张弥之也在,观其言语,他上回去上谷郡,当是十分确信殿下病重。” 我颔首。东平王和秦王远隔千里,只要谢浚这里应对得当,加上张弥之的态度,他当会对秦王放下心来。只要确认秦王无力争雄,也不与他为难,他便可免除后顾之忧,在雒阳放心施展拳脚。 “东平王大约也曾与长史说起了谢太后。”我说。 谢浚目光一动,道:“你怎知” 我说:“秦王病重,长史身为秦王最倚重之人,东平王自然要拉拢。” 谢浚淡淡一笑,道:“确是如此。不仅是我,东平王对整个谢氏也甚是优待。今上登基之后,因谢太后之故,我父兄及几个堂表兄弟都得了升迁赐爵。” “哦”我说,“如此,府上与谢太后当是亲密。” 谢浚道:“正是。谢太后已无母家,东平王要立皇太孙时,是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16、墨麟(下) 谢浚目光动了动,少顷,即收起。 “此事,我须向殿下请示。”他说。 我说:“自当如此,不过时日紧迫,长史大可一边请示,一边先去做,殿下乃务实之人,必不会反对。” 谢浚没有答话,却看着我:“说了这么许多,都是我要做的事,你呢” “要救今上与谢太后出来,还须打通些关节。”我说,“从明日起,我会时常不在这府中,还请长史通融些,莫加管束。” 谢浚问:“你打算如何救他们出宫” 我说:“尚无计划,不过须得从内卫下手。” “内卫”谢浚道,“此事我亦想过,今日曾与家人打听。原本宫中内卫为淮阴侯掌握,他带沈太后和广陵王等人去长安之时,内卫大多追随而去。此后,东平王在北军营中抽调人马充入内卫,皆对其忠心耿耿之人。” 我说:“正是因此,这些人既来自北军,那么还须得从北军入手。” 谢浚更是讶异。 “如何入手”他问。 我说:“长史可知桓瓖” 谢浚想了想,颔首:“听说过,他是元初堂弟。” 我说:“桓瓖如今正是北军左卫将军。” 桓瓖现在的官职,我来到雒阳时候,就让冯旦去替我打听了。 结果不出我所料,他仍在北军中任原职。 虽然沈氏与东平王反目,且拥着广陵王去了长安,但桓氏和大长公主并没有跟着走,而东平王也并未因此对桓氏出手。如桓瓖一般,桓氏族人原本的官职和爵位皆纹丝不动,一切如旧。 公子不在我身边,我无从与人探讨。但据我对大长公主和桓肃的了解,此事的因由不难想通。 沈氏一切荣华富贵,皆因为外戚二字。与荀氏和庞氏一样,他们一旦不再掌握皇帝,轻则没落重则覆灭,沈延心高气傲,自不会容忍如此。所以一旦有了争位之事,沈氏与东平王对抗乃是自然而然。 桓氏则不一样。大长公主与皇室和宗室相连,桓肃与世家豪族相善,无论何人当权,都会与桓氏缓和关系。桓氏对当权者亦然。 大长公主和桓肃本就是精于权衡算计之人,放弃雒阳的一切跟随沈氏拥立广陵王,与东平王反目,这样的事于他们而言并不划算,故而他们宁可留在雒阳也不会跟着沈延走。且大长公主一向知道秦王的野心,她既然与秦王搭上了线,就算只是权宜之计,也会为了取信于秦王而放弃支持别人争位。 东平王虽也向秦王示好,但未必知道大长公主与秦王勾结,八成以为大长公主留下来是为了支持他,故而对桓氏自然也会宽容以待。 第二日,谢浚依言入宫去了,我则在秦王的后院里找了一处潜行方便的角落,翻墙出去。 东平王虽然面上与秦王相善,但并不意味着这王府的出入之处无人监视。为了保险起见,我最终仍决定像个贼人一样。 后面是一处小巷,我看着四周无人,落地,收了绳索,往街上走去。 桓瓖的去处,并不难找。 我首先便去了桓瓖的父亲昌邑侯桓鉴府上。 桓瓖这样的纨绔,自不会像公子那样乐于吃苦,无事便偷跑回家里去住乃是常态。 至于他在不在家,这不难知道。 他虽然喜新厌旧,衣饰用物浪费起来神人共愤,但对于坐骑却是专一。他有一匹宝马,叫墨麟,是真正的大宛汗血宝马,当年他得到的时候,比公子得到青云骢还要兴奋,几乎晚上也要跟这马睡在一起,在两府的仆婢之间传为笑谈。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17、别院(上) 桓瓖一愣,看着我,神色狐疑。 “莫危言耸听,”他说,“东平王有求于桓氏,桓氏安稳得很。” 我摇头:“这安稳维持不了多久。沈氏在长安拥立广陵王,桓氏虽未追随,东平王也必然放不下猜忌,如今的安稳,不过都是在面上罢了。淮阴侯虽拥着广陵王占据了长安,还以太皇太后之名扶立广陵王称帝。但沈氏手中并无国玺,难为正统,手上兵马除了八百内卫,便是雍州刺史沈威所部兵马。虽看着人数不少,但雍州境内及四面多的是诸侯国,东平王一旦发兵攻打长安,与诸侯国里应外合,公子以为,沈氏可支撑得多久而一旦沈氏覆灭,东平王便可稳掌大权,公子以为,他接下来要对付的又会是谁” 桓瓖面色微沉。 “有一事你未提及。”他说,“元初如今是关中都督。整个雍州都在其管辖之内,他不会让沈氏覆灭。” 他会提起公子,我好不感到意外,笑了笑。 “公子可听说了前番慕容显围困武威之事”我不答反问,“凉州的外军,在郑佗和下邳王合力拆毁之下,已经羸弱不堪,若非元初斗智斗勇,只怕凉州已经覆灭于外敌之手。这样的兵马,公子以为能挡住朝廷及诸侯的攻势此乃其一,其二,元初的为人,公子亦是知晓,乃公私分明。一旦出事,他发兵救长安,便背上了反叛之名,他真会这般做么” 桓瓖一时无言。 “你从前不是唤元初公子如今怎称他元初”他忽而盯着我,目光意味深长。 我:“” 纨绔的着眼点就是与别人不一样。 “这与公子无关。”我说,“公子该想的,是我方才的话。” 桓瓖一脸无趣,靠在凭几上。 我并不担心他用武威那事是秦王阴谋来反驳我,因为那事的真相乃是秘密,只有我、公子、秦王等少数人知道。在上谷郡中,我就已经知晓,秦王虽与大长公主串通,却并未打算告诉她,遑论桓瓖。包括大长公主在内的外人看来,那武威之围,乃是因公子英明反击而解。 这有名无实的功劳,算得秦王给公子赔上的大礼,不过公子领不领情就不知道了。 “一派胡言。”过了会,桓瓖道,“东平王昨日还请我伯父过府商议朝政,交往甚善。桓氏族人在朝中亦仍受重用,未受非难。” “哦”我说,“那么为何桓氏在谯郡练起了私兵” 桓瓖:“” 他看着我,冷冷道:“这是元初与你说的” 我说:“是谁说的无甚紧要。桓氏除元初和公子之外,无人领兵。且凉州羸弱,公子这左卫将军在北军之中,留任卸任不过是东平王一句话的事。整个桓氏的利益要害都在雒阳,东平王只要有心,动动手指便可一网打尽,就算谯郡有私兵,也根本阻挡不住。” 这话显然触到了桓瓖心头的疑虑,他一时没有说话。 我继续道:“其实对于此事,大长公主那边已有了些安排,只是恐怕不曾透露给公子知晓。” “何事”桓瓖紧问。 “大长公主投靠了秦王。”我说。 “秦王”桓瓖有些吃惊。 “正是。”我说,“不过此乃权宜之计,并非最紧要的。秦王远在千里之外,雒阳一旦有变,他鞭长莫及。桓氏的当务之急,乃是解决存亡之危。” “你何意” 我看着桓瓖,微笑:“这甚是简单,既然桓氏最大的威胁是东平王,那么将东平王除掉便是了。” 桓瓖看着我,少顷,深吸一口气。 “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18、别院(下)) “闲话莫说。”这时,沈冲上前道,“霓生,你方才所言可都是真的你要救今上和太后出来” 我知道沈冲虽然性情超然,但今上和谢太后是他视为重任的人,此事他必然全力以赴。 “正是。”我说。 “霓生”惠风用力地擦干净眼泪,握着我的手,“你方才说的事,我和公子都听到了你带上我,我也要去杀了东平王那千刀万剐的,给我父母和府里的人报仇” 我拍拍她的肩膀,道:“你放心,我等定可将他杀了。此事还须计议,你且与表公子安心躲在此处,若用得到你,我定会来找你。” 说罢,我看看桓瓖和沈冲,道,“今日我来,便是大致说一说计议。东平王新用事,立足未稳,我等动手宜早不宜迟,可暂定五日后。后日申时,我和子泉公子仍到此地相聚,告知进展。” “我呢”沈冲道。 我说:“表公子若能出面,乃是甚好。到时子泉公子要扮那瞿连,身后总须有侍从跟随,方不引人怀疑。此事甚为机密,让别人去扮乃是不妥,表公子正好可为所用。且表公子是今上和谢太后最信赖之人,有表公子在,二人必是安心。” 沈冲闻言,略显消瘦的脸上露出坚定之色,道:“霓生,只要可救出今上和谢太后,无论何事,我万死不辞。” 我颔首,又向桓瓖道:“到时子泉公子若不能来,也不必假他人之口来告知,不见人来我自会上门去寻。若能来,切记要隐匿行踪,不可为人察觉。” 桓瓖“嗯”一声,却反问道:“你呢你还不曾说你如今在何处藏身。” 我说:“我在秦王府。” 众人皆诧异。 事到如今,我不必再多加隐瞒,大略地对他们说了说我如何去了秦王身边,又如何来了雒阳。 “你要助秦王得天下”桓瓖皱眉。 我说:“秦王与文皇帝乃手足,无论出身及才智实力,皆可担当。” 沈冲沉吟,道:“我亦以为从优而论,秦王登基最为妥当。若要使天下长治久安,须以铁腕之势,镇压乱局,剔除弊政。文皇帝儿孙皆力不及此,无论谁人继位,只会被权臣或诸侯把持,往复无终。” 桓瓖眉头紧锁,没有答话。 我看着他,说:“我如今为秦王用事亦权宜之计,走一步算一步罢了。且不论今后,当下桓氏与秦王乃是同道,扳倒梁王,乃众望所归。” 桓瓖道:“如此说来,今上和太后救出之后,也要送往辽东去” 我说:“自是如此。” 桓瓖微微点头,没再说话。 沈冲看着我,神色平静,若有所思。 我和惠风三年不见,如今遇到,各是欣喜。 商议一番之后,惠风要烹茶,拉着我一起到堂后去。 我四处看了看,只见这宅中的确除了他们二人以及那老仆,再无旁人。想一想也能知晓,雒阳城识得沈冲面貌的人不少,没有人帮忙,他自行离开乃是十分危险。故而桓氏的人只消将他藏在此处,并不需要加派人手将他看住。 惠风本是个喜欢热闹的人,从前来找我玩的时候,总是有说不完的话。这些日子困在这宅中,她身边只有沈冲,想来早闷坏了,跟我说起话来就打不住。 “霓生,”她说了一番近年来淮阴侯府的事之后,看着我,神色严肃,“我方才听你说起你和桓公子,你二人莫非” 那话没说下去,她瞅着我,意思不言自明。 我面上一热。 “是他找到了我。”我没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19、秋宫(上) 为防被别的眼线窥见,我没有跟桓瓖一起走。而是照自己的行事之法,走到宅子的后院里,翻墙出去。 回到的时候,谢浚早已经回来了。 如先前约定,他与我议事皆须避开旁人,只在秦王那藏书的小楼里碰面。 他看到我,神色放松下来。 “你去了何处”他问,“见桓瓖” 我颔首:“正是。” “如何” “大致有了门路。”我在案前坐下,看着他,“宫中如何” “如我等先前所料,监视甚为严密。”谢浚道,“太后身边所有侍奉的人,都是东平王派去的。我与母亲向太后说话,亦不敢有所逾越。” 我颔首,又问:“可见到了今上” “不曾。今上住在太极宫,今日不曾到太后宫中。”谢浚说着,眉头微微皱起,“我等若要将二人带走,还须先将二人凑到一处。” 我说:“此事不难。从前长史替秦王回京来,可会探望董贵嫔” “董贵嫔”谢浚讶然,“你是说,由董贵嫔传话” 我说:“今上和谢太后既在东平王监视之下,恐怕就算董贵嫔也不便说话。且她不知详细计议,就算见到他二人也无从商议。故而我打算入宫一趟,亲自见他二人,此事须得董贵嫔帮忙。” 谢浚似明白了我的意思,略一思索,道:“从前我每次回来,确会替殿下探望董贵嫔。贵嫔本是幽州人,殿下每次都让我给贵嫔带上一些药材和她爱吃的土产。每次入宫,亦有两个王府中的内侍跟随,你要入宫,只能扮作内侍。” 我颔首,道:“如此甚好。” “可就算你能入宫,又如何去见今上和太后”谢浚问道。 我问:“太后的宫室离贵嫔宫室近么” “近是甚近,隔得不远。”谢浚道,“谢太后不愿住到太皇太后和周太后的宫室中去,东平王便将她安置到了承露宫,董贵嫔宫室可与之相望。” 我了然。 那承露宫我是知道的,从前跟着公子入宫去见太后的时候,须得路过。与董贵嫔的宫室一样,那里也是用来安置先皇嫔妃的地方,不过与太皇太后和太后这样的人住的宫室相比,无论大小还是宫中陈设,皆远远不及。 想来谢妃被封为太后甚为匆忙,宫中连一个像样的地方也来不及准备。 不过这对于我而言乃是极好。因为那承露宫的宫墙不高,我潜入进去并不困难。 “长史打算何时去探望董贵嫔”我问。 “何时皆可。”谢浚道,“你有何想法” 我说:“明日可去么” “自是可以。” 我又问:“此去见董贵嫔,须得密议些事,她身边的人可信得过” “贵嫔身边服侍的人不多,都是多年的老人,自是信得过。”谢浚道,“你要做甚” 我说:“劳长史为我准备一身内侍的衣裳,明早给我。我随长史一道去见董贵嫔,不过长史须逗留得久一些,以便我潜出去见谢太后。” “潜出去”谢浚看着我,片刻,道,“那可是在皇宫之中。” “我知晓。”我说,“皇宫中无甚闲杂之人,若论潜行,比在市井中容易。” 谢浚没有多问,少顷,颔首:“知晓了。” “长史今日可去了东平王府中”我又问。 谢浚道:“去了。”说罢,他面上露出一丝苦笑,“如你所愿,我从宫中出来之后,家也不曾回,便去了东平王府上。”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20、秋宫(下) 当年的来龙去脉,既然秦王都知道了,那么董贵嫔也知道,便一点也不出奇。 不过我并不觉愧疚,仍微笑道:“贵嫔好记性。” 这时,旁边的谢浚轻咳了一声。 “贵嫔明鉴。”他看我一眼,向董贵嫔禀道,“云霓生如今为殿下所用,此番随在下入京,乃是为扳倒东平王。” 董贵嫔:“哦” 谢浚于是将我和他议下的计策大致说了一遍,而后,道:“如今最紧要之处,乃在于今上及谢太后。二人皆为东平王软禁,在下昨日去谢太后宫中探望,因旁人监视,未敢透露一语。如今之计,唯有请贵嫔相助。” “如此。”董贵嫔道,“老妇如何相助” 我说:“在下善于易容潜行,须一身宫中内侍或宫人的衣裳,乔装改扮,潜入那承露宫中去密见太后。不须多久便可回来,再与谢长史一道离去。” 董贵嫔缓缓饮一口茶,而后,将杯子放下,倚在凭几上看着我,不置可否。 堂上一时安静,谢浚见董贵嫔不说话,过了会便按捺不住,开口道:“贵嫔” “承露宫虽无高墙,可那里面的宫人,比老妇这里多多了。”董贵嫔不紧不慢道,“若谢太后身边一直有人,又待如何” 我说:“此事简单。我可将太后身边宫人形貌揣摩清楚,下次再来时,便扮作她们接近太后,如此一来,便不必受那监视之限。” 谢浚不曾见过我行事,这样的计划,他必会觉得不可理喻。故而为了避免他犹豫不决而影响行事,我没有跟他细说过。 果然,这话出来,连他也微微变色。 董贵嫔看着我,却是镇定。 “我曾听子启说,你有百般变化的能耐,便是他也难以对付。”她缓缓道,“你说的,想来就是当年对付子启的那套。” 这话听上去颇是舒服。我心想,秦王面上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倒是还知道谦虚。 “正是。”我毫不否认,说,“贵嫔放心,无全然把握之事,在下从不去做。” “只是现下乃白日,若潜入承露宫,难免束手束脚,贻误时机。”董贵嫔道,“老妇倒有一策,更为妥当。” 我和谢浚皆讶然。 原以为董贵嫔要么同意,要么不同意,不想她竟还有别的想法。 “恭请贵嫔示下。”谢浚忙道。 董贵嫔看了看我,道:“我听子启说,你曾用药迷倒了他帐下属官,从他帐中偷走了一件宝物” 我:“” 秦王个不要脸的。我心里骂道,刚才对他恢复的一点好感霎时烟消云散。 “贵嫔明鉴。”我神色严正,“在下当年乃是去殿下帐中取回自己的物什,并非偷窃。” 董贵嫔不理会,继续道:“你既然会这迷药之术,今日不妨便留在老妇宫中,待夜深人静之后,再潜入那承露宫中。夜里留守太后寝宫的人,最多不过一二个,对你而言,当甚是容易。” 我了然,想了想,心中敞亮。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董贵嫔和秦王虽不是亲生的,但既然教出了秦王这样的妖怪,果然还是懂得些阴谋诡计,连教我用迷药这样的话都说得出来,后宫里嫔妃们每日要读的那些贤良淑德的训示无疑早就到了狗肚子里去了。 谢浚却皱眉,道:“可在下来时,跟随的乃是两人,若回去只剩一人,被有心人发觉,只怕要受怀疑。” 董贵嫔道:“此事无妨。”说罢,她转向旁边那位老宫人,“你看谁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21、密议(上) 大约是有了慎思宫之事,东平王对谢太后的看守比庞后上心多了。 就在我要接近那寝宫的时候,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些低语声。 我忙躲到殿台脚下的阴影里。 却见是三个内侍,打着灯笼,顺着回廊巡视。这般深夜。他们想来已经有了睡意,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聊着些内侍们中间勾心斗角的事。 待得他们走远,我重新钻出来,继续摸着宫墙到了寝殿后方。 天气寒冷,窗户紧闭着,里面的人已经歇息了,不见半点灯光透出来。 我转了转,没多久,找到了一扇半开的窗。我小心翼翼地将它全打开,翻上去。片刻之后,眼睛适应了室中的黑暗,借着淡淡的光,我看清了,这是寝殿里的一处小厅,摆着坐榻案几屏风等物,陈设不多。 再往里面看去,幔帐垂着,谢太后大概就在那里面。 我双脚落地,无声地走过去。待得撩开幔帐,只听一阵呼噜声传来,颇是响亮。 定睛看去,只见这是用幔帐格开的一间外室,放着两张榻,上面躺着两个宫人。走过去看,只见这两人都生得粗圆结实,不似侍奉太后的宫婢,却似女牢里的狱卒。 虽然知道谢太后在此形同被软禁,但见得这两人,我仍不禁惊讶。东平王安排得这般毫不掩饰,将来过河拆桥必是无疑了。 事不宜迟,我从怀里掏出药粉,在二人的鼻间分别撒下去。 就在这时,那呼噜打得极响的人突然打了个喷嚏。我吓一跳,再看去,只见她的头歪向一边,片刻,又打起了呼噜。 我上前去试着推一把,两人皆一动不动,浑然如死猪。 心终于放下来,我继续撩开幔帐,突然,有什么迎面朝我扫来。我一个激灵,往旁边闪开,几乎撞在了宫人的卧榻上。 我稳住身体,与此同时,从腰间拔出尺素。那人一击不成,索性从内室出来,再将手中的小几朝我砸来。 这般卤莽的招式在我眼里浑身是破绽,我再次躲开,正要使一招绝杀,暗光下,忽而看清了脸。 “太后”我急急抄起卧榻上一只隐囊,将砸下来的小几生生接住,低叱一声,“是我” 听到我的声音,谢太后定住。 “太后不认得我声音了”我压着声音道。“我是云霓生。” 她放下小几,忽而叹口气,似带着哽咽:“你到底是来了。” 这一番风波,对于外间的两个宫人全无影响。 就算在里面拉上厚实的幔帐,二人一高一低的鼾声仍穿透而来,响得震天。 我摸了摸耳朵,不禁有些同情谢太后。 有这两位陪着,她能睡得着才怪。 因得外面有内侍巡逻,为稳妥起见,我不曾点灯。虽然内室中几乎漆黑不见十指,但我仍然能够感觉到谢太后的憔悴和惶恐不安。 “那二人”她不放心地张望一下。 “那二人已经被我下药,无妨。”我说,“药量足以让她们死睡到明晨。” 谢太后当年在慎思宫,见识过我药倒宫人的手段,不再说出疑虑的言语。 “太后怕人来谋刺”我将那只小几放好,低声问道。 “自然是怕。”谢太后叹口气,“东平王将我母子弄进宫来,本就是不怀好意。” 我说:“圣上那边如何了” 谢太后道:“与我一样,每日被人守着,如同坐牢。” “圣上与太后时常可见面么”我又问。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22、密议(下) 董贵嫔看着我,少顷,转向旁边的老宫人,道:“你可记下了” 老宫人颔首:“记下来。” “还有旁事么”董贵嫔问我。 “暂时无了。”我说。 董贵嫔将手中的佛珠放下,却道:“三年前慎思宫中大火,谢妃与皇太孙趁乱逃脱,也是你做下的” 此事我不曾与她提过,不过她如今能猜到,也并不奇怪。 我说:“正是。” 董贵嫔笑了声,摇头叹道:“大长公主竟逼得你装死逃遁,当真糊涂。” 我心想,这话虽不假,不过无论她留不留我,我都会跑的。只是如果不是她想杀我,我便可光明正大地离开桓府回淮南去,便也不会有今日之事。 “世事俱往,多想无益。”我大方道,“贵嫔明鉴,如今我既追随秦王,必全力报效,不负秦王知遇之恩。” 这话大约颇为教人顺耳,董贵嫔看着我,缓缓道:“如此甚好。” 说罢,她让老宫人将她搀起来,再看向神龛,双掌合十念了一声,,而后,转过来。 “今日你辛苦了一番,定是累了,去歇息吧。”她说道。 我向她一礼:“遵命。”说罢,自往偏殿而去。 第二日,我被人叫醒时,天色已经大亮。 当我去到堂上,只见谢浚已经来了,身边站着冯旦和那个叫陶安的内侍。 众人见了面,皆心照不宣。 陶安与我到厢房里去互相换了外袍,重新回到堂上,谢浚看我一眼,对董贵嫔道:“近日天气渐凉,还望贵嫔保重。在下近日送来这药膏,乃是幽州名山所产,贵嫔且试上一试,若有吩咐,但遣人告知在下便是。今日府中还有许多庶务,在下暂且告辞,改日再来探望贵嫔。” 董贵嫔颔首:“甚善。” 谢浚也不多留,起身领着我和冯旦二人向董贵嫔行礼,告退而去。 出宫的时候,亦如昨日一般畅通无阻。 回到,谢浚即与我到那小楼之中,关上门议事。 我将告诉董贵嫔的那些话又向谢浚说了一遍,谢浚听罢,亦无异议,却道:“我昨日离开宫中之后,便去了东平王府,如你所言,说了些辽东营中之事。” “哦”我说,“长史说了哪些” “说了各营分布,及诸文武幕僚将官所辖。”谢浚停了停,面色有几分严肃,道,“东平王听过之后,却问起了你。” 我讶然。 “怎会问起我”我说。 “东平王在上谷郡亦有眼线。”谢浚道,“你到上谷郡之事,殿下不曾隐瞒,许多人都已经知晓,东平王亦刚刚得知了。” 我沉吟,此事倒也不算意外。 上谷郡离雒阳,快马十日可到。我到秦王麾下已有月余,而东平王现在才得知,其实已经算是迟钝了。 “他知道我来了雒阳”我问。 “应当不知。”谢浚道,“此事,殿下严令保密,且你到雒阳之前已易容改装,无人可认出你。” 我又问:“东平王为何问起我” 谢浚道:“自是为殿下那病重之事。他亦听说了坊间传闻,知道你曾为文皇帝挡灾之事,有所疑虑。” “哦”我觉得有趣,道,“莫非东平王是怕我给殿下挡灾,使殿下病愈” “正是。” “长史如何回答。” “我说殿下确实是找你挡灾,初时,曾有方士断言你与殿下相克,必使其绝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23、沙盘(上) 偷听壁角却不料被点了名。 我听得张弥之的话,愣了愣。 谢浚的声音也有几分诧异:“云霓生伯文兄欲打听何事” “这云霓生在雒阳名声甚大,听说当年秦王从雒阳退兵,亦是云霓生从中作梗之故。”张弥之道。 “正是。”谢浚语气稍缓,道,“如大王昨日所言,云霓生身怀妖术,不可不防。秦王亦是当年亲身所感,对其能耐深信不疑,此番病重,执意要将她找来医治。” 张弥之却道:“子怀亦相信,这云霓生会妖术” 谢浚讶然:“哦伯文兄何意” “子怀可知武陵侯云晁” 听得这话,我回过味来。 这张弥之倒不愧是个谋士。作为一个对我了解不多的人,别人看我多着眼于我那满天神佛的名声,而他想到的却是我身后的云氏。 “武陵侯云晁”谢浚道,“听说过些许,伯文兄莫非是说,这云霓生与云氏有瓜葛” 张弥之笑一声,不紧不慢道:“子怀不必瞒我,你知道的必不止这些。秦王帐下有一国中大夫云琦,正是云氏后人。他父亲云宏,原追随袁氏,为颍川太守,后因袁氏倒台坐死,云琦亦在牵连之列。秦王得知之后,出力将云琦保了下来,留在秦国做国中大夫,亦充任帐下幕僚。这么一个年轻不曾出仕之人,为何秦王如此重视实乃秦王看中了云氏辅佐之才。至于那云霓生,当初她诈死蒙过了天下人,如今又忽而现身,想来与这云琦颇有关联。” 我听着,不禁意外。 张弥之能深入至此,想来确是下了些功夫。 谢浚也笑了笑,没有否认。 “什么都瞒不过伯文兄。”他语气无奈,道,“不知伯文兄意欲何为” “我从前有个同乡,名刘景,乃荀尚府中门客。秦王救云琦之事,便是他告知了我。他还说了一事,云琦的父亲云宏为了脱罪,向荀尚供认了云氏有一套秘藏典籍,云氏所有秘术精华,皆尽收于这典籍之中。荀尚得知后,特地令人从云宏抄没的物什之中,将这秘藏找了出来,送去了雒阳。可惜这典籍晦涩难懂,字形皆异,当时荀尚教所有门客都看过,无人可解,久而久之则兴趣寡淡,束之高阁了。后来荀氏倒台,这书再不知下落,而我那同乡也因连坐死在狱中,我每想起此事,皆深为遗憾。” 我想,同乡死在了狱中,他感到放不下的却是些素未谋面的书,当真有情有义。 “如此。”谢浚淡淡道,“确是憾事。” 张弥之继续道:“我在意这秘藏,乃是对云氏的本事好奇罢了。相传云氏集古今秘术之大成,出神入化,无人能及。子怀乃追求学问之人,莫非不想知道那云氏谋术到底是何模样” “自是想知道。”谢浚道,“可伯文兄方才也说,那秘藏已不知下落。” “虽不知下落,可通晓秘术的云氏后人还在。”张弥之道,“那云霓生便是。” “哦”谢浚道,“不是还有云琦” “云琦”张弥之笑一声,“我留意过云琦所出谋略,平凡无奇。子怀与其共事,大约也早有察觉,不堪大用,有秦王留着他,不过是为名声所惑罢了。倒是那云霓生,留名之事虽不多,却桩桩令人称奇,震撼天下。” “难道不是妖术” “世人不解之事,谓之为妖。传说云氏秘书通天达地,囊括八卦命理谋略奇计,变通于无形,细究起来,岂非就是妖术以我看来,那云霓生所作所为恰恰合乎传说,乃精通云氏秘术之人。” 我听着这话,竟不禁生出些虚怀若谷之意。不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24、沙盘(下) 我未料得他会突然这般问起,不禁往身后看了看。 堂后那边静悄悄的,桓瓖仍然还没有来。 “表公子何有此问”我不答反问。 “你我与子泉那日在堂上所议之事,只怕瞒不过大长公主。”他说。 我说:“那又如何” “大长公主投奔秦王,只怕不是真心。”沈冲道,“据我所知,除秦王之外,她与许多大国已有来往。就在东平王对沈府下手之前,谯郡招揽的私兵已达万人。” 我惊奇道:“是么” “谯郡太守王弛,出身王氏,早已效忠桓氏。整个谯郡,如桓氏之国。” “这我知晓。”我说。 “不仅谯郡,多年来,大长公主和桓氏经营深广,且与琅琊王氏遥相呼应,半个豫州,以及兖州、徐州、青州皆可算为桓氏和王氏势力之下。” “表公子何意”我问。 “秦王可挟天子以令诸侯,桓氏王氏亦可。” 我看着他。 “如此,表公子可曾想过,于圣上和太后而言,往何处更好”我问道。 沈冲露出一丝苦笑,目光深远。 “往何处皆一样。”他说,“霓生,他二人虽为至尊,然皆不过他人囊中之物,仰人鼻息。” 我颔首,却道:“表公子只顾着操心别人,不知自己却又如何打算” 沈冲怔了怔:“我” 我说:“沈府事变距今已近一个月,表公子仍困在这一方偏院之中,局势长久而往,局势将如何,表公子可曾考量” 沈冲神色沉静。 “子泉说,我在雒阳之事,我父亲已经知晓,待局势平静些,他便会派人将我接过去。”他说。 “就算是如此,”我说,“表公子果真想去长安” 沈冲讶然。 “不去长安,还可去何处”他问。 “天下有比长安更好的去处。”我说,“表公子既有护卫圣上和太后之心,也当为他二人考虑。” 沈冲目光一动。 “霓生,”他说,“你有话可但说无妨。” 话音还未落,不远处传来惠风的咳嗽声。 望去,只见她站在廊下,朝这边招招手,指了指堂上,示意桓瓖到了。 沈冲颔首,却没有挪动步子,继续转头来看着我。 “此番行事,对圣上和太后乃脱身之机,表公子亦然。”我低声道,“此事全看表公子意愿,表公子当尽早决断,在行事前告知我才是。” 沈冲眉间沉沉,没有答话。 “霓生,”片刻,他忽而道,“元初早就找到了你,是么” 我知道他迟早会问起此事,笑笑:“正是。” 他注视着我:“你与他” 触到他的目光,我的耳根忽而一热,点了点头:“嗯。” 沈冲双眸深深,少顷,笑了笑。 “是么,甚好。”他轻声道,温和如故。 桓瓖风尘仆仆,看上去脸色不太好,不过精神确是十足。 他来到后院里,看到沈冲的沙盘,也颇为惊讶。不过他到底当过殿中中郎,对内宫中守卫的各处要害比沈冲更明了,说出了许多不妥之处。 “最要紧的是出口。”桓瓖盯着沙盘,道,“别的宫门,就算出去了,还须再出一趟雒阳城门。我等夜里动手,雒阳各门早已关闭,只可待天亮再出去。而天亮时,城中必然到处是搜查之人,我等还 (第1/4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25、授计(上) 隔日,天气似乎又转冷了些,天空铅云密闭,似乎将要下雪。 动手的时机就在夜里,但一切是否按计议行事,还须等宫中的消息。 按我那日与谢太后商议的方法,她今日早晨会去董贵嫔宫中赏菊,若事情可顺利,她便会装病,而董贵嫔则会派人将消息送出来。 桓瓖和沈冲会在那别院里等候,无论成不成,我都须得去一趟告知他们。 而在这之前,我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在里等着。其实我生平最讨厌的就是这样的时候,明明有大事要做,却只能无所事事。一大早起来,我慢吞吞地用了膳,又去那小楼里看一会书,到了巳时,还无消息。 与我相比,谢浚却全无急躁之色。 早晨与我照面之后,他如常到堂上去处理事务,而我按捺不住去找他打听消息的时候,他仍在与何达商议着该在王府的什么地方再凿一口井,仿佛全然忘了还有大事要做。 待得何达离开之后,谢浚才看向我。 “找我何事”他问。 我说:“无事,久闻长史遇事稳若泰山,乃名士典范,特来观赏。” “时机成不成皆是天意,何必强求。”他将手边的文书放好,说,“殿下时常临大战前仍看书下棋,便是藉此保持清醒,不至于为焦虑所迷。” 我不置可否。在谢浚看来,秦王什么都是好的,我对他的褒奖之词并没有什么兴趣。 “你来了正好。”这时,谢浚道,“今晨使者送来了些信函,也有你的。” 说罢,他将案上的一只木函拿起来。 我眼睛一亮,忙上前接过。 看上面的封泥,确实是公子寄来的,不禁欢欣雀跃。 “殿下甚为守约,这信函才送到上谷郡,便转来了雒阳。”谢浚道。 这话想来确实,算算日子,我的信送到凉州,公子回信,送到上谷郡又辗转至此,堪堪够用,至少没有滞留。 我点头,颇有些不由衷地说:“如此,劳长史替我谢过秦王。” 谢浚笑了笑,目光在我手中的木函上瞥了瞥。 “你与元初分别许久,想来也颇为思念。” “自是如此。”我颇为得意地说,心里打算着赶紧告辞,回房里好好看看公子的信。 但谢浚却并没有结束话头的意思。 “霓生,”他说,“有一事,我一直想问你。” “你做这么许多,只是为了快些完事,好与元初团聚么” 我讶然。 “长史何意”我问。 “不过好奇。”谢浚道,“据我所知,殿下早已答应不约束你行动,你大可只为殿下出谋划策,自己早早回凉州去见元初。如此,既不耽误你与元初团聚,亦不耽误你为殿下践诺。” “言之有理。”我笑了笑,“长史好计策,我竟未想到。” 谢浚没有理会我的揶揄,道:“你有比与元初团聚更要紧的事,是么” 我叹口气,道:“不想竟被长史看了出来。实不相瞒,我本是存了这般心思,但到了秦王麾下之后,见秦王胸怀天下,睿智无双,营中幕僚将士皆德才兼备,忠义两全。后来我多番问卜,秦王乃受命于天,有帝王之相。天意如此,而秦王有托于我,我自当顺天道而行,广济苍生,积福修德,岂可止步于儿女情长,无所建树我虽女子,亦知大义当前,于情于理,皆当抛却杂念,为秦王全力驱驰,鞠躬尽瘁。” 谢浚看着我,似笑非笑。 “如此说来,”他说,“你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26、授计(下) 惠风闻言,惊讶不已。 “邙阳乡卖莱阳梨的”她问,“那是何人” “不必多问,你去便是。”我说,“到了夜里,他们自会与表公子接应。” 惠风迟疑地应了声,却道:“可这宅中的那老仆是子泉公子府上的,平日虽替我等守门,却似个狱吏一般。我要出去,只怕他会阻拦。” 我拿起那纸包里的一小包药粉,道:“此物无色无味,你放入他的饭食或饮水之中,他不久便会昏睡过去,就算到明日也不一定醒来。” 惠风看着那药粉,眼睛一亮。 少顷,她将纸包收好,小心翼翼地藏到怀中。 “霓生。”她看着我,“你呢你也随我等一道走么” 我摇头:“我不走。” “为何”惠风讶然。 我说:“我还有要做的事。” 惠风看着我,神色犹豫。 “霓生,”她说,“我有时甚羡慕你,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敢做。” 我哂然,谦虚道:“也不算什么都敢” “桓公子不担心你么”她紧接着问,“桓公子如今是关中都督,怎还让你到雒阳来试险” 当然是因为秦王那倒霉的。 不过这些烦心事我不欲多说,道:“我来雒阳也不算试险,你忘了我可是有,我来之前可都是特地问过卦的,太上道君说了,此番必可化险为夷安然无恙。”拍拍她的肩头,道:“自是因为放不下你啊。我听闻雒阳出了这许多乱事,便想着你如何了,故而不畏生死赶紧回来,若是寻不见你,我就把东平王宰了给你报仇。” 惠风望着我:“那如今寻见了,你怎还留下” 我说:“寻见了更要宰,你不是想报仇,我替你报。” 惠风一脸感动,拉着我的手:“霓生,你真好。” 我笑笑,大方道:“我不好还有谁好。”说罢,我正色叮嘱道,“你找到那卖梨的之后,切记要按他们说的行事,不可乱走。跟着表公子离开雒阳之后,须得长途跋涉一番,甚是辛劳,你须得做好准备。” 惠风点头,却有些疑惑:“霓生,秦王的人要将圣上和太后带去秦国,我和公子也要去秦国么” 我说:“怎么你不想去” “也不是。”惠风忽而瞅着我,“霓生,你与秦王很熟” 我愣了愣,“哼”一声,即刻否认:“谁与他熟。” “你就莫瞒我了,谁不知道谢长史是秦王心腹,秦王将他交给你驱使,怎会不熟” 我听出些意味来,说:“熟不熟又如何,你欲如何” 惠风目光闪闪:“听说秦王还未婚娶,是么” 我:“” 与上回潜入慎思宫一样,桓瓖和沈冲都准备了玄色衣裳,我回到堂上之后,他们已经换好了。 “怎去了这般久”见我回来,桓瓖正对着镜子摆弄着衣领,不满道。 我说:“我饿了,自是要多吃些。” “我等都准备好了,你这边如何”沈冲看着我,目光带着些深意。 我笑笑:“我早准备好了,依计行事便是。” 沈冲又看向惠风。 “你留在府中,万事小心。”他吩咐道。 惠风点头,望着他:“公子放心便是。” 桓瓖将那老仆唤来,让他出去看看外面可有闲人。没多久,老仆回来禀报说外面无虞。桓瓖不再耽搁,与沈冲出门去,钻进了马车。 别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27、贡物(上) 我听得司马敛这么说,回过味来。 前两日,张弥之到来的时候,提起过东平王有意让二王子接手辽东大军的事。想来,这并非张弥之空口要挟。 与前面的历任权臣相比,东平王确实更在乎兵权的着落。他也知道各路诸侯对朝廷的威胁,无论谁人当权,想要坐得稳当,定然要迅速将足够的兵权捏在手中。如此一来,辽东的兵马则显得十分紧要。谢浚向东平王示忠,东平王自然高兴得很,但相较之下,如果辽东兵马能掌握在司马敛手里,他会更高兴,故而难免又起了这另外的小心思。 当然,此事还有更深一层的意思。 秦王安插在雒阳的眼线果然不少,打探出了许多内幕。 让司马敛接手辽东兵权,是东平王后隗氏极力主张。 东平王世子是东平王元配高氏所生,高氏不久后去世,东平王又另娶了新王后隗氏,司马敛便是隗氏所生。虽然王世子已立,但司马敛同为嫡出,自然不会甘心只当个二王子。但如今,东平王将雒阳兵权委以王世子,而让司马敛当个文官,他如想将来与王世子争位,自是痴心妄想。而司马敛若得了辽东兵马,他摇身一变,便是个可威胁朝廷的一方诸侯。 这样的好处,自是如同天上掉金子,让他盼望不已。 不料,中途跳出个谢浚。 对于这般敌手,他自然不会客气。 谢浚听得司马敛这番话,露出些讶色,却仍镇定,道:“常侍说笑了,在下身为人臣,自当尽忠职守,岂敢僭越。” 司马敛却不多言,看了看守卫城门的将官,道:“这些车马,可曾查验过” 那将官愕然,忙道:“禀常侍,还未曾。” 司马敛冷冷道:“出入宫禁的车马皆须仔细查验方可放行,虽王公贵胄皆不可免,尔等莫非要藐视王法” 好个义正辞严。我心里翻个白眼,他自己的车马横冲直撞的,也不曾让人查验。 不过这话出来,情势变得不好。 那将官见他发话,不敢怠慢,忙令手下上前,将车马中的物什搬出来,仔细查看。 眼见着那些人搬下来几只箱子来打开,我心道不好。看着司马敛的神气,他未必当真怀疑这车马中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物什,而是单纯想给谢浚找找晦气,但寻了个歪打正着。虽然那两只箱子面上有障眼之物,但他们要是在往下搜,定然即刻露馅。 我看向谢浚,他显然也想到了此事,却仍处变不惊,向司马敛道:“禀常侍,这车中除裘皮之外,还有好些药材。董贵嫔昨日腰疼病又犯了,等着在下将药送入宫中救急,还请常侍通融,莫耽误了贵嫔医治。” “医治”司马敛显然不打算轻易放过,道,“董贵嫔那些旧病如秦王一般,早不是一日两日,等得少许时辰也不是大事。长史,王法在上,不可违拗。” 我心知此人胡搅蛮缠,讲理无用,须得我来出手了。 这城门附近虽然开阔,但是人不少,乱起来颇为可观。 我和冯旦都已经下了马,看了看四周,趁无人注意,打算借着一旁的侍从遮挡溜开,然后给那司马敛来一招暗器,待得四周大乱,我等便好浑水摸鱼。 正当我要溜走,突然,不远处又传来呼喝开道和车马奔驰的声音,看去,却见是另一队穿着东平王府侍从服色的车马朝宫前而来。 车上坐着的,不是别人,却是张弥之。 待得近前,张弥之见得谢浚和司马敛,即令停下。 “伯文兄。”谢浚上前,向他一礼。 张弥之目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28、贡物(下) 待得董贵嫔几人的身影全然消失,来搬运箱子的内侍们不再动作拖沓,变得麻利起来。 他们显然都是得了交代的,当几人从马车里抬出大箱子的时候,没有人对箱子为何这般沉重露出讶异之色。他们用两根木杖套上麻绳,将箱子缚上,四人抬一只,小心翼翼地扛进宫室里,一路穿过回廊,却不是去库房,而是进了一间偏僻的屋子。 待得这两只大箱子好不容易落了地,那些内侍除去麻绳木杖等物,也不逗留,都出去了。 我将门关上后,连忙将沈冲那只木箱打开,取走上面的裘毯,掀起隔断的木板。 “表公子,”我压低声音道,“还好么” 只见箱子底下蜷着的沈冲动了动,道:“我无事。” 我心里松一口气,忙伸手将他拉起来。 那箱子里逼仄黑暗,沈冲站起来的时候,四肢有些麻痹了,有些吃力;眯着眼睛,大约不太适应突如其来的光照。不过看他精神仍是充沛,并没有被那巷子憋坏,我放下心来。 “子泉呢”沈冲一边活动着麻痹的手臂,一边问道。 话音还未落,旁边的箱子里面传来不耐烦的闷捶声,我忙将桓瓖的箱子打开,取出上面的物什。 桓瓖即刻伸出手,仿佛一个溺水得救的人,扶着箱子的边缘,用力撑着坐了起来。屋子里虽光照不强,但仍能看出他脸色发青,深吸了几口气才缓过来。 “公子可觉不适”我忙过去给他扇扇风,问道。 “何止不适”桓瓖艰难地站起来,一脸嫌恶地往旁边唾一口,低低骂道,“狗刨的司马敛,害我在这棺材里憋了那么久。再让我遇到,我宰了他” 依照议定的计策,动手的时辰,定在深夜。 这个地方颇是安静,想来平日也没什么人过来,外面院子只有些许鸟鸣,静悄悄的。 没多久,外面来了人,是董贵嫔身边服侍的那位老宫人。她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拿着一只硕大的包袱。 我将包袱接过来,打开,只见里面是先前说好的三套宫中卫士衣冠。 “清晨之时,谢太后过来赏菊,走了不久便说身体不适,匆匆回宫去了。”她说,“方才贵嫔又遣人过去打听,说谢太后卧榻不起,连太医也看了也颇觉棘手,只怕不好。” 我说:“太医可说了是什么病” “不曾说。”老宫人道,“那边规矩甚重,宫人不敢多言,只听说谢太后不肯吃药,只说要见圣上。” “圣上来了”桓瓖即刻问道。 “来了。”老宫人道,“就在不久前,有人看到圣驾匆匆赶去了承露宫,随圣上一道的还有东平王。” 这倒是不奇怪,谢太后吃的那药是我给的,效果我自然清楚,就算那是一个活奔乱跳的壮汉,脉象摸上去也会像临终了一般。这样的大事,东平王自然也要亲眼去看一看。 我又问:“张弥之可回去了” “回去了。”老宫人道,“谢长史亦与他一道离开。” 我颔首,又问:“卫尉卿瞿连和马匹如何” “马匹已经备好,就在那园子里。外头方才也传来了消息,瞿连就在卫尉署中。不过贵嫔让我提醒诸位,此人颇为警觉,恐怕不易对付。他原是东平王身边卫士,从前东平王出征时,他守在东平王榻前,彻夜不眠。有一回刺客潜入帐中暗杀东平王,被这瞿连发觉,及时救下了东平王。因此,东平王对他甚为看重,如今提拔来做了内宫卫尉。” 我看了看桓瓖,他神色无改。 “此事我等知晓。”我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29、卫尉(上) 外间,沈冲点起了一盏灯,不太亮,堪堪够室内照明。 方才,董贵嫔身边的老宫人又来了一趟,敲门提醒时辰,并又送了一只新的食盒来,里面盛着刚做好的热食。 “这董贵嫔面也不与我等见,想的倒是周道。”桓瓖看了看,揶揄道。 沈冲没接话,看着我:“先从瞿连下手么” 我吃着一碗羊肉羹,颔首:“正是。” 先前说的那焦尸什么的,我当然是用来吓唬桓瓖的鬼话。 这皇宫中毕竟与慎思宫不同,就算是同一套谋划,各处关节也差异甚大。其中最要紧的一处,就是将谢太后和皇帝带出承露宫的办法。 在慎思宫时,囚禁谢太后和身上的院子里其实不过五个宫人,可以一通下药迷倒了事。承露宫则不一样。如那老宫人所言,承露宫的人数可有三十至五十人,绝非像慎思宫里那样好对付,不是一顿迷药就能确保全部解决的。相较之下,在所有人都因失火惊惶失措之时,直接以瞿连的身份将太后和皇帝带离,反而最是简单。 各自吃饱之后,三人换上内卫的衣冠。我这张脸面白无须,扮内侍无妨,却不可扮侍卫。于是,我又在脸上贴了一圈假须。 诸事妥当,我们熄灭了灯火,借着夜色出门而去。 时辰已是亥时过半,董贵嫔的宫室里,到处静悄悄的。 我走到附近的一处侧门,上面没有加闩,一拉就开了。三人走出宫道,悄无声息。 内宫甚大,董贵嫔宫室所处的这一片,都用以安置文皇帝以前的后妃养老。这些宫室本就冷清,加上正值国丧,深夜里一片死寂。 桓瓖和沈冲对皇宫各处了若指掌,不必照明,走在宫道里自然就摸着了方向,一路朝卫尉署而去。 总揽内宫禁卫的卫尉署,原本设在宫外。三年前秦王闹出了宫变之后,文皇帝将卫尉署设在了内宫里,以便再生出相似祸事之时,可随时将各宫内卫调动起来。 故而我等千辛万苦潜入内宫之中才能对瞿连动手,着实都是托了秦王的福。 似内宫这般有高墙深池环护,出入皆须经过层层盘查的去处,并不须安排士卒频频巡逻防盗。似这般深夜里,唯一会四处走动的,是打更防火的内官。 我等三人沿着长长的宫道快步走着,躲过了两个打更内官之后,没多久,已经能望见太极宫重檐下宫灯璀璨的光照。 太极宫是皇帝的寝宫,也是内宫的中枢之地,卫尉署就在太极宫边上。 夜深人静,卫尉署前,除了正门前的门房里有值守的将官了军士,别处皆是干干净净,没有丁点人影。 这个地方桓瓖最熟,知道什么地方最好下手,他带着我和沈冲走到一处侧门前,对我点点头。 我往墙上望了望,没出声,用勾绳攀上一处墙头,翻过去。 桓瓖当过殿中中郎,对这般地界果然熟悉。落地之后,我发现这是一个放杂物的地方,到处堆着草料木柴,大约不远就是庖房。 我小心翼翼地将那侧门打开,把桓瓖和沈冲放心来。 桓瓖四下里看了看,随即引着我们,往卫尉卿歇宿的院子而去。 与别处不同,卫尉署中有许多营房,里面住的都是不当值的卫士。虽然我们三人都穿着卫士装束,但为免麻烦,经过之时仍须眼观八方,稍有动静便要躲起来,以防什么心眼多的人夜里起来便溺,一个不小心撞见起了疑。因此,桓瓖带着我们在卫尉署里转了一个大圈,绕开了那些危险的去处,最后,来到一处宽大的院子前。 不远处的屋檐下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30、卫尉(下) 瞿连的官服等物就在衣架上,桓瓖穿上,俨然又换了一个人。 我不打算走原路悄悄溜出卫尉府。 瞿连身为内宫的卫尉卿,承露宫火起之后,定然会有人来报知他。故而我们在承露宫行事稍微不顺,拖延了脚步,便极有可能会遇到真瞿连赶过来,那边要出大麻烦。 所以,我让桓瓖大摇大摆地从正门出去,让官署中的人知道他不在内院,以免节外生枝。 瞿连这破烂酒品倒是颇为有利。 我将一些酒水抹在桓瓖身上,几步开外就能闻到酒味。而后,我让桓瓖服下一点那变声的药。 桓瓖看着我递过来的杯子,犹豫了好一会,深吸口气,一饮而尽。 “他醉酒时骂的脏话,你骂两句听听。”我说。 桓瓖张口便骂起来,果然污秽不能入耳,连沈冲听了都不禁拧起眉头。 “我这声音真变了”桓瓖摸了摸喉咙,有些不可置信。 “变了才好,”我说,“切记说得模糊些,你醉酒了。” 说罢,我不再耽搁,与二人将周围的物什放回原位,吹了蜡烛。 走出门的时候,沈冲仍有疑虑,道:“我与霓生皆是面生,他们见了生疑怎么办” 未等我开口,桓瓖一笑:“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 说着,三人走出了院子后,径自往正门而去,不久,便看到了廊下卫士的人影。 我和沈冲随即像扶着醉鬼一样,一人一边将桓瓖架着。桓瓖嘴里含混地骂着,像极了在发酒疯。 有值守的卫士听到动静,走来查看,刚一照面便忙不迭走开去。 我心里明白这事有门路了,大胆起来,待得再看到观望的士卒,我作出殷勤之态,一边搀着桓瓖一边说:“将军慢些,有门槛” 说着朝那些人使眼色,挥挥手,示意他们躲开。那些人见得桓瓖一摇三晃骂骂咧咧的样子,连忙散去。 走出正门的时候,值守的将官迎上前来,行礼:“将军” 话才出口,桓瓖已经指着他劈头一顿骂,而后粗声粗气地说,“牵我马来我”他打个酒嗝,“我要去承露宫见圣上” 我心想,桓瓖忍辱负重地陪了瞿连两日,大约是存了破釜沉舟之心,这般入戏,一看就不是随便想想的。 那将官果然不疑有他,忙不迭应下。不过他似乎对这般场面已有了经验,一边让手下去牵瞿连的坐骑来,一边赔着笑脸劝道:“将军,这般深夜,只怕承露宫早已落钥,将军去了也” 不等他说完,桓瓖又破口大骂,连父母带祖宗问候了一遍,说他们平日里偷懒成性,要他们去夜巡也诸多托辞,如果皇帝那边出了什么差错,通通治他们死罪。 那将官再不敢多言,唯唯应着,也不敢抬头,竟是无暇再细究我和沈冲的身份。 待得坐骑前来,我和沈冲扶着桓瓖上去,又各自骑到了马上。 桓瓖嘴里仍旧骂着醉话,令他们不许跟来,否则通通拖去斩首。骂完之后,他打一下马,向承露宫的方向驰骋而去,我和沈冲跟随其后。 马蹄声在深夜的宫道中回荡,颇为响亮,直到远离卫尉署之后,我回头见后面果然无人跟来,这才把心放下。 骑马比走路快许多,三人没有直接去承露宫,却是进了那藏着马的花园。 董贵嫔没有食言,那三匹马,就藏在了我先前说的那树丛之中。旁边有两只包袱,打开,都是侍卫的衣服。 “你二人且在此处等着。”我将马交给沈冲,“看到起火,即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31、浮桥(上) 夜色深深,寒风挟裹着露水的味道,格外冷冽。 离开承露宫之后,没有人说话,车马皆飞驰起来,嘈杂声将宫道附近树上的夜枭惊得飞起。 确保无人跟来,桓瓖又加了两鞭,径自引着马车转入一条岔道,往那片园子而去。 四周没有灯火,只有天上淡淡的月色,只堪堪能认出道路和四周鬼魅般崔嵬的宫苑树木影子。马匹夜间目力甚好,众人沿着原路,不久就钻到了那园子里。 停住之后,我即下车,掀开车帏。 皇帝扶着谢太后出来,往四下里望了望。 我将那两只包袱拿出来,交给二人:“这是侍卫衣冠,二位快快换上。” 这事从前做过一次,二人没有异议,各自接了,到马车后去更衣。 沈冲和桓瓖抽出刀,在外面警戒。 皇帝很快便将衣服换好了,谢太后身上的衣裙一层套一层,却是麻烦些。我过去帮了一把,又将她头发拆下来,束成男子模样。 而后,我拿出假须,将二人的脸装扮一番。皇帝满面短须,眉毛粗浓,仿佛一个三四十的中年人;而谢太后则贴上了山羊胡子,斯文些,也已全然看不出原来面目。 待得做好之后,我将马车藏到树丛里,又将那三匹马牵出来,与皇帝和谢太后各分一匹。 我原本担心这两人平日出入乘车辇,不会骑马,尤其是谢太后。上马时,我正要上前去搀扶,不料,二人上马的模样却是顺畅,全无生疏之感。 “我与圣上都学过骑马,不必担心。”大约是察觉到我惊讶,谢太后道。 我了然,又看向皇帝,只见他正调整着缰绳,毫无生疏之感。 虽然皇帝三年前就自请退出了储君之位,改封了东莱王,但看来他并不全然放心。事情也果然如他所料,世道变幻,他又被推到了这风口浪尖的位置上,可谓造化弄人。 时辰紧急,众人不多旁话,各自上了马,仍有桓瓖领头,我和沈冲将皇帝和太后护在中间,按先前商议的路线往大夏门而去。 桓瓖和沈冲挑中的路线,虽是远了些,但好处是可避开各宫出动的守卫,以免生出诸多枝节。 承露宫那边的动静甚大,奔出好长一段,仍然能望见冲天的火光,约摸几里内都可望见,嘈杂的声音也远远还能听到一些。众人一路无言,只快马加鞭,约摸一刻之后,大夏门上高耸的城楼身影已经出现在月光下。 城将到城门之时,桓瓖没有慢下,反而又催马,似十万火急一般,直冲上前。 这般深夜,城门也落了钥,平日里值守的军士也就寥寥几人。但大约是因得被承露宫的大火,守门的将官被惊了起来,烛燎的光照中,人影绰绰。 “紧跟着,莫慌。”桓瓖转头对我们交代道,而后,仍旧气势汹汹撞上前去。 守城的将官见状,忙带人出来阻拦。 桓瓖到了跟前才勒马停下,用马鞭指着将官大骂道:“尔等瞎了狗眼” 那将官这才看清了桓瓖,吃一惊,忙上前行礼:“将军” “我要出城开门” 将官道:“可现下还未天亮,吴司马” 桓瓖唾一口,暴怒道:“吴宪算个一个城门司马也敢拿到我面前耀武扬威今夜有逆贼谋反,故意在承露宫纵火,我奉东平王之命出门追捕主谋若误了事,莫说是你,便是那吴宪也要人头落地” 那将官闻言,不敢违拗,忙令众人开启城门。 我看着城门在面前缓缓开启,紧绷的心渐渐放松下来。再瞥向皇帝和谢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32、浮桥(下) 听得秦王名号,众人皆惊。 被我用匕首架着的桓瓖也明显地定了一下,似乎想回头看我,但被刀刃抵着,不敢动弹。 “秦王”沈冲回答着,看了看我。 我向他点了点头。 “正是。”那人道,“秦王得知圣上和太后为奸佞所困,令臣率兵马来将圣上太后接往上谷郡。” 说罢,他令众人护卫皇帝和太后左右,而桓氏的那二十私兵,都被捆了个结实,把马放了,人扔在路边。 至于桓瓖,他留在手中可以当个人质,我打算带上。 “卑鄙无耻”桓瓖怒极,骂道,“云霓生,你无德无行背信弃义我不曾想过害你,你竟算计于我” 我觉得跟听他掰扯道德当真是十分有趣的事,不过现在没有闲工夫,拿着匕首并未手软:“我早说过,彼此彼此罢了。公子再胡闹,莫怪我手下无情。” “你杀”桓瓖登时撒起泼来,伸着脖子,“你这就杀了我,将我首级拿给秦王,顺道再给元初也看一看你杀你杀” 我:“” 老实说,我也就吓唬吓唬他,还真没打算下手。 “公子放心好了。”我阴恻恻笑一声,“公子这般一表人才,一下结果了岂非浪费。”说着,袖子一抖,亮出了手中那只装迷药的瓶子。 “公子可想知道,我会让人如何为所欲为”我在他耳边轻声道。 桓瓖愣了愣,定住。 “你敢”他咬着牙道。 “公子试试” 桓瓖没再出声。 我松手,交给士卒绑了,放到马上。 众人没再耽搁,拥着皇帝和太后,离开主路,投着通往西边的小路而去。 这小路不如大路宽敞,不过幸好近来天旱,路面并不泥泞,马匹走起来尚是顺利。 奔出二十余里之后,雒阳城的身影早已经被夜色吞没,而天边露出了一点淡淡的光,已是凌晨了。 林勋不是傻子,他们已经偷鸡不成,便不能再被秦王或者东平王的人抓住。杨歆没有杀人灭口,还给他们留了两条腿,他们自会赶紧逃走。故而就算谢浚或大夏门出来的追兵追索到了方才遭遇埋伏的地方,他们找不到人问话,而大夏门城外道路四通八达,在这般夜色里,他们也很难凭踪迹辨认出我等离去的方向。 这队人马都是行伍之人,骑马赶路不是大事,众人之中,最吃力的便是三人,皇帝、太后和桓瓖。 桓瓖是因为手被捆着。不过沈冲颇为照顾他,让人将他放在自己的身后,又用绳子将他和自己绑在一起,免得他掉下去。 而皇帝和太后则是因为平日深居宫中,就算会骑马也从未尝试过这般夜里骑行疾驰,到底有些吃不消。 虽然二人并未说话,但众人为迁就他们,还是慢下些来。 到了一处路口,领兵那人忽而停下,下马来,向皇帝跪拜行礼。 皇帝讶然:“卿何故如此” “臣有欺君之罪,乞圣上宽恕。” 皇帝道:“卿如何欺君” “臣并非秦王司马,”他说,“臣乃关中都督桓皙帐下司马杨歆,奉桓都督之名,前来护送圣上往河西。桓都督有言在先,此事由圣上决断,无论圣上决意往何处,臣定当护送。” 桓瓖瞪着杨歆,瞠目结舌,少顷,转头盯着我。 我对他眨了眨眼,心里却有些无语。 公子当真讲究,这般时候了还念着什么君臣之礼什么名正言顺。这边反正人多势众,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33、谈判(上) 我没说话。 皇帝看上去似乎极力想镇定,但仍无法掩饰目光中的闪烁不定。 “秦王请起。”他说,“今日得众卿护卫,朕心甚慰。”说着,他看了看四周,声音和缓,“既都是为护驾而来,不必刀兵相对,都放下。” 没有人动作。 秦王身后的人仍将对着这边,这边也仍将刀剑向着他们,对峙不让。 少顷,秦王微笑,道:“遵旨。”说罢,抬了抬手。他身后的即齐刷刷放下。 杨歆见状,亦令众人把刀剑收起。 我借着火光,将四周的境况迅速查看,并不见谢浚。 心中疑惑万分。 秦王是怎么来到了此处我将皇帝和太后送去凉州的计划,只向沈冲暗示过,对惠风透露的时候,也不过是让她去那邙阳乡寻找杨歆。而接到皇帝和太后之后,从雒阳去往凉州的路线,是由公子来谋划的。他的幕府曾数次主事用兵,对京畿的各处关隘和道路更为熟稔。秦王这么快在此处将我们截住,定然不是谢浚那边发现异状再追索而来。 那么,秦王何以早早埋伏在了此处 这般想着,我的心不禁吊起,只觉未知的压力远甚于眼前。 “臣在上谷郡为圣上设了行宫,特来迎驾。”只听秦王道,“事不宜迟,请圣上随臣等启程。” “秦王拥兵至此,莫非意图挟持圣驾”沈冲上前,将皇帝和太后护在身后,正色道,“圣上和太后有我等护卫,不必劳烦秦王。” 秦王看着沈冲,淡淡一笑。 “孤出身宗室,受封藩王,历经三朝,至今仍领征北将军。”他说,“若孤不曾记错,足下已无官职,论爵位,乃在孤之下。不知足下有何理据,以为孤不可护卫圣驾。” 我听得这话,心中动了动。 “圣驾在此,休得猖狂”旁边的杨歆出来道,“我等奉圣谕,护卫圣驾往凉州,尔等还不速速退开” “小小关中都督府司马,竟敢在秦王面前无礼”对面,裴焕即上前喝道,“秦王乃宗亲重臣,桓皙一个关中都督算得什么,安得阻拦” 杨歆冷笑:“谁不知当今作乱天下的就是宗亲,桓都督再小,也轮不得你来指摘。” 裴焕怒起,用鞭子指着他,喝道:“安敢无理” “霓生,”正当杨歆与裴焕对骂之时,沈冲盯着前方,低声问我,“可有良策” 我说:“无。” 沈冲的神色更是严峻。 我说:“不过有一事,表公子可注意到了” “何事”沈冲问。 “杨司马先前说惠风就在这渡口,但至今为止,我并未见到她。” 沈冲愣了愣。 桓瓖插嘴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惠风” 话音未落,突然,河上亮起一片光照。 望去,只见离浮桥约摸半里之处,火把光闪动一片,是好些船朝这边驶来,粗略估算,大约十几艘。 而正当众人诧异,浮桥另一侧泊着的船也亮起火把光,大有两边夹击之势。 这显然是我们之变的人,只见杨歆镇定十足,令手下士卒拿起兵器,迎接援师。 而秦王堵在浮桥两头的人马则登时一片骚动,摆出防御的架势。我看去,只见秦王仍骑在马上观望,似稳若泰山,周围的士卒则将他团团围住,护在中央。 我睁大眼睛,待得那些船近前,只见当先一艘大船上,一个身影立在船头,高傲而熟悉。 “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34、谈判(下) 我说:“我并不曾背信弃义。我离开上谷郡时,向殿下承诺的是扳倒东平王,今夜之后,这许诺自会兑现。” 秦王不为所动:“你说要辅佐于孤,却背着孤将圣上和太后送往凉州,又是如何” 我说:“此亦是为殿下所考虑,将圣上和太后送往凉州,对殿下才是最好。” 秦王冷睨着我,似乎瞪着我说下去。 我说:“道理有三。其一,圣驾往上谷郡,殿下自可掌握在手中,但如此一来,殿下便有了挟天子令诸侯的名声,落在别人口中,亦成了把柄,将来殿下要天下归心,乃是大不利。” “哦”秦王道,“莫非圣驾放在元初手中,便不是挟天子令诸侯” “元初对天下无所企图。此言但有半点虚假,那昌邑侯之子桓瓖现在也不会被绑在马上。”我说,“交给元初,总比殿下亲自挟持更好。且凉州四面皆为殿下所围,圣驾在凉州,与殿下攥于掌中何异” 秦王冷哼:“圣上只消在元初护卫之下,号召天下讨逆,孤便成了那众矢之的。” 我说:“殿下放心,圣上和太后如今只图保命,去凉州之事会一直保密,何时昭告天下,全由殿下决定。且就算圣上发诏,殿下真以为圣上可一呼百应前番东平王以圣上名义发诏,宣布沈延和广陵王是谋反,号令天下兵马共讨,可有半个人去攻打了长安远的不说,就说那最近的扶风王、始平王,皆钱粮充裕,兵强马壮,可有谁动了一兵一卒诸侯王拥兵自重,占山为王,这等大义之事,无不想着别人赴死,独我保全。接下来的世道,唯强者可存,若殿下兵马羸弱,就算手中无圣驾,那些诸侯也不会放过殿下;而殿下兵强马壮,且有了尊王之名,便是大有可图。殿下以拱卫圣驾光复天下之名征讨中原,乃是全然大义,可占尽人望,何乐不为。” 秦王神色平静,片刻,道:“说下去。” 我说:“其二,乃是笼络桓氏等高门。元初对与家中背道而驰,但终究是桓氏的人。桓氏、王氏等大族,同气连根,有他们支持,豫州、兖州、徐州、青州皆可为殿下所用。” “不过都是面和心离,投机观望之徒罢了。”秦王淡淡道。 我说:“便是面上和气,也好过与殿下为敌。豫州、兖州、徐州、青州乃中原根基,稳住了他们,可保中原暂且不乱。殿下站稳脚跟之后,方可回头再将诸侯豪强手中兵患各个翦除,此为上策。想来殿下已经知晓,今夜桓氏亦对圣驾有所图,殿下将圣驾交到元初手上,其实也是给了桓氏一个交代。元初如今是桓氏子弟之中权势最盛之人,殿下与元初合作,则也给桓氏等指了一条明路。” “至于第三。”我看了看秦王,“便是沈氏。想来殿下也知晓,沈太傅是沈延唯一的儿子。” 秦王道:“那又如何” “此番,不但圣驾握在了殿下手里,沈太傅亦然。” “你是说沈氏”秦王微微抬眉,“我要沈氏何用” 我说:“沈氏自无大用,但是沈氏与杨氏、陆氏乃姻亲。殿下可知,淮阴侯占据长安之后,一直招兵买马,钱粮从何而来” 秦王愣了愣,似一下明白过来:“你是说杨氏和陆氏” 我颔首:“杨氏、陆氏皆扬州大族,尤其陆氏,扬州富甲天下,而半个扬州财富都在陆氏手中。淮阴侯那招兵买马所费,于这些巨富之家而言,不过九牛一毛罢了。殿下经营辽东多年,亦知晓战事成败的根本,三分在于智勇,七分在于钱粮。辽东虽经营甚善,但毕竟地处偏远,且产出大不如中原。殿下将来朝中原及各地推进,必不可再指望辽东,若得扬州钱粮支援,则得了一处生力无穷的宝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35、盟约(上) 我往回走的时候,秦王的人马已经主动收起了兵器。士卒们在裴焕的命令下,齐刷刷地撤到一边,让出了道路。 而公子这边的人见状,露出诧异之色。 心头七上八下,秦王方才说的话犹在耳畔。 帛书不帛书的,我其实无所谓。此事本就是当初为了稳住秦王临时胡诌的,且不说秦王会不会践诺,就算践诺,那也是要他得了天下之后。世事每日瞬息万变,一个空口许下不知何时才能兑现的大饼,哪怕再大,我也没有认真放在心上。我没想过靠秦王的恩惠过日子,跟回到公子身边比起来,那不过是三块破布罢了,可忽略不计。 让我犹豫的,是他提到的日后之事。 尤其是淮南。 淮南地处扬州最北,乃徐州、豫州和扬州交界之地,不但钱粮丰足,且居水陆要冲,自古兵家必争。一旦生乱,必起争端。前朝生乱时,祖父就曾为了避祸,带着全家去了蜀地。据他说,当年安定之后,他重归故里,云氏和同乡别家的田庄已经被各路兵马劫掠数次,并付之一炬。 此事,我为秦王设计之时,亦曾经为此考虑过。 我虽已是孤身一人,但伍祥夫妇和阿桐他们似我的家人一般,不可不打算。最好的状况,当然是保持安定,不必颠沛流离。淮南本郡兵马向来不足自保,要达到这般目的,便是在还未生乱之前,将淮南置于一方足够强大的势力保护之中。各方势力之中,最好的选择,盎然还是秦王。可惜秦王的手不会很快伸过豫州,而无论是对扬州还是豫州或徐州而言,淮南都是缓冲拒敌之地,自古就是被当做粮仓和战场的命,没有谁人靠得住。 上策不行,便只有下策。 当年祖父没有固守,而是逃去了蜀地,我也只有效仿他,在大乱还未波及之前,将几十户佃户带到蜀地去。除了人以外,还有那套无名书。这是祖父最珍爱之物,当年避祸的时候,他将这些书都带在了身边,故而我也须得这么做。 心中想着,长叹一口气。 此事对于我而言,颇为重要,没有处置之前,我确实不可一走了之。 秦王这妖孽,一语中的。 “霓生”惠风高兴地跑过来,将我抱住,“你可真厉害” 我淡淡笑了笑,没答话,未几,忽而看到她身后的公子。 “惠风。”沈冲微笑,“让开些。” 惠风瞅了瞅公子,露出羞赧之色,笑嘻嘻地让开。 公子上前来,下一瞬,我落入了他双臂间的怀抱。 “怎这么冷”他拉过我的手,皱了皱眉。那手掌比我的大出许多,修长的手指将我的手裹在其中,只觉教人心头直蹿。 “也不十分冷”我的耳根烧起来,嗫嚅道。 公子没说话,却将披在身上的皮裘大氅脱下来,不由地披在我的身上。 我望着他,耳根不禁发烫,心底却暖融融的。 旁边的惠风一个劲咳嗽,示意我旁边好些人看着。 公子却没有放开手,仿佛将一个满面胡须的男子拥在臂弯里乃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怎去了这般久”他说,“你与秦王说了什么” “不过讲了些道理。”说罢,我停了停,看着他,“元初,我有事,须与你和表公子商议。” 二人相视,并无讶色。少顷,与我走到一旁。 “何事”沈冲问。 我将方才,其余之事,包括结盟在内,全说了一遍。 二人听完,各是沉吟不语。 “我以为可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36、盟约(下) “凉州虽弱,亦有健儿数万,如今重整兵马,足以应对一切来犯之敌。”公子朗声道,“在下出凉州前,得知昌珖谋划再度掠扰,亲率凉州骁勇之士深入羌地,将此酋拿获斩首。昌珖作恶多端,亦与众羌部积怨。在下已与烧当、卑禾、参狼等部立下盟约,互不相犯,共御外敌,以保边陲安定。” 这话出来,四周又是一阵嗡嗡的欷歔声,不少人面面相觑,交换着惊异的目光。 公子说的这几个羌部,都是凉州和秦国边境势力最大的几家,长久以来,与中原时而和好时而摩擦,桀骜难驯,每每进犯皆有恶战。秦国在西北最大的作用,便是为中原藩蔽羌部。公子将羌人拉拢到了手上,便意味着秦国一旦要对凉州动手,便定然也要陷入羌人的围攻,任何轻举妄动,都须得仔细掂量。 我心中茅塞顿开,只觉倾倒。 先前秦王勾结鲜卑人进攻凉州,逼公子交出了我。而现在,公子竟然能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真教人着迷。 秦王看着公子,未几,神色恢复如常。 “元初智勇双全,果名不虚传。”他的脸上浮起笑意。 “殿下过誉。”公子道,“凉州与秦国唇齿相依,定边安民,乃共同之要务,岂分彼此。当今之势,亦当互不进犯,一旦有难,则共同御敌,护卫圣驾。” “元初所言甚是。”秦王道。说罢,他看了看我,神色平和,“既元初开口,孤自当成人之美。今日结盟,你我便是一家,匡扶天下,共举大业。” 公子道:“殿下英明。” 秦王亦不再多言,抬了抬手。 早有人备好了酒和一碗马血,二人按古礼之制,取血涂于口上,焚香敬天地,各念出盟誓之词。而后,接过酒碗,一饮而尽。 只听清脆的碎裂声响起,二人将酒碗摔在了地上。 天色已经不早,盟誓之后,秦王看着公子,道:“此往凉州,路途长远。护卫圣驾往凉州之事,便仰赖元初。” 公子道:“殿下放心。” 二人寒暄着,各是平和客气,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在宫中初见之时。 秦王又向皇帝和太后行了礼,而后,令人牵来坐骑。 他上了马,片刻,忽而将目光瞥向我。 “云霓生。”他说,“你答应过孤的事,不可遗忘。” 果然还是没有放过我。 我笑了笑:“殿下放心,必不遗忘。” 秦王不再多言,少顷,低叱一声,领着一众随从离去,未几,在明晦交替间的晨光中,留下马蹄下扬起的一片淡淡烟尘。 “都督,我等现下启程么”这时,杨歆走过来问道。 公子颔首,望了望周遭,道:“此地不可久留,将所有车运上船。” 杨歆应下,随即招呼人速速行动。 公子又与沈冲说了两句话,沈冲颔首,转身走开。未几,公子回头,目光与我相遇。 我看着他,忙露出讨好的笑。 公子却只淡淡道:“你也到船上去,莫站在此处。”说罢,往皇帝和太后那边走去。 “霓生”惠风拉着我,一脸绯红,双目放光,“方才桓公子那气势,简直似神仙一般” 我有些讪讪,看看公子的背影,心中明了。 方才那阵仗,他在秦王面前着实扬眉吐气了一把,然而那是秦王。但对于我,这位神仙的气还有没消。 石越等黄遨旧部,这些日子显然是操起了旧业,以漕户为掩饰,游走于各处水道之间。这些船,都是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37、长谈(上) 天亮得很快,没多久,太阳到了当空。 我无所事事,回到自己的船庐里去歇宿。昨夜一夜未眠,我收拾出一块干净的地方,躺在上面,没多久,在河水的流淌声中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忽然觉得身上有些动静,猛地睁开眼,却见公子正站在面前。 他手里拿着那件皮毛大氅,正盖在我的身上。 “你”我忙坐起来,揉揉眼睛,道,“你不是在议事” “嗯。”公子皱了皱眉,“你怎不穿着它睡,着凉如何是好。” 我说:“方才更衣时脱了下来。” “怎不穿上” “忘了。”我说,“不冷。” 公子看我一眼,不由分说地将那大氅给我穿上。 我看着他,心头不由地又撞起来。 一时间,两人谁也没说话。公子替我系好衣带,抬眼。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 那眉间的冷锐之色,似消散了少许,但依旧严肃。 我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于是拉过他的手,小声道:“元初,你还在恼我” 公子:“嗯。” 我:“” 其实我希望他不要直爽,婉转地说没有,我便好鬼扯一番蒙混过关。 公子看着我,正色道:“你知道我恼你何事” 我想了想,道:“恼我擅作主张,不曾与你商议。”说罢,我忙解释,“元初,你仔细想一想,我这般做法难道不对你我各有脱身不得之事,分头行事自无不妥。且你一向志在匡扶天下,这般做法并无相悖。” 公子道:“这些不过是你猜测,你未与我商议,怎知我脱身不得” 我愣了了那个。 “霓生,”公子目光深深,“我恼怒者,乃是你遇到为难之事,便总是首先想着将我推开。当年在桓府时是如此,你我重遇之后,屡次亦然。我便这般不得你信赖,以致事事都须你独自承担” 我诧异不已,一时哑然。 平心而论,他说得是不错。 我无论做什么事,都习惯于独自完成。但这也有我的道理。公子总有他的事要做,比如此番,他要护送皇帝和太后回凉州,又如何与我一道承担 “你现在都知晓了,有何打算”我嗫嚅问道。 公子正要说话,这时,门上被敲了敲。 “元初”是沈冲的声音。 公子应一声,未几沈冲推门进来。 “霓生不歇息”他看了看我,神色比公子温和多了。 “醒了。”公子道。 沈冲不多言,看看他,上前来,将手中一块玉佩递给他。 “这是从前我堂叔给我的物件,你要动盐政,找他或许可行方便。他虽已经还乡,但仍留有许多人脉。”他说着,有些自嘲,“元初,此事我只能帮到这里。” 我听着这话,愣住。 堂叔,盐政我即刻想到了原司盐校尉沈钦。 沈钦此人,比沈延圆滑世故多了。他在东平王上台之后,对东平王极力讨好,与东平王世子的关系非同一般。故而就算沈延割据长安,与东平王互骂反贼,沈钦也只是被夺官免爵,坐了两个月大牢之后被逐回乡里,性命无虞。 公子颔首,道:“有此物足矣。”说罢,他起身,将随身携带的符节印鉴解下,交给沈冲,“凉州一应军政之务,皆劳你代我处置。你与长史俞峥亦是熟识,政务有不明之处,可与他商议。至于军事,可问参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38、长谈(下) 此事的计议都是来到雒阳之后才制定的,他并不知道。我于是一边吃着烙饼,一边将此事的大致脉络告诉了他。 公子听着,眉头微皱:“如此说来,我母亲他们到底还是下手了。” 我说:“大长公主和桓氏笼络了东边诸州,自是有下手的底气。” 公子轻哼一声,没有答话。 “石越的那些人马,是黄遨派来的”我问他。 “正是。”公子认真道,“原本他打算亲自来,我以为不妥。其一,他既然仍在诈死,行踪便须得保密,贸然回到中原,只怕要生出枝节。其二,从雒阳到凉州,关隘众多,非我亲自出面不可调度。” 我想了想,倒也有理。虽然我们在雒阳做下这般大事,但除了秦王之外,无人知道公子参与其中。公子仍是关中都督,这样大的旗号,自可一路畅通无阻。 “凉州如何了”我问,“黄遨说你大力整治了一番。” 公子颔首,道:“皆是不得已而为之。凉州吏治已经烂到了根上,唯有下狠手方可以儆效尤。幸好有黄先生相助,一切尚算顺利。” 他做的事,我先前已经大致知晓,又问:“凉州的兵户如何了你先前在信中说,惩治了不少侵吞兵户田地的豪族。” 公子道:“那些田产确有不少回到了兵户手中,此事牵扯甚广,至今未完。不过最紧要的,并非归还田产,而在于人口。凉州兵户,亡佚者甚多,连有司的户籍也做不得准,即便只是重新计户,也须得许多时日。原本凉州兵户两万余户,但就眼下所见,能有一万户已是大幸。” 我吃惊不已:“少了这么多” “凉州较中原而言,本苦寒贫瘠,耕作不易。加之天灾,兵户受盘剥甚重,匿逃不断。许多兵户人口,倒并非是逃去了外地,而是为豪强收为佃客奴婢,在田庄之中劳作,却隐匿不报,官府亦无税可收。如此一来,更教财政吃紧。”公子道,“说到财政,则又是一桩紧要大事。要重振凉州,钱粮乃重中之重。然凉州府库中已经空虚,就算抄没了郑佗及一干党羽家财,仍难以填补。不止郑佗,往前几任刺史,皆向豪强卖官,以致凉州官场为豪强所控,以致根基腐坏,各层盘剥更是变本加厉。” 我沉吟。 军政军政,二者从来相辅相成,一损并损。 我知道公子的意图。他想从兵户入手,重振凉州防务。这倒并非是因为他官职是关中都督诸军事,而是当今局势已是紧张,凉州若不能迅速组建出一支强兵来,只怕会再蹈前番鲜卑兵临城下之耻。但诸多弊端,乃多年积攒下来,凉州非世外之地,诸多制肘,比初见之时更为严峻。 这些事,其实不独凉州,各地都有。不过现在主事的是公子,各种难题一下堆到了眼前,我也不可坐视。 “如此说来,于兵户而言,倒并非田地不足,而是大片田地无人耕种” “正是。”公子道,“兵户贫困逃亡因由,乃苛捐杂税盘剥甚重。可惜如今就算消减弊政,亦无法即刻挽回。” 我说:“公子可知,秦王治下兵户如何” 公子道:“黄先生从上谷郡回来时,与我说过一些。他说秦王的兵户之政甚为得力,麾下兵马强壮,与此乃有莫大干系。” 我颔首,将秦王的兵户之政详细说了一遍。 “秦王兵政之始,亦在于人口。至今仍有中原民人源源不断前往秦王治下各郡,就算每年有所损耗,兵户之数也不减反多。” 公子讶然:“你是说” 我颔首,道:“中原近年流民愈多,如荆州,其流民乃周围各州之患,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39、字谶(上) 我听得这话,诧异不已。 “你要经过秦王”我皱皱眉,“恐怕他不会愿意。秦王与你结盟,打的本就是将凉州兵马收入帐下的主意,岂肯放你私肥自强” 公子不以为然:“若凉州私肥自强对秦王不利,他自会大加阻挠,反之则不然。” 我不解:“如何反之。” 公子想了想,却道:“此事言之尚早,可日后再议。”说罢,他看着我,“如你计议,我不去向桓氏求助,那么便须得往海盐一趟。” 我颔首:“正是。” “你呢”公子问,“你这边打算如何回淮南么” 我说:“淮南尚不急,我须得先回雒阳。” “雒阳”公子讶然,“为何” 我说:“益州离扬州路途遥远,我要将田庄中的人口物什转移,须得帮手。” “帮手”公子问,“你要找谁” 我说:“一位长辈。” “长辈”公子疑惑不解,“你还有甚长辈” 我看着他,不禁讪讪。 我从来没有向公子说过曹叔。 这不是我故意隐瞒,他们之间本无来往,且祖父和曹叔做的那些事,以及三年前我和曹叔做的那些事,至今仍是秘密,公子不知道为好。 如今公子既然要与我一道行事,便也要与曹叔父子打交道,自不必刻意隐瞒。 不过前面的事与公子仍没什么关系,我不打算提及,只挑着简要之处,向公子坦承了曹叔和曹麟与我家的关系。 “竟有这般事”公子讶然,面色变得不悦。 “你从不告知我。”他说。 我料得他会说这话,忙解释道:“他们父子二人已许久不曾与我往来,说了你也不认得。他们家在益州,常年行商,也熟悉道路,且颇重情义。将淮南之事托付他们,乃是最上之策。” 公子狐疑地看着我。 “你说这位曹叔是行商之人,还有商队。”他忽而道,“财力应当不差” 我想了想,点头:“应当不差。” “既如此,又待你情深义重视同己出,怎为见他来桓府为你赎身” 我哂然。 公子这脑子,如今弯弯道道也是不少。 “他本想为我赎身。”我说,“不过他找到我的时候,大长公主已经许诺将我放奴。且那时朝中之事正紧,大长公主要我出谋划策,就算他上门去提,大长公主也不会应许。” 公子微微颔首,却看着我,意味深长:“这些事,连你这叔父都知晓,却瞒着我。” 我:“” “那是从前,现在不是说了”我讨好地笑。 公子不与我计较,道:“你怎知他在雒阳” 我说:“他大概不在雒阳,不过我可托人给他传信。” 公子道:“如此,你寻他之时,须带上我。” 我有些犹豫:“你” 见公子又要变色,我知道这时惹他不起,忙哄道:“知道了,我带你去便是。” 公子看着我,这才缓下。 “以后你的事都要告诉我,不许再瞒。”他说。 我心想,全告诉你,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嗯。”我应一声。 公子却以为我在敷衍,看着我的眼睛:“不愿” 我忙说:“知道了,都告诉你。” 公子终于露出微笑,看着我,片刻,却又忽而皱了皱眉。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40、字谶(下) 皇帝眼睛一亮:“何谶” 我说:“陛下且伸手来。” 皇帝即刻伸出手。 我拉着,在他掌心上写下一字。 皇帝看着,片刻,愣了愣:“伏” “正是。” “何意” “陛下请观其字形。”我正色道,“伏字,半人半犬。人者,尊也,犬者,卑也。何谓乃尊卑各半,尊为卑表,卑为尊表,相辅相成。陛下贵为人君,然空有其名,正应此意。” 皇帝的神色变得无趣:“这朕自是知晓,岂用得你说。” 我说:“自不止于此。观其形,得其意,这伏字除了伏低做小之伏,还有降龙伏虎之伏。陛下此番与我议事,不过是要寻个出路,伏字之谶,便是应在了此事上。陛下要保自由逍遥,便须得降伏厄运,要降伏厄运,便要伏低藏拙,韬光养晦,以图后计。” 皇帝皱眉:“朕隐忍至今,莫非不是伏” 我说:“是么尊为卑表,卑为尊表,此时之伏,乃是为了日后之起,陛下可想过如何起便是威胁我等臣下” 皇帝清秀的脸登时微微涨红,瞪着我,好一会,道:“那你说朕要做甚” 我说:“陛下到了凉州之后,有沈太傅保护,可比雒阳过得安心自在。陛下既然想日后离开,去往何处,如何生活,皆须得用心计议。该想之事,该学之事,皆不可遗漏。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桓都督帐下皆实干之才,陛下只要一心向学,自可有遍地良师。” 皇帝看着我,目光不定。 正当我以为他会被我这良言唬得乖乖答应时,他说:“你说这些,不过是教朕听话罢了。云霓生,你是想让朕跟别人求学,便可不教朕了是么” 我心想谢太后这般柔柔弱弱总等着人救的女子,怎会教出这么个一肚子算盘的儿子。 “我不曾这么说。”我否认道。 皇帝的神色恢复平静,道:“朕说的这些,你不做也无妨,不过有一件事,朕一直未告诉你。” “何事”我问。 “朕将传国玉玺藏了起来。” 我:“” “传国玉玺”我忙问,“陛下藏到了何处” “不记得了。”皇帝道,“你教了朕本事,再将朕和母亲带走,朕才会想起来。” 我:“” 没多久,船靠了岸。 这是一处小渡口,非要道之上,来往船只不多,岸边也没什么人。 石越等人早已熟门熟路,将船队停靠到岸边,而后,将车马通通卸下。 船庐里,公子将往后之事又向沈冲和杨歆交代了一番,并亲自写下任命状,令沈冲暂代关中都督之职。 沈冲看着那任命,有些哭笑不得。 “这任命状亮出去,恐怕朝廷不会认。”他说。 “连圣上都在凉州,还有甚朝廷不朝廷。”公子道,“只要凉州众人听命便是了,旁人不必计较。” 沈冲颔首,不再有异议,将那任命状收好。 杨歆在出来之前便已经知道了公子要暂时离开凉州的计划,见得这般,并无讶色。 公子转向他,正色道:“我此番离开,乃为圣上和凉州安危计议。这一路,你须好生辅佐沈太傅,护卫圣上和太后。从明日起,你摆出关中都督仪仗,挑最便捷的道路往凉州。各处关隘皆持我符令通行,如有阻挠者,亦可以我名义就地斩杀。” 杨歆应下,向公子端正一礼。 而后,公子又 (第1/4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41、画像(上) 公子此番回头,一切从简。 他只挑了两个身手好的随从跟在身边,加上我和桓瓖,一共五人。众人一路疾驰,甚少停歇。 有公子在旁边,我的心情轻松了许多。不过最高兴的,当属桓瓖。 启程之后,一路上,他嘀嘀咕咕地跟公子说着话,一会说起公子的两个兄长最近又给他添的小侄子侄女,有趣得紧;一会说起家中长辈多想念他,如何惦记他。 “伯父上个月得了风寒,日日咳嗽不止,听得教人心悸。”只听桓瓖道,“大长公主要写信给你,教你回来看看,可伯父坚决不许,说你在凉州已是事务缠身,切莫再拿这些小事来教你忧心。”说罢,他啧啧摇头,“你莫看伯父平日不苟言笑,其实他心里总牵挂着你。” 我瞥了瞥公子。 他望着前方,无所表示。 “我听闻上个月,他去了谯郡一趟察看私兵操练进展,逗留了二十多日。”少顷,他淡淡道,“如此说来,这病好得甚快。” 桓瓖一愣,即刻道:“我记错了,是前个月。” 公子看他一眼。 “我可从不骗你。”桓瓖说罢,又说起家中别的琐事。 我听着,忍不住摸了摸耳朵,觉得它要听这一路的絮絮叨叨,当真辛苦。 其实,我并不同意和桓瓖一起上路。 先前公子打算回桓府借钱,那么在桓瓖面前便无所谓隐瞒不隐瞒,自可与他一道同行。但现在,公子找桓府借钱之事暂时搁置下来,那么公子回雒阳仍须保密,为此,我还给他的脸贴上了假须。 至于桓瓖,也当然不向他透露行踪为好,应当在中途放他离开,不与他同行。 但公子对此全然无所谓。 “不必担心他,”他说,“让他知晓也无妨,我自有计议。” 我先前才答应他要对他全然信赖,看他这般把握十足的样子,我也只好不多问,由他应对。 “都督。”这时,旁边的侍卫忽而道,“都督看前方,有人设了关卡” 众人皆看去,只见前方一处岔路口上,有好些士卒设了拒马等物,查看过往行人。 “怎会有关卡”另一个侍卫皱眉道,“昨日我等路过时还不见有。” 公子看向我。 我说:“这关卡既是临时设下,恐怕与圣上和太后出逃不无关系。” 桓瓖却皱眉:“此处离雒阳有百里,竟这么快将关卡设到了此处” “东平王非等闲之辈。”公子道,“且他身边还有个张弥之,东平王左右逢源,得今日高位,此人功不可没。” 说着,他忽然拉住缰绳,让众人停下来。 “霓生,”他说,“将子泉那些易容之物除去。” 我知道他的打算。桓瓖是左卫将军,且喜欢到处露脸,京城禁卫无论将官士卒,很少人不认得他。如今这形势,回雒阳的路上只怕关卡不少,桓瓖的这张脸才是最好的通行符令。 “除去自是容易。”我看了看天色,还早,道,“不过须得做事。” 公子和桓瓖皆露出讶色。 “做事”桓瓖问,“何事” 路边有一片桑林,这般时节,叶子早落光了,秃秃一片只剩枝干。 我让公子和那两个侍从在路边等着,带着桓瓖走到桑林之中。 “你要做甚”桓瓖不解。 “自是帮公子恢复原貌。”我说着,将随身的包袱打开,从里面拿出酒囊和巾帕。 桓瓖对这易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42、画像(下) 行长愣了愣,目光将公子上下打量,似乎在想他是何来头。 “答话。”桓瓖在旁边道。 行长忙道:“正是。北军的兄弟全都出来了,上面命令无论进出,都要严查。” “那画像何在”公子又问。 行长忙让士卒将两幅肖像呈上。 我瞥去,只见上面画着的正是太后和皇帝的模样。虽看得出是临时赶工,画师无法画得太细致,但脸型和眉眼大致可认。 而与寻常的通缉画像相比,画像还有一个颇为高明之处。两幅像的下方各有小字,说明了二人体貌特点。比如,谢太后的手腕上有一颗痣,皇帝的颈后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胎记。这二人的身份倒是没有写,只说是通缉谋反要犯,赏格奇高,无论死活,每人名下皆可赏百金。 众人看过之后,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下眼色。东平王虽棋差一着,但这补救之事倒是做得细致。此地离雒阳有一日路程,网撒得这么开,如果皇帝和太后如果皇帝和太后没有易容,或者离开雒阳之后便懈怠下来,只在雒阳附近找地方躲起来,只怕不好逃开。 “这般大动静,京中究竟出了何事”桓瓖煞有介事地问道。 行长苦笑:“我等也不知,上头除了通缉,什么也不曾说。将军看那画像,上面连犯人姓名也无,我等只好揪着相貌查验。”说着,他瞥了瞥四周,上前压低声音道,“不过小人一早就听人议论,是宫中出了大事。许多人都看到宫中起了大火。” “哦”桓瓖神色惊诧,与公子相觑一眼。 “千真万确”行长忙道。 “如此,可有疑犯被拿住”桓瓖又问。 “拿了许多。”行长道,“上头说了,凡腕上颈后有痣有疤的,通通先拿了,交给上头一一甄别。小人守在此处大半日,男男女女拿了不下三十人。” 桓瓖了然,装模作样地叹气:“不想雒阳竟出了这等大事,幸好我及时赶回,险些贻误,只是辛苦了弟兄们。” 行长忙奉承道:“将军哪里话,将军日理万机,弟兄们无不满心敬佩” 桓瓖神色和悦,又勉励行长与一众士卒不可松懈,争取立功领赏,待众人感恩戴德地应下之后,他神气地领着我等继续前行。 “北军中亦有不少人识得你,问这许多做甚”待得走出十丈开外之后,桓瓖忍不住对公子道。 公子没答话,却问他:“当下北军中侯,仍是东平王世子么” 桓瓖颔首:“正是。” “人望如何” 桓瓖冷笑一声:“人望上任不过三个月,有甚人望可言。”说罢,他叹口气,“这些年人人都想将北军握在手中,把持禁卫,每当换人当权,所有将官几乎全换一遍。单说这北军中候,这三年已经换了六人,谁也不长久。” 公子应一声,若有所思。 “不过若是说起人望,倒有一人可服众。”桓瓖忽而道。 公子抬眼:“哦何人” “便是你。”桓瓖道,“北军中不少人都盼着你回去。” 我在听着这话,倏而明白过来。桓瓖指的是公子曾经两番领北军出征的事。柏隆当年就是在北军之中,被公子赏识,拔擢任用。他曾跟我说,北军中曾跟随公子出征的将士,对公子无不称道,即便后来公子得胜即卸任往别处任职,那些将士仍然叫他大将军。 话虽是这般说,不过桓瓖这人一向爱打小算盘,突然说起此事,怕是有些用意。 再看向公子,只见他的脸上并无异色,淡淡一笑:“是么。”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43、驿馆(上) 桓瓖这张脸,认得的人不少。 坐下不久,就有不少正在堂上用膳的士吏认出他来,纷纷上前来见礼。 桓瓖对这种阿谀奉承的场合向来受用得很,来者不拒。 然而对于我来说确是大大不利,旁边那几人也发现桓瓖,即刻打住,随后也一个个摆起笑脸,跟着过来见礼。 我看着桓瓖那得意洋洋的脸,不由地瘪了瘪嘴角,觉得方才就应该把他一个人送到雅间里去。 幸好公子的模样无人认出来,他低头用膳,无人打扰。 “霓生,”正当桓瓖那边接见得热闹的时候,公子低声对我说,“我等须离开此处。” 我颔首,迅速地将食物吃完,像侍从们一样,向桓瓖行礼退下。 回到屋子里,才关上门,我迫不及待地对公子道:“方才那些人说的话你可听到了?他们说玉玺不见了。” 公子讶然,道:“我听有人提到了玉玺,但听不真切。你听到他们说不见了?” 我将皇帝对我说的话告诉了公子。 公子神色吃惊,听完之后,他看着我,却啼笑皆非。 “圣上一向聪慧,这招倒是高明。”他说。 我“哼”一声:“你怎向着他说话?” “他也不过是为自保罢了,并无恶意。”公子道,“你那时答应圣上了?” “不曾。那时我尚不知真假,不好答应。”我说着,瞅瞅他,“且也不曾与你商议,便与圣上说待我回凉州再议。” 果然,公子露出欣慰之色。 “此事乃关系重大,”他接着说,“怪不得东平王这般大张旗鼓寻人。” 我颔首。 玉玺乃天下第一重器,无论东平王还是朝廷中别的什么人,但凡要以皇帝的名义发号施令,必加盖玉玺。故而对于朝政来说,玉玺不见,其实是比皇帝和太后不见更了不得的事。 沈延和东平王各自拥立皇帝,虽都号称正统,但得天下人承认的,其实是东平王这边。这并非因为东平王权势更大兵马更多,而是因为传国玉玺仍在雒阳宫中,皇帝手握玉玺承继大统,就算其实是东平王傀儡,也无人可否认他天子的身份。 如今皇帝和太后不见,麻烦不过是落在了东平王身上;而玉玺不见,则无论是东平王还是后继掌权之人,都和沈延一样,就算势力再大,也不过是个山大王。 我本以为皇帝到底是个十几岁少年,就算性情老成懂得些计较,也翻不起浪。没想到他竟能做出这等事来,倒是教我刮目相看。 当初谋划将皇帝和太后带走的时候,我并没有打玉玺的主意。一来此物要紧,要对它下手,放在何处、何人掌管等等皆须得细细打探,以决定下手时机。而那时,就算联络太后也要费上九牛二虎之力,加入任何事都会让谋划添上许多繁琐的枝节,一旦哪处出错,则危及全局。二来无必要。我的目的是将局势扰乱,无论玉玺在不在宫中,都与此无妨。反正将来秦王一旦成事,玉玺若还在,自会到他手上。对于能靠刀枪得天下的人来说,一件器物不过是锦上添花,远非必要。 “此事,你如何想?”我问公子。 他沉吟片刻,道:“当前局势,无论圣上将玉玺藏在何处,会不会被别人寻到,皆不算要紧。东平王麻烦已经够大,玉玺在不在他手上,他都挺不得多久。” 我颔首。 “不过若能得到玉玺,对我等乃是好事。”他补充道。 我讶然:“怎讲?” “以圣上名义下诏讨逆,若无玉玺,不服者可以矫诏为借口顽抗,势必拖累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44、驿馆(下) 公子应一声。 我又掬一捧水,浇在身上,盯着那窗子。只见上面仍映着灯笼光,并不见一点人影。 “元初。”少顷,我忍不住开口道。 “嗯?” 我咽了咽喉咙,缩回水里:“无事。” 公子:“……” “到底何事?”他在外面问。 心中那点跃跃欲试的想法再也压不住,我瓮声瓮气地说:“水凉了。” 公子:“……” “方才你还说热。”他说。 “现在凉了。”我嘴硬道,片刻,又补充,“我快冻死了。” 公子:“……” “你等等。”他答道,说罢,外面响起他离开的脚步声。 我浸在浴池里,心头跳得愈加快,不仅浮想联翩,还有些羞耻的胆怯。 他若是等会亲自提着一桶热水进来,我可如何是好? 我该娇羞地躲到屏风后面,等他弄好了再出来;还是用巾子裹住脖子以下,若无其事地由他添水;还是说……什么也不做…… 脸上愈加烧灼,我不由地又将身体沉下水里去,只露出两只眼睛。 云霓生,心里一个声音道,你也没比桓瓖好到哪里去…… 正当我心猿意马,突然,门上响起敲门声。 “女君,妾来送水。”一个妇人的声音道。 我愣了愣,看去,却见一个身形结实的仆妇走进来,手里提着一只冒着热气的木桶。 我:“……” 她将桶放在浴池边上,用勺子一勺一勺舀起来添到浴池里,直到我觉得烫了,她才停下来。 “妾原以为这院中住的都是郎君,不想还有个这般俊俏的女子。”她笑眯眯的,一边将水搅匀一边说,“外面那郎君可是你良人?” 良人?我心底哼一声,哪有给自己妇人添个水也要假他人之手的良人…… “你怎看出他是我良人?”我不答反问。 “方才他来庖中找人时急得很,慢些都不行,又吩咐莫太烫又吩咐莫太凉。你一个女子也不好教个男仆来侍奉,不是良人还能是谁?” 我听着这话,莫名的,心情明媚起来。 “谁说他是我良人。”我嘟哝着,撇开头,脸上的笑却收也收不住。 外头冷得很,公子在廊下站太久恐怕要着凉。我再泡了一会,索性起来,从一旁的架子上取来巾子,擦净了水,穿上衣服。 浴室中甚为闷热,打开门,公子仍站在那里。 看到我,他似愣了愣。 寒风迎面而来。我鼻子一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回去吧。”公子将身上的裘衣脱下来,裹在我身上,搂过我的肩头,带着我往回走。 屋里的烧着地龙,关上门,寒气即刻被阻挡在了外面,温暖宜人。 角落里有一盆炭火,公子直接带着我在那炭盆前坐下,将我裹头的巾子取下来,坐在我身旁,给我擦拭头发。 我看着他他摆弄,一动不动,只觉颇为享受。 说实话,公子虽然在日常起居之事上多是自理差劲,但也有能力突出的方面,比如这擦拭头发。 他细致有耐心,且下手的动作甚为轻柔,修长的手指掠过我的发丝,一缕一缕,从发根到发梢,细细擦拭搓开。 发丝被牵扯着,时而有一点酥酥麻麻,但全无疼痛,很是舒服。 他第一次给我擦拭的时候,我就很是后悔。早知道这样,当年就应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45、锦衣(上) 窗外,时而传来庭院中雀鸟叽叽喳喳的声音,显得室中格外安静。 我发现公子又黑了些。原本白皙的皮肤,如今已经染上了日晒的颜色,也不知是在凉州的时候时常外出,还是这一路风尘仆仆赶来所致。不过他自己对这些从来无所谓,而在我眼里,他的肤色无论变成如何,俊美无匹的形象都会不减损半分。 但抛去外貌不说,我仍然觉得公子变了。 当然,这三年来,他一直在变,早不是当年那个空有理想不食烟火的少年,每逢遇事,他总能做出些让我惊讶的举动。而这一次,他给我的感觉更大。 比如昨日凌晨的那场接应。 我当初在信中告知公子计议之时,其实很是粗糙。因得此计无从见面商议,整个过程,我最担心会出岔子的就是这接应之事。故而公子思虑的周详,教我大为惊诧。他没有全然按照我说的去做,不但亲自前来,还拐了个弯,在渡口以舟船设下埋伏。此计之妙乃是显而易见,连秦王也被他逼住,不得不退兵而走。 包括秦王在内,许多人曾经告诫过我,说公子并非需要人照顾的孩童。而公子也曾不止一次对我说过,他会成为我的依傍。我虽听得这话十分高兴,但仍然惯于事无巨细地为他考虑,总担心他会在我照顾不到的地方遇到难以应对的事。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如今看来,倒是我一直裹足不前,全无长进。 自祖父离去之后,长久以来,我习惯于一个人处置所有的事,就连我和公子的将来,也是在我的一厢情愿之下打算的。直至昨夜公子出现在河上,我才忽然有了一种身后有所依靠的感觉,仿佛悬空的双足落了地,踏实而安稳。 这是祖父去世以来,我第一次有了这般感受。 心头隐隐地撞着。 我看着公子恬静沉睡的眉目,有些出神。 忽然,外头的门上,有人敲了敲。 我似做贼一般,忙闭上眼睛。 公子动了动,未几,起身应了一声。 “都督,”外面有人道,“该动身了。” 公子再应下,没多久,身上的褥子和身下的床板传来些微的动静,他小心翼翼地下榻去。 停顿片刻,一只手在我的颊边轻轻抚了抚,公子低沉的声音传入耳边:“霓生。” 我睁开眼,恰恰遇到他的目光。 他注视着我,惺忪的脸上露出笑意。 “该起了。”他说。 我笑笑,装模作样地应一声,伸个懒腰。 公子走动一边去,从衣架上取下外衣穿起来。我躺在榻上看着他穿衣服的模样,只觉那一举一动都好看得很,不禁有些怔怔。 可惜他如今自己穿衣服当真熟练,甚是利落,没多久,已经全都穿好了。 他回头,看我还躺在榻上,露出无奈之色。 “还未睡醒?”他走过来,捏捏我的脸。 我眨眨眼,道:“我起不来。” 公子眉梢微扬,少顷,忽而走过来,扳着我的肩头,将我扶起来。 我笑笑,由着他扶着我坐稳。 “穿甚衣裳?”他左右看看,拿起一件外衣,“这件么?” 我其实别无选择,但看着那衣服,仍故意露出嫌弃的神色。 “不穿。”我说。 “你要穿哪件?”公子讶然。 “我要穿公主穿的衣裳。” 公子:“……” “你昨日不是说你来接公主么?”我眨眨眼,“莫非不曾给公主备下?”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46、锦衣(下) 雒阳附近的道路颇多,四通八达。往北走不过二里,便有一处小邑。如公子所言,今日正逢开市,我们来到的时候,邑中已是熙熙攘攘,附近不少乡人都到市中来赶集。 公子所虑不无道理,我们几人身上的衣裳虽并非华贵打眼,但也并非寻常民人打扮,佩着刀剑骑在马上,很容易让人生疑。雒阳城中每日出出入入最多的就是平民和贩夫走卒,要想不招惹人注意,扮作附近的乡人最是合适。 这市中有卖成衣和布匹的铺子,公子下了马,让那两个侍从在路边等候,正要往那边去。我忽而瞥见不远处有一家质肆,将他拉住。 “到那边去。”我对公子道,说罢,拉着他走进质肆里。 这店里的生意颇是热闹,栅栏前好几人在等着,手里捧着各色物什。栅栏后面,两个伙计正慢慢查看着手中的质押之物,丝毫不理会外头人的催促。 “为何来此处?”公子问我。 我说:“乡中之人,大多日子简朴,非逢年过节喜事大寿不会穿一身新衣服出门。我们四个人既要扮乡人,若刷刷穿一身新衣服,落在有心人眼里只怕不寻常。” 公子了然,随即将目光往四下里打量,颇是好奇。 耐心等了好一会,终于有伙计闲下来,我走上前,道:“可有旧衣裳?拿出来与我等看看。” 那伙计将我和公子打量:“要男装还是女装?买几身?” 我正当回答,公子已经开口道:“库中但有,都取出来看。” 那伙计看看公子,大约觉得他口气这般,看上去又仪表堂堂,应当是个阔绰的,神色即恭敬起来,道:“郎君且等候片刻,小人这就去取来。”说罢,转身往堂后而去。 没多久,那伙计将一些旧衣拿出来,都是些锦缎细布,品相上好。公子翻了翻,道:“可有差些的?” “差些的?”伙计讶然。 “只要不是破烂褴褛便无妨。” 伙计有些狐疑之色,又转身回去。 没多久,他又提着两捆衣服出来,看去,比方才的查一些,不过也是体面人家穿的布衣。公子翻了翻,仍不满意。 “可还要再差些的?寻常的麻布短褐无妨。”他又道。 伙计:“……” 最后,公子在一堆皱皱巴巴的衣衫里挑出几身品相身量都过得去的短衣,与原先挑的合作一处。我接着出手,以二百钱的价格谈了下来。 我和公子出门的时候,伙计黑着脸,连声送也没有,教我觉这质肆着实待客不周。 “接着要去何处?”我问他。 公子示意我看前方:“那边有成衣铺,再去买一身新衣便是。” 我不解:“还要去买新衣?为何?” 公子看向我,意味深长:“不是有人说要穿公主的衣裳?” 我愣了愣。 公主的衣裳,这乡邑中自是不会有,不过我没料到公子竟是要给我买女装,颇是惊讶。 “你要我穿女装?”我问。 公子道:“我说过,你日后不必再这般扮作男子。” 我看着他,心中倏而一动。 “我以后都穿女装?”我又问。 “好么?”公子看着我。 ——你我本是光明正大,不须遮遮掩掩…… 公子前两日说的话在心头浮起。原来是这个意思,我明白过来。 “你从前一直以男装示人,恢复女装,就算不改换容貌也不易被人认出。”公子似乎怕我不明白,解释道,“我等先前亦曾计议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47、求助(上) 天色不早,众人不再拖延,赶着一辆牛车和一辆马车往雒阳而去。 我并不想闷在马车中无所事事,撩开车帏,钻出去。 公子正赶着车,转头看了看我,似全然不出意料,笑了笑。 “这外头太冷,你还是将那裘袍穿上。”我对他说。 “不可。”公子示意我看看路上来往的那些车马:“你不是教我要多观察别人么。你看看这些赶车的,有几个人穿得起裘袍?” 倒是有长进。我说:“路上有甚妨事,行人皆匆匆一面,看不看你都未必,谁人会想你为何有裘袍穿。” 公子不以为然:“我等费许多气力装扮,莫在这些小节上露了馅。” 他这般坚持,我也不多言,只挨着他坐着。 外头的确比马车里要寒冷许多,将近腊月,风吹在脸上,像带着刀。 我和公子身上穿的虽然都是冬衣,但都是寻常布袍,自然比不得皮裘,吹着风,没多久就觉得周身冷飕飕的。我往掌心里呵一口气,搓了搓。 公子道:“你到车里去。” “不去。”我说。 “为何?” “我要陪着你。” 公子的脸上虽然贴着假须,仍能看见那眉宇弯起好看的线条,眼睛里盛起柔和的光。 他没说话,将我一只手拉过来,放在怀里。 “暖些了么?”他问。 那暖意蹭上了耳根,我心中一阵甜软。 “暖些了。”我说。 公子继续望向前方,甩一下鞭子,赶着马车前行。 即便已经寻找了一整日也徒劳无功,东平王仍然没有撤走盘查的关卡。 出了那市集不久,在一处通往雒阳的要道路口,我们又被关卡拦了下来。 这处路口比昨日的那处行人更多,士卒也更多。与昨日一样,无论进出,所有妇人和男子都要查看手腕和颈后。 我们被拦下时,两个士卒走过来,将牛车和马车打量。 “哪里人士?去往何处?”一人问道。 问对之事,我们先前也做了计议。公子这样不喜欢虚与委蛇的人,要他像个真的乡人那样在那些士卒面前恭恭敬敬地说话,实在有些为难他。相比之下,程亮家就在雒阳附近的乡里,操着一口乡中口音,且说话圆滑,更为合适。于是我主张凡遇关卡,有人来问话,都让程亮出面。 商议的时候,公子对此没有异议,只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 只见程亮从牛车上下来,笑嘻嘻地拱手上前:“将官,我等是蒯乡人士,兄弟三人和嫂嫂一道去京中探望叔父,送些年节田产。” 那士卒看了看我和公子:“这便是你兄嫂?” 公子站在马车旁,也看着他,不多言语。我则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妇人那样,作羞窘之态,低头转开去。 后面还有许多人等着过关,那两个士卒也没有细细搜查的意思,看了看牛车和马车,并无异色。 “都上前来,男子伸出后颈,女子伸出右手腕。”一个行长打扮的人走过来,大声道。 众人无异议,公子也不言语,跟着将后颈露出来。 轮到我的时候,我伸出右手腕,那行长打量着我,却有些不怀好意之色。 “你也是与他们一起的?”他问。 我瞅他一眼,答道:“正是。” 那行长正待要贴过来说话,公子忽而上前,将我挡在身后。 我心中一惊,正担心他意气用事,忽而见他身体一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48、求助(下) 我的耳根热了一下。 不知为何,明明我从前对秦王之流胡诌我和公子的关系,我总能做到面不红心不跳。而公子每每在人前说他与我是未婚夫妻,我则总是会羞窘起来。 老张看着公子,面色微微一变,有些惊疑。 片刻,他说:“足下莫非就是高阳郡公与荥阳大长公主之子,北海郡公桓皙?” 公子微笑:“正是。” 老张没说话,目光不定,看向我。 我说:“此事说来话长,不过老张放心,元初与我等是一家人,若有甚话,皆不必忌讳。此番我与他前来,乃是有一事要向曹叔求助。” 老张道:“何事?女君但说无妨。” 我说:“昨夜宫中之事,你想必已经听说。” 老张颔首:“此事闹得甚大。老叟白日里还在外头打探了一趟,城中传得沸沸扬扬,有人说圣上和太后被烧死在了宫中,也有人说圣上和太后逃走了,不知真假。”说罢,他笑了笑,看着我,目光深远,“当年慎思宫大火,皇太孙和太子妃下落不明。在起火之前,女君曾送信给先生,说夜里但看到慎思宫中火起,第二日早晨就让人到闹市中传播消息,说庞后谋害皇太孙和太子妃,放火烧宫。如今此事,几乎同人同事,与三年前如出一辙。” 我知道此事落在任何对当年之事有些了解的人眼里,都瞒不过,也笑了笑。 “此番我来,并非为传谣。”我说,“天下太平不久矣,我想在乱起之前,将淮南老宅的物什和佃户迁出,送往益州避乱。淮南到益州道路长远曲折,此事我一人难为,故而来向曹叔求助。” 说罢,我将一封信拿出来,交给老张。 老张接过信,看了看,收入袖中。 “老叟知晓了。”他颔首,“只是此事?” 我说:“只是此事。烦老张给曹叔带个话,我今日即动身往淮南,他方便帮忙自是甚好,若是无暇也不妨事,我自可处置。” 老张讶然,望了望外面的天色:“女君现下就要动身?” “正是。”我说。 老张叹口气:“何必如此着急?” 我说:“此事宜早不宜迟。雒阳已不安稳,我此来,亦是要告知你一声,速速离开才是。” 老张微微颔首,少顷,看向公子。 “老叟前些日子听闻,君侯往凉州就任关中都督。”他说,“此番,君侯莫非也随女君往淮南?” 公子微笑,道:“霓生乃在下未婚妻,她的事也是我的事,自当同往。” 我脸上又是一热。 老张看向我,少顷,露出笑意。 “如此。”他说,“女君放心,信定然送到,无论先生如何决断,老叟必遣人往淮南报信。” 我颔首:“多谢老张。” 老张道:“现下已近黄昏,女君要出城,自也不便在敝舍用膳。不过厨中有些面饼,女君可随老叟去取一些带上,出门在外,权作糗粮。” 我看着他,笑笑:“如此甚好。” 说罢,我起身,让公子和两个随从在堂上等我,自跟着老张往堂后而去。 这宅子不大,庖厨就在院子后面不远。 我跟着老张走到庖厨里,他打开锅盖,里面果然有些做好的面饼。 “这两日,老叟亦觉得雒阳不宁,便时常备好糗粮,以备不时之需。”老张说着,拿出一张干荷叶,将面饼包起来。 我谢过,道:“我每次遇事都要来烦扰你,着实惭愧。” 老张笑笑,和气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49、使者(上) 如果在平时,这般夜里,有人在雒阳附近调兵,定然非同寻常。 不过东平王为了搜捕皇帝和太后,把北军都撒了出来,兵马走动便不是大惊小怪之事。 第二日继续上路之后,在一处草庐里歇息时,我和公子听乡人议论说,昨夜过的兵马都是东平国口音。 我和公子相视一眼,皆明白过来。 “东平国到雒阳虽不远,能来得这么快,想来是星夜驰援。”公子道,“东平王发觉圣上和太后失踪之后,便已在做找不到二人的准备,故而下令搜寻二人之事,亦即刻往东平国调兵,以防雒阳有变。昨夜那些兵马都是骑卒,是为先锋,恐怕后面仍有大批兵马来到,少不得万人。” 我想了想,道:“元初,子泉公子曾说,北军之中不少人都盼着你回去。” “嗯?”公子看了看我,道,“又如何?” 我说:“赵王等人一旦举事,东平王可用之兵,一是东平国之兵,二便是北军。东平王世子为北军中候,必率北军维护东平王。你若可策动北军反叛东平王,则不但可如釜底抽薪,更可将东平王反噬,这场乱世可平复更快。” 公子摇头,道:“就算我仍有人望,如今已无正当名分,出面策动乃是不妥。且北军乃为护卫天子及朝廷而设,东平王倒行逆施,亦不可使其加入诸侯混战。无论北军倒向何方,皆助纣为虐。” 我皱了皱眉:“可……” 公子打断道:“你我还有更要紧之事,北军不在我等先前计议之中,莫节外生枝为好。北军之中亦不乏谋略出众之人,不可小觑。” 我看着他,觉得这话里有话,有些狐疑,正待再问,前方又出现了一处关卡,来往行人照例被拦下,查验体征,问明去向。 先前出入几次,我等对这些盘问已经应对纯熟,士卒们查不出什么,便让放行。 才要离开,忽而见几辆马车驰来,驭者皆军士,看模样,似是兵营中的。 关卡上的士卒见了,原本板着的脸都露出些笑意。 “老陈,又送甚来了?”一个行长上前去,笑盈盈地说。 “正是。”那个被唤作老陈的士卒道,“李长史说诸位弟兄们连日在外奔波,甚是辛苦,令我等熬羊汤送来,给弟兄们暖和暖和。” 行长“啧啧”感叹:“还是李长史有心,知道惦记弟兄们。” 老陈道:“这还用说,这羊还是李长史亲自出钱买的……” 马车走起来,后面他们再说什么,便听不到了。 我收回目光,只觉好奇,问公子:“李长史?可就是北军中候长史李琇?” 公子看那边一眼,边驾着马车边道:“应当是。” 我了然。 李琇其人,我听说过。自文皇帝的时候起,李琇就在北军中担任长史。此人有三大优点,一是熟悉事务,二是善于阿谀奉承见风使舵。因此,从文皇帝到现在,虽然掌权者的人头落了一次又一次,北军中候换了一茬又一茬,李琇也仍然留任不变,可谓传奇。而更为有意思的是,此人虽媚上但不欺下,不但得上头喜欢,在北军之中人缘颇好。 “我从前在桓府听人说起此人的时候,他是长史,如今仍是长史?”我问。 公子道:“这也无法。往上的将官皆非富即贵,他出身微末,亦无奇功,做到长史已是难得。” 确是此理。我颔首。 东平王已经在调兵,我和公子都明白时局紧迫,不再有一路悠游的心思。出了司州之后便是豫州,此地道路上的匪患据说比三年前更甚,我等这般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小户人家,乃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50、使者(下) 我和公子闻言,俱是一振。 “具体如何,他可说了?”公子即刻问道。 “说了。”褚义道,“三日前,赵王以宗正之名,召集雒阳宗室,到宗庙中祭拜先帝。东平王本不欲去,可赵王亲自登门,劝他同往,好安宗室之心。东平王为赵王言语所动,便往宗庙去了。不料赵王早已安排了数百甲士潜伏庙中,东平王一到,即将东平王一干人等拿下,以太皇太后诏书数其弑君等罪,将东平王当场枭首。” “而后呢?”我问,“东平王不是调了兵马去雒阳?” 褚义喝一口水,道:“调是调了,足有万人,且就驻在了雒阳。事出之后,东平国兵马随即攻宗庙,东平王世子为北军中候,亦率兵与东平国兵马合攻。可他还未出大营,就被长史李琇所杀。而后,其安插在北军中的党羽也被清除殆尽。北军在营中坚守不出,而赵王和太原王、范阳王、常山王、济南王、河间王联手,组成十万大军,突然从北门而入,反将东平国兵马合围。东平王长史张弥之奋战一夜后,领着兵马冲出雒阳。” 我听得这话,惊异不已:“十万大军?” 褚义道:“号称十万,实际大约不足,但数万总有。” 公子皱眉:“如此说来,东平国兵马并未收拾干净?” “正是。”褚义道,“那馆人说,东平王府上下都被杀了个遍,王后王孙身首异处,只有二王子司马敛和张弥之一道逃了出去,不知所踪。” 公子道:“而后呢?” “而后赵王摄政,如今雒阳亦为赵国兵马占据。”褚义道,“那使者便是奉朝廷之命,到陈县去给豫州刺史送达文告。” “新君之事,那馆人可曾提及?”我问。 “不曾。”褚义道,“只说是赵王摄政。” 我和公子对视一眼,各不言语。 待程亮和褚义二人退出去之后,公子道:“不想东平王倒得这般快。” 我说:“与东平王和张弥之相较,赵王更为紧要。” “张弥之和二王子逃出雒阳,必是回了东平国。”公子坐在榻上,手指在凭几上轻轻敲了一下,“赵王等人有十万兵马,就算只发一半攻打东平国,只怕那点残兵也抵挡不过一个月。若得胜归来,只怕赵王麻烦才刚刚开始。太原王、范阳王这几个,皆不是好相与之辈,若牵扯到论功之事,只怕又是一场大乱在即。” 他说罢,轻叹一口气,看向我。 “霓生,”他说,“你可还记得当年遮胡关大捷之后,我就问过莫,若万一璇玑先生的谶言成真,那么雒阳和中原是否也会变成遮胡关和石燕城那般的杀戮之地。” 我颔首:“记得。” “我那时立志要做拔萃之人,原想大权在握可止动荡,但风云之变,全然不由人愿。”公子苦笑,“如今,这谶言只怕就要成真了。” 我知道他又动了恻隐之心,无奈道:“元初,天下之弊乃在膏肓,早晚要乱,你那时亦已经知晓此理。” 公子颔首,没有说话。 我想起一事,往四下里看了看,见角落的案上有纸笔,走过去。 公子讶然,道:“你要做甚?” “给秦王写信。”我说,“张弥之并非无能之辈,不会坐以待毙。赵王等人的大军攻来之前,他必寻找庇护,首选乃是秦王。” 公子了然,道:“你欲秦王如何?” “自是推拒。”我说,“最好的办法,便是继续装病,装得越重越好。一来可将张弥之拒之门外,二来可教中原诸侯放心内斗,一石二鸟。” 公子却道:“霓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51、旧居(上) 据伍祥说,老宅的屋顶有些朽了,前两日下雪漏了下来。故而今日趁着天好,他和一位佃户过来将屋顶修葺修葺。 我知道他们尽心维持着这田庄,心中不禁安慰。 “女君许久也没个消息,教我等好生担忧。”待得在堂上坐下,伍祥对我道。 我笑笑:“前番我托人给你们捎信,可曾收到了?” “收到是收到了。”阿桐在一旁插嘴道,“你在那信中说一切无恙,教我等切莫牵挂,可你随后又一去三年,我等岂有不牵挂之理?” 我赧然,想想,确是如此。 公子在旁边看着,少顷,道:“霓生亦身不由己,诸位莫怪才是。此番霓生回来,乃是有大事要与诸位商议。” “大事?”众人皆讶然,伍祥问,“何事?” 我与他们寒暄,几乎忘了还有正事,公子提起,我忙将神色一整,对伍祥道:“确有大事。当家各家佃户可都在家中?” 伍祥不明所以,答道:“这般时节,佃户都每日在家中窝冬织布,甚少离家。” 我颔首:“烦伍叔将各家召集过来,我有事与诸位商议。” 伍祥见我神色严肃,没有怠慢,答应了,便即刻离去。小半日之后,各家都来了人,将堂上挤得熙熙攘攘。 这些人都是祖父还在时就在田庄里住下的,与我也甚为熟悉。见我回来,皆又惊又喜,叽叽喳喳地嘘寒问暖,看到旁边的公子和两个侍卫,也笑嘻嘻的。 伍祥在佃户中显然颇有些威望,他让众人都坐下,听我说话。 我待他们坐好,道:“诸位乡亲,不知可听说了雒阳的乱事?” 众人愕然,皆摇头。 “女君,”伍祥道,“雒阳距此地千里之遥,乡中消息闭塞,就算是皇帝驾崩,这里几个月才知晓也是常有的事。” 我颔首,于是也不再磨蹭,将皇帝失踪和雒阳诸侯生乱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祖父在时,曾告诉过我,前番天下动荡,他将阖家前往蜀中避难。”我说,“如今之势,恐怕不下于当年,一旦中原生乱,钟离县亦殃及其中。我看与其在此地坐等,不如先去蜀中一趟,待得安定了再回来。” 这话出来,堂上登时起了一阵嗡嗡的议论之声。 众人面面相觑,神色皆是茫然。 “我等去了蜀中,家中田地桑林如何是好?”陶氏问道。 “是啊。”一个佃户道,“女君,我家还有二亩鱼塘,鸡鸭二三十,去蜀中,只怕带也带不走。” “我家也是,”又有人插嘴道,“我家还有十口猪……” 话头一起,众人七嘴八舌地说起来。 我看着他们,有些无奈。三年前,我将这田庄买下来之后,让伍祥按照祖父在时的数目替我收佃租。祖父当年本就宽待佃户,佃租满打满算也并无多少。加上这些年钟离县无水旱大事,佃户们日子自然过得不错,家境殷实些,自然不会轻易动迁走的念头。 “女君,”一位佃户向我道,“我等要去蜀中,家中的家当如何是好?” 我说:“我会去备些车马,能带走的便带走,带不走的,诸位抓紧处置才是。”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议论。 最后,还是伍祥出声让众人安静。 “我看女君说得甚是。”只见伍祥,“中原生乱,淮南亦无宁日。三十年前那般四顾逃命的世道,尔等莫非都忘了?” 这话出来,在座一些上了年纪的人皆露出了心有余悸之色。 “可这日子还好好的,那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52、旧居(下) 伍祥代我管田庄多年,当日,他将田庄中的账册拿给我看,上面有仓库和桑林鱼塘禽畜之数。这记账的方式是祖父传下的,我一页一页翻着,颇有熟悉之感。 虽然这田庄在名义上是倪兰的,但我跟伍祥说,倪兰是我家远方亲戚,这田庄本就是为了交给我才买下来的。伍祥大约猜到了些什么,不多问,直接将这账册拿了过来。 如我所料,因得厚待佃户,仓库中的余粮资财并无多少,攒了这三年,恐怕连别人小些的田庄一年收成也不如。 “我不晓经营,先前女君吩咐我按云公在世时的佃租来收,便只得了这些。”伍祥道。 我颔首,道:“粮食和布帛皆可带走,至于那些禽畜,这几日也可宰杀了,做成肉脯,将来也不愁短了粮食。” 伍祥看着我,欲言又止。 “女君,”少顷,他压低声音,“此番果然会似从前般大乱?” 我说:“大乱小乱不可测,然淮南物阜民丰,历来乃兵家必争之地。此番乱在诸侯,一旦中原生乱,临近的诸侯国定然要来攻占,到时兵荒马乱,我等再想退路已是难了。” 伍祥颔首:“女君睿智,我明日便去办。” 看着伍祥离去,我坐在榻上,轻轻叹口气。 “莫急。”公子的声音忽而从旁边传来。 我转头,只见他看着我,“就算你我也不曾亲眼见雒阳乱事,何况是他们。这些佃户本是日子过得好好的,突然让他们迁走,任谁也措手不及。” “我知晓。”我说。 “还有一事。”公子道,“你在堂上与众人约定十日后动身,若那时曹叔还不曾派人来接,你打算如何?” 我说:“曹叔行事一向神速果决,十日足矣。若十日无人来到,可见他无暇帮我,到那时,我便亲自带他们到益州去。” 公子微微皱眉,倚在凭几上,似在深思。 “你以为不妥?”我问。 “不是,”公子道,“我在想从益州回来后,先去寿春还是先去海盐。” 我哂然。 寿春是扬州的州府所在,公子去寿春,自然是要与陆氏联系,为秦王的钱粮之事牵线。 “元初,”我想了想,道,“去益州是我的事,于你而言,钱粮之事更为紧要,你不必陪我去益州。” 公子却道:“既是我的事,紧不紧要亦由我说了算。你去何处我就去何处,这是你我说好的。” 我看着他,心中不禁一暖。 “你放心,”我说,“曹叔定会派人来。” “你怎知?” “我就是知晓。”我说,“他从不失约。” 公子的唇边弯起笑意,风光月霁。 如从前一般,宅中凡有事,佃户总会来帮佣。我议过事之后,回到院子里,浴房已经备好了汤水。 我脱了衣裳,走到浴池里坐下。这浴池是当年祖父特地给我砌的,为了配合我当年的身量,做得不大。祖父去世之前,常念叨要抽空给我再拓宽些,可惜后来再无法实现。 抚摸着浴池上平滑的石砖,我看着上面熟悉的纹路,犹如看着一位老友。距上回我与它这般待在一起,已经过了六年。而十日后,我要带着众人离开,这老宅将空无一人,它不知将会命运如何。 心底感叹着,我从头到脚搓洗一遍,裹好头发穿好衣裳,走回房去。 陶氏说要给我擦头发,我坚决地推拒了,以不忍她劳累为由,好说歹说地劝她回去歇息。陶氏只得嘱咐我定要等头发干了再睡,而后,一脸感动地走开了。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53、临淮(上) 早膳之后,我和公子如先前约定,到田庄里去。 他见陶氏领着两个人提着各式食盒跟在后面,讶然,问道:“这是做甚?” 我说:“我想先取祭拜我祖父。” 公子了然,看了看那些食盒,却道:“祭物只有这些?” 我知道按照他上次的手笔,祭肉够得所有佃户都分上好些,忙道:“这些足矣,走吧。” 说罢,我拉着他,往山上走去。 祖父的坟仍在那里,佃户们照料得甚好,四周一点杂草也没有。而当看到我父母的衣冠冢,我心中却另有一番滋味。 公子见我望着那边,大约知道我的心思,道:“那虽是衣冠冢,可也是你祖父诚心诚意做下。名氏虽假,却也是给你父母的。想来他也自有一番苦心。” 我颔首,收回目光。 陶氏等人替我将祭品摆好,我和公子一道在祖父的坟前跪下,向他拜了拜。 公子拜得颇为端正,有大家的礼数,拜过之后,还亲口念了一段祭文,敬上茶和酒。我在一旁看着,忽而觉得有些长脸的感觉。祖父若真的能看到公子,应当会为我的眼光感到欣慰吧? “霓生,”公子拜过之后,忽而对我道,“你可曾想过,你就算带着乡人走了,你祖父的坟还在。若无人看守,毁坏如何是好?” 我愣了愣,不由朝祖父的墓看了看。 “那也无法。”沉默片刻之后,我说,“祖父说过,这世上唯性命最是宝贵,遇得大难先行避祸,亦是他的主张。” 公子颔首,不再言语。 祭拜过之后,我和公子顺着另一侧下山的路,走到田庄里。 田地一块接一块,光秃秃的。而田边上的人家,我每户仍然熟识,没进门就能想起姓什么,怎么称呼。从前祖父带我巡田的时候,我总觉得无聊,在祖父跟佃户说话的时候,跑到院子里玩。现在,我则要像祖父一样,问问他们年景收成,家中生活如何,可有什么难处。 见得我来,佃户们皆露出欣喜之色;而当他们看到公子,无一例外地先是目光一定,而后惊艳。当公子微笑着开口与他们说话,上年纪的老者还好些,若是年轻些的,男女无不受宠若惊。 不过这都是初见时的模样,当话头聊下去,许多佃户都向我问起了中原的形势,并长吁短叹,说起了家中物什如何不好处置。 虽然每户人家逗留得并不太久,待得三十多户佃户走完,回家的时候,已是将近黄昏。 我走在路上,愁眉不展。 公子看向我,道:“莫丧气,你不曾做错。” 我颔首。 “霓生。”公子道,“你可想过,若这些佃户并非全部愿随你离开,如何是好?” 我咬了咬唇,道:“还有些日子,从明日起,我一户一户劝说,他们会愿意。” 公子问:“你打算如何劝说?” 我笑笑:“我自有办法。”说罢,将身上他的那件皮裘大氅拢紧些,继续往宅中而去。 我自然不会真的苦口婆心去劝,我劝人,有我劝人的办法。 我先将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无论男女都召集起来,备了敬老宴,鸡鸭鱼肉俱全,请他们到大宅来吃一顿。在宴上,我先是代祖父敬他们多年来为田庄出的力,而后,便与他们叙旧。从几年前叙到几十年前。 这些老人都是经历过从前丧乱的,祖父曾告诉过我,当年他回到淮南的时候,此地十不存一,颇是凄凉。这些老人,有些出身淮南本地,有的从外乡而来,对当年的兵荒马乱记忆犹新。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54、临淮(下) 如何密所言,临淮王是高祖直系后裔,跟文皇帝算是族兄弟。在徐州的一干诸侯国里面,临淮国最为富有,号称南会稽,北临淮。不过临淮王比会稽王懂事,从不到朝中谋求官职,朝廷但是要钱要物,临淮国必恭恭敬敬地奉上,从不像别的诸侯王那样阳奉阴违,蓄意拖欠。故而朝廷也从不对临淮王加以为难,两相宽心。 不过临淮王之所以出名,并非因为他有钱,而是好色,尤好男风。相传临淮国的后宫中有男宠无数,王后还因此闹上过沈太后面前,哭求公道。 至于公子,我听说在他十三四岁的时候,临淮王曾经进京,与公子见过一面。那以后,临淮王对公子惊为天人,特地在王府开设雅集,并往桓府呈上贵重厚礼,请公子到他的王府中赴宴。不想公子对临淮王送上的珍玩财帛看也不看,冷冷地拒绝了。 我曾好奇其中因由,向公子问起。但公子谈到临淮王,一脸厌恶,不欲多言。 其实他不说我也知道, 世间浮糜之风由来已久,长相漂亮的男子,贵人们总喜欢意淫些断袖之事,其中也包括公子。故而公子历来最讨厌这些,但凡有此爱好之人,他一向不与往来。 “小人明白,小人明白。”这时,伍祥在外头答道,“只是临淮王要一下将青壮男丁都带走,不禀过主人,也是不妥,我看……” “呸!你莫非欺我不知!你那主人远在益州,三年都不曾回来,也不知是死是活!”何密骂道,“尔等莫非想拖延抗命!” “小人不敢!”伍祥忙道。 “谅尔等也不敢!”何密道,“大王和县长都说了,战事在即,今日之内,所有青壮男丁都须得随我等到营中去!违者连坐!” 说罢,即令士卒将田庄中的所有男丁都先抓来,若有一人逃走,全庄男女老少都入狱。 外面登时乱了起来。 我的心揪起,见公子要出去,忙将他拉住。 “何密其人最是贪财。”我低声道,“我去使个法子给他塞钱,将此事缓一缓。” 公子摇头:“何密旁边有临淮王的人,只怕你镇不住他们。且如今马韬初投临淮王,何密跟着出来征兵,必是存了邀功之心,钱他会大约会收,事却未必会办。” 我忙道:“你欲如何?” 公子将我的手按了按:“我自有主张。霓生,你可带了你那迷药?” 迷药?我不解其意,点点头。 “能药倒二三十人么?” 我一愣。 公子领着程亮和褚义气势汹汹地走出去的时候,何密和那些士卒正耀武扬威地驱赶着聚集的乡人,还要到大宅里来搜人。 见得公子,他们怔了一下。那些将官和士卒大约是因为公子丰神俊美的外表,而何密则不一样,三年前,他见过公子。 “何户曹。”公子走到他面前,目光清凌凌地朝周围扫一眼,“这是做甚。” 何密显然已经认出了公子,面上嚣张的神色全无,变作狐疑。他愣了一会,忙上前来行礼,有些结巴:“桓……桓都督?” 公子仍看着他,冷着脸:“马县长何在?” 周围的人都露出疑惑之色,何密的脸色更是好看,变了几变。 “马县长就在城中!”何密换上一张讨好的脸,上前向公子一拜,“桓都督恕罪,小人不知桓都督在此,多有冒昧!我等今日来此,乃是奉了县长命令来征兵的,方才喧闹了些,都是误会,都是误会!” 说罢,他转头对旁人道:“快把这些乡人都解了!” 那个领兵的将官满面不明之色,何密向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55、夜奔(上) 事情紧急,商议之下,众人决定深夜之后再动身。 在堂上喝酒的时候,公子曾颇为体贴地问过何密,这般强留他用膳,可会耽误他回去覆命。 何密道,他们领命分头往各乡征兵,时限是两日。两日之内,须得交上壮丁五百人,中途回不回去无妨。 公子莞尔,道,原来如此。 我想,这马韬果然投奔得彻底,连县长的脸面都不要了,也不知临淮王许了他什么好处。 虽然马韬和临淮王未必敢得罪公子,但公子如今不曾带来兵马,自然不敢托大。是为防夜长梦多,公子仍然决定不让他们知晓为上。 酒水里的逍遥单下的足,那些人在堂上睡到第二日天黑也不会醒。时辰到了之后,伍祥过来说,众人都已经准备好了,都集合到了路口。公子颔首,将一封信留在案上,骑上马,往宅外而去。 祖父的书都从密室中搬了出来,两辆马车才装下。我和程亮各驾一辆,跟在公子后面。 时辰已近子夜,附近的乡邑中都已经没有了灯光。一百几十余人拖家带口走在路上,阵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虽然交代了尽量莫出声,但牛车和马车的轮子碾过坑洼不平的土路,声音颇为响亮。偶尔有小童哭起来,在暗夜中,尤其明显。 虽然每家都分到了畜力,但大多用来拉车驮运,乡人们仍是步行。 公子令众人莫理会许多,点起火把,莫停下。 三个时辰之后,眼见着就要走出了钟离县地界,众人的心都渐渐安了下来。 “霓生,”公子策马走到我身旁,道,“有一事我甚放心不下。” “何事?”我问。 “我担忧马韬和临淮王会拿老宅泄愤。” 我一愣,没想到他会考虑这件事,无奈一笑:“那也无法。就算不曾出今日之事,一旦生乱,屋宅也免不得要受毁坏。且我祖父也说过,人比区区物什要紧,不可舍重取轻。” 公子“嗯”一声,眉间却未松下。 我看着他,道:“你在宅中留书,可就是与临淮王和马韬解释此事?” “正是。”公子道。 我知道公子行事一贯光明磊落,且此番虽然来硬的,却也不必与临淮王撕破脸,留书也是个交代。 “马韬虽投了临淮王,倒不至于敢惹你。”我说,“听闻跟临淮王是个喜好风雅之人,且到底与你是亲戚,此事他即便触怒,当不会如此气急败坏。” “他?”公子冷笑,“未必。” “哦?”我好奇道,“怎讲?” 正当说着话,突然,我听到后方隐隐传来一阵异响,似是马蹄声。 公子显然也听到了,一惊,朝后方望去。 不待我二人询问,已经有人匆匆上前来禀报:“公子,女君,后方有兵马追来了!” 公子面色沉下,对我说:“你在此处。”说罢,即策马向后方而去。 我自然不会乖乖这般等着,让阿桐来替我驾车,我骑上他的马,也朝后方奔去。 黑夜中,只见一彪人马飞驰,举着烛火,跑得甚快,没多久,就到了近前。 一眼看去,那些兵马影影绰绰,足有二百多人。中间却簇拥着一辆珠光宝气的鸾车,显得十分打眼。 当先一骑拍马上前,向公子行礼,高声道:“钟离县县长马韬,拜见桓都督。” 公子冷眼看着他:“县长连夜来此,未知何事。” 马韬没有回答,却看向旁边的鸾车。两个内侍将鸾车的锦帷拉开,露出里面端坐的人来。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56、夜奔(下) 听他嘴里说出我的名字,我愣了愣。 公子的面上亦掠过一抹异色,眉间更是沉下:“大王何意?” 临淮王看着公子,不紧不慢道:“两个月前,孤在雒阳与你母亲见了一面。你猜她说起了何人?正是这云霓生。” “这与大王何干。”公子冷冷道。 “不过闲聊罢了。”临淮王意味深长,“元初,孤若现在就派人将云霓生送去谯郡,你猜会如何?” 公子面色一变,正待上前,临淮王身边的甲士亦拔出剑来对着他,火光里,明晃晃的。 我将公子拉住,看着临淮王,怒道:“大王莫不怕天下人耻笑!” “孤与元初有甥舅之情,将他留宿,有甚可笑?倒是你。”他看着我,冷下脸,斥道,“你何等身份,竟敢诱拐主人,大逆不道。若非元初在此,你落到孤手中,定教你千刀万剐。” 我自知这临淮王是欺公子无兵无卒,只得任他为所欲为。心头焦虑甚紧,正想再说些什么拖延拖延,好思考出路,这时,公子突然开口:“我随你去便是。” 我一惊,看向他。 他也看着我,目光深深。 “元初,”我急道,“你……” “霓生,”他一只手放在我的肩上,稳稳按住,“今日恰如当年景明寺桥,我不可弃你不顾。” 景明寺桥,我愣了愣,心中倏而一动。 “不过有一事。”他随即看向临淮王,“那些乡人和霓生,大王不可动一根毫发。” 临淮王的脸上重新露出笑容,颇是温柔:“元初所愿之事,孤必不辜负。你若不放心,孤可将马县长留下。”说罢,看向马韬。 马韬即刻拱手:“下官遵命。” 我心底翻一个白眼,忽而一脸委屈,拉住他的手,扑倒在他怀中:“元初,你莫走!” 公子定了定,少顷,摸摸我的头发:“你与乡人在此处等我便是,听话。” 我抬头望着他,好一会,才恋恋不舍地将手松开。 临淮王大喜,令内侍摆驾。 那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男子走过来,向公子一礼,请他到车驾上去。 公子看了看我,少顷,转身随临淮王离去。 “女君,”伍祥见我走过来,神色不定,“这是……” 我说:“有桓都督在,莫担心。” 这临淮王大约在来的时候已经志在必得,连车驾也准备好了。一辆漂亮的马车跟在后面,像是给贵妇人乘坐的一半,显然是为公子准备的。 我看着公子登上那马车,未几,跟在鸾车后面,被一众兵马拥着离开,心中不由七上八下。 “你与桓公子之事,果然如传闻一般。”这时,一个悠然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我看去,却见是马韬。 他甚是听临淮王的话,领着二三十县兵留下来看守我和一众乡人。 我冷笑一声:“县长好兴致,想来临淮王若要向大长公主和桓氏邀功,定然也会带上县长。可惜今夜之事,若是被大长公主和桓氏得知,只怕县长十条命也不够。” 马韬笑了起来。 “你勾引桓公子之时,可在乎过性命?”他说,“云霓生,你我不过是一样的人,都在拿性命赌个将来罢了。” “哦?”我觉得这话有意思,道,“我赌不赌尚且不论,却不知县长要如何赌。” 马韬道:“你以为,临淮王怕大长公主和那姓桓的?” 我一愣。 “他们算得什么东西。”马韬一脸嘲讽之色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57、救兵(上) “阿麟?”我睁大眼睛,几乎不敢置信,忙将他细看,“真是你?” “不是我是谁?”曹麟笑道,“父亲接到你的信之后就派我来了,还说淮南不安稳,让我多带些人,果不其然!” 我明白过来,又惊又喜,露出笑容。 “可你怎会与褚义遇到了一处?”我紧接着又问道。 褚义在一旁笑道:“说来正巧,女君让我去豫州找夏侯衷,我不敢耽搁,一路飞驰。才到当涂,遇到了这位曹将军一行。我看他们装束殊异,不似官兵,便想着许是夏侯衷的人,情急之下便上前打听。不料曹将军听闻我从钟离县出来,即刻与我询问,得知都督和女君之事,又即刻与我一路紧赶回来。” 听到他说出“曹将军”三字,我不由地打量打量曹麟。只见他身上的铠甲看上去与朝中秩千石以上的将官无异,再看看那些兵马,训练有素,全然不似行商保镖或江洋匪盗的模样。 不过这些事不是细问的时候。无论如何,曹叔和曹麟到底没有失约,我心中大慰,不由松一口气。 “霓生,现下如何?”曹麟问,“你把乡人都带出来了。” “正是。”我说,“不过元初在临淮王手上,我须马上去救他。” “元初?”曹麟皱了皱眉,“便是桓府里的那个公子?” 我说:“正是。” 曹麟还想说什么,我没工夫多言,道:“我定要去救他。阿麟,此事与你无关,你若无暇帮我,便替我护送乡人去益州,亦是大好。” 曹麟瞪我一眼:“你拿我当何人?我来就是帮你的,你去何处我就去何处。” 我笑起来。 曹麟亦不多言语,令兵马分出两百人,先护送乡人们去当涂。另外八百人则跟随他到钟离县城去,营救公子。 众人应下,即刻分派出人马。我和曹麟计议一番,将策略定下。 如今天亮在即,钟离县的城门自会开启。我们手上有马韬,并且还把在场属官士卒的衣服都扒下来穿上,就算路上遇到什么变故也可瞒天过海一番。 不过将马韬审问一番之后,我发现其实并不必进城。因为临淮王的歇宿之处,乃是在城外。 早在先帝遇刺之后,他便已经预感到了天下之势将变,与临淮王暗通款曲,以图保全。他在钟离县城东南五里的一片小湖边上给自己修了一座园子,此番临淮王来到,他为了讨好临淮王,也将这园子献出来,作为临淮王的歇宿之地和屯兵之所。 “那园中算上临淮王的兵马,共多少人?”我问道。 马韬此时已经全然没有了先前稳操胜券的得意,看了看曹麟,神色不定。 “说。”曹麟冷冷道。 “约五百余人。”马韬声音沙哑,“他此来乃为征兵,未带大军。” 我颔首,让人将马韬和两个属官带上,以防万一。 “霓生,”阿桐上前道,“我也能打斗,随你去。” 我摇头:“你父母都在此处,去益州千里之遥,你不在他们身边,他们如何放心得下?” 阿桐露出犹豫之色:“可……” “阿桐,听女君的。”这时,伍祥过来,拍拍他的肩头,“女君有曹将军的兵马相助,可保无虞。你留下随我等去当涂,比跟着女君有用处。” 阿桐看看他,又看看我,终于没有反对,点点头。 伍祥此时定下神来,看向我,道:“女君放心,我等在当涂等候女君。只不知女君此番行事,有几分把握?” 我笑了笑:“伍叔知我脾性,若无七分把握,我不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58、救兵(下) 公子此举如同惊雷,在场的临淮国众人登时大乱,有给临淮王哭丧的,有发怒要向公子报仇的,随即被曹麟手下一鼓作气镇压了下去。而大部分人,在临淮王脑袋落地和公子数出罪状的时候,已经斗志涣散。 曹麟的人一鼓作气,再度杀来,一些人纷纷向四面夺路溃逃,而逃不掉的则跪地求饶,乖乖缴械。 我心潮澎湃,喊了一声“元初”,提着刀冲上台阶。 公子看到我,露出惊诧之色。 我正奔上前,公子面色忽而一变,道:“当心!”说着,将手中的剑朝我掷了出来。 未几躲避,只听一声闷哼在身后响起,回头,却见是一个临淮王的卫士,大概想从我背后偷袭,被公子的剑插中胸口,仰面倒下。 公子急忙上前,一把拉着我:“你无事么?” 我简直啼笑皆非,自己本为救他而来,却反倒被他救了。 “无事。”我忙摇头,也看着他,鼻子忽而一酸,“你呢?” 公子道:“我无事。” 我仍不放心,将他上下打量,急道:“临淮王那狗贼!他……他对你……” 公子“哼”一声:“他倒是想,近身时便被我用拿住了。” “如何拿住?” “用你那药。”他说着,从袖中取出了我给他的尺素和药瓶,“我本想用尺素,可惜他大喊大叫,我恐被侍卫围困脱身不得,只得将他迷晕。” 我想了想那场面,不禁破涕为笑。 “你后来又怎将他斩首了?”我问。 公子用袖子擦了擦我的眼角,道:“我听得外面的拼杀之声,知道是有救兵来到。临淮王昏迷不醒,我也不好挟着他出去发号施令,便只好出此下策。这园中人马都是临淮王的,群龙无首,必是大乱,可助你们一臂之力。” 我了然。 “你这边如何?”公子问我,“是褚义搬来了夏侯衷的救兵?” 我这才想起来还未向他述说先前之事,摇头道。“元初,是曹麟,他带着人来救我们了。” “曹麟?”公子看着我,目光定了定。 这场混战,因得公子斩杀了临淮王,结束得比预想中更快。 园中的临淮王残兵跑的跑,降的降,曹麟如先前与我约定所言,没有让人去追逃兵。 不过却有一件事出乎我等意料,马韬在混战中死了。据看守他人说,马韬被程亮打晕之后,未多时即转醒,仍意欲趁乱逃脱。跑的时候中了流矢,正在后颈上,当场身亡。 公子闻言,走到马韬的尸首前,将掩在上面的衣服挑开。 我在一旁看着,只见马韬双目圆睁,涣散无神,也是一个死不瞑目的。 公子没说话,蹲下去,伸手将他的眼睛阖上。 “此人虽有不义之举,但亦曾对我家有恩。”他叹口气,对程亮道,“他的家人当仍在县城之中,将他尸首交还去吧。” 程亮应下。 这时,一阵马蹄声倏而传来。我望去,只见曹麟从园子的另一边骑马过来。 “霓生!”他从马上下来,大步流星,意气风发。 “阿麟!”我忙走上前,看着他,“你无事么?” “我能有甚事。”曹麟一笑,眼睛却看着公子。 我想起他们还未见过面,忙拉着他走到公子面前,对曹麟道:“阿麟,这就是元初。” 公子看着他,露出微笑,一礼:“在下桓皙,见过曹将军。今日若非曹将军相助,在下只怕难以脱身。”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59、前事(上) 我再看向公子,只见他也看着我,有些怔忡。 “祖父不曾与我说过。”我心中疑窦丛生,忙道,“曹叔可是记错了?” 曹麟的脸也发红,瞪起眼睛:“父亲也不曾与我说过。” “后来云先生与我父子分开,他许是忘了,我却是记得。”曹叔看曹麟一眼,道,“这些年霓生不在我身边,人生大事,总须你二人一并在时才好告知。如今我等在荆州已可全然立足,你二人也长大成人,断不可再拖延。” 这言下之意,就是定要我跟他去荆州。 我皱眉,正要说话,却听公子道:“曹先生,晚辈以为,云先生博闻强识,若果真有意定下此事,临终时必不会忘了叮嘱霓生。且以先生方才之言,云先生与先生商议之时,当已是十年之前,世事变迁,士别三日尚须刮目相看,又何况是一时的计议?先生乃真心关照霓生之人,还请先生三思。” 曹叔看着公子,面色无所波动:“云先生与我当初议下此事,并非为儿女之私。” “哦?”公子讶然,“怎讲?” “其中缘由尚不可告知,不过即便无此事,公子与女君亦非同路。”曹叔道,“有一句话,今日公子既然在,我欲冒昧一问。” “何话?”公子问。 “当今天下,正是各方争锋之时,不知公子愿奉何人为天下之主?” 周围似安静了一下。 我忍不住道:“这与我何干?” “当然有关。”曹叔正色道,“明光道尊前朝楚王刘阖一脉为正统。当年刘阖在楚地登基继位,云先生曾在其帐下辅佐。虽后来云先生离去,刘阖亦败亡,但他对刘氏忠心从未变过。你既是云先生后人,自当承先祖之志,归我明光道下。”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 明光道一直号称奉前朝帝室为真龙。虽多年来,民间对这真龙到底是何人众说纷纭,但打出了这个旗号,自是要为前朝复辟无疑。而公子出身本朝重臣之家,母亲是大长公主,身上有一半是皇室的血脉。本朝的天下,是从前朝手里得来的,与刘阖更是不共戴天的死敌。 不过听得他说出这话,我的心倏而有些松下来。 他言语之间,似乎并不知道黄遨与我说的身世之事,否则,当会以我的身世为由,反对我与公子的婚事。 但与此同时,心中却生出一个更大的疑惑。祖父曾说,曹叔是他无意中救起来的,对于曹叔的从前,他不曾提过,我也不曾问过。但我一向知道曹叔有些来历,因为他身手不凡,且并非祖父所授。如今再看他与明光道牵扯在一起,只怕曹叔的过往比我想的更不简单…… “此事,我可向先生实言相告。”只听公子答道,“晚辈一向以为,天下乃天下人的天下,可为天下人心所向之人,无论出身何妨,皆可为晚辈拥戴之人。” 曹叔抚须:“哦?可我听说,公子已与秦王结盟?” 公子道:“秦王对外戡除边乱,对内抚民安政,治下井井有条,夜不闭户,乃不可多得的明主。我与其结盟,乃为西北安稳着想。然其若有朝一日倒行逆施,不仁于天下,我宁受毁盟之罚,也必不与其为伍。” 曹叔似饶有兴味:“以公子所见,何谓不仁?诸侯征伐,本无义战,民人亦不免涂炭,此为不仁否?如那临淮王,他治下也算安稳,且亦有君临天下之意,若无今日之事,公子欲归顺否?” 公子道:“天道轮回,以战止战,自不免生灵涂炭。所谓仁者,非无所杀戮,乃所思所虑皆以天下人福祉为怀。临淮王虽有图谋天下之心,却为私欲肆意戕害无辜,这等人就算可王霸一时,却不得人心,亦免不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60、前事(下) 曹叔看着我,少顷,长叹一口气。 “霓生,”他说,“你亦是云先生在楚地救下。云先生为了给你治病,在楚地耽误了好几日,这才碰巧救下了我。” 我望着曹叔,心中明白过来。祖父虽事事爱讲道理,却并非冷酷之人,不会见死不救。所以,他救了曹叔,还帮他找到了曹麟。 想到这里,我又忍不住猜测。 曹叔是惠皇帝的人,那么与黄遨或许无甚关联,他究竟知不知道我的身世?明光道和黄遨有来往,我在雀舌渡第一次见到黄遨时,就曾遇到了装扮成行商的明光道蒋亢一行。但黄遨两次见我,都不曾提到曹叔,可见他未必知道曹叔和祖父的关联。 ——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去找曹贤,你须得谨记…… 蓦地,我又想起了祖父的话。 我当年曾为祖父这话困惑不已,现在,却是懂了。 “霓生,”曹叔抚抚我的头发,意味深长,“你不管出身何处,永远都是你祖父的孙女,知晓么?” 我望着他,笑了笑,颔首,却道:“我于曹叔又是如何?” 曹叔的眉间浮起些柔和之色。 “你是我看着长大的,这世间,我最牵挂的便是你与曹麟二人。”他说。 我沉默了一下,道:“可你当年为何离开我和祖父而去?” 曹叔抚在我发间的手停了停。 “并非我离开你和云先生,是云先生离开了我。”他说,“霓生,云先生的脾性你知晓,超然于世,不喜纷争。当年,我一心要去终南山中将惠皇帝留下的钱财取回,云先生则惦念家人,带你回乡去了。” 我摇头:“我祖母已经去世,这乡中并无亲人可教祖父牵挂。曹叔,祖父若真有心助曹叔完成大业,当年便不会离去。” 曹叔注视着我,片刻,道:“霓生,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说:“既然此事非祖父所愿,曹叔为何一定要将我留下?” 他的目光愈加深沉,没有回答,却道:“可是有谁人跟你说过什么话?” 我不再兜圈子,颔首:“我曾遇到过一个叫黄遨的人,他说他是当年刘阖手下的水军都督,识得太子妃卫氏。” 曹叔的神色即刻变了变。 我忙道:“曹叔,我见到他时,他一下就说出了祖父,还有许多我儿时的记忆,还有……” “还有你的身世。”曹叔忽而打断,看着我,叹口气,“他都告诉你了,是么?” 我颔首,讶道:“曹叔认得黄遨?” 曹叔自嘲一笑:“同是前朝旧臣,又落草为寇,岂会不认得?他大约不知道我的过往,我却知道他的。” 我追问:“他说的是真的?” 曹叔点一点头。 “霓生,”他长叹,“我从前就常常想,你若是个男子该多好。” 我哂然。这话他从前就常常说,我总以为他是在称赞我比同龄的男子聪明,常常自得不已。现在我知道,他还有更深的意思。 “此事既不为人所知,我便与楚国无关。”我说,“曹叔方才也说,我永远是祖父的孙女,那么我仍是云霓生,不是别人。” “可你仍是刘氏的骨血。”曹叔道,“霓生,你既知晓了身世,更该留下来帮助我等。就算你不愿与阿麟成婚,复国之后,你仍可恢复公主之名,亦不白费当年太子妃一番期望。” 我没有答话,却问:“我的身世,阿麟可知道?” “自是知道。”曹叔道,“年初皇帝驾崩,我知天下分崩在即,聚义起事。那时,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61、伏姬(上) 明光道的大军进入钟离县城,马韬原有的那些府吏和县兵一声不敢吭,乖乖归顺,将马韬的印鉴交给了曹叔。 跟随着后续大军来到的,还有曹叔的一众幕僚。如将军幕府一般,大到长史,小到曹长,一应俱全。 占据了县府之后,曹叔即发布了安民告示。告示中,先是洋洋洒洒地说了一通马韬无道,明光道乃前朝正统,接管钟离县乃顺应天意的道理,最后,告示中说钟离县一切照旧,军士有扰民者,按军法处置。 而明光道的人进了城中,也的确全然与百姓秋毫无犯,不仅如此,还在城中的各处土地庙前摆摊布施,城中的乞丐贫民无不欢欣而往。 我以为曹叔会带我去攻打临淮国,不料,他并没有。 “临淮国有我与阿麟足矣,你留在城中,好好歇息。”临行前,他对我道。 我有些不放心:“还是我跟随你们去,若有事,也好有照应。” 曹叔拍拍我的肩头:“我曾去过临淮国,知晓其城防,你留在此地等候便是。” 我知道他从不断言无把握之事,点了点头。 “曹叔,”片刻,我又道,“我和元初之事……” “霓生,我从前从未逼迫过你,此事亦然。”曹叔打断道,神色肃然,“不过此事与以往之事皆不同,道理我皆已与你说过,你须慎重决断,不可再任性。” 我望着他,没说话,咬了咬唇。 大军不久便要开拔攻打临淮国,曹叔落脚之后,即与幕府众人闭门议事,我和公子则被安置到了马韬的宅中。 马韬这些年虽贬作县长,不过日子仍过得甚好。在城中修了连片的大宅,将家眷亲戚都接了来,大有豪族的架势。 因得马韬身亡,他家眷和一干亲戚得了消息之后,闻风而逃,留下这些屋宅。不过他们走得太急,宅中的用物大多都在,曹叔的人便顺理成章地都接过来充了公。 我和公子被分在了不同的院子里,且门口都守着士卒。我但凡离开院子,后面便会跟着人;我要去见公子,他院子门前的士卒将我拦住,说曹叔有令,桓公子是贵客,任何人无他应许不可上门打扰。 我知道曹叔的意思,如今哪里会有什么人去找公子,这任何人指的就是我。 幸好那些士卒虽不让我去公子院子里,但并不禁止我出门。我无所事事,又见甩不开这些尾巴,便索性去城中闲逛观望。 曹叔的确有让明光道在钟离县长久落足的打算。 他领着大军去攻打临淮国之后,仍有车驾源源不断地从荆州的方向而来,水陆并进。 从前,我以为明光道与别的道门一般,随处可见神神怪怪的物什,教众也多是张口闭口什么大仙大神的,如同中了邪。 而曹叔门下这些人不然,我出门去看的时候,只见那些教众最惹人瞩目的便是那身灰色的衣裳,无论男女老少皆穿得齐整,一眼就能认出来这是明光道的人。我回想了一下,曹叔和曹麟身上的穿着亦如此,倒是有趣。 钟离县城里的民人看着他们进城来,亦颇是好奇,站在路边张望着,指指点点。 我觉得颇是有趣,问跟随我的士卒:“明光道的人,都穿一样的衣裳?” “正是。”那士卒与我说话说多了,已是有些熟悉,自豪道,“我明光道崇俭,讲究一视同仁,所有物什都是众人共有。教众平日各有分工,耕田织布打铁行行都有。便说我等身上穿的这衣裳鞋袜,都是教中织场里出的,织好之后一起染了色,做成衣裳铺盖放在库房里,谁人缺了便去领。” 我讶然:“不用钱?”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62、伏姬(下) “霓生,”曹麟牵着她的手走过来,道,“这是慧如,你从前见过,可还记得?” 她面上浮起些赧色,忙低头行礼:“慧如拜见女君。” 我看着她,少顷,又看看曹麟。只见他双眸闪闪,脸上带着晕红之色。 心中压下万千疑惑,我笑了笑。 “自是记得。”我说,“不必客气。”说罢,我看向曹麟,“阿麟,我有些事要与你商议,且借一步说话。” 曹麟一愣,应了声,随后看向伏姬。 伏姬的唇角微微抿了抿,眸波嫣然。 曹麟亦微笑,跟我走进了屋子里。 “这是怎么回事?”关上门之后,我劈头便问,“当年你不是说将她处置了,如今怎又跑出个慧如?” 曹麟苦笑:“我也想将她处置了,可她一个弱女子,也不曾做下伤天害理之事,只是因为看到了我等偷书便要丢了性命,实在忍心不得。” 我瞅着他:“而后呢?” “而后,我本想让她自寻活路,便放了她。不料一个月后,我回到雒阳,路过街上,发现她瘦弱不看,在一群流民之中去抢大户布施的粥,还被街头的闲人欺辱,我实在看不过,便将她救了回来。” 我:“……” 曹麟看我神色,忙道:“霓生,我可不是滥好人。你不知慧如的身世,也甚是可怜。她原本是个官家的闺秀,慧如乃是本名。她比你我小一岁,十四岁之时,因得父亲坐罪入了奴,被尚方售卖。先是倡家的人见她生得好,将她买了去。而后,荀尚的一个旧部将她看上,又将她买去,献给了荀尚。她在荀府中不曾过过一天好日子,荀尚的夫人见了她就非打即骂,过得连婢女也不如。后来她虽被我放走,可她到底在闺阁长大,后来即便沦落,所学也是娱人之技,无法自食其力。她无处可去,又不肯再进风尘之所,我若不帮忙,便只能在街头饿死。” 我觉得额角跳了一下,伸手揉了揉。 “这些都是她与你说的?”我问。 “自然是。”曹麟道,“我知道你何意,你想说这些许是她诓我上钩的假话,父亲也这般说。” “哦?”我瞅着他,“曹叔也这般想?” 曹麟神色不满:“霓生,你莫非与父亲一样,总觉得我单纯无知,易为女色所惑,被人诓骗?” 不是么…… 我说:“曹叔也是关心你,怕你走错了路。” 曹麟反驳道:“他不让你和桓公子一起亦是这般道理,你可听了他的?” 此言甚是有理,我结舌。 曹麟道:“且慧如说的确是实话,我派人照着她说的去打探过,全对得上。她父亲已经在狱中亡故,兄弟流放充军,姊妹亦被卖往四方不知下落。霓生,你也是受过苦的人,对这般处境应当更感同身受才是。” 我不想反被他教训一番,讪讪然。 “我哪里不同情她了,不过问问,总该知根知底才是。”我嗫嚅着,岔开话,“你喜欢她?” 曹麟的脸倏而涨红。 “嗯。”他微不可闻地哼了一声,随后即刻又道,“我可不是见色起心。霓生,她为人甚好,且并非贪图享乐好逸恶劳之人。她跟随我去了荆州之后,便每日在织场劳作,如今手上都是厚茧。我也是见她好,才慢慢喜欢上了她。” 我看着他着急的样子,不由地笑了笑。 “她既要在织场劳作,如今怎又来了钟离县?”我说。 曹麟挠挠头:“她知道我要来出征,放心不下。” 那说话的神气颇有几分得意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63、对饮(上) 伏姬看着我,亦不忸怩,未几,与我隔案对坐。 “你我既见过,便不必见外,阿麟唤你慧如,我便也称你慧如,你也可随阿麟一般唤我霓生,好么?”我将那杯茶推到她面前,和气道。 伏姬颇是懂得变通,莞尔:“便如霓生所愿。” 我喝一口茶,道:“阿麟说,你是出身官宦之家?” 伏姬颔首:“正是。” 我笑笑:“怪不得,我见你举止合宜,一看就知道不是寻常出身。” 伏姬有些赧色:“霓生谬赞了。” “不知你家乡在何处?” “在陈留。”伏姬道,“我父亲原是郡中长史。” 陈留郡地处司州,郡长史的地位可比别的地方大多了,能出任的人,不是贤能拔萃就是家世出众。 我想了想,道:“原来陈留有伏姓,我先前一直不曾知晓。” 伏姬道:“伏姓在陈留并非大姓,知晓的人不多。我祖父曾在高祖帐下从军,得了些功勋,回乡做了郡中的军司马。我父亲自幼读书,举了孝廉,得太守赏识,任为长史。” 我了然。 “后来呢?”我给她添些茶,“出了何事?” 伏姬有些黯然之色,道:“太守是袁氏旧臣,后来袁氏倒了,牵连其中,我父亲也跟着获了罪。” 我了然。 曹麟告诉我伏姬的年纪之时,我便想到了袁氏。文皇帝对袁氏的忌讳甚深,获罪的人和受诛的人,比后来什么荀氏庞氏加起来多多了。 我叹口气:“世道无常,说起此事,你我可谓同病相怜。阿麟可曾与你说过我落难之事?” 伏姬道:“提过些。他说你原本继承了祖产,可因得族叔坐罪,受了株连。” 我点头:“不瞒你,我那老宅,就在这钟离县。阿麟和曹叔此番来,本也是替我将田庄中的乡人送走。” 伏姬忙道:“你是仁义之人,阿麟与我说起此事之时,甚为赞赏。” “哦?”我说,“他如何说?” “他说你和你祖父一样,甚为良善,是他最信赖的人。”伏姬说着,掩袖轻笑,“他还时常觉得忧心,说你生得聪慧又漂亮,世间鲜有人可配得上,忧心你找不到夫婿。” 我愣了愣,不由龙心大悦。 不管这话是不是曹麟说的,夸得倒是甚合我意。 “阿麟与我自幼一块长大,感情自不同一般。”心中心思一转,我笑了笑:“现在呢?他还忧心么?” “自是不忧了。”伏姬笑盈盈,“我今日来到时,他与我说起了你和桓公子之事。桓公子名满天下,且智勇双全,独自斩了临淮王,震煞众人。你有这般良配,阿麟便可放心了。” 我看着她,苦笑。 “话虽如此,只怕事情不可遂我愿。”我轻叹。 伏姬露出讶色:“怎讲?” “想来阿麟与你说了。”我说,“曹叔与我祖父,当年曾为我和阿麟定下了婚约。曹叔今日提起此事,想让我二人完婚的。” 伏姬怔了怔,瞅着我,轻声道:“阿麟与我提了,可他说你已经与桓公子定下终生,不愿答应。” 我心想,曹麟这嘴不严的,今日他忙上忙下,竟也不曾耽误将我的事都说给别人知晓。 “正是。”我说,“不过你也知晓元初出身,他家中亦不曾应允这婚事。” 伏姬微微蹙眉,忙关切道:“如此,你可有打算?” “自是不理会他们。”我一脸坚定,“我和元初既决意在一起, (第1/2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64、对饮(下) 我说:“天生万物,皆有生克,只不过有的人生克在事,有的人生克在命。阿麟的生克之数,不偏不倚,正在命门的红鸾星上,且其性甚为殊异。那生克之道,不但应于阿麟,亦应于触动之人,互生互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可谓奇险。” 伏姬睁大眼睛。 “那触动之人,”她犹豫片刻,问,“莫非是指阿麟的妻室?” 我说:“正是。” 伏姬问:“荣是如何?损又是如何?” 我说:“荣可子孙满堂福寿昌隆,损则厄败交叠死无葬地。一旦为夫妇,即便远离,亦不得解脱。” 伏姬目光定住。 “其实史上似阿麟命格者,亦有不少。”我说,“最出名的,便是周幽王和项羽。周幽王先娶于申,后娶于褒,周幽王做下不端之事,以致身死国灭,褒姒和申后亦各自惨死。还有项羽和虞姬,项羽失被刘邦困于垓下,亦累得虞姬一道自刎。” 伏姬面色微变。 我忙道:“当然,亦有那圆满的例子。如周武王与邑姜,楚庄王与樊姬,皆乃相生之例。话到此处,你当知晓曹叔为何对你和阿麟之事迟迟未肯,其实非但是为阿麟考虑,也是为了你。”伏姬看着我,有些犹疑。 “可……”她忙问,“成亲之前,怎知晓到底是生是克?” 我语重心长:“这就是此事最难之处。若是凡人尚还好说,阿麟这般生来便要做大事的,便是我祖父那般精于天机的人亦难以谋算。不过我祖父从那许多例子之中,窥得一个化解之法。那些双双败亡之人,皆夫妻异心,以致相克入命,不得回转。如周幽王与申后褒姒,幽王本无道无义之人,喜新厌旧,乃厄运之始;申后一心为太子谋王位,与幽王反目;褒姒则为争宠使尽手段,为幽王做下推波助澜之事,以致祸国殃民。故而曹叔要为阿麟择偶,定要求个同心稳妥之人,我与阿麟自幼一起长大,知根知底,故而有了那婚约之事。” 伏姬想了想,却道:“幽王与申后褒姒自是异心,可我听闻项羽与虞姬乃情投意合,又是何解?” 我笑了笑:“说他二人良配,乃是世人不知其实。” “怎讲?” “那虞姬,其实是刘邦派来的奸细。” 伏姬愣住,面上倏而露出犹疑之色:“你怎知?” “我自是知晓。”我喝一口茶,不紧不慢道:“云氏自先秦起,便广探秘闻,知晓许多常人不知之事,故而可为常人不可为。” 伏姬神色不定:“如此。” “不过你和阿麟必无此虑。”我笑笑,“先前我向曹叔推拒婚事,还忧心阿麟因我落入歧途,可见到你之后,我便知晓这担心乃是多余。你二人这般真心相待,我便放心了。” 伏姬看着我,少顷,亦笑了笑:“如此。”说罢,她拿起杯子,低头慢慢抿一口茶。 夜里,伏姬和我各回房去睡。 我闩好门,仍从后窗出去,翻墙到了公子的院子里。 待听我说过了曹麟和伏姬之事,公子诧异不已。 “曹麟将他的心上之人托付给你,你便这么恐吓她?”他看着我,似笑非笑,“你就不怕伏姬果然无辜,被你这般一吓,当真离开了曹麟?” 我忙道:“这怎算得恐吓,不过是丑话说在前头罢了。防人之心不可无,曹叔不久之后必会教阿麟称王,打他主意的人必是多了去了,多留些心眼总是不错。且明光道这般雄心勃勃,阿麟将来必少不得遇到凶险之事,跟着他本就是要担惊受怕的,伏姬若受不得,早些离开,对两人都是好事。” 公子说:“若有人与你说 (第1/5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65、海盐(上) 坐到马车里之后,伏姬将帏帘放下,蒋亢和身边士卒的脸消失在了车外。 未几,马车辚辚走起,在石板路上摇晃而颠簸。 我看着伏姬,颇是好奇。 “你怎会来此?”我问。 伏姬道:“蒋将军甚为心细,对曹先生忠心耿耿。阿麟交代过我,说若是蒋亢对这边起了心,可搬出他的名号。我方才在宅中思及此事,越想越不放心,便跟了出来,不想正遇上蒋将军为难于你。” 我了然。 心想曹麟虽然遇到美人会迷糊,别的事倒是思虑周到。而伏姬处事这般敏锐沉稳,亦教我甚为意外。 “这蒋亢是何来历,你可知晓?”我问她。 伏姬道:“我不知许多,只知他是荆州人,原本在乡中教书,因当年饥荒流落他乡,投在了明光教门下。他能写会算,处理事务亦颇有手段,得曹先生重用,在教中算得元老。” 我颔首。 “霓生,”伏姬犹豫了一下,道,“蒋将军如今起了疑,你可有早走的打算?” 我想了想,摇头。 “他这般做,也不过是为了曹叔和阿麟罢了。”我说,“若他们二人有难,我亦不可坐视。还是看攻打临淮国的消息如何再定。” 伏姬看着我,抿抿唇。 “霓生,阿麟和曹先生有你这样的人牵挂着,真好。”片刻,她说。 我忽然被这么夸,有些赧然。 “你也一样。”我说,“你不是也在牵挂着阿麟?” 伏姬目光微动,笑了笑,没说话。 我回到宅中之后,曹麟派来守门的士卒禀报说,外面的街上有些游走的闲人,总往宅子打量。不必说我也知道那些人是蒋亢监视的眼线。我原本打算翻墙去给公子送书,这般看来,为免啰嗦,也只好打消了念头。 临淮国的战报,在隔日的午后送了来。 纸上是曹麟亲笔所书,看得出写得匆忙,只有寥寥两句话,说此战大获全胜,他和曹叔皆安然无恙。 更多的消息,则是从送信的士卒口中问到的。他说曹叔和曹麟引着大军日夜兼程赶到临淮国的时候,国中刚刚接到临淮王被杀的消息,正在举国服丧。临淮国的王太子临时征调起了上万兵马,发誓要踏平钟离县,将公子碎尸万段。 但这位愤怒又高傲的蠢货王太子没有料到明光道竟然敢来攻打临淮国,而且竟是来得这般快。大军白日里来到城下,守城的将官甚至以为那是自己人,甚至没有即刻关闭城门,还疑惑为何一个个穿着灰色的衣裳。待得大军亮出旗号冲来的时候,他们才反应过来,但已经来不及。明光道众人涌入城中,只在王宫遇到了抵抗,但不久就被肃清。而王太子那号称上万的大军,此时尚在兵营中等着领冬衣粮饷,大军杀到之时,许多人手中连兵器也没有,只能乖乖投降。 “如此,可是大好。”伏姬欣喜不已。 我亦是高兴,忙又问:“那王太子等临淮王家眷如何处置?” “那王太子见打不过就降了,所有人都关了起来。”士卒道,“后来的事我便不知了,公子派我回来传信,我一刻也不敢耽搁。” 我了然。 对于占领临淮国之后的事,我并不担心。曹叔能够短短数年便将明光道的势力扩大至荆兖两州,自是有经营地盘的手段。 我看了看天色,太阳已经偏西,心中知道已经到了离去的时候。 将此意告诉伏姬,她并不意外,却皱皱眉:“门外有蒋将军眼线,只怕我等出入都要被盯着,还是晚上再作计议。”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66、海盐(下) 我说:“你欲与虞氏联手?” “正是。”公子道,“柏隆虽是县长,但海盐真正势大的是虞氏。且虞氏与陆氏、杨氏等大族颇有关系,联合了虞氏,我等方可在海盐真正立足。” 我说:“只怕虞氏未必愿意。官府的盐场和虞氏的盐场,一公一私,乃井水不犯河水。” “若只是生意,他们自未必愿意。”公子道,“不过虞氏大力结交陆氏和杨氏,其志自不在经商。且虞氏掌握了半个扬州的漕运和海运,可助我等往凉州输送钱粮。” 这话倒是有理。我看着他:“你欲如何?” 公子道:“到了海盐之后,我欲见一见虞善。” 我想了想,道:“虞善是个精明之人,你打算如何说服他?杨氏和陆氏那边,秦王说不定已经在走动,虞善要助我等做此事,定然要忌惮秦王。” 公子却是一笑。 “霓生,”他说,“你可知晓,为何前朝以来,时政更迭,大战频发,朝廷也总想着限制世家,可世家大族总是个个不倒?” “因为人多,”我说,“似谢氏一般,杀也杀不光。” “非也。”公子将我颊边的一丝散发撩起,绕到耳后,目光深深,“因为凡有见地的世家,都喜欢广种多收,从不孤注一掷。” 三日后,船到了钱唐。如离开时一般,我等大船换小船,日暮时,大半年不见的海盐县城已在眼前。 我等众人不再改装易容,在码头换了两乘马车,我和公子都坐到马车里,由程亮和褚义驾着,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进了城。 此番回来,是有正事,公子径自先到了县府。 柏隆闻得公子来到,亲自迎出来,将我等引到了后堂。 “前些日子接到大将军的信,在下便猜到大将军要回来一趟。”柏隆摒退左右,笑着亲手为我和公子奉上茶,道,“原想着如今中原多事,大将军和夫人未必可抽出身来,不想来得这般快。” 公子道:“此事甚急,须尽早落定。信中所说之事,伯长如何看?” 柏隆也不再寒暄,在下首坐下来,道:“盐场之事无妨,只要工钱能给到虞氏的盐场一般,不必征徭役,民人也会踊跃而来。海盐及附近一带的渔民船户,家家都是制盐好手,若可调动起来,产量翻上两三倍不难。” “哦?”公子闻言一振。 柏隆却道:“只是别的事,恐怕难处更大。” “何事?”公子问。 “虞氏。”柏隆道,“海盐所出私盐,如今都被虞氏囊括,大将军要走私盐之途,只怕要抢了虞氏的生意。” “不然。”公子道,“虞氏的销路乃在东南百越,我等的盐不必似他们般远走,可直接在扬州换成粮草布匹,运往凉州。且当下局势一日乱过一日,将来金银铜钱必不如实物可靠,盐亦可作钱为用。” 柏隆闻言,神色松了松:“如此甚好。” 公子道:“此事须尽快办。中原之乱一旦波及扬州,扬州粮草必也收紧。” 柏隆颔首:“在下知晓。” 公子道:“至于虞氏,我等要在海盐做事,自然也离不开他们。我有意与虞善一会,还须伯长牵线。” “虞善?”柏隆苦笑,“只怕不可。虞善病危,只怕就在这两日了。且虞氏之中,恐怕要有大变数。大将军要与虞氏商议,只怕要等他们乱事了结。” 我和公子闻得此言,皆讶然。 柏隆所说的变数,其实是虞氏一直以来的痼疾。虞氏的家业,分别掌握在几房兄弟手上,除了虞善这长房以外,其他几个兄弟皆人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67、布局(上) 我的院子里有待客的前堂,众人在席上落座,未几,阿香按着我的吩咐,领着一干仆婢呈上酒菜。 公子这些年的确大有长进。从前,他挑剔至极,稍觉粗俗就不拿人正眼看,也因此颇受雒阳那群名士的追捧。若放在三年前,我不敢相信他会跟石越那样的人称兄道弟,更不敢相信他会跟郭老大这样的把盏言欢。 他先与郭老大聊起家中之事,而后,又聊起海盐的物产和近来的渔汛。郭老大是个爽快之人,两杯酒下肚,便滔滔不绝地说起了近海什么季节有什么鱼,头头是道。 “如此说来,郭兄的船,能走出数百里海路?”公子讶然道。 “数百里海路算甚。”郭淮喝一口酒,不屑地插嘴道,“南边的广州,北边的东莱都去过,若是船够大够多,还能走更远。” 郭老大看他一眼,少顷,微笑:“我等靠海吃海,行船的本事自是第一。” 公子亦笑:“在下听夫人提及从前许多事,郭兄急公好义,广济乡人,实乃英雄。在下早有结交之意。不想今日刚回来便遇到了郭兄,岂非善缘。” 得了这般吹捧,郭老大的神色看上去颇为受用。 “公子过誉,渔户生活不易,我等能帮自是要帮上些。”说罢,他好奇道,“公子此番与夫人回来,不知是长住还是短住?” “长短皆未定。”公子道,“不瞒郭兄,在下家中亦有经商,今父母老病,在下初承家业,正想做些事。如今中原乱事,郭兄想来也已听闻,只怕豫州待不住,还须过江往南来。前番听夫人说,虞氏在海盐乃首屈一指的大族,故在下此番来海盐,亦有意与虞衍公子结交一番,顺道商议商议落脚之途。” 我听着他说话,只觉心头一讪,这张口就来的模样,与从前凡事必引经据典的公子相比,也全然是换了一个人。不过他提起虞衍,倒着实教我有些诧异,不知用意。 “虞衍?”郭老大和郭维听公子提到他,面上的神色却有些变化。 郭维喝一口酒,没出声。 郭老大看着公子,道:“公子和夫人今日刚回来,恐怕对城中之事知晓不多。虞氏如今主事的并非虞衍,乃是其叔父虞松。” 这话与柏隆所言无异,公子仍露出讶色。 “哦?”他问,“不知何故?” “自是族中争产之事。”郭老大道,“其中曲折甚为复杂,不足细说。简而言之,虞善如今卧病垂危,不久前失了长子,如今长房只剩虞衍一人支撑。虞松倚仗扬州都督之势逼迫长房交权,只怕不久便可得逞。” 我忍不住道:“虞衍乃长房长子,就算这虞松得了倚仗风光一时,只要虞衍不松口,又怎奈何?” 郭老大淡淡一笑,道:“这个么,自是也有办法。” 他说着,目光瞥了瞥堂上伺候的两个仆人。 我了然,让他们退下。 郭老大又看了看郭维,朝门口抬了抬下巴。 郭维即露出会意之色,仰头把酒喝了,起身走了出去。未几,门被郭维关上,廊下的灯笼光将他的影子映在糊着白绢的雕花门上,竟似在把风。 “公子和夫人莫怪。”郭维压低声音,“此事乃秘密,不可为他人知晓。夫人与我有过命交情,若非夫人问起,我也不敢提。” 我和公子相视一眼。 “老大有话,但说便是。”我说,“我等自当保密。” 郭老大道:“虞松要向虞衍下杀手。” 我暗自一惊:“哦?” “郭兄如何得知?”公子即问道。 “我等混迹十里八乡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68、布局(下) 我听着这话,亦觉得有理,微微颔首。 “如此行事还有一个好处。”公子接着道,“我等原本之所以设想将扬州盐利调往凉州,乃是因凉州贫瘠,兵户羸弱,无法供养大军。然凉州路途太远,到底诸多不便。而若取了扬州,直接在扬州供养兵马,此难可迎刃而解。” 我看着他:“如此,你仍打算将圣上留在凉州?” 公子道:“正是。圣上留在凉州为妥。一来,扬州日后必是战事频发,我等甚难护其安稳。二来,圣上一旦离开凉州,秦王必生猜忌,于凉州和我等皆大不利。” 我颔首。 还有一条,公子没有说。皇帝对秦王大有用处,得天下之前,他定然不会对皇帝下手。将皇帝留在凉州,其实等于将他置于秦王的保护之下,对他反而更好。而公子一旦得了扬州,与秦王南北呼应,这场动乱的平息便也近在眼前。 “如此。”我想了想,道,“此事甚急,须尽快告知凉州才是。” 公子道:“我今夜便写好,明日一早教程亮送往凉州。” 我说:“此事机要,不若将褚义也派去,免得路上无人照应。” 公子无异议。 “我等要倒陈王,须得先说动陆氏吴氏这些人,可他们在扬州,岂非要去扬州一趟?”我问。 “此事可延后在做。”公子道,“先将虞衍之事处置要紧。” 正说着话,门上响起了敲门声。 我和公子打住话头,答应一声。未几,阿香和老钱走了进来。 阿香手上端着两碗羹汤,笑盈盈道:“这是庖中刚做的莲子羹,主公和夫人尝尝。” 老钱手里则拿着厚厚的一本账册,递上前来:“夫人,这些日子的账目皆在此,请夫人过目。” 我笑笑,将账册放在一旁,道:“这般着急做甚,日后再看不迟。” “我也这么说。”阿香一边将莲子羹放到案上一边附和道,“夫人和主公才回来,怎就要做这些劳心劳力之事,可老钱就是心急坐不住。” 老钱道:“夫人一去大半年,我想着定是对馆中之事牵挂不已,故而呈来。” 我说:“这些日子生意可好?” “不太好。”老钱道,“本是冬春淡季,因得中原之事,北边来的客商也少了许多。不过虞公子府上昨日来订了些宴席,倒是大方,补上了不少空缺。” “虞公子?”我讶然,不由地与公子对视一眼。 “虞公子为何要在馆中订宴席?”公子开口问道。 “主公想来不晓。”阿香颇为自豪,“万安馆做的海盐本地菜,乃是方圆百里闻名。便是虞氏那等豪族大家,府中的厨子也做不出万安馆的味道。虞公子但凡宴客,索性便会让万安馆将菜肴揽下。” “哦?”公子饶有兴味,“不知他宴请何人?” 阿香想了想,看向老钱:“听说是虞公子那位新妇的兄长,叫陆……陆什么?” 老钱亦露出思索之色,还未答话,只听公子道:“陆笈?” “对!”阿香和老钱异口同声,“正是陆笈。” 我讶然。 公子看着他们,脸上露出淡淡的笑。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鹅最近眼睛很不舒服,前两天看医生,医生叮嘱多休息,不能对电脑太久。 所以周末我想请假好好休息休息,周一再更新~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夜袭(上) 郭老大谦逊笑道:“在下一介庸人,有甚良策。不过我在打探之时,还得了一个消息。虞松为免节外生枝,曾嘱咐何良,唯有虞公子落单才可下手。那些刺客全凭何良的红灯行事,若不得时机,亦宁可暂且放过也不轻易试险。” “哦?”公子道,“如此说来,这虞松还是个谨慎之人。” 郭老大道:“故只消教那红灯升不起来,此事也自可消解。” 公子没有接这话,微微笑了笑,却忽而道:“郭兄在海盐,当有许多年了,是么?” 郭老大道:“正是。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在下兄弟自出生起便在海盐,不曾离开。” 公子颔首:“听内人说,郭兄行侠仗义,周济乡人,这海盐县若要论英雄,恐怕郭老大认了第二,便无人敢认第一。” 郭老大道:“此言可要羞煞在下。” 我说:“实情罢了,郭老大不必谦虚。” 公子道:“不知郭兄将来可有甚打算?” “将来?”郭老大神色不解。 “当今天下之势,郭兄想必亦听说了许多。大争之世,乃各路人杰大显身手之时。如郭兄这般英雄,若得了时机,想来必是大有用武之地。” 这话听上去意味深长,郭老大目光一闪。 “公子着实抬举在下。”他笑了笑,“在下奔波四方,所图不过是得些衣食罢了,岂有甚大志。” 公子亦笑:“如此,郭兄着实过谦。”说罢,他恢复正色,“陈王那边不足为虑,郭兄放心。至于后事,我等后面行事必慎之又慎,绝无拖累。” 郭老大愣了愣,干笑一声:“何言拖累,公子言重了。”嘴上这么说,他的眉间却松弛了些。 说罢,他没有继续下去,让我去唤人取来酒食,招待郭老大。郭老大亦颇为识趣,与公子把盏说起海盐近来的闲事,一顿饭吃得颇是热闹。 “你想将郭氏兄弟收为己用?”郭老大离开后,我问公子。 公子道:“正是。我等在海盐虽有柏隆,可他到底来到不足一年,若要立足,除了虞氏等大户,郭氏兄弟这般上下灵通,熟悉民情之人亦必不可少。” 我说:“此人甚是谨慎,不会轻易为人所用。” 公子不以为意:“不过观望罢了,我等成事,他自会来投。”说罢,他道,“霓生,我等如何去救虞衍,你可有了主意?” 这是我最喜欢的部分,提到此事,我一下精神起来。 “主意自然有。”我说,“不过我等此番行事,救虞衍乃是次要,首要者,乃是陆笈。虞松若动了陆笈性命,此事便闹大了。” 公子了然:“你要教那些刺客提早行事。” “正是。”我说,“不过有一事,颇为关键,你须得答应我。” “何事?”公子问。 “一应之事皆须得由我安排,你不可有异议。” 公子哂然。 “你安排之事我何时有过异议?”他说。 我不让步:“你答应便是。” 公子看着我,意味深长:“我非答应不可?” “正是。” “你求我。” 我:“……” 见我瞪起眼,他笑起来,灯烛下,双眸流光。 心中忽而一荡。 我也看着他:“你要我如何求你?” 公子没答话,扬起脸,在上面指了指。 我面上一热,心想了不得,都会撒娇了。身体却颇为听话的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夜袭(下) 那些刺客显然被这动静打了个措手不及,且柏隆埋伏下的人都是厮杀好手,又人多势众,待得公子这厢威风凛凛驾到的时候,那船上的打斗已经结束了。船上横七竖八躺着些尸首,还有几人,被官府士卒打扮的二十余人押着,抱头蹲在地上。 可惜公子这回随身带了剑来,本有上阵大干一番的架势,见此情景,神色颇为扫兴。 虞衍和陆笈都已经走了出来,看上去衣冠不整,显然是匆匆起的身。 待得船靠近,两相照面,虞衍看到我们,神色吃惊不已。而他身边的陆笈看到了公子,更是神色大变。 不待他们说话,公子已经上前,向陆笈高声道:“伯载,两年未见,别来无恙。” 陆笈的脸色又是一变,更加惊疑。 虞衍看看他,又看看公子和我,茫然而狐疑。 柏隆及时地咳一声,向二人拱手道:“陆主簿和虞公子受惊了。今夜之事还须从长计议,此地非说话的去处,不若到船庐详谈。” 陆笈的面色已经恢复了镇定,颔首:“此言甚是。”说罢,请公子上船。 “未知都督亲临,我等未曾远迎,着实唐突。”才进船庐,陆笈即摒退闲杂人等,向公子行礼道。 闻得陆笈的称呼,虞衍看向公子的目光更是惊疑不定。 公子将陆笈扶住,道:“伯载不必多礼。我此来扬州不欲声张,你我仍如前年在雒阳之时相称便是。” 陆笈也不再客气,起身之后,看着公子道:“早闻元初去了凉州,不想今日现身此处,想必是有要事。” 公子不紧不慢,道:“说来话长,我陪霓生路过贵地,不想正遇到上了此事。” 果然,听到我的名字,陆笈的目光即刻落在了我身上。 我微笑地施了个礼:“云霓生拜见主簿。” “如此说来,雒阳的传闻是真的。”好一会,陆笈才开口道,“元初那侍婢云氏不曾身亡,如今又回来了。你为了她,不惜与家中反目。” 公子没有否认,道:“若无霓生,只怕今日伯载与虞公子皆丧命于贼人之手。” “哦?”闻得此言,陆笈和虞衍皆惊诧。 “此言怎讲?”陆笈问。 我说:“今晨我等临行之前,大风忽将西北角屋瓦刮下。我心中有疑,即卜问一卦。其象大凶,暗指今夜将路遇血光。我心中不宁,将此事告知公子,请柏县长率部一路护送,不想竟在这桃叶渡遇到了贼人半夜来袭。” “竟有此事。”陆笈将信将疑,看着我,“未知那卦象详细如何?” 我说:“那卦象乃两坎相叠,君子落难而小人得势,可谓难加一难。而其天垣方位所应者亦有二,小者为表,乃在海盐;大者为里,却在扬州。海盐不过扬州一县,其变却可牵扯出扬州大变,若任其发作,乃有一场生灵涂炭的祸事,干系重大,我故不敢怠慢。” 室中有片刻安静,未几,却听陆笈笑了一声。 “传闻云氏秘术出神入化,如卿所言,果名不虚传。”他故作轻松地看着我,“不过话虽如此,我等皆安分守己之人,不知何以遇得这等凶事?卿既卜得此事,未知上天可曾示下因由?” 我说:“此事我也曾卜问,然卦象凌乱,不易观察。不过有一事,乃是明了。” “何事?”陆笈紧问道。 我不答话,却看着虞衍,道:“我所习家学之中,亦有观色识相之法。方才与虞公子照面,我便察觉虞公子气色与前番所见,差别甚大。” 虞衍眉间微微一动:“甚差别?” “公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陆氏(上) 陆笈忙上前,将虞衍虚扶一把:“文长何出此言。”他叹一口气,道,“家中派我来此调解,亦是虑及陈王脸面,不想……” “伯载。”公子适时打断:“我以为县长所言有理,这些贼人来路如何,还须细细查问才是,切莫冤枉了他人。”说着,他的目光朝周围瞥了瞥,向陆笈示意。 陆笈将话打住,沉着脸,将闲杂人等摒退。公子也令柏隆去安排关押犯人和警戒之事,柏隆领命而去。 待得门关上,他深吸口气,忽而走到公子面前,郑重一拜。 公子露出讶色,忙将他搀起:“伯载何故如此?” “今夜若非元初出手相救,我与文长已成亡魂,元初大恩,不可不谢。”陆笈道。 公子道:“我路遇匪徒行凶,本怀除暴安良之心,不巧正救下伯载,想来亦是天意。” 陆笈又感慨一番,与公子及众人分主宾在席上坐下。 “方才惊心动魄之下,蓦然见元初,心中疑虑甚笃,有失礼之处,元初勿怪为幸。”他亲手为公子斟茶,客气道。 公子道:“伯载哪里话。” “只是我仍有一事不明。”陆笈道,“当下中原之势如同水火,想来凉州亦难免受牵连,元初身为凉州都督,却现身扬州,不知何故?” 公子放下手中茶杯,道:“不瞒伯载,我此番来扬州,乃为两件事。其一,是陪夫人回海盐处置些琐事,其二,则是去扬州城一趟,求见陈王。” 陆笈目光闪了闪,与虞衍相视一眼。 “哦?”陆笈道,“不知元初为何见陈王?” 公子不紧不慢:“中原乱局,伯载亦深知,自不待我多言。我与秦王已结为同盟,欲匡扶天下,平定叛逆。然凉州、秦州及辽东皆贫瘠之地,若与中原诸侯交战,恐钱粮不济。商议之下,秦王遣我来见陈王,共商结盟,以图大业。” 这话出来,船庐中一时安静。 “如此说来,元初来扬州,是要为秦王做说客?”片刻之后,陆笈道。 公子淡淡一笑:“扬州乃天下粮仓,我亦以为当下之势,与扬州结盟乃是上策。” 虞衍在一旁听着,神色微变。 陆笈却仍和颜悦色:“如此说来,此去扬州城,我等与元初可同路。” “正是。”公子道。 “方才之事,元初亦看在了眼里。”陆笈忽而话头一转,“不知依元初看来,我等当如何处置?” 公子道:“须看伯载欲缓战还是速战。” “哦?”陆笈的神色颇有兴趣,“缓战怎讲,速战又是怎讲?” “虞松与陈王的关系,我在海盐亦得知一二。”公子道,“当下既人赃并获,不若便将人犯带到扬州交与陈王,陈王为平息事端,无论信与不信,必先惩戒虞松,给伯载一个交代。此谓缓战。” 陆笈说:“既然平息了事端,如何还说是战?” 公子道:“其中因由,伯载心中恐怕早已明了。” 陆笈没有答话,看着公子,意味深长:“元初既要与陈王结盟,却在此间助我,不知若陈王得知,又当如何?” 公子唇角弯了弯:“就算陈王得知也无妨,与我等结盟,于他而言,乃是上佳之选。” “此言差矣。”陆笈道,“据我所知,陈王向来不服秦王,遑论以扬州钱粮资助秦王。不瞒元初,自中原乱起,登门而来的使者便络绎不绝,赵王、济北王等皆有与扬州联手之意。如今这些诸侯王早已不同过去,人人手上皆有数万以上之众,联合之下,无论哪边,兵力皆远超辽东。陈王就算有意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陆氏(下) 虞衍也无愠色,道:“有一事,夫人还未交代。” 我讶然:“何事?” “那日夜里,夫人说我面相有难,未知以夫人之见,我当下该如何?” 我原以为他堵着我是想质问我为何隐姓埋名骗他感情,不想是来问算命的事。 “如今公子已拿获了小人,眼前灾患已消,不必太过忧心。”我说。 虞衍四下里看了看,道:“夫人可借一步说话。” 他颇有些恳切之色,我犹豫一下,没有拒绝,与他走到了空旷无人的船尾。 “在下并非逼问,夫人切莫误会。”虞衍向我拱手一礼,道,“家门不幸,着实惭愧。在下家中情形,夫人亦知晓,此事之危,非拿获一个贼人可解,乃与时势相连,关系虞氏将来荣辱。在下闻夫人可预测后事,还请夫人为我指点一条明路。” 他说话时,眉间的焦虑一览无遗。我看着他,知道他这两日必是为虞松之事辗转难眠,心思转了转。 “公子何必问我。”我说,“虞氏与陆氏如今已在一条船上,自是荣辱与共,莫非公子还想独自行事?” 虞衍道:“虞氏与陆氏相较,乃不值一提,上无门阀之交,下无部曲兵卒,唯有财货可供其取用。若陆氏事成,虞氏不过沾些姻亲门楣之光,若陆氏事败,则一损俱损,所谓荣辱与共,不过仰人鼻息,又怎可算得出路?” 我心中明白过来,不由地想起前番他与陆氏联姻之事。那时,他也是以不肯依附陆氏为由,百般推拒。后来这婚事终究还是成了,我以为他已经改了想法,原来还想着这个。 从前我觉得此人是个被宠惯了,只想着意气行事的豪族子弟,现在看来,倒是有些志向。 “公子与我算得故交,自当帮忙。”我叹口气,“只是我虽会些旁门秘术,但须知祸福无常,未敢妄言。” 虞衍道:“夫人但说无妨。” 我说:“依公子看来,陆氏接下来会如何应对?” 虞衍道:“陆氏等三家与陈王积怨已久,当下之势,必不会再忍让,不久之后便会除掉陈王。” “而后呢?” 虞衍犹豫了一下,道:“而后之事,伯载未透露意向,我亦实难预知。” 我笑了笑,道:“虞氏虽不比陆氏家大业大,但有一样,陆氏不及虞氏。” “何事?” “漕运和海运。”我说,“纵观扬州,虞氏在此二事上无人可敌。钱粮皆流通之物,无论在州内流转还是运往州外,水路乃重中之重。故无论陈王倒后,扬州何去何从,虞氏皆大有可为。” 虞衍的目光微亮,还想再说,这时,一位管事走过来,请我等入舱用膳。 我不再多说,与虞衍行一礼,自往舱中而去。 不多时日,扬州城已经在望。 抵达的前一日夜里,陆笈对公子道:“有一事,我思索良久,欲与元初商议。到了扬州之后,元初可不必去见陈王。” 公子道:“为何?” “不瞒元初,我等早已布下罗网,欲就算无虞松之事,也必不留陈王。” 公子并无讶色,颔首:“如此。不知除去陈王之后,府上有何意愿?” 陆笈道:“正是因此事,家中分歧甚重,相持不下,故至今未下决心。” “哦?”公子道,“怎讲?” “如元初所言,清除陈王之后,扬州独力难支,必寻求倚仗,分歧因此而起。”陆笈道,“陆氏与豫章王的关系,元初当知晓。豫章王后兄长陆班一支,子弟多投身官宦,故虽是旁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密诏(上) 陆笈虽未明说将来的打算,但他将陆氏内部的分歧之处透露给公子,用意已是相当明显。公子前番的一番说辞显然已经将陆笈打动,但最终做决定的是陆融,公子到扬州要说服的就是他。 除掉陈王之后,扬州若与豫章王结盟,陆融自然要担心豫章王亲近陆班,以致自己出人出钱,地位却还不如现在。故而将来扬州何去何从的分歧根本,并非豫章王、秦王或那些中原诸侯谁人更强大,而在于陆氏两支之争。所谓结盟,亦不过讨价还价,只要公子开的价钱更有利于陆融,那么将扬州拉过来就并非难事。 “可惜我等来之前不曾预知这许多关节。”公子叹了口气,“哪怕带有一纸诏书,名正言顺,行事也可便捷许多。” 我说:“皇帝那玉玺也不知道藏去了何处,你就算能预知这些事,他恐怕也给不了你诏书。” 公子颔首:“也是。” 我思索片刻,又道:“不过你说得对,我等若有诏书,确可方便许多。” 公子看着我,微微扬眉:“你何意?” 我望望外头的天色,伸了伸懒腰,笑道:“当下天色还早,兴许往扬州城一趟还来得及。” 陆氏比我想象中的沉得住气,过了一日之后,才有人到庄园里来。 不过出乎我的意料,来的人并非只有陆笈,还有陆融。 陆融五十多岁的模样,面白而红润,体型肥胖,一看便知素日过得讲究。父子二人皆身着便袍,仿佛到田庄里来游玩打猎。 见礼之后,陆融看着公子,笑容和气:“伯载实不经事,我今日才知晓元初来扬州之事,未曾远迎,多有失礼,元初莫怪。” 公子亦微笑:“陆公庶务繁忙,晚辈多有叨扰。” 陆融看着他,感慨道:“我闻元初之名久矣。当年伯载从雒阳归来,每提及元初,皆赞不绝口,今日得见,果不虚言。” 公子道:“陆公过誉。” 陆融又寒暄一番,与公子在堂上坐下。 家人将食物奉上,陆融和蔼地招呼公子饮茶,还将案上的扬州名点一一介绍,不厌其烦。末了,又向公子问起桓肃和大长公主的近况,以及淮阴侯夫妇的情形。 “中原罹乱,我等在扬州每每闻得战事,皆倍感忧心。”陆融痛心疾首,叹口气,“淮阴侯夫人乃我表亲,她母亲卧病在床,家人皆不敢教她知晓中原之事。数日前我去探望时,她还向我问起,缘何雒阳久不曾来书信,我亦只得搪塞过去。高祖平定天下不过数十年,战乱又起,天下无论士庶皆不堪其祸,只盼早日了断才是。” 听得这话,我不由地与公子对视一眼。 “陆公所言甚是。”公子道,“晚辈到扬州而来,便是要为此事尽心。” 陆融颔首,笑了笑。 “元初来扬州之意,伯载已告知与我。想来陆氏的打算,元初亦已知晓。” 公子道:“正是。” “元初见陈王之事,恐不可行,未知元初打算如何与秦王交代?” 公子淡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圣上匡扶社稷,领扬州归服之人,皆为忠良。” 陆融道:“不瞒元初,这些话,不久前也有人说过。” “哦?”公子道,“何人?” “豫章王。”陆融道,“豫章王亦天潢贵胄,皇室重臣,有志匡扶天下。且豫章王与陆氏乃姻亲,扬州与豫章国相邻,更为亲近。” 这话鬼扯得毫不掩饰,若真是如此,豫章王早已经除掉陈王进了扬州,我和公子现在也不会坐在这里。 不过陆融果然比陆笈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密诏(下) “此事元初放心。”陆笈道,“族叔那边,我早已安排人手暗中监视,并无异动。至于豫章王,他当下不在豫章国。” “哦?”公子讶然,“豫章王在何处?” “长沙王举兵攻打安成郡,豫章王领兵南下,与长沙王争夺。”陆笈道,“此事我等亦是刚刚得知,还未传开。” 我听着,心中了然。怪不得豫章王至今未对扬州下手,原来是对付长沙王去了。豫章国、长沙国和安成郡相交相邻,豫章王和长沙王,无论谁想吞了谁,必先将安成郡拿下。两国为了安成郡大打出手,这是一点也不奇怪。这对扬州有利,豫章王既然无暇顾及此处,那么正是动手的好时机。 据我所知,长沙王不算酒囊饭袋,希望他能够把豫章王拖久一下,等我们收拾了陈王才回过神来。 “只消一声令下,扬州城内外水陆兵马皆可为我等所用。”陆笈道,“只是我等顺应天道,必师出有名,不知圣上诏书何时可到扬州?” 公子忽而将目光瞥了瞥我,道:“在我启程之前,圣上已为此事做下准备,赐下了诏书。” 这话出来,陆氏父子二人皆震惊。 而后,公子朝我点了点头,我则捧出一只锦盒,呈到陆融面前。 陆融忙将锦盒打开,只见里面放着两卷帛书,正是御诏。 第一道诏书,乃是任命。上面自己清隽,先是将王逊在刺史任上的表现大加赞扬,又将陆氏吹捧了一番,而后,准许了王逊辞任之情,令陆融接任。 第二道诏书则言辞严厉,颇有杀气。诏书里先是洋洋洒洒地列举了陈王不敬朝廷拥兵谋反等罪状,宣布撤除陈王扬州都督之职,贬为庶民,令沈冲接任扬州都督。而后,令公子暂代沈冲行驶扬州都督之职,与扬州刺史陆融一道,将陈王等乱党正法,铲除奸佞。 陆融看着诏书,神色不定,眼睛似乎琢磨着上面的御印。 好一会,他才看向公子。 “我听闻传国玉玺也不知去向,原来竟是随圣上一道离开了?”他说。 公子道:“正是。” “此物,只怕要将扬州天地翻覆。”他意味深长道。 公子全无异色:“天下翻覆之地多矣,何止扬州。陆公如今见到了御诏,当知晓圣上托付之心,还望陆公全力辅佐。” “元初有何打算?”陆融沉吟片刻,问道。 公子道:“我听闻陈王寿辰就在下月初三,至今不到十日。他一向喜好宴饮,想必也要操办一番。” “正是。”陆融道,“陈王一系党羽及扬州大小望族,都得了请帖。” “当下豫章王正与长沙王交战,不若趁此良机动手,在王府中将陈王党羽一网打尽,以除后患。” 陆笈眼睛微亮,正要开口,陆融却笑笑,打断道:“此事须从长计议,不必急于一时。夜色已深,元初想来也倦了,不若且去歇息,来日再议。” 公子没有异议,亦微笑:“如此也好。” 陆融父子就在田庄中歇下,我和公子回房后,已是深夜。 “陆融果然谨慎。”公子道,“你那诏书,他若不信怎么办?” 我不以为然:“信不信又如何,他既不想将扬州让给陆班和豫章王,便别无可选。” 那诏书当然是假的。来到田庄的当日,我就溜出去,在扬州城中逛了逛,买来锦盒和素帛。 对于我竟然想做矫诏的行径,他颇为震惊,并断然拒绝。 “此事若为人所知,我还有何脸面存于世间。”他不齿道。 我说:“陆融乃是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永安寺(上) 我听得这话,也觉得陈王此举莫名其妙。 若他有所察觉,那么他将伏波营调离,目的便是切断陆氏与兵权的呼应,接下来,就算因忌惮陆氏而不杀陆融父子,也要使些敲山震虎的手段,将陆氏的爪牙清理一番。但数日过去,一切风平浪静。如果陈王不是傻子,那么只能说明他对陆氏的动作一无所知。 不过陈王归陈王,陆氏这账我还须得算上一算。 我冷笑:“府上果真敏捷。只是我等在这田庄之中枯等数日,全然不知此事,公子莫是不怕陈王当真起了歹意,派人来此处将桓都督搜出来,行迹暴露,罪加一等?” 陆笈显然有些赧色,尴尬地笑了笑,道:“我今日来此,也是为了赔罪。不过元初和夫人可放心,这田庄方圆数十里都是我家的人,一旦有异状,必有人往田庄里报信,断不会让二位落入陈王之手。” 我还想再说,公子用眼神将我止住。 “陈王只动了伏波营么?”公子问道,“浔阳营与其他陆上兵马可有调动?” “并无调动。” 公子思索片刻,忽而又问:“这几日,东安乡侯也避险去了么?” 陆笈道:“倒是不曾。我和父亲离开扬州城时,曾派人告知族叔。他回话说陈王必不敢贸然动武,且他若一道离去,必引陈王猜忌。故他自愿留在扬州,为我等斡旋。” “豫章王呢?” “至于豫章王,他应当还在安成郡。”陆笈道,“昨日我得了消息,说长沙王在安成郡败了一场,豫章王乘胜追击,已将安成郡占了大半。” 这话教我颇有些意外。豫章王这进展颇是神速,也不知长沙王能抵挡多久。 “不过元初可放心。”陆笈道,“这战事还要纠缠些时日,在我等动手之前,豫章王必泥足其中,不得转圜。且豫章国到扬州虽有水道相连,但有浔阳营把守,若有风吹草动,我等必会得到消息。” 公子颔首:“如此说来,府上是打算仍按原来计议动手?” “正是。”陆笈道,“扬州城守备仍在我等手中,就算陈王要动手也无胜算。只要将陈王党羽翦除,扬州各地兵马自尽皆归服。” “陈王既然操办寿宴,想来豫章国也须得有所表示?”我在一旁听着,忽而问道。 陆笈道:“正是。每年陈王办寿宴,豫章王皆遣使来祝寿。今年想来是因长沙王战事之故,豫章王欲与陈王相安,贺礼格外丰厚,还派宁寿县主亲自过来。” “宁寿县主?”我心中一动,道,“她在扬州?” “正是。前日刚刚来到。” “带了多少随从?住在何处?” “约有数十,陈王将城南一处别院腾出来,专门安置县主一行。”陆笈说罢,似察觉我神色不对,道,“夫人有何见解?” 我笑了笑:“无甚见解,不过随便问问罢了。” “你以为如何?”陆笈走后,公子问我。 “陆氏既掌握了扬州城中守备,收捕陈王之事,确可按原来计议为之。”我说:“只是陈王突然调走了伏波营,确实不寻常。” 公子道:“但陆笈所言有理。陈王若别有用意,调兵之余,必对陆氏下手,否则全然无益。” 我说:“但陆氏也不知陈王为何突然调兵。还有一事,陆班为何笃定陈王不会下手?须知他若是猜错,定全家遭殃,这般不怕死,若不是神仙,那便是早有预料。” “你疑心与陆班有关?”公子问。 “正是。” “方才我也是此想,故而问及了豫章王。”公子道,“如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永安寺(下) 对于豫章王的面子,陈王并无怠慢,给宁寿县主一行安排的别院一看就是新修的,亭台楼阁水榭花园一应俱全,装饰颇是豪气。 这别院中虽然也有陈王派来服侍的人,但宁寿县主的院子里全是她的贴身侍从,并无外人。我本想易容混进去,这般情形,却颇是不好办。 幸好宁寿县主并非总待在宅院里,她每日的行程,可谓繁多。 第二日早晨,我假扮作一个年轻男子,才走到那别院外头,就见门前已经停好了车马,成群仆婢侍立在侧,似乎在等候着出行。 我不慌不忙,在街角的一处小食摊坐下来,点了一碗醪糟蛋花。 “看来这宅中近来住了贵人,看这阵仗,啧啧,好生气派。”我跟店主人聊了两句,望着那宅院随口称赞道。 “当然是贵人。”那店主人道,“那宅中如今住着的可是宁寿县主,豫章王的长女。” “哦?”我讶然,“豫章王长女?来此处做甚?” “陈王寿辰又到了,自然是来贺寿的。” 我颔首,仍是不解:“宁寿县主一个女子,豫章王怎派她来贺寿?” 店主人笑了一声:“听郎君口音,是个外乡人?宁寿县主可不是寻常女子,扬州人都知晓,豫章王这女儿比世子本事还大,豫章王连出征都带着她,区区贺寿又算得什么。” 我惊奇不已:“竟有这等事……”说话间,只听得那宅院外一阵热闹。看去,原来是府里的侍卫正在驱赶着围观的闲人,而侧门那边,宁寿县主被簇拥着,步履款款地走了出来,登车而上。 “果然是贵胄的排场。”我张望着,艳羡道,“也不知这般大清早,县主要去何处?” “自是去陈王府里。”店主人一般做着活一边说,“昨日我听府里的人说,她每日都要先去陈王府与王后玩乐,傍晚才回来。啧啧……贵人就是有闲。” 我也叹:“就是,有闲。” 陈王府仆婢众多,改装易容混进去不难。 我在婢女们晾衣服的院子里顺了一身衣服,扮作一个小婢,跟在一位贵妇的扈从后面进了后花园。 只听那院子里乐声阵阵,府里的家伎正在奏乐缓歌。一处亭子里,笑语琳琅,陈王穿戴得一身金玉,后在一众贵妇人的包围下,正品尝茶点,我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她身旁的宁寿县主。 说来,这是我离开雒阳之后,第一次见到她。 与三年前相比,宁寿县主已经全然褪去青涩之气,眉目长开,成了一个明艳的美人。除此之外,在她这个年纪,别的贵族女子早已成亲,而她仍然一副未婚的打扮,在一众贵妇中显得颇为惹人注目。 我瞥见不远处,几个稚婢正在将刚烹好的茶盛入杯中,忙走过去,端起一只茶盘。 “……豫章王也真是,莫非真不操心?”只听一位中年妇人慢条斯理地说,“上回妾去雒阳,还曾听说好些名门要向豫章王求娶。” “就是。”旁边的人掩口笑道,“县主这般出身品貌,什么人家去不得,莫不是豫章王太挑剔了。” 宁寿县主微笑,道:“妾亦何曾不想嫁人成家,父王亦频频提及此事。只是母亲一直卧病,床前少不得人伺候。我唯恐离家之后,宫中的人粗心疏忽,故还是决意再留些时日,待母亲身体好转再做商议。” 陈王后道:“县主纯孝,妾等亦有耳闻,实教人怜惜。妾上次见王后,还是数年之前,不知现下身体可好些了?” 宁寿县主道:“母亲开年之时受了些春寒,以致病情加重,咳嗽不止,后来调养些时日,好转了许多。只是反反复复,实教人难安。”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楼船(上) 听得这话,我心中一惊,精神过来。 宁寿县主道:“陆融舅父那边如何?这些动静,莫教他察觉才好。” “放心好了,他察觉不得。”步氏道,“前几日伏波营调走之时,教那边很是吓了一跳。他们父子借口回乡祭祖速速逃离,在秣陵躲了好些时日才敢回来。” “哦?” “也是多亏了此计,君侯顺势行事,无人知晓。” 宁寿县主道:“还有一事。扬州剩余戍卫兵马大多是他的人,到时他若是不肯……” “他怎会不肯。”步氏轻笑,道,“那一百死士,拿陈王的有五十人,还有五十人便是冲他们父子而去。你陆融舅父素日行事强硬,却也是个惜命的。只要拿住他父子任何一人,扬州的戍卫便可握在掌中,加上豫章王的大军兵临城下,他们知道如何选。” 说罢,她停了停,道:“只不知豫章王那边顺畅否?我等在扬州也得不了消息,君侯甚是心焦,总想派人去浔阳……” 似乎被止住,她话才出口,又咽了回去。 “舅母放心。”宁寿县主缓声道,“一切皆如计议。” 我听得这话,明白过来。 原先,我打算若探听不出动静,便寻个宁寿县主落单的时候,用我那新制的幻药将她迷晕,而后套话。现在看来,却是用不着了。 所以做事多留个心眼定然不会错,我先前的猜测全都成了真。这陆融和陆班果然教人大开眼界,一个借皇帝和秦王压阵,一个直接搬来了豫章王。面上相安无事,底下却是到了你死我活的境地。 我还想再多听些,无奈二人不再言语,我只得继续跟她们一起听那慧显念经。 这场佛事做了许久,我在供案下渐渐觉得四肢僵硬。幸好宁寿县主大约也不过是装装样子,待得那经念得告一段落之后,她向慧显问起了这寺院中自产的香茶。慧显是个识相的人,旋即表示他已经让人备下差点,请宁寿县主和步氏到寺院的楼阁中品茶赏景。 待得他们离去,佛堂里再听不到声响,我才终于从供案底下出来。 事不宜迟,我小心地出了永安寺,快马加鞭赶回田庄。 不料,公子并不在此处。 留守的几个侍从都是柏隆手下的人,为首一人叫万洪。他告诉我,就在一个时辰前,陆笈派人来将公子接到了城里。说罢,他将一封公子的留书递给我。 我拆开来看,那信中的确是公子的字。他说,因明日之事紧要,陆融请他今日就住到城里去。因我还未回来,他先行一步,为了留下了侍卫和马车,可到陆融府中与他会合。 “夫人,”万洪道,“城门快要关了,尽快动身才是。” 我看了看外面天色,确实时辰不早。 眼前的事颇为紧急。 方才从步氏的话语中可知,公子的猜测成了真,浔阳营果然投了豫章王,大军已在路上。我寻思着,若我是豫章王,便直接打着浔阳营的旗号,堂而皇之往扬州而来,过路郡县戍卫谁也不会起疑,自可悄无声息而兵临城下。 这般火烧眉毛之时,我若进城去找公子和陆氏商议对策,极可能会因城门落锁而落在城中。 当然,宁寿县主方才提到忌惮城内戍卫兵马,可知陆融确实掌握了戍卫,开城门不难。但城门之事,向来与变故息息相关,这般时节最忌轻举妄动,若被什么人察觉了异状以致惊动陈王,明日的大事亦徒增变数。 我深吸口气,思绪渐渐厘清。 陆融稳握城内戍卫,自是好事。这意味着,他们在扬州城里可以为所欲为,明日动手十拿九稳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楼船(下) 风吹在脸上颇是碜人,却不大,只是江上起了浓雾,目力可及不过三四丈。船户让长子把船舱里的鱼粥端出来,当早饭果腹。 “三位郎君莫着急,当下雾大了些,不好行舟。”他转头对我们道,“待太阳出来散了,我等自会加把劲驶快些,必不误事。” 我正要答话,忽而听他长子说了声“怪哉”。 看去,只见他指着前方,道:“那……那是什么!” 众人忙顺着望去,只见迷茫的雾气之中,蓦地出现幢幢黑影,高大得似山一般,竟似要压过来一般。 “是巨舰!”船户一惊,忙教两个儿子一起划船,往旁边避开。 众人一阵手忙脚乱,方才将船驶离那巨舰的水道,闪到一边。再朝巨舰望去,只见上面灯火通明,一艘接着一艘,雾气里望不到头,殊为壮观。 船户的次子往江上唾了一口,骂道:“大雾天,赶去作死!横冲直撞,我等若闪避不及,也不知要撞成什么样!” “骂甚骂,好好掌舵!”船户呵斥道,说罢,转向我笑道,“郎君果然好运气,这些船正是浔阳营的。” 我讶然,问道:“雾这般大,我看不清船上的旗子,怎知就是浔阳营?” “我等在这水道上行走惯了,不必看旗子也能知晓。”船户说道,“浔阳营和伏波营各有船坞,造出来的楼船也不一样。待我驶前些,郎君可看那些楼船的屋顶,伏波营的靠前,浔阳营的靠后;再看那鸱吻……” “这些船好生奇怪。”船户正说着,他长子忽而道,“这些船似是赶了一夜的路,也不知要去何处,难道要去扬州?” “水师么,想去何处就去何处,就是沿途郡县官府见了也不敢过问。”船户说罢,转向我,“诸位郎君如何打算?” 我说:“这么多船,我那亲戚说不定就在上面。” 船户道:“可那些船也不见停下,郎君如何去问。” 我笑了笑:“这个不难。有一事,我想与你商议。” “何事?”船户问道。 我从怀中摸出钱袋:“我看你这船甚为老旧,撑不了几年,给你换一条新的如何?” 大雾仍不见散去,不过巨舰上的灯火点得足够多,远远能辨认出几分。 扬州不愧是航路发达之地,水军的楼船造得比中原更为高大结实。这些楼船,最大的有五层,小的也有三层,乃真正的南方巨舰。 这般天气,巨舰行驶着也格外小心,不仅船和船之间的相隔甚远,且行驶得十分缓慢,以至于我等将船户父子三人送上岸之后折返,仍可追上。 船上的重物已经卸去,万洪挑的人也的确不错,在大雾中轻快地撵上了为首的大船,按我的意思,悄无声息地贴了上去。 这楼船果真高大,光船壳就有数丈之高。水师操船,须在船首瞭望前方,在船尾向后船传令,故首尾之处人最为集中。相较之下,中段的船舷之处,则只派小队巡逻,有可乘之机。 我让两个侍从将船尽量贴近楼船的中段,对他们道:“你二人将船驶回扬州,就停在我等那日下船的东门水岸,若情势有变,我自会去寻你二人。” 他们有些犹疑之色,其中一人道:“夫人,都督吩咐我等护卫夫人,我等还是随夫人同去。” 我摇头:“此去我一人足矣,人多了反而坏事。你二人就在那水岸等候,若两日后还不见我或都督消息,便不必再逗留,自回海盐去寻柏县长便是。” 二人相觑,各自应下。 我又交代了一番行事机宜,见大雾正在变淡,不再耽搁,取出钩绳,甩上去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奉舟将军(上) 这楼船做得颇是讲究,每层都有堞雉,若逢水上近战,可在堞雉后放箭投石,活似一座能走的城池。这二层亦不例外。堞雉之后,是一间一间的舱室,有的储备箭矢等兵器,有的则是将士歇宿及处置军机之处。 我知道些行伍的规矩,这些将官的居所,平日打扫都是侍卫来做,如今有人主动代劳,他们自然求之不得。故而看我拿着笤帚走过来,走廊上的侍卫无人阻拦。 不过就算如此,奉舟将军的舱室也不是我想进就进。我瞥了瞥门前有侍卫,拿着笤帚假装打扫走廊,一路绕到了后面。 如我所料,这奉舟将军的舱室颇是宽敞。在正后方有一扇窗户,我凑近前,能听到那主簿的咳嗽声从里面传出来。 许是为了避免引人起疑,这楼船上虽人人似绷紧的弦一般备战,但面上却颇是松懈,这走廊上并无多少军士。我瞥着两个军士的身影被不远处的堞雉挡去,四下里看了看,确定无人注意,小心开了窗户,钻了进去。 不得不说,这奉舟将军的舱房着实舒适,不但没有底下人的喧哗,还有江上的风景可看。陈设也不错,尤其是那卧榻前的幔帐,颇是厚实,可容人藏身。 这舱房的前堂和后室,被一面屏风所隔断。奉舟将军和主簿说话的声音,正是从屏风前面传来。 我轻手轻脚地走到屏风后面,就着缝隙望出去,只见这前堂有两人,一个是那个不住咳嗽的主簿,就坐在下首;另一个坐在上首,背对着我,正是奉舟将军。 “这一路果然顺利。”主簿喝一口水,笑道,“有这浔阳营的楼船开道,沿途郡县连问也不敢问。早知如此,我等便不必慢慢吞吞,现下已到了扬州。” “不可操之过急,越是靠近扬州,越要小心。”奉舟将军道,“浔阳营调动与否,别的郡县可蒙在鼓里,扬州城里的陈王等人却是知道,若此时风声走漏,便功亏一篑。” 主簿颔首。 我一边听着,一边考虑着假扮奉舟将军的细节。 白天里要假扮人浑水摸鱼,其实不太容易。比如这奉舟将军。先前奉舟将军经过我面前时,我曾留意他的个子,比我高了许多,另外,声音也厚实。 所以我总喜欢在晚上动手。有夜色掩护,可以模糊常人对身形的辨识,也可借饮酒之类的装疯,掩盖声音一样。 我看了看周围,瞥见卧榻前放着一双靴子,比我的尺寸大许多,塞些布垫高无妨。至于声音,只有吃那让声音变粗药了。说实话,我讨厌吃药,因为用过之后喉咙总会几日不舒服。但眼下乃必要之时,也只好忍耐。 希望这个奉舟将军果真是豫章王面前的红人,莫辜负我这一番心意。 “……将军,”少顷,我听那主簿压低声音,“大王昨日曾说,此战之后,要将将军留在扬州?” “正是。” “如此说来,大王必有重用。”主簿道,“论亲疏,论才能,放眼国中,有几人可与将军比肩?说不定,大王要令将军统领扬州水师……” “不可妄言。”奉舟将军一摆手,打断道,“许都督率浔阳水师投效大王,此役居功至伟。大王有意将他任为扬州水师都督,统领伏波浔阳二营。” 主簿忙道:“便是如此,大王也必不会亏待了将军,做个扬州太守也不在话下……” 我听着他们说的这些话,觉得有些好笑。扬州城现在还望不见,他们就已经在为事后分赃打起了算盘。 不过这番话语,也让我心定了些。若这主簿奉承的是实情,那么我假扮成奉舟将军,接近豫章王身边则更为便捷。 我希望这两人再多说些,最好能将我想知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奉舟将军(下) “豫章王不是正与长沙王交战么?”我说,“他领着大军来打扬州,长沙国怎么办?” “此战本就是声东击西之计。”陈志道,“长沙王前番狠败了一场,坚守不出,大王即暗地抽兵来了扬州。” 我了然。 豫章王这番行动,确实大胆,将陈王和长沙王玩弄于股掌之中。可以想见,就算长沙王发现了豫章王撤兵,重新占了安成郡,豫章王也不亏。与扬州比起来,安成郡乃至豫章国都不值一提。 我又问清了些细节以及豫章王所在,就下药让他睡了过去,放到卧榻上,用被子裹上。 走出去的时候,只见天上浓云蔽日,已经是午后光景。 这楼船有五层,豫章王的起居和议事之处都在顶层。 如前天晚上我对公子所说的那样,找到豫章王之后,我是要好好跟他谈一谈前景之事,将他说服。只不过此一时彼一时,这说服的办法,有些小小的差别。 我那时说,豫章王感激我当年救了他一场,为了报答,他许诺我将来若是求助,他必定答应。 这当然是我胡侃时的鬼扯。豫章王当年被我用手段戏耍了一通,恼怒还来不及,怎会对我许什么般海誓山盟。 故而我要将他说服,仍是要用上祖传的伎俩,千言万语,有时远不及威逼利诱好用。豫章王知道我的本事,也甚是爱惜性命,就算扬州千好万好,我这般以理服人,他也不会不听。 陈志在这船上显然颇有些脸面,我一路沿着楼梯走上去,不曾遇到阻碍。 五层上甚为宽敞,迎面可见一处议事堂,匾额上题着威风凛凛的“镇南”二字。堂上人影绰绰,大约是在议事,奉舟将军陆濛应当也在其中。 不过我并不真的要来找他。 我既然要对豫章王下手,自然要等人少些才好行事,现在看来还不是时候。等他们议事散了,我拿这绢书作托辞去见豫章王,便可顺水推舟照计划行事。 这楼船很大,我悠然地踱了开去,打算趁他们还在议事之时,将上下通道以及各处出口打探清楚,以便计议后路。 当我行至船头之时,忽然,听得一些喧闹之声。 “让开让开!”有人喝令道,前方几个闲走的军士连忙让开。 只见一个将官从船头匆匆走来,似乎急得很。我也连忙让到一旁,擦身而过之时,我瞥见那将官手中拿着一支箭,上面绑着着绢书。 最为显眼的,是那绢书上插着的一根鸟羽。 “何事?”看着那将官快步朝楼上跑去,有军士小声打听道。 “我也不知,好像是方才有船过来,射上来一封羽檄。” “羽檄?甚羽檄?” “啧,我怎知……” 我听着,心中忽而升起些紧迫的预感。 羽檄乃军中紧急军情所用,这般时候来了羽檄,必是与扬州有关。 我不再逗留,随即跟着那将官往楼上而去。 陈志平日跟着奉舟将军亦步亦趋,自然在议事堂的卫士面前也甚为脸熟。我往堂上走,卫士并未盘问,让我径自入内。 堂上三面见光,颇是明亮。 才入内,我就瞥见了身穿金甲,坐在上首的豫章王。 跟三年前比起来,他似乎老了些,不过仍然精神得很。只不过这次,他成了率领大军围城的人,而那个打算坏人好事的仍然是我。 堂上的气氛似乎颇是活跃,数十大小将官分坐下首,众星拱月一般。有人正在热切讨论着大军杀到扬州之后,可在一个时辰还是两个时辰打开城门之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天子(上) “王缄,你领众人退出堂外。”豫章王开口道,“把守堂前,不得让任何人入内。” 那为首的侍卫手里握着刀,犹疑不定:“大王……” “不可违命。”他说,“堂上之事,也不可教人知晓,去吧。” 王缄神色复杂,只得应下,领着一众侍卫退了出去。 我看着他们身影在堂前远去,心想这豫章王倒是沉得住气,明明是为人所迫,方才这番命令却仿佛他才是主谋。 “他们都退下了,你可放手。”豫章王对我道。 我笑笑,突然捏着他的嘴,将一颗小丸塞进去。而后,将手放开。 豫章王急忙往地上呕吐,我劝道:“大王还是莫费劲了,这药入口即溶,其毒顷刻侵入血肉,大王将黄胆水吐完也没用。” 豫章王抬起头,面色铁青,一下拔出剑来。 我叹口气:“大王,这毒午夜才会发作,大王若将我杀了,便无人可为大王解毒,岂非可惜?” 豫章王道:“你招摇撞骗成性,莫以为孤会信你。” 我颇为镇定:“大王不信,大可试试。” 豫章王没答话,盯着我,片刻,神色恢复如常。他收剑回鞘,竟径自在榻上坐了下来。 “你这易容之术,比三年前更真了几分。”豫章王道,“孤得知元初来了扬州之时,便想你会不会也在,果不其然。” 我笑笑:“大王实过奖。我为何来此,大王定然也知晓了。” “无非是为了扬州。”豫章王道,“元初手中有了县主,你手中有孤,藉此要挟孤退兵,自不在话下。” “大王睿智。”我说。 豫章王没有接着说下去,看着我,忽而叹口气:“当年逼退秦王之后,孤便闻得你暴毙,尝痛心疾首,叹天不容人。” 我也叹气:“大王有心。” “你助孤与秦王交锋之时,孤便已有了爱惜之心,打算亲自到桓府为你赎身,并以万金为聘,邀你到豫章国安享荣华。”他继续道,“后来闻知你死讯,孤亦疑其中有诈,曾派人四处查访,可惜一无所获。” “麻烦大王了。”我附和道。 “早知如此,孤就该派人盯着元初。”豫章王目光意味深长,“只不曾想,三年之后,他竟与秦王结盟,你亦助他为祸扬州。” “话不可这么说。”我说,“元初与秦王结盟,乃是为了共护圣驾。今日我来此,也是为了告知大王,圣上就在凉州,元初来收复扬州,乃是奉了圣命。大王忠君爱国,世人无不称颂,还请大王止兵休战,共扶社稷。” “圣上?”豫章王道,“自先帝驾崩,东平王与淮阴侯在雒阳长安各尊一帝,你说的不知是何方圣上。” “以祖制圣训,自是行至尊之礼,手握国玺大宝者,方为真龙。”我说。 “挟天子而令诸侯,秦王好手段。”豫章王道,“只不知这是他的计议还是元初的。”说着,他盯着我,“或许是你的。” 此事本瞒不过明眼人,豫章王能一语点破并不稀奇。不过他对我如此高看,着实让我受宠若惊。 “大王抬举了。”我说,“大王既知晓圣驾在凉州之事属实,更当归附才是,待平定天下之后,大王定比肩伊尹周公,名垂青史。” “哦?”豫章王淡笑,“孤是伊尹周公,秦王又是何人?” 我说:“秦王一向称大王兄长,从前如此,将来亦然。” “就算孤愿意,你以为便可保住扬州?”他不紧不慢,“此番征扬州的大军,除了豫章国,还有许纬麾下两万人。无论你撤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天子(下) 这边船上,气氛诡异,竟一瞬安静。 “这必是有诈!”陆濛率先发作,向豫章王怒道,“竟敢假冒圣上,是为欺君!大王切不可去!” 旁边几个将官亦纷纷附和。 豫章王没有说话,目光深邃不定。 少顷,他忽而看向我。 “你先前说,天子在凉州。”他说。 我镇定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子想去何处,自可往何处去。” 这自是敷衍,我嘴里这么说着,心中愈加不解。沈冲一口气点了这豫章王、我和许纬的名字,表明他不仅知道我在这里,也知道了豫章王和许纬的勾当。 算算日子,程亮和褚义去凉州报信已经过了一个月,沈冲此时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但别的事,我跟豫章王其实一样困惑不解。 “你以为孤会信?”豫章王冷笑,“焉知不是你教人假扮。” 我亦笑:“伏波营就在大王眼前,大王若不信,大可抗命。不过接下来之事,便由不得大王了。” “大胆!”陆濛喝道,“大王,不若杀了这妖人!”说罢,便要拔剑,却被豫章王按住。 “传令。”只听豫章王沉着脸,开口道,“请许都督过来,随孤一道觐见圣上。” 周围的人皆震惊。 陆濛和一众将官纷纷劝阻,豫章王却抬起手,将他们止住。少顷,他转向我。 “你随孤同往。”他冷冷道。 我微笑颔首:“自当遵命。” 豫章王没有再言语,转身而去。 半个时辰之后,两边的将船都靠了岸。 镇南和翊风两艘楼船上,都伸出长长的桥板,放出上百军士,在岸上摆起阵形,成警戒之态。 我不必再假扮,已经将面上的伪装除去,恢复原来模样,随着豫章王一前一后下了船。 浔阳营都督许纬长了一脸虬须,一双眼睛精光四现,见到豫章王,急忙上前。 “大王,”他惊疑不定,低低道,“大王果真相信那是圣上?” 豫章王没有理会他,只看着前方。 对面的楼船上也有许多人下来,动静比这边更为可观。 只见军士已经煞有介事地整理出了一片空地,三面用锦障围起,鱼贯摆上屏风案席。 而后,只见楼船上有仪仗下来,前呼后拥,竟正是皇帝的架势。 华盖下,一个少年端坐在步撵之上,由侍从抬着,缓缓而来。 我瞪着他,瞠目结舌。 那正是皇帝。 他身边,公子和沈冲分立左右,黄遨身披甲胄,护卫在后。再往后,则是陆融父子等人,我的目光扫过,忽然瞥见一人的脸,不由地定住。 裴焕。 看到他,我心中好像被什么戳了一下,如同迷雾撕开一角。 “豫章王。”这时,只听皇帝开口道,“雒阳一别,已是三年,朕时常思念,未知卿安好?” 豫章王在朝中任要职,皇帝做皇太孙时,接触不少,对他的音容自不陌生。 只见豫章王望着皇帝,神色迟疑,好一会,终于上前。 他双膝跪下,重重一拜:“臣拜见圣上!” 那声音情真意切,似带着些微的哽咽,一时竟让人难辨真假。 身后的许纬等将官士卒见状,皆惊诧不已,面面相觑。少顷,一个接一个,纷纷跟随豫章王跪下,山呼万岁。 皇帝神色淡淡,令众人平身。 此情此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传书(上) 如我先前猜测,沈冲和黄遨接到公子的信之后,即刻率五千兵马启程。但出乎我意料的是,皇帝和太后也跟了来。 “我和黄先生抽走了精锐兵马,圣上和太后在凉州无所倚恃,将他们留下确实不妥。”沈冲解释道。 我看着他:“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圣上的意思?” 沈冲无奈地笑笑:“此乃圣谕。” 我不由地揉了揉额角。 在我和公子的设想之中,凉州虽然被秦王势力所围,但与中原和扬州相较,仍算得安稳。且皇帝对秦王有大用,他犯不着出手谋害皇帝。故而将皇帝留在凉州,其实无异于将他置于凉州和秦王的双重保护之下,乃最为妥当。 而现在皇帝非要跟着沈冲来到扬州,情形则全然变了个样。扬州钱粮充裕,谁得了扬州,都无异于得了争夺天下的本钱。 公子先前虽有皇帝,但凉州贫瘠羸弱,须得与秦王依靠,秦王自然不多为难。而现在,公子不但有皇帝,还有兵有粮。落在秦王眼里,不猜忌也难。 我千算万算,算漏了沈冲是个忠臣,皇帝吃定了他这点,便会死皮赖脸地跟过来。我应该也捎一封信给黄遨,让他将皇帝或者沈冲任意一人药晕,待上路之后再放人。 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我说:“你们带上圣上和太后,自不可轻装上路,势必拖累脚程,又如何这么快赶到了扬州。” “这便是秦王之功。”沈冲道,“若非秦王,我等当下还在半路。” 我讶然。 沈冲道:“我等带着圣上和太后,本想借道陇西国,经梁州和荆州,再转水路到扬州。但才出到凉州和陇西的交界之地,便遇到了裴焕。他将豫章王的意图告知了我等,并说秦王已经备好了车马舟船,护送圣上和太后到扬州。” “而后,裴焕果真一路调度车马舟船,我等及五千兵马经秦国和荆州,一路畅通无阻,渡江而下直抵扬州。昨日抵达淮南,登上了伏波营楼船,直往扬州而来。” 我瞪着他,只觉全然不敢相信。 “这么说,”过了好一会,我开口道,“秦王早已知晓。” 沈冲颔首。 “秦王一向重视细作斥候,他虽与元初结盟,但监视凉州的眼线定然不少,故而我等甫出凉州,裴焕就已经等候在了路上。至于扬州,”他说,“从今日之事可知,秦王恐怕也已经经营多年。如伏波营副都督郑缇,面上是陈王心腹,实际上早已为秦王所用。圣上登船之前,郑缇已联合陆融的人举事,将伏波营都督及一众陈王党羽肃清收押。” 我一时说不出话来。 “秦王既有这般本事,又何必废这许多周章。”公子皱眉道,“他大可将豫章王的阴谋透露给陆融,让陆融直接出手挫败。陆融得他恩惠,必也会报答与他。” “那么扬州便全落在了陆融手中,于他并非好事。如今则不一样,扬州有凉州兵马,还有天子,谁也不可一家独大。”我冷笑,“还有先前伏波营调离之事,若败露,豫章王便不会自投罗网。” 沈冲想了想,道:“如此说来,若我等未曾插手,天子未曾出面安抚,伏波营和豫章王之间必有一场大战。” 我点头:“但如此一来,扬州和豫章王无论谁赢,皆两败俱伤。见这边空虚,周遭诸侯必围攻而来。秦王兵力还在辽东,鞭长莫及,只会将扬州便宜了别人。相较之下,让我等插手平息事态,保住扬州实力,反而对他最是有利。” 沈冲缓缓点头。 我又道:“只是此事面上看,仍是我等占了便宜,以秦王为人,必不会白给,不知他接下来又有何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传书(下) 夜风吹过江面,从半开的窗户吹进来。往外面看去,可见星辰布满天际,似伸手可摘。 裴焕离去之后,舱室中仍一阵沉默,人人皆似怀揣心事。 “霓生,”沈冲率先打破寂静,道,“你如何作想?” 我看了看公子,他也看着我。 “我和元初近来一直在扬州,中原和辽东之事不可及时得知。”我说,“大疫之事,确实么?” 沈冲道:“确有此事。这大疫也蔓延到了长安,父亲给我的信中有提及。我等从凉州来扬州的路上,亦听闻了许多疫情的传闻。较凉州而言,辽东离中原更近,有疫情当是不虚。” “秦王一向想让霓生去辽东。”公子冷冷道,“就算辽东有疫情是实,怎知他是真的了病?” 沈冲道:“秦王知晓霓生脾性,想让霓生为己所用,何必用这般拙劣的诓骗之法?将霓生和我等惹恼,对他全无好处。” “就算霓生不能为秦王所用,诓到辽东软禁起来,我等亦不可用。如此一来,他手上不但有了人质,也可断我等一臂,又有甚坏处?” “元初。”沈冲看着他,目光深远,“莫忘了你与秦王结盟,誓言匡扶天下,共举大业。如今大业未成,你便已防备至此?” “我自不曾忘记盟约。”公子正色道,“我与霓生奔波至此,亦是为了此事。然秦王一向不肯放过霓生,你怎知此番不是计?” 沈冲没接话,看向我:“霓生,你可有了打算?” 我心中仍在飞速计较,将牙齿轻轻咬着嘴唇。 好一会,我看向公子:“元初,你可曾想过,如果此事是真的,秦王果真染疫,又当如何?” 见他目中倏而升起怒色,我忙道:“你且听我说完。如果这是真的,从秦王派出裴焕至今,已经过了大半月,若不及时救治,十之会丧命。秦王一旦不在,辽东和中原徒增变数不说,我等在扬州亦处境不妙。陆融和豫章王虽面上尊的是天子,其实忌惮的乃是秦王。无秦王支持,我等当下在扬州可倚恃的便只有凉州那五千兵马,陆融或豫章王只消动一动挟天子的念头,凭他们手上的人马,我等根本不是对手。元初,你且权衡利弊,若秦王染病是实,则局势危矣。你我经营许久,乃是为了天下早日安定,若一时错估,乃贻祸无穷,岂非不智?” 公子瞪着我,少顷,道:“这么说,你决意过去?” 我说:“是真是假,总须的看一看才知晓。” “若是假的呢?” “若是假的,秦王也不敢拿我如何。”我说,“扬州在你和表公子手上,他还等着钱粮支援征伐,不会胡来。” “霓生所言甚是。”沈冲看着公子,神色严肃:“元初,秦王非儿戏之人,你也得过那疫病,知晓其凶险。秦王身边有良医,可撑到此时,若换了寻常人,早已没了性命。让霓生去一趟辽东,有利无弊。” 公子看着我,脸仍旧绷着,目光深而幽远。 “既如此,我随你去。”少顷,他说,“他若真是染疫,你可为他治病,若不是,我便将你带回来。” 我摇头:“不可。去辽东来回少说一个月,当下我等新得扬州,诸事亟待处置,决不可缺了你……” 话没说完,只听案几被撞开,公子猛地站起身来。 “善。”他淡淡道,说罢,转身而去。 我怔忡不已,忙也起身追过去。还没出门,沈冲将我拉住。 “你去做甚?”他问。 “自是与他解释。”我说。 “有甚可解释?”他说,“你方才将道理都说清了,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海路(上) 正当我以为他想睡了,打算松开他的手,去再添一张被褥来。才稍稍抽手,公子忽而睁开眼睛。 “你又要去何处?”他即刻问。 我无奈,道:“自是去给你取被褥来。你不是要与我分开盖?” “不分。”他说,“你哪里也不许去,躺下。” 他气力大得很,我只得躺下。 “你还未宽衣。”片刻,我看了看他身上,又好心提醒。 “不宽,就这般。”公子说着,将被褥一拉,将我和他都盖在底下,随后,他伸手将我抱着。 我:“……” “你方才不是睡了么,怎还不睡?”他见我睁着眼,不满道。 我应一声,连忙把眼睛闭上。 再无人说话。 他的呼吸就拂在脸颊上,热热的,仍带着酒气。我稍稍睁开眼,只见他的眉眼隐没在烛光灯影之间,看上去并不安详,仿佛牵挂着什么,眉头仍微微蹙着。 心底一阵柔软。 他似有所觉,动了动。 我忙又闭上眼睛。 片刻,只觉公子将手臂搂得更紧,脸凑了过来,与我额头相抵。 “霓生。”他忽而低低道。 “嗯?”我应了声。 “你会忘了我么?” 我哂然,忙道:“怎么会?” 才睁眼,公子的手将我的眼睛蒙住,命令道:“睡觉。” 我只得继续闭眼。 未几,一个带着酒气的吻落在我的脸颊上,未几,啄在嘴唇。 “你不许忘了我……”只听他喃喃道,似仍清醒,又似在说梦话。 我苦笑,想说我三年前就想忘了你,可你还不是找来了? 但听到他的呼吸声正变得平稳,我知道他正在入睡,将话咽了回去。 外面似乎起了风,楼船在水波中有些微的摇晃。我与他相依偎着,感受着他身上的温暖,心中亦不禁长叹一口气。 辽东那边拖延不得,明日,我兴许就要启程。 下次这般夜晚,不知又要等到何时?想想便教人无限惆怅。 夜里的梦,依旧纷纷扰扰,第二日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量,而榻上只有我一个人,身上的被褥掖得齐齐整整,公子不见了。 我穿好衣裳出门,只见公子和沈冲正立在船舷边,不远处,皇帝、谢太后和豫章王正在说着话。 天气晴好,江面上的风不大,已经能远远望见扬州城。 正当我要向公子那边走去,身后有人将我叫住:“女君。” 我回头,是黄遨。 “黄先生。”我行礼,笑了笑,“多日不见,先生别来无恙。” 昨日,他一直作为护卫陪伴在皇帝身边,我虽与他照面,但未曾说上话。 “在下无恙。”黄遨神色严肃,道,“在下听闻,女君要随裴焕去辽东?” 我知道沈冲和公子不会对黄遨保密,颔首:“正是。” 黄遨道:“女君果真相信秦王?” “信与不信,去看过才知晓。”我说,“且秦王知我脾性,实不必以此为借口使诈。” 黄遨道:“在下可护送女君去辽东。” 我摇头:“扬州比我更需要先生,先生若想助我,便留在扬州辅佐元初和沈公子,待扬州稳固,我自然也会过得轻松。” 黄遨看着我,忽而道:“女君将来有何打算?” 我讶然,笑笑:“将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海路(下) 很快,不仅黄遨,我要去辽东的事,众人已经都知晓。 当然,真正的因由,沈冲和公子只告诉了黄遨、天子和谢太后,包括惠风和青玄在内,所有人都只道我去辽东是作为公子和沈冲的使者,去辽东与秦王商议国事。 “为何不遣别人去辽东?”惠风跑来找我,不满地说,“谁知秦王又有什么花招,你去了他不放人可怎么办?” 青玄在一旁不紧不慢道:“放心好了,你担心她,还不如担心担心秦王。秦王若不放她回来,她会往饭里下药送他归西。” 我讪讪地笑。 秦王若敢诓我,我说不定真会这么干。 扬州已经在望,正当我准备着上路的物什的时候,皇帝召我过去。 船庐中,只有他一人。 未等我行礼,他让人把门关上,道:“你果真要去辽东?” 我颔首:“正是。” “非要你亲自去么?”他微微皱眉,“让人将药方送去,也可治病。” 我说:“那药方我不曾保密,当年为桓都督治病之后,已经流传出去。据裴将军说,秦王先前已用药方医治。不过人食五谷,各不一样,若一张药方便可将人人治好,天下早已不须医者。秦王病情加重,可见那药方对他有不足之处,故还须我亲自过去。” 皇帝看着我:“云霓生,若他真得了病,你会救他么?” 我也看着他:“此事,可由陛下决断。” 皇帝道:“与朕何干?” “自有莫大干系。”我说,“陛下若想执掌天下,秦王就不能死;若陛下不想,秦王便须活着。” 皇帝目光闪了闪,片刻,颔首:“如此,他最好长命百岁。” 我觉得此人当真有趣。天下诸侯都争着抢着想要那御座,不惜粉身碎骨,可这已经坐在了御座上的人却总惦记着逃开。 “陛下既不愿涉足争斗,又何必来扬州?”我问,“凉州内有桓都督兵马,外有秦王守护,陛下留在扬州,乃最为安稳。” “凉州苦寒,母亲过得不管。她不曾来过扬州,朕便带她过来。”皇帝道。 我:“……” 许是看我变了脸,皇帝一笑,却随即收起了轻松之色。 “所谓安稳,皆不过一时,当今天下,并无十足安稳之处。”他理直气壮,“便如秦王,若他果真得病暴毙,辽东和秦国必有乱事。到那时,桓都督和沈太傅都在扬州,鞭长莫及,朕和太后皆危矣。” 这话倒是不错,皇帝耍嘴皮子的本事大有长进。 我不再纠缠此事,道:“还有一事颇为紧迫。陛下不久便要昭告天下,须有传国玉玺。这玉玺在何处,还请陛下告知才是。” 皇帝道:“你与桓都督连诏书都做了,有无真玉玺又何妨?” 我说:“此事不过权宜之计,雒阳的群臣百官闻得陛下驻跸扬州,必有不少人来投。陛下临朝,岂可无国玺?” 皇帝道:“你当记得朕还说过,你教了朕本事,再将朕和母亲带走,朕才会想起来。” 我:“……” 我终于忍不住,瞪起了眼睛。 “如今并非玩笑之时。”我说。 皇帝神色平静:“朕并未玩笑。” 我看着他,心中忽而动了动,一阵狐疑。 “陛下果真将玉玺藏了起来?”我问。 皇帝与我对视:“正是。” 我叹口气:“陛下欲如何?我眼下便要启程去辽东,天下平定之前,我也不可将陛下和太后带走 (第1/4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海船(上) 船缓缓开动,驶离了水港。 公子一直站在岸上,看着这里,没有走也没有挥手,不知在想着什么。 我从船舷走到船尾,直到他的身影再也望不到,才终于将眼睛移开。 这船上,共有二十几人。 其中八人是舟师舵者水手,五人是裴焕和手下,其他人都是公子派给我的护卫,由程亮统领。 我跟他说过,我不需要护卫,人太多反而碍手碍脚,不好行事。 但公子认真地看着我,说,你是公主,哪个公主出门时没有十几随从,何况还是出远门? 我一想,十分有道理,于是欣然应允。 扬州的航道依旧繁忙,可见百姓对昨日那差点打起来的大战一无所知,忙忙碌碌,度日如旧。 我发现裴焕的人带着一笼鸽子,颇是宝贝,将鸽笼放在甲板上透气喂食。一人正蹲在鸽笼面前,嘴里嘀嘀咕咕地跟它们说着话,往食槽上放饲料和水。 “这便是秦王的信鸽?”我走过去,问道。 那人抬起头来,是一个圆脸的少年,大约十七八岁。 “正是。”他答道。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 他笑了笑:“小人符进。” “这些信鸽都是你养的?” “正是。” 我点了点头,也蹲下来,将那些鸽子仔细端详。只见这些鸽子长得甚好,一个个毛色油亮,精神抖擞。 “你一直跟着裴将军么?”我问。 “正是。” “从秦国一路跟来了扬州?” “嗯。” 我了然,饶有兴趣,又问,“它们每日可飞多远?” 符进道:“每日少说也能飞几百里,远的可飞上千里。” 我说:“它们识得路么?能从扬州飞到居庸城的□□?” “□□太远,自是不能飞到。”符进道,“不过它们识得雒阳,可先飞到雒阳,那边的人换了鸽子,再捎往□□。” 我想了想,道:“这些信鸽可有总管之人?” “自然有。”符进道,“便是大王。” 我讶然:“所有消息,皆先由大王亲自过目?” “正是。” 老狐狸。 我心里冷哼着,看着符进,笑了笑:“我看你年纪不大,想来养鸽子不久。” “久了去了。”符进说着,颇有些自豪,“我家世代驯鸽,我从小就会。” “哦?那可了不得!”我恭维道,“如此说来,你跟了秦王许久?” “也不是。”符进显然颇为受用,话也多了起来,“不过三年罢了。我家在长安给戏班里的人养鸽子,近来年景不好,鸽子也不好卖,原本想着回南阳老家种地算了,有一日,秦王的人忽而找上门来,让我们去给秦王养信鸽,衣食住处全包,还有月钱。我父亲原本将信将疑,跟着去了上谷郡的居庸城,两个月后他回来,将我们全家都带了过去。” 我感叹:“如此说来,秦王是个好人,这般大方。” “正是!”符进笑道,“他可比别的王公贵人好多了,什么架子也没有,还说话和气。” “如此,确是不错。”我亦笑。 秦王用信鸽传信之事,早不是什么秘闻。当年大长公主与他联手倒庞后,便是由董贵嫔的兄长安乡侯董禄用信鸽与他传递消息。秦王对天下之事耳聪目明,甚至将手伸到了江南,在豫章国和扬州埋下细作,操控伏波营,与他善用信鸽有莫大的关系。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海船(下) 船沿着水道过了扬州,顺流出海。 无论程亮还是裴焕一行,都是北方人士,刚见到茫茫大海的时候,皆颇为新奇,纷纷到甲板上观赏风景。 “啧啧,”程亮双手扶着船舷眺望,一脸豪情,“海天一色,无边无际,壮哉!” 符进在船上年纪最小,也最是好奇,跑上跑下。看到海鸥在头顶盘旋,还去拿了些鸽食来喂。 “这些海鸥似也颇通灵性,在这海上飞得也快。”他说,“若捉来驯一驯,不知可否像鸽子那般传书?” 一个水手听了,笑道:“这我等了不知。不过海鸥可不似鸽子,野得很。你喂食也须小心些,它们知道你那鸽笼里有吃的,说不定会来争抢,伤了你的鸽子。” 符进被唬了一下,忙将鸽食收起来。 两日之后,这些人终于受不了船上的颠簸。饶是没有大风大浪,一个个也开始上吐下泻,卧床不起。 幸好出来之前,我预见了此事,让公子将几个柏隆手下的侍卫派来。他们皆海盐人士,熟悉海船,当程亮和裴焕等人晕得七荤八素的时候,他们安然无恙,船上不至于连个能站直的守卫都没有。 如虞衍先前保证,这季节行船尚算顺利。船绕着海岸航行,八日之后,舟师指着远处竦峙的海岛,对我说:“过了那处山峡,便是渤海,再走两日,可到燕国。” 裴焕这几日深受晕船折磨,吐得面无人色,却仍强撑着从榻上起来,令舟师在北边的海港马石津靠岸。 马石津地处渤海入口,为辽东统辖。我知道裴焕的用意,必是早已得了秦王的命令,在马石津接应消息。 待舟师将船开入马石津的海湾,停靠在岸上。没多久,只见一个士吏打扮的人骑马朝这边奔来,上船之后,将一封信交给了裴焕。 裴焕接过来看了看,对我道:“大王就在燕国,夫人准备准备,上岸之后,便可去见大王。” 高祖皇帝得了天下之后,将幼弟封在了燕国。当今的燕王,与秦王同辈,据说立嗣之时,得了秦王的支持,故而对秦王忠心耿耿。 下船之时,已经有车马在等候,我乘上马车,即被带离海港,往南边而去。 两个时辰之后,即到了秦王的居住之处。 这是一处燕王的离宫,虽距海港不愿,但择高处临海而建,远远望去,颇有遗世冷峻之感。 照推测,秦王是接到了裴焕的信之后,从上谷郡来到了燕国。至于目的,自然是为了缩短日程,让我下船之后便可给他治病。 我想,秦王若不是讹我,那就是真的惜命。 照裴焕所言,在我从扬州出发之前,他已经卧床五日,照那疫病发病走向,此时已经算得危险,就算有我那药方吊着,他也随时可能一命呜呼。 当然,这病拖得越久越难治,也必然要一命呜呼。 显而易见,在秦王眼里,路上辛劳和时日拖延相比,后者更为危险,故而特地从上谷郡来燕国等我。 有志争天下的人都是赌徒,秦王能将自己的命押上,不可谓不狠。 燕王的离宫修得甚好,一道平缓的山路蜿蜒而上,直抵宫前。 已经有人在宫门等候,我看去,却是冯旦。 “霓生姊可来了!”他上前见了礼,神色似大大松了口气,又紧张起来,“大王就在宫中,姊姊快去看!” 我看他着急的样子,颔首,跟随入内。 这离宫大概是为消夏而建,宫室楼阁相叠,层层屋檐似鸟翼一般,展翅欲飞。 我往里面走着,皱了皱眉。 “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治病(上) 我蓦地被吓了一跳,维持着面上的平静,把手抽回来。 “你……”他又咳了两声,声音低哑,“你来了。” 我应了声,道:“殿下觉得如何?” “不如何……”他神色倒是平静,语速稍慢,似在努力地把话讲清楚,“不过有些晕罢了。” 说着,他示意要起身,侍从连忙将他扶起,给他披上一件裘袍,又将隐枕垫在他的身后。 当真不如何,就不会那般大费周章千里迢迢将我撵来辽东。 我说:“大王正在发烧,故而眩晕。不宜起身,当多睡才是。” “从昨夜里便一直睡……”秦王露出不以为然之色,又咳了两声,沙着嗓子道,“再睡下去,孤与死人何异……” 要死了还装觉悟高深。我心里嗤一声。 “孤这病……你看过了?”他接着问道。 “如何?” 我说:“殿下本因风寒体弱,故这疫病也来得甚凶猛。” “可治么?” 我说:“我不敢断言,不过殿下若每日按时歇息服药,想来……” “八日前……圣上在扬州临朝……”秦王打断我的话,“此事很快便会传遍天下。” 他会知道这些,自是有人在扬州给他飞鸽传书,我一点也不奇怪。 “恭喜殿下升任大司马大将军。”我说。 秦王却似对这个毫不在意,接着道:“最晚一个月之后,孤便要南征……在那之前,你务必将孤治好。” 我:“……” “殿下可当真拿我当神医。”我冷笑。 “你不是能为人挡灾么?”秦王道,“……又能治病又能挡灾……神医也不及你。” 都要死了还这么有精神挖苦我。 我反唇相讥:“殿下莫忘了,我挡灾乃是要凭八字,命数相合才可挡灾。否则万一相克,殿下堂堂一代英主,岂非可惜。” 秦王瞥了瞥我:“是么,以孤所见,你这命数与孤合得很……否则孤怎会得了个大司马大将军。” 我才不信他真的算过,对于我那些怪力乱神的传闻,他从来不信。 “那可难说。”我说,“若我就是治不好呢?” 我以为他会拿那三张帛书,或者我和公子日后的安稳日子来威胁我。不料,他看着我,没有急于回答,苍白如纸的脸上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孤在辽东备下了一处大墓,主室棺椁可容两人。”他闷咳两声,缓缓道,“……若治不好,你就陪孤躺进去。” 我一愣。 啧啧。 这威胁倒是新鲜。 这是接生要包生儿子,治病要包百病消。 怪不得他把扬州让得那般大方,天下果然没有白吃白喝的道理。 不过我当然知道他也就只能说说狠话,斗嘴我是从不会示弱的。正当我想开口顶回去,秦王突然咳嗽起来,侧向一边捂着嘴,声音闷钝,身体蜷了起来。 侍从忙上前扶着他,给他拍背。 “殿下如今虚弱,万不可说这么多话。”他劝道。 秦王咳了好一会,苍白的脸上反而泛起些微血色,目带水光,竟是我见犹怜。平复下来之后,他喝一点水,重新靠在隐枕上,抬抬手,让侍从退下。 片刻,他又看向我。 我识趣地闭嘴。 内室里只剩下了我和他,安静得只剩下秦王微喘的呼吸。 莫名的,我有些坐不住。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治病(下) 我被吓了一跳:“殿下醒了?”说罢,忙伸手探他额头。 温凉如常人,已经全无烧热之感。 心中不由一喜。 “甚醒不醒……”秦王的咳嗽缓下来,仍瞪着我,手也没有放开,“自你那汤药灌进来,孤就一直醒着……” 我知道这是胡话,他服药到现在,少说过了两个时辰。 不过这说明他骂我的药难喝这个念头也惦记了两个时辰,这毅力着实教我惊奇。 “天下的药哪里有好喝的。”我松一口气,一边将被子给他捂好,一边哄道,“殿下若还觉得口苦,便喝些水。” 说话的时候,在外头小憩的两个侍从被内室的动静惊醒,跑进来。见秦王清醒过来,皆露出喜色,忙上前请安。 我说:“快去告知冯内侍,取些粥水来。” 一人应下,往殿外跑去。 “孤……孤不喝粥水……”秦王又咳了两下,喘着气道,“孤不饿……” 所以说得了病的人都是小童,这不要那不要,甚是烦人。 “殿下已经大半日未进水米,此时不觉饿,乃是肠胃未醒之故。”我耐心道,“做何事都须有气力,治病亦然,殿下若想快些好,便听话进食。” 秦王看着我,少顷,没再反对。 我又指指手腕上:“还请殿下放手。” 他瞥一眼,松开手。 我揉了揉手腕,心想此人虽病恹恹的,力气倒是不小,留下了几个红红的指印。 “现下……是何时辰?”片刻,秦王开口问道。 我说:“快到丑时了。” 秦王轻哼一声,忽而道:“你……一直在此处?” 我哂然:“我不在此处还会在何处?” 秦王没答话,这时,侍从将粥水端来了。一人将秦王垫起来,一人给他喂食。 我在一旁看着,只见他颇为顺从,一口一口地喝下去,没多久,一碗粥见了底。 “殿下还想再添些么?”侍从问。 秦王摇摇头,让他们放自己躺下。 喝粥这事想来耗去了他不少精力,重新睡下之后不久,我就听到了他渐趋平稳的呼吸声。 我知道今夜甚是重要,须得我亲自来守。于是伸伸懒腰,让两个侍从继续去歇息,我则重新在秦王榻旁坐了下来。 虽然先前打了一场瞌睡,又折腾了一场,但再坐下来没多久,睡意再度涌来。 云霓生,我在心里对自己道,这妖孽要是活不了你也有麻烦,莫忘了你和公子的大计。 对,睡不睡不差这一时,当年你守着公子不是也能一夜不睡? 我打个哈欠,甩甩头,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然后,继续回忆当年为公子治病时的点点滴滴。 ——“霓生,你怎会知道这么多故事?” 那是他的身体渐渐恢复些的时候,有一次,他听我讲完故事之后,忍不住问我。 我说:“自是因我博览群书。” 公子看着我:“你必是只看闲书。” 我知道他这般世家公子必是看不上闲书,辩解道:“我也看正经书。” “是么。”公子说,“颜渊、仲弓、司马牛皆曾问何为仁,子如何回答?” 我:“……” 正当我思索着,身上莫名地动了一下,似乎有人在推我。 我说:“子答了许多,都不一样。” 公子却问:“何处不一样?”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看护(上) 我虽十分不乐意给秦王念文书,但他说得有道理,我在这宫中,除了每日给他把把脉,其实无聊得很,总须有些事做。 秦王这病恹恹的样子仍坚持处置事务,教我十分不解,不过谢浚颇为体贴,每日送来的不会超过三件。所以大部分的时间,我都在给秦王念闲书。 不得不说,他收藏的那些闲书,相当不错。 比如他正在看的这定海伏魔录,说的是神仙打架之事。 在那东海之下的龙宫之中,老龙王将死,欲传位太子,不料弥留之际,一个魔君将龙王身体侵蚀,取而代之。这魔君野心勃勃,不但要霸占龙宫,还想染指天庭,还企图将天上的一种仙女都收为后宫。当其真身被龙王太子识破之后,便做局构陷太子弑父,派兵捉拿。太子自知无从辩解,只得逃离龙宫,四处求助,竟无人相信。唯有那一心想要填海的神女精卫,本与龙宫世仇,却颇为正直。她感动于太子的孝心,决心将私仇放在一边,助太子复国。在精卫的帮助下,太子以真龙之身取得了定海之宝,收服了东海之外的一众海兽方国,与魔君展开大战。而因得魔君蛊惑,天庭派兵镇压,太子数起数落,又联合了常年受天庭欺压的黄泉鬼神对抗天庭,大战从海里蔓延开去,将三界搅得翻覆,天地变色,日月无光。 此书写得颇长,有五六册之多,跌宕起伏,颇是引人入胜。 我给秦王念着,总是忘了吃饭,也忘了让他歇息,时常是侍从们提醒,或者念着念着发现秦王睡着了,才会想起来。 秦王听我念书的时候,有时睁着眼睛,有时闭着。 这让我很是困惑。有时,我以为他睡着了,想起身离开。不料,他忽而睁眼,淡淡道:“去何处?” 那眼神,仿佛我要弃他逃跑。 更为可恶的是,他吩咐侍从,他睡着之后,就要将我念的书收走。 “你看过了便知道了后事,再念出来便干巴巴的,全然不可与孤同心同情,无趣得很。”他说。 谁要与你同心同情。我心道。 可惜这是他的地盘,那两个侍从对他的命令尽心尽责,我想违抗也无法。 “殿下每日都要睡许久,”我说,“我若不看书,便只好给殿下做药了。不过这些药定然又臭又苦,殿下切莫嫌弃。” 秦王道:“做甚药?” “多了。”我说,“殿下此番得病凶猛,怕要伤元气,为防日后万一,自当什么药都要做些。譬如防睡眠不安,防肠胃不佳,防肝肾不全,防半身不遂……” 秦王看了看我,打断道:“孤还带了一箱子书,你去问冯旦要。” 我笑道:“多谢殿下。”然后,心满意足地去找冯旦。 秦王是个得了重病的病人,与当年的公子一样,吃喝拉撒都要人帮忙。我虽然不必亲手做这些,但冯旦怕死至极,求我务必要在旁边看着。 我甚不乐意:“秦王除秽擦身,难免裸露肌肤,我乃清清白白的女子,人也不曾嫁,传出去岂非毁我名声?” 冯旦苦着脸:“姊姊便行行好,治病救人分甚男女。姊姊放心好了,殿下身边的人口风紧得似上了锁,半点谣言也不会透露出去。姊姊,你救了大王便也救了小弟,小弟这辈子都记得姊姊大恩,来世便是结草衔环……” 我打断他:“不过是伺候他如厕擦身,这等事与治病无关,我不在旁边看着又如何,不看。” 冯旦见我坚持,只得作罢。 他叹口气:“也好,反正大王也忌讳有人看着。” 我愣了愣,道:“忌讳?为何?” 冯旦道:“姊姊也知大王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看护(下) 我讶然:“何意?” “你可知,孤怎得了这疫病?” 这也是我一直想问的,道:“莫非另有内情?” 秦王道:“孤往范阳郡巡视之时,范阳尚无疫情。唯一的疫情爆发之处,便是孤歇宿的别院。除了孤之外,还有三十余随从一夜得病。子怀令人彻查,在别院的水源之处发现了一具因疫病而死的孩童尸首。” 我听着,明白过来。 既如此,秦王染疫,并非凑巧,乃是有人故意为之。 “孤治病之事,不曾宣扬,且此地与世隔绝,消息只进不出。”秦王道,“子怀早已在居庸半遮半掩,作出孤不能理政之象。孤许久不曾露面,自有人猜测王府有变,但只有笃定辽东不足为惧之人,方为心中有鬼。” 我了然。 不管谋害秦王这事是赵王做得还是济北王做的,不过这两边既然反应一致,想来皆有默契。做这事的缘由也不难猜。这两家都对秦王示好,意图拉拢,但秦王谁也不曾理会。这般纷争之际,非友即敌,无论谁要坐天下,都必须解决秦王。 心底不禁有些可怜赵王和济北王。 他们争了大半年,好不容易回过味来谁才是最大的麻烦并且想出了对策,结果功亏一篑,毁在了我的手上。 “殿下接下来打算如何?”我问。 “不如何。”他懒懒地靠在隐枕上,“方才不是说到了太子反杀天将?接着念下去。” 辽东与扬州相隔相隔遥远,不过我知道裴焕和那个养鸽子的符进都留了下来,既然有这般途径,我绝无留着不用的道理。 在我的要求下,秦王应许我用他的鸽子与扬州传信,不过有个要求,任何往来书信,他都要过目。 我说:“殿下,元初与我的关系,殿下也知晓。我二人传信,无非是些诉说儿女之事的情书,殿下来看,只怕不体面。” 秦王淡然一笑:“元初高才,世人皆知。孤看过他的诗赋策论,却不曾看过情书,想来亦文采动人,孤颇是期待。” 脸皮真厚。 我继续道:“那是元初,我写不但全无文采,还甚是粗鄙,殿下若看了,怒上心头,只怕要加重病势。” “你么,”秦王靠在隐枕上,不紧不慢道,“孤看你必是连圣贤书都不曾读全,写得难看也在情理。若果真粗鄙得能教孤看得怒上心头,也算得世间一绝,孤可赏你十金。” 我:“……” 那信是要寄给公子看的,我当然不可能为了十金把信写成粪。 我想,他还是继续高烧昏迷比较好,清醒了之后事真多。 春天的天气起伏不定,下了好几天雨之后,又连出了几日太阳,天气渐渐暖和。 每隔两三日,我就会收到公子的来信。虽然因为信鸽负重不可太多的缘故,信纸又小又薄,只能用小字写上寥寥几句,但对于我来说,已经足矣。 扬州之事,正在一步一步展开。皇帝住进了陈王府,在里面重开了朝廷。而公子作为侍中,每日随皇帝上下朝,处置政务。因为这些信要给秦王过目,对于海盐的盐务,公子只字未提。不过我知道他定然不曾放松。 “你与元初平时也这般说话?”秦王看着我的一张回信,饶有兴味念道,“日夜想你,昨夜梦见你不理我,也不亲我,甚是生气……” 我耳根发热,一把将那纸抢回来:“我说了我写得粗鄙,是殿下非要看。” “孤只道粗鄙,未曾想这般粗鄙。”秦王鄙夷道,“你看看元初,以诗言情,以诗入境,虽不显露,一字一句皆为情意。再看看你,莫不羞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佯败(上) 秦*屏蔽的关键字*力,让我有些吃惊。 起初,他下个月就要去攻打中原,我觉得这是痴人梦。但后来,我发觉他并非只是。 他的身体恢复得很快,在我允许他外出散步之后,他就开始每日练剑。谢浚那边显然也已经放下心来,每日秘密送来的奏报多了许多。 虽然皇帝只是在扬州发了个诏书,诸侯们也只是动动嘴皮,未发一兵一卒,但此事的影响仍然甚大。 沈延和大长公主等人表明拥护扬州之后,雒阳的赵王一度气急败坏,誓言要杀沈氏和桓氏五族。 但他也不过叫喊而已。雒阳的贵人们或许爱做蠢事,但何时逃命却是嗅得精准。在皇帝发诏之前,桓氏和沈氏的族人亲眷早已各自追随桓肃和沈延逃得精光。至于别的妻族母族之类,如桓氏和沈氏这样的人家,姻亲皆高门豪族,赵王如今要与人争斗,还须仰仗他们多多支持自己,岂有动手之理。 故赵王虽与对手济北王一唱一和,动不动就要杀要剐,但看清形势的人,并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近来最大的动静,便是不少雒阳的大臣携着家眷离开了雒阳,往扬州投奔皇帝。 秦王接到这些奏报的时候,坐在榻上,沉吟不语。 “告知裴将军,收拾收拾。”他抬头,对一旁侍立的冯旦道,“明日便开拔回居庸。” 众人皆诧异。 “明日?”冯旦看了看我,“这……” “殿下的身体还未好全,”我,“还是再将养几日。” “孤已好得差不多了。”秦王却道,“中原形势恐不久就会生变,我等须返回居庸,与谢长史等商议对策。”罢,他不容反驳,对冯旦道:“去办便是。” 冯旦值得应下,往殿外而去。 看着冯旦的身影,我心中动了动。 回扬州的船还在海港里等着,既然秦王已经好了,我留下也无用,不如…… “殿下,”我即刻道,“殿下的病已经痊愈,我……” “你随孤去居庸。”秦王似乎料到我要什么,打断道。 我瞪起眼:“当初我答应来为殿下治病,可是治好令下便可回去。” “好?”他看我一眼,“孤这模样,算是治好了么?孤夜夜睡不安宁,今晨还觉头疼,每日只以肉粥充饥,哪个康健之人似孤一般?” 我:“……” 这是强词夺理。他睡不好就睡不好,头疼就头疼,谁知是不是真的。 我拉下来脸,冷笑:“殿下是不打算放我回去?” “云霓生,”秦王深吸了一口气,“你可还记得,当初你誓言助孤成就大业,还曾签字画押,如反悔不从则*屏蔽的关键字*而打雷劈。” 我:“自然记得,我所做一切,皆为践诺。” “那契是与孤立的,是否践诺,自也由孤了算。”秦王正色道,“孤正当用你之际,而你弃孤不顾,怎算得践诺?孤待你不薄,哪次不是予索予取,亦从不计较你那些心思手段。你且回想过往,扪心自问,果真对得起孤一番信任么?” 我不由地摸了摸耳朵,觉得它着实受累。 实话,我有些后悔那时候跟他立什么契,以为能凭着那一张纸占他便宜。未曾想他反将一军,我还不得机会用上,他已经频频借此事,每次指责我都愤慨激昂,仿佛他是个受骗上当的良家女子,而我是个始乱终弃的臭流氓。 “殿下此言差矣,”我,“我虽有许多心思手段,但我答应过殿下的事,便从未辜负。我答应殿下除东平王,便除了东平王;取扬州钱粮,便拿下了扬州;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佯败(下) 众人未曾带许多行囊,车马皆轻快。五日后,居庸城已经在望。 看到那远方的城池,我心底有些不是滋味。当初离开的时候,我以为自己大功告成再也不会回来,不料就过了半年,自己又看到它了。 车马停下的时候,我随着秦王出去,却见这里并非王府,而是秦王的兵营。大帐前,迎接的人并不多,只有谢浚和几个幕僚,见秦王下来,神色皆如释重负,纷纷上前行礼。 我也看到了玉鸢和云琦。 玉鸢望着秦王,那关切之态,仿佛老母亲在打量亲生儿子。当然,面对着我,她仍然没什么好脸色,尤其是看到我跟着秦王一起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 云琦则一副持重的名士之态,看我一眼,而后款款走到秦王面前,端正一礼。 秦王大病新愈,谢浚没有让他在外面久留,简单见礼之后,即让人送秦王到帐中。 炭炉已经烧得暖烘烘,秦王才走到里面,就将外袍宽下,让冯旦召谢浚等几个要人进来议事。 “你也留下。”秦王对我道,“日后商议机要,你可参与。” 我应下。 未几,众人走了进来,拜见了秦王之后,各自落座。 除了谢浚之外,也有几个熟人,如裴焕、参军姚洙、帐下都督孔茹等。 还有云琦,座次仍如上回所见,坐在我的对面。 秦王召众人商议的,主要是进攻中原之事。在秦王治病的日子里,众人显然不曾闲着,纷纷禀报自己辖下事宜的进展。 “有一件急事。”谢浚禀道,“昨日臣等接到奏报,高阳国、河间国、章武国正集结兵马三万余人,屯兵易城。” “哦?”秦王道,“可知其目的?” “尚不知晓。”谢浚道,“不过易城临近幽州边界,不远就是范阳。除了进攻范阳,我等想不出别的缘由。” 秦王令人将地图拿来,看了看,道:“孤病重之事,中原那边可知晓了?” “知晓了。”谢浚道,“殿下那夜去养病之后,我等按殿下吩咐,在王府和营中戒严,每日往王府中送药材,雒阳来的太医也禁足于王府之内,不得出去。” 我听得这话,了然。如此说来,秦王当初为了掩人耳目,乃是深夜离开。这偷鸡摸狗的觉悟也不赖,命能不能救回来还两说,却已经算计到了欺敌。 “这不过我等佯动之计,如何知晓那边想法?”秦王问。 谢浚笑了笑,道:“数日前,赵王和济北王的说客便先后到了居庸,劝不才归降。” 姚洙嚷道:“赵王济北王那些说客只去找谢长史,不来找我等几个,着实欺人太甚!待将来我等将这两人拿了,定要当面问一问,何以厚此薄彼!” 众人皆笑。 云琦脸上笑意寡淡,颇是不屑。 秦王亦笑,问谢浚:“而后呢?你如何应对?” 谢浚道:“如殿下吩咐,作色呵斥,将他们赶出了城去。不过临行之时,都暗地里派人给他们塞了百金。” 云琦道:“高阳国、河间国、章武国,皆与济北王结盟,此番集结,当是要试探幽州,不日便会进攻。” 秦王颔首,看着地图,思索片刻。 “众卿有何想法?”他问。 云琦抢先道:“臣以为,三国一旦来犯,当弃城后撤。” 众人皆讶。 秦王神色不改:“而后呢?” “此为佯败,乃诱其入口袋之阵。而后,以两万兵马攻占易城,断其后路,围歼之后,攻占三国。”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变计(上) 待我端着药回到秦王帐中,玉鸢还在。 秦王刚吃完了一碗肉穈粥,见我进来,道:“怎去了这般久?” 我说:“煎药总要工夫。”说罢,将药碗端上前去。 这药的味道很是不好,玉鸢乍闻到,眉头皱了皱。 “这是什么药?”她说,“这般难闻。” 我说:“便是给殿下治病的药。” 玉鸢没理会我,向秦王道:“我去取些蜜饯来吧,殿下从前喝药都要放的。” “不必。”秦王道,“喝惯了。”说着,他将药碗拿起,吹了吹上面的热气,慢慢喝下去。 玉鸢看着他,神色颇是于心不忍。 我心想,这人从前喝药都要放蜜饯么?啧啧,果然人不可貌相,堂堂秦王,威名显赫,原来这般娇气。反而是公子那样看着娇生惯养的人,喝药的时候从来什么也不加,连眉头也不皱一下。 待得秦王把药喝完,玉鸢忙递上一杯清水给他漱口。 我看着这边没事了,收起药碗正当要下去,秦王却将我叫住。 “云霓生,”他说,“让侍从来收拾,那本书你还未念完,继续念。” 我心底翻个白眼,只得将药碗交给侍从,将旁边案上的书拿起来。 玉鸢看了看我,对秦王道:“殿下一路奔波,还是歇息吧。” “孤还不累。”秦王说着,靠在隐枕上,对玉鸢道,“这些日子,你助谢长史料理王府事务,辛苦了。” 玉鸢唇角弯了弯:“殿下哪里话,不辛苦。” “你今日必是一早便起了来,忙前忙后,现下无事,你去歇息吧。”秦王温声道。 玉鸢眸光动了动,泛起些温柔之色。 “那……”她犹豫了一下,道,“我先下去了。” 秦王道:“去吧。” 玉鸢站起身来,行了礼,告退而去。 看着她款款离去的身影,我不禁有些同情。明明是个刚强女子,秦王方才不过好声好气哄两句,她就变得乖巧服帖。 如花似玉年华大好,出身又是上乘,喜欢谁家儿郎不好,偏偏喜欢秦王。 “愣着做甚。”正当我神游,秦王淡淡的声音传来。 他靠在隐枕上,已经闭上了眼睛:“还不快念。” 数日之后,范阳郡传来消息,高阳国、河间国、章武国的兵马果然进攻范阳。 范阳太守刘进作仓皇之态,扔下了城池和囤积的大批粮草,撤到了上谷郡。 谢浚随即派兵守在了上谷郡和范阳郡边界一带,与来犯兵马对峙。同时,他派出使者星夜去往高阳、河间、章武三国以及济北国,痛斥此番进犯乃无义之举。 三国诸侯及济北王皆无所回复。 与此同时,谢浚暗自与雒阳的赵王联络,称愿与赵王联手合击济北王,以收复辽东失地,并助赵王平定叛逆。 赵王的消息很快经信鸽送到辽东,对于谢浚的提议,赵王很是赞同,但称诸事缠身,不能到居庸会盟,不过若谢浚方便,可去一趟雒阳。 济北王的兵马已经攻下了范阳,再攻占上谷郡,不但会失掉居庸这般重镇,秦王的势力还会被断为东西两截,首尾不能坚固。谢浚自别无选择,回信告知赵王,他将领两千护卫,到雒阳拜见赵王,以成会盟之事。 赵王等人屯在雒阳的兵马足有十万,自不会将谢浚这区区两千人放在眼里。 于是赵王再回信,大力称赞谢浚归顺朝廷的忠心。谢浚到雒阳之日,他必率百官为谢浚接风。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变计(下) 我说:“有元初的手书还不够,这只对王霄和元初旧部有用。凡出师必有名,北军是王师,若有圣上勤王诏书,此事可成。” 谢浚笑了笑:“你果然与元初想到了一处。”说罢,却又拿出一只锦筒,递给我。 “这是随着元初的手书一道捎来的。”他说。 我将锦筒打开,只见这正是皇帝的秦王诏书。上面洋洋洒洒,历数赵王等诸侯不臣的罪状,令北军配合秦王,一道扫除奸佞。 “如何?”谢浚问。 我微笑:“甚好。” 谢浚提出此事,变动甚大,不过我喜欢。 战事布局,其实根做生意甚是相像,无人不想用最少的本钱挣得最大的便宜。 谢浚这两千人马,原本是为了做做样子,给赵王灌一顿汤,放松警惕,好让秦王从东面偷袭得逞。但无论如何,这也是一场大战,要折损许多兵马,时日拖长,还要消耗许多粮草。而如果谢浚和公子的计策一旦成功,便是事半功倍。 我料想以秦王那样精明的赌棍,哪怕离了我他真的会有性命之忧,也定然不会反对。 回到营帐里没多久,冯旦来唤我,说秦王有请。 我旋即应下,精神抖擞地走到秦王大帐里。 这里只有秦王和谢浚两人,隔案对坐着。谢浚神色平静,秦王身上披着裘袍,领口露着单衣的衣缘,显然是刚睡下就被谢浚叫了起来。 他看着案上的地图,眉头微微锁着。 “殿下唤我?”我走上前,行了礼。 秦王看我一眼,“嗯”一声,抬手指指旁边的坐席。 我走过去坐下,只听秦王对谢浚道:“前番赵王以北军攻济北王,虽下了数郡,但主帅昏聩,以致北军折损不少,当下之数,在四万人左右。” 谢浚道:“雒阳那边传回消息,北军经过数战,士气萎靡。堂堂王师,竟沦为诸侯倾轧棋子,将士甚为不满。上个月圣上在扬州临朝之后,北军中还有将士要往扬州追随圣驾,被赵王获知,搜捕了几百人。我便是得知了此事之后,觉得此事或许有门路,写信告知元初。元初亦赞同,故捎来了这封劝降书。” 秦王颔首,少顷,看向了我。 “云霓生,”他说,“此事你都知晓了?” 我说:“正是。” “你如何想?” “此计甚好。元初与我说过,王霄其人,虽处事圆滑,但乃忠义之人。北军乃精锐,若可将北军收复,其用处比雒阳还大。” 秦王道:“子怀有意让你亲自劝降王霄,你见过他么?” 听到这话,我知道秦王的赌瘾的确又勾起来了。 “不曾。”我说,“不过有元初手书,当是无妨。” 秦王似颇感兴趣:“孤想知道,你有几成把握。” 我说:“十成。” “何来十成?”我说:“这无妨,我以元初手书,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料他不会不答应。” 秦王不以为然,“就算再忠义的人,也总有变数。” “不答应也无妨。”我说,“我有一种毒物,人吃下去,腹泻不止,即便不停进食也无济于事,两日内必脱力憔悴而亡。喂他吃一剂,当可奏效。” 秦王:“……” 谢浚在一旁笑了笑,道:“霓生,王霄乃良将,殿下有意将其收留,你莫胡乱伤他才是。” 我正色道:“我等行事的目的,乃是解决北军之患,王霄虽北军中候,于北军及夺取雒阳的大事而言,乃不足万一。且王霄若不肯降,便说明他 (第1/4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王霄(上) “我等还未拿下雒阳。”我说,“长史现在与我说这些,未免太早。” “不早。”谢浚神色严肃,“霓生,你和元初,皆世间拔萃之人。当下既决定与秦王同赴国难,自当齐心协力。如前番雒阳之事,切不可再做。” 我说:“这是秦王教长史说的?” “不是。”谢浚道,“你与元初皆是我敬重之人,此皆肺腑之言,不可不说。” 公子第一次与他好好说话不过是在三年前,我也差不多,说得有多情深义重似的…… “如此,受教了。”我笑了笑。 为免惹人耳目,第二日,天还未亮,我就带上随身物什,骑上一匹马,离开了谢浚一行人。 北军大营就在雒阳城北,从前我还在桓府的时候,公子偶尔会去营中拜访他的伯父左卫将军桓迁,我跟着他出入过几次,对营中的布局并不陌生。 北军由天子直接统领,是真正的王师。王师自然有王师的排场,像别处兵营里常见的帐篷之类,在这里是看不到的。所有将官军士,住的都是齐整的屋舍,营外也不是栅栏,而是正经夯筑的高墙。故而北军的大营,说是兵营,其实俨然是一个小城池。 那高墙差不多有城墙高,上面有岗哨,还有巡逻军士。人站在上面,周遭如何看得一清二楚,若无掩护,风险甚大。故翻墙之策,并不适用这北军大营,我不予考虑。 那么可选的,就剩下走大门蒙混过关了。 营中军士大多是司州一带的京畿子弟,每日请假回乡或出入办事的甚多,也有因公事进入大营的人,多是雒阳官署里派来递送文书的。 扮作军士,最大的坏处就是营中熟人多,就算弄清了军士的来历底细,也不能知道他认得谁不认得谁,跟谁是兄弟跟谁是仇人,运气不好便会生事。而递送文书的小吏就不一样了,只凭通行令牌出入,谁也不必认识。 故而在来雒阳的路上,我琢磨一番之后,我决定还是找个送文书的下手。 从雒阳城通往北军大营的路上,有几处茶舍。较大的一处,收拾得干净,且冬暖夏凉,送信的小吏们常喜欢光顾,歇歇脚偷偷闲,见到熟人还可攀谈攀谈。 天亮之后,我背着行囊,像个乡里来的路人,走到那茶舍里。 许久没有尝到过雒阳的吃食,我其实分外想念。坐下之后,我跟店家一口气点了胡麻饼、枣糕等五六样小吃,还有一碗热腾腾的茶。 把肚子填饱之后,我又要了一盘瓜子,一边慢悠悠磕着,一边打量着进茶舍里的人。 去北军大营送文书,往返须得大半日,故而小吏们但凡要去,都会在早上出发,在这茶舍里悠闲地用一顿早膳,再去北军大营干正事。 太阳已经升上了头顶,来这茶舍里歇脚的军士和小吏渐渐多了起来,我左右两席坐着的都是。 比较有门路的,是左边这席。那是四个人,正七嘴八舌地说着近来官署里的八卦,言语之间,我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身份,从哪里来,上司何人,去北营做什么事。这些人身份低微,不惹人注目,颇好下手。唯一不好的,是他们去都是北营里管马政、管军需之类的去处,我知道那些地方在何处,跟北军中候的官署离得甚远,若遇到盘问,不好解释。 “……李老弟,今日是去北营么?”这时,我听到右边一席有人问道。 看去,那席上只有两个人,问话的是一个年长的。 “正是,”那李姓小吏的说,“刘兄也去北营?” 刘姓小吏笑了笑:“去过了,已经回来了。” “这么快?” 刘姓小吏叹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王霄(下) 还未到午时,大营里的军士还在操练,进入大营之后,我远远望见校场上军士有的在练习阵列,有的在练习对战。 不过这场面,比我从前最后一次来这里所见,似乎气势懒散了许多。走在路上,迎面而来的军士也不似从前般行止有序,甚至有人三三两两站在路边聊天。 “……听说赵王又要跟济北王开战了,也不知要派哪家兵马上阵。” “哼,还能派谁,赵王有什么兵马,其他诸侯都藏着掖着不派兵,最后还不是我们……” 我穿过一排排营房,径自往官署而去。 北军中候是北军主帅,其府邸在官署之中最大。我仍旧向守卫查验的军士亮出了铜牒,一路同行无阻,走到了北军中侯官署外。 侍卫将我拦住,说王霄正在会客,让我稍后在进去。我应了一声,乖乖等在中庭里。 “……岂有此理!”正当我打量着四周,忽而听的堂上传来一声断喝。 我瞥去,虽看不见人,里面的怒骂声仍然传来:“北军乃京畿禁卫!不是他赵王的私兵!前番跟济北王那大战,折损了我们多少弟兄!说是讨逆,讨什么逆!谁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 随后,却再也听不到激烈的言语。我几乎竖起了耳朵,只能听到里面窸窸窣窣的话语声,好像有什么人在好声好气地劝解着。 没多久,堂上有人出来。 一个武将模样的人皱着眉,看上去怒气冲冲。旁边,一个穿着常服的人面色和善,仿佛一个和事佬,一边拍着他的肩头一边道:“你啊,直言直语,这性情也须改一改。赵王当政也不是没有好处,从不克扣北军的粮饷,弟兄们好带了,我等也轻松不是?” 那武将一直没有出声,到了门口,虎虎生风地向那人一礼:“末将知晓了,王将军,末将告辞。” 那人笑眯眯地挥挥手:“去吧。” 我看着他,心知这人就是王霄了。 说实话,我有些诧异。从文皇帝开始,朝中政局动荡,北军中候流水一般换人。在我从前所见的北军中候之中,就算是那些被当权者硬塞上位的纨绔,也往往在举止透着一股杀伐之气。而当前这个王霄,却似个全然无害的老好人。 不过再想想,这也在情理。公子说过王霄世故,那么定然是个懂得判断时宜和做人的。赵王那样的人,用人未必会在意能力多好,听话才是首要。看王霄这面带三分笑的模样,我若是赵王,我应当也会选他。 正想着,我见他无事了,正要上前说话,忽而听得门外一个声音传来:“王将军可在?” 望去,只见一个文士打扮的人径自走了进来。 王霄看到他,随即露出殷勤的笑容,上前行礼:“吴主簿!今日吹得甚风,让吴主簿光临敝舍?” 那姓吴的也不知是什么人手下的主簿,看着颇有几分架子,看着王霄,笑了笑,不紧不慢地还了个礼。 “王将军,”他说,“今日登门,并非公事,不过想起来许久未与将军喝茶,故而来了。”说罢,他往堂上瞥了瞥,“将军,未知得闲否?” “得闲得闲,”王霄笑眯眯地搓了搓手,“在下最近得了些好茶,正想邀吴主簿共品。”说罢,转身对侍从道,“来人,去将我书房中的新茶取来,烹茶!” 侍从应下,忙转身走开。 王霄又笑盈盈地向那吴主簿一揖,仿佛一个风月场中迎客的:“主簿,堂上请。” 吴主簿颔首,与他往堂上踱去。 王霄的声音仍不断传来:“哎呀,主簿要过来,怎不早说?在下家中还有更好的茶,都是雒阳当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奸细(上) 从王霄的言语中,我知道了事情原委。 雒阳的历次政变,北军被挟裹其中,变故甚大。但前面几次,不曾有大战,北军的变动以将官更替为主。 而赵王掌权之后,事情就不一样了。 赵王虽还未称帝,却已经以皇帝自居,自然也将北军视为囊中之物。赵国虽是大国,兵马却不如别国强,赵王更是希望牢牢掌握北军,为己所用。他上位之后,手段比前面的东平王等人更残忍,为排除异己,在北军中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 凡事与他为敌的人有关的将士,都受到了牵连,轻则逐出北军或下狱,重则处死。他还鼓励告密,凡检举谋反者,赏少则数千钱,多则十金。公子与秦王结盟之事,早已经被赵王所知,自然被他视为敌手。公子在北军的旧部,也有不少人因此遭到*屏蔽的关键字*。 当下这些新坟里埋的人,就是因被诬谋反而*屏蔽的关键字*的。赵王为警示他人,凡因谋反而处死的人,皆曝尸荒野不许收葬。王霄是冒着性命危险,将这些饶尸骨偷偷收起,埋在了此处。为避免被人发觉,至今墓碑也不敢立。 “我知道北军是雒阳戍卫,人人都想掌控北军,这样的事必是迟早。”王霄坐在地上,叹口气,“大将军离开雒阳之前,曾找过我,弟兄们之中,我最是谨慎,官位最高,让我日后遇到事,多多照应弟兄们。我将此事谨记,无论雒阳掌权何人,皆逢迎阿谀,以求平安。”着,他又垂泪,双手捂着脸,“可仍是保不住这些弟兄……” 我听着他这些,亦觉得动容。 “如此来,大将军的旧部,已经被清洗殆尽了?”我问。 “这倒不是。”王霄道,“赵王还需用人,不敢杀尽。故手段虽然凶残,但意在威吓。我当上北军中候之后,明面扶立赵王的人任要职,打压旧部将士,但其实将这些人贬到低阶,反而可让他们不引人注目,先保住性命。” 我不禁一振:“哦?” “不仅是大将军旧部,北军之中,也仍有不少忠于子的将士。”王霄道,“子在扬州发诏之时,北军曾有人意图追随子,被赵王发觉,关押数百人。此举引得北军群情激昂,赵王恐弹压不住,闹成哗变不好收场,是要处决,也迟迟未曾动手,至今仍押在牢郑” 我明白他的意思,点头:“如此,将军可先将信得过的人联络起来,商议举事之事。” 王霄:“我正是此意。” 王霄这一番话,确是教人精神振奋。 不过我这个人,生多疑,对于从前未打过交道,不知其本性的人,我从不敢轻信。何况这种节骨眼上的大事,更不可放松警惕,否则一旦失误,后果不堪设想。 至于公子对他的评价,我仍然觉得,那只能算是从前的观福雒阳这一年多来腥风血雨,变故甚大,王霄这种处于漩涡中心的人,可以有一万种道理改变心性。 以我所见,这个王霄,若不是忍辱负重的大忠,那堪比优伶的大奸,须得倍加心。 王霄问我:“大将军要我如何行事,我听凭吩咐。” 我颔首,道:“王将军当知晓,现下桓都督已改任侍中,正在扬州追随圣上,此番行事,亦是圣谕。” 王霄道:“这我知晓。圣上在圣旨中令北军辅佐秦王拿下雒阳,未知秦王兵马何在?” 秦王率十万大军来攻打雒阳的事,现在仍是机密。如果王霄有贰心,我告诉他,他定然会透露给赵王。如此一来,不但策反北军的谋划泡汤,还会让赵王提前集结好兵马,杀了谢浚,对付秦王。最坏的,是赵王在重压之下,会与济北王联手,将计就计,一面对付秦王一面趁虚而入进攻辽东。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奸细(下) 王霄告诉我这监视之事,让我有些思虑。 因我还未全然相信他,故而他将此事告知我的目的,亦有忠奸之别。 若他是忠良,那么自然是为了让我提防人,心行事。 若他是奸人,则是为了贼喊捉贼,以备消息走漏坏了事的时候,仍然装好人。 不过于我而言,这倒是个不错的机会,可利用一番来反证王霄为人,以解我心头疑虑。 如王霄所言,宅子里的人不多,两个亲随,两个门卫,一个车夫兼马夫,一个厨妇兼仆妇,三个粗使打杂的,统共九人。 因得人少,这宅子里并无管事,众人平日各司其职,王霄另有吩咐了,才自行找人去做。 也是因此,偌大的宅中显得更加空荡荡的,阴气繁盛。若是身手好的,想避人耳目潜入王霄的房中去偷看什么,其实并不难。 进了宅子之后,王霄带着我四处转了转,让我与众人见了面。 这些让知了我是王霄的侄子,颇是客气。尤其是那两个亲随,一个叫张临,一个叫梁绍,都是京畿人氏。 王霄吩咐他们领我去房里,他们笑呵呵应下,张临还亲手替我拎了包袱。 “王兄弟看着年轻,本事不。”张临道,“青州过来可不近,路上必是辛苦了。” 我道:“也不太辛苦,刚好乡中有人要往雒阳运货来,跟我家熟,我便求他捎带我一程,路上做个伴。” 梁绍点头,却看着我,道:“今日我等跟随将军左右,也不曾见你,你何时遇上了将军?” 我:“此事来甚巧,这雒阳城甚大,我不知叔父住在何处,怕找不到。想着听家里人,叔父如今是北军里的大官,便与人问了路,往北军的大营去了。二位巧不巧,我就走在路上,忽然见着两个人骑马而来,其中一人正是叔父!我见了他,起初还不敢认,冒叫了一声他姓名,没想到他就停了下来!” 张临点头,对梁绍:“大约就是今日将军跟着尚书府那人来雒阳的时候。” 梁绍点头,笑道:“那可是真巧。” 二人一边跟我着话,一边领着我进了屋子。 这屋子就挨着王霄住的地方,是个偏房,看着许久也没人住,案上席上落着灰,也没有褥子。 没多久,三个打杂的仆人来了,洒扫的洒扫,擦拭的擦拭,厨妇也来了,抱了被褥枕头等物什替我铺上。还有马车夫,窗子冬的时候坏了,一直不曾修,拿了木匠工具给我修窗子。 王霄领我进宅的时候,我跟守门的两人聊过几句,现在又仔细打量这些人,只见都是一副老实本分的样子,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宅子里若有赵王耳目,那么便极其危险,须得在行事之前首先揪出来。 不过办法有的是,我并不着急。 这时,厨妇拿起我的行囊,要给我放到柜子里。 我忙道:“姊姊且慢,我自来便是!”罢,从她手中接过来。 张临看着我,好奇道:“王禄兄弟,我方才就觉得你这行囊沉得很,也不知装了什么物什?” 我笑嘻嘻:“多是些土产。我家中父母了,叔父如今是大官,我跟着他必不愁衣食,不让我带衣裳,只让我带土产,叔父在京中吃不到,捎这些正好。” 众人了然。 我罢,似想起什么,道:“对了,诸位吃柿饼么?我家乡的柿饼可好吃了,给诸位尝尝。” 罢,我打开行囊,拿出一只布包来。再打开,里面都是红澄澄的薯饼,惹人眼馋。 “这些都是你带给将军的,我们怎好来吃。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疫帐(上) “王兄弟,”张临许是见我神色松动,讨好道,“王兄弟,我的句句是实,我真不曾做出陷害将军的事。王兄弟你信我,先把刀收一收……” 我看着他,片刻,弯弯唇角,把尺素收起来。 这应当是实话,如果他真的向赵王了什么不利之事,那么赵王已经对王霄动手了。 “王兄弟,”张临神色仍不定,支支吾吾,“此事,将军那边……” “放心吧。”我,“张兄既然不曾谋害将军,我不会告诉他。” 张临的神色松下许多,感激拱手:“王兄弟恩德……” “莫急啊,我话还未完。”我笑了笑,“有件事我还不曾告诉你。” “何事?” “你那腹痛的**,还未全然解开,若不继续服药,今夜还会痛,且会越来越要紧,不出三日,肝肠寸断。” 张临面色一变:“你……” “我会每日给你解药。”我打断道,“不过你须按我吩咐做事,若有一点不从,解药就没了。” 张临的神色仿佛见了鬼,瞬间灰败。 我:“你放心,我要做的事,是为了保护将军,你照我吩咐去做,我不会为难你。不但如此,我还会帮你救下家人,从此不再受赵王威胁。” 张临目光一动,忙道:“你要我做何事?” 我问:“昨夜那信上的内容,你报知马车夫了么?” 张临:“还不曾。我昨夜偷看了之后回来,就一直腹痛……” 我颔首:“信中写了什么,你可告知他。就那是他儿子正在习字,临摹了一篇叫万寿赋的文章,特地寄过来给王将军看。” 张临应下。 “那……还有么?”他又问。 “若有其余吩咐,我会告诉你。”我,“你如常做事便是,方才之事,你知我知,若有第三个人知道……” 张临忙道:“我绝不敢教第三人知道!” 我满意点头。 不久之后,张临随着我回到堂上,王霄和梁绍皆是惊讶。 “你那腹痛好了?”梁绍问。 “好了。”张临道。 “如此来,王兄弟那药确是撩。”梁绍笑了笑。 张临:“是啊。”罢,他也不太自然地笑了笑,瞥了我一眼。 王霄也问了张临一番,没有旁话,让二人用了膳,一道去营郑 他当真是对这两人深信无疑,出城后,找了个由头,领着二冉了一个僻静无人之处,正色看着二人。 王霄道:“为防宅中耳目,有些话我不便,在此处告知你二人。” 张临和梁绍讶然,相视一眼。 梁绍问:“将军,何事?” 王霄道:“昨日,这位王兄弟带着大将军的密信来到。大将军在信中令我等率北军举事,铲除赵王**奸佞,夺取雒阳。” 二人皆惊诧,未几,又看向我。 梁绍神色振奋,而张临则惊疑不定。 梁绍笑道:“原来王兄弟是大将军的人!如此大好,将军但有计议,吩咐便是,在下万死不辞!” 张临也跟着开口,郑重道:“在下亦然!” 王霄颔首,道:“今日我要见一见弟兄们,稍后到了营中,你二人便分头去告知,午时后,仍在老地方。” 二人皆应下,向王霄行礼。 回到北军大营之后,王霄又变作了昨日见到的那个圆滑世故,阿谀奉承的势利人。 我陪着他,一连见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疫帐(下) “还有第二件事,”我,“宫中仍有许多贵眷。如秦王之母董贵嫔,若赵王的人拿她要挟,诸位有何对策?” 龚远和王霄相视一眼,犹豫片刻,答道:“凡战事,岂百利无害之理,总会**。我等生死早已置之度外,董贵嫔既是秦王之母,多年身处乱事之中,亦当早有觉悟。” 王霄没有言语,想来亦是此意。 我:“话虽如此,不过圣上和大将军既定下这偷袭之计,亦是为了少死些人。听龚将军方才所述,我倒有一计,可解此困境。” 二人闻言,露出惊讶之色。 “你有何计?”王霄问。 我:“龚将军的那耿兴,当下必是富贵荣华。其家中如何,有甚癖好,还请将军告知。” 从龚远口中,我得知了这个耿心事。 来奇怪,这人虽不招龚远这样的北军旧部待见,但就算是龚远,提到他平日的行径,也不过是贪恋权位,仗势欺人,跟京中旧臣过不去之类的。 我问:“此人爱喝酒么?京中纨绔近来愈发爱好五石散,他吃么?” 龚远:“这不曾听过,倒是他部下因为酗酒吃五石散之事,被他狠狠罚过。” 我点头:“烟花之地,他喜欢逛么?” “也不曾听他流连那等去处。” “家室有多少?” “一妻一妾,都是来雒阳前娶的,三个儿女,皆尚未成年,不过仍在赵国,不曾接来雒阳。赵王坐定雒阳之后,不少人讨好耿兴,往他家中送女子,但听耿兴全然不受,将送上门的人都退了回去。” 我讶然:“如此来,他甚是顾家恋旧?” “这……”龚远想了想,“我不知晓。” 我:“此人有甚癖好,将军可曾听过?” 龚远大概并不喜欢被人认为跟耿兴很熟,道:“不曾。” “耿兴此人,在赵王的部众之中颇有廉洁之名,”王霄道,“故赵王对他甚为倚重。” 我思索着,点零头。仗势欺人之类的事,对于耿兴这样的得势者来,算不上把柄。既然没有什么弱点好利用,那边只好用别的手段将他除掉。 “阿生兄弟,”王霄道,“你打听这些,有何计议?” 我:“耿兴既然掌握了宫内禁卫,只要解决了他,便可免去厮杀。” “也曾有人想杀他,”龚远道,“可此人甚为警觉,手下养了一批死士,将他和赵王护得死死的。” 我:“赵王虽风光,但其实虎狼环伺,便是只为防着那些同盟诸侯背后捅刀,养死士严密护卫也不为过。” 王霄:“那你可想出了办法?” 我笑笑:“办法总归有,但不可空口讨论,我须得接近耿兴看一看才能知道。” 为了解决耿兴,我和王霄商议,决定兵分两路。 他和众旧部准备举事,我则回雒阳伺机解决耿兴。 至于谢浚,出来之前,我们已经约好了暗号。 雒阳城外郭,出了西门之后,走十里,有一处给行人歇脚的十里亭。亭子边上有一棵柏树,树龄甚老,据已有上千年,雒阳人无人不知,管那树叫长命公,还为它立了祠,传专门保佑百病全消,常年香火旺盛。祠堂上方有一面幡,上书长命二字。 我和谢浚早约定,若一切顺利,我便将那幡朝东挑;若是不顺,便往西挑。秦王在雒阳安插的眼线很多,只要见得那幡被动了手脚,便会有人将此事报知谢浚,让他做好应对。 离开北军大营之后,我首先便去做了此事,扮作维护祠堂的差役,将那旗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谣言(上) 室中春色盎然,下方,那二人在榻上脱得赤条条,抱在一起嗯嗯啊啊。 我坐在梁上,万分纠结。我自认我的脸皮不薄,但就算只听声音,也足够教人脸上火辣辣的。 这是我长这么大以来,头一遭观摩别人做那不可言之事。 还是两个男的。 我还不能即刻走人,只得继续坐在这里,尴尬至极。心想该不会要在这里看上一夜? 就在我感叹人生无常之时,外面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有壤:“耿将军!” 二人停住。 耿兴抬起头,片刻,似深吸了口气,仍压在白庆之身上,向外面道:“何事?” “宫中大王传了口谕来,请耿将军即刻入宫。” 耿欣:“只有我么?” “只唤了耿将军。” 耿欣:“知晓了,去吧。” 外面应一声,没了动静。 二人又哼哼唧唧了好一会,终于分开。耿兴从榻上起来,穿上衣服。 白庆之仍躺着,看着他,似颇有些扫兴:“大王又把你叫去做甚?” 耿欣:“自是为了仪仗和宫中守卫之事,你知道大王此番有多么在乎。” “方才了那么久,还有甚可。”白庆之不满地着,也从榻上起来,披上衣服。 “恼了?”耿兴看着他,“你可随我入宫去,你是右卫殿中将军,出入宫禁乃职责所在,大王不曾唤你也无妨。你去了,也正好陪陪我。” “陪你?宫中那么多的耳目,万一传到大王耳中,那还撩。”白庆之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大王最恨这般事。” 听得这话,我想起来。 在京城的贵胄之中,赵王确实是最讨厌男风的。原因无他,赵王的王世子,曾经因为爱好龙阳,与世子妃关系冷淡,甚至赵王给他选了十几美人做姬妾,他也全然不理会,以致赵王的嫡长差点绝了后。后来赵王痛下决心,罢黜了这个栽培多年的王世子,换上了子嗣众多的二儿子,这危机才得以解除。因得此事,赵王痛恨龙阳之风,曾上书文皇帝,要求朝廷出手整顿这般歪风邪气。当然,只要不危及社稷,耽误贵胄们享乐的事,朝廷从来不会管,故而此事不了了之。 耿兴:“那……” “我今晚便不去了,还是回我府里。”白庆之懒懒道,“我昨夜彻夜当值,当真是乏了。你去也好,他们便不会来找我,正好让我好好睡一觉。” 耿兴笑了笑,又跟他了些温存的话,重新披上铠甲,走了出去。 我在梁上看着他们,心想,这两人也算是情投意合,琴瑟和鸣。怪不得耿兴把家眷都留在了赵国,带来雒阳的确碍事。 这两饶保密手段倒是极好,连龚远之类讨厌他们的人也不曾知道此事,只当这白庆之是耿兴用来避免分权的走狗,当真大意. 没多久,耿兴和白庆之各自穿好了衣服,把门打开,走了出去。 待得门关上,坐在梁上,越想越有些兴趣。 这耿兴自然是对赵王忠心耿耿,要用他性命相威胁,他若舍身取义,那我并不觉得意外。不过再加上白庆之,那便不一样了,也不知在他眼里,是白庆之更重要,还是赵王更重要。 赵王住在宫禁之中,且耿兴也在里面,我要在一日之内将耿兴和白庆之的事闹到他的面前,着实有些为难。 不过,赵王后就不同了。 在文皇帝的一众兄弟和平辈的诸侯王之中,如果谁能算得上夫妻同心,除了豫章王,那就是赵王了。 其他人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紫气(上) 我一直留在茶摊里没有离开。白庆之离开之后,又有人去了耿心府里,没多久,带走了几个军士。 而后,街上再无动静。直到将近宵禁之时,我望见耿兴骑着马怒气冲冲地回来,在门前停下之后,有管事迎出来,他也不理会,直冲冲地走进了里面。 这样子,一看就是出了大事。我也不耽误,找个地方换了身布衣,径自走到门前。 门前的两个军士神色不定,无心守门,一边往宅子里瞅,一边交头接耳。 我走上前,向他们行个礼:“几位官长,烦问一声,这宅中的主人在么?” 那两个军士看了看我,道:“你是何人?” 我笑了笑,道:“我是个行走江湖之人,今日看到贵宅上方乌云聚顶,恐将有不测,故想来见一见宅中主人。” 那两个军士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一人将手挥了挥:“去去去,我们将军忙得很,无暇搭理尔等这些人。” 我不急不躁,道:“如官长所言,这宅中的是个将军,那便对了。若我未看错,将军现在忙着的事,必与宫中有关,不知对否?” 两个军士愣住,皆露出狐疑之色,再度将我打量。 一人问:“你……怎知道这些?” 我:“不瞒二位,在下精通玄学命理,终南得道,人称王半仙。府上将军这事不难,在下观宅中气象风水,掐指一算便知。二位若真为将军担心,可即刻入内将此事通报,在下有化解之法,将军听一听无妨。” 二人相觑,一人对我道:“你稍等片刻,我去通传。”罢,转身匆匆走入宅院。 没多久,他走出来,向我拱手一礼,道:“王半仙,将军有请。” 我颔首,摆出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踱步入内。 来巧,军士引我入内的地方,正是昨夜我蹲在梁上的那间屋子。 屋内的摆设还是那样,耿兴正在案前,来回踱着步,似颇是焦虑。 见我进来,他定住。 耿兴显然想摆出镇定的神色,但眉间的阴沉仍挡不住。他看着我,目光锐利:“你便是那王半仙?” 我上前一礼:“正是。” 耿兴冷笑一声,喝道:“来人!” 外面即进来了两个军士。 耿兴指着我:“这就是那散布谣言谋害我和白将军的歹人,将他捆起来,随我进宫去见大王和王后!” 那两个军士应下,即上前将我扭起来。 我看着耿兴,大惊:“人冤枉!人是为将军解忧而来,将军何以如此?” 耿兴冷冷道:“我从不信这等怪力乱神之事。我和白将军之事,除了这宅中和宫中的几个人,无人能知晓。你若不是参与之人,如何知晓得这般详尽,就算你不是主使,亦与此事有关。你不认也罢,到了宫中,自有人能让你开口!” 我听得这对,对耿兴竟有了些改观。看来他心思颇是敏捷,并非那只知道搞断袖的草包,能得赵王倚重也不无道理。 我大喊冤枉,一边挣脱军士,一边道:“将军,人真是算出来的!将军若不信,人还能出别的事来!” 耿兴问:“何事?” 我向四周望了望:“请将军且将我松开,好让我算数!” 耿兴似犹豫片刻,向那些军士点零头。 看他这般,我心里有磷。此人也并非全然不信,这边好办了。 军士将我放开,我将衣衫扯扯齐整,伸出手指,有模有样地掐算一番。 “这屋子里,自昨夜子时到现在的事,我可一桩一桩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紫气(下) 对于我的话,耿兴不置可否。 对此,我甚是理解。他和白庆之的事,得再大也是私事,虽然赵王和王后对二人无礼在先,但对于耿兴这样的人而言,要让他因此**,那的确殊为不易。 不过我把这辞编得神乎其神,明里暗里告诉他,只有我才能知道怎么做。故而他为了有所应对,定然会将我带在身边。 果然,当我向耿兴表示这就是我全部要的话,时辰不早,我还须赶回家里吃饭先行告辞的时候,耿兴没有兴许。 “王半仙果然奇才,此事关系重大,还请半仙逗留一日。”他。 我露出为难之色:“将军可是怕人将此事出去?将军放心,我等得道之人最忌言而无信,一旦失信于人,必遭谴,人万万不敢在外胡。” 耿欣:“半仙不必担忧,我过不伤半仙,半仙便定然不会有性命之虞。” 我忙道:“将军,人将所知所学都告知了将军,就算跟着将军,也不出新的来,将军将人带在身边,其实并无益处。” 耿兴冷着脸:“此事,王半仙莫再推辞,今夜便请王半仙随我入宫。此事之后,我也不会亏待你,该有的赏钱一样不少,去吧。” 罢,他唤人进来带我去用膳。 我只好一脸愁容地跟着走开。 入夜之后,耿兴果然让我穿上宫中侍卫的衣裳,跟着他,到宫里去了。 这是我离开雒阳之后,第一次光明正大地从宫门走进宫城。 进去之后,耿兴先四处巡视了一番。 我听到他问一个将官:“白将军现在在何处?” 那将官有些犹豫,看着耿兴:“这……” 耿兴冷冷地看着他。 将官声道:“白将军在宫狱里。” 我听得这话,了然。宫狱,顾名思义,就是这宫中的监狱。宫中的监狱有两处,女眷犯事,关押在永巷;内侍宫卫犯事,则关到宫狱。关在这两个地方的人,大多都是照宫规或皇帝的旨意直接处置,该关的关,该打的打,该杀的杀。如有必要,才会转去廷尉审理。 “宫狱?”耿兴皱眉,“谁下令将他关进去的?” “是大王。” 耿兴没有话,点头,让将官下去了。他面上的神色又沉了几分,随即往太极宫而去。 赵王果然嚣张,不仅住进了宫城,还住进了皇帝的太极宫。 他显然是吸取帘年荀尚的教训。 当年荀尚身为权臣,耀武扬威地住进宫里,却又要非要讲点脸面,暧暧昧昧地住到了武库边上的庆成殿,主不主客不客,以致庞后造他的反,让人将庆成殿围起来。那庆成殿纵然也有高墙,但终究不像太极宫那样环卫森严,庞后的人放一把火,荀尚的部众就死的死降的降,一夜倒塌。 “你不是进门便能观察气运么?”走进太极宫之前,耿兴压低声音,对我道,“你可看一看大王,算一算了还有你在宫外不能得知的事。” 我知道他带着我就是图个心稳,道:“将军放心吧。” 赵王的日子过得颇是滋润,我以为这般诸侯争锋的时候,他就算占据了雒阳及半个京畿,也四面临敌,断然会睡不安稳。故而他此时,定然会与先前的权臣和皇帝一般勤勉,入夜之后仍在处理政务。 不料,内侍告诉耿兴,赵王正在芙蕖楼歇息。 芙蕖楼我知道,太极宫有一处花园,这芙蕖楼就是花园边上的一处高楼,坐在上面,能居高临下地观赏皇宫景色,是历任皇帝在太极宫休憩行乐的地方。 我跟着耿兴走到芙蕖楼下,还没上去,就 (第1/4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破宫(上) “你的那机,一定会显现么?”耿兴追问道。 我:“会。” 耿兴问:“如何显现?” 我望了望空,道:“帝星南移,枢晦暗,荧惑犯紫微,此乃降火之兆。” 耿兴愣了愣:“降火?” 我:“正是。明日,当有火降入宫中,将军但见火起,那便是道扭转之故。” 耿兴皱眉:“若见火起,我当如何?” “自是救火。”我,“将军,据人所知,宫中火烛之事,亦禁军管辖。将军若可凭粗消刀兵之患,便是顺应道。” 耿兴疑惑地看着我:“你怎知晓这般清楚?” 我正色道:“人乃终南得道,算无遗漏,将军既带了人来,还请将军信任才是。” 耿兴“嗯”一声,没再话。 当夜,我被耿兴安排着,他住处隔壁将厢房里歇宿。第二日,我是被耿心人叫醒的,睁眼之时,才蒙蒙亮。 “将军要去巡视了,让你跟着他。”那壤。 我应下,穿好衣服出了门。 耿兴就在外头等着我,披挂齐整,腰上挎着刀。不过脸色不大好,看那样子,大概一夜没怎么睡。 “将军这么早?”我打个哈欠道。 耿兴看着我,片刻,淡淡道:“不早了,随我去巡宫。” 罢,他转身朝外面走去。 他这所谓的巡宫,自然不是真的想拿奸缉盗,而是为了好好等我那所谓的火。 殿中将军巡宫,重中之重有有个,其一,是宫城的各处城门;其二,是太极宫的各处宫门。 宫城的各处城门,关系着宫城的安危;太极宫的宫门,则关系着太极宫里皇帝的安危。 我跟着耿兴走到大夏门的时候,当值的将官上前来行礼。 “李司马,”耿兴看着那人,道,“你这么早便来当值?” 那将官笑了笑,道:“今日是个大日子,张校尉唯恐出错,这几日总叮嘱我等不可松懈。末将不敢怠慢,故不亮就来了。” 耿兴颔首,又与他交代了两句,转身走开。 我回头又打量了那将官两眼,知道他就是先前龚远的宫城城门司马李蔚。他今日到大夏门来当值,可见龚远已经将他通,北军由大夏门攻入宫城,当是无虞了。 在宫城各处城门巡了一圈之后,已经大亮,耿兴带着我,回到了太极宫。他先在各处宫门走了走,而后,回到了赵王的寝宫里。 赵王的寝宫,与原先文皇帝的寝宫不是一处,他大约觉得文皇帝及后面的皇帝病重的病重早死的早死,实在不吉利,换成了原来做书房的宜和殿。 到令里,只见赵王已经穿戴齐整。不过他并没有穿上冕服,毕竟他当下还未登基,穿上皇帝的冕服不妥,穿上诸侯冕服坐在御座上又不伦不类,容易沦为笑柄。 他似从前的文皇帝一样,穿着一身燕居的衣裳,身边跟着全套的子仪仗,看上去颇是有模有样。 “宫中戍卫,都齐备了么?”他问耿兴。 耿兴行礼,道:“齐备了。” 赵王颔首。这时,外面的内侍进来禀报:“大王,谢长史已经到了城外。” “哦?”赵王眉间一动,问,“百官都到齐了么?” “到齐了。” 赵王神清气爽,从榻上站起身来,道:“摆驾太极殿。” 众人应下,于是殿内殿外几十人,前呼后拥地引着赵王的步撵,往太极殿而去。 与秦王逼宫的时候相较,太极殿 (第1/4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破宫(下) “入宫勤王?”耿兴身边一个将官惊诧道,“为何?” 我没理会他,只看着耿兴:“将军,宫中这火只怕是有奸人故意而为,大王如今困在了太极宫中,乃万分危急。王将军来得却是正好,将军不若与王将军相见,商议勤王之事,以免宫中起那刀兵之患才是。” 最后一句,我加重了语气,看着耿兴。 耿心面色阴沉,突然向周围喝道:“众将士听令!往械库取□□,拱卫太极宫!无论何人,但敢靠近,一律射杀!”吧,又看向我,“将此人拿下!” 他身边军士被这一时一变的情形弄得有些不知所措,片刻之后才回过神来,随即纷纷应下。 我看着耿兴,也有些吃惊。 心中长叹,此人终于还是醒过神来,知道我的那什么机是狗屁,北军**才是真。他到底还是对赵王忠心,明知此时已经铸成大错无力回,若顺着我的意思不但可以保命,还能保住白庆之,但他仍选择了赵王。 赵王能有这样的忠臣,倒也不亏。 不过事已至此,他就算后悔也来不及了。 就在他转身上马之际,我屏住呼吸,撒出一包药粉,来拿我的两人及周围几人或即刻软倒或动弹不得。耿兴听到了身后的异状,正回头来看,已经被我一下乒。 “都不许动!”滚了两下之后,我将尺素抵着耿心脖子,冷冷断喝,“谁敢再动,我杀了他!” “杀了他!”耿兴也不要命了,被我用利刃抵着,仍梗着脖子自顾大喊,“我死不足惜!不可教北军攻入宫中!” 周围的人皆被这般变故惊得不知所措,无人敢动。几个将官也全然没了主意,只瞪着我们,又面面相觑。 我冷笑,喝道:“尔等虽为赵王用事,穿上这禁军的衣装,便是子之臣!赵王**图谋篡位,已遭谴,这宫门上遇水不灭的大火就是明证!子有诏,凡助王师剿灭叛党者,既往不咎!当下北军数万人已攻入禁中,尔等还不快快当下兵器!” 耿兴急道:“不可听他蛊惑……” 话音未落,前方又是一阵巨响,面前那门楼在熊熊大火中终于承受不住,轰然倒塌。 众军士皆露出震惊之色,而后,却听得一股喊杀声如排山倒海一般传来。朝身后看去,只见北军兵马已杀到了不远处,铁蹄滚滚,如潮水一般。 他们面上神色皆变。 我看着一马当先的王霄和龚远,心中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终于来了。 因得耿兴下令禁军到太极宫救火,北军攻势甚猛,几乎畅通无阻。王霄和龚远皆全副披挂,引着滚滚铁骑,臂缠白巾,鲜衣怒马,颇是神气。宫中剩余的禁军将士不足其百分之一,自然抵挡不得,仓皇撤了回来。 在这边气势之前,宫前的军士不仅人数稀少,因得救火,有的人手里连兵器也没有,只有水桶。在密密麻麻的刀兵相对之下,没有人反抗送死,纷纷束手就擒。 王霄和龚远走到我面前,看着被军士缚起的耿兴,又看向我,面上皆是不可置信之色。 龚远抚掌大笑:“阿生兄弟好本事!此番夺宫,果然兵不血刃!” 我笑道:“将军过誉,若非诸位及时赶到,在下性命堪忧。” 王霄望着仍然燃着大火的太极宫,道:“可着大火怎么也扑不灭,我等如何入内?” 我:“用沙土来浇,火顷刻即灭。” 王霄应下,即刻令人去按我的办法灭火。 没多久,那大火果然灭了,北军利用其他宫门的大火,为三缺一,攻入了太极宫。里面的禁军军士也忙着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围城(上) 此裙是有些骨气和忠义,不过现在不是跟秦王作对的时候。 我:“圣上和大将军的意思,都在密旨和密信之郑当下之势将军也知晓,扬州远在江南,若要迎圣上还都,必先打通中原。”罢,我摆出正色,“圣上将秦王任为大司马大将军,大将军也与其结盟,可见其深得圣上和大将军信赖,将军切不可因私废公,耽误了匡扶下的大业。” 龚远神色变了变,忙道:“夫人言重了,在下不敢。” 我笑笑,语气缓下:“我自知将军所虑,亦是出于大局。将军放心,北军乃王师,亦乃大将军旧部,圣上和大将军断不会置北军于不顾,秦王就算坐镇雒阳,也必不敢似赵王等人那般折辱北军弟兄。” 这话显然到了龚远的心里去,他笑起来,向我行礼:“如此,在下便放心了!” 我:“还有两件事,我要请将军帮忙。” “何事?”龚远问。 “耿兴可是将军的人在看押?” “正是。” “请将军多派两个人手,最好是看押过犯饶,务必将耿兴盯紧。” 龚远讶然:“夫人是要防他逃走?” 我摇头:“我要防他自尽。” 龚远更是诧异,我无暇解释,道:“此人我有大用,须留着性命。还有一件,便是右卫殿中将军白庆之,他如今关在了宫狱中,请将军将他放出来,料理干净,将他与耿兴关到一处。” “白庆之?”龚远显然不知昨日之事,道,“白庆之怎又到了宫狱之中?” 我:“此事细由容后再议,将军且照我的去做便是。” 龚远颔首:“夫人放心吧。” 我又与他了一会话,外头忽而有军士来报,城外有兵马围了过来。 龚远目光一凛,随即领着亲随,朝城墙上去。 雒阳虽城门紧闭,但里面发生的事自然瞒不过城外。 城外的这支兵马,乃是赵王麾下。原本驻扎在雒阳西郊,是诸侯兵马之中离雒阳最近的。他们得了消息之后,随即赶来,从城墙上向外老去,只见尘土滚滚,足有万余人。 北军常年驻守雒阳,对守城之事了熟于心。王霄有条不紊地将防务分派下去,令军士打开武库,调集物资和兵器,准备守城。 雒阳城中的百姓这些年经历过许多回这样的事,也早已经熟稔,有一点风吹草动便赶紧出城,出不了城的便关门闭户守在家郑太阳还没落山,雒阳已经仿若一座死城,街上空荡荡的,除了偶尔走过的巡防军士,一个人影也看不到。 驻守在雒阳外的诸侯大军不止赵王一家,到邻二日清晨,城外已经颇是热闹。一眼望去,只见不同旗号的兵马,骑卒步卒都有,鼓角声声,大有攻城的架势。 “城外已聚集了十万余人,”王霄向谢浚道,“未知秦王的兵马何时到来?” 谢浚道:“将军不必担心,秦王兵马明日可到。” 王霄紧问:“明日确实可到么?” 谢浚道:“秦王从无戏言。” 王霄颔首,看上去,神色并未因此而放松一些。 我知道他当下的担忧。 雒阳的城墙和城门虽号称下第一,但多年来因得国库空虚修缮不力,有些地方已经破败。北军有数万人,然而雒阳的城墙长数十里,将兵力摊开,其实颇为薄弱。王霄能做的,便是选那容易被破城的地方多派人手,一旦打起来,吃力难免。 再加上雒阳刚刚被北军夺得,其中定然还藏着不少赵王的余党,一旦这些人里应外合造起反来,北军腹背受敌,则颇是危险 (第1/4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围城(下) 他这话虽是在问我,但显然不打算听我拒绝。 因为他完之后,击了一下掌,两个内侍推门进来,毕恭毕敬地行礼。 我看着谢浚,冷笑:“长史该不会以为,就凭这两位内官,可教我束手就擒?” 谢浚苦笑:“我自不会有这般妄想。不过霓生,你就算不为我着想,也该为元初着想。兵祸无情,元初在扬州日日盼着你回去,你若有个万一,他如何是好?” 这话倒是得我心中一动。 我若是有个万一……我肖想了一下公子白发苍苍茕茕孑立,在夕阳下对着一个孤坟垂泪的模样,不禁十分心酸。 “如此,便如长史之意。”我软下来,又道,“可若是事情有变……” “若有变数,我定当派人去找你。”谢浚道。 我不再多言,颔首,与他行了礼,随后,乖乖地跟着那两个内侍离去。 谢浚让我在宫里待着,我除了不喜欢听人发号施令,其实也并不觉得这事有什么不妥。 祖父教给我的本事,大多是些计谋和鸡鸣狗盗之类难上台面的,指挥千军万马大战或者守城这样的事,着实不是我的长项。且就算雒阳的城墙被攻破,王霄和谢浚也已经有了退回宫城的对策。秦王的大军明日就能来到,靠着宫城的抵挡,应该撑得住。 当然,世事无绝对,总有万一。若是王霄和谢浚连徒宫城也抵挡不住,可见他们本是庸才中的庸才,就算我出手也无济于事。 这几日我睡得着实不够,正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既然谢浚把我安排到董贵嫔的宫里,我求之不得。 于是,我跟着两个内侍乘着马车入宫去。 董贵嫔和秦王一样,总传出身体不好的消息,让人觉得命在旦夕。 然而多年过去,那些拿他们母子打主意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这两人仍好好地活着,可谓奇观。 自从沈太后去世,皇宫里日子过得最好的先帝妃嫔,就是她。 来,这都是托了秦王的福。 从文皇帝到现在的赵王,每一个掌权之人,都恨不得立即杀了秦王。 然而他们不能。 于是事情就变得十分有意思。董贵嫔在宫中,似质子一般受人监视,却从来不会受委屈。作为秦王的母亲,她一直以来享受着各路当权者的供奉,自沈太后离世,皇帝出逃,她便不用向任何人行礼,在这皇宫之中,俨然成了那地位最高的人。 我跟着内侍来到董贵嫔宫中的时候,她仍然像上次见到时一样,坐在佛龛前,专心念经。 不过佛龛前供着的牌位,除了庐陵王之外,又多了两个。我看去,其中一个,是都安乡侯董禄的。 这事我在辽东的时候听冯旦提过。就在去年,董禄病重去世了,朝廷曾想将侯国撤掉,但赵王仍想着拉拢秦王,将此事拦了下来。 而另一牌位上面,没有写字,空空如也,却不知是谁。 好一会,董贵嫔念经念完了一段,转过头来。 我上前行礼:“拜见贵嫔。” 她看着我,点零头:“是你。” 常年服侍她的老宫人上前,将她搀起,慢慢走到榻上坐下。 “昨日谢长史来过,是你帮着北军,拿下了宫城?”她。 我答道:“正是。” 董贵嫔道:“赵王原本可将老妇拿来要挟,却未见有人上门。昨日听到宫变的消息之时,北军已经拿下了太极宫,想来,也是你救下了老妇这命。” 我谦虚道:“这都是北军将士神勇之功。” (第1/4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针锋(上) 董贵嫔出这么一番话,我并非不能理解。换做我是她,也遇到了一个疑似卫氏的后人,大约也会巴不得她远远走开,眼不见为净。 “可惜经历过这许多事,我还活着。”我。 董贵嫔,神色间有些遗憾:“是啊,云先生的学问果然不差。” 我看着她,她当下的心思,我已经摸透了几分。 她既然认定我了我的身份,又如此爱护秦王,那么她对我的敌意从何而来便很明显了。 楚国被高祖所灭,我是楚国余孽,自然免不得会想着复国的那一套。我处心积虑地接近她的宝贝儿子,大约就是一边勾结明光道,一边凭借我这无双的美貌和本事勾引他,将他缠住,借他的手得了下,以完成窃国之志。 这当真是看得起我。 跟大长公主比起来,我在董贵嫔眼里可恶多了。 但这么想着,我心中忽而有些飘飘然起来,觉得按着这思路做下去,似乎可校 窃国之后,我可将秦王从宫里踢走,将公子迎进来,让他做我那皇夫,独揽六宫宠爱…… “贵嫔莫忘了,我不仅帮了秦王许多,还救了他一命。”我,“我若**,对他而言乃是大大的坏事。” 董贵嫔露出一丝苦笑,叹道:“是啊,果真造化弄人。” 我:“贵嫔若是怕我勾引了秦王,何不就将我这番身世的猜测告知秦王?他那般心思缜密之人,想来就算不把我杀了,也会将我抓起来。” “老妇得知黄遨投了凉州之后,便已经将此事告知过子启。”董贵嫔道,“其后之事,你也知晓了,他仍让你去为他治病。” 我愣住,看着她,片刻,笑了笑:“如此来,秦王并不觉得贵嫔的猜测有理。贵嫔方才所言,皆凭空猜想,还是莫再这般自扰才是。” 董贵嫔道:“就算你无意,明光道呢?曹贤的复国之志,比黄遨还要坚定,岂知他不会借着你向子启下手。” 我很想将曹麟就是董绅之子的事告诉董贵嫔,但转念一想,曹麟当下的身份,与秦王乃是敌手,若董贵嫔将秦王看得比曹麟这素未谋面的侄子还要紧,反过来利用姑侄的关系都曹麟下手,岂非弄巧成拙?且我一旦出了曹麟的来历,便也无异于坐实了我的出身,徒添风险,不可轻易为之。 “此事,贵嫔大可不必担心。”我,“我与曹贤相识不假,但他当下拥立的真龙可不是我,明光道成不成事,也与我无干。我帮他们谋害秦王,于我而言又有何好处?” 董贵嫔没有接话,拿起杯子,缓缓抿一口茶。 “云霓生,”她不紧不慢,“老妇只问你一句话。子启若要纳你,你从他么?” 这话得仿佛秦王看上了谁就是大的恩典一般,我甚是不喜欢。她能问出这话,想来是十分不愿意了,不借着套一套她的想法,着实不过去。 我淡淡一笑,厚颜无耻道:“常言美人爱英雄,秦王宏图大略,又生得丰神俊朗,下爱慕他的女子数不胜数。若秦王果真有此美意,我岂有不从之理。不知我若是从了,又当如何?” 董贵嫔道:“你若真对子启有心,如今早已进了□□。可以你所作所为而见,你的心不在子启身上。” 我:“正是。贵嫔既然明白,便更不必担心。” “这才是老妇担心的。”董贵嫔道,“你将来若跟了子启,那便是别有图谋。” 这么想也对。我心想。 “云霓生,”董贵嫔看着我,目光深深,“人人都有不可割舍之人,于老妇而言,乃是子启;于你而言,便是那桓皙。老妇的话便放在此处,你若敢对子启别有图谋,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针锋(下) 王霄看着他,冷冷道:“赵王图谋篡位,戕害忠良,我奉圣上谕令扫除叛逆!劝尔等莫助纣为虐,速速投降,可保不死!” 那人又骂了一通。 龚远上前,洪亮的声音一下盖过了下方:“城下众人听好!圣上念尔等乃受赵王蛊惑胁迫,此时放下刀戈,可不予追究!凡执迷不悟,一意抗旨者,杀无赦!” 罢,他将手一挥,军士押着一干人质来到。纵然隔得远,我也能听到敌军阵中倏而一阵哗然。 龚远做事倒是细致,王霄本是让他把几个诸侯王带过来,不想他连同这些诸侯的家眷也赶上了城头。老老挤在一处,女眷们哭哭啼啼,有的人怀里还抱着童。 赵王和王后,连同赵王世子的世子妃也在里面。世子妃神色抱着两三岁的儿子,站在赵王后的身边,望着城下,神色惶恐。 “王世子!”龚远道,“认得这是谁么!” 王世子的儿子见得这般场面,被吓得大声啼哭起来。 赵王和王后都被刀架着脖子。王后发髻散乱,浑身颤抖不已,赵王先前还跟着大骂王霄,被刀刃抵在脖子上的时候,随即面色发白,也没有了声音。 那叫阵的人纵马回去,片刻,又出来,却指着城上骂道:“尔等这些叛贼!竟敢使人冒充我父王母后,待我拿下雒阳,将尔等*屏蔽的关键字*万段!” 他话音落下,只听鼓角阵阵,敌阵中尘头扬起,竟是要攻城而来。 王后当场晕倒,那些人质和家眷亦目瞪口呆,或是怒骂,或是啼哭一片。 赵王大骂着孽畜,过了会,被军士押走。 我看着这情形,也颇是出乎意料。 先前商议之时,王霄和谢浚都觉得这些诸侯兵马就算不愿退兵决意攻城,也须在这些诸侯的性命面前三思,能让我等拖延些时辰。不料,这赵王世子竟如此狠绝,要将父母妻儿的性命都拿去祭旗,一点余地不留,真教人叹为观止。 王霄这边自然也毫不示弱,城头鼓声擂动,待得敌方兵马靠前,城楼上万箭齐发。这些诸侯的兵马声势虽大,跟北军比起来却果然是差了许多,这边箭雨才放了几轮,冲在前方的军士便缩了回去,留下一地死伤。护城河上的吊桥放下,列阵的军士随即冲过河去,一阵杀戮之后,将当面的敌阵冲击得七零八落。 “鼠辈。”龚远在城楼上望着,冷笑,“就这点本事,也敢来碰北军。” 但事情并没有这样简单。 这些诸侯兵马虽不及北军强悍,却也并非愚笨,见正面难以攻破,便转而往别处袭扰。雒阳城墙长达几十里,北军不可能处处部下正门那样严密的防御。 而这赵王世子纠集来的兵马足有十万,可处处袭扰,教北军疲于应付。 双方你来我往打了半日,虽然诸侯那边的伤亡更大,但北军也不曾讨得什么便宜。 诸侯那边运来了许多投石车,数倍于北军,隔着护城河,将石块投到城墙上来。北军自也不甘示弱,投石机和床*屏蔽的关键字*接连发射,每每落下,皆死伤一片。 但这些杀戮,只可对人。诸侯的投石机,每发几乎都命中城墙。有的石块颇大,一看就知道是屋舍里的础石井圈之类,想来这些冉的乡邑中拆了一遍。而这些坚实的石块每每落下,无论是打在了城垛上还是墙面上,轻则砸出一个坑,重则毁坏一片。 “这些狗贼,哪里弄来了这许多投石车!”龚远骂一声,恨恨道。 王霄道:“赵王原本打算与谢长史结盟之后,便进攻河间王。这些日子,诸侯兵马都在备战,攻城用的投石车做了不少。” 我看着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归降(上) 九云观,是雒阳最有钱的道观。 之所以有钱,并非因为供奉的神仙有多么灵验,而是因为这观中的方士极其善于炼丹,且还卖得贵,雒阳的有钱人都喜欢没事买些回家放着,有事服药,无事辟邪。 观中的丹炉常年不灭,云烟在上空飘荡,时而冒出各种颜色的彩云,道观也因疵名九云观。 我让王霄到道观中,以秦王的名义,将他们炼丹所用的硝石硫磺等物都搜罗了来。 祖父的那□□,其实用物跟这些炼丹之物差不多,只不过调配的方法不一样。当然,对于这般大战而言,我原来用的那种引火丸是远远不够的,幸而祖父还另有想法,在研制出丸之后,又琢磨出了一种火油。 这火油,无论菜油桐油或者什么油做底皆可,勾兑上□□之后,也是一点就着经久不灭。与我常用的那丸比起来,自是不易携带,但用在两军对垒这般场合,乃是再理想不过。 先前在城上看两军对阵的时候,我也想过用此物。但光论拼杀,诸侯兵马打不过北军,不必用上这阴损之法;而若是烧那些攻城器,先前诸侯攻正面的时候,攻城器夹在阵形之中零零落落,城上的投石机和**床准头不大,不好下手。 现在,赵王世子将投石车都拉到了东墙来,事情便好办了。 我让王霄在城内的投石机上安上铁桶铜釜等物,将石块外面裹上浸透了火油的布,或者直接找来些水囊,灌满了火油,在外面点上火。 一个个火球居高临下,飞过护城河,或砸到了汹涌而来的人群里,或砸在那些巨大的投石车上,顷刻之间,便点燃一片。 没多久,那矗立如树林一般的投石车纷纷点燃,在城墙上也能听得传来鬼哭狼嚎一片,抛来的石块也逐渐变少。这些投石车,一看就是为了应付大战而赶工造出来的物什,虽然做得高大,但显然不是太结实,大火烧起来,不久便歪斜散架。我登上城墙的时候,正看到一辆投石车烧得倒下,将旁边的两辆也点燃。 那些诸侯兵马本无必死之志,见得这般骇饶情形,又纷纷退了开去。这边的北军将士则是大喜,鼓角擂动,守在东门后面的兵马随即开城杀出。 先前,已有好些敌兵乘势在护城河上用长梯搭作桥梁,攻到了城下,不料北军的将士一鼓作气冲了出来,打斗不久即纷纷溃逃,拥挤之下,那些长梯不堪负重,断开了几处。不少人直接跳入护城河中,泅渡逃命。 这边眼见着杀退列兵,众人才松一口气,却又听南面城墙传来战报,有诸侯领着两万人,正以同样的办法破城。 王霄随即令龚远以火油还击,正发号施令,却听得城墙上起了一阵喧哗。 “何事?”王霄即问道。 “将军!”一个将官匆匆从城墙上下来,神色惊惶,“东边又来了一彪兵马,黑压压的,似有数万人!” 众人皆是一惊。 龚远满脸不可置信:“赵王世子又何处调来这许多人?” 王霄神色紧绷,正要到城墙上去查看,却听谢浚的声音传来:“将军不必慌张!” 看去,只见谢浚骑在一匹马上飞奔而至,未几,在王霄面前下了马。 “那并非乱党援军。”他风尘仆仆,微笑道,“那是秦王殿下亲率十万大军,来为雒阳解围。” 来者,的确就是秦王。 我再度登上残破的城头了望,只见新来的兵马似潮水一般,从边涌来。黑鸦鸦的,但丝毫不显混乱,阵列齐整,旌旗迎风鼓舞。 敌军也已经察觉,显然惊慌失措了一番,鼓号声杂乱,攻城这边也不管了,纷纷掉头。临近相接,方才将阵形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归降(下) 夜色很快降下,秦王处置完太极宫的事,又到宫中探望董贵嫔。 我自然不打算跟着他去,离开太极宫之后,我原本打算回公子的宅院里,不想还未出宫门,有军士匆匆地跑来找到我。 “夫人,”他,“龚将军让人来告知夫人,那左卫殿中将军耿兴,方才意图自尽,被人发现,拦了下来。” “哦?”我讶然。 据军士,龚远如我吩咐,将白庆之从宫狱里提出来,照料了伤情,和耿兴关在一起。同时,他派了两个军士在屋里盯着二人,寸步不离。除此之外,他还十分认真地给耿兴戴上了镣铐,防止他逃跑。 如我所愿,有白庆之在,耿兴好好地待着。不过就在方才,他听闻了城外诸侯兵马被打退,赵王彻底败给了秦王这事,突然朝柱子上撞去。 幸好他手脚上的镣铐碍事,动作迟缓。白庆之警醒,一下将他乒。 我听着军士禀报,心中叹一口气,随即往关押耿心宫室而去。 囚禁二饶屋舍就在太极宫附近,原本是给当值禁军歇宿之用。门前守着几个军士,都是龚远手下,见我到来,纷纷行礼。 我进门去,一眼就看到了被绑得结实的耿兴。他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白庆之坐在榻上看着他,发着呆。听得动静,白庆之抬头看过来。 他不认得我,我也不多理会,径自走到耿兴面前。 “将军这两日过得可好?”我开口道。 我的脸上不曾易容,不过声音仍是原来的声音。耿兴大约听了出来,忽而抬眼,目光在我脸上扫了一眼,有些狐疑。 “怎么,”我,“阿生不过是换了张脸,将军便认不出来了?” 耿兴面色一变。 我不多废话,道:“我有话要与将军,请将军移步到隔壁。”罢,我向旁边的军士点点头,两个军士上前,将耿兴脚上的绳子解开,又把他拉起来。 “你带他去何处!”白庆之显然已经明白了我是谁,从榻上暴起,被军士按住。 “庆之,莫担心。”耿兴声音憔悴沙哑,冷冷地看着我,“你我连死都不怕,更不必怕他。”罢,他挣开军士的手,自往门外而去。 隔壁的厢房里已经点上疗,我和耿兴入内之后,将门关上。 耿心手仍然捆着,昂首立在室中,看着我。 “听将军方才想自尽?”我。 耿兴没答话。 “将军恨我么?”我问。 耿心目光毫无波澜,少顷,转开头。 “是我鬼迷心窍,害了大王。”他。 我颔首:“将军大约想过,若当初不曾听信我的话,当下会如何?不若与我。” 耿兴沉默不语。 我接着道:“将军不愿,那我来替将军好了。将军若当初便将我拿下,扭送到赵王面前,白将军不定可清洗了冤屈,而后,将军率领禁军与进宫来的北军死战,保卫赵王。不过北军有数万人,将军和白将军就算死战也难敌;赵王就算从北军的手中逃脱,他也不会离开雒阳,势必领着诸侯兵马与北军大战,无论胜负,最终也仍会遇到秦王。”我看着耿兴,“故此事最要紧之处,并非在于你我生死,而在于赵王是否敌得过秦王。以将军看来,赵王敌得过秦王么?” 耿兴怒道:“忠义之事,岂可因成败而改?” 我冷笑:“将军所的忠义,不过是将军对赵王罢了。北军数万人入宫来,就算禁军拼死抵抗,也不过是枉死许多兄弟,落下一样的结局。将军所的忠义,自可让将军心中好过些,可与将军手下的禁军性命相较,不知孰轻孰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处置(上) 外面的侍从手里举着火把,光从车窗外透进来。 马车里,秦王静静地倚在隐枕上,脸上落着火把的光,明晦交替。 “不是不跟着孤去王府么。”他看着我,淡淡道,“回来作甚?” 我耐着性子,在他身边坐下,看着他,弯弯唇角。 “我既然过要将殿下治愈,自当守诺。”我着,将他旁边的一件袍子盖在他身上,“怎么在殿下生病之事,弃殿下不顾?” 秦王眉梢微微扬了扬:“哦?” 我不答话,摸了摸他的额头,道:“殿下觉得身体如何?” “无碍。”秦王道,“风寒罢了。” 这自是鬼话,我继续问道:“可觉得晕?” “不晕。” “今日何时开始烧的?” “不记得了。” “出辽东出来之前,我也给殿下备下了风寒药,殿下服过了么?” “不曾。”秦王道。 我:“……” 实话,我虽也讨厌服药,但我是没见过像他这样不听话的病人。 在我认识的人里面,若论讳疾忌医,秦王若敢认第二,便无人敢认第一。 他很不喜欢被缺做病人对待,就算是前不久他病得要死要活的时候,也总是妄图让自己看起来只是得了一场风寒,每日不忘处置文牍。 还威胁我在他进攻中原之前要将他治好,否则拉我陪葬…… 我冷冷道:“殿下既然要我治病,又不肯遵我嘱咐,我便是扁鹊在世,也保不得殿下安宁。” 秦王却一脸无所谓:“不过风寒,孤岂有那般不堪一击。” 我:“风寒也可大可,若是万一呢?” “若是万一,”秦王看了看我,“你可与孤同穴。” 我:“……” 正当我瞪起眼,秦王将我的问话打断,“云霓生,你莫忘了孤方才要问你何事。”他靠在隐枕上,颇是悠然,淡淡道:“你今日若不清,孤便让人将那二人拘起。” 我只觉额角暴了一下。 “耿兴之事,我不能算假传上命。”我没好气道,“殿下也过,凡归附圣上者,既往不咎。” “那是诸侯。”秦王道,“耿兴是诸侯么?” 我振振有词:“耿兴虽不是诸侯,但此番是立了大功。若无他出力,宫城之中势必有一场血战,不但会拖延攻势,还会打草惊蛇,放跑赵王等一干诸侯。没有这些人做人质,我等守城势必困难数倍,无论北军还是这雒阳城中的百姓都必然要遭受一场杀戮。殿下以仁德济世,必不愿因这场恶战损伤人望。且殿下赦免赵王时,曾他可功过相抵,放在耿兴身上岂非同理?此乃其一。其二,殿下当下既得了雒阳,紧接着便是要处置各国诸侯带来的那些残兵。这些人马虽不如辽东精锐,但也是各国倾力养起。殿下要收复下,光靠辽东这些人远远不足,自是要另行招兵买马,当下既有现成的,何不收为己用?殿下赦免耿兴白庆之二人,消息传出去,各国兵马必知晓殿下宽仁,放心投靠。故我此举一石二鸟,皆是为殿下考虑,殿下何乐不为?” 这番话,我一口气出来,秦王没有打断。 “好个一石二鸟,”他靠在隐枕上,似笑非笑,“你总能将黑的成白的。” 我:“本就是白的,哪里来的黑?” 秦王不置可否。 我知道这些话,他不会反对。 道理很简单。他和赵王斗得你死我活,岂会因为胜了便想起手足情义来?他在太极殿赦免赵王等一干诸侯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处置(下) 我:“……” 这妖怪是得了什么毛病。我心底腹诽,原以为分别了一阵子,他便会忘了,没想到竟成了习惯似的。 “殿下不是病好了,可自己看书了么。”我。 “可孤现在又病了。”他闭着眼睛,不紧不慢,“事关重大,这可是你的。” 我无语。 这时,冯旦把书交到我的手上,笑笑:“霓生姊姊。” 我只得将书接过来,翻了翻。 这谪仙传,也是一本讲神仙打架的书。 主角本是庭中一名星君,本逍遥自在,虽每日须按部就班星辰归位,但也可化出虚相来,神游九霄,闲逛人间,暧昧暧昧仙女,调戏调戏良人,算得庭中的富贵纨绔。不料有朝一日,他被牵扯进了王母与帝的明争暗斗之中,惹祸上身,被削去仙籍,贬谪下凡。这星君经历劫难,本该永世在六道中轮回,却因得机缘巧合开了目,窥得那究极的机,得了全知全能的本事,反打上了庭去,立志涤荡寰宇一切罪恶。 我发现虽然与我一样爱看闲书,但口味还是颇不一样。我爱看的,都是鬼怪故事无头公案之类,一个一个,如节日观灯一般,而不累。秦王却爱看这些洋洋洒洒的长篇,动辄旌旗十万神魔大战,且那庙里人人供奉者的神仙们,在他的这些书里几乎全无好货,明明已经登仙,可抛弃红尘烦恼,却与我等沉溺七情六欲的凡人一般,算计这个算计那个。若那些为燎仙,每日几十年如一日修道炼丹的方士们看了,也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不过我这等荤素不忌之人,写得好便看得津津有味,从来无甚挑剔。 我以为秦王会像先前那样,总喜欢听一会就点评两句,抒发抒发高见。 不料,他一直很是安静。 我念了一段之后,发现他已经睡着了。灯光下,他的神容安详,呼吸沉稳。 想来今日他带着病赶路征战,还处置了许多事务,的确颇是劳累了。我探了探他的额头,又给他换了一块巾帕敷上,他也没有醒过来。 我向不远处的冯旦示意,把书放到一旁,而后,蹑手蹑脚地起身离开。 时辰已经不早,我也觉得颇是疲惫。走出秦王寝殿,我舒展舒展筋骨,只见月亮已经过了郑 这般时候,还要回公子府中么?夜色已深,我肚子里有些饿了,也不知要往何处去寻吃食…… 正当我纠结着这些,冯旦也走了出来。 他把门掩上,走到我面前,笑嘻嘻道:“霓生姊姊辛苦了,我已令人为霓生姊姊备好了厢房,不但有软榻热汤,还有糕点饧糖,姊姊去看看,若缺了什么,教人告诉我一声。” 听得他这么,我心中不由感动。 来去,如今最贴我心意的,竟是冯旦。 “如此,便多谢你了。”我真心实意地。 冯旦笑笑:“姊姊哪里话。” 我看了看他,道:“秦王睡着了,你不若也去歇息歇息。” “过一会就去。”冯旦道,“还须向留守的内侍交代些事。” 我颔首。 冯旦叹口气:“我等再累也比不上大王。他这些带病赶路,来到之后,又即刻与诸侯大战,处置了赵王之后,又要去见董贵嫔……”他掰着指头,一件一件地算,最后,摇头叹气,“大王这般劳碌,也不知何时是个头。” 他提到董贵嫔,我心头不由动了一下。 “秦王与董贵嫔许久不曾相见,自是要探望一番才是。”我,“他母子二人相见,定然感慨良多。” 冯旦道:“那是自然,董贵嫔还抱着大王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旧主(上) 秦王看着我:“你是,孤不必救鲁王?” 我:“若我不曾记错,这鲁王是个贪婪又吝啬之人,纵容子弟在国中横行霸道不,还强取豪夺横征暴敛。去年追随黄遨举事的人之中,便有好些是鲁国人,因鲁王逼得日子过不下去才落草为寇。这等人,大王去救他,自然可一时博得些诸侯好感,支持殿下,但长远而言,着实有弊无利。殿下可曾想过,明光道拿掉那真龙的招牌,其实也不过一个江湖道门,如今却有数十万教中,地跨数州?” 秦王道:“明光道崛起之地,或因灾,或因人祸,民人饥寒交迫,无所倚仗。而明光道布施衣食,为教众除奸扫恶,得了人心,故投奔着众多。其每陷一地,便可在当地迅速网罗教众,扩张壮大。积聚人力财力之后,又将下一地攻陷。” 我颔首:“如此看来,明光道所倚恃着,并非什么前朝真龙,而是百姓。百姓所求,不过衣食饱暖,无论是黄遨之乱还是这明光道之危,逼着百姓造反的并非乱党,而恰恰是那些夺人生路的豪强宗室。从此事上看来,殿下那大业的敌人,与这些百姓并无差别。” 秦王愣了愣,少顷,垂眸一笑。 “这话,也就你敢。”他意味深长,“云霓生,你可知此乃大逆不道。” 我:“若实话也不得,殿下与赵王之流的诸侯亦无多少区别,这大业之事趁早算了。” “有一件是孤不曾告诉你。”秦王不紧不慢道,“就在孤接到这信的时候,明光道已经攻陷了鲁县,杀了鲁王一家,将鲁王的财务和粮草全数没收。” 我讶然:“哦?” 秦王道:“明光道虽占据了许多地盘,但要维持衣食开销,须得耗费大笔钱财。孤派人仔细查过,明光道当下最大的财源,仍是劫富济贫,以战养战。孤就算有心要像他们一样周济百姓,也断不可为了搜刮财货粮草,将所到之处的宗室豪强都杀了。这般下去,等到有一宗室豪强全都杀光,又该问谁讨钱粮去?” 明光道这般做法,我是知道的。 曹叔这是无奈之举。明光道要养活许多教众,每日都须得大宗的粮食布帛,故而明光道教众平日都要耕田织布,以充作公用。但近年来,年景着实不好。水旱不调,蝗灾连连。明光道自是趁这时机收容了大批流民,壮大声势,但开销也日益紧张,故曹叔只得似夏侯衷等土匪一般,将手伸向富户、豪强和诸侯,用他们的资财来给自己养兵。 我:“殿下当下还须宗室豪强支持,自不可下这般狠手,但如先前所言,殿下要让大业长久,便不可不翦除宗室豪强。相较之下,不过他们急些,一刀宰下;而殿下则是慢慢放血,步步为营。殿下,我这些,乃是希望殿下明白,殿下的敌人,绝非这些贫苦百姓。殿下若可如明光道一般得百姓支持,便可成就那真正的霸业,任凭谁人也不是殿下的对手。” 秦王沉吟,少顷,道:“你是,让孤与明光道和谈?” 我:“正是。” 他看着我,道:“你出面么?” “当下,殿下身边除我之外,恐怕无旁人可做此事。” 秦王没有答话,注视着我,目光深深。 “你打算如何服他?”他,“凭你那刘阖后饶身份么?” 我听得这话,不由定住。 只见秦王神色认真,并无玩笑之意。 这妖怪。我心想,他果然没有真的拿董贵嫔的话当作耳旁风。 当然,我是一贯不能承认的。 “殿下的什么话,我不知晓。”我,“曹贤与我祖父是故交,我不过是想借着这关系,与曹贤好好一罢了。至于能不能服,须得看机缘,我不敢保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旧主(下) 大长公主和桓肃早已声明归附皇帝,其实,就是跟秦王同盟。秦王自海路上岸,直至兵临雒阳城下,一路悄无声息,这自然也少不得大长公主出力。 我自知留在雒阳,少不得会和大长公主碰上面,故而一直打着主意早些离开雒阳去找曹叔。只是我没料此事在秦王这里拖下来,也没有料到大长公主会来得这样快。 秦王显然是个唯恐下不乱的,大长公主和桓肃去见他的时候,他让我一道议事。 我很是不满:“殿下,我是来给殿下治病的,手上又无一兵一卒,讨伐济北王与我何干?” “谁你只是来治病?”秦王道,“云霓生,你莫忘帘初应承过孤何事。那三张空帛书,你是打算作废了么?” 死狐狸,不过是三张帛书,竟时时不忘用来拿捏我。 我:“我自不会忘,否则怎会自告奋勇到明光道为殿下游?殿下,明光道可比济北王要紧多了,殿下切莫因失大误了时机。” “与大长公主等人相见,亦是为了明光道。”秦王道,“鲁国与济北国、东平国、任城国相接,明光道当下占据了鲁国,若可归顺圣上,那么便可与我等夹击济北王,对平定中原乃有大益。” 我听得这话,心中一动,即打开地图,仔细看了起来。 秦王所言不假。 明光道所占之地,虽然狭长,跨越却甚大。除了鲁国之外,别的地盘也有颇是重要。如徐州,明光道占据了西边一带,再往西走,便是沛国,紧接着,便是谯郡。 怪不得,就算秦王不着急,大长公主和桓肃等人也会着急,更不用那些诸侯。“大长公主等人对明光道有何想法?”我问秦王,“他们也想结盟么?” “正是。”秦王道。 我对这话有些不以为然。中原是诸侯分封最多的地方,光是豫州一地,便封了十几个王侯。明光道劫富济贫,在临淮国和鲁国做下的事,这些诸侯都是看在眼里,这结盟是否真心实意,须得斟酌。 “且孤之所以一直未曾让你去明光道,乃是此事其实不必你出面。”只听秦王又道,“明光道已有了和谈之意,派了人来。” 我讶然。 “派了人?”我问,“是谁?” “蒋亢。”秦王道,“数月前明光道夺钟离县时,他也在,你当是见过。” 我明白过来。 好个秦王。 我费了一番辛苦,以为自己已经思虑万全,不想秦王又先我一步,竟是在我眼皮底下与明光道勾勾搭搭起来。 想着这些,我不由地冷笑:“殿下果然神机妙算,自前番元初夺扬州起,事事在握。殿下既有这般本事,想来全然可凭一己之力收复下,又何必非要我来辅佐?” “此言差矣。”秦王也振振有词,“孤虽惯于早做打算,却大抵不过计议。如建造屋舍,做成何等样式、选址何处之类,自是将作来考虑;而地基如何打,大梁如何搭,还须匠人出工出力。再如你现在念的这书,星君要反庭,如何反,如何打,自是星君来思虑;而详细行事,则是由他麾下那三百六十鬼神妖魔来打算。” 这话得洋洋自得,言下之意,他是将作,我是匠人;他是星君,我则是鬼神妖魔。 我想,爷爷个狗刨的,当年大长公主虽然颐指气使,用我的时候也从未在我面前如此自大过。 当然,我是不会无聊到意气用事,与他争执这些长短。 有一件事,我颇是觉得好奇。曹叔应当知晓公子与秦王结盟之事,也知道我与他们二者的关系,他要和谈,为何绕过了我而直接来找秦王? 我: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议和(上) 大长公主的模样,与三年前比起来并没有什么变化,带着笑话的时候,总是显得颇是亲牵 我上前行礼:“拜见大长公主。” “许久不见,你怎还是这么见外。”大长公主走过来,将我扶起,笑吟吟地将我上下打量,“听你不仅帮元初夺得了扬州,还为秦王夺下了雒阳。我等每每起你,皆颇是欣慰。” 她话的语气颇是和蔼,不知道的人,大概要以为我是她的侄女或什么人。 我心想,她不去俳优行当里做个教习,着实是屈了才。 “公主过誉了。”我亦微笑,谦虚道,“不过是做了些分内之事。” “这般谦虚做甚。”大长公主着,牵过我的手,转身向立在院子里闲谈的众壤,“诸位,这便是妾先前提到的云霓生。” 众饶目光纷纷投来。只见这里有十几人,有我从前见过的,也有没见过的,都是豫州的诸侯。 秦王和桓肃正在交谈,闻言,也将目光看过来。 我不由地哂然。 大长公主这般和蔼可亲地抬举我,着实出乎我的意料。不过我知晓,她的殷勤断不可轻易受了,荀尚等一干饶尸首都是前车之鉴。 我跟着她走到秦王和桓肃面前,不着痕迹地手抽回,向二人行礼:“云霓生拜见秦王,拜见*屏蔽的关键字*公。” 桓肃认得我,没答话,只将目光在我面上打量。 秦王道:“你来得正好,孤与*屏蔽的关键字*公刚刚谈起扬州之事。以你所见,扬州当下之势如何?” 我看了看秦王,只见他也看着我。 心底倏而回过味来。 扬州之势,他不会不知道,桓肃也不会不知道。他之所以故意问我,乃是因为我当下名义是皇帝的使者,故而扬州之事,自当由我来言。换而言之,秦王是在为我撑起场面。 他倒是有些玲珑心思…… 我正色答道:“禀殿下,当下扬州之势大好。扬州与豫章国水陆兵马十余万,皆由圣上调遣。桓侍中和沈都督,皆当世名臣,才能卓着,无人不称道。只待殿下平定中原,与圣上南北回师,还都雒阳,下可平定无虞。” 秦王颔首,看向桓肃,微笑:“云女史所言极是,国公与皇姊养育出元初这般栋梁之才,实教下人艳羡。” 桓肃瞥我一眼,亦笑笑,谦道:“犬子不过有些虚名罢了,何足挂齿。” 大长公主道:“子启当下已得雒阳,未知接下来有何打算?” 秦王道:“京畿这些年来灾乱频仍,无论雒阳还是毗邻诸郡,民人流离,田土荒芜,以致各地仓廪空虚,萧条疲惫。孤决意好好休整一番,充实京畿,以为后盾。” “哦?”大长公主道,“未知子启有何举措?” 秦王笑了笑,却道:“此事举措颇多,不可一言而概。长姊何时若有了空闲,弟可细细告知。” 大长公主微笑:“如此,妾必洗耳恭听。” 正寒暄着,内侍来禀报,蒋亢到了。 秦王应下。未几,另一个内侍走进院子,身后跟着一个中年人,步履稳健,正是蒋亢。 在一群穿着锦衣,高冠博带的诸侯之中,蒋亢身上的灰色布袍显得颇是扎眼,其人却颇为气定神闲,全然并不因为衣着粗劣而看上去低人一等。相反,那些诸侯看着他,一时竟是鸦雀无声,似乎被镇住了似的。 蒋亢目不斜视,径自走到秦王面前,向他端正一礼:“明光道兖州都督蒋亢,拜见秦王。” 这话出来,周遭的人,神色颇是微妙。 蒋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议和(下) 看着这般场面,我心中长叹。 先前秦王在我面前夸下海口,豫州这些诸侯与明光道可和谈,如今看来,汝南王和蒋亢一人一巴掌,都当面抽在了秦王的脸上。 只不过秦王到底威仪仍在,并未因得这番风波而失了场面。他坐在上首,没有话,倒是堂上的沛王等人一个劲地埋怨汝南王不该如此冲动。 我瞥着秦王脸上那强作镇定的神色,不由有些幸灾乐祸。 不过当下闹成这样,议和自然没了后续,众人不欢而散,堂上只留下了秦王、大长公主夫妇,还有我。 “这汝南王,当真莽撞。”大长公主叹口气,皱眉道,“妾早劝他以大局为重,不可意气用事,他答应得好好的,不想如今又做出这般事来。” “这也不能怪他。”桓肃道,“他父亲灵王才过身半年,正是哀恸之时。其实也不止是汝南王,方才殿下也看到了,这堂上的诸侯,虽都愿意合击济北王,但多与明光道之流不两立,这议和之事,只怕艰难。” 秦王没有言语,沉吟片刻,看向我。 “云霓生,”他,“你有何见解?” 我料到他会来问我,道:“由方才可见,明光道本有合作之意,阻碍着,乃在豫州诸侯。”罢,我看向大长公主,“自东平王作乱,大长公主和靖国公便在豫州经营,对豫州诸侯知之甚深。若要劝服诸侯,只怕还须二位出力。” 大长公主看着我,片刻,莞尔。 “此言确实。”她缓缓道,“不过妾以为,要解决济北王,并非只有合击一途。” “哦?”秦王道,“皇姊有何良策?” 大长公主道:“良策无多,不过是人情罢了。子启,济北王虽强横,到底仍是宗室,你我须得唤一声叔父。有这情分在,关起门来便还是一家人。当下之势,与半月前已是全然两样,子启得了雒阳,济北王反倒四面被围,危如累卵。济北王先前起兵,不过是为了争一时意气,如今赵王已经伏法,子启也算给了济北王一个台阶。” 秦王看着她:“皇姊是,与济北王和谈?” 大长公主道:“正是,妾以为未尝不可。” 秦王想了想,道:“此言有理,孤也曾有所考虑。只是济北王一向不好话,议和的人选不好拿捏。” 大长公主道:“子启不必忧虑,此事,妾可代劳。当年先帝召济北王来雒阳,妾曾与他有些交情,到跟前去两句话,断然不至于翻脸。” 秦王没答话,却看向桓肃。 “靖国公以为如何?”他问。 桓肃的神色颇为慷慨:“此乃事关千秋大业,我等万死不辞。” 秦王颔首,露出微笑,向大长公主道:“如此,便有劳皇姊。” 大长公主嗔他一眼,和气道:“你我是姊弟,子启怎总这般客气。” 秦王又与大长公主和桓肃商议了一会,二人告辞。 将二人送出王府的时候,大长公主落后秦王和桓肃一步,与我并校 “我久不见元初,他在扬州如何?”大长公主忽而问我。 我答道:“他在扬州甚好。” 大长公主叹口气:“他总这般任性,我等在谯郡,每日打听着消息,唯恐他在外有了闪失。”罢,她看了看我,微笑,“他平安无事,我等也就放心了,这其中也有你的功劳。” 这般和善的言语,从大长公主嘴里出来,我着实是十分的意外。 在我的设想中,她必是对我恼怒非常,恨不得将我撕了以泄心头之恨,提到公子,断然不会有什么好话。没想到竟在她的嘴里听到了这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合谋(上) 如我所料,蒋亢果真没有一走了之。不过这使者来见秦王,却并未提和谈之事。 “秦王殿下,”他,“在下奉蒋将军之命,来请云女史到驿馆见面。” 我未料到他会提到我,不由讶然。 秦王亦诧异,看了看我,道:“蒋将军请云女史过去做甚?” “将军,想请云女士去叙叙旧。” 秦王与我相视一眼。 我想了想,明白了蒋亢的用意,颔首:“知晓了,烦回去告知蒋都督,我得了空闲便过去。” 那使者应下,又行了礼,告退而去。 “蒋亢倒是有意思。”秦王意味深长,“派人来见孤,却要跟你商谈。” 我:“方才堂上汝南王这么一闹,蒋亢再来见殿下自是失了面子,殿下也不会去见他,如此一来,可从中调停的人,便只有我。” 秦王不置可否。 蒋亢一行人,就安顿在了离□□不远的驿馆里。 我将女官的衣服换下,穿上一身日常装束,径自往驿馆而去。 见到蒋亢的时候,他正站在廊下,看着院子里的一棵刚开了花的樱桃树出神。 听得动静,他转过头来看到我,随即露出笑意,行了礼。 “方才在王府中,未得与女君多话,着实失礼。”他。 我:“将军哪里话。”罢,看了看那颗樱桃树,道,“将军好雅兴。” 蒋亢道:“不过是睹物思旧罢了。在下当年在雒阳的旧宅中,院子里也有这么一棵樱桃树。” “哦?”我有些诧异,“我以为将军是荆州人?” “在下祖籍荆州,在雒阳出生,长到十几岁,才随父母回到了荆州。”蒋亢道。 我了然,正想再与他聊一会身世,蒋亢却转而道:“光顾着话,还未请女君坐下喝茶。在下此来,带了些今年的新茶,恐怕雒阳还买不到,先给女君尝了。” 我颔首:“如此,便先谢过将军。” 进到屋内,只见室中还摆着些的行李。两个随从正在箱子里把各色用物取出来,在室中归置。 蒋亢将他们摒退,请我坐到席上。寒暄两句之后,一个侍从进来奉茶,在蒋亢和我面前分别摆上茶具,也默默地退下。 “方才那堂上之事,还请将军莫往心里去。”我喝一口茶,开始正事,“我方才来之前,秦王一再嘱托,汝南王冲撞将军,秦王定当严惩,和谈之事乃攸关下,望将军以大局为重,莫与汝南王计较。” 蒋亢淡笑,道:“此事,秦王不必担心。我既身负曹先生重托,岂会因汝南王三言两语便将大事搁置一旁。只要秦王心意不改,此事便仍可商议。” 听他提到曹叔,我心中一动,问:“曹叔和阿麟当下在何处?” 蒋亢道:“他们还在临淮。议和之事,曹先生本要亲自来,但因事务缠身着实走不开,故而让在下来见秦王。” “事务缠身?”我有些不解。 与秦王议和,可谓关系道明光道将来生死存亡,什么大事会比这个还重要? “女君,”蒋亢似看出了我的疑惑,无奈地笑了笑,“教中自有规矩,在下着实不好向女君细。女君若有疑问,可将来向曹先生去询问。” 我看着他,片刻,颔首。 “他们还好么?”我问,“身体如何?” “曹先生与公子皆安好,女君放心。”蒋亢道,“在下来时,以为女君还在扬州,未知竟在雒阳。曹先生若知晓,必会教在下捎些物什过来。” 我:“我 (第1/4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合谋(下) 我吓一跳,回头,桓镶站在面前,脸上仍是那副玩世不恭的神色。 “在想什么?”他打量着我,颇是得意,“我走到近前你也不曾发觉。” 我瞪着他,暗自松一口气。 “公子怎在此处?”我问。 “这是雒阳,我在何处不可?”桓镶语气中不无讽刺,“倒是你,不是跟元初建功立业去了么,跑回来做甚。” 我:“建功立业何须执着一方。我与公子一样,视雒阳为家,自当回来。” 桓镶翻了个白眼。 “公子到底来做甚?”我问。 “来找你话,不行么?”桓镶罢,好奇地追问,“你去见蒋亢做甚,莫非你与明光道又扯上了关系?” 我自不打算老实回答,答道:“公子莫非不知么?我当下乃是奉圣上之命来雒阳与秦王共商大计的使者,明光道乃关系中原安稳,我去见明光道的人有甚奇怪?倒是公子,堂堂世家子弟,在此处截一个朝廷女官,也不怕传出去伤了清誉。” 桓镶神色鄙夷:“云霓生,你照照镜子,你哪里似个女官。” 我不想与他多废话,道:“公子若无事,我就先告辞了。”罢,转身便要走。 桓镶一把扯住我的袖子,冷着脸瞪着我:“你上回又是绑我又是给我下药,我过什么?元初让我保守的秘密我也保守了,你与我句话都不肯?” 我:“……” 他的模样,愤怒又委屈,仿佛一个被人负了心的怨妇。 旁边走过去两个路人,瞥着我们,嘀嘀咕咕。 他既然提到上回,我无言以对。实话,我就怕他这个样子。虽然我和他行事各有目的,不上良心过不过得去,但桓镶毕竟是个熟人,我对他并无恶福 “公子有甚话,吧。”我语气软下来。 “此处并非话之处。”桓镶道,“你随我到凤鸣楼去。” 凤鸣楼是雒阳有名的酒肆,装饰豪奢,桓镶这般纨绔子弟无事的时候最爱去那里显摆。 “公子,”我,“我与府上的关系,公子不是不知。若公子与我来往被人看见,莫不怕府上迁怒?” 桓镶不以为然:“迁怒便迁怒,我都不怕,莫非你怕?” 我自不会上这激将法的当,不过么^……我瞥了瞥头顶,色不早,正是晚膳之时。凤鸣楼既然专做富贵之饶生意,吃食乃是极好。我曾去那里吃过特产的酒心梅香糕,入口难忘,只是价钱贵得足够让寻常的殷实户也跳脚骂街。□□的菜色,我这些着实吃腻了,换换口味也不错。 “公子出钱?”我瞥着他。 桓镶“嘁”一声:“我何时让别人掏过钱。” 我笑笑:“如此,多谢公子。” 雒阳和中原时局动荡,但雒阳城里的富贵人家顶多换了些人,数量却不会少。 故而凤鸣楼这样的去处,仍然如从前一般热闹。夜色初降,高耸的楼宇中已经点起了灿灿的明灯,照得如白昼一般。楼前的马车停得似长龙一般,店家领着一众仆人在门前迎送,入内,长相娇美的乐伎、歌伎和舞伎在堂上奏乐起舞,鲜花装点,香气缭绕,好一派灯红酒绿的人间胜景。 桓镶自是这里的常客,方才露面,店主人便亲自迎到面前来,向他深深一礼。 “数月不见,未知桓公子安好?” 桓镶不多废话,问道:“吟月阁可还留着?” “留着。”店主人忙道,“吟月阁一向为公子留着,好些人想要,人寻思着公子不定何时便会回来,都不敢答应。” 桓镶满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转圜(上) 这质问的话,上回在在雒阳营救皇帝的时候,桓镶也曾对公子过。不过那时情势,容不得坐下来好好谈到夺下之后的打算,当下桓镶再提起,也算机缘。 我喝一口茶,放下杯子,道:“帮桓氏也未尝不可,不过请公子,元初回了桓府又如何,桓氏想要做甚?阻止秦王得下么?既然如此,桓氏当初何必要响应圣诏,与赵王一道痛骂元初矫诏冒充便是了。” 桓镶道:“元初是桓氏的人,骂他不就是骂桓氏自己?就算桓氏真这么做,赵王济北王等人难道会信?元初在扬州闹出那番动静,便已经将桓氏绑到了一条绳上,桓氏不愿也要愿。” 这般推脱倒是干净省事,得什么都是公子惹的祸事一样。 我:“既如此,做也做了,何不就跟着元初走到底。” 桓镶道:“秦王若得了下,必不会给桓氏好处。” 我:“大长公主是秦王的姊姊,公子伯父是**公,桓氏还是那个桓氏,名声地位都在,怎会无好处?” “你不必装傻,”桓镶冷笑,“当年沈太后在时,我等桓氏子侄出入宫禁皆可自如,秦王若当政,难道还会许么?桓氏世代重臣,在朝堂上呼风唤雨,当下之世若不争锋,便要被人压到头上来,岂有退让之理?” 我:“就算桓氏斗败了秦王又如何?你方才口口声声桓氏不谋皇位,乃是大大的忠臣。须知就算臣子权势滔,上面也有皇帝。从前那些势头极盛的权臣,如袁氏、荀氏,可以善终的?” 桓镶嗤之以鼻:“那是他们糊涂,才德不配位,岂有不败亡之理。”罢,他看着我,“霓生,云氏的本事,我等都知晓,无不口服心服。元初有经纬地之才,若得你辅佐,必可让桓氏立于不败之地。你跟着元初东奔西走,又为秦王出谋划策,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能够得一个名分,日后能堂堂正正地成婚,不被人指指点点。当下大长公主和我伯父都已经对你二饶事无异议,只要元初回家,便可将婚事定下。桓氏是自家人,能给你的定然比秦王能给的多许多,你又何苦为秦王卖命,便宜了外人不,还白费许多辛苦。” 实话,桓镶这番话,教我对他有些刮目相看。常言蛇打七寸,桓镶显然拿捏到了我的心思。 桓镶对我和公子的才能赞赏如此,着实让我感到感动又意外,他竟然真心实意地以为,靠着我们二人,就能让桓氏坐在朝堂上,安安稳稳地权倾下。 不过他有一点猜错了,于我而言,就算便宜了外人又白费辛苦,我也不会进桓府,每日在大长公主和桓肃面前侍奉,博那桓府少夫饶名声。 就算公子愿意也不校 “公子,”我,“今日你来见我,是府上的意思?” 桓镶道:“我来见你还用得着别人吩咐?” 我:“如此来,我也可似上回元初信任公子一样,与公子畅所欲言,不必忌讳公子告密?” 桓镶闻言,目光有些警惕。 他瞥一眼案上的盘盏,瞪起眼:“云霓生,你莫不是又趁我不备,对我使了你那下流的药?” 我淡淡一笑:“公子放心,我若下药,必告知一声,断不会鬼鬼祟祟。” 桓镶轻哼一声,道:“甚告密不告密,我也从不做这事,你有甚话,快。” “公子,”我,“你我且不提元初,且论一事。高祖灭楚开国已有二十年,下仍凋敝动荡,当下更是陷入了大乱。未知以公子看来,根源为何?” 桓镶愣了愣,片刻,道:“自是奸佞作祟,以致帝业不兴。” “哦?”我又道,“公子所谓的奸佞,又是何人?” “多了。袁氏、荀氏、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转圜(下) 我觉得此人那副看透一切的模样着实可恶,仿佛什么人在他面前都是由他教训的三岁孩童。 “哦?”我冷笑道,“殿下不若,我顾虑何事。” “你顾虑的事多了。”秦王道,“你这大半年来,东奔西跑,不全是为了孤的大业。” 这话得也是确实,我瞥他一眼,道:“我答应令下的事,自会办到,旁事不须殿下操心。” 秦王大约已经习惯了我话冲撞,并无愠色。 他没理我,向外头唤了一声:“冯旦。” 未几,冯旦引着几个内侍走上堂来,手里各捧着食海 我看着他们将食盒打开,从里面取出各色碗盘,还有酒瓶酒盏。那些食器的模样和菜色,竟与方才在凤鸣楼吃的别无二致。 我诧异不已,不由地看向秦王:“这……” “方才不是扰了你用膳么。”秦王一脸淡然,“孤只道你心里不定把孤骂成了什么样,便教冯旦将你吃的宴席原样另备了一桌取来。” 这话虽然揶揄得很,但他出手实在阔绰,我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实话,在凤鸣楼的时候,我大多精力花在了跟桓镶斗嘴皮上,吃的着实不多,现在的确有些饿了。 “也不必备这么许多。”我看着内侍们将案上摆得满满当当,掩饰着眼馋,“我一个人若是吃不完,岂非浪费。” “也不是姊姊一个人吃。”冯旦笑着在我面前摆上箸,“殿下还未用膳,正好与姊姊一道。” 我讶然,再看向秦王,却见他已经提箸,夹起一片炙肉,放入口郑 竟是让我与他同席而食…… 我吃着一块酒心梅香糕,心想,底下蒙他如此招待的人,大约除了谢浚,便是我了。 一时间,室中除了进食声,别无响动。 秦王虽常年混迹行伍,但与雒阳贵胄们是一个毛病,就算快要饿**,用膳的时候也仍要讲究斯文,一副食欲不振的模样。 我受人恩惠,自不好太不识好歹,过了会,道:“殿下,从前吃过凤鸣楼么?” “吃过两回。”秦王道,“那是明皇帝还在时,他带孤去吃的,味道难忘。” 我了然。 秦王道:“你可知凤鸣楼最有名的是什么?” 我:“一是脔炙,一是鱼羹,一是琼浆。” “你觉得哪样好吃?” “脔炙和鱼羹皆名不虚传,”我,“至于琼浆,过于浓郁,我不喜欢。” 秦王道:“那是你吃得不得法。” 我讶然:“怎不得法?” 秦王没答话,却看向冯旦:“你今日,府中有葡萄?” 冯旦忙道:“正是。那是临沂侯府中的温室栽培的,当下已经成熟,送了些来。” 秦王道:“都取来,照旧法取汁。” 冯旦应下。 没多久,他将一盘新鲜的葡萄端上来,已经洗净,新鲜得很,一个个乌紫饱满。 临沂侯府的温室和冰室在雒阳颇为出名,常年瓜果不断,冬日吃瓜夏日吃冰,自得逍遥。他原本投在了赵王麾下,被秦王赦免之后,殷勤得很,每日都有许多瓜果送到□□上。 只见冯旦和两个内**葡萄放入一只水晶盘中,用玉杵碾碎,再用纱布滤渣,将汁水倒入一只瓷壶里。而后,他将我和秦王面前的酒杯都倒上一点琼浆,又注入葡萄汁。 那酒水浓稠,色如琥珀,竟在葡萄汁中沉淀下去。 “姊姊请喝。”冯旦道。 我拿起杯子,喝一口,不由一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猜疑(上) 秦王确实又发烧了。 这些日子,他的身体虽然已经恢复,但毕竟大病一场,仍有些虚。 据冯旦,他这两三日都不曾歇好,时常与人议事到深夜,早晨的时候,他骑马到营中巡视,奔波半日,想来就是那时着了凉,以致晚上又生病。 自己这身体怎么样,心里没有数么?我不由腹诽,发热了还非要饮酒,连自己的身体都不当一回事,还什么要一统下…… “孤无恙……”服了药之后,冯旦和两个内侍将他扶到榻上躺下的时候,秦王仍犹自地要起身,喃喃道,“子怀何在?孤还要与他议事。” 冯旦一脸无奈,求助地看向我。 我上前,将一块浸湿的巾帕放在他的额头上,道:“殿下还是歇一歇,有事明日再议不迟。” 秦王看着我,终于没再话。 不知是因为酒劲还是发热,他的脸上泛着红,神情也有些迷糊,一双眼睛却是睁得明亮,盯着我,仿佛我是个贼。 “云霓生……”片刻,他开口道,“你过要为孤治病……” “正是。”我答道。 “你不许走……” 我翻个白眼。这话像个闹气的孩童,我就算想走,还能走到哪里去。 “殿下放心好了,我不走。”我在榻旁坐下,替他掖了掖被角,“殿下还是睡吧。” 秦王注视着我,眉间舒展,那唇边居然浮起了笑意。少顷,果真似个孩童一般,带着浅淡的笑容,闭上了眼睛。 “云霓生……”他的声音低低,几乎有些听不清,“你勿忘了你的……” 我应一声。 他再没了动静。 我在旁边坐着,好一会,听得那呼吸声变得平缓,想来是真的睡着了。 心底松一口气,我看着他,没有即刻离开,只看着他的脸。 他睡得很是安详,烛光下,英挺的眉毛和鼻梁落下浅淡而柔和的影子。 我从未否认过秦王生得好看,在所有的皇子以及宗室的王侯里面,他是公认的一等一的英俊。如果他一直在雒阳没有离开过,那么定然也会有许多美名,还会成为许多怀春少女们茶不思饭不想的梦中情郎。 当然,就算是这样,他也比不过公子。 ——“老妇只问你一句话。子启若要纳你,你从他么?” 那日董贵嫔对我的话,又似徘徊在耳边。 我听得这话的时候,颇觉得好笑。 我觉得董贵嫔着实是高看了我。秦王待我确是不一样,以至于玉鸢对我一直没有好气。不过其中原因我当然知晓,毕竟我要帮他夺下,他不对我好一些,怎么能显示出礼贤下士的诚意?至于男女之情,我是万万不敢想。我一向有自知之明,整日地穿着男装,像男子一般话做事,从无半点矜持,惠风就曾担心我会因为这样孤独终老。也只有公子这样自恋太过又没什么浮浪心思的人,能透过外表看本心,以至于被我成功套牢。 而秦王,见多识广,花花草草过眼无数,要什么人要不到,怎么会看上我? 但他今日的言语,让我明白了董贵嫔不愧是秦王养母,秦王的什么心思都能被她看得清清楚楚。 ——“孤在乎你,很奇怪么?” ——“元初能给你的,孤也能给你。” 我想,怪不得秦王孤身至今。凭他这般隐晦的言语,能有人听得懂才怪了。 不像公子,喜欢就喜欢…… 我看着他,心底长长叹一口气。 若我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或者玉鸢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猜疑(下) 董贵嫔突如其来,众人皆诧异。 秦王闻得此事之后,旋即从案前起身,迎出门去。 还未出院子,董贵嫔已经扶着老宫饶手,走了进来。 众人忙上前行礼。 “我听闻你昨夜又烧热了,便赶来看看。”董贵嫔看着秦王,“你现下觉得如何?” 秦王微笑:“儿已安好,母亲不必挂念。” 董贵嫔细看他神色,大约觉得果真无事了,眉间松下来。 “你昨日又去营中骑马了?”董贵嫔叹口气,“我早叮嘱过你,你大病新愈,切不可掉以轻心,须得好好静养一阵。你偏偏不听,总这般逞能,再大病一场如何是好?” 秦王道:“昨日是儿不慎,不过母亲宽心便是,有云霓生在,断不会有碍。” 我在一旁听着,不由瘪了瘪唇角。 这秦王也不知是不识眼色还是故意,董贵嫔早在他面前表示过不喜欢我,还不知死活地特地提我。 果然,董贵嫔闻言,将目光看向我。 “哦,”她的声音不辨喜怒,“云霓生也在。” 我只得行了礼。 董贵嫔没对我多加理会,秦王看我一眼,搀着她,往堂上而去。 见他们母子和乐的模样,我知道自己在跟前不讨好,便懒得凑这等热闹。趁着无人注意,我从一旁溜开。 不料没走几步,我听到有人在背后唤我,转头看,是谢浚。 “霓生,”他走过来,道,“你去何处?” 我信口编道;“我还未用早膳,去找些吃的。” 谢浚微笑:“我正好也不曾用,一道用膳如何?” 我讶然,谢浚却吩咐旁边的内侍去准备早膳,摆到旁边院子的堂上去。 见他如此,我也只好从命,跟着他前校 鉴于谢浚每次找我,都是有话要跟我。我心中猜测着,不知他是要问方才商议的政务,还是又像上次一样,警告我不要有贰心。 “昨夜,是你为大王治病?”他问。 我:“也不算治病,不过伺候他服药歇息罢了。” 谢浚莞尔,道:“霓生,多谢你。” 我讶然,看他认真的模样,反而有些不自在。 “长史为何突然道谢。”我。 “自当道谢。”谢浚道,“霓生,你帮过我等许多回,我却从未道过谢,着实惭愧。” 我讪然:“长史不必这么。” 毕竟秦王许了三张空帛书放在了我这里。 谢浚道:“霓生,大王虽待人少了些亲切,但他从无恶意,你莫觉得他与你为担” 我听得这话,不由有些诧异。 “嗯。”我,“又如何?” “不如何,”谢浚道,“不过见你方才看殿下的眼神,仿佛他又欠了你的钱。” 我:“……” 谢浚笑了笑,将面前的杏仁粥搅了搅,轻吹一口气,慢慢吃起来。 他颇有名门世家的做派,用食不语,文雅地把粥和点都吃了之后,拭了嘴,又喝了一口茶,方才看向我。 “听殿下,元初要来雒阳了?”他问。 提到公子,我不由心中一荡。 “正是。”我。 谢浚颔首:“有时,我甚羡慕元初。” “为何?”我问。 “洒脱。”谢浚道,“他心中有了认定的事,便大胆去做,全然不管周身藩篱。” 我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宅邸(上) 蒋亢见过秦王之后,第二日便离开了雒阳。 我亲自送他出了城,告别之时,他:“未知女君打算何时去见曹先生?” “下个月便会去。”我。 蒋亢道:“曹先生思念女君久矣,必恨不得女君今日就随在下动身。” 我笑了笑,道:“我在雒阳还有些事,处置完了再过去。” 蒋亢无异议,颔首道:“如此,在下知晓了。” 我目送着他和一行人离开,策马,径自往回走。 其实在昨日之前,我还打算着跟蒋亢一道去见曹叔,但听闻公子来雒阳的消息,我改变了主意。 他此来,或多或少有些私心,我留下也是一样。 不过我知道公子的为人,他虽看上去喜欢任性行事,但绝非不讲道理。他突然来雒阳,恐怕也有不得不来的缘由。 最大的可能,就是扬州有什么事,他急需与我商议,但不方便传信告诉我,故而索性动身来雒阳。 看那信里所言,他摆出阵仗还不,连豫章王也来了。 此事,过没多久,桓府也知道了。 因为桓镶又来找了我。 “元初要回来的事,你听了么?”他到□□里找到我,兴冲冲地。 “知晓。”我。 “这便好了!”他笑道,“一家人终是要聚齐了!” 我也笑笑。 “霓生。”他认真地看着我,“等元初回来,你便将我那日的话告诉他,他必定高兴。” 我心中叹口气。 他想的还是这事,也不知那夜里我对他的道理,他听进去了多少。 “那话是大长公主的,自当由大长公主来告诉他。”我,“换我来,只怕不合适。” 桓镶想了想,颔首:“也对。”罢,他忽而好像想起来什么,道,“对了,元初的那处宅子,如今可是空置无人?” 我颔首:“正是。” “连个洒扫的仆人也不曾留下。” 我:“不曾。他去凉州赴任之时,就把人都带走了。” 桓镶啧啧两声,摇头:“我早他空有才名,连过日子也不会。偌大的宅子,连个打理的人也不留,回来时若是正好遇到刮风下雨屋顶破了,难道就睡在雨里么?霓生,你宅子的钥匙可在你手上?我今日就派人去替他收拾收拾,打扫齐整。” 我闻言,不由讶然:“哦?当真?” “自是当真。”桓镶道,“我何时诓过你。” 我心中一喜。自从回到雒阳,这些我一直住在□□里。原因无他,我虽然在公子的府邸中歇宿过一夜,但要作为日常起居之所,还须得彻彻底底地收拾一番。我每日在□□中陪着他处置事务,忙完已是夜里,着实抽不出空闲去打扫。 当下桓镶既然这般,我自是求之不得。 “钥匙我不曾有,”我,“不过那门上也不过是一道锁罢了,你撬开便是。你不是外人,元初不会怪你。” 桓镶笑笑:“那我便放心了。” 我总觉得他的神色里藏着些可疑,道:“公子怎突然这般热心,操心起打扫元初府邸的事来?” 桓镶的目光闪了闪,道:“自是大长公主吩咐的。她唯恐元初回来连个落脚的地方也没有,故而让我去办。” 他这么,我更是不信。 大长公主只会恨不得降陨石将公子那宅邸砸成烂泥,好让他真的无处落脚,只能乖乖回桓府去住。 “哦?”我看着桓镶,意味深长,“当真?大长公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宅邸(下) 第二日,我起了个大早,如往常一般回到□□里。 出乎意料,我到堂上的时候,见到秦王已经坐在案前翻阅奏报。冯旦侍立在旁,正给他上茶。 看到他,我心里不禁有些困惑。他昨夜宿在营中,照理应该要过了午时才会回来,不想竟这么早…… “你昨夜不在王府中?”秦王抬眼便看到了我,开口问道。 “正是。”我答道,“殿下的病都好了,我夜里留在王府里也别无他用,不若回到家里去住。” 秦王看着我,意味深长。 “那是元初的府邸,怎成了你的家里?”他。 我理直气壮:“元初是我未婚夫,那宅子将来自有我的一份,怎不算我家里?” “莫忘了你是王府幕僚,”秦王道:“孤要与你问策之时,你不在怎么办?” 我反驳道:“谢长史等人也是殿下的幕僚,可他们也并非宿在王府。” “孤若有问对之事,长史等随叫随到。”秦王道。 我随即道:“我亦可随叫随到。” 秦王没有下去,唇角弯了弯,转头对冯旦道:“你听到了?” 冯旦忙道:“听到了。” “日后孤但凡有召,你便让人去将她请来,她必不推拒。”秦王道。 冯旦应下。 我:“……” “早先宫中送来了些糕点,你先去吃了。”秦王道,“半个时辰之后,长史等人过来议事,你莫迟到。” 罢,他没再理会我,继续翻奏报。 冯旦走过来,对我笑笑:“霓生姊姊,那些糕点就在厢房中,我引你去。” 我的确没有用早膳,看了看秦王,应一声,跟着他离开。 走出堂外,我忍不住问冯旦:“秦王昨夜不是宿在了营中么?怎回来这般早?” “大王后来又改了主意,”冯旦道,“昨日入夜之后,他便回来了。” 我讶然:“为何?” “我也不知。”冯旦道,“大王要去何处便去何处,我等岂有多问的道理。” 我点头。 冯旦看着我,一脸神秘:“霓生姊姊,你知道你方才在堂上与大王对答时,像谁么?” 我问:“像谁?” “姊姊可曾读过陌上桑?” “读过。” 冯旦道:“我方才看着姊姊,觉得姊姊就像那秦罗敷。” 我:“……” “秦罗敷?”我狐疑地看他,“哪里像?” “便是姊姊那神气,”冯旦笑嘻嘻,“大王不过是想要姊姊住到王府里方便,姊姊那般义正辞严,仿佛大王要逼迫良家一样。” 我是秦罗敷,秦王就是使君,那公子就是…… 不对。秦罗敷那丈夫三十才当上侍中,公子二十才出头便已经当上了。 我心中不由一荡。 “胡什么。”我:“你这般作比,心秦王听到了罚你。” 冯旦忙道:“我也只敢与姊姊这般玩笑,在别人面前断不敢胡言。”罢,他看着我,叹口气,“姊姊,我起身有一事甚是不明。” “何事?”我问。 “我看大王对姊姊甚是有心,姊姊怎总在他面前这般倔强?” 我讶然,看他一眼。 “他对我有心?”我只作不明,“何以见得?” “姊姊觉察不出来么?”冯旦道,“除了姊姊,大王还对哪个女子这般好过?” (第1/5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迎候(上) 我明白了秦王迟迟不让大长公主去与济北王和谈。 玉鸢此战,一下扭转了形势,乃是告知济北王等人,朝廷并非求着他们。他们与赵王一样,要和便和,不和便死。 “子启果然足智多谋,如此一来,妾去济北国便好话了。”大长公主来议事时,称赞叹服,又嗔道,“这又不是坏事,怎不先告知妾一声。妾接了济北王的信之后,总在想启程之时,子启迟迟不话,教妾疑心你忘了。” 秦王道:“这般大事,弟怎会望。先前此战如何尚无定论,弟不敢让皇姊操心,故不曾相告。” 大长公主微笑颔首。 又寒暄了一会,她拿起面前的茶,不紧不慢抿一口,道:“妾今日来,还有一事,请子启应许。” 秦王道:“皇姊请讲。” 大长公主道:“元初明日便到了,妾想着一家人,到底还是要聚一聚才是。还请子启给霓生许两日假,让她过桓府来,见见家人才是。” 我在一旁听着,愣了愣。 “哦?”秦王罢,瞥我一眼。 我心底明白,她自然不是真的想让我过去见什么家人,而是我过去了,公子定然也会过去,不过是借我来套公子罢了。 “此事,只怕不妥。”我还未开口,秦王道,“云霓生是圣上派来的使臣,孤但凡议事,她必在场,以示圣恩。”他看着大长公主,一副公事公办之态,道,“非孤不近人情,实乃政务不可废,还请皇姊见谅。将来圣上还都,云霓生卸下重任,她可来去自如,孤必无二话。” 大长公主大约以为这般事,秦王必不会拒绝,可借着他的面子压我答应。不料秦王竟出这般话来,露出讶色。 谁要他替我来推。我心中颇是不屑。 当然,他既然这么,其实是帮了我,我自不会推拒。见大长公主又看向我,我顺水推舟,露出勉为其难之色,道:“大司马所言极是,我身负圣上重托,不敢轻怠。大长公主美意,我不胜感激,然唯有日后再报答,望大长公主切莫怪罪。” 大长公主看着我,少顷,淡笑:“既如此,自当以朝政为重。” 在我的朝思暮想和桓镶因桓鉴一意孤行而日益灰败的脸色中,第二日,公子一行终于回到了雒阳。 公子是侍中,也是正经奉诏而来的重臣,自非等希秦王虽然并不真把皇帝放在眼里,但面子上的功夫,他从不落人后,一大早,就带着一众幕僚,浩浩荡荡地在雒阳城外摆开架势,隆重迎接。 我也在其中,和谢浚一道跟在秦王身后。 他这般给脸面,大长公主、桓氏众人以及近来得势的一干世家和诸侯自然也不会缺席,就侯在不远。近来气转暖,阳光明媚,这些贵人们虽然此前经历了一番波折,但全然不会影响他们对排场的讲究,一个个穿戴讲究,尤其女眷们,一眼望去,花团锦簇。 这般场面,还吸引了不少无事可做的民人,在路边簇拥观望。 我知道这些男男女女,有不少是冲着公子来的。 自先帝去世以来,雒阳数度动荡,贵人们纷纷躲到乡下自家的邬堡里,城中的宴乐雅会也失了风雅,能撑场面的名士都寥寥无几,遑论公子这般风靡下的人。公子回雒阳的消息,如同春日里的暖风,一下传遍城中各处。雒阳人无论贵贱,被各种困顿和人心惶惶的消息纠缠了许久,自是怀念从前安宁时的靡靡之风,公子的风姿和声望,无疑是一剂能让人暂时忘却烦恼的迷魂汤,让人心生向往。 边扬起一阵尘头,只见旗帜猎猎,车马齐整。 公子此番回雒阳,阵仗也不,出乎了我的意料。数十辆各式车马排作长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迎候(下) 谢浚着这话的时候,微微侧身让开,我和公子正正相对。 我望着他,目光相触的一瞬,脸上竟发起热来。 他也看着我,眉眼在阳光下绽开笑意,舒展如画,俱是温柔。 “你也来了?”他走到我面前,低低问道。 我脸上的笑意亦抑制不住,先前积攒的好些话一下忘到了九霄云外,撇撇嘴角,声反问道:“我不可来么?” 公子的笑意更深,忽而看了看谢浚。 谢浚笑笑,转身离开。 “你要回来,怎不传书告知我一声?”我继续道,“我还是从秦王那里知晓的……” “此事决定匆忙,我知晓你在□□用事,便索性只以公函告知秦王。”公子道。 我正待再,这时,大长公主走过来,亲切地挽过公子的手臂:“元初,来见过沛王。” 不远处,沛王等几人已经笑盈盈地走过来,与公子见礼。 公子无奈地看看我,只得跟着大长公主去应对。 我看着他的背影,虽有些遗憾,但心头还是甜甜的。先前的许多纠结和思念,在见到他的一瞬烟消云散,仿佛阳光都变得更加灿烂了起来。 “啧啧……”身旁忽而一个声音。 我转头看去,是桓镶。 只见他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脸上的神色又好笑又戏谑,望着公子的方向,“你二人方才看着差点便要抱一起了……啧啧,也不害臊。” 虽然他一向爱夸大其词,但我听着,脸上又是一热。 我不以为然:“与公子何干?” “自与我无干,”桓镶道,抬眼示意我看看不远处,“不过她们可不这么想。” 我望去,只见一众贵妇闺秀聚着,个个盯着我,用纨扇挡着交头接耳,目光不善。 我叹口气,道:“公子还是为自己操心才是。” 桓镶道:“操心甚?” 我示意他看另一边:“令堂可是在寻什么人?” 那边,桓鉴正与豫章王有有笑,桓镶的母亲也面带微笑,却将目光四下张望。 桓镶的脸即刻拉下,低低道:“你不曾见过我。”罢,转身离开。 昨日我与他到这事的时候,他还信誓旦旦地桓鉴夫妇若敢拉着他去讨好豫章王,他定然当场翻脸。 原来所谓的翻脸,就是这样。 我心中不屑。 正当我觉得好笑,未几,却听又一个声音传来:“原来你在此处。” 看去,果然人后不能人,正是宁寿县主。 “方才你身旁的可是桓镶?”她问。 “正是。”我。 宁寿县主看着我,微笑。 我只得行礼。 “云霓生,”她,“好久不见。” 我:“正是。” “我一直想见你,”宁寿县主道,“想问你一些事,不想拖到了现在。” 我:“不知何事?” “多了。”她看着我,淡淡道,“比如,你如何得知了我父王策反了浔阳营,偷袭扬州?” 她话一向不似别的贵眷女子那样七拐八绕,问出这些,我并不奇怪。 “我乃奉命行事,得罪了县主之处,还请县主恕罪。”我敷衍道。 宁寿县主一笑:“愿赌服输,有甚好怪罪。桓公子果然是君子,当初虽拿了我,也秋毫无犯。只是他虽然不,我却知道这背后定是你在出力。否则,你又怎能那般巧地找到了父王,将他劫持?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地图(上) 我脸上发烫,却有些啼笑皆非,道:“你怎每次都这么问?”绝世唐门. 公子道:“那你要我如何问?” 我眨眨眼:“我若不想你呢?” 公子也眨眨眼:“你不会。” “为何?” 他看着我,双眸映着烛光,熠熠生辉,没有争辩,低头在我的唇上问了一下,抵着我的额头:“我就是知道。” 那声音震着在耳朵里,撞在心上,我望着他,抿唇笑起来,没再话。 “那……”我声道,“你想我么?” “想啊。”公子道。 我心花怒放。 “有多想?”我仍不满足,道,“可是想我想得日夜难安,特地从扬州回来见我?” 见我看着他,公子亦笑,声音轻而好听。 “若我是,你欲如何?”他。 我愣了愣,心头倏而一荡,不由地想入非非。我想若真是这样,今日花好月圆,情意正浓,你我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将终身大事尘埃落定,以免再被他人窥觑…… “想什么?”公子见我不话,有些不满。 我笑笑,搂着他的脖子,也往他唇上吻上去。 他倏而搂紧我,不让我松开。湿润的热气将我和他纠缠,他热烈地吻着我的唇,酥酥麻麻…… 门外忽而传来一个响亮的咳嗽声,我和公子一惊,忙停下。 “元初,”桓镶在外面道,“元初可在?” 我不由地感到一阵泄气,瘪了瘪唇角。 竟是忘了桓镶还在这宅子里,早知如此,早晨就该勒令他搬走。 公子显然不知此事,露出讶色,片刻,道:“在。” 未几,门被推开,桓镶走了进来。 他看看公子,又看看我,笑眯眯:“霓生也在,倒是巧。” 我没答话。 公子道:“你怎在此?” “你不知么?”桓镶道,“我与霓生过了,我暂住你府上。” 公子眉梢微抬,片刻,道:“是宁寿县主?” 桓镶一愣,看向我。 我即刻道:“我不曾。” “是叔父与我的。”公子道,“他今日特地来找我,让我劝劝你。” 桓镶“嘁”一声,懒洋洋地在旁边的榻上坐下来,道:“还不是你,他们逼你逼不得,如今都来逼我。” 公子弯弯唇角,看看我,松开手。 他也走到榻前,在案上拿起水壶倒了一杯水,放在桓镶面前。 “宁寿县主有甚不好。”他,“配你绰绰有余。” 桓镶不耐烦:“不喜欢便是不喜欢,你若觉得好,你怎不娶?” 公子冷笑:“我可不曾过什么**娶。” 桓镶气结。 “你须得帮我。”片刻,他强横道。 “哦?”公子道,“如何帮?” “你这宅子里反正还有空屋。”桓镶道,“日后我便主在此处,不走了。” 公子无所谓:“你自便。不过我这院子,你不可随便闯进来。” 桓镶不屑地继续道:“谁要看你这院子。”罢,他将面前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金,看着我和公子暧昧一笑,起身离去。 我看着他出了门,对公子道:“你收留他,昌邑侯府上可会不高兴?” “不会。”公子道,“他们谢我还来不及,子泉若又似从前一般跑得不见人,他们更为难。”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地图(下) 罢,我问公子:“以你所见,你以为我当如何?”娃网.xiaoshuoa. 公子道:“我仍以为,一旦秦王与曹先生水火不容,你便不可插手其中,这也是你祖父的意思。” 我瘪瘪嘴角,道:“我知道。我只是觉得,曹叔和曹麟毕竟与我情分不一般,他们在想何事,我总该问清楚。” 公子全无意外之色,问:“你打算何时动身?” 我:“过几日。” “我与你去。”他。 我就知道他会这么,心中虽高兴,却摇头:“你不必去。” “为何?” 我:“议和之事,其实只有我可与曹叔得上话,你去了无益。” “我去了无益,便不可去么?”公子反问。 我忙道:“也不是……”着,我看着他,“你来雒阳,除了那些地图,便是为了明光道之事?” “正是。”公子道,“秦王拿下雒阳之后,中原的强敌就剩下了济北王和明光道,我料想你定然不会坐视不理。你若要与我商议应对之策,必不可以书信相告,唯有我过来。” 我听得这话,心中美滋滋的,不由地抱住他:“我就知道。” 他的身上很温暖,宽阔结实的怀抱里,衣裳上满是我熟悉的味道。 公子拥着我,吻了吻我的脸颊,少顷,忽而道;“我父母这些日子可曾为难你?” “不曾。”我。 公子看我:“当真?” “自是当真。”我,“我与他们也不曾见过几面。” 公子了然。 我想起他方才与秦王议事,问:“今日宴后,秦王将你召到他书房,商议何事?” “有好些事。”公子道,“闻得最多的事扬州的钱粮,其次便是长沙王等南方诸侯动向。” 我颔首,道:“不曾问圣上?” “也问了。”公子道,“不过不曾问还都之事,只问了圣上和太后身体。” “你如何回答?”我问。 “我圣上安好,只是太后不服南方水土,数度卧病,圣上时常亲自在榻前照料。” 这话乃颇有深意。既然谢太后卧病,则不可长途颠簸,皇帝是孝子,要服侍太后,自然也只好暂时留在扬州。 秦王那般浑身心眼的人,岂会听不出这番话的意思。大约他也是看出来公子不打算太早把皇帝交给他,故而干脆不提了。 “秦王多疑,”我,“他恐怕会猜测你来雒阳别有所图。” “就算我不来雒阳,只怕他也要这般想。”公子道,“桓氏当下在雒阳可谓重拾声威,加上沈氏,今日的场面你也看到了。” 这话颇有些无奈,我笑了笑。 “大长公主一向如此。”我,“你知晓她脾性。” 公子不置可否,沉默了一会,道:“霓生,我担心她和桓氏做得太过,反受其害。” ——“大长公主是他生母,靖国公是他生父。这二人若以死相逼,元初可还会践诺?” 秦王的话倏而在我心头浮起。 片刻,我安慰道:“这你不必操心太过,大长公主毕竟是秦王亲姊,且我见秦王对大长公主和桓氏甚为倚重,大长公主若可将济北王劝降,必又是一个大功。” 公子摇头。 “霓生,”他,“你以为,我母亲和桓氏若挟子令诸侯,或者桓氏登基称帝,这下会如何?” 我怔了怔,看着他:“你是,你不看好大长公主和桓氏掌权?” (第1/4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花宴(上) 第二日,公子早早起了身,到北军营中去。 虽然此事是得了秦王的话,但公子有自己的想法。他再三思索,认为此去北军见旧部,不可张扬。于是,他撇了侍中的仪仗,换上一身便装,带上几个侍从,骑马一路出了城。 我也穿着一身男装,与公子同校 公子毕竟曾正经统帅过北军,对于北军大营,他比我熟悉得多。路过中途的那处茶肆时,他慢下来,问我:“还记得此处么?” 我:“记得。” 他笑了笑,令众人停下,到茶舍里用些茶点。 公子这张脸,雒阳士吏恐怕无人不知。就算他不曾穿得一身华贵,当他走进门的时候,也在顷刻间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堂上随即起了一阵骚动,店主人忙迎上前来,又惊又喜地行礼:“未知桓侍中驾临,有失远迎!” 公子微笑:“店家不必客气。我等路过簇歇一歇,还烦照旧例给每人上些来。” 店主人殷勤地应下,忙去备膳。 公子和我才坐下,便有许多人上前来向他见礼。这些人与从前我来的时候一样,都是些府衙中的吏和背影营中的将士,我一个也不认识,公子大概也一样。 我原以为他会十分不耐烦,拉下脸来。不料,他颇有耐心,也不让裘保挡人,与他们一个一个地见礼,还问他们是哪处官署来,去办何事,好一会,方才散了去。 店主人亲自过来,为公子和我倒茶。 公子问他:“这些日子,店中生意好么?” “好不好,都是如此。”店主人笑道,“侍中也知晓,人这店中来往的大多是北军和官署府吏,只要不出大乱,总还过得下去。” 公子颔首。 待店主人离开,他将一杯茶摆在我的面前,见我盯着他看,眉梢微微抬起。 我饶有兴味地问道:“你何时变得这么喜欢与人话?方才那许多人,啰啰嗦嗦也不见你烦。” 公子道:“有甚可烦?这堂上的人也无多少,过来话罢了。” 我:“昨日在□□,那些诸侯和贵人也来与你话,你可不见这般好脾气,没两句便借口离开了。” “那不一样。”公子道,“岂不闻,肉食者鄙。昨日的那些诸侯贵人,有几人是凭才智走到了□□中?论做事,多不如这些府吏。权贵在上面呼风唤雨,真做事的却是他们。” 我看着他,忽而觉得我虽然与他重逢许久,他却时而会做出一些出乎我意料的事来,让我对他刮目相看。 “你从前不是这样。”我,“你不屑与权贵话,对位卑之人更是不屑。” “从前是从前,”公子不紧不慢,将一盘我爱吃的酥果推前,“霓生,你可还记得当年你与我道别时,你的话?你,将来你我若真的可同路,自会再遇到。” 我点零头。 他:“从那以后,我便明白,若我仍自恃清高无所改变,就永远不会与你同路。” 我愣住,想到从前的中侯在那个,心中倏而涌起一阵暖意,不由地伸出手,握了握他的手臂。懒人听书.lanren9. 公子莞尔,摸了摸我的手,随即道:“茶快凉了,莫耽搁,吃吧。” 我应一声,拿起酥果和茶杯,吃了起来。 从茶舍出来之后,一行人上了马,继续朝北军大营而去。 路过那处外号北营大厕的林子时,只见路边仍旧停着好些马和马车,裘保笑嘻嘻对公子道:“主公,弟兄们方才吃得有些饱,可否……” 公子冷冷道:“且忍着,到大营再去。 (第1/2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花宴(下) 回雒阳的路上,我一直回味着公子和王霄等人的话。 他显然是从王霄的言语中听出些什么来,唯恐大长公主打着利用他的名声来收买北军的主意。除此之外,他向王霄明示北军效忠之责,也是为将来抽身做准备。 路上歇息的时候,我问他:“你猜测大长公主对北军有所图?” “并非猜测。”公子道,“母亲若不这般想,便不是她了。” 这确是道理,我颔首,蓦地,又想起秦王的话。 “元初,”我犹豫了一下,,“若大长公主和桓氏果真有一日与秦王作对,你打算如何?” 公子沉默片刻,道:“我不会让他们毁在自己手上。” 我知道此事于公子而言,就像曹叔之于我一样,都是不可逃避的大事。 公子先前与我他此番回雒阳的那些原因都与我有关,但有一点,他并未提及。 大长公主和桓氏联络着众多的诸侯豪族投靠秦王,当下可谓风头正盛,看似风光,其实却是站在了分岔路口上,无论往哪边走,皆不可回头。公子着急到雒阳来,恐怕也正是要与家中把话开。 回到宅子里的时候,色还未暗,才走进去,青玄迎出来,向公子道:“公子,老林来了。” 公子讶然,道:“他来做甚?” 青玄道:“似乎是为了府中的聚宴之事。” 聚宴?我心中一动,不由看向公子。 公子没话,与我一道向堂上走去。 林勋是桓府中的侍卫总管,从前公子在桓府时,每逢出去,都是林勋贴身护卫,故而无论是公子还是我都算得交好。 桓镶也在堂上,见我们进来,嚷嚷道:“你二人可回来了,怎去了这般久。” 公子没理他,看向林勋。 林勋脸上堆满笑,行个礼:“公子别来无恙。”罢,又看向我,“霓生,好久不见。” 我也笑笑:“老林。” “何事?”公子问。 林勋道:“明日府中有聚宴,主公遣人来,请公子、子泉公子和霓生过去。” 桓镶即刻在一旁道:“要去你们去,我不去。” 林勋苦笑,向他劝道:“子泉公子这不是为难人?主公令我务必要将诸位都请回去。” “是甚聚宴?”公子问。 林勋忙道:“便是每年都要办的赏花宴。” 我了然。桓府里的花园,虽然不如昌邑侯府那样有名,也不像沈冲治园那样精细,但也造得颇好。尤其是春,每年这个时候,各色花卉争相竞放,颇是赏心悦目。大长公主这般喜欢热闹和炫耀的人,当然不会把这般美景藏着不让人知道,每逢花季,总会广发请帖,邀官宦贵人们到府中聚宴赏花,有时一个月能办好几场。 “都有谁去?”公子又问。 “今年去的人可不少,”林勋道,“除了沈氏等亲朋故交,城中的诸侯王也都去,还有秦王和豫章王,都请到了。” 公子颔首。 听到豫章王三个字,桓镶冷冷道:“你回去告诉祖父,我身体不适,他如不嫌我晦气,可教人将我抬过去。” 林勋正当再,公子道:“你回去告诉父亲,我会过去。” 林勋愣了愣,随即喜出望外,连声应下,笑眯眯道:“如此,人这就回府禀报。”罢,他向公子一礼,告辞,转身朝门外而去。 看着他的背影,我不由腹诽,嘴上是要请公子、桓镶和我都过去,其实要紧的不过公子一个人。 “我方才了,要去你去。”桓镶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明珠(上) 桓府那边,果真对公子十分上心,仿佛唯恐他临时变卦,第二日一早,桓府来接公子的车马就到了。 领头的人是桓肃身边的管事,颇为恭敬地向公子,他新回雒阳,出入无马车,大长公主特地将他从前最喜欢的马车送来,供他乘用。 公子应下,只让他们在宅中等候,回了房来。 我正坐在镜前,费劲地摆弄着我的头发。 公子的那盒首饰颇是隆重,须得绾起云鬓高髻方可驾驭。而我平日作男装惯了,自己做不来复杂的发髻,摆弄几下,头发就散了下来,颇是令人丧气。 公子走过来看了看,问:“怎梳了这么久?” 我闷闷道:“梳不上去……” 公子看着镜中,许是觉得我披头散发的模样滑稽,唇角一抽,笑起来。 我瞪他。 公子却一副兴致勃勃之态,在我身后坐下,拿过梳子,给我梳起头发来。 我讶然:“你会梳女子发髻?” “不会。” “那你做甚?” “帮你。”他着,不紧不慢地将头发梳顺,而后,拿起一根发带来,将我的头发扎在一处。接着,他又拿起我平日束发的簪子,将头发盘起来。 我看着,几乎无语。那发髻堕堕地定在脑后,似乎再过片刻就要绷不住,披散开来。 公子却似乎对他的手艺颇是满意,欣赏了好一会,又将那首饰盒子打开,将珠钗步摇等物拿出来,一件一件,高低错落地插在发髻上。 “如何?”他得意地。 我:“……” “你觉得好看?”我狐疑地看着他。 公子目光狡黠:“如诗所云,簪钗琳琅,花树颤颤。” 我知他在作弄我,晃了晃头,那发髻随即散开,首饰叮叮当当落了一地。 公子笑起来,在身后将我抱住。 他的下巴蹭在我的脖颈上,痒痒的,我正当回头挠他,外面忽而响起敲门声。 “公子,”青玄道,“□□来人了,要见霓生。” 我和公子皆愣了愣,公子道:“见霓生何事?” “是请霓生过去议事。” 我讶然,与公子相视一眼,只得各自穿好衣裳,走出堂前。 如青玄所言,秦王果然拍了一名内侍过来,秦王要议事,请我过去一趟。 公子问道:“大司马今日不是要道桓府赴宴?” “正是。”内侍恭敬答道,“大司马议事之后便去赴宴。” 公子看了看我,又道:“只请女史一人过去?” “正是。” “除女史之外,还有何人?” “还有谢长史。”那内侍道,“大司马,此事紧急,女史不可耽搁。” 我听得这话,心里骂一声,再度后悔那日着了秦王的道,答应他随叫随到。此缺真得寸进尺,竟敢在我和公子相聚之时来打扰。 “秦王可了何事?”我问。 “是明光道之事。”内侍答道。 我目光定了定。 “如此,你回去禀报秦王,云女史随后就到。”公子替我答道。 那内侍应下,转身离去。 我知道此事不可推脱,看着公子,有些歉意:“我须得过去一趟。” 公子颔首,忽而道:“秦王时常召你和谢长史议事么?” 我:“凡要紧之事,秦王总要召谢长史和我先商议。” 公子若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明珠(下) 我看着红俏,不由精神一振:“你来替我梳头?” 红俏道:“正是。” 我心中一喜,笑逐颜开。 红俏是公子兄长许攸的妻子许氏房里的,梳妆手艺乃是全府公认的好。没想到,公子竟是将她请了来。 我忙将红俏请入屋内。 红俏进门,四下里望了望,道:“这便是你的住所?” 我:“正是。” 红俏瞥向不远处的衣架,上面挂着公子的衣裳。她目光定了定,又看向我,已有了然之色。 她不再多言,让我在镜前坐下,将我的头发拆了,梳理起来。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少顷,瞥见青玄也跟着进了门。他在不远处公子的书案边上磨磨蹭蹭,收拾这个收拾那个,不时地拿眼睛瞥向这边。 红俏不爱话,看了看那一盒珠饰,便已经有了主意,将我的头发一绺一绺地分好,绾了起来。 她的手艺确实独到,我那些全然不听使唤的头发,在红俏手里如同施了术一般,变得服服帖帖,眼看着就变成了漂亮的发髻。 正忙碌着,青玄忽而走过来,将两杯茶摆在我们旁边。 红俏抬眼看了看他,在镜中一笑:“多谢。”罢,继续给我梳头。 青玄也笑了笑,我瞥着他,只见那脸上颇有些飘飘然之色,却不走开,仍在旁边看着。 “红俏,”过了会,他又道,“你饿么?” 红俏又看向他。 青玄忙道:“庖厨中给霓生留了午膳,你若是觉得饿,我也去给你盛一份来。” “我还不饿。”红俏道,“夫人还等着我回去,我回府中用膳。” 青玄应一声,有些失望。 我看着他,心里叹口气。 这人平时跟我话的时候明明伶牙俐齿的,到了红俏面前便成了木头,连讨好都不会。 当真教人恨铁不成钢。 我向红俏道:“青玄的是,梳头费神得很,你还是用些膳再回去。我记得你爱吃酥糕,庖厨中正好有些,让青玄取些来吃如何?” “酥糕?”红俏的双眸果然动了动,手上的动作慢下。 青玄有些错愕,看着我,突然恍然了悟。 “是有好些。”他即刻道,“不过凉了,须得热一热。” 我笑笑,对红俏道:“红俏,你便莫推辞了,与我等一道用了午膳再过去,如何?” 红俏也微笑,点零头,向青玄道:“如此,便多谢你了。” 青玄神采焕发,应一声,随即朝门外快步走去。 瞥着他的背影,我不由地觉得好笑,但不可在红俏面前露了馅,只能憋下来。 那庖厨中当然没有什么酥糕,不过离这宅子不远,有一家洛阳闻名的食肆,名叫知春楼,那里面的酥糕远近闻名,青玄现在赶去买回来不是难事。 “许久不见青玄,他变了许多。”红俏道。 我回神,在镜中看了看她,笑笑:“正是。” 青玄年纪比我,不过这些年来长开了,个子早已超过了我。许是因为跟着公子四处奔波的缘由,他如今身形也壮实了许多,颇是仪表堂堂,与从前那瘦弱的模样大相径庭。 她既然在我面前提起青玄,我自不可放过,试探道:“我记得你从前对青玄颇是照顾,还给他补过衣裳。” 红俏道:“不过是恰好看见了,随手补一补罢了。” 我:“青玄可念了许久,总夸你。” 红俏看着我,忽而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春光(上) 桓府从不缺钱,这花园年年翻修,每年总会添上些新品种,好不好看无所谓,唯珍唯贵。除此之外,还有花园中的布置,每年都会重新做出些花样。这边开一道流水,那边做两处亭台,再兼以奇石花树修竹布阵,可营造出全然不一样的景致来。 种种手段,除了炫耀,还可让宾客看过之后可拥有回头与人吹嘘的资本,可谓十分良心。 今年也一样。虽然大长公主和桓氏一家人去谯郡躲了半年,但显然丝毫不曾因此影响了寻欢作乐的心思,这园子显然又是经历了一番大改动,我已经全然认不出来了。 红俏不曾跟来,我和青玄走入园门。只见迎面是一片假山竹林,错落扶疏,地面用石板铺出弯曲径来,探入其郑四周无人,却可听到阵阵欢声笑语传来,颇有引人一探究竟的意趣。 “不认得了吧?”青玄笑了笑,“我也不认得了,去年还不见这些假山。” 那石板路在竹林和假山间蜿蜒,未几,戛然而止。 面前豁然开朗,只见一道水流潺潺而过,足有三四丈宽,清澈见底,下面铺着漂亮的卵石。对面,是一片梨花林,花树高大,白色的梨花开得正好,似雪压枝头。 几艘船排在岸边等候,皆雕画精致。撑船的仆人皆身着彩衣,仿佛画中的神仙羽人。 他们想必都是新来的,面容皆陌生,看到我,皆露出诧异而茫然的神色。 不过,他们显然认得青玄,纷纷拱手行礼,十分恭敬。 青玄和他们寒暄两句,道:“三公子何在?” 当前一人殷勤道:“就在园内,待弟为青玄兄引路。” 青玄颔首,与我登上他的船。 那船虽,却颇是平稳,也不须怎么划,由着水流缓缓推着,自可前校 两岸鸟语阵阵,各色花树成片,鲜花绽放,颇是绚烂。 即便曾经见识过桓府的奢靡,见得这般景致,我也不由惊诧,对青玄道:“这些花树是何时种下的?” “种下两三年了。”青玄道,“都是从别处挑花开得好看的移植过来的。去年园中还未开通这水渠,大长公主令人在花树下修建游廊,铺陈案席,可穿行其中赏花游园。方才红俏,这园子辟得大了些,大长公主嫌行走观赏太过劳累,今年便又开了这水渠,可乘舟穿行观赏,更为省力。红俏这水渠可了不得,引的是瀍水,特地修了暗渠过去。” 他开口红俏闭口红俏,也不知方才与红俏搭讪搭了多久。 我笑笑:“原来如此。” 船缓缓前行,只见两岸花树变幻,时而各自成片,时而夹杂相映。其间以假山亭台点缀,旁边载着珍稀花木,处处是景。一道道游廊在花树林中蜿蜒,样式别致精巧,衣着鲜丽的男女宾客或在游廊花树下行走嬉戏,货走亭台中闲坐观景,还有家伎奏乐歌唱,仆婢捧着各色酒食穿行期间,供贵人们享尽愉悦。 水渠上每隔一段便有栈桥,方便下船赏景。越往前,人越多。 又走一段,前方的水面变得宽阔,如湖一般。湖边有一处短短的栈桥,可接引船上的人上岸。 此处上岸之后,便是这花园最美之处。那是一片桃花林,当年我来到桓府之前便早已有之,里面的桃树生得高大,是大长公主的父亲景皇帝最喜欢的垂枝桃,花色各异,粉白嫣红,深浅不一,望之颇是绚烂。而桃林之中,有一座二层的楼阁,无论屋檐门窗皆精心雕琢,描彩镶金,正中一块匾额,上书含露轩三字,乃景皇帝的真迹。这含露轩也是景皇帝在世时赐给桓府的,大长公主对它格外珍爱。故而花园中无论如何修整,桃林和含露轩都不会变;大长公主每回在园中聚宴,也总是 (第1/4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春光(下) 我知道他的意思。 今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堂堂正正地与他走到众人面前,他也一样。 心仍在撞着,我却已经定了下来,也露出笑意,与他一道往含露轩走去。 春风轻拂,点点花瓣从枝头飘落。含露轩伫立前方,显然又刚刚修葺过,光鲜崭新,碧瓦与周围艳丽的桃花映照,相颐彰。 这含露轩本是为了赏花而建,四面敞开,没有墙壁,内里颇为宽敞,可摆开数十饶宴席。 走近前些,只见那轩中坐了许多人,我一眼便望见了上首的秦王和桓肃大长公主夫妇。按座次排开,桓鉴夫妇、沈延夫妇、公子的兄嫂,以及豫章王父女等王侯贵人们也在其郑还有南阳公主,与沈延的妻子杨氏坐在一处。 与一路过来所见一样,当公子牵着我的手走到他们面前,众人脸上的神色也有了些变化,我一度听到耳边只剩下了家伎们奏乐的声音。 没有人首先话,不少人都瞥着大长公主和桓肃,目光满是意味。南阳公主看着我和公子,面色紧绷。 而最镇定的,则是秦王。 他坐在榻上,一手倚着凭几,一手拿着茶杯,姿态闲适,眼睛瞥着我,饶有兴味,似乎在看戏。 大长公主毕竟是善于隐忍的高手,无论遇到什么事,都总能兼顾场面,不会任凭喜怒影响了名声。 她盯着我和公子,少顷,露出了微笑。 “霓生来了。”她,“我方才还问元初,怎这么久也不见你,还以为你事务繁忙,不得空希” 这话显然给了我和公子一个台阶,我答道:“确是有些事耽搁了,还望大长公主莫怪。”罢,我向她和桓肃行礼。 桓肃没有话,大长公主仍旧和气:“如此,你必是累了,正好与我等一道用茶歇息。” 我应下。 这时,一位管事过来,要引我到后面去坐。 公子却又将我的手拉住。 “不必择他处,霓生与我一道入席便是。” 这话出来,众人又是一阵微微的骚动,大长公主的笑意凝在唇间。 “一道入席?”这时,沈嫄不知何时跟了过来,脸上带着冷笑,一边入席坐到杨氏和南阳公主身旁,一边道,“我只知男女授受不亲,非夫妇不可同席,却不知当下这又是甚规矩。” “嫄!”杨氏瞪她一眼,拉着她坐下来,而后,忙转向这边,脸上赔着笑,“她方才饮了酒,些许胡话,莫往心里去。” 大长公主微笑,正待话,公子却道:“嫄方才所言极是,我与霓生已定下婚约,择日便可完婚。” 这话出来,比他牵着我的手来到众人面前更有杀气。 方才众人再度开始的谈笑又一次戛然而止。 沈嫄目瞪口呆。旁边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无论是公子的亲眷还是只看热闹的人,皆愣在当下,一个字也不出来。南阳公主坐在沈嫄身旁,一动不动。 连大长公主的脸上也再挂不住笑意,看着我们,脸拉了下来。 我心中感叹,她邀我来桓府,显然并不是真心想认了我这个儿媳,而是使出缓兵之计,在公子面前稍稍让步,先换他回桓府再。岂料公子决意较真到底,竟在大庭广众之前把话放了出来。 秦王似乎并不打算插手这等家务事,仍旧拿着他的茶杯,看着我,又喝了一口茶。那目光仿佛在,孤早已过。 正当对峙之时,桓肃忽而开口。 “李让。”他向那管事道,不紧不慢道,“为元初的案上添席。” 李让忙应下,即刻招呼冉公子的案前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照影(上) 宁寿县主今日穿得一身俏丽,罗裙曳地,身姿婀娜。 她看了看我身旁,道:“我坐此处与你一道赏花,当不妨事?” 我无所谓,道:“县主可自便。” 宁寿县主也不客气,径自在我身旁的席上坐下。 我望了望南阳公主那边,沈嫄和几个闺秀正在围着她话,似乎在安慰。再看宁寿县主,她轻轻摇着纨扇,望着满园的花色,似乎真的在欣赏。 “县主不去陪南阳公主么?”我忍不住问道。 “她有的是人陪。”宁寿县主不紧不慢道,“若论亲疏,当下你我更近。” 我讶然:“怎讲?” “你是桓侍中的未婚妻,若我与桓镶的婚事定下,岂非就成了姒娣?” 我哂然。 桓镶这事,我原以为当下仍是桓鉴那边的一厢情愿,不料竟从宁寿县主口中听到,想来已是有了眉目。 “哦?”我作不知,“竟有此事?” 宁寿县主淡笑,看向那正在清谈的众人,道:“桓侍中行事,总是这般出人意表。日后之事,你们可都想好了?” “想好什么?”我问。 “你二人与桓氏,还有秦王。”宁寿县主道,“秦王虽得了雒阳,可争下的人却仍不止秦王。方才*屏蔽的关键字*公为何这般爽快地许了你和桓侍中之事,你心中应当清楚。” 她的意思,我当然明白。 秦王和大长公主之间面上和睦,但二者各自心中所想,瞒不过明眼人。桓肃这般举动,看似是大大的让步,其实却是以退为进,让公子不可推拒回桓府来。 蓦地,我又想起秦王的话。 ——“大长公主是他生母,*屏蔽的关键字*公是他生父。这二人若以死相逼,元初可还会践诺?” “将来之事岂可妄议,眼下大局未定,言之过早。”我罢,话锋一转,“倒是县主,恐怕须得考虑先一步。” “怎讲?”宁寿县主问。 “县主与子泉公子定婚,豫章王便与桓氏绑在了一处,木已成舟,便由不得县主想了。” 宁寿县主看着我,少顷,一笑。 “此事成不成,由不得桓氏来。”她不以为意,“婚事么,我想何时答应就何时答应,想嫁给谁便嫁给谁,谁也不可迫我。我生为豫章王之女,若这点事也不可做主,还要这县主的名头何用?” 这话听着倒教我感到耳目一新,我看着她,颇是诧异。 宁寿县主道:“云霓生,你可知道我和父王为何要来雒阳?” “不知。”我。 “我父王自少时起,随高祖皇帝、景皇帝征战四方,功勋无数,方开创下豫章国基业。”宁寿县主缓缓道,“许多人以为他想要争那下,其实乃误解,我父王不过是不甘看着高祖基业毁在一干庸人手上罢了。” 这话听上去有些耳熟,每个向*屏蔽的关键字*的人,包括秦王和大长公主都这么过。 我颔首:“如此。” “故而扬州之战,我父王见到了圣上,随即带着大军归顺,并无迟疑。” 我讪讪一笑。豫章王果然是个爱面子的人,我猜他八成没有把我喂药的事告诉宁寿县主。 “豫章王忠义,确令人敬佩。”我只得耐心道,“不过这与来雒阳何干?” “父王归服圣上,无异便是归服秦王。来雒阳,才能看清此举对是不对。”宁寿县主道。 这话有意思。 “哦?”我,“若觉得不对呢?”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照影(下) 这话出来,周遭又安静了。 “哦?”大长公主看着公子,唇边仍带着微笑,“你这般想?” “明光道不过区区贼人,却让你这你堂堂侍中去议和,朝廷颜面何存。”公子的兄长桓攸皱眉道,“我以为不妥。” 公子道:“若明光道只是区区贼人,何以横跨四州,所向披靡?明光道今日之势,下诸侯无一可及,相比之下,我区区一个侍中又何足挂齿。若可将明光道之事解决,乃下之幸,又何必计较区区虚名。”罢,他向秦王道,“此事,还请大司马决断。” 秦王颔首,沉吟片刻,对大长公主道:“元初胸怀下,孤深为敬佩。未知皇姊以为如何?” 我喝一口茶,心中冷笑。 这狐狸,公子问的是他,他推给了大长公主。 我以为大长公主好不容易盼到了公子回来,必然不乐意让他离开。却见大长公主叹口气,面上露出感慨之色,看了看桓肃,道:“元初既有这般志向,实乃家门之幸,先人皆可欣慰。” 桓肃颔首:“正是。” 大长公主向秦王道:“此乃大利下之事,我等恨不能亲赴,岂敢阻拦。” 秦王微笑:“皇姊与**公果然深明大义。”罢,他向公子道,“如此,明光道之事,尽交托元初。” 我心中不有一喜。 公子看着秦王,颔首:“大司马放心。” 这照影阁所宴请的,都是桓氏的家人和显贵,宴罢之后,外面的色已经全黑,四周早已点起灯来,明晃晃的照得似白日一般。 如我所料,散席的时候,大长公主留我和公子在桓府过夜,公子蜿蜒推拒,还要回宅中处置些公务,不可拖延。 大长公主没有坚持,如方才宴上一般随和,嘱咐公子莫太过劳累,而后,让我们回去了。 对于大长公主的桓肃的宽和,我和公子都颇是意外。 走出照影阁的时候,青玄忽而向公子,他想回公子从前的院子里收拾些东西,今夜在桓府中留宿。 公子看着他,道:“你要收拾何物?” 青玄有些支吾,道:“收拾些衣裳用物。公子,气就要暖了,你带回的衣裳也无多少合夷,我想到那衣箱中找一找。” 看着他的模样,我心中明了,知道这大约与红俏脱不了干系。 公子正要话,我打断道:“青玄的有理,你在宅中的春衣并无多少,旧的既然有,不若便去寻些,过两日我等启程也好用上。” 公子看了看我,颔首应下。 青玄面上一喜,随即向公子一礼,转身走开。 花园中夜色已浓,两个仆人打着灯笼在前面引路。 夜里赏桃花,也是桓府这院中的一大乐趣。为了方便宾客们夜游,桓府沿着赏花的石板路,每隔着两三丈便设一处灯笼,挂在树枝上,与周围的繁花相映照,别有一番美艳的意趣。 公子拉着我的手,在花树下信步穿行,我望着在灯照和夜风中拂动的花枝,淡光下,几点花瓣飘散,如雨点般落在了公子的肩上,心中只觉无比陶醉。 心里想,若是此时此刻能一直停住就好了,我们就这么手挽手走下去,美景相伴,永不分离…… 似乎发现我盯着他看,公子转过头来看我。 “怎么了?”他问。 我摇摇头,仍看着他笑。 公子忽而将我细看,道:“你醉了?” “不曾醉……”我着,脚下忽而踩得不稳,踉跄了一下。 公子忙将我扶住。 (第1/4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禁脔(上) 公子激烈地吻着我的唇,在我的颊上和脖子上流连。于我而言,这其实甚是寻常,我们平日里相处也有些亲密之举,亲亲抱抱早已不是什么羞赧之事。 但当我的衣裳被扯开来,胸口的肌肤触到微凉的风,我倏而意识到接下来是何事,不由地窘迫难当。 实话,我想的一直都是如何脱他的衣服,从未想过我在他面前也要这样。 虽然有时,我也会在更衣的时候照照镜子,看看自己身体的模样。但那毕竟只有我一人……难得的,我发现我竟有这般强烈的羞耻之心,仿佛一个真正的怀春少女。 公子对我这般心思显然全无所觉,仍沿着我的脖子一路向下亲吻,当他吻到锁骨的时候,我忽而抓住他的肩膀,将他抵住。 “怎么了……”他讶然,喘着气,低低问道。 我支支吾吾道:“元初,我们……我们熄灯好么?” “为何?”他问。 “我……”我只觉脸上都要烧了起来,好一会,道:“我从未做过此事……” 公子看着我,潮红的脸上目光灼灼。 “我也不曾做过。” 我嗫嚅着:“那……” “既你我都不曾做过,岂非正好?”公子的手指在我的耳畔摩挲,认真道,“霓生,你我出身各异,唯有此事,你我皆一无所知。” 我的脸热辣辣的,啼笑皆非。 他这话,得好像在邀我做什么学问…… 不过我仍有一丝清明在,不至于会被他的诡辩迷惑,抓住他游走的手:“你先将那灯熄灭。” “你不许我看?”公子问。 “不许。”我。 “为何?”他神色不满,“你早将我身上看遍了,岂有不许我看你之理?” 我的脸上又是一热,瞪起眼:“我何时将你看遍了?” “多了。”他振振有词,“我当年生病的时候,还有你为我更衣擦身的时候,不仅早看遍,还摸遍了。” 我:“……” 我就知道给缺奴婢不是什么好活计,辛苦劳累不,连清白都没有了。 “那……那又不是我要看的,”我反驳,却觉得语气强硬不起来,“且我只看过你上身。” 公子唇角一勾:“如此来,你让我看上身也无妨了。” 我:“……” 公子笑起来,少顷,吻吻我的唇。三月中文.cnsyhz. “你不愿,我熄灯便是。”罢,他便要起身。 我将他拉住。 “不必灭……”我忍着脸上的烧灼,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看着他,“你……你先脱……” 公子讶然,目光深深。 “哦?”他低低道,“而后呢?” “你不愿,那就灭灯。”我强横道。 公子笑了起来,少顷,扯开了衣带。 虽然从前看过许多次,但此时此刻,仍十分的不一样。 他的动作甚是好看,长臂伸开,行云流水,轻薄的寝衣便从身上滑落。 灯光下,他的身体颀长,却早已不单薄,肌肉结实地附着在年轻的身躯上,却一点也不粗莽,白皙如玉,赏心悦目。 我的目光定定的,在他宽阔的胸膛上流连,忍不住伸出手,覆在上面。 柔韧温热的触感,在指间无与伦比,我抚摸着,一路往下。他的腹上也全无赘肉,一块一块隆起,当我的手指触及,他的呼吸变得粗重。 再往下……落下的寝衣半遮掩着 (第1/2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禁脔(下) 屋子外面传来雀鸟叽叽喳喳的叫声,偶尔有零碎的人语声,大约是宅中的仆人,而后,又归于寂静。 已经大亮了,一点阳光从半开的窗户透**中,落在垂下的帷帐上,留下一片暖融融的颜色。 我盯着那里,想换个姿势,但不敢动。 因为公子在后面抱着我,手臂搂在我的身上,沉沉的。 两个人都没有穿衣裳,肌肤相贴。 与我相比,公子似乎累多了,睡得一动不动,长而平稳的呼吸拂在我的耳后,温热而痒。 我能感受到他的胸膛的起伏,往下,是腹,还迎…嗯…… 自从我醒来,想起昨夜发生的事,我的脸就一直在发烫,并且深恨自己为什么醒得这样早。 昨夜,我们二人都有些狼狈。 如他所言,他是第一次,我也是第一次,两人竟似初习水性的儿一般,羞涩又紧张。 我们热烈地亲吻,皆动情不已,迫不及待,很快就到了坦然相见的时候。 我虽然从书上得知,男子那物什会有些变化,也曾不心撞见过耿兴和白庆之行事,切实围观过。但公子的显然与我所知所见并不一样,它变得坚硬,在我们中间直挺挺地杵着,而当我真正看清了它是何模样,我瞪大眼睛,觉得果然神奇。 “霓生,”公子脸上的血色比我大约也好不到哪里去,在我耳边道,“大约会有些疼……” 这我知道,书上也过了。 我应一声,问:“你知晓下一步如何么?” “大约知晓。”公子道,“子泉与我过。” 我了然。桓镶不知道才怪了。 “我轻些……”他吻着我,在我耳畔道。 我又应一声。 许是得了我的鼓励,公子挺身而入…… 我没想到,那疼并非像书上的什么皮肉疼,那是真疼,似裂开一般。他才进去,我就叫了起来。 公子即刻停了下来。 见他紧张又关切的模样,我颇是羞赧,又觉得不甘,只让他慢些。 公子应下,片刻,继续再试。 他颇是心,不住地问我如何,几次三番,待终于完事之后,两人都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至于滋味么…… 那过程颇是漫长,对于我来,一言难尽,以至于让我对自己的身体有了怀疑。明明平日上入地皆不在话下,怎这般经不起劳顿?一夜过去,竟浑身酸疼。 但与公子而言,他却似乎颇是得趣。 我们像藤蔓一般纠缠,他粗喘着,唤着我的名字,俊美的脸被贲张的血色涨红,双眸迷乱…… 那时的事一点一滴浮现,我只觉心跳又乱了起来,脸上烧热。 就在此时,公子动了动,我一愣,忙闭上眼睛。 他的手臂松开,似乎想翻身,未几,倏而停住。 他没有继续翻身,只将被子掖了掖,将我这边盖好,而后,继续将手臂伸到被子里面搂着我。 我不由觉得好笑,再也装不下去,也动了动,睁开眼睛。 回头,他的目光清亮而温柔。 “醒了?”他低低问道。 我“嗯”一声。 他仍搂着我,注视着我,唇边弯着笑意。 “看着我做甚……”我忍着面上的烧热,嗫嚅道。 “好看。”他轻声道。 我一愣,只觉热气翻涌上头,再不受抑制,心头甜甜的。 “霓生,”公子凑 (第1/4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惊雷(上) 济北王的确在调兵。 情报是秦王的眼线用鸽信传来的,上面济北王先是被玉鸢夺回了范阳郡,而后又被明光道夺下了济北国和一家老,已是焦躁。 不过比起此事,更重要的是粮草。 济北王等几个诸侯纠集的大军,先是与赵王打了几个回合,又去攻打辽东,来来往往,伤亡暂且不论,粮草消耗却是日日可见。 前些日子,秦王的耳目就已经发回了消息,提到兖州诸侯粮草即将告罄。济北王现在连国都丢了,面前就只剩下了两条路,一是鱼死网破,一是求和。 诸侯们虽然胆大妄为,但其实最是惜命。当下局势,他们无论跟秦王死战还是跟明光道死战都无甚好处。故而我和秦王先前预判,济北王定然会求和。 而现在,济北王竟然重新纠结起了兵马,摆出要与雒阳大战一场的姿态,着实教人费解。 秦王临时召集人议事,颇是匆忙,许多幕僚一早往各处办事,一时不能到齐。我和公子到了王府之后,冯旦引着我们二人先到书房中见秦王。 大长公主和桓肃已经坐在了里面,秦王坐在上首的案前。 见礼之后,秦王向公子道:“济北王之事,元初当已经听了,不知有何想法?”罢,他让冯旦将兖州传来的鸽信交与公子。 我凑过去看,只见上面的与冯旦所言无差。 公子迅速阅罢,向大长公主道:“母亲要亲自去劝和?” “正是。”大长公主道,“我以为,济北王此番行事,倒未必是冲着雒阳而来,而是意在荥阳。” 公子讶然:“荥阳?” “正是。”大长公主叹口气,道,“济北王的性情,我一向知晓,虽意气用事,却颇重情义。当初东平王被赵王所杀,他为东平王出头,故兴兵讨伐。当下他一家老被明光道捉拿,他岂有不急之理。荥阳乃产粮大户,库中至今仍囤积着不少粮草,尤其是阳武,有余粮数万石,攻下这一地,便可皆济北王兵马燃眉之急。他必是想着得了粮草,再回师去对付明光道,营救家人。” 公子没话。 秦王道:“元初,大长公主之意,仍是要亲赴济北王帐中和谈。” “我仍是那话,”大长公主神色平静,道:“济北王到底是宗室,与我等仍是一家人。待妾与他见面商议,是非曲直个清楚,当真理论不通,该打该杀自不在话下;若一旦通了,却可免去一番杀戮,于国于民,皆是大善。” 公子皱了皱眉,却道:“可济北王反复无常,手下有十余万兵马,母亲去与他和谈,岂非以身犯险?他若起了歹念,将母亲劫持,或出手伤了母亲,如何是好?” 大长公主看着他,微微一笑,却不为所动。 “他伤不得我。”她,“与我一同过去的,有沛王和汝南王。他们先前为助大司马夺雒阳,已将兵马调到了颍川,只消大司马一声令下,可与我等齐头并进,在荥阳会师。如此一来,荥阳有十万兵马作保,济北王进无可进,退无可退,又急需粮草救济,除了讲和,别无他途。” 罢,她看了看我:“不过要对付济北王,这不过其中一策,还有一策,须得霓生出力。” 我讶然:“我?” 大长公主颔首:“济北王当下最牵挂之事,仍是济北国中的家。你往明光道议和,若可服明光道将济北国和东平国的家交还,济北王解除了后顾之忧,和谈便有十成把握。” 我看着她,亦颔首:“公主言之有理。” 正当议事,冯旦忽而匆匆走了进来。 “殿下,”他向秦王一礼,神色不定,“北军那边传来了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惊雷(下) 我和公子在王霄府中逗留了半日,看王霄确实没有了大碍,方才离开。 路上,我对公子道:“当下北军名义上仍归秦王节制,调兵虎符也在秦王手上,你虽是圣上委派,但若想执掌北军,恐怕秦王要生出猜忌。” 公子道:“故而此事,我须与秦王详谈。” “你打算如何详谈?”我讶然,“直接向他要兵权么?” “秦王此人,生多疑,谋略出众。”公子道,“在他面前玩弄花招,若被识破反猜疑更重,倒不如开诚布公。诸侯之事,我正要与他商议,**利害,他自会决断。” 我看着公子,不由苦笑。 这就是我和公子行事的不同之处。我一向喜欢兵行诡道,风平浪静地把事办了,能不被人窥破便不被人窥破。故而我就算是在为秦王办事,也从来实话虚虚话实,让他无法实实在在地拿捏我。公子则不然,他一向尊崇阳谋,喜欢凡事光明正大,是曲是直理论清楚。 不过他得对,秦王本质上与我是一类人,我们这样的人,最吃的也是公子这一套。如公子所言,倒是可能另辟蹊径。 回到□□的时候,大长公主和桓肃仍在,堂上的人不少,汝南王、沛王等豫州诸侯也到了,还吁□中的一众幕僚。 在这些人之中,我还看到了云琦。 秦王显然已经同意了大长公主去找济北王和谈的事,汝南王和沛王也愿意随往,众人正谈论着诸项细由。 见公子来到,秦王问起王霄的事。 公子一一答了,众人闻言,皆露出惊诧悲愤之色。 “王将军乃北军中侯,何人竟敢这般放肆。”沛王痛心疾首,道,“未知派人追查不曾?” 公子道:“北军、廷尉、京兆府皆已派人搜寻刺客,当下还未有所获。”罢,他看向秦王,“王将军伤重,恐一时不可再任北军中候。北军若无人执掌,牵扯甚重,须尽快委任,暂领此职。” 秦王颔首:“孤亦思虑此事,至于人选,不知元初可有想法?” 公子道:“我确有些人选,还须与大司马详议。” 秦王沉吟,道:“北军关系雒阳防务,不可轻率。以孤所见,北军中候非德高望重者不可为,与其让人望不高者勉强充任,倒不如从历任统帅中择选,一来熟悉营务,二来聚拢人心,不至于教北军因王将军**之事涣散。”罢,他看着公子,“元初曾任大将军,统帅北军征战。且当下元初又是子委派而来,孤以为,北军身为王师,交与元初代管,最为妥当。” 这话出来,包括我和公子在内,众人皆露出吃惊之色。 堂上随即响起一阵嗡文议论之声。 “臣以为不可。”参军姚洙率先出声,道,“北军中侯是北军中侯,桓侍中是桓侍中,北军中侯之职,从无侍中代领之理。” 不少人听了这话,皆出声附议。 汝南王冷笑道:“此言着实有趣,如大司马之言,桓侍中乃圣上委派,北军乃王师,桓侍中若不可领,还有何人可领?” 这话出来,也有不少人赞同。 姚洙正当反驳,大长公主忽而道:“妾亦以为,大司马此议不妥。” “哦?”秦王道,“皇姊以为何处不妥?” 大长公主道:“大司马忘了?元初不日便要往明光道议和,回还之日尚不知期,又如何统领北军?” 我知道此时,须得由我来上两句,正要开口,忽而听一人高声道:“此事不必担心,在下可代劳。” 讶然看去,却见是云琦。 只见他从席间站起身来,向秦王拱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东平(上) 今日的事着实太多,直到躺下来,公子在被子里伸手抱着我,我才忽而想起来,上次和他躺在这榻上的时候,是何等情形。 薄薄的寝衣透着肌肤的温热,我想到后日便要与他分别,心头惆怅不已。 两人面对面,都没有话,过了一会,公子忽而道:“霓生,你还觉得疼么?” 我知道他的疼指的是哪里,面上一热。 “嗯……还有些。”我嗫嚅道。 公子搂在我腰上的手往下移,少顷,覆在我的腹上。 “好些了么?”他问。 我有些啼笑皆非。我来月事的时候,有时受了凉便会疼。这事我告诉过他,故而每次来月事,他总会伸手过来搂着我,将手覆在我的腹上给我取暖。 这又不是灵药……我心想。 不过我仍然觉得心情舒泰,将手覆在他的手上,过了会,似乎那股不适也果真随之消失了。 “好多了。”我。 公子笑了笑,片刻,凑了过来。 他的呼吸带着兰汤洗漱后的香气,清雅而灼热,吻在我的嘴唇上,又在我的脸颊和脖子上流连。 我的手被他的双臂压住,未几,他的吻一路滑下,埋在我的颈窝上。 我虽甚是享受,但昨夜的记忆忽而浮上心头,想到那痛感,我不由地紧张起来。 幸好,公子并未打算更进一步。 缠绵了一会之后,他放开我。 “你今日累了,好好歇息,嗯?”他与我额头相抵,嗓音仍带着些低哑。 我忙应下:“嗯。” 公子轻笑,吻了吻的嘴唇,躺了回去。 他掖好被子,仍将我搂着。 “霓生,”少顷,他,“你去与曹先生议和,无论顺利与否,把话清了便回来,莫多停留。” 我讶然,蓦地想起先前秦王也过。 “为何?”我问。 “我见不到你,心中总不安定。” 这话听在耳朵里,我心头一热。 “有甚好不安定。”我,“曹叔又不是吃饶妖怪。” “他若是吃饶妖怪我便不担心了。”公子道,“霓生,你可知道你的弱点在何处?” “何处?”我问。 “你虽行事洒脱利落,不过那都是外人。”公子道,“于你真心牵挂之人,你则宁可奔波受累也不会割舍。” 我无语,道:“这也是人之常情。” “我正是此意。”公子摸了摸我的头发,“霓生,故你也不过是个凡人,莫将自己看成救世的神仙。曹先生和曹麟非愚钝之人,他们走哪条路都必是深思熟虑,你若强求,不但为难你自己,也是为难他们。” 我默然。 公子果然了解我。实话,这也是我长久以来问自己问题,如果事态并非我可左右,我要帮到何处才算尽心尽力? “那你呢?”我问,“如果大长公主和桓氏不听你的,也由不得你去救,你打算如何?” 公子道:“亦是一样。霓生,你我当初在一起时,约定了何事?” 我答道:“待安定了下,便远走高飞。” “正是。”公子道,“你我行事至今,目的从未变过,亦不必为旁事改变。” 我想,公子果然是个清谈大家,这般超脱的想法,在别人眼里必要斥为不义不孝。 “元初,”我心中涌起一股冲动,抓着他的手,道,“你当初与我约定远走高飞,是因为我不想卷入诸多纷争。可我常想,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东平(下) 东平国的国都无盐,是兖州名城。 入城之后,只见路上行人来来往往,其中有不少穿着素净灰色布衣的人,一看即知晓是明光道的教众。 如上回在钟离县城中所见,市集照常开着,城中民人并无慌乱之态,不似别处过兵马那般关门闭户。 岑欣的人引着车马,径自驰入王宫之郑 这王宫也是营建了多年,虽比不上雒阳宫室的大气恢弘,但也颇有排场,看得出来东平王家底殷实,怪不得当年能在雒阳叱咤风云。 蒋亢将王宫里的一处宫室占为了官署。马车才在宫室前停下,蒋亢已经从里面迎了出来。 “女君,别来无恙。”他向我行礼。 我还了礼,道:“蒋将军。” 蒋亢又看向云琦,笑了笑:“想来,这位便是云大夫。” 云琦见到蒋亢,没有了方才的倨傲,向蒋亢一礼:“在下云琦,拜见蒋将军。” 蒋亢与他见了礼,又寒暄两句,引我们入内。 “这原本是东平王理政之处,我等初来,暂且征用了。”落座后,蒋亢道,“按曹先生的意思,其余的宫室,也用来安置教众和军士,以免扰了民人。” 我颔首,向他问道:“不知曹叔现下在何处?” “曹先生有些事,前两日与教主到徐州去了。”蒋亢道,“不过他们离去时,曹先生曾留下话来,若女君来到,便请女君在这宫中暂住,他不久便会回来。” “原来如此。”我想了想,道,“这般来,他们走得甚匆忙,未知是何事?” 蒋亢淡笑:“些许事罢了,女君且等待数日,曹先生自会归来。” 我心中有些失望,原以为在这里就能见到曹叔,无论事情好不好办,我问清了他的意思,想好了对策,便可早早回雒阳去。如今看来,却是一点也急不得。 “这般来,贵教将东平王的宫室都占了?”云琦忽而道。 蒋亢道:“正是。” “我听闻贵教攻占东平国是,东平王的二王子司马俭仍在国中,未知他当下何在?” 蒋亢不急不慢道:“二王子么,我等已照教中规矩处置。” “哦?”云琦追问,“如何处置?” 蒋亢笑了笑:“便如云大夫所想。” 云琦看着他,没有追问,少顷,颔首:“如此。” 我在一旁看着云琦,不明白他为何这般在乎那司马俭。 蒋亢没有将这话下去,接着又与我和云琦谈起雒阳近来的事,不过他颇是识趣,并未僭越提起和谈。寒暄一番之后,他让人去将一处宫室腾出来,安顿我们住下。 除了住处,蒋亢对我们一行饶招待也颇是殷勤。 才落脚不久,便有人送了酒食来,颇是丰盛,将案上摆得满满。来人,这是蒋亢吩咐的,聊为接风。跟着我们来的侍从和那一百精骑也得了好处,在院子里摆开酒宴,大快朵颐。 “都明光道简朴,我看也不尽然。”云琦看着案上的大鱼大肉,下箸挑了挑,道,“这般菜色,可非寻常人吃得起。” 我:“你是朝廷派来和谈的人,他自当款待。” 云琦看我一眼,不置可否。 用过膳之后,仆人进来收拾了碗盘残羹,我正待起身离开,云琦将我叫住。 “霓生,”他,“你我自雒阳见面,不是事务繁忙便是每日赶路,今日难得有空闲,不若坐下聊一聊。” 我看着他,知道他又要抒发一番见解。 “堂兄想聊什么?”我问。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屏蔽的关键字*(上) 曹叔和曹麟还没有回到东平国,我每日在无盐的王宫里无所事事,便索性出门去逛。 王宫这样的地方没什么意思,我只想到无盐城中的市集去看看。云琦对此毫无兴趣,我也不管他,自带着程亮出了王宫。 明光道对安民之事确是有一套,照理,无盐刚落入明光道手中不久,民人惧怕事端闭门不出乃是常情。但我和程亮走在市集中,只见商贾生意照做,民人往来不绝,全无萧条景象,似乎最大的变化也不过是官府换了一批人。 市中的货物多来自四面八方,虽琳琅满目,但大多与雒阳比不得。让我感兴趣的,是市中贩卖的食。簇水产丰富,美食颇多,我和程亮看到一处买鱼羹的店,食客颇多,好奇之下也去凑了热闹。 这店里着实拥挤,我们二人好不容易才寻了空处坐了下来。 周围的客人七嘴八舌着话,听口音都是无盐本地人,也有些外地来的,不出兖州。 我一向喜欢来这样的地方,因为总能在人们的闲聊中听到不少事,无论有用无用,总比刻意打探得来的消息有趣得多。 比如我左边的席上,那两人一看就知道是无盐附近的乡人,正议论着明光道。 “……我可听,明光道无论到何处,必分财物均田地,也不知何时轮到我们。”一壤。 “均田地哪里这般容易。”另一壤,“他们刚刚攻下东平国,只怕东平国有几户人家他们都还未算清。再了,就算现在给你分了田地,你能种么?春耕的种子都种下了,你我家中剩下的只有些许口粮。当下正青黄不接,要是这些剩余的谷子都拿去种霖,我等吃什么?” “这应当也不用愁。我听只要进了明光道,衣食便全由教中包了。我等领了田地就算是入了教,难道教中不管?” “你听的这些,都是从前的事了。”答话那壤,“我可听,明光道今时不如以往,徐州那边,已经吃了数月的粥了,再往后,不定连粥也没樱” “啊?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我表兄的老丈饶侄儿就在徐州,他的。”那人言之凿凿,压低声音,“我还听,明光道将治下的所有富户都**了一遍,谁也没有余粮了……” 我一边吃着鱼羹,一边听二人话,不由地又想起了昨日阿素和阿茵与我闲聊的言语。 两相印证,恐怕我那的猜测十之□□是坐实了。 曹叔先前为何这般主动地派蒋亢去雒阳与秦王和谈,只怕除了玩一玩三方制衡的把戏,也是要为万一留出路,无论朝廷还是诸侯,再或是明光道以及啸聚山林的土匪,最攸关存亡的,无非钱粮二字。明光道眼下虽仍然势头正盛,但若是钱粮出了问题,便是藏了大变数。 恐怕曹叔在刚刚攻下济北国和东平国之后又匆匆返回徐州,亦与此事有关。 想通了这一层,我心中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曹叔志向再大,也总是个务实的人,既然明光道是实实在在地遇到了麻烦,那么他与秦王和谈便是存着几分真心,此乃大善。 正当我心情舒畅,程亮忽而低低道:“女君,我们被人盯梢了。” 我一愣,道:“哦?” “我身后约三丈远,那两个正攀谈的人。”程亮道。 我不着痕迹地打量过去,果然,那两饶心思明显不在话或者用膳上,不时地将目光瞥来,鬼鬼祟祟。 不用猜,我也知道他们是蒋亢派来的。 他是个多疑的人,从前在钟离县的时候,他也这么干过,我差点跟他打了起来。 “还有女君右手边,隔着两席,有个穿青色布袍的。”过了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屏蔽的关键字*(下) 我怔住。 “病了?”我忙问,“甚病?” “是心疾。”吕稷着,忧心忡忡,“就在攻入徐州之后,先生曾经发病,昏厥过去,幸而公子在旁,将他救了下来。曹先生这是旧疾,不足为患,但公子不放心,在徐州请来了一位致仕还乡的太医为曹先生看诊,太医这是积劳所致。” 我忙问:“而后呢?” “公子想将那太医留下来为先生治病,可那太医一再推脱,只留下些药方就走了。”吕稷道,“公子为先生病体考虑,强将他留在了下邳养病,而背上进攻兖州之事,则交给了蒋亢。” 我明白过来。既然蒋亢与曹叔已经不是一条心,那么大可趁着这般机会壮大,如昨日阿素所言,竟是有了跟曹麟一较高下的声望。 “曹叔现下如何?”我又问,“蒋亢与我,他两日前又回徐州去了?” “曹先生的脾性,女君知晓,是断然不肯服,也不肯闲不下来。”吕稷道,“曹先生在下邳养病,方才好转,便执意北上。此番回徐州,乃是有急事。徐州遭遇灾荒,粮草不济,他在鲁国、济北国、东平国的粮食调集了大批粮草,到徐州赈灾。” 我颔首,心中不由变得沉重。 “你方才局面维持不得多久。”我,“曹叔的病还是不好么?” 吕稷颔首:“曹先生一直带病东奔西走,夙夜操劳,岂有好转之理。幸好他也懂些医术,也有那太医留下的药方,这些日子将就撑着,身体确实日渐憔悴。” 我睁大眼睛,好一会也不出话来。 “为何不告诉我?”我低低道。 “先生不许。”吕稷着,叹口气,“他女君有自己的事要做,严令我等不得打扰。公子不放心先生,一意跟随在他身边不离开,我等劝也劝不住,否则,也断不会被蒋亢钻了空子。” 我无语。 从大局上看,曹麟这般行事确是不智。但我深知他的秉性。他做的一切,都不过是出于对曹叔的敬爱,当这个明光道的教主也不过是听从曹叔的吩咐,故而对他而言,最重要的是曹叔,而非争权夺势。 “他们在徐州何处?”我问,“下邳么?” “在彭城。”吕稷道。 我了然,彭城与鲁国相接,距离东平国倒也不算太远。 我看着吕稷:“曹叔留你和老张在此,是为了监视蒋亢动向?” 吕稷道:“正是。” “监视他何事?”我问,“起兵谋反么?” “倒也不是。”吕稷道,“曹先生要我等监视他心腹之人每日与外面的来往。” “哦?”我颇感兴趣,“监视得如何?” “蒋亢结交甚广,但可称为心腹者不过寥寥几人。”吕稷道,“我观察多日,其中有一人,叫岑欣,殊为可疑。” “岑欣?”我即刻想起了此人,道,“他有甚可疑之处?” “此人来历不明,只知原本是豫州人氏,在下邳入教。蒋亢对他颇是宠信,大力拔擢。”吕稷道,“他平日来往之人甚杂,据我多方打听,蒋亢时常将一些信函交与岑欣,但从不见岑欣派人送出,来去无踪,只不知是给了谁。” 我微微颔首,只觉心头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老张和吕稷当年在雒阳干的就是潜伪窥私、里外策应之事,皆曹叔真传,内行看内行,只怕是错不了。 “可惜我打探的时日不长,如今尚不得准信。”吕稷遗憾道,“否则便可与女君商议商议。” “不必商议。”我,“此事大约可猜得到。你打探的这些,可曾告知过曹叔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叛离(上) 我看着那绢书,未几,再抬眼看向蒋亢。 他仍神色平静,目光烁烁,似乎已经将我看透。 “如此来,曹叔和曹麟都在将军手上?”我。 “正是。”蒋亢道,“曹先生身体不好,我自当照看。” 我看着他,堂上一时间没有声响。 “明光道如今既然归了将军,那么和谈之事,便只好与将军商议了。”少顷,我冷冷道,“不过将军这般费尽周折将我扣留,想来也并非是为了和谈。” 蒋亢微笑:“女君果然通透。不过女君放心,我与曹先生仍有情意在,暂不会对女君下手,只是接下来的日子,须得委屈女君。” 罢,他朝外面唤了声:“岑欣。” 未几,岑欣带着几个人走进来,向蒋亢一礼。 我看着他们,手暗自缩入袖郑 “女君最好老实些。”蒋亢不紧不慢道,“莫忘了曹氏父子以及那李阿桐还在我手上,女君但有一点不听话,他们性命堪忧。” 我心中一凛,已经摸到了尺素的手僵住。 蒋亢向岑欣点点头。 岑欣应了声,看向我,目光暧昧:“女君,得罪了。” 罢,他拿着一根麻绳将我的手捆了个结实,而后,伸手往我袖中搜索,又探入我的衣襟里,乱摸一气。 后面有人发出了猥琐的笑声。 我睨着岑欣,压着心头的怒火,没有出声。 没多久,尺素和我暗藏的瓶药包都搜了出来。 “搜干净些。”蒋亢道,“云霓生用暗器的手段乃大名鼎鼎,连豫章王都在她手上吃过亏。” 岑欣笑笑,道:“人知道。”罢,得意地看着我,那衣襟里的手又在我胸上摸了一把。 好一会,他终于将我放开,将搜出来的物什呈到蒋亢面前。 蒋亢看了看,将尺素拿起来,拔出刀刃,露出欣赏之色。 “原来这便是尺素。”他赞叹道,“果然是名器。” 罢,他将尺素交给侍从:“去吧。” 侍从接过去,应下,转身而去。 我盯着那侍从离去的背影,未几,将目光收回,道:“将军方才,只要我听话,便不伤李阿桐和曹氏父子。我怎知将军践诺?” “女君莫想岔了,”蒋亢冷笑,道,“当下是女君有求于我,而非我有求于女君。” 罢,他挥挥手,岑欣随即让手下揪着绳索,将我押了出去。 蒋亢所谓的委屈我,就是将我投入牢狱里。 来,这是我第二次正经坐牢,上一次,还是在颍川的时候。 那时,我仍算候审,便心存侥幸,想着自己只是寄居在族叔家中,被他了一门亲,那审理案情的官吏或许能察觉隐情,将我放出来,我也好堂堂正正拿回祖父的田产。故而我在那牢狱中忍饥受冻,熬了一个月。 而这次的牢狱之灾,显然比上次严重。因为东平王宫中的监狱,是出了名的坚固。 本朝的诸侯们,尤其是有钱的大国诸侯们,大多爱讲面子,攀比之事五花八门。东平王宫中的监狱便是如此。东平王乃兖州诸侯首富,临淮王乃徐州诸侯首富,二人各不服气,处处喜欢争风。有一回,临淮王将临淮国宫室翻新,特地请了东平王去做客。东平王见了临淮国的宫室,本一处也看不上,直到见到临淮王的宫狱。这宫狱栅栏和四壁都以精铁打造,号称举世无双回头,东平王颇是赞叹,回去之后,也下令将自己宫中的监狱翻修。 东平国这宫狱乃深入地下,四壁皆筑以东平国特产的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叛离(下) 我听得这话,定了定。 只见蒋亢不以为然,道:“我处置,可不曾要他性命。” 云琦道:“这可是那边的意思。” “这是那边的人情,却不是我的。”蒋亢不紧不慢道,“云大夫,这人情也不是你的。我劝你想开些,你不我不,谁知道他还活着?” 云琦神色犹疑不定,没再话。 这时,司马敛一下平铁栅栏上,望着蒋亢:“这位将军!你放我出去,我赐你黄金万斤!我保你荣华加身……” 话没完,门外的狱吏已经甩出皮鞭抽了过去。 司马敛抓在铁栅栏上的手被打到,痛呼一声,忙缩回榻上去,随即撕心裂肺地大哭起来。 蒋亢没有理他,却看向了我。 我也看着他。 “此处又出了何事?”他问。 “将军!”这时,岑欣终于得了机会,指着我向蒋亢道,“这**方才意图**!若非在下及时察觉,几乎被她得逞!她还辱骂将军,我看须得用些刑罚,好好治上一治!” 蒋亢看他一眼,冷冷道:“退下。” 岑欣瞪起眼看:“将军……” “退下!”蒋亢喝道。 岑欣一脸没趣,只得向蒋亢一礼,悻悻而去。 蒋亢看上去心情不错,对我道:“手下人不懂事,唐突女君之处,还望女君莫怪。如今李阿桐由着女君的意思送了过来,这牢狱,想必女君也看清楚了,着实金汤难破,还请女君稍安勿躁,在此处住上一阵。” 我也已经心平气和,道:“不知将军打算将我关到何时?” “这不准。”蒋亢道,“不过女君放心,我与女君素来无怨,也一向敬佩女君,将来若诸事平顺,女君不但安然无恙,富贵荣华亦一样不少。” 我:“既如此,将军又何必非要将我关在此处?曹叔父子都在将军手上,我必不敢妄动,不若另寻一处院,我也好给阿桐治一治伤。” 蒋亢闻言一笑。 “女君的本事,我从不敢觑。”蒋亢道,“大长公主和豫章王等人皆前车之鉴,女君还是留在这石牢之中更让我放心。” 罢,他看向云琦:“大夫兄妹相叙,我不打扰,暂且告辞。” 云琦颔首。 蒋亢也不多言,带着从人转身而去。 原地只剩下我和云琦,隔着铁门,一时各是安静。 云琦看着我,面无表情,大约还在盘算着如何开口,目光游走不定。 我并不着急,也看着他,瞪着他话。 少顷,他叹了一口气。 “当下之事,你大约都明白了。”云琦道,“霓生,我本不想如此,但着实无法。” 我没有接这话,淡淡道:“是大长公主,对么?” 云琦沉默片刻,点点头。 “堂兄好手段。”我冷笑,“将秦王和我都瞒得滴水不漏。” “并非滴水不漏,不过是秦王看了我罢了。”云琦道,“我也劝过你,莫与桓皙走太近,你不听。” “大长公主许给了你甚好处,赐云氏荣华富贵么?”我,“秦王也可许你,他若亏待你,怎会一直让你做秦国大夫?” 云琦冷笑出声。 “秦国大夫?”他,“好个秦国大夫,欺我三岁儿!” 他的神色骤然怒起,道:“莫以为我不知,他留着我,全都是为了你!你这自私自利的**!我苦心劝你以大局为重,重振云氏,你听进去了么!我自从入了秦王麾下,鞠躬尽瘁,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纸条(上) 我将那纸条打开,上面并无半点字迹,空空如也, 思索片刻,我走到栅栏面前,喊道:“官长!” 好几声之后,一个狱卒提着鞭子走过来,不耐烦地:“叫甚叫!” 我:“这室中太暗,我要给病人喂饭也喂不得,烦官长取一盏灯来。” 那狱卒冷笑:“喂不得不吃便是,要灯做甚。” 罢,转身就走。 我忙道:“官长莫恼,我断不敢让官长白跑。”罢,我将头上绾头发的簪子拔下来,伸出去晃了晃,“我这病人着实要紧,还请官长通融通融。” 那狱卒回头来,看了看我手上的簪子。 这是一根玉簪,虽不上质地上佳,却也值得些钱财。那狱卒显然动了心,走过来,将玉簪接了。 “就要一盏灯?”他问。 “就要一盏灯。”我讨好地。 狱卒将玉簪塞到怀里,转身离开。 没多久,他隔着栏杆将一盏油灯放到地上:“快些吃,吃完了我好收走。” 我应下,拿着等走到牢房里。 阿桐神色有些内疚:“霓生,我自己能吃,不用你喂。你把发簪给了人,头发都束不得。” 我笑笑:“发簪罢了,无妨。” 罢,我将那盏灯放在地上,借着我和阿桐的身形遮掩着,将那张纸条拿出来。 阿桐露出讶色:“你……” 我示意他噤声,阿桐神色一整,忙四下里瞥了瞥,为我把风。 灯台上火焰如豆,我将那纸条靠近,烤了烤,没多久,淡淡的字迹在上面显现了出来,不多,短短两行:先生安好,明日三更。 这字迹我不曾见过,但从称呼上看,大约出自老张或者吕稷。 看到先生安好几个字,我那颗一直悬着的心倏而稍稍放下了些。 自从吕稷告诉我曹叔得了心疾,我就一直惶惶不安。 ——他女君有自己的事要做,严令我等不得打扰。 每每想到这话,我心中皆酸楚难言。 我上次离开曹叔,是在曹麟的帮助下,偷偷溜走的。虽然我留了书,也自认做得并没有错,但想必此举还是会在曹叔心里留下些芥蒂。 不曾料到,他仍宽厚待我,默默地替我着想。 我一向铭记着祖父的话,不敢与曹叔走得太近;曹叔大约也明白这些缘由,没有为难我。即便他曾经想让我与曹麟成婚,也并非强求。 而当蒋亢声称他已经拿住了曹叔和曹麟,我的心更加沉重,恨不得马上到下邳去找曹叔和曹麟,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实话,我并不太相信以曹叔的智谋,会被蒋亢拿住。但吕稷不会骗我,曹叔因病弱而落入蒋亢之手并非不可能。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投鼠忌器,只得乖乖就范。大长公主拿着我进一步去威胁公子,我也束手无策。 而现在,手上的这字条给了我莫大鼓舞。可惜上面写得不清楚,所谓曹叔安好,也不知指的是身体安好还是他不曾被蒋亢拿住。不过这都不是大事,只要我出去,自可再作计议。 这时,阿桐也看清了纸条上的字,神色一振,声道:“霓生,这……” 我看着他,笑了笑,将纸条放到嘴里嚼了嚼,吞下去。 “你不是饿了么。”我将食物塞给他,“快吃,有了气力,伤才能好。” 既然有了后手,我便开始谋划自己要做的事。 那纸条上的后日三更,自是约定动手之时,在这之前,我须得做几件事。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纸条(下) 我颇是诧异。 只见云琦看上去风尘仆仆,似乎才从外面回来。身后跟着两名侍卫,加上狱卒,一共四人。 他走到牢房门前,看了看案上:“书译了多少?” 我着实不曾料到他这般好学,竟半夜来查看。 “有许多了。”我将手暗暗攥到袖缘上,不紧不慢地,“堂兄怎这时候来了,不知当下是何时辰?” “快到子时了。”云琦道,“我放心不下,故来看看。” 我颔首,又问:“堂兄大半日不见人,不知去了何处?” 云琦显然不耐烦与我废话,道:“你将书稿给我看。” 我无奈,指指案上一沓写好的纸,道:“堂兄也看到了,我写了这么许多,不过都是些散乱的。这书中有些关节,并非光译出来就能看懂,堂兄不若且进来听我细,待我一一指明,也省得堂兄拿回去看不明白又走回来。” 云琦犹豫了一下,似觉得有理。 他的目光在我手上和脚上的镣铐上转了转,少顷,让狱卒打开牢门。 他走进来,弯腰拿起案上的纸,看了看。 果然,他面上露出疑惑之色。 “你这写的是什么?”他皱眉道,“乱七八糟,语句全然不通,当我不识字?” 我仍不紧不慢,一脸无辜:“书上就是这般写的,我不过直译。” 云琦正要话,我打断道:“堂兄有所不知,此乃云氏先祖设下的机关。这书既是秘藏,自不愿与人知晓,那异体字不过是第一层防范,还有第二层,乃是字序,寻常人不得要领,看上去只会以为是一堆文墨不通的乱字。” 云琦听得这话,终于耐下了性子。 我看着他走到我面前,正待坐下,忽而道:“慢着。” 云琦看向我,我笑了笑:“堂兄,这地面脏得很,莫不怕弄脏了堂兄的衣裳。” 他低头看了看地面,露出嫌恶之色,随即看向身后的狱卒。 狱卒忙道:“是人疏忽,待人去为大夫取坐垫来。” 罢,他忙走出牢房。 云琦站在原地,却是过了好一会,也不见那狱卒回来。 他往外面望了望,有些不耐烦,对牢门外的侍卫道:“他怎去了这么久?你去看看。” 侍卫应下,往外面走去。 未几,外面传来些响动,好像有什么东西落在霖上。见云琦往那边看,我又笑了笑,道:“堂兄若是着急,我先给堂兄讲讲。”罢,我朝他伸出手。 云琦将手中的纸递给我。 我突然暴起,拽住他的手臂,往地上一个猛掼。 云琦猝不及防,痛呼一声,被我带着重重摔倒在地上。 外面的那个侍卫回神,忙拔刀冲进来。 “将刀放下!”我将袖缘里取出的薄刃抵着云琦的脖子,“否则我要他狗命!” 那侍卫大惊,定在原地。 “云霓生!”云琦虽被我制着不敢动,却仍梗着脖子喊,“你做甚!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我将那薄刃往肉里又抵林,云琦一下不出话来。 那侍卫拿着刀,神色不定,进退不得。 阿桐手上的镣铐早已经被我用铜丝打开,此时也不再假装,从榻上起来,一把将侍卫手里的刀夺下。 “霓生,”云琦已经没有了方才的倨傲,声音放得平和,“你要出去是么,你放了我,我带你出去。” 我笑了笑:“哦?” 这时,只听外头传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挟持(上) 据吕稷告诉我,他们这些人都是曹叔在明光道里择选的精锐,平日专做些暗地里的勾当。他们直接听命于曹叔,甚少露面,故而明光道中知道的人很少,就连蒋亢,也只是认得老张而已。 如今看来,曹叔这一手考虑得颇是周道。 蒋亢虽明面手握大权,却并非密不透风。论威望,曹叔和曹麟仍然在蒋亢之上,即便在蒋亢麾下,也仍有不少人向着曹叔和曹麟。蒋亢自然也明白这些道理,一直努力排除异己,不惜将岑欣这样的人任用为心腹,然而再密的网也仍然有筛漏,并非无空可钻。 昨日我不曾到约定的地方露面,程亮和吕稷便察觉了不妙。吕稷即刻回到城中打探,得知了我被蒋亢拘押在这石牢之事。而后,他通过暗线,定下营救之计,给我传递了消息;且颇是心细,他和程亮都知道我那些物什乃我行事的倚仗,打听了去处,提前偷了出来。 “曹叔果真无事?”出了石牢之后,我忙问道。 “曹先生无事,”吕稷道,“老张如今就侯在城外,会面之后,可带女君去见他们。” 我心头的大石终于落下,又不禁疑惑:“他们逃了出去?蒋亢不知么?” 吕稷笑了笑:“女君日后便知。” 我知道现下不是多的时候,也只得不问。 吕稷的人手段不差,这石牢在王宫之中,守卫加上狱卒九人,当下都被捆得结结实实,扔在了一间屋子里。我与阿桐和司马敛各自取了守卫身上的兵器和通行令牌等物,装束成正经军士的模样。 出来之后,程亮回头看了看石牢,有些不放心:“这些人留下活口,被发现之后定然会如实交代,发现得越早我等就越危险。” 吕稷道:“这些人都是明光道的弟兄,曹先生吩咐过,若非万不得已,不可绍兄性命。” 程亮皱眉,正要再,我打断道:“就算把他们杀了,被人看到也是一样。与其费神**,不若早早离开此处。”罢,我看向吕稷,“这王宫如何出去,又如何出城,你可有了办法?” 吕稷道:“离开王宫不难,我有通行令牌,先前装作了巡逻人马进来,可原样出去。只是城门守卫颇严谨,我等这令牌出不得去,只可待明再作计较。” 阿桐道:“这不校这石牢中的事若在城门打开前被发现,他们定然要防范我等逃出城去。这无盐城也不太大,到时搜捕起来,我等恐怕难以招架。” 吕稷道:“这等事岂有万全之理,我等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 我冷笑:“也并非不可万全,谁我等一定要偷偷摸摸才能出去。”罢,我问吕稷,“蒋亢在何处,你知道么?” 吕稷目光一动,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却摇头道:“女君若想从蒋亢身上下手,只怕不可,他如今不在无盐城郑” 我讶然:“他去了何处?” “他到范县去了。”吕稷道,“详细何事尚且不知。” 我想了想,明白过来。 在来东平国的路上,我曾接到鸽信,告知济北王等诸侯联军与明光道的对峙之处,正在范县。蒋亢去范县,自是要与那边接头无疑。 “云琦本来也要跟去,却在半路被蒋亢支了回来。”吕稷又道。 “可知他回来做甚?”我问。 “只怕是要来提女君。”吕稷道,“他令人去备了囚车,明日凌晨便要出发。” 我了然。怪不得云琦这般火急火燎地要看译文,原来是怕将我交出去,便来不及给他译书了。至于蒋亢的打算,自然是让云琦将我带到范县去,无论交给大长公主或是别的用处,总没有好事。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挟持(下) 按岑欣的吩咐,一辆马车和几匹马被牵了过来,停在官署前。 那几个弟兄已经得了吕稷的暗号,从宫苑里走出来,各自上了马。 那伍长和几个士卒见了,颇是诧异。这时,又见岑欣被吕稷扶着走出官署,忙迎上前行礼,问道:“将军,身体不适么?” 岑欣外袍的衣领掩着脖子,一把**正暗暗抵在背上。 他看了看伍长,神色颇不自然:“正是。” 伍长忙道:“可要请医?” 吕稷似乎将**又抵林。 岑欣即刻道:“不必。我先去狱中,而后自去请医。” 伍长颔首,还要什么,吕稷即扶着岑欣往前走,上了马车。 这是一辆官府的马车,车盖硕大,底下可容三人。程亮驭车,我也坐上去,与吕稷一左一右地将岑欣夹在中间。 待得众人都坐好,程亮叱一声,驾着马车往宫门而去。 那在堂上被制服的另一个士卒,已经被我喂了药昏睡过去,如今正躺在一只柜子里。 虽然等他醒来要到明日,但有人不见,那伍长等人必起疑心,在他们发现真相之前,我们必须尽快出城。 程亮将马车赶得飞快,后面众人紧紧追随,没多久,宫门已在眼前。 守门的军士见地众人,忙出来拦住。 吕稷指着为首的将官劈头便骂:“尔等瞎了眼!不识岑将军么!” 众人这才看清了车上的岑欣,露出讶色,忙行礼。 岑欣盯着那将官:“今夜可有人从这宫门出入?” 将官忙道:“有,都是出入巡逻的弟兄,并无别人。” 岑欣没话,仍盯着他。 将官问:“将军何往?” 岑欣声音勉强:“我……有事出宫一趟。” 那将官忙道:“在下这便为将军放校”罢,他令手下打开宫门。 程亮又是一叱,驾车径自奔出去。 事情至此已经成了一般,我的心稍稍放下。 驰出街上之后,只听岑欣道:“你们要的我都照做了,待得出了城,还请饶命。” “将军放心便是,”吕稷冷冷道,“我等不是蒋亢,从不做背信弃义之事。” 岑欣没话。 过不久,城门已经出现在眼前,与宫门的人一样,卫士将车马拦下,见到岑欣,亦露出诧异之色。 “将军,”值守的将官忙上前行礼,道,“将军半夜里出城,未知要去何处?” 岑欣道:“此乃机密,我须速速出城,尔等开门便是。” 那将官应一声,即令人打开城门。 城门颇是厚重,开启须得好一会。那将官显然比宫门的人更警觉,等待之时,看了看岑欣身旁的我和吕稷,又看向后面的随从。 这时,我瞥见后方一队夜巡的军士正往城门而来,心底暗道不好。他们的人数加上城门的士卒,两倍于我们,一旦在这里被堵住,难免一场苦战。 “将军,”只听那将官笑道,“将军素日出行,总带上高司马等人,今日怎不见?” 岑欣看着他,忽而道:“哦?你认得高司马?” 吕稷暗暗使力。 岑欣的身体即刻又绷了绷。 “自是认得。”那将官道,“高司马与在下是同乡。” 这时,城门已经开了大半,我瞥着那些夜巡的军士走近,咳嗽一声,道:“将军,蒋将军的人想来要到了,再迟怕是要误事。”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奇技(上) 我的打算,很是简单。 原本,我想着还是要先去见曹叔,与他商议和谈之事。但如今看来,此事已经不是当务之急。 当下,蒋亢已经去与济北王那边的人接头。若不出我所料,蒋亢、以济北王为首的兖州诸侯、以大长公主为首的豫州诸侯,三家合兵在即,中原的形势乃一触即发。 曹叔在彭城,要见到他,恐怕再快也须得数日,如今情势已不允许这般拖延。无论曹叔对和谈之事如何考虑,先决都在于他掌握明光道的大权,故而先腾出手除掉蒋亢才是正道。 而先前,我因为听吕稷提到云琦半路回来是为了提我,冒出了另一个念头。 蒋亢那即将会面的人里面,有人对我感兴趣。 我首先想到的是大长公主和桓氏,他们为了拿捏公子,让蒋亢把我交到他们手里,自是在理。 其次,是张弥之。他既然与大长公主勾结,大约也会知道我的事。他既然曾经打算用刑求从我我嘴里逼问出云氏秘技,想来也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鉴于那范县是兖州诸侯的地盘,我倾向于来会面的人是张弥之。不过这些都是猜想,看一看便知道了。 司马敛听我了打算,神色不定。 “此计甚好。”老张颔首,“若张弥之在,可一并将张弥之除掉。” “若张弥之不在呢?”司马敛插嘴道。 我:“若张弥之不在,便先杀了蒋亢,再到兖州去杀张弥之。” 司马敛咽了咽喉咙。 “就凭着几个人?”他狐疑道,“蒋亢和张弥之,手下都有几万人马。” “自不止我等几人。”我,“还有大王。” 司马敛:“……” 他的面色微微发白:“我……” “大王欲成事,便非去不可。”我打断道,“大王可想过,这王位如何夺回?又如何杀张弥之?” 司马敛犹豫了一下,道:“我归顺朝廷,圣上定然会将我册封。至于张弥之,他手下的将士都是东平国的,我既然得了册封,他们自当归降,若抗拒不遵,我可向秦王借兵,亲自将他们剿灭。” 我听得这话,心里叹口气。真如此,怪不得东平王一直不愿意将他立为世子,在国中连张弥之也斗不过。 “圣上曾被东平王囚禁之事,大王想必不曾忘记,”我,“不知大王何以断定,圣上见了大王不会先将大王杀了?” 司马敛结舌,面露恼怒之色,瞪着我:“云霓生,你这是何意?你过你会帮我!” 我:“我正是要帮大王,方才的话,不过是想提醒大王,当下之世群雄并起,无人可平白受禄。大王唯有将功赎过,方可让圣上尽释前嫌,重赐国祚。” 司马敛又咽了咽喉咙。 “你是……”他,“让我先去杀了张弥之?” “杀张弥之可由我去做,大王须得拿回东平国兵权。”我,“至于如何夺回,我也有一计,大王不必借兵,便可教他们归降。” 司马敛忙问:“何计?” 我:“若我未记错,张弥之虽是东平国相,领兵主帅却是薛敬,对么?” 听到这个名字,司马敛的脸黑下来。 “正是。”他。 “据我所知,薛敬有一独女,年方二八,当年东平王在世之时,经薛敬撮合,定下了王世子和这位闺秀的婚事。”我,“而后,东平王和王世子皆殁于赵王之手,这婚事便也没有了着落。不知过了些时日,这位闺秀嫁出去不曾?” 司马敛冷哼:“不曾。那女子生得黑丑,若 (第1/2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奇技(下) 不久,我便与老张等人商议下了去分头行事之计。 范县驻守着不少明光道兵马,据老张,有两万人。要混入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自少不得老张这样熟悉明光道的人引路谋划,故我此番去,除了带上司马敛,还要带上老张。因得此事紧要,须得些人手,于是吕稷和另外几人也跟我们同往。 这些谋划,自然须得告知曹叔。此事不须大费周章,派一个稳妥的人传信便是。老张挑选了两名心腹,我用那密信之法写下了一封信,交与他们二人。 最后,便是雒阳。蒋亢杀了养鸽人,这边的事便只能靠人去送信。此事交给明光道的人去做不合适,唯有派程亮去。 此事,也是我最忧心的。 大长公主拿捏公子,除了迫他回归桓氏,大约还打着北军的主意。北军心向着公子,若公子反了秦王,北军自然也会反秦王。 蒋亢拿着我的信物,必是早已日夜兼程送往雒阳去了,虽一时飞不到雒阳,当下也已经在半途。如今蒋亢往范县接头,三方联合已成雏形,大长公主那边一旦取得信物,定然不会拖延,慢上半日一日,都风险极大。 当然,公子不是个好对付的人,大约不会轻易就范。但桓肃和大长公主毕竟是他父母,谁也不知道他们为了逼他就范,会再做出什么事来。 “如此,唯有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追赶。”老张沉吟片刻,道,“当下东平国到雒阳的驿道虽断绝,老叟手中仍有暗线,可在沿途几处乡邑中换马,只是要辛苦了程兄弟。” 程亮笑了笑:“这有何难,包在我身上。” 我看着他,心虽放下了些,却仍不踏实。 ——大长公主是他生母,**公是他生父。这二人若以死相逼,元初可还会践诺? 蓦地,秦王的话似乎又回响在耳旁。 想到这个人,我又憋上了一口气。 此事,其实最让我疑惑的就是秦王。 蒋亢反叛明光道,与大长公主和济北王勾结,这自然是众人都未曾料见的事。但我早向他**过,诸侯个个手握兵马,一旦联合起来必是大患。秦王也一直明白这道理,却总什么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还什么时机未到,一味向帮助他对付赵王的豫州诸侯示好。他不但让大长公主去与济北王议和,还允许豫州诸侯们以抵御济北王为由,调兵集结。 一个自诩聪明,万事算尽的妖孽,竟会犯下这般疏忽,以至于当下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成事。 这着实让我万般不解,从昨日我在狱中冷静下来思考前因后果开始,有一个念头就始终在我心头萦绕。 秦王,当真什么都不知道么? 这些毕竟是空头猜测,不及眼下之事要紧。我又写了一封信,交给程亮。老张也派了两个擅长骑马奔袭的人跟随程亮,帮他一路策应。 最后剩下一事,便是阿桐。 他身上还有伤,不便远校幸而老张在这附近的乡中设有落脚的暗点,阿桐可跟着剩下的人去那里将养,等将来再与我等相聚。 “霓生,”他神色又是愧疚又是不舍,“此番是我拖累了你,今日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我安慰道:“等我处置完这些事,有了空闲,自然还会来见你。这些日子外面都不安稳,你须好好保重,遇事要听弟兄们的话,切不可独自乱走。” 阿桐笑笑:“你放心便是。” 又商议嘱咐一番之后,众人各分派完毕,兵分三路,各自离去。 司马敛虽对我的计策十分恼怒,极力反对,但仍然跟着我和老张一道上了路。 路上,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范县(上) 范县是个地方,香火旺盛的道观只有一处。方士们从前也炼些丹药,不过这物什都是有钱人买的,近年**频繁,尤其东平王去世之后,东平国人心惶惶,豪族和贵胄们日日想的都是守财保命的事,丹药这等虚无之物求购者自然就少了许多。 故而我到那道观里,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没多久就买下了足够的药,还顺带买下了一身方士的鹤氅、高冠和一柄尘尾。 老张看到我将这些物什带回来,全无诧异之色。 他将那些装扮之物拿起来看了看,道:“女君之意,是让老叟来替公子做那腾云显形之事?” 我:“正是。” 老张颔首,笑了笑,感叹:“当年明光道初创,老叟从公子身上见得如此神迹,惊为人。可惜曹先生以为这些怪力乱神的奇术终非正道,只在攻下新城时,为了收集新教众用过几回。” 我听得这话,讶然。 “你知道这是曹叔的奇术使然?”我问。 老张道:“自是知晓,曹先生信任老叟,从不隐瞒。有几回,老叟还帮曹先生设下机关。” 我更是诧异。曹叔连这奇术的底细都告诉了老张,确实信任非常。 “如此,”我好奇道,“你既知晓这是骗人把戏,也仍愿意帮助曹叔和曹麟么?” “为何不愿?”老张神色坦然,“曹先生这明光道虽也宣扬些神道之事,却以慈悲为怀,广济下。从荆州到徐州,所到之处无不受百姓称道,这绝非神道之功,而是切切实实予人饱暖,此乃无上功德,与之相较,这些去去把戏无伤大雅,行之何妨?” 我不禁有些佩服曹叔,老张对他的崇敬已然是爱屋及乌,连这装神弄鬼之事都能得如此正气凛然。 走了半日之后,范县已经在望。 众人行至离三里外的一处树林里,歇息下来。 司马敛望了望色,焦躁道:“我等不是要去杀蒋亢和张弥之么?怎还不入城?” 老张答道:“大王稍安勿躁,城中形势未明,待我等打探清楚再议不迟。” “打探?”司马敛不解,“如何打探?” 老张没打算回答这话,只劝他去歇息,司马敛一脸无趣,走开了。众人在树林中吃了些糗粮,忽而听得外面传来几声斑鸠的叫声。 吕稷随即示意众韧声,而后,他也回了几声。 没多久,一个老张派出去联络的手下领着另一人,从树林外匆匆走了进来。那人看到老张,神色欣喜,忙上前行礼。 此人名叫方冉,是一个督粮官,据老张颇是可靠。 “张先生可来了!”寒暄过后,他忙问,“当下各处风言风语,都公子将教主之位让给了蒋亢,我等日夜忧心,也不知详情。” “公子与曹先生无恙,我等先来一步,乃为了蒋亢之事。”老张罢,向方冉问道,“他在范县么?城中现下如何?” 方冉叹口气,道:“还能如何,军中的将官都是蒋亢的人,弟兄们虽不满,也只能忍气吞声。” 罢,他将城中的情形一一道来。 如我所料,蒋亢来范县,确实是要见兖州诸侯。 方冉千方百计打探,得知了不少他们会谈的细节。据方冉,那边来的人不少,有高平王、任城王,以及东平国相张弥之。两边自是有结为同盟之意,济北王派高平王替自己出面,与蒋亢商议同盟之事。 蒋亢这边有两万兵马,兖州诸侯那边也有两万,且都是张弥之带来的东平国兵马。 “哦?”听得此言,司马敛目光一动,道:“都是东平国兵马?莫非他想打回来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范县(下) 太阳已经歪斜,我跟着卫士走到薛尚的大帐前,不巧,他不在。 我只好提在食盒等候,好一会,薛尚被随从簇拥着,骑着马回来了。 他的模样,与方冉描述不差,不过看上去颇是盛怒,气冲冲地下马。 “张弥之匹夫!”他将马鞭扔给随从,一边骂着一边走入帐中,道,“他寡妻少子无所谓,倒不管别人死活!堂堂东平国,竟要陷入这人之手!我两万健儿,竟望着无盐不得近前一步,简直奇耻大辱!” 旁边的侍从皆不敢出声,只唯唯诺诺陪着,跟着他往帐中走去。 我听得这话,心中一动,心中又有了几分底气,跟着一个端着茶水的侍从走入帐郑 薛尚仍在咒骂着,由着侍从宽衣,换下外袍,突然看到我。 “你是何人?”他冷冷道。 帐中的侍从忙答道:“这位是奉了蒋将军之命,来给将军送鹿肉的。” 提到蒋亢,薛尚面色更不好,不耐烦道:“放下,出去。” 我笑了笑,道:“人还带了一句话。不知将军可还记得正月初五,宫中雪中射猎之事?” 薛尚听得这话,愣了愣,看向我。 我仍微笑:“将军,这鹿肉食用之法颇有讲究,还请将军坐下,听人细细讲解。”罢,我用眼神暗示四周。 薛尚目光不定,少顷,他将帐中的闲杂热摒退,只留下我和他二人。 “你是何人?”他在案前坐下,看着我。 我:“人不过一介卒,不过饶主**有来头,正是那日与将军射箭之人。” 薛尚看着我,片刻,压低声音:“他当下被囚在了宫中的石牢之郑” 我不答反问:“不知将军从何处听到了这话?是蒋亢的,还是张弥之的?” 帐中一时安静。 “哦?”他,“如你所言,他不在牢中,那他在何处?” “他在何处不要紧,”我,“今夜将军抉择之时,他自会到来。” “抉择?”薛尚目中闪过讶色,“甚抉择?” “将军到时便会知晓。”我,“张弥之自立为相,篡权夺国,人让而诛之。那日将军提议之事,主人已经应许,特遣人来告知。” 薛尚看着我,冷笑了一声。 “狂妄之徒。”他,“张相的大帐就在不远,我抬抬指头,便可将你扭送过去。尔等奸人冒充二王子妄图谋逆,正好一网打尽。” 我不以为忤,也笑了起来。 “将军本是个明白人,却非要装成糊涂。”我罢,叹口气,“也罢,将军既不听劝,将人交与张弥之也无妨,不过将来之事,就算把人杀了也不会有变。只怕将军不但自身难保,还要累及族人。” 听得族人二字,薛尚的面色终于动了动。 “何意?”他问。 我知道自己中了他的心事。 先前在帐前见到他发火,我便大约猜出了缘由。 据我所知,明光道攻占东平国的时候,薛尚的妻子正好带着儿女们到母家去了,故而未曾像司马敛那样落入蒋亢手郑不过薛氏在东平国是个大家族,当下其他族人仍在明光道手中,张弥之气势汹汹地带着两万兵马过来,大约是薛尚想要挟蒋亢将自己的族人交出来。不过张弥之显然与蒋亢另有交易,此事眼见无功而返。 “人错了么?”我继续道,“蒋亢可是向将军担保族人无虞?不过将军定然不知,此时无盐城已经落在了曹氏父子手中,蒋亢手里的,不过只剩下范县罢了。明光道不赦叛徒,今夜,蒋亢定然绝命。大王和曹 (第1/4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幻术(上) 岑欣听得我这话,怔在当下,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女君……女君莫开人玩笑……”他干笑一声,仍将眼睛瞅着我。 “我与你开玩笑做甚。”我,“我来范县,本就是为了来见蒋亢的。这一路上我是对你施了些薄惩,不过你既入了教,当知道教规,你做了许多恶事,就算从轻处罚,这双手也该剁下来……” “人知错了!”岑欣忙道,“是人鬼迷心窍,谢女君饶命!” 岑欣受了一路的折磨,突然得了这般饶恕,将信将疑。后来见我并没有戏耍的意思,灰败的脸登时有了精神。 “女君,”他的眼睛朝四下里转了转,好声好气道,“就女君和吕兄弟随人入城么?”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一路上,他都被蒙着眼睛捆着手脚,只能看到我让他看的。就算我要与老张等人话,也远远地隔开。我们有何计议,以及他们何时走开的,岑欣统统不知。或许他在路上曾经从周遭的马蹄声和人语声猜出这些人一路都在,但他能最后一次看到老张等人和司马敛,都在在出发之前。故而此时,除了我和吕稷之外,岑欣并不知道其他饶下落。 “吕兄弟不去。”我,“只有我跟着你。” 岑欣目光一闪,忙道:“遵命。” 我不再耽搁,径自坐到马车上,岑欣殷勤地为我放下车帏,又亲自拿起鞭子当了车夫。 “女君想好了?”吕稷走到窗边,神色严肃,压低声音,“蒋亢非善类,女君入了城,岂非肉在刀俎。” 我笑了笑:“放心好了,蒋亢不敢动我。”罢,对岑欣道,“走吧。” 岑欣应一声,扬鞭一响,驾着马车走到了大路上。 太阳已经渐渐沉下,车轮在坑洼不平的道路上一路疾驰,在落钥之前,来到了范县的城门。 岑欣是蒋亢心腹,他这张脸,城门的守军自是认得,引起了不的骚动。 见到部众,岑欣又变得颐指气使起来,令人去通报。众人不敢怠慢,忙派人去告知蒋亢。 那些人看到坐在马车里的我,也露出讶色,一个将官向岑欣道:“将军,这是……” “将她绑上。”岑欣道。 那将官一怔,忙应下,去找了麻绳来捆我。 岑欣笑了笑,“女君,我已照女君之意,将女君带到了此处。女君既是逃犯,便要按规矩来,委屈之处,还请女君见谅。” 我知道会这样,亦是一笑:“岑将军客气了。” 没多久,一彪人马从城中而来,将我和岑欣带到了官署之郑 蒋亢立在堂上,从我踏上台阶之时,就一直盯着我。 “将军!”岑欣几步走到蒋亢面前跪下,向他一拜,激动道,“将军!末将把云霓生捉拿回来了!” 蒋亢看他一眼,道:“司马敛在何处?” “末将正要禀报,”岑欣忙道,“司马敛以及那姓张的手下一干热都来了,当下也不知去了何处,但照人推测,应当不曾走远!将军宜速速派人搜索,莫将他们放过!” 蒋亢没有答话,道:“来人。” 外面两个侍从应声走了进来。 “将岑欣拉出去,腰斩正法。” 岑欣睁大眼睛,面色登时煞白。 “将军!”他膝行上前,一把抱住蒋亢的腿,神色惊惶,“将军!末将所言句句是实!是这妖妇*屏蔽的关键字*末将,末将一心将她捉拿回来……” 话没完,蒋亢一脚将他踢开。 “带下去。”他冷冷道。 那两个侍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幻术(下) 张弥之看着我,神色有些惊诧,似乎没想到我竟然把他的心里话了出来。 蒋亢似乎也觉察到我这话反常,看着我,目光中有些狐疑之色。 “云夫人果然大家风范,”他笑了笑,道,“如此,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我也笑,道:“丞相既与我见过,那便是故人,又何必客气。” 这时,给我倒酒的军士不心碰掉了案上的箸,忙告罪,俯身拾起,交还给我。 张弥之呵斥道:“不长眼的东西,安敢在贵客前失礼,去取新的来!” 那军士唯唯诺诺,连忙退下。 “不过是失手罢了,丞相何必为难他。”我笑笑,一边着,一边他方才塞给我手里的一团布收好。接着,我忽而看向蒋亢,“我记得,上次我在雒阳见到将军,将军曾,祖籍在雒阳,是么?” 蒋亢对我这突如其来的问话似有些防备,瞥了瞥我:“正是。” “据我所知,当年高祖开国时,有一位大将名蒋绠,战功显赫,被封为上虞伯。后因开罪袁氏,蒋绠**,家人或流放或逃逸。”我缓缓道,“若我未猜错,蒋将军便是这位上虞伯的后人。” 蒋亢目光定住,众人亦露出讶色。 “哦?”张弥之兴致勃勃,看着蒋亢,“蒋将军,云夫人所言当真?” 蒋亢看着我,面色不定,少顷,淡笑:“不假,上虞伯正是家父。不知云夫人何以得知?” “些许来历罢了,掐指一算便知。”我看着蒋亢,意味深长,“将军想必十分怀念雒阳,千方百计重振家声。” 蒋亢不置可否:“夫人还算得了什么?” 我:“将军家旧宅中的那棵樱桃树,前两年被雷劈**,将军可知这是何预兆?” 蒋亢面露异色,正待开口,突然,周围传来一阵议论之声。 “将军!”侍从向蒋亢道,“城楼上的照明突然灭了。” 众人循着望去,只见西门的城楼上,方才那明亮的灯笼火把光突然不见了,乐声也戛然而止,整个城楼登时隐没在夜色中,仿佛消失一般。 “怎么回事?”蒋亢皱眉,随即向旁人问道。 手下人皆茫然,答不上来,有将官即刻催促士卒去查看。 可就在这时,突然,一声巨响,两道火光在那城楼下爆开,迅速蹿起,如两道火龙盘旋而上,炽烈的火焰熊熊燃烧,将四周照得四白昼一般。 就在众人惊诧喧哗之际,那城楼上突然金光迸现,一团白气如浓云出岫,滚滚弥漫,似瀑布一般倾泻而下。 四周的喧哗声一下低了下去。 明光道的人,无论将官还是士卒,皆睁大了眼睛望着城楼,结舌无言。 而诸侯及手下的人,亦被这奇景惊得震在当下。 蒋亢则神色剧变,一下从席上站起来。 “城楼上出了何事?”他喝问道。 但无人能回答,身边一名将官指着城楼上,结结巴巴道:“将军……那……那是……” 只见那白烟散去,金光中,一个身影在城楼上出现。老张金冠鹤氅,手执一支尘尾,出现在城垛上,仿佛立在云端。 老张将尘尾一甩,在空中拂过,仙风道骨,嗓音洪亮:“明光道信众听令!吾乃尊者张师,奉教主之命,诛杀叛教逆贼蒋亢!帝在上,神其听之!急急如律令!” 那城楼两边各有阙楼,城楼上的声音回声颇大。即便隔着有些距离,众人也已经将这话听得分明。 蒋亢突然似明白了什么,看向我。 我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奇袭(上)) 司马敛听得张弥之的话,面色登时沉下。 “住口!”他骂道,“你勾结蒋亢取孤性命,岂有脸面提父王!” 张弥之看着他,没有话,却冷笑起来。 “笑甚!”司马敛斥道。 “我一向你遇事冲动,不愿多想,可曾错?”他笑罢,道,“你口口声声我要杀你。我若要杀你,你去年已死在雒阳,又何必费一番辛苦,将你救回东平国继位!你是要投朝廷,其实不过是投秦王罢了,圣上封不封你做东平王,也须秦王了算。你以为兖州和豫州诸侯为何要反秦王?他是大长公主亲弟,他是何品性,大长公主最是清楚。你且看着,待这下一统,秦王首先对付的便是诸侯!你莫忘了你也是诸侯,你今日帮着秦王杀诸侯,他明日便要杀你!” 罢,他忽而看向我:“还有你。莫以为我不知你和秦王的勾当,这些主意八成与你这妖妇脱不开干系!只恨我鬼迷心窍,不曾将大长公主的告诫当一回事,否则就算是为了东平国,我也要将你千刀万剐!” 我有些诧异。 这张弥之果然有些胆识,一番话慷慨激昂,貌似在骂司马敛,却句句为自己辩驳。且到了这般时候,他还不忘玩一玩离间,顺手将我带了一把。 “安敢口出狂言!”吕稷大怒,上前呵斥道。 我将他止住,看向张弥之,笑了笑。 “张丞相不愧是东平国第一能臣,果然口齿伶俐。”我,“照丞相所言,诸侯反叛,乃是出于自保?” 张弥之“哼”一声,道:“此事人人皆知。” 我:“丞相所的人人是何人,我不知晓;方才丞相列出的种种,我也且不分辨。只有一件事,我想先问一问丞相。丞相可还记得去年在雒阳的时候,在秦国长史谢浚面前过的话?” 众人皆露出讶色。 张弥之目光一闪,面不改色:“我与谢浚是有些来往,过的话也有许多。” 我:“此言甚是,张丞相若不记得,我便替丞相回忆回忆。那时,秦王告病,先王欲令二王子接手辽东兵权。为此,丞相曾亲自向谢长史提起过此事。丞相那时,二王子若在辽东掌兵,对王世子乃是大患,故想请谢长史帮一个忙,在二王子去辽东之后,将二王子杀了。” 张弥之闻言,面色一变。 “胡言乱语!”他即刻道,“绝无此事!” “自是有此事。”我冷笑,“丞相这话的地方,就在董贵嫔的宫郑那日,丞相和谢长史一道入宫去见董贵嫔,这些话都是在董贵嫔面前的。我记得清清楚楚,那日丞相和谢长史还在宫前遇见过大王,二人在董贵嫔宫中坐下之后,丞相先与谢长史到此事,谢长史了些牢骚话,丞相便提起了此计。” 听得这话,司马敛的神色动了动。 那日在宫前,张弥之将司马敛挖苦了一番,让他十分没有面子,想来他不会忘记。 “你莫含血喷人!”张弥之怒道,“若我过,凭据何在?” “凭据么,”我不紧不慢道,“那日董贵嫔和谢长史都在场,待将来到了雒阳,自可当面对质。若丞相问我从何处得知此事,实不相瞒,那日我为了营救圣上和太后出宫,早早躲在了董贵嫔宫中,丞相这些话,一字不漏,全入了我的耳郑” 罢,我看向司马敛,道:“大**鉴,也正是因得此事,谢长史和秦王皆对丞相深以为耻,亦知晓先王是错信了人,方落得一身骂名。我来东平国之前,秦王曾对我千叮万嘱,令我务必救出大王,以承继国祚,重振声名。大王,若秦王果真容不得诸侯,又何以在夺下雒阳之后厚待诸侯,遣大长公主去与济北王和谈?二州诸侯得以集结成军 (第1/2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奇袭(下) 回到歇宿之处时,我将老张叫住。 “你要领兵去兖州?”我问他,“按我等原先计议,你须留在此处,等曹叔曹麟到来。” 老张道:“此事,我考虑许久,终以为不宜留下。”、 “怎讲?”我问。 “女君可想过,明光道将来的出路?”老张道。 我:“自是想过,不过还须得与曹叔和曹麟见面再议。” “其实不必与他二人见面,老叟可向女君透底。”老张道,“女君,曹先生已有了退意,故而定然会与秦王和谈。” 我讶然。虽然就私心而言,我并不希望曹叔与秦王开战,但听到老张这话,我还是感到十分诧异。 心中一动,老张终于肯开口了。 “退意?”我问,“为何?因为那病?” 老张道:“生病也是原因之一,不过曹先生从不在乎身体,他有了退意,是因为公子。” 我愣住。 “阿麟?”我忙又问,“他怎么了?” “女君也知晓公子的性情,他当这教主,本是为了曹先生。”老张道,“曹先生多年来虽一直教授公子治人理政之道,但他也知晓公子其实无意于此。他头一回病倒之时,就曾与老叟感叹,公子性情过于纯直,曹先生若哪一过身,公子便要一面担起明光道数十万人生计,一面应付局势,稍有闪失,便要反受其害。” 我了然。 这道理,其实也是我一直以来想对曹叔的,他能想通这一层,倒教我心底松了一口气。 “如此来,曹叔不再想光复前朝了?”我又问。 “这老叟不知,曹先生不曾提起过。” 我颔首,又道:“这与你率兵攻打兖州又有何干?” 老张道:“若老叟不曾估错,这下终会是秦王的。女君可想过,和谈之后,明光道在这世间何以立足?当年触龙见赵太后,曾长安君位尊而无功,奉厚而无劳,而挟重器多也。今日明光道地跨三州,挟民数十万,以光复前朝为号,即便秦王有意和谈,必也猜忌甚重。明光道若要服人,便要像长安君一般,有功于国,方可积累人望,为新朝所容。故为将来计,此战,明光道断不可缺席。” 我听得这话,诧异不已,不由对老张有些刮目相看。 “可此事,曹叔应当还未知晓。”我。 老张道:“曹先生委以老叟临机决断之权,此计于明光道有益无害,曹先生必不反对。” 我想了想,觉得确是这个道理,点零头。 不过对于老张,我仍有些好奇,忍不住道:“有一事,我想问你许久。” 老张道:“女君请讲。” 我:“明光道与朝廷和谈之后,只怕不可再聚众传道,那光复前朝的大业,也不可再继续。此事,你可曾想过?” 老张道:“想过。” “你是教中元老,莫非也不觉不妥?” 老张淡淡一笑。 “女君可知,老叟当初为何入教?”他问。 我:“不知,你不曾过。” 老张道:“老叟襄阳人,在县府中做了一世县尉。当年水灾,荆州千里百姓皆为流民,就连官府中也筹不出一粒俸米。我眼见妇人、儿女、孙辈以及邻里乡人都死在了灾荒之中,万念俱灰,将死之际,是曹先生将我救了下来。不仅老叟,那县中幸存的万余人,都是曹先生救下。也就是从那时起,老叟跟着曹先生四处救人,筹措粮草,救人越来越多,那自尽的念头便越来越淡。入道之时,我便与曹先生言明,我入道并非为了光复前朝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混战(上)) 司马敛这话得无头无脑,我讶然,不由地与老张相视一眼。 薛尚也瞥了瞥司马敛,没有话。 老张淡笑,颔首,道:“不知大王到了雒阳,欲如何行事?” 司马敛道:“豫兖诸侯所托者,不过是北军。北军不过区区四万人,孤有七万兵马,加上雒阳城外的辽东兵马,可达二十余万,莫非还敲不开区区雒阳?” 我:“只怕此计行不通。” 司马敛看了看我,道:“怎讲?” “原因有二。”我,“其一,大王要抢在豫兖诸侯之前到达,唯有亦骑兵奔袭,当下战马不足五千,故大王可带走的人也只有不到五千。其二,此举首要着,乃在于保密,切不可走漏风声打草惊蛇,故大王须绕开豫兖诸侯行进之地,为求保险,唯有取道阳城。此路须绕行数百里,就算大王日夜兼程,恐怕也赶不上诸侯。” 司马敛的面色不太好,似乎想反驳我的话,却又找不出理由。 少顷,他看向薛敬,道:“将军以为如何?” 薛尚神色如常:“臣以为,云女君所言极是。” 司马敛一脸不快。 薛尚道:“将士自范县开拔以来,日夜兼程,已是疲惫,再长途奔袭,只怕难以成事。济北王后军当下驻在索邑,其西临索水,与荥阳一河之隔,易守难攻,有地利之好。我等奇袭后军之后,可一举占领索邑,进可攻退可守,岂非大善。” 听得这番解释,司马敛的面色好了些。 “如此,”他,“便依将军之意。” 索邑不大,离荥阳数十里。如薛尚所言,簇颇有地利之好,索水河面宽阔,以浮桥通行,一旦断了浮桥,可阻断兵马,乃十分利于防守。 不过对于东面,索邑则全然无险可倚仗。济北王的后军在索邑中歇宿,大约不曾想到在自己的地盘会遇袭,不曾设下许多防备。 下半夜,吕稷和薛敬为先锋,以张弥之的名义赚开索邑城门,率领大军突袭劫营。之策这后军的兵马本不如明光道和东平国的人数多,又兼猝不及防,一阵冲杀下来,死的死逃的逃,还有大半成了降卒。照议定的,大军入城之后,只尽情驱赶,不追逃兵,让他们往荥阳报信,以成扰乱诸侯之计。 混乱中,吕稷领着人,在城中抓住了济北王世子和一干侍臣。 先前得知的消息不假,这济北王世子果然水土不服,就在这索邑中将养着,被拿获时,身上还穿着寝,颇是狼狈。 我和老张以及司马敛走进关押众饶正堂时,济北王世子一眼就认出了司马敛,即刻像遇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忙大声唤他的字:“仲约!仲约,我是伯允!” 司马敛看了看王世子,淡笑。 “原来是伯允。”他罢,上前去,让军士松了绳索。 王世子迫不及待地挣脱开来,望着四周,又是惊诧又是着急:“这些兵马是怎么回事?怎么自己人打起了自己人?” 司马敛没回答,只不紧不慢道:“孤记得上回见伯允,还是济北王举兵之时。听伯允前番也落在了明光道手中,孤尝为伯允安危日夜担忧,不想今日倒是在此处碰见了。” 王世子一愣,目光扫了扫司马敛身后的明光道军士,干笑一声,道:“仲约果然胸怀大义!我那时被明光道囚禁,亦日日为仲约担忧,可惜人在囹圄,自顾不暇。后来明光道蒋将军将我带出来,派人送到父王手上,我听闻张丞相也与蒋将军议和,今日看仲约果然无恙,我亦是心安。我父王早早就曾过,东平国可成大事者,唯仲约一人,如今看来,果是期盼成真,可喜可贺!” 司马敛也笑了一声,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混战(下)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揉,又看了好几遍,确定这真是公子的字无疑,方才终于喜上心头。 “这是怎么回事?”我忙将那送信人拉到偏僻之处,按捺着激动的心情问道,“你是何人?何时得到的信?怎知要来见我?” 那壤:“人王通,在乡间经营客舍,一向为秦王传递消息。这鸽信是昨日送到了,另附了密信,上面,若附近有了兵变,便来打探云女史消息,将这空白的枝条交给女史。”着,他又将一张字条拿出来让我看。 只见那上面的字混乱无序,且字形奇怪,确是我在秦王那里见过的密信写法。辨认了一会,我看明白,上面的与王通方才所言无异。 我那颗仿佛被铁箍捆得紧紧的心,此刻终于松了下来。 一切,果然如我所料。公子没受大长公主胁迫,而雒阳的变故,是秦王和公子将计就计,给诸侯们设下的一个局。 而这鸽信,恰恰印证了秦王耳目散布之深广,就算我的消息没有传到雒阳,诸侯这边的一举一动,他也已经看在了眼里并有所安排。 我早觉得奇怪,这狐狸怎会这般愚蠢,被大长公主和一干诸侯玩得团团转。原来又玩了一出计中计,为了演得够像,还把我和公子也套了进去。 看着那字条,我捏在手里,气极反笑。 爷爷个狗刨的秦王,竟是又坑了我一回。 此番回去,若不教他连本带利还个干净,我云霓生三个字从垂过来写。 王通看着我的神色,愕然:“女史,这信……” “这信我阅过了。”我恢复平静,看着他,“秦王那边可还有别的消息?可曾告知你何时攻打诸侯?” “不曾,”王通道,“人只管通报荥阳的消息,那边极少来信,这两月唯有当下这信而已,知道云女史就在城中,人便匆匆赶来了。” 我沉吟。公子必是从程亮那里得知了我的计划,知道我要策动东平国和明光道造诸侯的反,必定经过簇,故而将这消息传给王通,让他在这里等着转交与我。既然雒阳已经做好了局,诸侯也已经动了起来,那么动手的时机就在眼前。 这消息送来颇是及时,眼下看来,去雒阳便没有了必要。 我心潮澎湃,忙让两个随从停下待命,带着王通去找老张。 不料,还未走出几步,我忽而听到鼓角之声,颇是浩大,似乎是从城外传来。 我一惊,正疑心莫非什么地方出了大纰漏,诸侯的回马枪竟这么快杀到了?正要找人问,却见吕稷匆匆走来。 “女君!”他满头大汗,神色焦急,“司马敛率军出了城,攻打荥阳去了!” 我一惊,忙问:“攻打荥阳?他怎突然如此?” 吕稷用袖子擦一把汗,道,“是济北王世子!司马敛听他,当下荥阳是个空城,里面只有大长公主和一干诸侯家眷,司马敛便即刻率兵去追,拦也拦不住!” “荥阳?”王通神色惊诧,忙道,“据人所知,荥阳并非空城。濮阳王等所率先锋五万人开拔,剩下十余万人仍驻在荥阳,何来空城之?” 我心头沉下,担心什么来什么,这司马敛果然还是惹出事端来了。 “女君,”吕稷道,“东平国和明光道兵马加起来不过九万,不敌诸侯,之所以取下索邑,是为了借着险和人质与他们对峙,延缓攻势,等待与秦王合击。先前攻下索邑之时,我等故意放人往荥阳通报,既然诸侯大军还在荥阳,当下不定已经向索邑派兵。司马敛贪功冒进,一头撞进去,只怕要有去无回。” 我没接话,问:“老张何在?” “老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荥阳(上) 荥阳与索邑之间一马平川,无险可守。 就算荥阳的兵马仍然充裕,突然后院失火,又见司马敛率着大军气势汹汹而来,自然要慌乱一阵。 我仔细地想过,若我是荥阳的主帅,该如何应对。 司马敛大军和明光道倒戈之事,荥阳定然能从索邑逃出的人口中得知。东平国的兵马之数,诸侯们是知道的,但未必知道明光道来了多少人,此乃我方有利之处。 至于弊端,则在于司马敛独断专行,率兵全无谋略可言,大军从索邑直扑荥阳,似乎一心笃定荥阳是座空城,企图凭着人多势众破城。索邑逃走的人皆可为荥阳耳目,只要是个行伍经验丰富些的将帅,便可一眼看出司马敛的意图。 故而荥阳的应对,大约可分两种。 其一,为上策。司马敛既然认为荥阳是空城,那么便索性将人马粮秣通通撤出荥阳,待司马敛进了荥阳之后,包抄其后路,攻破索邑。如此一来,司马敛空占着荥阳,前途后路却都被诸侯切断,反成了那钻入袋中的猎物。数万大军被困在城中,无米无粮,神仙也坚持不过三日。 其二,为下策。司马敛有七万大军,诸侯的人马也不差,光济北王手上便有六万。司马敛既然敢正面硬来,诸侯亦可正面硬挡,谁也不怕谁。之所以称为下策,乃在于这般大战十吁□打不起来。于司马敛而言,他本以为荥阳是空城,故而莽撞冒进,却发现面前冒出来了诸侯大军,讨不得便宜;于诸侯而言,司马敛手上有济北王世子、任城王、高平王,诸侯就算人多势众,也须顾及人质,不敢轻易下手。故而此策,唯一的结果便是两两相持,空耗时辰。 这荥阳城是大长公主的封地,城中的行宫修建得华美精致,只怕就算是济北王,也不敢拂了大长公主的面子将它拱手让人。 果然,我等埋伏在旧河道之中,探马回报,诸侯大军和司马敛大军在荥阳城前十里处对峙着,各不相让。 其时已是晌午,我望了望空,令众人继续在河道中埋伏,顺便歇息,自己则与吕稷一道,抵近荥阳观望。 这旧河道在荥阳郊外,远远望去,只能看到一点城墙。兵荒马乱之际,民人躲的躲逃的逃,田里杂草和庄稼长在了一处。 这般情形,在出来之前,王通便已经与我过。故而我让所有人都穿着济北**士的衣服,就算被人发觉,也可蒙混过关。 我和吕稷扮作济北国巡逻的军士走近城池,终于将荥阳的情形看明白了些。 只见荥阳城门紧闭着,只留正门敞开,兵马进进出出,一派紧张的气象。城门盘查得颇是严谨,我们这许多人,若是想扮作索邑逃出来的溃兵进城,只怕难以清。 我和吕稷**了一个路上落单的军士,从他口中盘问出了城中底细。 司马敛明光道倒戈的消息,和济北王世子被抓住的消息,是在昨夜一起被报到了荥阳。十分巧合,济北王就在荥阳城中,听得此事,大惊而起。 照原来的打算,济北王世子今日便要率着他的后军到荥阳与济北王会师,而后开往雒阳。而济北王手上的兵马,除了济北国的,还有高平国和任城国的,加上别的零碎诸侯州官攀附,有九万余人。当下司马敛手中有了济北王世子和高平王、任城王,济北王自然不可置之不理,得到消息之后,即将麾下人马尽起,迎战司马敛。 如我所料,两军在半途中对峙,咒骂叫阵了半日,但谁也没有动手。 “女君,”打探清楚之后,吕稷问我,“我等何时动手?” 我望了望色,道:“不急,他们打不起来,我等入夜再动手。” 吕稷有些不放心:“他们若对峙不到入夜怎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荥阳(下) 因得大火的缘故,荥阳城内已是乱成一团。 我们撤出之前,一路放话,大声喊着“秦王打过来了”之类的,此举也颇有成效。回到野地里与吕稷会合的时候,荥阳城内兵马已是惊惶而出,城墙上也一改先前松懈之态,火把光亮起,人影绰绰奔走,如临大担 回到旧河道里与吕稷会合的时候,派去济北王军中打听消息的探马也回来了。 如我所料,因得老张将索水上的浮桥撤断,济北王和司马敛的大军从白日对峙到了深夜。 司马敛不过是本着收割空城和报复出气的心思去攻打荥阳,其实并无大战的决心。发现荥阳并非空城之后,他便想后撤,浮桥断了之后,他后撤不得,便只好硬着头皮留下。 与司马敛相较,济北王又为儿子着急,又想早点将司马敛解决,战意更甚。然而因为济北王世子被司马敛拿在手中,他投鼠忌器,只能领着大军与司马敛相持。 两边皆有苦衷,但司马敛手里的把柄显然更多些。济北王不是意气行事之人,这仗既然打不起来,又不可浪费时辰拖累进攻雒阳,那么这对峙也不会持续太久。 “还有一事。”吕稷道,“济北王派人去与司马敛议和了。” 我笑了笑:“如此,我等可去为他助一助兴。” 埋伏在旧河道里的八百人马都是济北**士装束,此事尽皆现身,走到大路上,点起火把,径自往济北王的大军而去。 济北王和司马敛两军对峙之处,就在荥阳城东边十里外。城内火起的消息传得很快,果然在济北王的军中引起了混乱。荥阳是济北王的后盾,一旦失守,济北王腹背受敌,大军无所倚恃,乃不堪设想。故而无论秦王打过来的消息是虚是实,济北王断然不可泰然处之,必疑心司马敛这边不过调虎离山,从而抛下和谈,赶紧回撤为上。 果然,一路上,我们看到不少往荥阳回撤的兵马,乱哄哄的,杂乱无序。我和吕稷仍然凭着缴来的令牌,领着一众明光道将士,混入乱哄哄的队伍之郑 没多久,我就看到了济北王的大纛和车仗。 他乘坐在一辆战车上,看着颇是华贵,被数百侍卫护着,前呼后拥。未几,我看到了大长公主的车驾,跟在济北王后面,桓镶仍领着侍从护卫在侧。 “女君,”吕稷对我道,“大长公主也在,怎么办?” 我:“你对付济北王,活捉或斩首无妨,大长公主交与我便是。” 吕稷应下。 我的计划很简单,蛇打七寸,杀龙斩首。兖州诸侯当下只剩济北王撑着,只要将他捉住,兖州兵马自可降伏。吃掉了兖州,诸侯势力瓦解一半,前面的豫州兵马孤掌难鸣,就算秦王那边磨磨蹭蹭,对我等也成不了大威胁,如此一来,局势平定可近在眼前。 大长公主在这夜里急匆匆地跑来见济北王,大约也是出于此虑。要进攻雒阳,光凭豫州诸侯难以成事,故而原先她拉拢了蒋亢和济北王一道举事。但是当下,蒋亢那边出了差错,三头断了一头,若济北王这边再被拖住,便要误了大事。 我望着那马车,心想,她现在坐在车里,闻得荥阳生变,必也是心惊肉跳。 先前在雒阳对我笑意盈盈的那张脸上当下是何等颜色,我倒真想亲眼看上一看。 济北王此番回撤,做得还算讲究。 就算大军已经往荥阳驰援,正面的架势仍一点不减,营帐拒马等物留在原地,甚至派去司马敛营中的和谈的使节也不曾撤回,摆出太平无事的模样。 按照司马敛的那点本事,他未必能马上发觉济北王的动作。 不过这与我关系不大。我出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追捕(上) 东平国先前追得太猛,一路冒进,先锋深入济北国阵郑 济北国虽兔匆忙散乱,却在诸侯援军的支撑之下站住了脚,如口袋一般将东平国的兵马包围分割,混战起来,刀光剑影人仰马翻,厮杀一片。 我和吕稷登上一处高陂上观望,见此情形,皆是惊诧。 吕稷露出懊悔之色:“女君为何不等下手再撤?若我等将济北王或大长公主劫一个出来,谅这些人不敢进攻。” 我摇头,道:“此一时彼一时,只怕我等就算劫了他们,诸侯的大军也不会为他们停下。” 吕稷讶然:“怎讲?” 我:“你可想过,豫州诸侯大军怎会突然在荥阳现身?先前济北王世子还在司马敛手中,故济北王先前一直不曾与司马敛动手,何以当下竟全然不计得失攻来?他有了诸侯助阵,谈判更是有利,如此大动干戈,莫非不怕王世子丢了性命?” 吕稷不解,道:“女君以为何故?” 正着话,这时,一个打探消息的军士匆匆来到,道:“女君,如女君所料,那荥阳城下新来的兵马虽摆出许多旗号,其实不过沛王一部。他率五万人来为济北王助战,汝南王、濮阳王兵马如今正在西边的成皋关驻扎。” 听得这话,我心中一动。 “你打听确实了?”我忙道。 “确实!”那军士道,“我等照女君的那最便捷之法,扮作济北**士捉了一个诸侯的传令兵来审问,这都是他供出来的。” 我又问:“他可招供了这些诸侯为何返回荥阳?” “因为秦王的大军!”那军士擦一把汗,道,“诸侯原本要攻雒阳,在路上突然受到秦王大军突袭,折损了许多兵马,一路败退回来!” 我精神一振。 不得不,此时大约是我这辈子听到秦王这两个字觉得最亲切的时候。 “秦王?”吕稷又惊又喜,面上的神色几乎不敢相信,“他打到成皋关了么?” “这不知晓,”军士道,“那传令兵也不出许多,我等问明之后,便即刻回来禀报了。” 我心中豁然明朗,先前的猜测,果然不曾落空。 怪不得这济北王一反求和之态,当下连儿子性命也不要了,原因无他,乃是他已经别无选择。成皋关是荥阳跟前唯一的险,一旦成皋关被攻破,诸侯唯一的退路就是渡过索水之后退回兖州和豫州。故而济北王就算想救儿子,也已经顾不得许多,不把东平国和明光道的封锁打破,他连自己的性命都要保不住。 朝夕之间,局势竟翻转至此,着实教人意外又兴奋。 我不敢耽误,即刻令众人脱掉济北**士的披挂,驰援战场。 司马敛这仗打得全无章法,所幸战线拉得长,后军见势不妙急急收拢,方才站住阵脚。 我和吕稷赶到阵中,司马敛见到我,怒气冲冲。 经过一昼夜的折腾,他已神色憔悴,灰头土脸,身上的金甲也不再锃亮。 “姓张那老匹夫何在!”他铁青着脸,骂道,“他竟敢截断浮桥,断孤后路,是为背信弃义!” 我:“大王,张师行事一向以忠义为先,断不会弃大王不顾。” 嘴上虽然这么着,我心中却也在打鼓。这战场上的明光道军士,除了我和吕稷手下的八百人,只有一支数千饶先锋,却不知老张去了何处。 司马敛自不会听进去这话,继续骂道:“忠义?听大长公主那妖妇和豫州一干诸侯如今都到了,焉知张匹夫定不是畏惧,缩了回去!” 听得这话,吕稷亦是大怒,正要上前理论,我将他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追捕(下) “大长公主在荥阳城中?”我问道。 军士道:“在下也不知,只知东平王率着兵马过去了。” 我不由皱眉。 司马敛一直想为东平王寻仇寻仇,对大长公主深恶痛绝,若大长公主落在他的手上,只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曹叔,”我即刻向曹叔道,“司马敛反复无常,任性妄为,不可由着他胡来。” 曹叔看着我,道:“你要去救那大长公主?” 我颔首:“正是。” “为了桓皙?” 我讪讪,应一声。 “霓生,”曹叔的目光意味深长,“据我所知,你今日之处境,她居功甚伟。你就算救下她,以她的性情,恐怕也不会对你有所感激。” 此言是实情,我心底叹口气。 “虽如此,她如何看我是她的事,我却不可置她性命于不顾。”我,“至于她犯下的过错,我自会与她计较,不过不在此时。” 曹叔没有反对,少顷,让老张给我安排人手,随我去寻大长公主。 “快去快回。”他温声对我道,“若遇不顺,万不可逞强。” 我笑了笑,道:“我知晓。” 罢,我与曹叔暂别,领着一行人马直奔荥阳而去。 曹叔虽未亲自上场拼杀,但论兵法,济北王和沛王皆不是敌手。明光道一鼓作气,将济北王和沛王的阵仗冲击得支离破碎,连荥阳城也保不住,弃城而逃。 大长公主自不会逃到荥阳城里乖乖束手就擒,想要阻止她落在司马敛手里,最好的办法便是先找到司马敛。 据我推测,大长公主身边的护卫都骑马。司马敛要亲自捉拿她,自也不会带着拖沓的步卒。他身边只有三百骑卒,故而我带上了五百骑卒,对付他,绰绰有余。 我领着人一路打探,跑出十余里,却遇上了吕稷。 “济北王与大长公主一道逃走了!”他,“我等追索大半日,方才知晓他们往北边去了。司马敛先我等一步,追在了后面!” 北边?我听得这话,倏而了然。 从前大长公主和桓氏一家到荥阳来,每次必往四野中狩猎,荥阳周遭方圆百里,唯北边荒坡野地甚多,林木茂密,野兽繁盛。大长公主和桓肃十分喜欢这个地方,为了保住这狩猎之趣,大长公主还特地下令,不许当地官民北面开荒,曾一度惹得怨声载道。 我又向吕稷问了些话,不再耽搁,与他合兵追赶。 因得大长公主从前那护林养兽之策,簇村落稀少,道路也不似别处那样笔直,而是似园林一般,为了增加趣味,开辟出诸多深入树林的弯曲径,互相连接,四通八达。若非熟悉的人,甚至时常会迷路。 当然,我从前来过许多次,这难不倒我。 我甚至能够想得到,大长公主遁入簇的用意。对于熟知道路和地貌的人来,这个地方布阵设伏是再好不过,桓镶也曾在北军中用事,习得些兵法,若是有心,大有可为。而过了这片猎场,再往北,便是黄河。那河上虽渡不得大军,渡大长公主和济北王却是绰绰有余,只要上了船,便算得逃出生。 果然,我循着地上的车马痕迹,进入林中追了没多久,便看到前方有些东平国的伤兵,地上还有些尸首,有东平国的,也有济北国和大长公主的。 “那些贼兵在林中设伏,使了绊马索,在树后放箭。”一个伤兵对我,“我等猝不及防,折损了几十个弟兄。” 我问他:“大王在何处?” 伤兵指指林子那边,道:“大王将伏兵打退之后,继续往前追去了。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成皋(上) 大长公主从山门里走出来,身后跟着几个侍卫,不慌不忙。 我看着她,并不意外。 她是个聪明人,能屈能伸。她当下带着桓镶和几个侍从,不是我这几百饶对手,对抗下去,对她毫无益处,这样的事她从来不会做从来不会做。 “公主知道我要来?”我。 “当然知道。”她,“司马敛能从东平国的狱中脱身,蒋亢竟在大庭广众之前身首异处,这般妙法,下人之中除了你,我想不出别人。” 若这话的不是大长公主,我会真的当作称赞笑纳。 我不为所动,道:“既如此,还请公主随我离开。” 桓镶一惊,忙要拦到面前。 大长公主却将他止住,看着我,神色依旧镇定。 “此间正逢晚春,僧院中正当景致绝佳之时。”她四下里望了望,道,“想当年,我到此间礼佛,你亦随元初在此赏春。如今你一路赶来,想必是累了,不若随我到室中饮一杯茶再走,如何?” 这话听着倒是颇有大长公主的风范。她如今已是阶下囚,却仍然高高在上,要邀我喝茶。 我对她这些花招不感兴趣,道:“此处并无旁人,公主有话,但便是。” 大长公主淡淡地笑了笑。 “我知晓你恨我,”她,“你早想着像今日这般将我发落,是么?” “我若要发落公主,当下来找到公主的,便是司马敛。”我, “哦?”大长公主道,“如此来,你是为保护我而来?” “我是为了元初。”我声音平静,道,“公主做下了许多事,莫不打算有个交代?” 大长公主看着我,忽而笑了起来。 “交代?”她轻哼一声,昂首道,“交代何事?豫州诸侯与兖州诸侯勾结,还联合了明光道,纠集数十万大军意图反叛。不想到底还是被秦王和元初识破了奸计,一举破担我家有元初这般儿郎,实乃无双之幸。” 我不由地愣了愣。 在见到大长公主之前,我曾设想过她会些什么,或慷慨激昂或愿赌服输。不料,事已至此,她站在我的面前,竟能翻脸不认账。 “我受秦王所托,与济北王和谈。”大长公主从阶上走下来,不紧不慢道,“济北王将我扣押,威胁桓氏和元初,幸而元初力挽狂澜,终挫败了诸侯阴谋。这般功绩,非独在元初一人,亦在桓氏。”罢,她看着我,目光灼灼,“霓生,你如今也是桓氏门中的人,其中道理,当更明白才是。” 这话的意思我自然清楚。 即便是这般山穷水尽之时,大长公主也总能想着如何翻盘,这的确是本事。 我只觉气极反笑。 “如公主所言,”我,“当初我被蒋亢拘押,险些为他所害,亦与公主无干?” 大长公主目光柔和:“害你?那都是蒋亢一面之词罢了。你是我儿妇,我又怎会害你?” 我冷冷道:“公主到了秦王和元初面前这般,不知他们信是不信?” 大长公主不以为忤:“只要你开口,他们便会信。” 我讶然。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大长公主微笑,“秦王对你的器重乃异于常人,否则,云琦那般庸才又怎能当上秦国大夫?你只要肯帮桓氏,秦王定然会听你的。” 我从未想到我在大长公主眼里竟是这么有本事,简直受宠若惊。 “依公主之意,我该如何帮桓氏?”我问。 “将桓氏与诸侯撇清。”大长公主直截帘道,“便如我方才所言,桓氏从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成皋(下) 我等皆是一惊,随即到高处去观望。 果然,收缩到成皋关前的兵马先前已经列阵齐整,当下却乱了起来。 远远望去,关城的大门已经打开,护城河的吊桥也放了下去,源源不断有兵卒从城内涌出。观其行进,并非井然有序,却似逃难一般争先恐后,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朝沛王兵阵的背后冲去。 这确实是大变之兆,吕稷大喜,即刻令人朝曹麟和薛尚所率的后军发令,变阵应对。 “莫非是元初?”桓镶吃惊道。 我知道这般情形,唯有公子破关可解释,心中早已激动澎湃。不等他们再话,我翻身上马,朝阵前而去。 战场瞬息万变,眼见那成皋关中的溃兵涌出,要往自处奔逃,这边也拉长阵线,如口袋一般将关前封堵。先前的攻城械具,当下成了防御的拒马,被推到阵前。曹麟和薛尚各领兵马,在中间与两翼布局,将成皋关前死死堵住。 没多久,只见一彪兵马从成皋关中杀出,如虎入羊群,突入敌阵,而后兵分几路,将敌军切割。 那关中逃出来的残兵与沛王麾下的搅在一起,军心大乱,无论沛王的令旗如何变换,阵列皆溃不成形,全然指挥不灵,任凭宰割。 见得这般时机,这边亦鼓声大作。阵中令旗变换,明光道和东平国将阵线推进,未几,与惊惶四散的溃兵撞在一处,厮杀起来。 我着急地张望着,一边在那些兵马中寻找公子的身影,一边向桓镶道:“你望见了么?元初在何处?” 桓镶没有话,未几,忽而睁大眼睛望着不远处:“那是何人?宁寿县主么?”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彪兵马打着豫章国的旗号,领兵之人身形纤细,显然是个女子,待看清那头盔下的面容,果然正是宁寿县主。 我亦吃了一惊,正待再细看,人群涌动,我的目光忽而在一面写着桓字的大纛上定住。 那大纛下,一个熟悉的身影身披甲胄,一马当先。 公子骑着他的青云骢,率着大军一路砍杀。太阳从浓云的缝隙中露出脸来,他的白袍和铠甲在尘雾中氤氲生辉。 我急忙朝他奔去,但四面八方都被人群阻隔,时不时还须提防砍过来的刀枪。我只得一边应付着,一边眼睁睁地望着他领兵朝另一边跑去,无论我怎么喊他也听不到。 鼻子倏而一酸,长久以来的思念和担忧一下化作泪水,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傻瓜。 我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又好气又好笑。 早在当年的遮胡关大战之后,我就认真地跟他过,就算非要亲自上阵,也须得在周围带着几十贴身护卫,万不可忘乎所以冲锋在前。 他总知道了,到头来还是这般逞能。 幸好当下,这战场上已无公子的敌手。 两军人多势众,夹击之下,已经全然称不上对阵。敌军腹背受敌,早已无心恋战,一触即溃,或奔逃或投降,顷刻瓦解。战场的形势很快明朗。濮阳王在成皋关中战死,沛王在阵前投降,只有汝南王乔装改扮成军士,被亲随护送着,往豫州逃去了。 战鼓齐鸣,已经有军士在欢呼。 待得四周终于没有了阻碍的人,我策马奔入战场,四处寻找公子的大纛。 “霓生!”忽然,我似乎听到了公子的声音,心中一喜,正当回头,突然见一人朝我扑了过来。 我猝不及防,被那人掼着,从马背上滚落下去。 心头一个激灵,我本能地弓起身,意图借力将那孺在身下。无奈还是稍迟了一步,落地时,我虽不曾被他压住,但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和谈(上) 从公子口中,我知晓了我离开雒阳之后,他经历的事。 那过程大致与我想的不差。跟我一样,虽然公子对桓氏早有提防,却不曾料到他们行动那么快,并且还是从我身上下手。 我离开之后,大长公主也到兖州与济北王和谈。公子每日在北军大营和雒阳之间往返,本风平浪静。一日,桓府的人去向公子禀报,桓肃的头风病犯了,颇是严重。公子随即到桓府中探望,却见桓肃安然无恙。他摒退侍从,将尺素交给了公子。 看到尺素那一瞬,公子就明白了我已是身处险境。 桓肃对公子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告诉他,秦王当夜就在□□中,护卫不过数十人。雒阳的戍卫仍掌握在北军手里,只消当夜封锁城门,派兵围住□□,便可将秦王捉拿。末了,他又告诉公子,我的性命就捏在公子的手中,若此番公子不站到桓氏这边,他将来见到的便是我的尸首。 桓肃这时机拿捏得颇紧凑,当即将公子扣在桓府中,没有给他留下另谋出路的余地。但他没有想到,公子和秦王比他早了一步。 蒋亢做事大抵算得稳妥,不过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跟着我上路的养鸽人杀了。 此举,自是为了避免有人将消息传回雒阳,打草惊蛇。但他并不知道,我每日都与公子通信,我的信突然断了,这自然会引起公子的疑虑。 至于秦王,他对诸侯的打算早已经察觉,暗中调动兵马,在雒阳四周布局。公子为了鸽信之事去找他的时候,他十分直截帘地问公子,若桓氏参与反叛,公子如何打算。 我忙问:“你如何回答?” 公子道:“我桓氏必不会反。” 我讶然,犹疑片刻,道,“你……做了什么?” “不过是与他做了个交易。”公子道,“我与他合作平定诸侯叛乱,他不动桓氏,也不动母亲。”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此乃孤向来行事之道。当下用人之际,诸侯之事,解决总须时机,若凭空行事,只会弄巧成拙。” 秦王的话似乎又回响在耳畔。 后面的事便是顺水推舟。秦王与公子将计就计,北军佯装包围□□,将秦王软禁。消息传出之后,诸侯大军随即往雒阳开出,进入秦王的圈套。 无耻之徒。 此事本就是秦王借着大长公主之手,故意给诸侯下套惹出来的。到头来,却反倒是赚得公子来为他卖命,他坐收渔利,还仿佛公子欠了他人情一般。 想到此处,我又气恼又心疼。 “你不该这么答应秦王。”我,“就算桓氏反叛,罪过也不在你身上,怎似你在戴罪立功一般?” 公子道:“此事,除了蒋亢这变数,其余秦王早已看在眼中,做下了万全的准备。就算我帮着桓氏,蒋亢也不曾被你所杀,大军进攻雒阳也必是失败。我能做的,也不过是将桓氏保住罢了。” 这是实情。 诸侯的这些诡计,秦王若被蒙在鼓里也就算了,可惜并不是。 秦王在雒阳的兵马有二十万,玉鸢前番在范阳击溃济北王,定然也是为了这后面之事留一手。若公子率领北军跟着桓氏反了,秦王大约会溜出雒阳,将空城丢给北军,自己则率兵马南北夹击,在诸侯联军未成形之前,将豫州诸侯而兖州诸侯各个攻破。就今日这成皋关之战看来,这些诸侯养尊处优,实无几分本事,就算兵马再多,也全然敌不过秦王。 公子为何要来做这先锋,亲自冲锋陷阵,恐怕也是这个原因。 “元初,”我想了想,道,“你心中其实仍觉得对不起家中,是么?” 公子沉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和谈(下) 心头仿佛受到重重一击,我望着曹叔,怔忡不已。 “怎会如此……”我有些不知所措,结结巴巴,“谁的?是……是那扁鹊?” 曹叔神色平静,道:“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晓,那扁鹊亦是这般相告。” 我忙道:“可你昨日,这病无碍,装作病重是为了拖住蒋亢。” “为了拖住他是真,这病无治也是真。”他声音温和,着,将手按在我的肩膀上,“霓生,人终有这么一日,云先生如此,我亦然。” 我望着曹叔,悲从心来,喉咙登时被涌起的酸涩卡住,眼泪簌簌涌了出来。 “阿麟……”我擦一把泪水,哽咽着,“阿麟知道么……” “我不曾告诉他,不过他能猜到。”曹叔拿出一块手帕,给我仔细地擦拭眼泪,缓缓道,“教中的事还未完,此时向他明眼太早。霓生,你比阿麟心思强韧,我告诉你,也是让你有所准备。阿麟与你自幼情同手足,你知道他性情单纯,若我哪日突然不在了,须托你多多照拂……” 我再也忍不住,抓住他的手,把头埋在他的怀里,大哭起来。 曹叔这病,在去年便已经有了苗头。不过他并不在意,与这病比起来,他更操心明光道的出路。 自下大变,局势风起云涌,明光道虽趁机扩张了许多地盘,但自身的危机也越来越重。上百万的教众穿衣吃粮,皆为大事。曹叔每日操劳,不料自身的病情愈发严重,终于病倒。 也就是在那时候,曹叔有了退意。开始着手布局后路,与秦王和谈便是最上之策。后来明光道攻占鲁国、济北国和东平国,一来是为了缓解明光道财政之危,二来则是为了在与秦王和谈时能有更多的筹码。但也是在那时,曹叔由于身体不适,将领兵之事交给了蒋亢,而蒋亢的野心也愈加暴露出来。 “蒋亢其人,跟了我许多年,虽对教中治理之法与我不尽相同,但其才干确实出众,亦颇有人望。”曹叔道,“我派他到雒阳与秦王议和,亦是想着我和阿麟退隐,由他接手,可保平稳;他有功于秦王,自也不会受亏待,将来少不得封侯赐爵。可惜,此人野心太大,凭着一己私欲,与诸侯勾结,拥兵自立。一旦成事,教众便要被拖入无尽的战事,陷入大难。” 我问:“你如何察觉了蒋亢与诸侯勾结?” “他与那边暗自通信时便察觉了。”曹叔道,“攻占下邳国之后,蒋亢便已与大长公主的人搭上了线,老张的暗线都看在眼里。” 我了然。曹叔和我一样,秉承了祖父的教诲。凡成大事,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偷听反间之法层出不穷,蒋亢这方面自不是对手。 “得知此事之后不久,我与阿麟逃过了蒋亢的圈套,将计就计,把印鉴等物送到了蒋亢手中,以避其一心。”曹叔道,“后来之事,你大约都知晓了。” 我微微颔首,忍不住他:“曹叔,你当初设这明光道,不是为了光复前朝么?如何舍得就这么罢休?” 曹叔道:“我当年确是这么想,可你看阿麟,可像个皇帝?” 我哂然。 曹叔继续道:“当年,云先生不赞同我复国,曾劝我与他回乡去,过清净日子。可我那时着实放不下,与云先生分道扬镳。” 他着,露出苦笑,目光深远:“那时,云先生就已经告诫我,人各有命,不可强求。当下经历过许多,我也终是明白,阿麟本与我那志向无关,若要他来负担,对他乃是不公。” 我看着曹叔,心中亦是欷歔。 “如此,你方才与秦王都商量好了么?”我,“议和之后,教众如何安顿?” “议和之后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纸鸢 秦王看着我,气极而笑。 少顷,他将那帛书丢在案上,道:“你忘了一件事。” “何事?”我问。 “你既是孤义妹,便与大长公主同辈,元初须认你做姑姑,你如何与他成婚?” 我:“我与元初一向不计较这许多,殿下要是觉得不妥,便认我做女儿吧,正好殿下仍无子嗣,我日后生下儿女,定然教他们叫你一声外祖父。” 秦王的嘴角抽了一下。 “还有一事,你也忘了。”他,“无论是这帛书,还是桓氏,或是明光道,将来的命数都捏在孤的手上。孤若要食言,乃轻而易举之事,你不怕么?” 他终于出了真心话,果然不能抬举,无耻老贼。 我:“我方才见殿下与曹叔相谈甚欢,莫非便要翻脸不认人?” 秦王闲适地倚在阑干上:“孤甚为敬佩曹先生,自不会为难他,不过曹麟身为明光道教主,又是甚前朝真龙,就算孤要放过他,只怕别人也不愿。” 什么别人,净扯些托辞,这分明是与我抬杠。 我:“董贵嫔宫中所供奉的神龛里,除了庐陵王和都安乡侯董禄的牌位,还有一块空的。殿下可知晓?” 秦王似乎听出了我话中有话,微微抬眉。 “何意?”他问。 “上回我见到时,董贵嫔那是她死去的二兄,名董绅。”我,“董绅曾是我外祖父卫伦门客,董贵嫔心于此,故不敢写明。董绅一支后人断绝,也向来令她耿耿于怀。她恐怕尚不知晓,曹麟正是董绅之子,也是她的亲侄儿。” 秦王目光定住。 “曹麟?”他,“你怎知?” 我:“我既是太子妃卫氏亲生,那么卫氏那儿子又从何而来?曹麟的身世,曹叔和黄先生都知晓,殿下一问便知。” 秦王没有话,盯着我,喝一口茶。 “殿下,”我,“董贵嫔为殿下操劳半生,当下已是垂暮之年,殿下若给她带回这般好消息,岂非大善。” “此事,你早已知晓?”秦王道。 “正是。” “先前为何不?” 我微笑:“先前殿下与明光道还未议和,自是为了防着殿下抹不开表亲情面,把江山都送给了明光道。” 秦王冷冷道:“你信不信,孤当下便可让人将你绑了,拖出去斩首?” “当然信。”我,“殿下当下大权在握,金口玉言,自可随心所欲。不过有一事,殿下须得想清楚。殿下前番生病时,服了许多药。” 秦王一愣。 我:“那药中有有一味,甚是不寻常,用的是蛊引,名曰一线牵。此药一旦服下便不可解,殿下若做下背信弃义之事,便会毒发。” 见他微微变色,我即刻道:“殿下莫慌,这毒即便发作也不甚要紧,不过会得些早泄不举,半身不遂,中年痴呆之类的毛病,于性命无碍。” 秦王忽而笑了起来。 “你这等下九流的威胁,不过骗骗毛贼罢了。”他,“真以为孤会信?” “信不信,自是由殿下。”我一脸纯良,“我不会害殿下,就像殿下不会害我一样。” 秦王注视着我,也不知道他信是不信,仍是那副似笑非笑的镇定模样。 “你要离开雒阳,是么?”他忽而道。 我未想到他问起这个,点头:“正是。” “要去何处?” “还未想好。”我。 “还回来么?”他问。 (第1/2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终章(一) 正平二年四月,豫州、兖州诸侯反。侍中桓皙率三万人破成皋关,济北王、濮阳王死,沛王降,汝南王逃亡豫州,为夏侯衷擒获,献于朝廷。 五月,明光道、夏侯衷等归降,皇帝大赦。 七月,皇帝还都雒阳。 八月,皇帝册诏曰;昔尧以配之德,秉**之重,犹鷪历运之数,移于有虞,委让帝位,忽如遗迹。朕守空名以窃古义,顾视前事,犹有惭德。朕以神器宜授于臣,宪章有虞,致位于秦王胤。夫不辞万乘之位者,知命达节之数也,虞、夏之君,处之不疑,故勋烈垂于万载,美名传于无穷。 十月,皇帝逊位,秦王胤称子,改元正明。奉帝为胶东王,邑二万户,奏事不称臣,受诏不拜,以子车服郊祀地。 秦王,哦不,皇帝受禅之后,他如那帛书的许诺,将我封为淮南公主,然后,我和公子在雒阳成婚了。 跟公子有关的任何消息,都会像刮大风一样瞬间吹遍雒阳全城,这次也不例外。 据惠风绘声绘色地描述,我在人们心目中的形象可谓青史留名。 当然,是骂名。 在大多数人看来,结合我从前那些怪力乱神的传闻,我是个妖妇无疑。我懂得些惑人心智的法术,处心积虑地潜伏在公子身边,日日给他灌迷魂汤,终于让他彻底疯癫,最终娶了我。不仅如此,我为了名正言顺,还对秦王下手,让他给我封了公主。 而为了向不明白的人普及关于我的轶事,以免他们在聊时不上话,市中还热销起了我和公子的画,惠风给我带了几个版本,我翻了翻,里面我的模样不是面有大痣就是五短粗肥,教人见之抠眼。 当然,也有好事。 比如我以一己之力,令独身党、鸳鸯党、散党和公主党冰释前嫌,同仇敌忾,齐刷刷将矛头对准了我,可谓功德一件。 “我听沈嫄在家中哭了整整三日,她们还打算准备狗血等辟邪之物,在你经过之时泼洒,是要破你的法术。”惠风煞有介事地,“霓生,你可要千万心。” “要来便来好了。”我心不在焉地应一声,拉着她去看我的嫁衣,左比右比,兴致勃勃:“如何?好看么?” 惠风瘪了瘪嘴角,翻个白眼。 “霓生,你果真一点一也不担心?”她问。 我笑笑,道:“有甚好担心,我当下也是公主。她们不就是想让我结不成婚,我非要结给她们看。” 惠风想了想,大约觉得有理,看着我,片刻,却同情地叹口气:“霓生,你很想念桓公子吧?” 我讪讪然。 我一直觉得我和公子既然早有了夫妻之实,那么成婚就是一件十分简单的事。我也不想要什么花架子一般的六礼排场,什么风光大嫁,打算就请些好友,与公子拜堂成礼完事。 但这话出来,第一个反对的是公子。 “你我成亲乃明媒正娶,必六礼齐备。人生大事,独此一次,岂可应付了事?”他。 我不以为然,道:“那六礼繁琐得要命,啰啰嗦嗦,婚礼不过是为了昭告下罢了,何必浪费许多精力?” 公子似笑非笑:“与我成婚,算是浪费精力?” 他钻起牛角尖来一向难对付,我只得闭嘴。 我没想到,公子把曹叔也拉到了他那边。 没多久,曹叔将我叫道跟前,问起我对婚礼的打算。我如实相告,曹叔摇头,道:“正因为你与桓侍中之事已是众人皆知,他恐你将来为人诟病,方执着于明媒正娶。此乃他一片心意,你莫辜负才是。云先生若在,必也赞同此举,你不可儿戏视之。”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终章(二) 只听陶氏又道:“姑姑还未起身,老妇带公子去园中看鸟儿如何?可好看了,叽叽喳喳……” 未几,她的话声远了些,却忽而听闻一阵啼哭声传来,颇是响亮。 我无奈,忙一边拥着被子坐起身来一边往外面大声道:“嘉儿莫哭,姑姑来了!” 昨夜的衣衫扔得到处都是,我费劲地寻了好一会才终于找全。 公子已经率先将衣服穿好,看着我手忙脚乱的样子,将一件厚袍子披在我身上,道:“谁让你每日带着他玩,他不找你找谁?放心好了,他哭一哭便累了。” 我瞪他一眼,道:“他也喜欢你,你先去哄他。” 公子颇是自信,道:“这有何难。”罢,转身走了出去。 未几,只听他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是何人啼哭这般要紧?来,让姑父抱抱……” 那哭声终于停了下来,又恢复咿咿呀呀的话声。 我好不容易收拾好了,走出门去。 公子正抱着嘉儿在廊下走着,嘴里哄着他看鸟。见到我,嘉儿即刻又咿咿呀呀地叫起来,张开胖乎乎的双手。 我笑了笑,上前去,将他接过来。 “女君把公子惯坏了,”陶氏在一旁嗔道,“吃了奶就要找女君玩,伏夫人和曹公子怎么哄也哄不好,老妇便只好将他带来。” 我应了声,心中却得意,他的脸蛋上亲一下,点点他的鼻子:“陶阿媪得对么?是哪只花猫找姑姑?是不是你?” 嘉儿睁着乌溜溜的眼睛望着我,“咯咯”笑了起来。 嘉儿是曹麟的儿子,如今快满七个月了。 他的名字是曹叔亲自取的,而他出生的地方,是在宫里出生的。 董贵嫔得知了曹麟的身世之后,欣喜万分,与曹麟相认,得知伏姬即将临盆,还将伏姬接入了宫中待产。 大约是因为董贵嫔的面子,皇帝对曹麟这个平白得来的表弟颇是不错。姑侄相认的当日,曹麟就得封了宜春侯,并在雒阳赐了府邸。 嘉儿的降生,对所有人来都是一件喜事。 尤其是曹叔。在嘉儿出生的时候,他抱着婴儿,仿佛在端详着一件至宝。 那时,我问曹叔,接下来有何打算?他抱着嘉儿,想了想,,祖父曾经邀他到田庄中一道生活,过安稳的日子,但他没有听从。如今,他想去过一过祖父曾经的生活,每日看一看祖父安息的地方,此生足矣。 我与公子商量之后,答应下来,随即安排车驾启程。 曹麟和伏姬都放心不下曹叔,执意跟着曹叔一起走;老张和吕稷得知此事之后,亦推却了秦王许下的高官厚禄,陪在曹叔左右。于是,加上我和公子这边的人,一行人浩浩荡荡,回到了田庄之郑 下安定之后,先前迁往益州避祸的乡人们就返回了田庄,修葺房屋,平整田地,一切又恢复了从前的模样。 我甚喜欢嘉儿,他总是睁着一双大眼睛,看什么都好奇,憨憨的。无论我是做鬼脸还是别的什么把戏,一逗就笑。 公子时常看着我摇头,我就喜欢欺负老实人。 他嘴上这么,其实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每次嘉儿被我惹得哭起来的时候,他总是接过手去,然后出一堆连我听着都吃惊的甜言蜜语。 想来长得好看的人好话总是自带几分**的效果,嘉儿被他哄着,总是很快就停住了哭泣,一度让我觉得他跟雒阳的那些贵人们一样浅薄,相当势利。 对此,公子的解释是他从前在家中,也时常与两个兄长的儿女玩耍,故而对付童得心应手。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终章(三) 曹叔和曹麟等人从宅中出来,两边见了礼,簇拥着往宅中而去。 “当下已近年节,逸之与殿下千里迢迢来此,未知何事?”在堂上坐定之后,公子问道。 沈冲笑了笑,道:“殿下一直念着要到淮南来看看你,我前番忙碌,总抽不出空来,当下终于到了一年最闲之时,便陪同殿下到淮南来了。”罢,他看看桓镶,道,“我出门之时,子泉也久了不见你,想来看看,便索性也将他带来了。” 桓镶闻言,即刻笑笑,道:“正是。” 公子瞥瞥他,未几,又与我相视一眼,颔首:“原来如此。” 胶东王封国之后,沈冲仍然没有放弃辅弼之职,自请到胶东去当国相。皇帝对沈冲一向颇赞赏,有些犹豫,而沈延全然反对,几乎与沈冲翻脸。 沈延的焦虑,我甚是理解。沈氏因为大长公主和桓氏的牵连,在新朝中颇是落寞,唯一的期待便是沈冲。若沈冲留在了胶东,那么沈氏便只能断了指望。 不过不管沈延怎么闹,沈冲一步不让。他虽然好话,其实本性与公子一样,认定的道理,十头牛也拉不回来。最终,在各方的角力之下,皇帝答应让沈冲到胶东国任职一年,然后回京为朝廷效力。 当下年节将至,沈冲大约并不想回雒阳去听沈延的牢骚,索性带着胶东王出门来转,倒也合乎情理。 不过沈冲和胶东王母子既是从胶东出发,如何又遇到了桓镶,这倒是令人玩味。 祖父这老宅从未来过这么许多人,不过幸好房间仍够,堪堪能将男宾女眷都安顿下来。 沈冲是随和之人,对于住什么地方一向要求不多;胶东王和谢太后也一向随遇而安,礼数周道。唯有桓镶,挑挑拣拣,公子冷冷地看不上便回雒阳去,他即刻闭了嘴。 “甚遇得到遇不到。”用过膳后,公子到桓镶房里话,问起缘由,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道,“逸之要来淮南,写信问我来不来,我便来了。” 我和公子皆诧异。 “逸之?”公子问,“他邀你做甚?” “也不做甚。”他,“带些年货看看你。” “看我?” 桓镶理直气壮:“不可么?你莫看大长公主和伯父什么也不,其实他们对你甚是挂念。我是看不过眼,便替他们来一趟。” 公子目光动了动,看着他,没话。 诸侯兵败之后,皇帝如先前约定,并未为难桓氏。不过桓肃也并未因此而感激公子。 其实,在是我和公子的婚礼上,桓肃受了拜见之后,便回桓府去了,没有多停留一刻。而那日招待宾客,都是公子的两个兄长和桓镶的父亲桓鉴出面。 至于大长公主,她一向八面玲珑,就算恨我恨得要死,也不会在人前显露。 公子甚是明白,免去了我和他父母族人之间一切不必要的见面,甚至在成婚之后,他便辞去了侍中的官职,与我一道离开了雒阳。 “他们还好么?”过了会,公子问道。 “身体都康健,其余么,不好不坏。”桓镶叹口气,道,“圣上到底还念着些手足情面,逢年过节少不得大长公主的赏赐。不过你也知道京中的人那些饶品性,最是精明,那事之后,家中除了些亲戚,外面的来往差不多都淡了。” 公子微微颔首。 “不过也就是一时,”桓镶话锋一转,“你将来回了雒阳,定然又会热闹起来。” 公子看他一眼,不置可否,忽而道:“你此番来扬州,只是为了看看我等?” 桓镶目光一闪,道:“当然是。”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终章(四) 虽然我一向知道惠风就喜欢性情孤冷的俊俏男子,不过听得她这么问,我还是大吃一惊。 “吕稷?”我看着她,狐疑不已,“你不是一向喜欢年轻的?” “他可不老。”惠风即刻反驳,“他不过是因为面型瘦削又不苟言笑,故而显得老成,其实今年也不过二十六七。” 原来连年纪都打听好了。 我不由地也向吕稷那边瞥了瞥。平心而论,吕稷长得不差,在人前器宇轩昂,若是穿得好些,也能有几分翩翩君子的气度来。惠风叹口气:“这些年我也明白了,男子皮囊好看有何用,遇到大事,还是要有些真本事才是。我纵是想学你,这般年纪也太迟了,还不如找个妥帖的男子,日后好有依靠。” 吕稷的皮囊又不差……我腹诽着,道:“你从前又不曾跟吕稷打过交道,怎知他妥帖?” 惠风羞涩一笑:“这些日子,都是他给大王和太后做护卫,话多了,有甚不知。” 这般熟稔了还来问我,自是打了主意无疑。 我叹口气,道:“吧,要我做什么?为你提亲么?” 惠风面色一红,嗔我:“岂有女子提亲之理?”罢,她神色认真,问,“我且问你,他家世如何?父母可在?兄弟姊妹多少?” 我讪然。 “我听老张,他原本是好人家出身,祖上传下来些田产,算得殷实。”我,“他家里还请了武师从教他习武。可惜后来遇上灾,家人都死去了,他一身本事全无用处,落草为寇。直到后来遇上曹叔,吕稷觉得跟着他是正道,于是进了明光道。” 惠风露出怜悯之色,颔首,又看着我:“那……他可曾成亲?” “不曾。”我。 惠风随即如释重负,叹道:“原来也是可怜人。” 这话的时候,她满面笑容。 “你当下都知晓了,要做何事?”我问。 “这不必你操心。”惠风罢,对怀里的嘉儿道,“花园那边有猫,我带嘉儿看猫可好?” 嘉儿睁着眼睛,望着头顶飞过的鸟儿,晃着手,“呜呜”地唤了两声。 惠风笑吟吟地,径自抱着他往花园那边走去。 年节过后,冬去春来。 桓镶出了正月,便迫不及待地到豫章国去了,而沈冲一行,住到了三月转暖,方才回去。 “我此番离去,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你。”临行时,沈冲看着公子,感慨道。 公子道:“你若要见面,来信便是。只怕你将来回到京中,又要像从前一般忙碌,连信也无暇写。” 沈冲笑了笑:“写信罢了,莫胡乱取笑。” 着,他将眼睛瞥向不远处。 惠风正与吕稷着话,依依不舍。 这些日子,他们二人已然是一副郎情妾意之态。惠风的本事自不待言,自从看上吕稷,每每寻着机会与他相处。吕稷素日里沉默寡言,也渐渐开化起来,在惠风面前也有了温柔之色,竟似换了个人。 “想来,惠风不久还要回来。”沈冲意味深长,看了看公子,叹口气,“还是你命好,霓生总想着你,我这侍婢却总在打算弃我而去。” 公子笑了笑,忽而看了看我,将我的手握在掌间。 正着话,胶东王忽而走了过来。 “云霓生,”他犹豫片刻,道,“你曾过,将来也会到东海去,是么?” 心中登时预感不妙,我看着他,不答反问:“殿下有何打算?” 胶东王道:“胶东就可出海,你可带孤一道去。” (第1/4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