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喂大理寺少卿日常》 1、肉末茄子焖面与白菜馅饼 艳阳高照,春光正好。 盛京城里街上熙熙攘攘,走街串巷的货郎叫卖声不止,很是热闹。 崇安坊街头有家挂着白幡,里间安静的可怕与外面的热闹相对。 沈鱼送走来吊唁的邻居,望着这二十来平的铺面叹了一口气。若非她是个现代穿来的,恐怕还不知该怎么活下去呢。 早上她还想着这个假期要好好玩一趟,结果就因为邻居失恋想不开自杀,点了个煤气罐她被莫名波及,睁开眼就到这儿了。 原主一家本也算个落魄大家,虽不似从前显贵,手里也算有余钱。只是沈父偏不信邪,没那个生意头脑还学人投资,赔的血本无归。本来沈母还能劝着些,但三年前她不幸染病,撒手人寰。 沈父更加肆无忌惮还酗起了酒,七天前失足落水一命归西,可怜沈鱼才二八的年纪就父母双亡。沈家家产被沈父败得差不多了,留给沈鱼的只有沈母这间陪嫁来的铺子和一些碎银。 【滴——您的美食系统已上线】 脑中突然响起电子音,沈鱼一阵头晕,这感觉好像被炸的时候。 【您好,因为您是意外死亡,只要完成任务,您就能重新返回现实世界,我是您的系统九九六号】 沈鱼听到还能回去激动不已,这古代没电没网真的很无趣啊,“那我的任务是什么?” 【通过您的劳动,获取顾客满意值,满意值可用来兑换食材和调料,攒够一百万满意值即可,还有一百万人民币奖励】 现代的她是个饭店的二厨,做梦都想有自己的饭店,可那么点死工资租房都够呛,更何况开店,想不到这桩意外倒是给她带来了希望,要是能带着巨额财富回去,就有本钱了。 【任务期限:三年】 沈鱼:“要是规定时间没完成呢?” 【永远留在这里】 沈鱼琢磨着这系统倒是挺人性化,没给出个离谱的期限,不管她能不能完成这个任务,也重活了一遭,左右她都不亏。 沈鱼闭眼冥想,识海中出现了一个进度条,看着那满意值进度条上明晃晃的零,沈鱼暗自给自己打气,她一定要带着资产回现代! 眼下这铺面虽然不大,后头还带了个院子里面有两间厢房,也算是有个容身之所。何况还是皇城根下的屋子,放现代就是二环内有房,情况也不算太差。 这铺子原来是卖布的,之后因为生意不好掌柜什么的都辞了。墙壁地砖还保存完好,稍修葺下应该能行,沈鱼盘算着开个食肆。 “小鱼儿,可吃晚食了?”门口进来个四十岁左右的妇人,这是邻居钱氏,从前与沈母交好,情同姐妹,前头沈家还算富裕的时候沈母帮过她家里一个大忙,钱氏一家感恩,沈父死后一直是他们一家在帮衬着。 沈鱼笑脸相迎,“还没呢,钱姨您怎么过来了?” 钱氏手里拿了几根新摘的茄子和几个鸡蛋,“就知道你还没吃,刚摘的茄子,鸡蛋是自家养的鸡下的,还热乎着呢,你拿着吧。” 沈鱼办这场丧事可谓掏空了家底,买了棺材香烛基本就没余钱了,连丧宴都没摆,邻里也都知道情况,都只是来灵堂上两柱香便回了。沈鱼细想想还真是今儿的晚饭都没着落。 钱氏又道,“别说拒绝的话,我不爱听。”小妇人故意板起脸,傲娇起来还挺可爱。 沈鱼眉眼一弯,心头暖暖,也没推辞,“谢谢钱姨。” 钱氏是真真地心疼这个小姑娘,花一样的年纪就没了爹娘,以后可怎么活啊。她心里头有着盘算,姑娘家的早些嫁人才有出路,但沈父头七才过,此时也不宜说亲,沈鱼虽还要守孝,但也得替这姑娘留意着,成不了亲,先定下来总是好的。 两人又扯了几句闲话,钱氏晚间还要回去照看孙儿,聊了一会儿便走了,临走前说,“小鱼儿,若有什么难处,记得来寻我。钱姨帮不了你太多,救救急还是能的。” 沈鱼鼻头微酸,“我记着了。” 沈鱼将人送到家门口,回来还真有些饿了。 吃什么呢? 厨房里有些简单调料,食材却是只有几颗大白菜和一块不足五两的肉。米缸已经空了,面粉倒是还有。 她瞥见钱氏送来的茄子,那茄子歪七扭八,上面挂着些晶莹的水珠,古代种菜大多没有人工干预,茄子的卖相自然没有现代超市里的好,但胜在新鲜。沈鱼心念一动,就做个肉末茄子焖面吧! 沈鱼洗净了手,系上围裙,在瓷盆里倒出面粉来,倒得有些多了,她又抓了两把放回面粉袋子里。现在这情况,可不敢做多了。 揉面是件力气活,也是手艺活,用冷水还是热水,劲大还是劲小都有讲究。沈鱼从前特地研究过,发现这冷水揉出来的面更加筋道。 她揉的分量不多,不一会儿一个光滑白胖的面团就好了,其实揉的时间还是不够长,但她自己吃,就不讲究那么多了。 揉好的面拿擀面杖擀平,擀的时候双手用力均匀才能让面皮厚薄一致,这样切出来的面才会好看。面切好了,又切了些生姜大蒜先放一旁备用,接下来做的才是肉末茄子焖面的重头戏。 钱氏拿来的茄子很是新鲜,沈鱼将茄子切成均匀的长断,其实滚刀切也行,但她稍微有点强迫症,食材都要切的整整齐齐才好,想当初为了切出一样粗细的土豆丝,不知切了多少斤。 五两肉沈鱼舍不得全放,一刀切成了两半,其中一半放回原位,另一半细细剁成肉糜,此时加入一点料酒,酱油和盐,再接着剁一会儿,如此这肉糜会更入味。 沈鱼做完这些就想将东西下锅,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还没生火。 现代煤气用惯了,一时还有些不习惯,但想起那爆炸还心有余悸,沈鱼觉得这土灶甚好。 她从小在乡下长大,生火对她来说并不难,柴火是现成的,找了些易燃的草料塞进灶里,再往通风口一吹,火很快旺了起来。 慢慢等锅热了,便可放油了,油沸先放生姜大蒜,配料很快爆香,接着加入肉糜,用锅铲将腌制好的肉糜倒进去细细滑散至熟。 待到肉糜有了六分熟,倒入切成条的茄子快速翻炒,因这土灶不好控制火候,一直都是大火,沈鱼只能凭借感觉,她用铲子压了一下茄子,觉得柔软度差不多了,再加了一大勺酱油和适量盐,可惜的是没有豆瓣酱,不然能更香一点。 这时候茄子的香味就已经出来了,最后舀上两大瓢水,开始焖煮。热气腾腾升起,肉末混着茄子香直往沈鱼鼻子里钻,她忍不住咽了两口口水。 大火收汁了一些后,再放面条,用筷子搅散是必须的,否则粘连上就不好了,接着又盖上锅盖,焖至汤汁收尽。 根根分明的面条吸饱了汤汁,露出漂亮的褐色来,出锅时撒上一点葱花,绿的紫的混着,卖相也不差。 沈鱼这一顿饭做完,早已腹内空空,夹上一筷子送进嘴里,茄子绵软面条筋道,咸淡适中,味蕾得到极致的满足。 【顾客满意度+30】 沈鱼喜出望外:这自己吃也算啊。 【只要是您付出了劳动,都是可以算的。每人每次的满意度都会有不同】 天色渐晚,沈鱼躺在床上琢磨着开食肆的事情,需要银钱的地方实在太多,一时半会儿决计是不成的。既然不成那便徐徐图之,这铺子地段不错,虽不在闹市,却是官舍所在,在门前摆个摊卖些吃食也是个办法。 可卖什么呢? 沈鱼又陷入了新一轮思绪,这想着想着困意上来,便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沈鱼是被饿醒的,十六岁的身子正是需要营养的年纪,昨夜那一碗肉末茄子焖面属实有些不够。不过厨房了已经没什么吃的了,沈鱼将钱氏拿来的鸡蛋取了两个煮了吃,囫囵对付了顿早饭。 【满意值+2】 果然不被好好对待自己的舌头是没有资格得到高昂的满意值的。 崇安坊卖朝食的铺子不少,胡饼,馒头,馄饨,小面应有尽有,比起现世的早餐店也不遑多让。要从这些老店手中抢客源,她做的东西就必须有些新意。 沈鱼手上收拾着厨房的东西,脑中仍旧在思考做什么生意,低头望着空了的米缸,脑中忽然灵光一闪。 有了,卖饭团。 饭团的配料简单,所需工具也不多,正好是她负担得起的。且糯米饭团现做现卖,成本也可控一些。想当初她可馋学校门口的糯米饭团了,每星期都会去买。 打定了主意,沈鱼说干就干,想着去找钱氏让她陪着去买檽米,她才来不熟悉物价怕被坑。 上门有求于人总不能空手去,沈鱼拿了剩下的面粉和白菜,打算做个白菜馅饼。 面粉照例揉成面团,与手擀面不同的是馅饼的面团需要醒发,加入了碱面儿。面团揉好后盖上透气的白布慢慢发酵。 趁面团发酵时,将洗净的白菜切碎炒熟,馅饼馅饼,最重要的就是馅料了。沈鱼调馅极有一手,即使是简单的白菜也有讲究,炒多少时候,需多少油,放多少盐,稍有不对,这白菜的鲜味便散不出来。 调好的白菜馅放一旁备用,沈鱼戳了戳盖着纱布的面团,还有些硬,时候不到。她搬了把凳子坐着歇了会儿,静静等着面团发酵好,等着的时候也不能走神,这个时代没个定时器,发酵的时间长了,做出来的饼皮就会发酸。 沈鱼只能隔一小会儿伸出白嫩手指去戳一戳,如此反复五次,白胖的面团表面被她戳出了五六个小坑,最后一次终于差不多了。沈鱼揭开纱布,将面团分成一个个小荠子,撒些面粉擀成薄薄的皮。 这包馅饼的法子与包子异曲同工,只不过不用捏出褶子,只需能收口,最后再揉搓几下压平。剩下的面粉不多,沈鱼只包了十个出来。 最后一道工序就是煎了,平底锅是没有的,只能拿炒菜锅煎。煎馅饼是十分费油的,沈鱼看见半瓶子晃荡的油壶,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了足量的油。 吃进肚子也不算浪费,更何况还有满意值,沈鱼想起早上两个鸡蛋才两点满意值还是有些懊悔,要是做成荷包蛋肯定能多涨点。有投资才有回报嘛! 第一个馅饼沈鱼因为不熟悉锅的缘故差点煎焦了,让她直呼心疼,第二个才算有了经验,她更小心了些慢慢翻动锅铲,等馅饼两面都煎出了好看的金黄色才算成了。 一连煎了十个,沈鱼额头微微冒了细汗,她随意用衣袖抹去,看着眼前十个金灿灿的白菜馅饼,大大的杏眼笑眯了缝。 白菜馅饼的油香太过勾人,早餐只吃了两个鸡蛋的沈鱼哪里忍得住,迫不及待地吃了一个。饼皮酥软,白菜咸香又带点菜叶本身的微甘。她包馅料时特地加了些汤汁进去,如此一口下去,白菜汤汁迸发出来,唇齿留香。 沈鱼吃了两个就没再吃了,满意值总共加了10个点,不多也算值得,毕竟不是荤菜。 她拿了个大陶碗,装上六个馅饼就去了钱氏家里。 钱氏家不远,沈鱼没走几步,看见她家院门虚掩着,便推了门进去,“钱姨,你在家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糯米饭团 沈鱼叩门只见院里出来一个五六岁模样的小童,垂髫小童见她来,向屋内大喊道,“阿奶,鱼儿姐姐来了。” 时下人成亲早,别看钱氏才不到四十,已是做祖母了,怀哥儿面团子脸可爱的很,沈鱼顺手撸了一把他的发顶,“怀哥儿真乖。” 怀哥儿笑嘻嘻的,拉了她的手往屋里去,眼神却没离开沈鱼另一只手的大陶碗,馅饼的香味直往他鼻子里钻。 “小鱼儿来了,快进来。”钱氏从里院出来招呼她进屋。 小孩子藏不住什么心思,沈鱼忍俊不禁,这娃儿口水都快下来了。沈鱼把陶碗递给了他,“拿着吃吧。” 怀哥儿却没立即伸手接,小眼睛看了一眼钱氏。 钱氏拉了沈鱼的手落座,“来钱姨家还带什么东西。” “白菜馅饼罢了,不费什么功夫。”沈鱼将陶碗搁在桌子上,开门见山,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其实是有事儿,要请钱姨帮忙......” 钱氏听完,却还有些顾虑,“这卖饭团子,能行吗?” 沈鱼面不改色扯谎,“自然不会如此简单,这是阿娘家乡那处的吃食,在那儿很是受欢迎呢。我知道您是担心我,但我一个孤女,只有这点厨艺拿得出手,也只能做做小生意了。” 钱氏一听这话当即顾虑全消,“既是你阿娘留给你的秘方,定有其奥妙之处。” 当年钱氏儿媳难产,眼看大人孩子都要不保,是沈母拿出了压箱底的老山参,给钱氏儿媳含了参片在嘴里,这才保住母子两人,是以钱氏对沈母有着超乎寻常的信任。 沈鱼适时将白菜馅饼递上,“钱姨尝尝我的手艺。”又给口水流了一地的怀哥儿塞了一个。 钱氏接过咬了一口,饼皮软糯筋道,也不知她这白菜馅是怎么调的,吃着便是与旁的不同。 再看一旁的怀哥儿,嘴里塞地满满,两边脸颊鼓起一口一个好吃,一个下肚,油花花的小胖手还欲往陶碗里伸。 钱氏一把捉住了正打算作乱的小胖手,“剩下的是给您爹娘的。” 怀哥儿望了一眼大陶碗,舔了下唇,默默低下了头,那小模样,委屈极了。 沈鱼忍俊不禁,又呼噜了一把他的圆脑袋。 晚些时候两人上街买菜,身后还跟着条小尾巴。 “要买米去西街罗家准没错,他家不论是大米小米糯米,同等价钱上杂谷都是最少的,买菜疏要赶早市,迟上一些,上好鲜嫩的就都被别人挑走了,豚肉要买刘大家的,刘大是个老实汉子,从不缺斤短两......”钱氏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沈鱼用心记着。 食材好办,摆摊的工具却不好办。 主要原因就是——太贵了!!林林总总竟要一两多的银子,都够寻常人家半年的嚼用了,只是做生意这些却不能省的,沈鱼一边心疼一边掏银子。 主要是一个带轮子的小车贵些,其他倒是还行。沈鱼还在木匠那里定做了一个用来装米饭的大木桶,和做饭团的小竹帘,还有些矮桌板凳。 器具做好还要些时间,沈鱼趁机出去做了个市场调研。 崇安坊很大,却并不很繁华,高门大户少见,多是低矮瓦舍,然治安是盛京城内最好的,皆因大理寺正处坊内。因着这,坊内不少房屋都被改成了官舍,武侯小官不胜数。 沈鱼沿着这街走了一圈,发现这条街上,竟没一家食肆,早点摊倒是不少,小吃摊也比其他地方少得多,只零碎有几个穿街巷的货郎,杂货铺子倒是有两家。 沈鱼也算个熟脸又刚没了爹,大家都同情她一个孤女,她生得好看,邻里也很愿意同她说话。 问了才知道,不是没人开,只是这地租金贵,开食肆的卖得便宜了还不够租金,卖得贵了,再走一条街拐过巷口就到了成宁坊,那是闹市所在,有家三层大酒楼,也不会选这儿,关门了几家后,便无人再开了。 崇安坊常年有武侯巡街,有些小摊贩也不敢往这儿摆,是以比起别的地方,显得有些冷清了。 沈鱼不免有些丧气,这里实在不是个好地段。但目前也没别的办法,酒香不怕巷子深,只要她东西做得好吃,总能卖出去。 沈鱼边想边回了家。 食材买回来,有些还是需要自己再加工,譬如饭团里必不可少的油条酥,她最是喜欢那脆脆的口感,当然直接用油条也可以。 黄瓜和胡萝卜这里都没有,用满意值去兑换有点不划算,沈鱼想了想还是算了,改用豆腐皮,火腿片培根什么的就用肉丝代替。鸭蛋她买了已经腌制上了,不过等咸鸭蛋好还要些时日。 配料不足就只有在酱汁上想点法子了,沈鱼从前爱吃糯米饭团其中一个原因就是里面的沙拉酱特别好吃,她狠了狠心,找系统兑换了一瓶沙拉酱,一下子花去了她30点满意值。 三日后,天还蒙蒙亮,沈鱼费了好大的劲将大木桶挪了出来,里头装了满满一桶糯米,面前小摊上摆着各色配料小菜。 因是头一天,沈鱼只蒸了五斤的量,头天夜里就将糯米浸泡上了,蒸米时又加了些香油进去。 大木桶盖子一掀开,升起腾腾热气,糯米自带的稻香味争先恐后地跑了出来,春风一吹,满街飘香。 沈鱼将昨日找大字先生写的棉布招牌挂好,托腮坐在摊子后面等客人上门。 崇安坊的朝食铺子陆续都开了门,一时间家家都有热气散出,街上的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有三五成群早起上工的,有送小娃儿去学堂的,有背着包袱赶路的,更多的还是穿着统一制服的武侯和青衫小官,形形色色。 “小娘子,你这饭团怎么卖啊?” 这声音有些耳熟。 沈鱼抬眼一看,原来是钱氏带着怀哥儿来了,“钱姨您怎么来了?” 钱氏笑眯眯的,“你这摊子新开张,可不得给你来捧个场,来两个饭团。” “谢谢钱姨,您要荤的还是素的?” “一荤一素。素的小些就行,给这皮猴尝个鲜。”钱氏拍了一下怀哥儿的小脑袋。 沈鱼很快做好,待钱氏问价时却只收了一半的钱,钱氏立马就觉察出不对了。 “小鱼儿可别框我这婆子,你昨日同我说的定价可不是这样。”钱氏将剩下五文钱投进了瓦罐就带着孩子走了。 沈鱼无奈笑笑,她这新摆的摊子,好些人都是瞧热闹,未曾有人上前,有了钱氏的带头,本就有些意动的人上前询问。 “小娘子来个饭团。” “素的四文钱一个,荤的六文一个,郎君放心,一个管饱。” 问价的是个上主家做工的泥瓦匠,穿着短打布衣,他时常在这条街上买朝食,见新摆了个摊子,摊主不像旁人那般叫卖,安安静静的,只怕是年轻面嫩,不好吆喝。 汉子家中小女儿年岁与沈鱼差不多,一时有些恻隐,这四文钱是贵了些,肉包子也不过三文一个,但一个能饱,也算是划算。 “那给我来个素的。” 她素手纤纤,案板上铺着小竹帘,在上面铺开一张油纸,用木勺舀出适量糯米铺在油纸上,往里加入两种咸菜,生菜,油条酥,豆皮,再添上一层沙拉酱,料都放的足足的,最后再加上一层糯米,小手卷起小竹帘捏紧。 “好了,给您做了个大的,小心烫。” 那汉子将那个比他手还大一圈的饭团抓在手里,递上四文钱,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小娘子也忒实在。” 沈鱼微笑,“若吃的好了,明儿还来照顾我生意就是。” 汉子打开油纸咬了一口,第一口没咬到馅,但糯米醇香软弹,不粘牙,似乎还带了点油香,再咬一口,里头各种馅料混合,数种口感在嘴里交杂,白色的酱料有着奶味又有些微甜,令人回味无穷。 “小娘子,你这是什么酱啊,怎得这般美味?”那汉子一口接着一口,根本停不下来。 【满意值+30】 沈鱼有些惊诧,这没吃过食品添加剂的古人就是容易满足。 她当然不能明着说这是沙拉酱,毕竟这名字太奇怪了,想了想道,“白玉酱,家传的秘方呢!” 有认识那汉子的见他吃的如此香,也有些想买了,过去问那汉子,“常顺,这糯米饭团真这么好吃?” 常顺埋头吃着,得空才抬头,嘴角还沾了饭粒,“真的好吃,我你自个儿买个尝尝不就知道了!” 刘二得了准信,对沈鱼喊道,“小娘子给我也来一个。” “您要素的还是荤的?” “给我来个荤的,六文钱是吧。”刘二穿家中有点闲钱,不缺这两文。 沈鱼很快给他做了一个,刘二有些讶异于这饭团的个头,有些大了,他吃不下,但当咬了第一口下去,他觉得刚才有些多虑了,再来一个他都能吃下好嘛! 两个大汉在摊子前给沈鱼做起了无声宣传,很快摊子前就排起了长队,铜板投入瓦罐的声音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这白玉酱果然好吃,滋味绝了!” “里头的料足足的,真好吃。” “明儿还来,小娘子可千万多准备些荤的呀!素的也行吧,来一个。”沈鱼准备的肉馅不多,有人没买到,语气中掩不住的遗憾。 一桶糯米饭很快见底,过了早饭点人少了很多,沈鱼见卖得差不多了也打算收摊。 沈鱼看着识海中动起来的满意值,压抑不住要上扬的嘴角。 她正收拾着佐料台,却见街头远远来了两位年轻人。 引起沈鱼注意的是其中一人身上穿着的官袍,是绯色的。附近是官舍,有官府中人不奇怪,只是这绯袍高官倒是少见。毕竟能做到绯袍,不是圣上赐了府,便是世家勋贵子弟,哪能呆在崇安坊呢。 两人一前一后,青袍官员步履匆匆,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后面的人,似在催促绯袍官员,而绯袍那位仍是不紧不慢,从容不迫。不过距离太远沈鱼听不清他们谈话。 待两人行近些,沈鱼才看清他们的面容,那绯袍高官果然好相貌,眉骨圆润而饱满,鼻梁挺拔,一双桃花眼平静无波却更添几分沉稳,体态姿容皆为上乘。 青袍那位五官端正,生了张圆圆的娃娃脸,其实也算不错,但与绯袍一比,就相形见绌了。 青袍官员一脸愁容,眼底还有些青黑,重重叹了一声,“你这孤家寡人,哪知养个哥儿姐儿的苦,昨儿闹了一夜,我与夫人子时才安枕。” 绯袍闻言顿了顿,“嗯,确实不懂。” 青袍官员:“......” 沈鱼听着他们对话,看见那青袍官员被噎的表情十分好笑,没忍住笑了出声。 青袍官员听见笑声看过去,埋怨道,“砚白,你瞧瞧人家小娘子都在笑话咱们。” 江砚白瞥了一眼沈鱼,对黎辞舟道,“人家笑的是你。” 沈鱼忙起身行礼,“小女子无状,两位大人莫怪。” 黎辞舟摆摆手,“用不着行礼,这又不是在衙门里,小娘子这卖的是什么,给我来一个。” 他很是随和,沈鱼倒是有些不习惯了,“是糯米饭团,只有素的了。” “不挑,快些就行。砚白你要不要?”黎辞舟闻见这热腾腾的香气更觉腹内空空。 “我用过朝食了。”江砚白淡淡道。 沈鱼十指翻飞,有条不紊添料,这一套动作做下来十分行云流水,再加上这做吃食的是个小美人儿,更为赏心悦目了。 “大人趁热吃吧。” 黎辞舟正要付钱,左右袖口都掏了掏,手肘怼了下江砚白,“砚白,今日出门有些急了,借我几文。” 江砚白看他一眼,眼底有些无奈,却也还是拿出了钱袋。 “多少?” “四文。” 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出现在她的眼前,五指三长两短,细长而又秀美。沈鱼抬眼不经意间撞上江砚白的视线,他眼中似有一汪清泉,澄澈而明亮。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3、素菜团子 第一日的试运营取得的成效不错,沈鱼在灶前数起了瓦罐里的铜板,粗略一算除去成本赚了四十多文,也算合乎她的预期,钱包虽然不鼓,但进度条可前进了好些呢,满意值已经有了990+。 就在沈鱼查看识海几秒后,进度条又刷新了。 【满意值+25】 【恭喜宿主今日满意值破1000,请您再接再励哦!】 沈鱼笑意盈睫,仿佛看到一百万在向她招手,照这个速度,回去指日可待。 可第二天沈鱼就被打击了,她特地蒸了第一天双倍的分量,满意值却只是头一天的一半。 沈鱼问系统是怎么回事,系统也只有一句。 【每人每天的满意值不同】 但一连卖了几天,沈鱼也摸索出一些规律来了,新客涨地比老客多。之前从未吃过这东西的人,因着新鲜感所产生的满意值就会特别多,而老客对待食物已经有了认知,所以产生的满意值便大打折扣了。 只是这折扣打得也有些多,有些甚至只有一两点满意值了。 这模式让沈鱼联想到了后世某夕夕的砍价,太坑了! 古代讯息不便,饭馆立身大多靠的是老客。沈鱼长叹一声,这满意值与银子不可兼得啊! 但当下还是赚钱要紧。 卖了几日饭团,沈鱼手里总算有了些余钱,客源也稳定了,每日的满意值基本是一百左右,再高也没有了。她想着午间再做些小吃食点心,下午能卖,不为赚钱,就为了赚满意值。 花卷,馅饼,云片糕,麻团,豆糕,野菜团,各色小食点心被沈鱼做了出来,她每三天换个花样,因是为赚满意值,价钱定的并不算高,还规定了一人最多只能买两个。 不过到底是点心,这价钱就算不高也不是寻常吃个饱肚的食物可比的,原本沈鱼还担心卖不完,特地分量做的不多,但后来摊前排起的长龙彻底打消了她的顾虑。 虽说走过这条街便有更好的美食,但总有懒怠不爱出门的,且东西滋味也并不差,价钱又划算,来买的人自然就多了。 “要两个黄金五味团。” 其实就是素菜团子,豆腐,白菜,香菇,鸡蛋,萝卜混在一起,再裹上玉米面炸一炸,就算成了,这素菜团子名字不好听,沈鱼就起了个花名。 沈鱼闻言皱了皱眉,手上未动,瞧见熟悉的小厮打扮,看了眼蒸笼,只剩最后五个了,小厮身后还排了六七的人。 “小娘子,快些呀。”那小厮见沈鱼不动,出声催促道。 沈鱼顿了顿,还是开了口,指着摊前的木牌道,“这位郎君,可看清楚,我这牌子上可写了每位最多买两个,您刚刚——可是已经买了一回了。” 这小厮是个熟脸,基本她出摊这人就到,沈鱼早认出了他来。 不过今天他家主子也来了,在旁边的矮凳上坐了许久了,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是个十足的小胖墩,看那身白白胖胖的皮肉,就知道是好吃好喝养出来的。 那小主子一共带了三个小厮,连同他自己每人都来排了一回队,每人两个,一共八个都进了那小公子的肚子。 沈鱼之前一直忍了没说什么,毕竟他们也算守着规矩,但这二次排队,实在是坏了她的规矩。 那小厮闻言,装傻道,“小娘子莫不是记错了,我这是第一回排。” 沈鱼微微一笑,“郎君手上的油渍,可是还没擦干呢。” 那小厮被揭穿一下子有些恼了,出口没好话,“你这小摊也敢定起规矩来了,咱们小爷可是御史家的公子,爱吃你这小摊的东西是抬举你,真把你这当百味楼了不成!识相的,速速卖与我!” 沈鱼最讨厌此等仗势欺人的恶奴,冷然道,“自是不敢和百味楼比,我这虽是小门小户,怎么卖还是做得了主的。” 沈鱼转身,“这位小爷既是御史家的公子,自然是最识礼的,是否该好好教导您这家仆。” 怎料那恶奴又开口道,“小爷,这妮子拐着弯骂咱们府上规矩不严呢!” 还真是惯会偷奸耍滑的,只一句,就将他个人失礼歪曲到了一府教养。 小胖墩自是护着自家人的,“我家仆人又没说错,你这小摊规矩也忒多。”黄金五味团一个才比弹丸略大,他吃了八个才尝了个半饱,正吃到畅快处可沈鱼却不卖了,难受地紧。 那恶奴平日里颇有些小聪明,说是那么多人排队,沈鱼定然不会发现,那人实是得了他的授意才坏了规矩,只是这会子是怎么都不能认的。 沈鱼挑了挑眉,知道这是碰上熊孩子了。 “你若是将剩下的团子都卖于我,本小爷就不追究你方才无礼了。” 还是个贪吃的熊孩子! 沈鱼微微福身给小胖墩见了个礼,“我摆的摊子,自是我来定规矩,小郎君若是嫌麻烦,尽可去别家买去。我这摆摊时日也不短了,若是为小郎君你坏了规矩,如何向这些排队的乡亲交代。” 沈鱼浅笑,“小郎君说我方才无礼,我是不敢认的。先咬人的可不是我!” 那恶奴会意了沈鱼在骂他,恼羞成怒,抬手便要打人,“你这小娘皮,别给脸不要脸!” 排队众人早已看不下去,有个高大汉子上前拦人。 “哟,这高门大户的,原是这般德行,总算是见识了!” “强买人家沈娘子的东西不成,还想打人。” 沈鱼嘴甜,又会来事,时不时送些小食个邻里,人缘很是不错,如今见她一个孤女被欺负,即便对方是高门大户,也有不少人开口帮腔。 “没买着东西就大人,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沈娘子说的有理,小郎君忍不了她这规矩,上别家买去呀!!” “就是!!” 小胖墩从未被这么多人指责过,到底还是个孩子,胀红了一张胖胖的脸,说不出话。 倒是那恶奴气焰嚣张,“你们这群刁民,御史家的公子也是你们能够说嘴的,都该抓去衙门打板子!!” 小胖墩被家仆的气焰怂恿,有了底气,站在门口矮凳上,叉着腰,指着一大帮人,“对,叫我爹把你们都抓走,打板子!” 沈鱼心头烦躁,熊孩子就是难搞! “何事吵闹?” 男人清冷的声调蓦得闯入这嘈杂,犹如凉风过境带走燥热,喧闹的人群霎得没了声音。 江砚白并未着官服,而是一身简单窄袖胡服骑装,藏青色尤衬其白皙肤色。崇安坊内不许御马,马儿乖顺地待在他身旁,他左手牵着缰绳,带着些风尘仆仆。 “是江少卿啊,快些为沈娘子做主吧,那个御史家的小郎君强买她的东西不成,还打人呢!” 江砚白去大理寺上衙,时常路过此地,识得他的人不少。 江砚白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站在矮凳上叉着腰的小胖墩,他正盛气凌人地对着个小娘子,只是那小娘子神色却并不慌张,反而还有些......无奈。 江砚白才去外头处理了桩案子,回来的路上却不想碰见这么一桩事。 “御史家的......”江砚白看那小胖墩身上还穿着禄荣书院的襕衫当即有了些猜测。 “你爹是赵育良?” 小胖墩猛然听见自己父亲的大名,“你是何人?竟敢直呼我父亲的名讳!” “大理寺少卿,江砚白。” 小胖墩闻言,嘴里嘟囔着,“大理寺少卿......怎么这么耳熟,江砚白,姓江......” “哦!你就是江明禹那个当大理寺少卿的小叔。”小胖墩一拍脑袋,想起来了。 小胖墩名叫赵丞,是御史赵育良最小的儿子,平时那是被捧在手心里的。读不进书,在禄荣书院有个对头,就是那常年榜首的江明禹。偏那小子鬼精得很,他几次给他下套都没得逞。 江砚白只看着他,淡淡道,“原来是阿禹的同窗,只是他这会儿还没下学,赵小郎君倒是有空。” 沈鱼做的吃食好,一般等不到禄荣书院下学就都卖完了,他又想吃口热乎的,才逃了最后的一堂课。 这猛地被人戳穿,还是自己死对头的小叔,赵丞臊得慌,立马没了方才的气焰,而且这人又认识他爹,要是这一状告上去,他这五脏庙可又要与那白粥为伴了。 赵丞赶紧从矮凳上下来,小帮手挠了挠头,支支吾吾道,“是..先生叫我...叫我...出来买些东西,这就...回去了。”说着便打算偷溜。 江砚白却没这么容易就让他走了,“等等。” 三大一小瞬间住了脚。 江砚白面色清冷,不怒自威,“赵小郎君,这强买吃食又是怎么回事?” 赵丞这时候小脑瓜转地飞快,一脚踹在那恶奴的膝上,“你这刁奴,还不快去给沈娘子道歉。” “是,是!”那恶奴早在江砚白亮明身份时就已吓得腿软,他家小爷对这位少卿大人不清楚,他们这些下人可是清楚的很。 别看这位江少卿斯斯文文,那审起犯人的手段可是辣手无情,再穷凶极恶的罪犯到他手里也得交代了。这大理寺的狱中,可是每人想走一遭的。 “沈娘子,是小人坏了规矩,是小人大言不惭,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小的吧。”恶奴上来就是三个响头,一旁正看戏的沈鱼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沈鱼没理那恶奴,只径直走到赵丞身前,路过江砚白时,给他行了个礼,江砚白微微点头回礼。 “赵小郎君,承蒙您看得上我做的粗食,只是这规矩却是不能坏的,您若真想吃,这样吧,改天我去您书院门口摆摊,这卖什么嘛——就您来做主。” 身后马儿等地有些暴躁了,微仰了仰头,江砚白轻抚马头,听见沈鱼的话,不由看了她一眼。 小娘子生得一张圆脸,眉若远山,一双秋水剪瞳,笑起来眼睛就成了两弯月牙儿。 “真的?”这事皆因沈鱼才起,赵丞心里难免有怨。 沈鱼这般撞上来,他存了几分难为的意思,摸着下巴道,“你今儿做的是黄金五味团,就再做个五色糕吧。这糕点不止要五色还要五味,有酸有甜。”他随口胡诌,料定沈鱼做不出。 沈鱼一口答应,“好。我若做出了,您以后来我这摊子需得守规矩。若做不出,我给小郎君免费送一月的吃食。” 赵丞瞧她答应这么干脆,心头打鼓,“你可不能框我。” 沈鱼唇角漾起笑,“绝不食言,七日后见。还有江少卿在此这做见证。” 那杏眸洌艳向江砚白看去,素来不大爱管闲事的江少卿有一瞬失神。 “多谢江少卿。” 待回神才发现,刚才竟不自觉颔了首。 赵小胖墩心满意足的走了。 江砚白也打算牵马告辞,却被沈鱼叫住。 “江少卿稍等。” 沈鱼到摊前包了三个黄金五味团,递给江砚白,“多谢少卿大人解围,没什么好礼,拿几个素菜团子当点心吧。” 今日要不是他,定要生出许多麻烦,该谢的。 “不......” 拒绝的话还未出口,沈鱼就把油纸包塞进他手里,小跑着回到摊前。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4、酸枣糕 泗水县的灭门案有些困难,下面衙门处理不了,报到上京,因死者众多,大理寺卿特派了江砚白去处理。 忙活了几日,总算是结案了。江砚白率先回来整理案卷,向寺卿汇报。 “江大人回来了。”同屋的陆主簿与他打了声招呼,复又低头誊写案卷了。 江砚白点头回应,也忙碌了起来,这案子说起来复杂,左不过谋财害命,只是凶手是路过时偶然起意,作案后便离开了泗水县。又因其手段残忍,十余口人皆命丧他手。 下边人净往什么江洋大盗上去猜测,怎么也不会想到凶手只是个过路的农家汉子。 日已偏西,他午间为着赶路还没用午膳,大理寺食有定时,过了未时便不在有饭食。 这安静地坐下来誊写了会,江砚白还真有些饿了,可错过了饭点支使人去买又太过麻烦。 怀中早已冷却的素菜团子开始散发香味,江砚白将油纸包掏出,无奈笑了笑。 他右手执笔不停,左手胡乱摸了个团子吃着。于他而言,吃饭不过果腹,白面馒头还是鱼翅海参都是一样的味道。 两年前一次追捕案犯时,那案犯用毒如神,江砚白不小心着了道。 毒虽解了,但从此不辨五味。 但他掩饰得很好,知道他这病的人寥寥无几,连江母也被蒙在鼓里。 只是这素菜团子,为什么……是他的错觉吗? 他竟然尝出了一丝咸味,只有很淡的一点点,但他已经两年没尝出过味道了,所以即使是非常微弱也极其敏感。 丰敬的药终于起作用了吗? 江砚白思绪纷扰,有些急切地将剩下两个全吃了。旁边的陆主簿抬头看见的便是江砚白胡塞的场景。 少卿大人是饿了多久,泗水县不给饭吃吗? 没错,是有一丝咸味,两个吃完了剩下两个江砚白得出结论,不由得有些欣喜。 门外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有衙差来报,“永兴侯府世子田元武于家中被害。” —————— 【满意值+1000】 【满意值+1200】 【满意值+1500】 正收拾碗筷的沈鱼被震惊地差些拿不住碗,脑中还保存着一丝理智不能把碗摔了,两文钱一个呢! 沈鱼:“系统你bug了吗?” 【本系统是目前最先进的系统,出现bug的概率小于0,001%】 沈鱼:“那这是怎么回事?” 【从前有宿主吐槽过任务难度太大,系统经过估算降低了一点难度,会在这个世界投放道具,或是人或是物,您应该是遇到了可以快速提升满意值的人,恭喜宿主】 沈鱼:“没想到我也有人品爆表的一天。那这人是谁?” 【不好意思,系统无法给出答案,需要您自己去找寻】 沈鱼:……这不靠谱的系统。 【满意值-30】 【宿主,我们心意想通,请不要吐槽我哦!我有权扣除你的满意值】 沈鱼:“你……”不行!要忍住! 这“道具人”会是谁呢? 根据系统所说,这人定然是第一次吃她做的东西,否则应该早就被她发现了。满意值是过了未时增加的,早上的饭团留到这时候的人应该很少。 那嫌疑就只剩下了午间卖的素菜团子,而素菜团子又是限量的,刚才提示音响起了三声,说明他吃了三个,而符合这些条件的,一个人的容貌渐渐在沈鱼脑海中清晰呈现——大理寺少卿江砚白。 有了“嫌疑人”接下来只要验证,但也不能急于一时,毕竟人家是个官,不过江砚白每日上朝都会经过她的小摊,沈鱼只需要守株待兔,总会有机会的。 了却心头大事,沈鱼愉快地哼起了歌。 “啧,你这货郎,这枣子也忒酸了,不买,不买。” “哎,您再尝尝,才三文钱一斤呢。” 门口有位穿街的货郎,挑着两筐枣子叫卖。有位婶子尝了一个便立刻吐了出来,骂那货郎的枣子太酸。 沈鱼默默靠近,筐内个个都是青皮大枣带着些褐色斑点,颜色可人,果实饱满。 沈鱼抓了一把闻果香,货郎见她靠近,推销道,“都是自家种的大枣,小娘子尝尝。” 虽是在推销却带了点不好意思,沈鱼看出了点隐情,咬了一个在嘴里,“这时节摘枣子还早了些吧,等上两个月,那时的枣子才甜呢。” 真酸! 货郎叹了口气,“种了这么多年枣子,又怎会不知时节,只是我那小儿忽生疾病,没了办法,这才摘了未熟的枣儿来叫卖。” 沈鱼瞥见了货郎龟裂的手掌,不免生了些恻隐,“这两筐我都要了,您称个斤两吧。” 货郎闻言连忙摆手,“不行的,你个小娘子哪里吃得了这许多。” 有邻居也劝道,“沈小娘子别被蒙了,都是卖货的说辞罢了。” “我是拿来做吃食的,老丈尽管卖于我。”沈鱼俏生生道。 邻居见劝不住也不开口了,只在心中暗叹沈小娘子还是太年轻心肠软。 货郎听她如此说放下心来,便将大枣都卖给了沈鱼,拢共二十多斤,货郎抹了个零头,收了她六十文。 沈鱼自然不是胡乱发的善心,买了这些酸枣是想做酸枣糕了。枣子本身的酸味足,做出来的酸枣糕才更好吃。 快入夏了,天儿一天天变暖,吃些酸甜的点心最是消暑解腻。 沈鱼用满意值兑了几斤白糖,古代糖太贵了。沈鱼兑的东西多了之后便发现,系统的物价是按现代来算的,比如现代糖便宜,兑换也便宜,水果贵兑换也贵。 做酸枣糕需得舍得放糖,一斤酸枣需要一斤白糖,否则压不住果酸味那便不成了。 将酸枣洗净煮软,剥皮这道工序是最磨人的,沈鱼一双手都快破了皮也才剥了五六斤,手疼得厉害,这才作罢。 掏枣核是个细致功夫,沈鱼想了个妙招,找了节细竹管一捅就出来。待枣核于枣肉完全分离后,就是力气活了。 酸枣肉要用手抓成泥,由于酸枣肉粘性大,颇费力气,抓完枣泥后,沈鱼的手酸得不行。 白花花的砂糖倒入锅里,糖饴香混着枣香,这口水忍不住往下流。枣泥活着糖,待明显看不见糖了,将枣泥均匀的铺在簸箕上,铺枣泥前,还需要铺上一层纱布防止粘连。 接下来就是看天了,铺好的枣泥放在通风处,晾至半干,翻面铺上细砂糖,再晒至全干。 这几日天气不错,只三日便晒得差不多了。 沈鱼将做好的酸枣糕切成方方正正的片状,只婴儿手掌般大小,要卖二十文钱一斤。 因着这价实在高,下午的摊前少了许多熟客。也有尝过酸枣糕的,对那味道念念不忘。 沈鱼也没办法,两斤枣才出一斤枣泥,在加上白砂糖,成本在这里,价格是怎么也降不下去的,不过卖这东西就没了一人只能买两件的规矩。 第一天卖这酸枣糕生意实在是不好,备了三斤,才卖了一斤多,沈鱼捧着脸坐在摊前,百无聊赖。 不过她也不愁,这酸枣糕算是干货,放上几月都不是问题。 “沈小娘子,您这酸枣糕还有多少?”有个年轻婢子慌里慌张跑来,还喘着粗气。 这婢子福态是个团团脸,看着喜庆,身上穿的都是好料子,一见便知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小娘子莫急,快歇这喝口水,还剩一斤多呢。” 年轻婢子十四五岁的年纪,语气中带着天真,“太好了,烦请沈小娘子将剩余的都卖于我。” 哟!来了个大主顾。 沈鱼称了具体斤两,“只二十八文。” 那婢子却爽快地付了三十文,临走前还问,“您明日还卖吗?” 沈鱼微微笑道,“卖的,要卖上三天呢。” 那婢子得了准信,拎着油纸包一跑一跳地走了,双丫髻上的红绳一甩一甩。 沈鱼感慨小姑娘就是有活力,那般年岁,放现代还在上初中呢。 酸枣糕做成费了几日,又卖了一日,沈鱼要守的那只“兔子”却一直没出现。 这街上最不缺的就是碎嘴的媳妇大娘,沈鱼一打听才知道,永兴侯府世子遇害,死状凄惨。 “江少卿啊,忙得是脚不沾地,成日睡在衙门里。” “我有个侄儿在大理寺当差,听她娘说她儿子这几日就没睡过几天好觉,一个衙役都如此,更不用说少卿大人了。” “不过有江少卿在,这案子定然很快就能破的。” “是呀,江少卿可是神断!”年轻的小娘子们提及此还有些赧然。 沈鱼从她们的反应不难猜出,有不少年轻小娘子对江砚白芳心暗许。沈鱼顺便听了下八卦,才得知这江砚白年近二十却还未娶妻,身边也无半个妾室。 难怪这些大姑娘小媳妇动了心思,感情这是个黄金单身汉呀! 沈鱼可没这些旖旎心思,再过两日就到了她与赵丞的赌约日了。不过江砚白这么忙,应是没有时间去看了。 赵丞自以为出了个难题,可她系统在手,这五色糕属实难不倒她,后世有一种东西,叫做食用色素。 但不到万般无奈,沈鱼是不想用色素的。毕竟这能上色的食材还是很多的。 “小鱼儿在家吗?”几日不见的钱氏上门,她身后跟了个年轻汉子,汉子手里拿了个大包袱。 “钱姨,我在呢,蒋大哥也来了啊。” “妹子,你要的东西做好了,给你送来。”年轻汉子是钱氏的儿子,名叫蒋航,在城里一个瓦窑场上工。 在定下赌约的当日,沈鱼就想好了要做什么,拜托蒋航去做了些东西。 大包袱被打开摊在桌子上,里面是二十来个孩童手掌大小的小碗,说是碗,称之为钵更合适。白瓷小钵整齐摆在桌子上,远远望去漂亮得很。 钱氏不明所以,“小鱼儿,要这些小碗做什么呢?” 沈鱼神秘一笑,“做吃食。” 蒋航笑了,粗着声音道,“这么点大的能盛多少东西,便是我家怀哥儿也能吃上四五碗。” 钱氏这半个月见识了沈鱼的各式手艺,自不敢小瞧她,她也知道那日打赌的事情,想必这些“小碗”便是拿来做那五色糕了。 钱氏拍了一下儿子的脑袋,“小鱼儿自有她的打算,要你多嘴。” 蒋航突然被钱氏拍了一下觉得很是无辜,老实汉子露出个无奈的笑来,“娘,说好不拍脑袋的。” 沈鱼看着母子俩的互动,心头却有些酸涩,在现代她是个孤儿,到了古代也没逃过这命运。只是心中再怎么酸涩也不能再人前显露,沈鱼拿了些酸枣糕让钱氏带走。 “妹子,这些小碗你已付了钱,怎好再拿你的吃食。” “我将来可是要开食肆,是要了解不同人的口味的,钱姨和蒋大哥需得替我尝上一尝,我才知合不合大家的口味。” 钱氏推却了几下还是拗不过沈鱼。 夜幕降临,月上中天,微凉的夜风吹过钻进人的衣袍,一队武侯裹紧了衣服从崇安坊走过。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呀?” “大人都好几日没合眼了,不比你辛苦。” “要我说那长兴侯世子死了就是活该,还连累咱们在这吹冷风。” “案子破了就好了。噤声大人看过来了。” 江砚白带着人刚从长兴侯府回来,路过沈家食肆,后院里透了些烛光出来。 这么晚了,她还未睡吗? 他又想起了那个赌约。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5、五色钵仔糕与千层牛乳糕 禄荣书院内,胡子花白的夫子一手执戒尺,一手捧书。 老夫子摇头晃脑,口中念念有词道,“虽有佳肴,弗食,不知其旨意也……” 小胖墩赵丞手支在桌子上,脑袋一点一点,眼皮和糊了糨糊似的睁不开,流着口水道,“佳肴……哪里有佳肴……” “赵丞!!你给我起来!”于夫子被气得胡子都快竖起来了,戒尺打在书桌上,声音清脆。 小胖墩猛地一起身,带倒了书桌,笔墨纸砚掉了一地。 于夫子的脸肉眼可见得变青。 小胖墩赶紧擦了擦嘴角的口水,低着头规规矩矩的站好。 “你这几日是怎么回事,每日都心不在焉,再如此,老夫就要请赵御史领回家去了。” 小胖墩急了,挤出两滴泪来,“别呀,夫子,我,我实在是腹中饥饿。” 小胖墩装可怜很有一手,在家中他这招屡试不爽。 于夫子本不十分严厉,况他也是有孙儿的人,他这一哭也软了心肠,“也算是事出有因,那你便将方才我教的《礼记》一则背上来,我就不追究了。” 赵丞的小胖脸,将五官都挤成了一团,“虽有佳肴……佳肴……” 坐在他前面的江明禹暗暗摇了摇头,他方才上课前还看见赵丞吃了两块糕点,他哪里是饿了,分明是吃的太饱! “你真是气煞我也,江明禹,你来背。” 突然被点名的小少年不情愿地站了起来,唉,又要被赵丞记恨了。于夫子这么干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也给江明禹也带来不少的困扰。 江明禹很顺畅地背完了课文,与赵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于夫子铁青的脸色总算缓解,有了笑模样,“很好,坐下吧。” 他又脸色不愉地对着赵丞道,“将这一则《礼记》抄写十遍,明日我要检查。” 赵丞不敢有意见,眼角挂这泪珠,方才是装哭,这回可是真的想哭,十遍呀…… 他忿忿地盯着江明禹,这个江明禹老是和他作对!说起来要不是自己想着那女摊主会做什么吃食,也不会走神睡着。 今日就是最后的期限了,那女摊主定是不敢来了,此事是江明禹的叔父作证,到时也一并丢面子,他就可以狠狠嘲笑江明禹了。思及此,小胖墩的心情渐渐好了起来。 下了学,赵丞便带着自己的小厮要去找沈鱼算账,但算账前需得好好嘲弄一番江明禹。 “江明禹,你站住!” 江明禹无奈转头,提了提肩上的布包,淡淡瞥一眼,“何事?” 赵丞更气了,这淡然的不屑一顾的眼神熟悉得很,他又想起了江砚白,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你总说你叔父如何如何厉害,照我看,他就是个识人不清的糊涂虫。”赵丞放大声音,得意洋洋道。 “你满嘴胡吣,我叔父是顶厉害的。”虽然不知道赵丞为什么突然对他叔父发难,但江明禹向来最是尊崇这个叔父,容不得别人说他半句不好。 赵丞胸有成竹,都这个时辰还未到,定是不来了,“我与那沈记娘子打赌,你叔父为证,如今那娘子不敢来了,他可不是识人不清吗?” 江明禹大概听懂了,“什么赌约?我叔父又怎么会作证?”他正想问得清楚些,门外却传来一阵喧闹。 “我要一个红的。” “我要那个黄色的!” “绿的,绿的!!摊主给我一个绿的。” 门口聚集的人越来越多,这些小少爷们见着这五颜六色的吃食便走不动道了,沈鱼有些手忙脚乱。 江明禹率先看见了沈鱼,指着门外道,“你说的沈娘子,可是那个?” 赵丞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沈鱼的清丽容颜,登时臊得慌。 这才刚放完狠话就被打了个大嘴巴,这沈娘子是天生来克他的吗! 赵丞不敢在江明禹面前托大,小胖手遮着脸逃也似的到了门口,他倒是要看看,这五色糕到底是怎样的!! 衣袖遮了脸,赵丞出门时差点被台阶拌了个趔趄,幸好身后的小厮及时扶住。 江明禹嘴角噙着笑,“小心脚下呀!” 沈鱼早就注意到了他们,那偷笑的小少年浓眉大眼,脸颊带了些婴儿肥,眉眼与江砚白有些相似,是个俊俏的小郎君,不难猜出他的身份。 赵丞带着怒气挤开人群,刚要质问沈鱼怎么来的这么晚,却被眼前的白瓷小钵中晶莹剔透又带着五色的糕点吸引了。 “这……这便是五色糕吗?”赵丞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糕点。 沈鱼笑起来,“对,这便是小郎君点的,您可还满意?” 做菜最是讲究一个色香味俱全,糕点也是一样,沈鱼这五色糕单单一样“色”便能唬人了,这么好看的东西,想必味道不会差。 赵丞目不转睛地盯着糕点,“那我得先尝尝。”说着便挑了个蓝色的,沈鱼拿起一根小竹签,在小钵周围刮上这么一圈,然后用竹签挑出来,递给小胖墩。 沈鱼一共做了五色,红粉绿黄蓝。红的与粉的都是用甜菜根做的,调色区别只在于用量的不同,绿的用了绿豆,黄色的则是红薯,至于这蓝色还真颇费了一番功夫,用的是蝶豆花,这玩意太难找了,沈鱼最后还是和系统兑的。 不过里头的底料却各有不同,红色有山楂,红枣和红豆,粉色是水蜜桃,绿色就是绿豆了,黄色的里面放了些碎果仁,蓝色的沈鱼实在是找不到蓝色食物,蓝莓找系统兑又太贵,沈鱼只好兑了点葡萄干。 赵丞自认吃过的美食也不算少,可从未吃到过这样的糕点,软糯而不粘牙,一口咬下去还有些韧性,几乎不用怎么嚼便吞下了肚。 还有这里面的底料,酸酸甜甜,他竟尝不出是什么果子,有点像杏脯,但颜色与个头却不对。 赵丞胃口大,五个颜色一下被他吃了便,沈鱼原本做的就不多,才二十来个,他这一下就去了五个,旁边有同窗不悦了。 “赵丞,你这胃口也太大了,哪能一下子吃五个!!” “对呀,都被你吃没了!” 赵丞突然被这么多人指责,一时间说不出什么话来,“我……我……” 沈鱼替他解围,“各位小郎君莫要生气,本就是我与赵小郎君做赌才做了这五色糕,若是没有他,如今你们都是吃不到这美味的。小郎君们若是想吃了,便去崇安坊的沈记食肆买。这糕点热的冷的都各有一番风味。” 沈鱼语气轻柔,端这一抹笑意娓娓道来,各位小郎君消了大半的火。 赵丞见她不计前嫌为自己解围,心头火气已经没了,却不肯就此认输,嘴硬道,“我说的这五色糕是一块糕点要五色,你这一个才一色,不算不算。” 沈鱼也不恼,早猜到他会有这么一说,变戏法似的又从下面端出一个白瓷盘来,瓷盘上有块糕点。 这擓糕点呈菱形,奇特的是有许多层,层层叠叠的,一层乳白色上盖着一层红色,复又是一层乳白,再上面是粉红色,五色只件夹杂着一层乳白。 “这可算?” 赵丞看见她手中端着的五色千层糕,牛乳的香气飘入鼻中,嘴里口水争先恐后往外涌。他伸手便要去拿,沈鱼一侧身他扑了个空。 沈鱼狡黠一笑,“若是不算可不能吃。” 赵丞的小心思被她拿捏的死死的,小胖墩哪里忍受得了美食的诱惑,“算算算!快给我!” 沈鱼故意拖着白瓷盘在他眼前晃,“那我们的赌约是谁赢了?” “你赢了,你赢了。” “赵小郎君可要说话算话,各位小郎君可替我做个见证。”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赵丞拍着胸脯保证。 沈鱼这才把五色千层牛乳糕递给他,旁人见状也想要买。沈鱼解释道,这东西做起来复杂,且不易保存,想吃只能去崇安坊的沈记食肆。 五色牛乳糕每层的味道都不同,酸的甜的混杂又裹着浓浓牛乳香,嫩滑如豆花,爽口若脆芹,赵丞恨不得吞了舌头,连白瓷盘都舔了干净,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摊子上剩余的钵仔糕也被抢购一空,少年们见卖完了也都家去了,只吩咐自己的小厮明日莫不要忘了去沈记买糕点。 江明禹没在门外等到小厮来接,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左右路程也不远,他便打算自己回去。 路过沈鱼的小吃摊,偷偷往她案上瞄了眼,已经没了。江明禹舔舔唇,又望了好几眼,还是走了。 “唉,江小郎君留步。”沈鱼开口挽留。 江明禹那点小动作又怎逃得过她的眼睛,到底还是个孩子,不会隐藏自己的心思。 “沈娘子如何知道我姓江?” “你不是也知道我姓沈吗?”沈鱼没有正面回答。 江明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赵丞只是说你们打了个赌,还请了我叔父作证。” 沈鱼弯起眉眼,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他。 小少年嫉恶如仇,“那赵丞就是个仗势欺人的主,幸好您遇见了我叔父,他可厉害了!”江明禹眼神语气止不住地透露出他对江砚白的崇拜,但小少年也觉得有些奇怪,他这叔父素来不大爱管别人的闲事的。 “是,还要多谢江少卿。你过来些——”沈鱼打开摊子下方的抽屉,里面赫然是五个不同颜色的五色糕和一块五色千层糕。 沈鱼将它们都装进食盒递给江明禹,江明禹连连摆手,“我没带那么多钱。”沈鱼这钵仔糕卖三文钱一个,另外那块品相也不俗定然更贵。 江明禹上学没带自己的小金库,囊中羞涩。 沈鱼不由分说将食盒塞他手里,“是给江少卿的谢礼,就说是沈记沈娘子给的,他会明白的。” 沈鱼故作高深,江明禹不明所以,只得点点头,随后美滋滋地笑了。 沈鱼推着摊子走前回头道,“那五个小钵和食盒记得给我送回来啊,或者到时我上门取也行。” 江明禹乖乖点头,示意知道了。 江砚白赶到的时候,只看见了自家傻乐的侄子提着个食盒。 “叔父!今日怎么是你来接我,阿彦呢,你近来不是很忙吗?”江明禹怪罪了千八遍小厮,没想到来的是江砚白。 江砚白面不改色道,“刚办完事回来,在路上碰见了阿彦,让他先回去了,我顺路能接你。” “叔父,沈记的老板娘给了我这个食盒,说是给你的谢礼。”江明禹炫耀似的展示食盒。 他又问道,“叔父是怎么愿意帮沈娘子作证的呀,您平日里素来不大爱管闲事呢!” 江砚白:……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6、案情扑朔 春风吹过树叶一阵沙沙作响,叔侄俩难得一起回府,家中众人正等着他们吃夕食。 “砚白,你们俩怎么一同回来了?”葛涵双出来迎,招呼着卸下江明禹的书包。 周氏见孙儿手里还捧着个食盒,问道,“这是路上买吃的了,禹哥儿又闹你了?” 江明禹大呼冤枉,“才不是呢,这是沈——唔。”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江砚白捂了嘴。 “非是买的,我帮了人家一个忙,她赠与我的。”江砚白这话倒也不算说谎。 江砚白又问,“大哥还没回来?” 葛涵双回道,“这不是离秋闱还有几个月了,你大哥这次有几个弟子要下场,这几天日日都是天擦黑才回来。” 江父早逝,周氏生了两个孩子,大儿子未入仕,但文采名满天下,在朝中有些许威望,被人请上门做了先生,世人称一句江大家。 周氏叹了一口气道,“唉,两个儿子呀,见天得不着家,还不如生俩个棒槌。” 这当然是气话。 江砚白悄悄碰了一下江明禹,小家伙心领神会,马上跑到周氏身边,“祖母,这不是有我陪着你吗,还有我娘。” 周氏捧着他的脸揉搓了下,“哈哈,对,祖母的心肝肉,有你和你娘就够了,才没那闲工夫去想那两个不孝子。” 江明禹递上食盒,“祖母,吃个糕点,可好吃了。” 江砚白暗道,这小子倒是会借花献佛。 周氏原以为小孩子哄她高兴呢,揭开食盒盖子一瞧,“呦,这点心倒是漂亮。” 葛涵双也附和,“这圆的装在白瓷小碗里,红红绿绿,这块方的,每层的颜色竟各不相同,店家好巧的心思。” 江砚白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传说中的“五色糕”,果然没让他失望,沈鱼真的做出来了,还是两种。 想到那个有些小聪明的女子,江砚白不自觉勾唇,他生了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又喜欢板着脸,不笑时有些冷,此时却温柔和煦。 “这要怎么吃?”周氏犯了难,“用勺子吗?” 江明禹在沈鱼摊前看了很久,不学也会了,他拿来筷子,学着沈鱼的动作,在小钵边上刮上一圈,再拿筷子挑起,整个糕点便脱出来了。 “这法子也精巧。”葛涵双赞道。 她来了兴趣,尝了块红的,是山楂底料有些微酸,但酸甜适宜,味道不错,“这是谁家做的?” 江明禹望向身边的江砚白,江砚白道,“是后街的沈记食肆。” 崇安坊内官宦人家不多,江府算是例外,是前朝某个皇子的别苑,离大内有些远,但离大理寺却很近,倒是正和江砚白的意。 若是从后门走,江府到沈记用不了一刻钟。 葛涵双笑道,“我知道这个沈记,摊主是个小娘子是吧,你大哥很喜欢她家的饭团呢。” “有日祁白来不及吃朝食,便在那沈记买了一个饭团吃,这一吃啊,还喜欢上了,可惜他脾胃不大好,不能多食糯米。” 江砚白倒是不知道还有这典故。 为着还要吃夕食,一人吃一个也尽够了,江明禹举着钵仔糕献宝似的给江砚白,江砚白也不好弗他的兴,接过咬了一口。 他尝到了甜味。 自上次尝到咸味后已经过去了七天,这七天里他尝任何东西都有了些咸味。 为了证明是不是丰敬的药起了作用他还加多了服药的次数,但收效甚微,还是只能尝到一丝咸味。 而今天,他竟然尝到了甜味。 江砚白敛起心神,不让家人察觉出异样,细细品味咂摸了这块黄色的钵仔糕。 江砚白也有些怀疑,两次都是吃了沈鱼做的糕点才恢复味觉,莫不是她做的东西有疗效? 可细细想来又觉太过荒谬,他与家人甚至其他人吃的都是同样的食物,这里面的食材再简单不过又并非是药膳。 江砚白摇了摇头,将一切还是归功于丰敬的药。 —————— 【满意值+1200】 沈鱼静坐在床上,听见脑海中的提示音开心地蹦了起来。 她可以确定,江砚白就是那个“道具”人了。 送食盒给江明禹自然不是为了感谢江砚白那么简单,她在摊前守了好几日也没见到江砚白,难免有些着急了。 想到他还有个侄儿在禄荣书院,便去守那只“小兔子”了,“小兔子”果然比“大兔子”好守。 她今天早上特地没有卖饭团,而卖的钵仔糕数量又不多,她可以观察到基本都是吃了一口再走的。 这样就保证了接下来吃到她做的食物只有江府的人,如此,这个“道具”人可以完全确定了。 经过这进一个月的积攒,她的满意值已经来到了20000+,离一百万还差的很远,但有了江砚白,境况便又不同了。 沈鱼这厢破了案,江砚白的案子却没那么好破。 用完夕食后,江砚白遍去了书房,虽然回了家,公务还是要处理的。 本以为田元武的案子只是简单的毒杀,调查下来却发现不少隐情。 据永兴侯府的人交代,田元武是在与他的小妾云雨时,过兴而死。 永兴侯夫妻觉得死在女人肚皮上这事实在丢脸,没打算报案,只对外说个暴毙便是了。可永兴侯世子夫人彭氏偏不肯,她认为丈夫一向身强体健,定不会因行房而死。 彭氏瞒着众人偷偷报了案,这才闹大了,不过死因底下人瞒得死,鲜少有人知道。又因为这彭氏怀着孕,永兴侯夫妇也不忍苛责于她。 可经仵作勘验,这田元武并非死于马上风,而是被毒杀,这点其实见到尸体便很明显了,田元武死状扭曲,眼珠舌头全反转在外面,不同于一般死于马上风的人。 而且还有一桩事情也表明了,田元武根本就不可能正常行房。 他天生有缺,是个天阉。 莫说死于马上风了,便是他夫人肚子里的孩子还有他那个庶长子,恐怕都不是田元武的种。 田元武中的毒也非凡品,这毒使了之后死去的人尸体并不会发黑,且千金难求。 江砚白本以为是彭氏不守妇道,与人勾搭成奸谋害亲夫,但她主动报案又不像。 而她平时恪守妇道,勤俭持家,温柔贤淑,也实在没有她偷情的证据。 至于那个庶长子很好查,那妾室进府前是个戏子,早在外面有了相好的,后又攀上了风流的田元武,将孩子“赖”给了他,还在永兴侯府演了出摔跤早产的戏码。 这些江砚白还未告知永兴侯府,这富贵人家阴私,他是一点也不想沾惹,现在告知,定要凭白生出许多是非来。 不管彭氏在人前如何,她怀的一定不是田元武的骨肉,江砚白也不是非要查清这些腌臜事,只是一日不知这孩子生父,彭氏便有一日嫌疑,他不得不查。 江砚白提笔在宣纸上写下几个人名,都是与彭氏有关的男子,这些人还需要一一走访。 又过了好几日,夏天的气息越来越浓,随意动作便有了一身虚汗。 沈鱼与寻常一样卖完了糯米饭团,正在堂屋里擦洗桌椅。 堂屋里进来两个人,一位中年仆妇,还有一位是个熟人,便是那日买酸枣糕的年轻婢子。 年轻婢子名叫惠儿,后头又来过两次,沈鱼的那点存货都被她买空了。 惠儿很是熟稔,上来便道,“沈姐姐,这是耿嬷嬷。” 沈鱼道了声好,“耿嬷嬷来是何事?”这位一看就是能做主的,通身的深色锦缎,那脚上的鞋面还镶了两颗品相不错的豆大珍珠。 耿嬷嬷抬脚入这店时是有些嫌弃的,但见沈鱼相貌端正,衣着也干净才松开皱紧的眉。 耿嬷嬷笑道,“我家娘子有了身子,这孕中辛苦,吃不下东西,那日惠儿碰巧买了些沈娘子做的酸枣糕回去,我家娘子竟胃口大开,日日都离不了沈娘子的酸枣糕。” “家中人也做了些,可总做不出沈娘子的那个味,这不,这两日吃完了,我家娘子又想了。” 沈鱼端坐着静静聆听,明白了大概,“耿嬷嬷来这不是简单地为了买酸枣糕吧!” 耿嬷嬷笑眯眯的,“沈娘子果然玲珑心肠,我家娘子的意思,是想让沈娘子将这酸枣糕的方子卖与我们,教一教我们府上的厨子,至于价格嘛,好商量。” 沈鱼心中一喜,没想到这酸枣糕能有这福分,大户人家的夫人,自然不会吝啬。 她也谨慎,问了句,“敢问贵府是?” “隆义坊邱承议郎府。”耿嬷嬷正色道。 承议郎是个六品散官,也不算很高的门第,沈鱼放下心来,想着若是个皇亲国戚,就不上门教了,万一出什么事,沈鱼还是很惜命的。 耿嬷嬷又问,“不知沈娘子开多少价钱?” 沈鱼眯眼一笑,“那便三十两如何?” 三十两银子算是个公道价,耿嬷嬷是带了五十两银票的,他们邱家自然是不在乎着二十两的差价,只是见沈鱼出价公道,不免对她心生几分好感。 耿嬷嬷将银票递给她,沈鱼大大的杏眼笑成了两弯月牙,心情颇好,“什么时辰去教?” 惠儿挽了沈鱼的手臂,“马车就在门口,材料在后厨都已经预备上了,沈姐姐快随我家去吧。” 自来到古代,沈鱼还是第一次坐上马车,她也曾去打听过行情,一匹老马都要五六两银子,她是买不起的,想当初还感慨,这“车”不论在现代还是古代,都很贵。 马车缓缓地走着,崇安坊到隆义坊有些距离,惠儿家住在崇安坊,那日休假回家才买了沈鱼的酸枣糕。 沈鱼抽空在车上小憩了会,但睡得实在不怎么舒服,马车一颠一颠地并不十分安稳。 好不容易到了,沈鱼立马被带到后厨,惠儿留了下来照看,耿嬷嬷去回禀夫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7、松鼠桂鱼 这是邱府的大厨房,是位姓王的主厨在主事,王主厨倒八字眉,三角眼,膘肥体壮看着很不好相与。 沈鱼和他打了个招呼,王主厨淡淡应了声,拨了两个学徒和沈鱼学做酸枣糕。 两个学徒都是男的,这倒方便了待会儿做酸枣糕时费力气的活计。 开头步骤不学也会,将酸枣煮熟,剥皮去壳。邱府的条件可比沈鱼家中好的多,酸枣个大饱满,剥皮时还有布手套。 剥皮是件无聊事,惠儿也来帮忙,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了起来。 “我家郎君是最疼娘子的,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她。” 惠儿低头,“外人总说我家郎君风流成性,整日里流连秦楼楚馆,其实才不是呢,那些都只是必要的应酬罢了,在家中可是只有我们娘子一个,是半个妾室也无。” 沈鱼只是笑笑,并不说什么。这邱裕的花名她在崇安坊也听说过些,原以为是个浪荡公子,如今听惠儿这么一说,倒是有些改观,流言害死人呀! “老太太也和善,不给我家娘子气受,我家娘子想吃这酸枣糕,老太太就让耿嬷嬷来买方子了。” 沈鱼发现惠儿对这府里的所有主子都有着很厚的滤镜,在她眼里都是大好人。 四人一块儿忙活,枣子很快被剥皮去核。待到处理枣泥这步,沈鱼就知道了邱府的厨子为什么做不出这个味了。 两个小学徒只是随意拿擀面杖捣了捣,便打算加糖。沈鱼忙阻止,告诉他们怎样做。 “枣泥要捏地软烂了,黏性没有那么强……” 王大厨本支着张躺椅在厨房外,听见这话才正色看沈鱼。 沈鱼做这酸枣糕其实也没别的秘方,只是往里加了一点桂花和蜂蜜,还都是和系统兑的。邱家自然不用担心这个问题,地窖里多得是桂花蜜。 王大厨慢慢喝完了最后一口茶,才悠悠地进到厨房里准备午食。 沈鱼在大锅前占了他的位置,见状移开位置,王大厨转身去了另一个灶前。 有前院的过来传话,说是有客到,叫多准备些吃食。 王大厨不愧是大厨,道声知道了便从容不迫地做了起来,炖鸡汤,焖猪肉,有条不紊。 沈鱼眼馋,默默偷看。在她看来王大厨粗中有细,方才一道芙蓉豆腐,火候掌握得极妙。 王大厨有二厨帮衬一口气做了,蓬蒿菜,素烧鹅,玉带虾仁,红煨猪肉等几道菜。 菜的做法与沈鱼后世所见大差不差,只是少了许多调料。 做好了菜送到前厅,二厨却叹了气,“这待客不是问题,老太太那儿却不好办呀。” 提起这事王大厨也是皱紧了眉头。 惠儿在一旁解惑,低声道,“老太太酷爱食鱼,底下人鲤鱼,鲫鱼和桂鱼都送来了不少,但鱼又多刺,不好处理。” 若仅因为鱼刺,尽可选无刺的鱼,方才提到的桂鱼便是,沈鱼觉得没这么简单。 惠儿悄悄瞥了眼王大厨,与沈鱼耳语道,“老太太是南方嫁来的,爱酸甜口,王大厨做的菜不合口味。” 沈鱼了然,从方才王大厨做的菜她就看出来了,他是个地道的北方厨子。 王大厨冷眼看过来,“用不着低声议论,我做的菜不合老太太口味又不是第一天了。” 惠儿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躲到沈鱼身后,眼珠一转,天真问道,“沈姐姐,你会不会做南方菜呀?” 沈鱼尴尬笑笑,但惠儿大眼睛目光炯炯,身体反应比脑子快,她点了点头。 王大厨肉眼可见的不悦了,二厨更是斜眼看她,“就你这么个小娘子,能做糕点便足矣,会做什么像样的菜?” 连着被两人小看,沈鱼也生了些气性出来,“师傅可不要小瞧人,南菜里,不论你听没听说过的,我都能做。” “你这小娘子口气倒大,年纪还不到二十吧,便敢说自己会天下南菜?当真是牛皮吹破了天。”二厨嗤笑道。 惠儿也扯扯沈鱼袖子,这二厨是管家外甥,不好得罪,她是一时兴起,让沈鱼丢脸不是她本意。 沈鱼前世是南方人,学的都是南方菜系,不过后世交通信息发达,也不拘什么南北方菜了。 “我便做上一道,请王师傅来评判,若是尚可,那么那只鹅便归我了。”沈鱼指着灶案上那只拔了毛的大鹅,她馋鹅肉许久了,只是太贵,一直没舍得买。 沈鱼又从怀里拿了十两银子的银票出来,“若是不成,那这十两银子,就归您了。” 二厨看见那十两银票眼睛都直了,他一个月月俸才不过五两,登时就想答应,不过还是存了思理智,过问了句王大厨,这大厨房一切都要经过他的同意。 王大厨眯着眼打量了下沈鱼,“和她赌。”一只鹅他还是做的了主的。 二厨喜不自胜,还给沈鱼定了题目,“只能做鱼。”南菜做鱼非常考验厨艺,他料定沈鱼不会,即使会也学艺不精。 惠儿为沈鱼说话,“你怎么能定题?” 沈鱼拉住了惠儿,轻轻摇头,“好,就做鱼。” “沈姐姐,对不起。”惠儿内心愧疚。 沈鱼摸摸她的头,笑了笑,“没事!” 沈鱼的酸枣糕也到了尾声,便系上围裙,王大厨给她让位。有桂鱼,老太太又喜欢酸甜口,几乎不用怎么思考,沈鱼就想好了做什么。 有一道极有名的苏菜,传世百年,名叫松鼠桂鱼。 沈鱼从鱼篓里抓了条桂鱼,熟练刮鳞杀鱼,又备了些玉米粒,豌豆和松子仁。 桂鱼洗净,切去鱼头,从中心切开但不切断鱼尾,除去鱼骨。鱼肉切花刀,沈鱼刀工娴熟,几息之间就切完了鱼,且刀刀不伤鱼皮。 王大厨一瞧沈鱼的架势便暗叫不好,他主厨多年,一个人厨艺如何,他看几眼就明了。 二厨看出来了她要做什么菜,嘲道,“松鼠桂鱼可没那么好做,可别松鼠变老鼠呀!” 沈鱼没理会他的阴阳怪气,继续做自己的事,磕了个鸡蛋只取蛋黄拌入切好的鱼肉,加入少许盐腌制,再放入淀粉中均匀裹上淀粉。 裹淀粉细致的一步,需边边角角都不能遗漏,否则下油锅炸时,鱼肉会失了水分。 接下来便是重头戏了,定型。 沈鱼先热油,这时没有温度计,试油温只用筷子,待筷子伸入,周围都冒起细密小泡时,油温才适宜,可以下锅炸了。 她提着鱼肉和鱼尾,弯成一个漂亮的弧度,慢慢放下油锅。这一步不能借助工具,只考验厨师的技巧和手稳不稳。 看着简单,胆大心细手稳缺一不可。 定型无需太长时间,沈鱼在心底读秒,约莫四十五秒便成了,定型后提着鱼尾复炸半分钟,如此便是完全定型了。 但这只是定型,鱼肉还没熟,还需再炸三分钟左右,且这时放入鱼头。 二厨看着沈鱼的操作,心底也越来越慌,安慰自己,沈鱼只是样子做的好看,不一定好吃。 沈鱼趁这会儿功夫,炒了个糖色,两勺白糖放入锅中,煮至微微冒泡,等上一会儿就有漂亮的糖色显现,在加入醋,调出糖醋酱,盛在小碗中备用。 这时鱼也炸好了,用爪篱捞出,锅中下少许油,将糖醋酱,方才的小料一起翻炒,加清水熬煮浓稠。 焦糖混着醋香呈现诱人的焦褐色,鱼肉香气更是让人垂涎欲滴。 做好的料汁往鱼上一浇,糖醋顺着炸好的缝隙流向桂鱼的每一个角落。 桂鱼也炸的尤其漂亮,状如松果,条理清晰,又有豌豆点缀,红绿相间,可谓色香味俱全。 大厨房里的人无一不被这道菜惊艳。二厨更是口水都快留下来了。 王大厨也有些佩服这个小娘子了,他刚才特地观察了,这小娘子炸鱼时鱼肉没有掉下来一点,可见其刀工非同一般。 王大厨面冷心热,对着二厨道,“你输了。” 二厨不服,“还没尝呢,说不定,说不定……味道不怎么样!”他说这话也没底气。 王大厨郑重道,“不必尝,我给她打包票。”那一手调酱的本事,没有五年,决计不成的,他此时倒是有些好奇,这娘子小小年纪,哪里学来这高深厨艺。 沈鱼猜到他会疑惑,微微一笑,“家传而已。”她随口一说,也不觉得王大厨会去查她身世。 王大厨用提篮给沈鱼装了那只鹅,又送了她几条鲫鱼,“这些也一并送娘子了。” 白得了提篮和鲫鱼,沈鱼自是欢喜。 她在邱府的工作完成了,惠儿送她出门,而那盘松鼠桂鱼自然是被送到了邱府老太太桌上。 据惠儿后来所说,老太太吃着吃着便哭了,忆起当年未嫁时,还赏赐了厨房好多东西。 沈鱼也不贪心,只得自己该得的。 惠儿送沈鱼出去,“沈姐姐真是厉害。” “只是凑巧。”沈鱼自谦。 邱府很大,穿过一个月亮门,在走完抄手游廊才算到了外院,出来时,沈鱼看见了几个穿着武侯衣服的官兵。 这邱府客人上门做客,怎还带着兵丁。 沈鱼不解,却也不敢多问,左右与她无关。 惠儿送沈鱼到府门口便回转了,沈鱼挎着鹅与她告别,一回头看见陌生的街道有些懵圈。 来时是坐着马车,根本没观察来路,沈鱼自穿来就只在崇安坊活动,没来过隆义坊,一出来其实是抓瞎的。 沈鱼非常不愿意承认,她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可要是回去找惠儿,会不会很丢人? “沈娘子?”有几分熟悉的声音传来。 沈鱼回眸看见了江砚白与黎辞舟,心头一喜。 救星来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8、鲫鱼汤面 邱钰与田元武生前交情不错。 田元武是教坊青楼的常客,邱钰便是其中一个酒友。 江砚白与黎辞舟来例行询问,只是想从田元武这些酒友口中得知些线索,邱钰是他们找的第三个人了。 可惜收效甚微,没多少对破案有用的。 黎辞舟恼着向江砚白吐苦水,“砚白啊砚白,这邱钰也不知道什么,查到什么时候才是头呀!” 江砚白没理会他,黎辞舟这人就是这样,话痨,嘴上抱怨不停,做事却不会马虎,但就因为他这张碎嘴,整个大理寺也就江砚白受得了他。 两人并行到了门前,江砚白忽止住了脚步,望向前方。 黎辞舟也看到了人,带着不确定的语气问,“沈娘子?” 沈鱼回头,粲然一笑,笑意盈盈揉了春水,就是腕上挎着的提篮有些不和谐的滑稽,里头的大鹅翘起脚蹼。 “江少卿,黎大人。”沈鱼欠身见礼。 黎辞舟自那日买了饭团后,便时常去光顾沈鱼的摊子,他那张娃娃脸极有标志性,一来二去,与沈鱼也是熟稔。 “沈娘子来邱府做甚?”黎辞舟奇怪,这挎着提篮,倒像是来买菜。 沈鱼低头看了眼篮子,解释道,“邱府请我来做些吃食,这是我的酬劳。” 黎辞舟自然而然以为错过了顿美味,“唉,早知今日午膳是沈娘子做的,我就不推辞了。” 沈鱼被他逗笑,“午膳并非我做的,我只是与他家老太太做了道菜,他家娘子有孕在身,喜欢我做的酸枣糕罢了。” 江砚白闻言神情微变。 “这么巧吗,邱钰的夫人也有孕?”黎辞舟大大咧咧道。 沈鱼没多想问道,“还有谁也有孕吗?”话一出口,她便想起了近来关于永兴侯世子的传闻。 江砚白虽竭力将事情压住,可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越来越多风言风语说田元武死于马上风。 但世人大多都唾弃这个死在女人肚皮上的,可怜那大着肚子的永兴侯世子夫人。 江砚白抬手搭在黎辞舟肩上,“走了。” 黎辞舟也不好再说下去,只得向沈鱼告辞。 沈鱼怎么会这么轻易让这两个人肉导航走了,“两位大人往哪里去呀?” 黎辞舟回道,“回大理寺。” 沈鱼笑吟吟道,“正好顺路,能一道走吗?” 沈鱼本不想说出自己迷路的事实,可看到江砚白又改变了主意。 她不好意思道,“实则是我未来过隆义坊,这一时还真不知如何回去,还请两位大人发发善心。” 沈鱼声如银铃,这般柔柔一求,任谁都得软了心肠。 黎辞舟瞄了一眼江砚白,江砚白顿了顿,白玉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一起走吧。” 沈鱼其实没怎么近距离观察过江砚白,两次都有别的事情打岔。那身浅绯色官服尤衬其肤色,当真郎艳独绝,仙客皮囊。 就是这性子太冷了些,不好接近。 江砚白的满意值,没那么好赚呀! 黎辞舟比江砚白识趣多了,见沈鱼提这重物,还让身后的武侯帮她拿了。 沈鱼调侃道,“可算是知道黎大人是怎么娶到你家夫人的了。” 黎辞舟淡笑,“沈娘子这可猜错了,如今这样才是全赖我夫人的教导。” 黎辞舟待人和善,却很有分寸,“我家夫人很是爱吃你做的糕点呢,几乎每日都会打发小厮去买,就是沈娘子做得少了些。” 沈鱼淡然接受黎辞舟的夸赞,也没往心里去,一路上这位黎大人嘴巴不停,沈鱼渐渐有些招架不住。 偏旁边的江砚白像个没事人似的,似乎自动隔绝了声音。 道旁树木稀盛,偶有蝉虫声声作响,夏已悄悄到来。拂面的风带着温热水汽,暖洋洋的,远处的棉布招牌写着“沈记”二字,正随着暖风四向飘扬。 江砚白几人将人送到便要作别。 此时正值午休,沈鱼适时提出要请他们吃午膳,算是送她回来的谢礼。 黎辞舟自然满口答应,武侯们忙了一上午也有些疲累,江砚白不好拂了他们的意,也一并走入店中。 沈鱼上了茶水点心,请他们稍后,有个武侯小杨自告奋勇帮沈鱼烧灶,沈鱼也没推辞。 小杨往炉膛里塞着柴火,“沈娘子是打算做什么呀?” 沈鱼言笑晏晏,“做个鱼汤面。” 王大厨送的几条鲫鱼正好用上,鲫鱼熬鱼汤是最好的。 她手起刀落,刮鳞剖腹,将鱼处理得干干净净。随后挖了块猪油下锅化开,将鲫鱼下入锅中。 猪油煎起鱼肉,香味霎地迸发出来,鱼肉鲜香与猪肉香交杂,再香不过了。 小杨叹道,眼神不住地往锅里瞟,“这鱼煎起来也太香了吧,一会儿我们有口福了。” 沈鱼还让他烧了个炉子,里面煮了一锅开水,小杨问,“您煮开水做什么?” 沈鱼卖了个关子,“稍后你就知道了。” 做鱼汤吃得就是一个鲜,几乎不用加其他调料,几片生姜去腥,将鲫鱼用炒勺碾至碎末,翻炒些许时辰至微焦色,加入一锅滚烫滚烫的开水,再放入些料酒去腥。 只有开水才能激出这鱼的全部鲜味,等上两刻钟,鱼汤就变得奶白奶白,浓稠的不得了,香味登时四散。 堂前只有几个武侯零星的说话声,和黎辞舟不停的话语,不算十分热闹,这香气飘来,如同冷水入了热油锅,砰地溅起炸开了。 “好香啊!” “这是鱼肉香吗?怎得我家做鱼没有这个香味!” “沈娘子做的自然于家中不同,香煞人了!” 沈鱼用纱布过滤鱼汤,这样细碎的鱼肉渣子便都被过滤掉了,再加入适量盐,奶白鲜香的鱼汤就做好了。 面条是一早就备下的,沈鱼原本打算研究些新吃食,现在正好用上,她怕外面人不够吃,趁着炖煮鱼汤的功夫又做了些,反正有江砚白在,她都是不会亏的。 待鱼汤好了,面也差不多了。烫熟的面条,就这么径直丢入鱼汤中,鱼汤没过面条,让每一根面条都吸饱汤汁,碗中没有一丝杂色,一片奶白。 小杨口水都咽了几轮,还要忍着馋给外面人端去。 沈鱼拿着锅勺,擦了擦额头的汗,“给你留一碗最大的。” 小杨笑逐颜开,端着面出去,却登时愣住了。 堂前不知何时多了许多人,屋里桌椅不多,有些人只得站着。不用问,都是被这鱼汤的香味勾来的。 连着小杨在内一共四个武侯,沈鱼做了十几碗的量,想着拿去送些给邻里。 灶间有些热,沈鱼两颊染上了红晕,洗了条汗巾擦汗,随手搭在肩上出去,也被外头的人群惊呆了。 有个熟客道,“沈娘子做的什么,这么香?” 沈鱼回道,“普通的鱼汤面罢了。” 恰好这时有个武侯大吃一口面,高声道,“好鲜!” 其他吃了面的众人也纷纷赞叹,“简直鲜掉了舌头。” “我从不知鱼汤能这么鲜!” 此起彼伏的赞叹声更是勾地没吃到的人心痒难耐,都叫嚷着要鱼汤面吃。 沈鱼只能推辞,“这是特意做了请几位大人吃的,实在没有多的了。”没办法,她虽然有备几碗剩余,可这么多人,她卖给哪个都不好,只能推说没有。 没买到的人自然失望,只是武侯在此再大的怒火也只得压下。 “沈娘子何时再做这鱼汤面呢?定个时辰,我好来吃。”这是个不死心又机灵的。 “对呀,沈娘子说个时辰。” 沈鱼徐徐一摆手,示意大家安静,“再过几日,沈记食肆就开张了,到时食肆菜单上不会少了这道鱼汤面的。” 沈鱼给了准信,众人心里有了底也不再纠缠。 江砚白透过人群看她,沈鱼落落大方,从容不迫,好似什么事情到她手里都再简单不过。 上一次赵丞的事,他为她解决了当下的麻烦,但难免赵丞怀恨在心,而她却用自己的方法了结了以后的麻烦。 江砚白低头吃面,动作再随意不过,却在面入口中时一顿。 他尝到了“鲜”。 准确来说是咸味加上甜味,而且比上一次尝到的味道重一些。 这太奇怪了,第三次了,一次两次是巧合,第三次再说是巧合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江砚白心头滋生出了疑窦,虽觉得不可思议,可还是忍不住怀疑。 他慢条斯理地喝着鱼汤,做了一个决定。 黎辞舟大快朵颐,看见一旁面无表情喝汤的江砚白,低声感慨,“这汤真是人间美味,可惜砚白你……”当时江砚白中毒他就在一旁,也是他送人去丰敬拿了,是为数不多的知道江砚白失去味觉的人。 江砚白隐去眼底的喜色,黎辞舟这人藏不住话,还是先不告诉他为好。 沈鱼恰巧靠近,即使黎辞舟的声音很低,她还是听见了一些。 可惜,可惜什么? 江砚白圣眷正浓,前途无量,有什么好可惜的? 而且黎辞舟为什么要边喝汤边道可惜。 沈鱼压住了自己的好奇心,不再去想。 “沈娘子,当真没有了吗?我还想给我家夫人带去些呢。” 沈鱼眯眼一笑,悄悄道,“还是有的,黎大人若真想要送与夫人,晚间我用食盒装了送去府上,保管夫人喝上时还热腾腾的。” 黎辞舟一拱手,“那就多谢沈娘子啦,哦不,马上要称沈掌柜了!” 他又从怀里摸了钱袋打算付钱,沈鱼也不和他客气,摊开手掌,“呈惠十文钱。” 黎辞舟爽快地付了钱。 说起食盒,沈鱼突然对一旁的江砚白道,“江少卿打算什么时候将食盒还给我。” 江砚白一愣,“还未送还沈娘子吗?” 黎辞舟凑热闹,眼底含了些调笑的意味,“砚白,你什么时候拿了沈娘子食盒?”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9、昆仑女人(捉虫) 那日江明禹吃完了点心就将食盒放在了一旁,只对自己母亲提了句,把食盒给江砚白送去。 这是送给江砚白的东西,江明禹自然认为江砚白会把食盒送回。 但葛涵双管着府里的大小事务,一忙起来,就给忘了。 而江砚白以为江明禹把食盒已经送回去了,便没有再留心。 没想到两人这么相互误会,竟是谁也没有把食盒送回来,白白耽搁了这么久。 江砚白很快想明白了其中关窍,对沈鱼抱歉道,“明日一定送来。” 沈鱼抬眼,“江少卿不必如此客气,我与江小郎君说了,若是府中不便上门拿也行的,许是他忘了。” “嗯,他确实忘了。”江砚白不着痕迹将锅全推给了自家侄子。 黎辞舟悠闲喝着鱼汤,难得清净,笑看这两人互动,这可比查案有意思。 只是两人很快就不说话了,黎辞舟没了乐趣,没话找话道,“唉,午间还得接着查案,可没沈娘子这鱼汤喝喽!” 沈鱼对这个案子也是存了几分好奇的,“永兴侯府的案子很棘手吗?” 黎辞舟抓住机会与她诉苦,“何止是棘手呀,简直没有丝毫头绪,这些天我与砚白腿都快跑断了,还是没什么线索。” 沈鱼向他打听,“坊间有传闻,道永兴侯世子是死在他小妾房里的。”她话说得隐秘,对面两人都是人精自然听懂了的。 江砚白轻咳了两声,“坊间传闻,不可尽信。” 沈鱼立马回了个了然的眼神。 黎辞舟更是直接道,“田元武断不可能死于传言所说。” 用词是“不可能”,而不是“不是”,沈鱼便有些不解了,没多想问道,“为何不可能,难不成他是个太监。” 黎辞舟闻言一口鱼汤喷出,江砚白还算淡定,只是有些抓不稳调羹。 两人实在没想到,沈鱼如此语出惊人。 不过倒是很接近事情的真相了。 沈鱼一时忘了这是古代,歉意笑笑,“不好意思,是我胡吣了。” “想来也不可能,那永兴侯世子还有个庶长子呢。” 黎辞舟正想岔开话题,江砚白却忽然开口,抬眸望着沈鱼,“若真如沈娘子所说呢?” 沈鱼眼睛慢慢睁大,觉得这句话信息量好大。 江砚白这么说,定是有些真凭实据,只是不好明说。 她这几天也听了不少传闻,说什么田元武是个十足十的纨绔,窑姐儿戏子相好众多,娶了妻后也不曾收敛反而变本加厉,永兴侯世子夫人入府五年未曾有身孕,是急坏了永兴侯老夫人。 永兴侯夫妇就这么一个独子,全指望着他传宗接代。本来这种勋爵世家,即使是纳妾也不会选戏子,要不是为着那戏子肚子里那块肉,是怎么也不会让人进府的。 五年过去,永兴侯世子夫人彭氏总算有了好消息,本以为苦尽甘来,丈夫却一朝殒命,当真命苦。 彭氏是当朝太学博士的女儿,彭大人家风甚严,其女可能不守妇道吗? 沈鱼想不通,莫非也是传言所误? “两位大人可曾见过世子夫人?她性情如何?” 江砚白与黎辞舟同时都想到了那个秀美的女子,当时她掩面而泣肝肠寸断,却因着腹中的孩子强打起精神,掷地有声地说要找出杀害她丈夫的凶手。 “世子夫人是个大家闺秀。” 若不是后来的证据确凿,江砚白也不愿意怀疑她。 沈鱼沉思,如果那田元武真是个太监,永兴侯夫妇显然是不知情的,不然也不会让那妾室进门,那彭氏清楚吗?若知情,那她怎么敢有孕?或者说,田元武知道彭氏怀的不是他的孩子。 对了,田元武知道! 沈鱼忽然想通了,田元武想借种。 这样一来,彭氏的嫌疑更大了。可若彭氏对田元武的身体状况不知情呢,那样事情就更奇怪了,但是,有这个可能吗? 有可能的,这时候的大家闺秀对男女之事都了解甚少,若是田元武这般的风月老手使上一些手段,极容易糊弄过去。 不过这些都是猜测,沈鱼毕竟没见过人,摇着头说了句,“太过循规蹈矩的大家闺秀,也不是什么都懂。” 黎辞舟没听懂,“什么?” 沈鱼笑笑,“没什么,有些感慨罢了。” 江砚白却说,“沈娘子说的对。” 他拍了下黎辞舟的手腕,“走了。” 黎辞舟苦笑,知道案子还得继续办。 几人吃饱喝足纷纷向沈鱼告辞,沈鱼笑着与他们道别,开始收拾碗筷。 午间的太阳有些灼热,晒得人睁不开眼。 沈鱼借了个斗笠出了门,手里有了三十两启动资金,又放了话出去,这食肆自然要开起来了。 她边走边问来到了西街的胡市,这是盛京最繁茂的市场了,里头的东西也贵得很。 沈鱼一路过去,有不少商人推荐着自己的货物,香料,毛皮,牲畜鳞次栉比,有几个还是眼窝深邃的黄胡子。 大齐幅员辽阔,往北有苦寒之地,名曰昆仑,有行脚商人曾到过那里,说那里的人,颧骨高突,额面宽阔,肤色黝黑,发似火烧,似茅草,壮如山,力如牛,着兽皮,不言人语。 后来有博学者解惑,大家才知道只是人种不同,那些也是人,那里的物资富饶远不如大齐,只是盛产皮革香料。 几十年前,先帝遣使节北上,自此两个国家互通有无。只是几年前,有奸猾商人不知怎得想到了买卖人口,昆仑人未开智,却力大如牛,用来当个劳力抵得上四五个人。 很快昆仑人成了市场上的热销,不过由于价格昂贵,在贵族中最是盛行,后来商人们还给这些人取了个名字——昆仑奴。 更有世家纨绔把豢养昆仑奴作为世家豪门的象征,不少有头有脸的人家里都养着不少昆仑奴。 以至于上行下效,时下豢养昆仑奴成了一种风气,有钱的富商常买许多回去充门面。 沈鱼此行是想淘换些时兴小玩意,到时候好摆在店里也算喜庆。 这逛完一圈手里多了几样东西,回程时便遇见了正被贩卖的昆仑奴。 这些昆仑奴一字排开跪在地上,前面一根麻绳与大街隔开,昆仑奴的手上脚上都带着铁镣铐。 一个管事模样的拿着条马鞭,正搓着手与人交易,“这样吧,您给三十两,这两个连同旁边那个女的我一并给你。” 买人的瞧了眼那个女昆仑奴,“算了吧,那么瘦弱,带回去没什么用,还不够饭钱呢,说好二十五两就是二十五两。”说完他带着人就走了。 管事的没赚到心仪的价,火都朝着那个女昆仑奴发去,甩起手上马鞭,“你个赔钱货,都不知道那堆人把你弄来干什么!” 鞭子一下一下落在那个女人身上,皮开肉绽,那女人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那管事也只是泄气,知道打坏了就更卖不上价了,也就歇了。 沈鱼看得直皱眉,这是第一次直面古代的残忍。 她悄悄朝那个女人走近,低声说了句什么。 然后沈鱼在这帮昆仑奴面前走动,管事果然上前来问,“小娘子看看货。” “嗯,我随意看看。”沈鱼背着手走了几圈。 她语气不好,半是嫌弃地说,“这些怎么都这个模样,不好,不好。” 管事的陪笑道,“昆仑奴嘛,力气大能看家就行,要好看的相貌做什么。” 沈鱼撇撇嘴,不悦道,“不,我家下人没有一个不好看的,唉,那就……她吧,长得还算顺眼。” 沈鱼随手一指,选中了那个女昆仑奴。 管事的一笑,正好把这麻烦脱手,看沈鱼面嫩,以为是哪家跑出来的千金小姐,“这样吧,她是个女的,价低些,十两带走。” 沈鱼可没那么好糊弄,“欸,这位管事,刚才我看您只卖五两,怎么到我这翻倍了!” 管事解释,“那是人家买了两个,自然便宜些。” 沈鱼双手叉腰,做出个娇惯样,“我不管,你给我便宜些。” 管家也不想得罪这娇小姐,装作很为难的样子,“那就七两吧,小娘子,不能再少了。” 沈鱼才笑了,“这才对嘛!” 她从怀里掏出银子,眼看正要交给那管事时,变故突生。 那女昆仑奴忽然直直向后倒了下去。 沈鱼立即高声道,“呀,怎么晕了,别是不好了吧,我不买了,不买了。”说着便要离开。 管事连忙把人拉住,这可不能赔手里呀,咬了咬牙道,“小娘子别走呀,她就是晒晕了,不妨事的,五两,不!四两,四两卖给你。” 沈鱼低头摸摸下巴,“当真只是晒晕的?” 管事笑得灿烂,说谎面不改色,“真的,真的,在这做了许多年生意了,能诓您不成。” “那好吧。”沈鱼答应了。 那管事契书签得飞快,解开了那女人身上禁锢,生怕沈鱼反悔,把银子往怀里一揣,契书塞给沈鱼。 沈鱼慢悠悠走到那个女人旁边,露出一个笑来。 她声音温柔,“我把你买下了,跟我走吧。” 那女昆仑奴睁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也有了笑意。 沈鱼扶她缓缓起身,她方才也只是赌一赌,幸好这昆仑女人听得懂大齐话。 那会儿沈鱼只说了一句,“待会儿我掏银子的时候,马上装晕,我带你走。” 沈鱼托着她的腰,“你还得装一会,被那管事的发觉我们在耍他就不好了。” 昆仑女人点点头,做出副虚弱模样。待走远了些,确定那管事的看不到后,沈鱼才将人放开。 “你叫什么名字呀?” 昆仑女人听得懂汉话确不会说。只拿手比划着,沈鱼看不懂放弃交流。 沈鱼怀里时常放着些糕点,递了些给她。女人放入口中,笑意渐渐弥漫,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沈鱼,似乎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我给你重新起一个吧,叫阿莓怎么样,草莓的莓。”沈鱼是个起名废,想到自己最喜欢吃草莓就随口起了。 阿莓点头如捣蒜,虽然不知道草莓是什么东西,但跟着沈鱼是没错的。 买了阿莓回来后,砍柴挑水都被她承包了,沈鱼也试着教她说了些简单的话。 阿莓很聪明,很快就会了些简单的语句。她看着比那些男子瘦一些,大概是种族天赋,她力气很大。 沈鱼做着费力的事情,她都不费吹灰之力,沈鱼觉得自己是捡了个宝。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0、铁锅炖大鹅 江砚白问起那只食盒,葛涵双一拍脑袋才想起来,赶紧把东西交给了他。 这只食盒样式简单,上面没什么花纹,只右下角刻着个娟秀的沈字。 葛涵双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你对只普通的食盒那么在意做什么?” 江砚白提着食盒,“人家的东西总不好不还。” 葛涵双还是觉得没那么简单,叫来了儿子。 “知道是谁送吃食给你叔父的吗?” 江明禹老实回答,“知道呀,是沈娘子送的。” “是个什么年岁的娘子?”葛涵双有些激动,这么些年,江砚白身边总算出现个女子了。 江明禹笑道,“应该比娘小几岁,沈娘子可温柔了。”葛涵双总逼着他练字,小少年内心觉得那笑起来好看的沈娘子温柔多了。 葛涵双抬手轻点了下他的小脑袋,“详细说说怎么回事。” 自家小叔的婚事可是周氏的头等心病,过完年江砚白就二十二了,如他一般年岁的郎君,哪个不是儿女绕膝,偏他是个例外,连个夫人也没有。 周氏一年到头总要念上几回,葛涵双作为长嫂,对江砚白的亲事总要上心,这些年也给江砚白介绍了不少闺秀,可他倒好,十次有九次人没影了。 每回都说查案去了,他既这么说了,周氏和葛涵双也不好苛责他,毕竟哪能拦着江少卿为民除害嘛! 周氏也不愿强求于他,只一年里提上几次,江砚白自有应对之法,说是家中小辈已经有了江明禹,不用担心无后。 周氏又明里暗里说想抱孙儿了,江砚白说让葛涵双再生一个,婆媳俩简直要被他气死,偏他歪理众多,说不过他。 葛涵双得知了事情始末,笑意盈盈,等不及就往周氏院子里去了,可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婆母。 江砚白自然不知道自家侄子已经把自己卖了,还在思索田元武的案子。 沈鱼的话提醒了他,田元武想借种这点是毋庸置疑的,他先前陷入了个误区,认为田元武不可能主动给自己戴帽子,是彭氏有孕,他只能顺势认下,却忽略了这事极有可能是两人合谋,或者彭氏还有不知情的可能。 田元武那边的人,还要再好好调查一下。 第二天一早,江砚白就让人把食盒送了回去,里头还有几十个银钱。 沈鱼一数,恰好是那几碗鱼汤面的钱。 阿莓凑上前来,笑嘻嘻道,“银钱。” 沈鱼被逗笑,“对,银钱。”她教阿莓说话已经有了些成果,阿莓能简单的说些词句了。 沈鱼也这两日也不打算摆摊了,先把店铺收拾出来。她去木匠那定制了些桌椅板凳,碗筷也需要添置。又买了一口大铁锅,打算在门前新起一个灶台。 小店墙壁没什么破损,沈鱼就不重新粉刷了,不然还得晾几天才能用。堂前用竹帘隔了两桌之地,算是雅间。 沈鱼现在已经有了接近25000+的积分,就没省着花了。 上门的工人沈鱼每日三餐招待好了,收工那天这些工人肉眼可见得圆润了不少,有些人还意犹未尽,直说着让沈鱼以后有活尽管找他们。 这几日别的倒是没什么,只那铁锅炖的大鹅,鲜美异常。 沈鱼同往常一样出门回来,身后的阿莓扛了个大铁锅。本来铁匠铺的人打算帮沈鱼送回来,但又新来了生意走不开。 阿莓扛起锅就走,如履平地,沈鱼惊讶之余又提高了她力气的上限。 从邱府拿来的那只鹅再不吃就要坏了,沈鱼想着两人也吃不完,正好给师傅们加个餐。 那只鹅足有八斤重,这样的大鹅用大铁锅炖起来才爽快。 沈鱼处理好大鹅,先用冰糖炒了个糖色,加入一些蜂蜜,用刷子将炒好的糖色均匀刷在大鹅身上。 腌制半个时辰同时风干,让糖色附着,大鹅被染成蜜色,泛着油光。 再下油锅炸了,锅里啪啦作响,炸至鹅皮表面微硬。阿莓时不时探头沈鱼把她推开,“小心油溅起来烫伤你。” 炒制香料是决定味道的关键,加入香叶,八角,大蒜,生姜,洋葱,冰糖,酱油等下锅炒香,沈鱼去胡市时还发现有胡椒在卖,但与后世一样,贵得吓人。 炒好香料,就加水与料酒,然后把大鹅放入,便不用管了,只管看着炉子,莫让它灭了就行。 这样炖煮上一个时辰,便可出锅了。 汤汁被收尽,上面漂着闪亮亮的油花,因是整只炖的,大鹅还是完整的状态,鹅形漂亮,满堂皆香。 沈鱼给口水流了一地的阿莓撕了只鹅腿,剩下的剁开了给师傅们送去,闻到这么香的味道,师傅们哪还有心思继续干活,纷纷停了下来,吃饱喝足再说。 经过一个时辰的炖煮,大鹅早已经软糯脱骨,油脂全被炖出了鹅身,入口一点也不油腻,只有满嘴的肉香。焦褐酥脆的鹅皮包裹着鲜爽多汁的鹅肉,一口下去,汤汁迸发入喉,竟舍不得吞了! 几个人分一整只大鹅,连汤汁都没留下。 这些泥瓦匠收工时,仍对那大鹅的味道念念不忘。 沈鱼挑了个良辰吉日,又让阿莓去买了两挂鞭炮,用竹竿挑了挂在外面热热闹闹地放了,这便算是开张了。 因着前几日鱼汤面的事,不少人翘首以盼等着沈鱼开门呢。 阿莓到底不够机灵,沈鱼又招了个跑堂的,名叫崔四,很是有眼力见。 那日来应征,唯有他对阿莓的存在没有表现出异样,积极推销自己,“掌柜的,您叫我四儿就行了。” 这条街上不少人都认得他,知道家里有个生病的老娘,是个孝子,也向沈鱼说了几句好话,沈鱼才留下了崔四。 开张这天,崔四正准备扯开了嗓子招揽,沈鱼却说不用。 崔四不解,“掌柜,您别看里头坐地差不多了,盛京除了像百味楼这般的大酒楼,小食肆门口都是有人揽客的。” 沈鱼还是摇了摇头,笑起来道,“你且等一会。” 随后便看见阿莓从后厨拎了个大桶出来,桶上盖着盖子,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阿莓把木桶里的东西倒入门口的锅里,崔四瞧着那黑乎乎的东西,不知沈鱼卖的什么关子。 等炉子热起来,卤水的香味开始显现,沈鱼往里加了些鸡蛋,鸡货,鸭货和豆腐干。 阿莓时不时地掀开锅盖,香味一阵一阵的勾人,再加上这灶台又在外面,过路的行客哪受得了这个香味,拐了道也得朝这儿来。 坐在里面的闻到了香味,也会问上一句外面煮的什么,这么香。这时崔四就上前,说是些卤味。 卤鸡蛋,卤豆干算不上贵,客人问了价,多数会添上一个,如此便又多了一笔进项。 崔四收钱收得手软,直呼,“掌柜妙计。” 待过了吃饭的时辰,店里才冷清了许多。 钱氏带着孙子儿媳来捧场了,沈鱼去迎。 钱氏夸赞道,“小鱼儿这食肆可不得了了,钱姨是挤都挤不挤不进来呢。”她客满时来过一回,确实是没地方下脚。 沈鱼谦虚,“钱姨您永远是我第一个客人。”准备的菜都卖完了,沈鱼只得端了些卤味上来。 钱氏儿媳尝了个卤鸡蛋,“沈妹妹这鸡蛋果然好滋味,竟还有些肉香。” 怀哥儿抱着个鸡腿啃得正香,他正在换牙期,缺了两颗门牙显得很是喜感。 钱氏瞥了一眼旁边的阿莓,“小鱼儿怎么也用上昆仑奴了?” 沈鱼将那日见闻说了说,钱氏与钱氏儿媳听了都有些不落忍,她们不是贵族,没使唤过奴仆,自然见不得这种不把人当人的行为, 阿莓知道她们在说她,一笑露出两排大白牙来,看上去憨憨的。 钱氏见她离远了些去擦洗桌椅了,低声对沈鱼道,“小鱼儿记得做菜时,还是要避着她些的。”钱氏儿媳也附和。 沈鱼了解钱氏的担忧,时下人有句老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是钱氏根深蒂固的老思想,沈鱼也懒得去解释,只点点头。 送走了钱氏一家,沈鱼总算有时间算算账了,她不关心赚了多少银钱,只想知道有多少满意值。 因为提示音太烦,沈鱼开了静音模式,没有再实时查看。 装修店铺花了不少银钱,就没多少能买食材了,今天用的大多数都是和系统用满意值兑的,一下子花去5000多,着实有些肉疼。 【满意值总数30000+】 加了5000多! 这开食肆就是比摆摊赚的多,沈鱼眉开眼笑,但也知道不能得意忘形,毕竟这是第一天,以后应该没这么多满意值,也没这么多客人了。 不过她不急,眼光要放长远,小食肆开起来了,有了稳定的收入和满意值的来源。她就可以专心想办法“投喂”江砚白了,毕竟他才是决定了她能不能完成任务的关键。 正如沈鱼所料,晚间的客人便少了许多,崔四还有些不开心,想要出去招揽人。 沈鱼把他拦住,“这个时辰了,你这么吵闹,小心被武侯抓走说你扰民。”崇安坊是居民区,大多人都正回家歇息,这么叫嚷难免会惹人厌烦。 再好吃的东西,心底有了芥蒂,味道也会不一样。这也是沈鱼一开始不让崔四叫的原因。 崔四只能作罢。 沈鱼莞尔一笑,“怎么你倒是比我这个掌柜还着急?不管怎么样,缺不了你的工钱。” 阿莓在一旁道,“工钱,买大包吃。”她如今学说话还像个孩子,时常重复沈鱼的话。 “哈哈。”沈鱼被逗笑。 沈鱼也给阿莓开了工钱,她只知道工钱能买许多好吃的,是好东西。 昨天沈鱼做了回猪肉大葱包子,阿莓一气吃了五个,而包子也荣登为她最爱的食物榜首,今天早上还一直念叨着。 日暮时分,沈鱼关了门,清点了邻里送来的贺礼,江砚白与黎辞舟都托人送来了开张礼,只是人却没到,应该是真的很忙。 黎辞舟送的是两盆盛开的芙蓉,沈鱼猜测是他夫人准备的。江砚白的则是一只憨态可掬的猫儿铜摆件,猫儿的一个爪抓着一枚钱币。 沈鱼瞧着有趣,古代版招财猫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1、端午水晶粽(捉虫) 早间不大有客,崔四在门前打盹,沈鱼也就随他去了。 沈鱼将黎辞舟送的两盆芙蓉摆在门口,也算添了几分喜色。 “这芙蓉花摆在这儿甚是相宜。”女子柔柔的声音传来。 沈鱼回头,只见两位清丽娘子各带了个小丫鬟,正往这来。 两位娇客都梳了妇人头,一位着妃色对襟,另一位穿了件湘色芙蓉花的齐胸襦裙,看衣料,是富贵人家出来的。 沈鱼迎着两人往里,“两位娘子请。” 但这两位沈鱼怎么看,都不像来吃饭的。尤其是那位着妃色对襟的,那双眼睛就没移开过沈鱼,把她从头打量到脚,来回好几遍。 即使被沈鱼察觉,也丝毫不收敛自己。 若非对方是个漂亮的娘子,沈鱼定是要生气的。 蒋氏拉了下葛涵双的袖子,示意她低调些,葛涵双看人的眼神才没有方才那么热切。 蒋氏莞尔道,“沈掌柜不识得我,你曾给我送过鱼汤面。” 沈鱼这才知道眼前这位是黎辞舟的夫人,“从前黎大人总是念叨自家夫人,如今可算是见到了,真真是个美人呀。” 蒋氏笑了,“他满嘴胡吣,沈掌柜不必听他言语。” 然后又为沈鱼介绍,“这是葛姐姐,是江少卿的嫂嫂。” 沈鱼向葛涵双见礼,“葛夫人。” 葛涵双扶了沈鱼的手,笑咪咪道,“沈妹妹不必如此客气,我比你虚长几岁,唤我声姐姐便好。” 沈鱼想着这江砚白的嫂嫂倒是与他不同,自来熟得很。 两人落座点了些糕饼,沈鱼与她们闲聊。 葛涵双自然不是为了吃才来,自那日知道了有沈鱼这么个人,和周氏一商量,周氏便坐不住了。 还是葛涵双存着些理智,安抚周氏,“砚白可能都还未向人家挑明,您这急匆匆过去,人家小娘子被吓到就不好了。” 周氏觉得有理这才作罢,让葛涵双先来相看相看。正巧蒋氏也要来沈记,两人便一道了。 葛涵双见了人,自是哪里都满意,沈鱼样貌不俗,举手投足都落落大方,虽是商人,却没半点子铜臭气味。 江家不拘家世,况且江砚白到了这个年纪,周氏早就没什么标准了。 蒋氏主要是来感谢沈鱼的,“那日的鱼汤面可是帮了我大忙。” 她三个月前刚生了个哥儿,黎辞舟是寒门子弟,还只是个七品官,在盛京勋贵遍地这地方,自是不够看的。 如今还带着一家子住在官舍,生了孩子蒋氏是从未想过要请乳母的,也怕孩子与自己不亲。 只是蒋氏体弱,生产时便吃了很大的苦头,产后不调,竟是没有奶水。通草汤猪蹄汤不知喝了多少,也没什么效果。 那日沈鱼送了鱼汤面来,鲫鱼汤味美鲜香,蒋氏难得胃口不错全吃完了。当天夜里觉得胸口涨得慌,点灯起来一看,竟是来奶了。 沈鱼不知一碗鱼汤面还有这么个意外收获,不敢邀功,“兴许是你喝的药起作用的。” 蒋氏却摆摆手,固执地认为是鱼汤面的功劳。 几人相谈甚欢,可聊着聊着,沈鱼便觉得有些不大对劲了。 “沈妹妹平时喜欢哪家的胭脂呀?” “吃食是喜欢甜的还是咸的,可有什么忌口?” “平日里常穿素色还是艳丽些的颜色呀?” 这位葛姐姐,怎么像是在打听她的喜好? 没来得及等她细想,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 崔四被吵醒,赶紧跑出去看看发生了何事。不一会儿就回来了,他喝了口水,“永兴侯世子三七,外面在烧三七,撒开路钱呢。” 这是习俗,人死后三七要请人做法,燃着香绕城一周,是为烧三七。再撒些纸钱给阎王小鬼开路,这样往生之路上便顺畅些。 说起这事,蒋氏与葛涵双都忍不住可怜彭氏。她们到底是官眷,与彭氏有些接触。 烧三七的队伍遥遥的过来了,中间捧着牌位的便是彭氏了。 沈鱼一眼就看到了彭氏,一双狐狸眼眼眶红红,面上没什么血色,一身孝服,素雅秀丽,眼角那颗泪痣为她平添几分娇弱媚态,更显娇怜。 蒋氏叹了口气道,“她也是可怜,自己还有着身孕呢。”她初为人母,更共情些。 葛涵双却道,“她就是个傻姑娘,当初非要嫁给田元武,谁劝都不听。”葛涵双在闺阁中与彭氏不算陌生。 “田元武在外面花天酒地,对着她却是瞒得死紧,也就她傻,信了田元武的甜言蜜语。” 葛涵双话虽不中听,语气却也惋惜。 沈鱼望着门外,“各人有各人的命数。” 被这件事一打岔,几人也没了闲聊的心思,蒋氏家里孩子离不得人,葛涵双赶着回去和周氏交代,都没留多久。 过几日就是五月初五了,端午这样的时节,沈鱼自然要准备起来。 后世总对甜粽咸粽争论不休,还常引发南北大战,争得面红耳赤,也是谁也说服不了谁,沈鱼作为南方人,是坚实的咸粽拥护者。 但照顾盛京人的口味,甜粽也是必不可少的。 豆沙的,莲蓉的,碱水的,蜜枣的,火腿的,咸蛋黄鲜肉的,五花八门的粽子。 沈鱼打算卖个礼盒装,四个甜的,四个咸的为一组,装在定制的镂空木盒里,八个口味各不相同也省得挑了。 包装好看,价也相对提上去了,也就不心疼定制礼盒的钱了。 沈鱼包粽子,阿莓也想帮忙,可她手笨,怎么都包不成形粽叶倒是弄坏了好几张,还是放弃,灰溜溜去烧火了。 沈鱼也没做太多糯米粽,这时节家家户户都会包粽子,出来买的人并不多,卖不上价,她就是占了些后世的便宜,做的种类多罢了。 她想卖的,是西米做的水晶粽子。 从口感上来说西米粽没什么特别的,甚至还不如普通的粽子,但这水晶粽子,就是卖个好看。 水晶粽子大多用紫薯,绿豆或者颜色鲜亮的水果做馅,晶莹剔透的粽子包裹着紫色,绿色的馅来,惑着人想要切开一探究竟。 一排排水晶似的尖角小粽,能一眼看清里面悬浮的馅料,显得更可口了。 小孩子和年轻的小娘子那经受得了这种可爱粽子的诱惑,见着了都挪不动腿。就算是郎君,为着家里的夫人小姐,也得装上一盒带回去。 “沈娘子好巧思,五色糕后还有五色粽,给我来上一盒。” 沈鱼帮忙装盒,“不过是运气好,在胡市买到了种新米。”西米自然是和系统兑换的,这里是没有的,但大齐富饶,盛京里的人对新鲜事物的接受还是很快的。 沈鱼只管把一切都往胡市推,至于别人能不能找到,就不关她的事了。 水晶粽子卖得脱销,沈鱼连夜又做了一批。 崔四现在已经成为沈鱼的头号粉丝了,对自家掌柜佩服的是五体投地。 “掌柜,明日浦江那边有赛龙舟,要不要去逛逛。” 端午的客人也少了许多,闭店一日也不是什么大事。沈鱼还没见过古代的赛龙舟呢,自然是想去的。 “行,大家都放个假,一起去看赛龙舟。” 阿莓不懂,笑得却欢,“赛龙舟。” 街上节日的意味渐浓,卖五色绳的货郎多了不少,沈鱼应了个景给自己和阿莓各买了一条,不过原本的绳结她不喜欢,自己解了编了个如意结。 阿莓得了新东西跑去崔四面前炫耀,崔四故意不接茬,到头来生气的还是她自己。 沈鱼笑着看他们闹,也觉得有趣。 有人欢喜也有人愁。 惠儿端午也放了假,回崇安坊来与家人过节,手里拿了府里发的节礼神情却恹恹的。 沈鱼在街上看见了她,招呼她来吃粽子,惠儿没精打采的。 “这是怎么了?”看出她有心事,沈鱼问道。 惠儿叹了一口气,“唉,沈姐姐,我是替我家娘子不值,郎君他……他在外头有人了。” 沈鱼闻言有些讶异,这几天前不还在夸邱钰,今天就变了。 “自娘子有孕后,郎君就没再去风月之地了,我还当他是知道这样会让娘子多想,谁知道却偷偷安置了个外室。” 沈鱼低声宽慰,这惠儿就是粉丝塌房了。一时受不了打击,接着就开始愤怒。 “我家娘子真是快把眼睛都哭瞎了呀,要不是顾忌这肚子里的孩子,怕是要闹和离。娘子前日还说,肚子里的孩子在动了,可……” 本朝民风开放,和离再嫁不算什么新鲜事。 惠儿接着说,“那狐媚子也真是好颜色,长了一双狐狸眼不说,眼角下还生了颗勾人的痣,一脸的狐媚像,我家娘子找去的时候,还柔柔地给她见礼呢。” 沈鱼没见过人,眼前却不由自主浮现了一个人的模样,这也太巧合了吧。 惠儿脱粉回踩得很彻底,“娘子气坏了,还不小心扭伤了脚,郎君却说她没有容人的量,这……这叫什么话呀!” 沈鱼给惠儿顺着气,一起痛斥邱钰,“男人惯会为自己找借口,就算管不住身子。” 邱钰算个不怎么光明磊落的渣男了,在家装得夫妻恩爱,却在外头偷吃,但他名声也不好,这是图什么呢? 不愧是田元武的酒友,蛇鼠一窝,都不是好东西。 惠儿痛骂了一通后,心情好了不少,沈鱼送了她几个水晶粽子吃,有了美食的安慰就更好了。 惠儿起身要走,身上却不小心掉下一个小盒子来。 “稍等,东西掉了。”沈鱼替她捡起来,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药味。 惠儿道谢,“呀,娘子的膏药差些落下了,谢谢沈姐姐。” “等等,你说这膏药,是你家娘子的?” 惠儿一歪头,“是呀,娘子扭伤用的。” 不,这不对,沈鱼在里头闻见了一股非常浓重的麝香味,甚至没有丝毫遮掩。 沈鱼又问,“这是谁开的药,她知道你家娘子有孕吗?” 惠儿奇怪,“当然知道呀,府医开的药,我家娘子的喜脉就是他整治的呀。沈姐姐,你问这做什么?” 沈鱼愣了愣,还是提醒了一句,“哦,就是孕妇用药是有些禁忌的,怕开药的大夫不清楚。” “这是不用担心的,我家娘子用了三日并无不适,况府医在府里已经数年了,医术自然是顶好的。” 就是这才奇怪呀,府医既然知道余氏有孕了,又怎么会开含有这么重的麝香的药,麝香是活血化瘀的好药,可孕妇对此是大忌。 沈鱼想了许久,想到惠儿走了也没想通,即使是外敷,经验老道了大夫给孕妇用药还是会避开麝香,而且余氏也无不适之处,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还有惠儿提到的余氏说肚子里的孩子在动,可余氏怀孕还只有三个多月,照理说不应该感受到胎动的。 一个又一个的谜团,让沈鱼辗转难免,子时才歇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2、薜荔冰粉 浦江码头热闹,人头攒动,摆摊子的人自然闻风而动。 崔四推着摊子,直呼受骗,“掌柜不是说好放个假嘛,怎么换了个地方卖吃食。” 沈鱼也不是故意的,昨夜里睡不着,干脆就起来做了些冰粉,此时天热吃,是正好的。 冰爽嫩滑的冰粉,配上芋圆,红豆,牛乳冻,花生碎,最后再来上一勺红糖,那滋味能吃下满满一大碗。 眼下赛龙舟还没有开始,江边堤岸已经围满了人,还有官兵在维持秩序。 赛龙舟是民间富商组织的,找了官府背书,参加的都是当地又名的商铺,布行的衣锦阁,珠宝店的金雀斋,餐饮的百味楼,药坊的春安堂等。 沈鱼催促着崔四快找一个好位置,沈鱼生怕慢了冰粉就卖不完了,毕竟这东西放不久。 崔四紧赶慢赶,总算占到了好位置,在片树荫下头,如此便不担心晒着了,且这里地势高,也能瞧得见江上风景。 冰粉是新鲜玩意,卖相又好,小娘子走到江边渴了累了,来上一碗,不说疲累尽消,胸口燥热能去不少。 也有不少文人雅客路过,时下人喜欢作诗,行也作诗,坐也作诗,这江畔自是不能放过。 崔四听见了,在一旁评头论足,“那位相公相貌不错,可诗句也太拿不出手了些。” 沈鱼笑着摇摇头,“你可低声些,叫人家听见了,来打你,我可不认你是我家伙计。” “打你,不认。”阿莓活像个捧哏。 这两人一个嘴皮子不停,一个是个闷葫芦,不知为何就是爱掐。 又有人来买冰粉,沈鱼低头一看,是个熟人,“小郎君怎么一个人,莫要走丢了。” 江明禹手遥遥一指,“丢不了,随我叔父一起来的。”江明禹又和她道歉,说是上次的食盒没有及时给她送回去,实是他的过错。 沈鱼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江砚白一身天青色直缀,腰间系了枚暖玉,一副世家公子的模样。他身旁有个和他年岁差不多的男子,是个生面孔,眉宇俊秀,有些书卷气。 沈鱼递给江明禹前,又给他添了一勺,懂事的小孩就是招人喜欢。 沈鱼眉眼弯起,明明人就在不远的大理寺上衙,却总见不到人,今日总算是出现了。 江砚白由远及近,见到沈鱼,眼神不自主的落到她手里的冰粉上。 他已经停了药许久,味觉的恢复是否真的与沈鱼做的食物有关,就看这碗晶莹剔透的东西了。 “江少卿可要来一碗?” 江砚白点了点头。 旁边丰敬看了他一眼,“莫不是这就是你曾提过的沈娘子?”江砚白上次说怀疑沈鱼做的吃食能让他恢复味觉,丰敬觉得他不仅味觉坏了,还坏了脑子。 如今见到沈鱼,丰敬想着不是江砚白恢复了味觉,怕是他心里甜如蜜吧。 “这位郎君是?”沈鱼把加了料的冰粉递给他,也多加了一勺。 江砚白接过,“一个大夫。” 丰敬不乐意了,把他挤到一边,“在下丰敬,是春安堂的大夫。” 沈鱼弯了弯美目,“这赛龙舟,也有你家的队伍吧。” “正是,沈娘子卖的什么,也给我来上一碗。”丰敬本不愿来人多的地方,可作为少东家不来不合适。 沈鱼也给他做了一碗,丰敬端了在手里,端详甚久才入口,“沈娘子这可是用薜荔籽做的?” 沈鱼挑了挑眉,“正是,丰郎君好眼力。” 丰敬哈哈一笑,“薜荔根茎可入药,我不过是闻着味道有些像罢了,从不知它还能做吃食。” 沈鱼心情不错,“在大夫眼里是药,在厨子眼里便是食材了呀。” 丰敬端着碗,低声对江砚白耳语,“你看上的这位沈娘子,当真是个妙人。” 江砚白眼刀飞过来,丰敬低头吃冰粉不看他。 方才冰粉入口,江砚白几乎可以确定,沈鱼做的东西,真的能帮他恢复味觉。 他尝到了更重的味道。 今日的沈鱼依旧是短打薄衫,没梳什么发髻,只用布巾束起秀发绑成一根马尾,发丝垂落在耳畔。她笑吟吟地,杏眸弯起,色色可人。 江砚白望着沈鱼出神,落到旁人眼里,便品出些其他的来了。 丰敬轻咳两声,砚白这盯人也太不加掩饰了。 小孩子精力旺盛,江明禹吃完了冰粉便闲不住了,江砚白明显是个不会带孩子的。 冰粉也卖得差不多了,沈鱼就叫了阿莓和崔四陪江明禹去堤上逛了。 江砚白乐得自在,嘱咐了句小心些。 “江少卿今日怎么有空?”沈鱼天天在沈记门口也没守到这只兔子,出了门倒是自己寻过来了。 江砚白慢条斯理地吃着,“案子破了。” “破了?那永兴侯世子到底怎么死的?”沈鱼一脸好奇。 案子破了便不再是秘密,告诉她也无妨。 江砚白缓缓道,“中毒而死。” “什么毒?”沈鱼刨根问底。 若对面是个男子,江砚白就说了,只是这毒,实在不好对着个小娘子说。 不过想到那日沈鱼的语出惊人,江砚白还是开口道,“治疗隐疾的药,对于常人来说是补药,可对于田元武确是封喉的毒药。” 依旧是隐晦的说法,结合上次的线索,沈鱼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找毒药这差事,江砚白是交给丰敬去做的,不过因为他之前没有告诉丰敬那田元武是个天阉,丰敬为此走了不少弯路。 丰敬还埋怨他,“怎么不早说?” 江砚白不懂医术,哪里知道这有些补药对田元武这样的人会是毒药。 后来又细查了查,才知道这“补药”乃是田元武自己买的。 田元武天生有残,但他总认为那是种病,能治好的,听人说青虚观有种神药,能令人持久不衰。 他便花了重金求得了那药,那日在进他那小妾门的时候,吃下了药,才最终导致了身亡。 事情真相,如此戏剧,毒药是自己吃下的,当真好笑。 但那药到底是从别人手里买的,江砚白带人抓了买药的老道,按贩卖毒药给他定了罪。 盛京城中用过那药的人不少,江砚白没法堵全部人的嘴,想必不久之后,田元武的身体状况就瞒不住了。 沈鱼听完,多问了一句,“那彭氏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她倒不是八卦,只是想确定她的猜测,而且这个结果对另一件事也很重要。 江砚白没有瞒她,“这个人你认识。” “邱钰?” 江砚白淡笑,微微颔首。 这事就更不难查了,彭氏怀孕三月多,而三个多月前,田元武约邱钰入府喝酒。邱钰这人是个软脚虾,江砚白还没用什么手段,他就全招了。 说是田元武灌醉了他,又将他带到了彭氏房间,而此时的彭氏已经被田元武下了药,他浑浑噩噩才犯下了错,一股脑将错都推到了田元武的身上。 而他走时彭氏还没有醒,她并不知道那日在房里的不是她的郎君。 沈鱼嗤笑,真正醉了的人是干不了那事的,而且那酷似彭氏的外室可没有人逼他收。 沈鱼最看不惯这种人,“总有人为自己犯下的错粉饰太平,倒不如真小人来的坦荡。” 江砚白闻言心头一震,“沈娘子总是这样通透。” 田元武酒肉朋友众多,怎么偏挑上了邱钰呢?不止因为他官小好拿捏,还有每次见到彭氏时那迷离的眼神。 田元武就是抓住了邱钰这个心理,有把握他不会将此事宣扬出去。邱钰运气不错,彭氏一朝有孕。 可人是会变的,田元武想隐藏自己天阉的事实,证明自己是个正常男人,否则不会认下小妾的野种。但他看着妻子怀着别人的孩子,脸上还洋溢着幸福的笑,他又开始不甘了。 毕竟他对彭氏还是有几分真心的,不然当初也不会甜言蜜语哄了来,他心里渐渐愤怒,想要成为一个正常男人的意愿到达顶峰。 他四处托人打探,才终于知道青虚观有这么一种神药,服下后,连八十岁的老翁也能夜御数女。 田元武迫不及待的把药找回来,殊不知却是把自己送进了鬼门关。 沈鱼还有一件事情不明,正好丰敬这个大夫在这里,她问,“丰郎君,若是妇人有孕,扭伤了脚,一般大夫可会开含有麝香的药?” 丰敬轻轻摇头,“不会,麝香是化瘀的好药,对孕妇却是大忌,即使是外敷,也会避开麝香。” 丰敬说的肯定,沈鱼又问,“那有孕三月有余的妇人,可会感到胎动?” 丰敬还是摇头,“虽说个人体质不同,可三月有余的孩子还未长成,至少也要四个月。” 沈鱼还未问完,“那可有药物,能使人假孕并感受到胎动呢?” 丰敬正色看她,“自是有的,但这些药逆天而行,对服药者的身体损害极大,怎么有谁在用这药吗?” 江砚白好像猜到了什么,“你在怀疑什么?” 沈鱼眉头微皱,“我也不大确定。” “说说看。”江砚白语气温润,带着安心的感觉。 毕竟关系到人命,沈鱼还是说了,“我猜测邱钰的夫人余氏可能是假孕,而且她自己并不知情。” 沈鱼又说了从惠儿那里知道的佐证。 江砚白脸色不虞,拉着丰敬就要走,“还请沈娘子将阿禹送回。” “砰”地一声,那厢热闹的赛龙舟开锣,江畔无数的人呐喊,热火朝天,一片节日的喜气,却有两人悄然离开现场,往隆义坊而去。 事实证明沈鱼的猜测没错,丰敬给余氏诊脉,发现她的脉象极乱,所谓胎动其实是肚中胀气。 假孕药已经使得她腹中有了积水,若不尽快排出恐怕有性命之忧。 江砚白审了府医,府医很快交代,一切都是邱钰的指使。 江砚白立即抓捕邱钰,他此举已于投毒无异。 原来邱钰早就猜到了田元武的秘密,但毕竟不是田元武的亲生骨肉,他怕田元武不会真心对待孩子。 便想出了让余氏假孕这条毒计,届时他会让余氏与彭氏一同出游,想办法让俩人早产,再抱来一个孩子佯装是彭氏所生,而自己的孩子自然就接回了他的身边。 邱钰在大理寺洋洋得意地说着自己的计策,丝毫不觉得又什么不对。 江砚白质问他,“你从未想过这会对你夫人造成什么样的伤害吗?”丰敬说过,若是用药时间长了,余氏必死无疑。 邱钰无所谓的说,“女人嘛,再娶就是了,反正我哄两声,便都乖乖的了。” 歹毒至此,当真枉为人。 江砚白不想再听他说话,将人收押。 两个各怀鬼胎的男人,害了两个无辜的女人。 余氏知晓真相,当即昏死过去,醒来后,眼中没了神采,孩子是假的,心爱的丈夫要杀她。余氏回了娘家,向邱钰提了和离。 余家人对邱钰没留半分情面,要追究到底,邱钰的仕途算是到头了。 比起余氏,彭氏也没好到哪里去,怀着别人的孩子,婆家是没法子待了。可是她又做错了什么,她什么都不知道,何其无辜。 满心欢喜以为怀了丈夫的孩子,她吃了那么多的苦药,就为了怀上一个孩子,可到头来,根源竟在丈夫的身上。 丈夫还亲自将她送给了别的男人,从前的温柔细语,如今想来都成了讽刺。 不抛弃你的,永远是亲人。 彭老爷彭夫人亲自接了她回家,彭氏看着眼前老迈的父母,跪地掩面,泣不成声。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3、小米蒸排骨 时日久了,门前炖者卤味也引不来新客了。崔四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沈鱼却并不着急,如今店小,再多客人的容纳不下了,这样正好。 不过确实该研究些新菜式了,蒸菜香照样能吸引人。 沈鱼让阿莓去买了半扇猪排骨来,时下人更喜欢吃羊肉,猪排骨并不很贵,真是有眼不识好肉。 有阿莓在,处理猪排骨一点也不费劲。 沈鱼做菜是有些强迫症的,猪排骨也一样,每段都要剁成食指长短。 这可为难坏了阿莓,剁了两根才找到了感觉,之后下手就有准了。 沈鱼端着那些被砍的长一截短一截的排骨,“这些就归你和崔四了,品相差是差了些,做好了不影响味道。” 阿莓瞬间觉得剁排骨是件美差了,再来一扇,她还能剁! 沈鱼对自己人向来大方,崔四得知掌柜要做新菜,特意磨蹭到了晚间留下来吃夕食。 平常都是沈鱼准备了菜,他带回去和他娘一起吃,今天他想吃个热乎的。 后世排骨的做法可谓五花八门,炸排骨,蒸排骨,炖排骨,而且百搭,怎么做都好吃。 像沈鱼这般有厨艺天赋的人,从来想不到那些黑暗料理都是哪里来的。她时常困惑,按照步骤做菜,最多也就是味道没那么好,哪能不好变成乌漆嘛黑呢? 既然是要做蒸菜,选择就只剩下了蒸排骨。 蒸排骨做法也有许多,沈鱼就选了个简单的小米蒸排骨。 沈鱼做菜时并不避着人,崔四懂些规矩,没有进厨房,而阿莓是根本看不懂,她只知道沈鱼总是把这个黑的,那个黄的,倒在一起,做出来的东西就可好吃了。 做小米蒸排骨时,排骨需得在生肉的时候腌了,香味进去了,这上锅一蒸就全跑出来了。 腌肉的酱料自是好吃的关键,沈鱼下了蒜末,姜末,豆豉,豆瓣酱,酱油炒香,放了豆瓣酱便不必在放盐了,咸味已经足够。 沈鱼也尝试着自己做豆瓣酱,但时间还不够,做出来的不能用,还是和系统兑来的快捷。 这酱料一炒,就是爆香,崔四以为好了,一股脑冲进了厨房,差点没和阿莓撞上。 却见沈鱼捧着一碗酱上头漂着红油,排骨还是生的。崔四吸了吸鼻子,正打算退出去。 沈鱼却道不必,她没什么需要遮掩的。 见沈鱼如此说,崔四顺势搬了个小杌子在一旁坐着,“不用旁的就这碗酱,我都能吃三碗饭。” 沈鱼舒展眉眼笑了,手上活计不停,排骨被均匀的染上鲜酱色,要先腌上一个时辰。 阿莓忙着烧火,崔四也不好干坐着,但又没别的活干,只能和她抢活,眼见两人又要掐起来。 沈鱼连忙喊了崔四过来,让他把买来的小米碾碎。 小米是一早就浸泡下的,沈鱼让他不要用力,轻轻碾几下就行。 腌制好了的排骨,裹上金黄的小米,整齐的金黄块摆在盘上,就已经很诱人了。 接下来只需上锅蒸熟,便成了。 沈鱼早买了两个大蒸笼,本来是给阿莓蒸包子的。 蒸笼冒着热气,崔四与阿莓便围着灶台转,米香混着肉香,沁人心脾,直把人的馋虫往外勾。 崔四眼睛盯着蒸笼,“这要是搬门口那个灶台上,还不得勾着一大片人。” 蒸肉是个耐心活,这类大菜,在饭馆里都得是先做个半成品,客人来了即时蒸上。若在后世,玩上两个小时游戏也就过去了,如今只能干等着,确实有些难捱。 崔四和阿莓却不这么觉得,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蒸笼也不嫌累,每稍过些许时辰便来问一声好了没有,颇像两个等着投喂的娃儿。 等到终于好了,那蒸笼一掀开,热气腾得一下冒出了,整个院子都笼罩着排骨香。 小米蒸了不变色,反而更亮了,金黄色的小块摆在雪白的盘子里,还滋滋冒着热气。 待沈鱼点了头,两人才争先恐后地夹了一筷子。 沈鱼的小心烫还没说出口,两人就已经张开了嘴,嘶哈着吐热气了。 上锅蒸了后,那排骨里的汁水被全素逼了出来,但因裹着小米再出不来了,又反浸入了肉中,汁水甚多。 炖了一个时辰,排骨软糯脱骨,不需费什么劲便咬了下来,肉蒸得软烂,老少皆怡。 两人没多久就吃完了一盘。 崔四回去时天色已暮,沈鱼送他出门,给了个灯笼又塞给他一个食盒。 崔四眼眶发热,从前哪里能想到能找到这么好一个活计,有这么好的掌柜呢。 沈鱼纳闷,这送个人还送哭了是什么说法? 其实崔四年纪也才十八,放现代也就一个上大学的年纪,沈鱼一直把他当弟弟看。 “掌柜快别送了,夜风吹着凉。”他心头感动,又觉得在人前哭了丢人,慌不择言。 一阵暖风吹过,沈鱼也不戳穿他,笑着与他道别。 日暮四合,月朗星稀,今日是十五,月亮圆滚滚地挂在天边,洒下无边月华。 “沈娘子。”这声音清澈如山泉。 沈鱼手扶着门框,江砚白乘着月色而来,修长的手指握着灯笼把,显得这破旧的灯笼都有些矜贵。 沈鱼笑起来,随意打了声招呼,“江少卿这么晚呀,用了夕食没有?” 沈鱼发誓,她真的是随口一问,没有别的意思。 江砚白摇摇头,“还未曾,不知沈娘子的食肆可关门了?” 沈鱼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没有。”这么晚了,除了青楼酒肆怕是没有食肆开到这个时辰的。 但对着江砚白,别说她还没睡,就是睡着了也得从床上爬起来给他做饭。 阿莓收拾完了碗筷,疑惑地看着进来的江砚白,正要说已经打烊了,却瞥见沈鱼让她退下的手势。 “江少卿想要吃些什么?” 江砚白知道进来已经是沈鱼例外,不想再麻烦她,“不拘什么,随意做些吧。” “江少卿稍坐。” 本就多蒸了些排骨,热上一热便算一道菜,虽然口感没刚做出来时好吃,也算可口。 灶上熬着小米粥,还没熄火,差不多已经好了。沈鱼热了锅,打了两个鸡蛋,又烫了些小白菜倒些醋与热油一拌,炒鸡蛋和醋溜白菜就成了。 沈鱼又盛了碗小米粥,三菜一粥给江砚白送去。 “有些晚了,江少卿凑合吃些吧。” 江砚白淡笑,这可不算凑合。 醋溜白菜很入味,沈鱼放了足量的醋,江砚白舌尖微酸,笑意更浓。 【满意值+2000】 虽说江砚白的满意值向来都高,这次还是高出了新高度。 沈鱼后悔方才没有多做些。 “这小米粥熬的极好,水米融洽,软滑香腻。见米不见水,见水不见米,都非粥也。”江砚白端着碗,调羹在粥中搅动。① 沈鱼微微睁大双眼,“想不到江少卿对吃还有些研究。” 江砚白眼里闪过一丝苦涩,想当初他未中毒时,也算半个老饕,说得出坊内哪个酒肆最好,哪家酒楼的招牌菜名副其实。 只是失了味觉后,吃什么都是一样,便不计较了。 他夸沈鱼也非是恭维,越简单的菜越能显示出厨子的功底来,仅这一门熬粥的手艺,沈鱼便可开个粥铺了。 沈鱼却嫌小米粥不够味,“到底简单了些。” 见识过后世各种各样粥的沈鱼,自然不觉得这有什么。 她有次去旅游,吃过一回当地的海鲜粥,虾仁、鱿鱼、海参、蟹脚都在一碗粥里,米粒吸足了各类海鲜的精华,那一入口舌头都要鲜掉,才叫一个香! 这单调的小米粥有什么吃头,都不如皮蛋瘦肉粥。 江砚白夹了一块蒸排骨,排骨软糯,撕咬下来并不费劲,就是外边的小米有些软了,大概因为不是第一次蒸的缘故,即便口感差了些,味道也是极好。 “这道菜从前未见过,是新菜?”江砚白用餐很是赏心悦目,慢条斯理,仪态端方。 沈鱼点头,“是呢,明日才上菜牌,江少卿可吃了个新鲜。” “这道菜叫什么?” 问及此,沈鱼还真没想好,老实说了俗名,“小米炖排骨。” 时下人用餐不仅要吃得好,还要吃得雅,像百味楼这般的大酒楼,菜名便都是些清风送爽,月中丹桂,就连红烧鸭屁股都起了个朝天阙这样的文雅名字。 沈鱼这肚里实在没几分墨水,干脆求助江砚白,“不若江少卿赐个名,这顿饭就不收您钱了。” 沈鱼打着如意算盘,江砚白吃饱了,心情不错,“我听闻江南那边有道碎金饭,色似炸金,这排骨也有异曲同工之妙,不如借个名头,碎金排骨如何?” 沈鱼一拍手,“妙哉妙哉。”这有文化的人,起名就是不一样呀。 江砚白用完饭并未离开,说出了此行之来意。他既知沈鱼做的菜能治好他的病,哪有不吃之理。 “沈娘子,我想定些饭食,却有些要求。” “江少卿请说?” 江砚白娓娓道来,“可否每日我上衙时,替我备上一个食盒,菜色沈娘子随意便好,为期一月,这是定银。” 江砚白拿出一个银锭子来,足有十两重。 沈鱼喜出望外,“江少卿可是吃不惯大理寺堂食?” 这是主动送上门来啊! “嗯……”他这理由不能为外人道,只能让那大理寺庖厨委屈些了。 “那为何不午休时辰来?或者午间我让崔四送去也行,就不必劳烦江少卿亲自拿了。” 江砚白拒绝了,“不妥,不麻烦的。” 如今大齐国富民强,可难免还是有人吃不饱饭,圣上仁德,下令开源节流,官员们连吃上一顿饭有几个菜都规定了。 他身为大理寺少卿,更当以身作则,不好让人知道每日从食肆定了饭食,这样确有些奢靡了,可江砚白又不能明说是为了治病。 沈鱼不再追问,反正都是江砚白吃的,问那么清楚做什么,万一没了这桩生意,那就得不偿失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4、麻烦上门 沈鱼开了食肆后便不再卖糯米饭团了,从前是小摊自然只能起早,有了遮蔽处卖饭食,便午间开门了,早上也能睡个好觉。 江砚白这么一来,沈鱼懒觉就没了,不过为着满意值,早点起算什么,且古时晚间娱乐少,早些睡也就是了。 江砚白提着食盒进了大理寺,迎面碰见个同僚。 “江少卿又从家里带午食啊?” 江砚白不着痕迹扯开话题,“宋评事,昨日那犯人口供还在你那吗?” 宋评事被引开注意,“在的,少卿有用……” 早上准备好的吃食,放到午间肯定是冷了的,若从家里带了饭食午间交给大理寺的庖厨热上一热也就好了。 所以沈鱼准备的大多都是半成品,热一热才可以吃。 今日是白切鸡,油焖茄子和盐卤豆花,白切鸡还配了蘸料,用了个小瓷瓶封了口装在食盒里。 蒸好的白切鸡鲜嫩多汁,且是刚刚熟透的那种状态,连着鸡骨头那里仔细看还能看见红血丝。 当年初尝这菜时,江砚白还以为没有熟透,掌柜来了才解释,就是要这样的状态才好,鸡肉嫩如豆腐,又有肉的韧劲。 那掌柜还说,白切鸡是最完全保留了鸡肉原汁原味的做法,除了火候重点便在这选鸡上,定要养成日子在一百天左右的阉鸡,这种鸡的肉质不老且鲜香十足。 时隔多年,再次吃到这鸡,江砚白颇有些感慨。 黎辞舟又端着碗来蹭饭了。 旁人都当他这菜是自家庖厨做的,也唯有黎辞舟知道真相。沈鱼给他送饭已有一月有余,黎辞舟自有一日发现了,便大大咧咧端着碗来了。 “今日这菜色不错,但我还是更喜欢昨天的糖醋排骨,改日定要去沈记点上一道,沈掌柜如今的手艺可是越来越好了。”黎辞舟咂摸着筷子。 江砚白朗声道,“打秋风的就不必这么多话了。” 黎辞舟脸皮厚得很,习惯了江砚白的语言攻击,“谁让你这里能吃到时新菜色呢。” 黎辞舟来蹭了两日饭后便发现了此规律,沈鱼已送了一月的菜,每日两三道菜,红煨猪肉,地三鲜,凉拌莴苣丝,蒜蓉粉丝虾,排骨山淮汤,黄芽菜炒鸡……几乎是没重样的,而往往过后不久,这些菜都会出现在沈记的菜牌上。 自那碗鱼汤面之后,黎辞舟便成了个“沈吹”,总在大理寺中夸赞沈记的菜,倒是为沈鱼招徕了不少客户。 黎辞舟吃了口盐卤豆花,满口豆香在嘴中蔓延,“砚白啊砚白,菜品美味倒是其次的,这用的心思可不是一星半点儿呀,沈掌柜赚你这十两银子,可是不容易呀?” 其实哪用得着他提醒,聪慧如江砚白,自然察觉了这不同寻常的心思,男女之事不像破案自有章程。 实话说江砚白确实不知该如何处理,只能使出个拖字决,又多给了个十两银钱。 沈鱼可不知道闹出了这么大误会,每日都有三千多满意值进账,是以看江砚白的眼神越发像看个聚宝盆。 沈鱼正忙着盘店铺。沈记“碎金排骨”已初有了些名声,慕名而来的也越来越多,自家那个店面实在有些不够用。 正巧隔壁卖胡饼的许老丈夫妇要卖屋子,许家儿子在外经商,前些日子来信,说是给二老新添了个孙儿。两老夫妻一合计,开了大半辈子店,劳碌了一辈子,也是时候颐养天年了。 就应了儿子的请求,将他们接去江临,也过过含饴弄孙的日子。 沈鱼自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可连着地皮加店铺,没有五六百两是下不来的。沈鱼有些犯难,她手上实在没有这么多现银,筹措了许久也只得了二百两。 这里虽不是开商铺的旺地,但地皮也是很抢手的,许家人三日后就要走了,沈鱼实在不想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沈鱼做了些糕点,敲开了许家的门。 许老丈是个很和善的人,“沈小娘子来了。” 沈鱼语气亲昵,“许伯,我今日来,是为了铺子。” 许老丈也不难猜出她的来意,开门见山地问,“不知沈小娘子打算出多少银钱呢?” 沈鱼是带着诚意来的,也老实说了,“许伯,您也知道,我这食肆才开了不久,铺子加地皮我是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银钱的……” 沈鱼接下来的话还没出口,就被许老丈打断,“忘了与沈小娘子说,我这地皮已经卖了。” 这事沈鱼倒真是不知,卖屋的中人没有与她说,“卖地皮的人没有买铺子吗?” 一般买了地皮便不会差买铺子的几个钱了,毕竟值钱的是地皮,这光要地皮不要铺子的也算少数。 她运道这么好吗? 许老丈解释道,“那位买主说是一时拿不出这么多现银,让我容他几日。但买主也说了,若是有旁人来买,便算他与这铺子无缘。” 沈鱼忙与许老丈商议铺子的价格,最后以八十两的价钱买下了铺子。 两厢过了文契,这便算是定下了。 沈鱼心情颇好,哼起了小调,回了沈记,崔四见掌柜满脸笑意,便知这事成了。 于是歇业两天,装修铺子,两家铺子本就紧挨,只需打破了墙开出个门来,便算通了。许家的铺子是做胡饼的,墙体经年累月的烟熏火燎有些黑了,沈鱼便找来了匠人重新粉刷了。 其他便没怎么大动,沈鱼撤了原先的竹帘,加在了两边连通的门上,许家的铺子位置比她这间更好,沈鱼就把打算把那边改成雅间。 她这食肆从前定位的是中端消费,沈鱼觉得是时候把档次往上提一提了,变成中高端消费。 这儿离大理寺近,时不时有些穿着官服的来吃饭,有官员自然少不了武侯,只是武侯们成群结队的来了,看见自己的顶头上司在里面,这吃饭的心思顿时少了些,这一隔开了,便少了很多麻烦。 但这麻烦,不是想避就能避开的。 有食自然不能少了酒,俗话说这大块吃肉,大口喝酒才是人间乐事。 只是有人灌多了黄汤,手脚就不听使唤了。 靠边这桌坐了个大胡子,点了一桌的好菜,吃饱喝足腆着肚子,站起来时摇摇晃晃打着摆子。 崔四把人扶稳,“客官呈惠二钱银子。” 大胡子迷迷糊糊地去摸钱袋,把钱袋里的铜板全倒在了桌上,响起一阵“叮叮当当”的铜钱碰撞声。 崔四不用看都知道不够,“客官这些可不够呀?” 那大胡子许是喝多了,脑袋有些不清醒,“你这小二莫要诓我,已给了你十几两银子了,让开。” 大胡子推搡了下崔四,用了些力气,他身形魁梧,崔四那小身板那经得住他这么一推,崔四被推了个趔趄,登时就沉下了脸,“呵,来沈记吃白饭了,阿莓!” 阿莓立刻站在了门前拦着大胡子的去路,两个人平时喜欢互掐,但到了一致对外的时候还是很团结的。 阿莓张开双臂,做出阻拦的架势,“给钱。” 大胡子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想推开阿莓,“哪里来的下贱昆仑奴,还敢拦着大爷的路!” 这么大的动静,沈鱼也从后厨出来了,刚巧听见大胡子骂的那句话,吃白食她不生气,可骂阿莓就不行了。 用得起昆仑奴是富贵的象征,但昆仑奴本身却是被歧视的,矛盾又可笑,沈鱼不喜欢这样。 沈鱼放言,“把人给我拦住了,不给钱就送官府,反正大理寺近得很。” 大胡子喝多了酒,反应有些慢,听懂了后嚣张地说,“本大爷有的是钱,把你这小店盘下来都不是问题!” 崔四冷笑,“那您倒是给呀。” 大胡子又摸了摸身上,没摸出什么来,有些愣了,嘴里还喃喃道,“我的银子呢?” 崔四插着腰,神气又有些使坏,“呦,别是被偷儿偷了吧。” 众人闻言,一阵嗤笑声响起。 一队巡街的武侯远远过来了,沈鱼看见个熟人,“小杨,这里来了个吃霸王餐的,快些将人带走。” 小杨穿着士兵服,腰间挎着官刀,“哪儿呢?” 崔四指向那个大胡子,“就是那人。” 小杨走到大胡子身边,摆开架势,语气严厉,“是你要吃霸王餐啊?” 看见小杨的武侯衣服,大胡子清醒了些,拱着手道,“官爷莫要听人胡说,小人……小人只是没带够银子。” 变脸之快速让人咋舌。 有人撑腰,崔四继续输出,“方才可不是这么说的呀,大爷!” 大胡子气得牙根痒痒偏又拿他没办法,掏了掏袖口,摸出一个小小的金镯子来,“这个可抵饭钱吧。” 小杨拿过递给了沈鱼,“沈掌柜,您看这个可以吗?” 小金镯圈口很小,应该是孩子戴的,内侧还刻了个繁体小字,沈鱼不认得,且色泽鲜亮,看样子是真金。 沈鱼掂量了一下足有二三十克重,足够了,还多的很。 “可以。” 大胡子又道,“就先押在掌柜这儿,我明日拿银子来赎。”说完大胡子便想走。 “等等。”沈鱼出声阻拦。 “你方才辱骂我家阿莓,还未道歉?” 大胡子看了一眼阿莓,脸色有些不悦,“这不太妥吧。” “若是不愿……镯子拿走。”沈鱼手一伸,又对小杨说,“小杨,你把人带走。” 小杨很捧场,上来就要拿人,“得嘞。” 大胡子见状不妙,好汉不吃眼前亏,只得乖乖道了歉。 阿莓被道了歉,有些怔怔的,虽被沈鱼买下了,吃饱穿暖,可总觉得自己是低人一等的。 所以客人的冷眼,歧视她向来没当回事,可沈鱼却那么在意,只有在这时候,她才觉得,自己是和大家一样的人。 阿莓笑了,露出一排大白牙,“谢谢你,小鱼。” 她不喜欢管沈鱼叫掌柜,总觉得太生疏,沈鱼就让她喊名字了。 沈鱼当初是这么说的,“我的朋友都叫我小鱼,你也这么叫好了。” 她们是朋友,她们是平等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5、七宝豆腐羹和脆皮豆花 客人渐多,沈鱼一人也有些忙不过来,阿莓剁排骨还行,于做菜却是没一点儿天赋,崔四也一样,是个管吃不管做的主。 还是要招个帮厨,沈鱼便托人写了张告示贴在门上,自己一个个慢慢相看。 一上午面见了五六个人,沈鱼都不是很满意。 最后崔四推荐了个人,是他的表姑母邓氏。 邓氏四十多岁的年纪,前年死了丈夫孀居在家,带着个儿子。儿子是个秀才,今年打算下场,母子俩虽不富裕也过的去,但邓氏不想就这么做吃山空,才想着出来找个活计干。 只是沈鱼还是不大满意,刀工尚可,但拿炒勺就不太行了,火候掌握不好,但比起其他几个人,已经强上一些了。 崔四见沈鱼有些为难,“掌柜若是没瞧上,我去回绝了就是。” 沈鱼也不是顾忌这他的面子,确实是她的要求有些高了,能达到她要求的人,当个小地方私厨不成问题,哪能出来当帮厨吧。 沈鱼留了个话口,让邓氏先来试上一试,邓氏自然千恩万谢。 连日的晴天,总算下了一场大雨,驱散了这夏日的暑热,突如其来的雨,使得食肆成了避雨的好地方。 有些忘了带伞的见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索性进到食肆点上一壶小酒,一碟花生米吃着,好不惬意。 江祁白便是这个时候进来的,此时不是饭点,躲雨的多没几人吃饭。 小摊子几个月就变成了大食肆,倒让他有些不敢认了,他还想着那糯米饭团的味道,小二却说早就不卖了。 江祁白颇有些士别三日的感慨。 沈鱼打帘出来,听见有人在问糯米饭团,“想必是老客,却已经不卖了,今日有道新菜,郎君可要试试。” 江祁白一身雪青色襕衫下摆被雨水打湿,头上只用一根玉簪束发,气质斐然,许是书读得多了,有些扑面而来的书卷气。 沈鱼手里拿着个空白的菜牌,提笔写下,“七宝豆腐羹”和“脆皮豆腐”,字体只能算齐整,并没有什么风骨,在江祁白眼里还比不上自家儿子。 沈鱼自然不知道自己练了几个月的毛笔字,被人嫌弃了,也是嫌经常请人写太麻烦了,就干脆自己练字了。 江祁白确有些饿了,各要了一份,沈鱼应了声进了厨房。 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就出来了,她端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个海碗,一个白瓷盘,一个调羹和一个小碗。 “郎君请用,脆皮豆花得趁热吃。” 沈鱼前些日子学着做豆腐,点卤着实需要些功夫,她没掌握好做了一大锅豆花出来。好不容易学会,正在兴头上,豆腐又放不久。 干脆腌制了些臭豆腐,剩下的全变着花样做豆腐菜,江砚白吃的盐卤豆腐就是这么来的。 海碗里自然是豆腐羹,上头漂着些蛋花和绿色的葱花,淡淡的黄与白混着些葱绿提亮正相宜。 白瓷盘里是脆皮豆花,四四方方的小块垒成塔尖,模样倒是精巧。 江祁白夹起一个脆皮豆花,送入口中,豆花的外边被炸酥了,夹起时便觉娇嫩,一入口更是如此,里头是软嫩的豆花,咬上一口,含了满满一方块的汤汁便溢出来,唇齿留香。 外头浇了酱汁吃着有鱼鲜味,且咸淡正好,江祁白一口气吃了五六个也不觉得咸。 小三角瞬间没了个尖,他才发觉吃了半盘,情不自禁道,“这豆花怎得这般嫩。” 便是当世大家,江祁白也找不到任何一本书中,有形容这滋味的话语。 他再用调羹舀起那豆腐羹,不敢再小瞧,在口中微含了会儿,细细品味,“香蕈丁,虾仁丁,木耳丁,笋丁,猪肉丁还有鸡蛋。”豆腐羹勾了芡,所有的食材浑然若一体。 “掌柜,这七宝最后一宝是什么呀?”江大家实在是没吃出来。 沈鱼一歪头,有些俏皮地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江大家低头一看,笑了,“妙哉!是豆腐。” 沈鱼默默点头,那豆腐可是她下了大功夫做出来的,怎能不算一宝? 窗外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吃顿饭的功夫,龙王已是收了神通,雨过天晴。 江祁白倒想好好感谢这场雨,不然也吃不到如此美味。 他吃得尽兴,两样又各点了两份,准备给母亲和夫人带去。 沈鱼提醒道,“脆皮豆花冷了就没滋味了,还是来店里吃的好。” 江祁白却说无妨,他家就在坊内江府。 沈鱼这才反应过来,“您便是江少卿的大哥,那位名满天下的大儒江大家?” 江祁白并未蓄须,三十多岁的人看不出年纪,再加上出色的眉眼,更显年轻了。 江家人都生了副好相貌。 秋闱在即,江祁白担心着那几个要下场的孩子,快半月没有回家了,老母娇妻定要念叨,带些好东西也好堵一堵她们的嘴。 江祁白提着食盒送到母亲院里,正巧忙得不见人影的江砚白休沐在家。 江砚白见到大哥回来,像是找到了救星,就找了个借口站起来,“儿还有事,先退下了。” 周氏有了新的念叨对象也就不管他了,挥挥手放他走了。 江砚白给了大哥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同时也瞥见了他手里的食盒,右下角那个沈字极其眼熟,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江祁白无声抗议,这个奸猾的弟弟!! 幸好有沈鱼的豆腐羹和脆皮豆花,“娘,儿给你带了点吃食,凉了就不好吃了,您吃完了再训人可好?” 周氏开口骂他不孝的心思微淡了些,臭小子还知道给老娘带吃食,心里有些熨帖的。 等周氏一尝,心思都被美食勾走了,对江祁白的念叨还真少了许多。 江祁白离开周氏的院子时还默默感谢沈鱼,不然今日的耳朵可要遭大罪了! 葛涵双那里的一份他让婢子先送了去,江祁白陪完周氏回房,桌上还摆着那两道菜,葛涵双盈盈坐在一旁。 江祁白走到她身后,双手搭在她的肩上将人揽入怀,“都说了不必等我,是婢子没将话说清楚吗?” 葛涵双抓住他的手,“你难得回来,自然要等的。” 江祁白心中愧疚,“确是我的不对,等此次秋闱过了,我好好陪陪你和阿禹。” 葛涵双眉眼含笑,“你呀,心里还记得我们娘俩就好。” 江祁白撩袍坐下来,“自然是日日都挂心的,不然也不会吃到点好吃的,便巴巴地给你送来。” 听他这么说,葛涵双心里也是高兴的,吃了几筷子,便与他聊起江砚白的八卦来。 葛涵双卖了个关子,“你这吃食是沈记来的吧?” “是呀,那小娘子字写的不大好,做吃食却有一手。”江祁白夸人还不忘损一句沈鱼的字。 葛涵双笑了出声,“人家一个开食肆的小娘子,又不做学问,写一笔好字做什么,有好手艺才是正理。” “是是是,夫人说得对。”江祁白十分了解自家夫人,不会无故夸奖人,“怎么,夫人要请那沈娘子过府做席面吗?” 葛涵双没好气地看他一眼,“你就没发现砚白近日有些不同吗?” 江祁白奇怪,“砚白能有什么不同,不对,不是在说沈娘子吗?怎么扯上砚白了?” 江祁白的耳朵到底还是遭了殃,葛涵双恨铁不成钢,葱白的手指轻拧了下他的耳朵,“你呀你,身为大哥,一点儿都不关心胞弟!” “算了算了,你这不着家的能知道什么。” 江祁白糊里糊涂,没抓住重点,自家夫人的脑回路,有时候确实比那晦涩的诗文难懂。 葛涵双神神秘秘道,“砚白对沈娘子很不一般。” 江祁白才听明白,也来了兴趣,“你是说砚白对沈娘子有意?” 葛涵双点了点头,“有回阿禹同我说,咱们家这江少卿呀主动管起人家小娘子的闲事了,我就觉得不同寻常了,去看了看,沈娘子确实是个伶俐人。” “只是这一个月却没什么动静,直到前几日,砚白突然跑到娘那里去,说要五百两银子想去置办些产业。” 江砚白还未成家,每月的俸禄都会交个大半到周氏那里,他需要了再去拿。 “砚白名下的铺子如今都还是我在打理,他那个人,哪会想置产业,我就留了个心,果然,派出去的人说,他是把沈记旁边的地皮买了下来,却独独落了铺子,你说说,这不是为了沈娘子,是为了谁?” 江祁白一点即通,“花了这些心思,也难为他了。” 葛涵双叹了口气,又发起愁来,“是呀,可他做这些,也不予人家沈娘子知道,就这么个榆木性子,也不知何时才能娶到新妇。” 满盛京说江砚白是个榆木的人,也就葛涵双这个大嫂敢了。 江祁白说了句,“娶新妇这事,又急不来的。” 只一句,葛涵双又不悦了,“你们江家人都是一样的榆木。” 江祁白:“……”这怎么还搞连带责任。 葛涵双是江祁白座师的女儿,两人也算是青梅竹马。葛涵双从小便仰慕他,可那时候的江祁白就是个书呆子。 心里明明已经有了葛涵双,却迟迟不说出口,等到葛涵双十七了,座师说要替女儿找门好亲事了,他才终于憋不住向她提亲。 葛涵双就没见过这么能忍的,忍到她及笄两年后,若不是心里早装了他,一直等他,就该让他后悔去! 江砚白可千万别学他大哥,学学黎辞舟才对,几个月就把新妇娶进了门,也不知他们多年好友,江砚白有学到几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6、七夕斗巧(一) 入了七月,天热得就越发不加掩饰了,门前的老槐树使了劲地舒展叶子,也只得到一些树荫。 七月七,当乞巧。沈鱼还不懂事时,有位大姐姐认真的说,七月七晚上在葡萄架下,可以看见牛郎织女相会,她天真的去了,熬到夜里睡着了,还是被人抱回来的。 传统习俗中乞巧形式也有许多种,如喜蛛应巧,穿针乞巧,头针应巧,蓝夜斗巧,吃食也有巧果,五子,江米条等。 不过后世已经将七夕演变成了情人节,红玫瑰才是王道,巧果却不多见了,是以沈鱼对此不大了解。 巧果不会做,花糕却是会的。 沈鱼提前去木匠哪里定制了许多花样子的模具,牡丹,芙蓉,桃花,樱花,各式花朵应有尽有。 七月也是吃桂花的好时节,沈鱼两厢结合,做了个各色花样子的桂花糕。 只见沈鱼将粘米粉糯米粉,白糖水,猪油混合,接着把它抓成沙子状态,再倒入石臼中,研磨成细细的粉末。 粉末倒入模具内,表面抹平,撒上桂花碎便可上蒸锅蒸了。 邓氏在旁边看得稀奇,这道点心不难,沈鱼便叫了她一同学一学。 “掌柜会的真多,从前的桂花糕,没这般做法的。” 这恭维过了头,沈鱼可不敢邀功,随口道,“哪里是没有,只是人家都捂着方子,不让外人知道罢了。” 邓氏才反应过来自己占了大便宜,话都说不清了,“这……这……您把方子告诉我,合适吗?” 这年头教授厨艺多数都是拜师磕头,有了师徒名分,才教徒弟秘方。邓氏白得了秘方,自然是惶恐的。 “邓嫂子不必如此,要是不合适,我也不会把您叫来。” 趁着蒸桂花糕的时辰,沈鱼揉起蜜桃糕的面团了,蜜桃到此时已经不应时节了,也就大户人家的冰窖里还有些剩的。 不过沈鱼有系统,那都不算事。 蜜桃糕其实就是粉色含了桃子馅的糯米糍,蜜桃酱是三天前就糖渍了的,如今正好拿出来用。 糯米糍的皮子好做,就是揉面废功夫,要揉出手套膜来,邓氏自告奋勇,沈鱼也就让她上手了。看着简单,上手才知道这里面有门道,邓氏先前不得要领,白费了许多力气,经过沈鱼指点,才渐渐找到了门路。 煮了桃子皮上色,面团变成了粉嫩嫩的,揉出来的糯米糍也是胖胖的,沈鱼用牙签在中间压上一条印子,就成了个粉胖浑圆的蜜桃屁屁。 邓氏噗呲一笑,“模样还怪有趣的。” 两人一起上手,不一会儿案上就摆满了各样花糕和糯米糍。 今日出门的小娘子格外多,三俩成群的,看见这模样可人的花糕和糯米糍,忍不住驻足。 邓氏嫁过一回,早没了那些少女心思,沈鱼可还年轻的很,“掌柜可要去百味楼前斗巧?您这手艺定能夺魁。” 百味楼斗巧已经办了许多年了,所谓斗巧,便是让小娘子用雕刻刀把菱藕雕刻成各色样式,或花鸟,或鱼虫,总之想刻什么刻什么。 菱藕娇嫩易碎,在菱藕上雕刻更是细致功夫,比的就是一个手巧。 百味楼会在门前摆擂台,届时自觉手巧的小娘子可自行报名,经过评定选出魁首,会得到百味楼出资的头等彩头,其余小娘子也送上些精美巧果。 有热闹沈鱼是想凑的,但斗巧还是算了吧,“做糕点与雕刻可不同,我还是不去献丑了。” 在菱藕上雕刻她还真没试过,用萝卜雕花她倒是会。 “这刻好的东西,便用来送给相好的小郎君……”邓氏还在说着。 沈鱼却已经歪了重点,“菱藕刻的,能存几日呀?还是煮熟吃了好。” 邓氏笑骂她不解风情。 沈鱼吐了吐舌头,没办法嘛,她一向是务实主义者,菱藕不吃拿来雕刻,实在是浪费! 花糕很受孩子和小娘子的喜欢,天还没擦黑,糕点就卖完了。 阿莓没见过斗巧,央着沈鱼带她去看看,是以夕食都吃得飞快。 崔四总要刺上几句,“你可看看就好,别上去吧人家案台子戳坏了。”又惹得阿莓一顿打。 到了晚间,夕阳洒下余晖,将天边的云霞都染成了亮灿灿的金红色。 阿莓兴致勃勃,沈鱼没怎么逛过古代夜市,也好奇着。 百味楼所在的那条街,已是人潮涌动,小娘子们穿红着绿,卯足了劲打扮自己,平日里不舍得穿的衣裳,心爱的花簪全拿了出来,要斗巧,可不能先输了架势。 卖糖葫芦的,卖小糖人,糖画的小贩,人多的地方总少不了他们的身影。 沈鱼买了两个糖葫芦,给了阿莓一个。沈鱼咬了一口,糖衣不脆,山楂不新鲜,应该是隔夜的,瞥见旁边的阿莓也是皱了皱眉,这些天来都把她舌头养刁了,吃的出好歹来了。 但到底是用钱买的,阿莓还是全吃完了。沈鱼吃了两个就有些腻了,便吃不下;剩余的塞给了阿莓。 百味楼门前有一大片空地,此时已摆开了架势,用五色彩绳隔了出来,空地里头摆了十几张案台,每个案台上有一盏宫灯和雕刻工具。 斗巧需得等到没了天光,仅靠着案台上宫灯的照亮,更考验眼力,若是菱藕被雕刻坏了,便要下场换她人上来。 所以这每年的魁首,都是有着手上真本事的,耐心,眼力和技巧,缺一不可。 斗巧是万民同乐,有寻常人家的女子当然也不乏高官贵女,去年的“巧魁”便是工部尚书之女杜引香。 观斗巧的最佳地点,当然是百味楼的二楼,这便是百味楼承办着斗巧大赛的原因了,今日二楼的位置可不便宜。 出来玩自然要尽兴,但沈鱼问了一嘴二楼的位置后,想想还是算了,连最差的位置都要十两,买不起,买不起。 最后在一楼找了个不错的角度才坐定,一楼大多是待会儿要下场的小娘子在休息或做准备。 有位着桃花石榴裙的少女饮了口茶,“听闻杜家那位今年不来,那董六你可有机会了,可要恭喜了。” 这话怎么听都不是真心祝愿,董六娘子脸色不愉,“便是她来了,今年的魁首也是我的。” 去年若非最后时分吹来一阵风,她被风沙迷了眼睛,刻坏了马儿的一条腿,魁首又怎会落到杜引香头上。 桃花石榴裙少女显然不怀好意,“是吗?我听说上月董府到处再买菱藕,想必是供董六你练手用的,花了这许多银钱,该是拿个魁首回去的。” 菱藕长在水里,盛产于江南水乡,盛京也唯有百味楼这般的大酒楼能再这个时节弄来几斤。 为着斗巧练上许久不稀奇,旁人用的大多是萝卜或者泥胚,拿菱藕来练便是有些作弊的意味了。 董六被戳中软肋,脸上有些发热,羞恼起来,“你……” 旁边一个拿着象牙柄团扇的少女打起圆场来,对石榴裙少女说,“哎呀,用菱藕练,也是人董家愿意,轮得到你在这里说嘴。” 团扇少女对着董六道歉,弯眉笑道,“十四娘还小,不懂事,董妹妹可千万莫于她计较。” 董六心中仍是有些不快,可那又能怎样,人家都道歉了,再计较倒是显得她没肚量了。 沈鱼点了壶清茶喝着,看这些大家小姐“唱戏”,可比斗巧有意思。 沈鱼的位置离门口有些远,有个花盆挡住了她的视线,不知有谁进来了,一楼的这些贵女们忽然都正襟危坐起来。 江砚白信步而来,远天蓝色长袍披身,身姿绰约,低眉垂眼间流露出些无意的风流来。 他无端进来,惹得闺秀一阵热切,压低了声音细语。 “是江少卿!” “当真是他,他怎会来,不知是来看谁?” 悉悉索索间,又一人进来了,来人是位女子,穿了身丁香色襦裙,这人的到来又掀起一阵讨论。 尤其是董六,脸色已经开始发青。 “杜引香!不是说不来吗?” “谁知道呢,人家想来,也拦不住呀。”这话还是那十四娘说的,她此刻笑意盈盈,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董六却没空与她计较,扶了扶鬓边的钗环,朝着江砚白去了。 沈鱼侧了侧身子,预备看戏,其实她也很好奇,这江砚白这般年纪,怎么还未娶妻? 董六柔柔过去见礼,“见过江少卿。” 江砚白显然没认出人来,眼中带着有些疑惑,还是董六身旁的婢子开口,“我家娘子姓董。” 江砚白微微颔首。 董六也不气馁,声音软得能掐出水,模样好不委屈,“今日来斗巧的甚多,杜娘子也来了,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拿到魁首。” 江砚白瞥了她一眼,“技不如人,自当认输。” 董六显然没想到他这么不解风情,满肚准备好的话哽在了喉头。 沈鱼看了全程,差点喷茶,她好像知道江砚白为什么还是单身了。 董六也未纠缠江砚白多久,因为斗巧正式开始了。 百味楼掌柜在门口敲了锣,“斗巧大赛正式开始!夺得魁首的娘子百味楼会送出珍宝阁的红宝石金簪一支。”珍宝阁是盛京最大的首饰铺子。 掌柜手里拿着簪盒,红宝石在月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不为别的,就为这支金簪,也得卯足了劲斗。 娘子小姐们便鱼贯入了场,雕刻的时间是一炷香,上场的场次是抽签决定的,很公平。 董六一马当先,回首看了看周围,却不见杜引香身影。 杜引香在百味楼未出来,她前些日子伤了手,本就没打算上场,只是来看看罢了。 百味楼一楼霎时间空旷许多,没了人群的遮挡,江砚白很容易就看见了正在喝茶的沈鱼。 沈鱼也朝他看过来,两人视线相撞,沈鱼大大方方打招呼,江砚白却有些不可名状的紧张。 今日是七夕…… 母亲莫名其妙的要吃百味楼的巧果,然后他就被赶出来买了。江砚白哪能不知道周氏的心思,醉翁之意不在酒。 百味楼今日斗巧,聚集了不少贵女,要是能碰上一个把菱藕送他的,可算是合了周氏的意。 他索性在这儿多待会儿,也省的回去听念叨。 沈鱼站在那儿没有下场的意思,江砚白说不上庆幸还是失望,心里透着股别扭。 一炷香的时间不长也不短,很快比完三组,其中不乏刻断了,出错了,或是时间到了没完成的,三组过去,摆成品的案台上才十余个能看的。 比完了三组,第四组时便不太有人了,案台上没怎么坐满,掌柜高声喊着,“还有没有想参赛的娘子,快上台去呀,魁首可是能得珍宝阁的金钗呢。” 掌柜又喊了两便,才总算有个穿了布裙的小娘子上去了,敲锣开始。 “没意思。”阿莓捧着脸说了句,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困了。 沈鱼揉了把她的脸,“都是寻常人,看个热闹罢了。”若是雕刻大师比赛,那才好看呢。 “沈娘子以为,谁会夺魁?”江砚白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沈鱼凝望着那边案台,不出意外的话,这组便是最后一组了,魁首也将决出,“董六娘的骏马不错。” 董六娘确有几分手艺,菱藕雕了只飞驰骏马,骏马扬蹄欲奔,算是完成度很高的了。 “但,我觉得她会胜出。”沈鱼遥遥一指,指向的正是那位最后上来的布裙姑娘。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7、七夕斗巧(二) 那布裙姑娘手握刻刀,下刀速度飞快,约莫只过去了半炷香,她便块做完了。 江砚白也看出了些端倪,那女子手上有些细小的伤痕,食指有硬茧,正是常年累月拿雕刻刀所致。 江砚白微笑,“术业有专攻。” 沈鱼也点点头,专业的就是不能比,董六的美梦怕是要落空。 几息后,布裙少女的作品就完成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小雀儿,连背上羽毛都清晰可见纹路,只是可惜雀儿的一只翅膀却断了。 想来少女是刻惯了木头,不熟悉菱藕的状态,有一刀没掌握好力道,刻断了翅膀,索性做成断翅,这及时的补救,也算是神来之笔吧。 百味楼请来评审各位娘子作品的共有两位,一位是百味楼主厨唐师傅,一位是书画大儒楚相公。 楚相公原是两朝元老,历经多年宦海浮沉,年轻时就颇有才名,几年前致仕醉心书画,自号醉端,世称一生醉端先生。 显然,这魁首之争,便是飞驰骏马与断翅小雀之争了。 唐师傅喜欢骏马,“飞驰之势极好,且品态完整。” 楚相公更喜欢小雀,“毛羽细致,神形兼备。” 两人一时相争不下,掌柜也没了办法,金钗只有一支,不能有两个魁首呀。 唐师傅与楚相公又争论许久,掌柜急得直冒汗,赶紧进屋来坐坐,一眼就看见了江砚白。 像是看到了救星,掌柜向江砚白作揖道,“还请江少卿救我一救,当个审评。” 其实从前也是有三位审评的,只是今年还有一位老相公上了年纪,所以不来了,百味楼一时也没寻到合适的人,这才发生了尴尬场面。江砚白当年可是新科状元,如今又是大理寺少卿,身份正合适。 掌柜这请求说的大声,不少人都看了过来,江砚白也不好推辞,便应下了。 江砚白走到案台前,在两个成品前各端详了些许时辰。众人的心也被这么提着,都在等着他定夺。 同时更忐忑的当然是董六和那个布裙少女了,董六攥紧了绣帕,既激动又开心,她自觉技艺高超,魁首已是囊中之物,那只断了翅的小雀凭什么与她相比。 相比之下小雀的主人,尹小婉心情要平静许多,本也只是想试一试,得到了魁首自然好,若是没有,再想别的办法就是。 江砚白来回踱步许久,阿莓的瞌睡都被他赶走了些,站起来眺望,“小鱼,他会选谁呀。” 沈鱼摇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江砚白的心思,不好猜呀! 那厢江砚白终于做了决定,朗声道,“我选小雀。” 掌柜立即宣布,拉了旁边的尹小婉,“今年的魁首是这位娘子,小娘子姓什么?” “我姓尹。”尹小婉舒展了笑容。 “巧魁是尹娘子。”掌柜把象征魁首的金钗交给了她。 尹小婉抱着簪盒,喜极而泣,大哥的伤有希望了! 唐师傅早在江砚白开口后就沉下了脸,气呼呼地回屋了。老楚相公笑眯眯地捋着胡子,走过来道,“砚白还是有眼光的。” 江砚白行了个叉手礼,“楚相公。” “老夫还有事,先走了。”老楚相公上了年纪,坐了许久也有些累了,回家休息去了。 品评完了的菱藕由各家小娘子自行拿回,董六去拿回自己的菱藕时,眼中含泪,幽怨地看了眼江砚白,没想到在他心里,自己竟然没有半分地位!决绝地离开了。 江砚白觉得莫名其妙。 沈鱼将此情此景尽收眼底,忍俊不禁,这不解风情的江少卿,惹得董娘子可是芳心尽碎呀! 江砚白不明所以,沈鱼怎么笑得那么奇怪,“嗯?” 江砚白没有半分意会的神情,更是逗笑了沈鱼,她笑得更欢了。 百味楼小二来叫江砚白,说是方才要的巧果做好了,让他去拿。 案台上的菱藕都被尽数拿走了,唯有那只小雀,还孤零零地留在那,沈鱼凑近看了看,雀眼中竟透着一丝伤悲,雀儿的头微微偏转,似在惋惜断了的翅羽。 这般巧思,这个魁首不虚。只是那位尹娘子宣布了结果后就抱着簪盒跑了,像是有急事。 阿莓也慌慌张张跑过来,拉着沈鱼的衣袖,“小鱼……” 沈鱼回眸,阿莓指了指下面。 沈鱼一低头,有个四五岁左右的小女娃,正抱着阿莓的腿。 “呀,你这腿上长女娃儿啦!” “小鱼,快别笑了,帮帮忙。”阿莓也不知道这小女娃是哪里来的,刚才走出来的时候就感觉腿上有一股阻力,低头一看就看见了这个小家伙。 小女娃细皮嫩肉的,她又不能直接把她拉开,伤了她就不好了。 沈鱼蹲下身与她交流,“小妹妹,你怎么一个人呀,你家大人呢?”这开场白莫名有些像怪阿姨。 小女娃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拉拉阿莓的手,“找娘,我要娘。” 阿莓苦着脸,“我不知道你娘在哪里呀?” 既然是在百味楼门口碰见的,沈鱼猜想大概是百味楼的某位客人的孩子。但百味楼是个三层大酒楼,客人上下得有几百个人,属实不好找呀。 有困难就要找警察叔叔嘛,沈鱼让阿莓牵着孩子的手跟在她身后,江砚白提着装了巧果的油纸包出来。 沈鱼含了盈盈笑意,“江少卿留步,有个东西要交给你。” 还是来了吗?他是接受还是不接受? 江砚白心乱如麻,若是婉拒她会不会伤心呢,若是接下了,他是不是该找人去提亲呢? 江砚白脑中车水马龙,想了很多,沈鱼越近,胸膛里的那颗心也跳地越来越快。 沈鱼款款而来,眼中似有满天星辰,在江砚白面前站定,往右侧了侧身,露出身后的小女娃来。 “这个小女娃好像走丢了,江少卿帮忙找找她家人吧?” 江砚白:“……”嗯?不是要给巧果吗? “江少卿,江少卿?”见他没反应,沈鱼伸出手摇了摇。 江砚白长舒一口气,内心渐渐平静,“听见了,帮她找家人。” 小女娃仍是抓着阿莓的手,喊着,“找娘,去找娘。” 江砚白撩袍蹲下,视线与女童齐平,女童头上挽了个双丫髻,用嵌了珍珠的发带绑了,颈上挂着个赤金项圈,身上的衣料也是不俗。 江砚白伸手摸了摸她的袖口,“你娘在哪儿呀?” 女童拉着阿莓,“里面,在里面。”说的就是百味楼。 江砚白站起来,看了一眼阿莓,心里大约有了底。 “带着她进来。” 江砚白找到掌柜,掌柜也不识得这是谁家小姐,江砚白叫来小二,“你可记得今日谁家带了昆仑奴来?” 小二记性不错,“那有好些呢,二楼的有……” “二楼的不必说了,说三楼的,商贾人家也不必说了。” 小二思索了会儿,“三楼有费廷尉,李中书还有晟郡王也带了……” 江砚白打断道,“晟郡王?是娶了珍宝阁东家的晟郡王吗?” “正是,正是。”小二连连点头。 江砚白正色道,“你去晟郡王包间里告知一下,他家小姐在这儿。” 小二看了眼女娃,撒开腿就往三楼跑。 三楼晟郡王包间已是乱了套了,就是让奶娘带去解了个手,怎么就丢了呢? 奶娘跪在地上,泣不成声,“是奴婢的错,没看住小姐。” 晟郡王责骂下人看管不利,疾言厉色。 曹氏手上涂着鲜红的蔻丹,衣衫华贵,此时却顾不得庄重,发髻都有些散乱,“现在不是问罪的时候,赶紧找二娘要紧,若是被人拐走了……” “赶紧去找,让百味楼里的人帮着找……” 晟郡王正在发号施令,小二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来,憋着一口气说完了江砚白交代的话。 晟郡王夫妇赶紧下楼,看见在楼下正与阿莓玩乐的女儿。 曹氏跑过来抱住孩子,上下仔细检查了一番,小女娃笑嘻嘻地喊娘,“娘怎么这么久才过来?” 曹氏将孩子搂得很紧,又查看了一遍,“好孩子,没事了,娘这不是来了吗?” 晟郡王对江砚白道谢,“多谢江少卿。” 江砚白侧身,没有受这个礼,“不必谢我,是这位沈娘子找到了令嫒。” 曹氏早注意到了沈鱼,抱着孩子欠身,“多谢沈娘子。” 沈鱼可不敢受郡王妃的礼,忙还礼,“不敢不敢。” 阿莓已经是哈欠连天,沈鱼打算打道回府了,便向晟郡王夫妇告了辞。 江砚白同路,便相携而行。 沈鱼刚目睹了场江少卿破案,自然好奇,“江少卿是怎么知道那女娃是晟郡王家的?” 江砚白认真与她解释,“她一直拉着阿莓,对其他人却有些戒备,说明她家中定有些昆仑奴,昆仑奴长相大多相似,孩子年纪小记不住脸,却记得特征。” “那官宦人家呢?” 江砚白猛然停了脚步,看她一眼,继续道,“本朝商人不得着丝绸。” 沈鱼:“……”她忘了古代还有这规定,她现在在江砚白眼里肯定是个法盲。 “那孩子穿的是云华锦,千金难求,今年也圣上只得了十匹,赐给了各宫娘娘和几个王爷。晟郡王虽是郡王,却不在圣上赏赐的人之中。” “那是因为郡王妃?” 江砚白点点头,沈鱼总算扳回一城,显得不那么傻。珍宝阁每日进账如流水,买匹云华锦自然不成问题。 “郡王妃是珍宝阁东家,当初这桩婚事,还是盛京城中的美谈呢。” 这事沈鱼倒是知道点,全因为崔四那张闲不住的嘴,一得空就说起这京中贵人的八卦来。 当年曹氏以女子之身建立了珍宝阁这个京城首屈一指的首饰铺,还是很令人佩服的,她的婚事,自然也备受瞩目。 曹氏追求者众多,不乏些勋贵子弟,还有人聘礼都抬上门了,却被丢了出来。 那人便不爽了,大骂曹氏太过强势,将来定要熬成老姑娘,是个嫁不出去的。没想到第二天晟郡王的花轿就上了门,替曹氏撑了腰。 沈鱼还有个疑问,“可郡王妃即使是疼爱小女儿,今日的反应也有些过度了吧。” 江砚白又停下了脚步,抬起了头,天上只弯弯地挂了个峨眉月,月光有些淡,前方的青石板有些看不清。 他遥望前方,眼中愁绪渐浓,“至今日,京中已然失踪了三个女童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8、虎皮鸡爪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没有一点消息传出?”沈鱼诧异,这算很严重的事了。 江砚白眼中有些晦暗不明,“寺卿大人下的令。淑妃即将出宫省亲,这时候不能…有问题。” 最后三个字他说得极慢,似乎隐隐含了怒气。 沈鱼了然,顿了顿道,“谁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大理寺内部也有派系,沈鱼只是闲聊时听黎辞舟与小杨提过一嘴,现今的这位寺卿大人,在政见上与江砚白颇有些不同。 “京中不平,百姓受灾,实是我的过错。郡王妃估计是听到了些许风声。”江砚白很自责,最早失踪的女童据今已有十日,却找不到一点线索,而且失踪了这么久,女童的情况,凶多吉少。 沈鱼所见的江砚白,从来都是丰神俊朗,云淡风轻,而今日她却从他的神情中察觉到了一丝脆弱。 沈鱼抿了抿唇,“江少卿,今日我买到了两串特别难吃的糖葫芦。” 这话题转变的有些太生硬了些,江砚白抬眼看她。 沈鱼眨了眨眼,“可就算是不好吃,也舍不得丢,花了三文钱买的呢。江少卿你若是买了个难吃的糖葫芦,会扔了吗?” 江砚白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唇角漾起笑,“不会。” 世上诸事,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身在其位,为百姓做事才是他的目的,就如买到了不好吃的糖葫芦,已经在手里了,不好吃也得继续吃,不然就太浪费了,不是吗? 沈记到了,沈鱼笑着回头,柔声道,“江少卿,我到了,天色已晚,早些休息吧。” 江砚白目送着她进门,直至听到了插上门栓的响动才离开。 月上中天,有一两颗星子在天边闪烁,写着沈记二字的灯笼在夜风中摇晃着。 翌日一早,江砚白照常上衙,小杨面色不好的从外面进来。 江砚白皱眉,“又有女童失踪了?” 小杨摇了摇头,“不是,隆义坊的武侯来报,发现了一具尸体,是个成年男人。” “带路。” 隆义坊缁衣巷内,十几个武侯围在巷前的那个水沟内,外头簇拥着一圈百姓瞧热闹。 “怎么回事呀,这个阵势?” “说是死了人!” “阿弥陀佛,别是来了江洋大盗吧。” 缁衣巷的百姓有些心慌,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江砚白命人将人群驱散,泥地上数不清的脚印早已经破坏了现场。 尸体从水沟里捞出来,因着被水泡过,身体胀大了几倍,已辨不出本来面目,还散发出一股难闻的味道来。 仵作到了现场开始验尸,江砚白问旁边的武侯,“是谁报的案?” 武侯堆里站了个瘦小的男人,此时已软了腿肚子,双腿都在打颤,“是……是小人报的案。” 男人路过这,有些尿意,便打算解个手,谁知刚解开裤带往下一瞧就看见张面目全非的脸,那人似乎是死不瞑目,瞪大了双眼。他当时就被吓得七魄丢了六魄,跌跌撞撞跑去报案了。 江砚白又问了几句,男人老实答了,没什么其他的疑点,江砚白便让他先走了。 仵作也差不多勘验完毕,江砚白蹲在尸体旁边,“怎么样了?” 仵作回禀道,“死于刀伤,他身上总共有五处伤口,除了额头上的撞伤,其余都是刀伤。” 仵作掀开了死者的衣服,指了几个地方,“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这几处的伤是皮肉伤都不致命,要了他性命的,是背后的这一刀,深可见骨,从后心口进去,一刀毙命。” “从尸体的腐烂程度来看,至少死了有五天了,泡了水,时间可能不是很准确。” 小杨提着刀跑来,“大人,这几日附近没有报失踪的。” 小杨瞥了眼尸体,又仔细看了一眼,尸体面容难辨,长了满脸的大胡子,“这人,怎么有些眼熟?” 江砚白脸上一凛,“你认识?” 小杨左右看看,“说不准,五官都变形了,身高差不多,像是那日在沈记闹事的那个大胡子。”他又叫来那日与他一同巡街的武侯,几人看了后,都觉得八成就是那个人。 事情还有关沈鱼,江砚白问他,“在沈记闹事是怎么回事?” 小杨就把那日的事,简略说了说,“那大胡子还给了个小金镯予沈娘子做抵押,若是死在五日前,可能来没来得及去赎。” 江砚白让他顺着这条线索去查,沈记闹事那日说不定有人认识这个大胡子。 江砚白让人带尸体回大理寺,小杨很快便传回了消息,那日闹事的大胡子姓刘,因是家中独子,大家都叫他一声刘大。 父母是早就没了的,又未娶亲,是以家中只有他一人。他无家无业,在缁衣巷赁了个房子住着,缺了钱便去码头卖力气,大多时辰是呆在赌坊,是个有名的赌鬼。 小杨又去了趟刘大家里,锅里煮了粥已经馊了,看样子已经好几天没人住了,又找了与刘大认识的人来认尸。 面容虽认不清了,衣服靴子却还是认识的,来人说,“这靴子是他新买的,还向我炫耀了好久。” 这便算是确定了死者,江砚白亲自去了趟沈记。 沈鱼正在啃鸡爪。 白切鸡卖的不错,剩了许多鸡头鸡爪,鸡头实在是没什么人吃,鸡爪可是大有文章可做。 沈鱼就把它都做成了虎皮鸡爪。若在配上陈年的花雕,一口花雕酒,一口鸡爪,那日子真是神仙也不换。 鸡爪炖的软烂,不需上嘴啃,只轻轻一抿,便都皮骨分离,轻易得就脱了骨,是以吃的时候,也不必担心不雅。 沈鱼最爱吃鸡爪上的筋了,又韧又有嚼劲。 江砚白进门时,她面前已堆了一堆的骨头,嘴里也没闲着。 “江少卿这个时辰怎么会来?”沈鱼连忙在围裙上擦干净手。 江砚白不想引起恐慌,何况这里是饭馆,更不适合大庭广众说这事,示意沈鱼到后面说话。 邓氏满脸笑意,催促着沈鱼,“掌柜快去呀。”并拉住了想要一起进去的阿莓。 江砚白神色凝重,“我来找你,是为了一桩案子。” 沈鱼疑惑,坐下来给他倒了杯水,“什么案子?” “几日前闹事的那个大胡子还记得吗?” “记得。怎么了?” 江砚白面色清冷,“他死了,约莫是在五日前。” 沈鱼倒吸一口凉气,“这……怎么会这样,难怪他没有来赎那小金镯,我还以为是他忘了呢。” 江砚白看了一眼沈鱼,“那小金镯还在吗,能给我看看吗?” “当然。”沈鱼转身去算账的柜台前,回来时手里拿了个帕子,帕子里面包裹的就是小金镯。 沈鱼连帕子一起递给他,江砚白隔着帕子捏起小金镯,屋内光线不好,他略往外走了几步,仔细看了看这金镯。 金镯很小巧,还没江砚白的掌心大,材质是赤金的,上面只简单刻了几朵梅花,内侧刻了个篆体的“薛”字。 江砚白盯着那小字看了许久,才缓缓道,“沈娘子,这小金镯我恐怕需要拿走。” 沈鱼察觉出一丝不同寻常来,“怎么,这小金镯有什么不对吗?” 江砚白把小金镯拿起,“这个镯子的尺寸和花纹,应该是四五岁的女童所带,镯子内侧刻了个‘薛’字,报案失踪的女童中,正好有一户人家姓薛。” “你是说……”太过讶异,沈鱼启唇,“那大胡子就是绑走了那些女童的人。” 江砚白将镯子用帕子包好,塞进了袖口,“现在还不能确定,但他应当与此事脱不了干系。” 沈鱼回忆了下,“细想想那大胡子确实有许多不对劲的地方,一个大男人却随身带着小女娃的东西,且他明明没有钱,却还叫嚣这说要买下我的铺子。” 江砚白不能耽搁太久,拿到了东西,也差不多该走了,沈鱼送他出门,回转时总觉得忘了些什么,想不起来便不想了。 江砚白才走不久,江祁白便来了。 沈鱼见状笑了,今日是怎么了,江家人一个两个都往她这儿来。 江祁白是想设宴请客,他有一个忘年交,祖籍是江南的,上回同他说了沈鱼这里的豆腐羹,老友想起家乡来了,江祁白便请他来沈记亲自尝上一尝。 沈鱼给他们安排了个雅间,江祁白照例点了两道豆腐,但宴客不能只有两道豆腐,沈鱼建议道,“既是祖籍江南,不若再点上一道松鼠桂鱼和碎金排骨?” “甚好,再上些好酒,我这位老客好酒。”江祁白定了明日晚间时分。 到了第二日,江祁白如约而至,身边还有个老丈,沈鱼打眼一瞧,正是那日斗巧的评审——老楚相公。 老楚相公以画会友,几年前结识了志趣相投的江祁白,遂引为挚友。 江祁白对沈记如此推崇,老楚相公还以为是什么新开的酒楼,结果只是家其貌不扬的小食肆,心里存了几分好奇。 待菜一上齐,老楚相公还未尝便夸赞,“不尝味道,便是看这品相,确有些江南风味。” 北菜大多粗犷,不如南菜细致,沈鱼这几道菜都带着南方的精巧。 老楚相公夹起一块排骨送入口中,只在口中转了个来回,肉便脱了骨,吐出一根光洁的骨头来。 “骨肉软烂,口颊生香,不错不错。”再尝那七宝豆腐羹,更是久久举着调羹,眼中竟有几分泪意。 老楚相公长叹一声,“老夫多少年都未尝到这江南风味了呀!”老楚相公为官数十载,忆起当年自己还是个年轻的南方举子,一路考了府试再到会试,终得见天颜入了殿试。 做了官却背井离乡,如今在盛京牵挂多了更是回不去了,他多想再回乡看一眼,看看那“斜晖脉脉水悠悠”的江南水乡。 老楚相公一时愁绪涌上心头,抬手拭了拭眼角的泪,“失态,失态,祁白勿怪。” 江祁白拱手道,“让相公如此伤心,还是祁白的不是。” “哪能怪罪你,老夫还要谢谢你呢。”老楚相公喝了口酒,“不知这家的庖厨是哪里的江南厨子?” 江祁白猜到他所图,“楚相公快别想了,庖厨便是这家掌柜,到不了你楚家的厨房!” 老楚相公大呼可惜,日后只能打发仆人多多往崇安坊跑了。 酒过三巡,江祁白拉住了老楚相公正要举杯的手,“我可答应过您夫人,不让您醉醺醺的回去。” 老楚相公低头看了眼酒杯,耍滑道,“最后一杯。”一饮而尽,他的酒虫才被勾引起来,怎么肯停。 江祁白又拦了两回,“您不是要给我看画吗?” “对,对,差些把正事忘了。”老楚相公让身后老仆进来。 老仆手里拿了个卷轴,正是老楚相公前几日刚做的画。老仆高举双手,卷轴打开,入目可见的是鲜艳的红与浓重的黑。 山水人家是老楚相公画惯了的,难得的是这成片的枫树,红得洌艳,红得醉人,加上那浓墨,黑与红之间,厚重的秋意便被轻易的渲染了出来。 “好一副红枫图呀!这红色,怎得这般好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19、又见王大厨 “这红色,怎得这般好看?” 老楚相公笑眯眯道,“我家孩子新给我寻来的朱砂,颜色正好,我便用了。” 江祁白细细品味这画,再次惊叹于老楚相公的画技。 “这画,能送我吗?”江祁白实在是喜欢的紧。 老楚相公捋着胡须,“祁白难得开口,便送与你了。” 江祁白得了好画高兴,一时便没注意老楚相公。 老楚相公趁此机会偷喝了好几杯,又一杯正要入口,江祁白看过来了。 老楚相公心虚放下酒杯,指着竹帘外的人问,“祁白你瞧那人吃的什么?” 江祁白无奈转头,外面那人抱了坛酒,面前摆了一碟子东西,吃得正香,“大抵是沈记的新吃食吧,您想要我给您也点上一碟吧。” 江祁白唤来崔四,“那位客人吃的什么,也给我们来上一碟。” 崔四道,“那是我们掌柜新做的虎皮鸡爪,下酒最是好,是论斤卖的,三十文一斤,您要多少?” “只是鸡爪子要三十文一斤?”江祁白被这价格惊到。 鸡爪子是粗鄙之物,平素酒楼里都是倒进泔水桶的,到了这儿却卖出鸡肉价了。 “那就先来上半斤。”不过老楚相公想吃,破费些也无妨。 虎皮鸡爪,物如其名,鸡爪色如玛瑙,状若虎皮。 老楚相公本是想岔开江祁白的注意,这鸡爪一端上来,他便有些后悔了,此种难食之物,他又上了年纪,牙口早不如从前。 但骑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将夹起一只,颇有些壮士一去兮的决绝。但入了口后,却并未出现想象中的坚硬。 反而如那排骨一般,这鸡爪炖的有过之而无不及,老楚相公笑了,“大善。” 江祁白见状也尝了一个,怪不得外面那人只抱着一坛水酒也自得其乐,如此美味,人间乐事。 老楚相公对着江祁白道,“有此味美之物,当浮一大白。”说着便拿起酒杯痛饮。 江祁白到底没拦住。 老楚相公顾忌着老妻,只喝了个七分醉,江祁白将人送回去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清醒的。 楚老夫人扶着丈夫,江祁白连连告罪,楚老夫人却笑道,“早知你劝不住这个老货,不怪罪你。”语毕便揪着楚老相公的耳朵进去了。 江祁白看着莫名觉得自己的耳朵也疼了。 ———— “请问,这里在招帮厨吗?”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人探头探脑地问身上背了个羊皮箱子。 告示贴了许多天,总算又有人上门了。 崔四连忙迎人进来,“是呢,不过需得经过我家掌柜考验。你随我来吧。” 青年人却摇了摇手,“不是我,是我师傅想做帮厨。”他让开身子,崔四才看到门口站了个中年男人,膀大腰圆,看着就像个大厨。 崔四进去叫沈鱼,“这回这个定能和您心意。” 沈鱼脱下围裙,朝他笑道,“这么有自信?”面试了许多人,她早已不抱什么希望了,再说邓氏做的还不错。 “王大厨!” 门口站的人着实是吓了沈鱼一跳,正是那日她去邱府做酸枣糕的王大厨。 这……确实是符合她的心意,甚至都不用测试。 王大厨却不意外遇见沈鱼,“沈娘子,许久不见了。” 沈鱼让崔四倒茶来,两人坐下叙话。“您怎么会想到我这儿来做个帮厨?” 王大厨长谓一声,“世事难料呀。” 原来当初邱钰被下牢,余氏又与邱钰和离了,邱府算是倒了,邱府这一大家子人也是该遣散遣散,该发卖发卖。 王大厨只是邱府的厨子并未卖身为奴,也便带着徒弟从邱府出来了。打算去坊里酒楼某个差事,他厨艺不错,小酒楼请不起他,大酒楼有自己的主厨,他也只能当个二厨。 王大厨倒是不在乎这些,他已是知天命的年纪了,前半生在邱府也算是存够了后半生的银子,只是徒儿还需要磨练,他自已又没精力开一家店,想着在干几年,等徒弟能独挡一面了,他便颐养天年去。 于是便去百味楼做了个二厨,只是厨艺太好,有时不一定是好事。唐师傅与他一样都是精通北菜的厨子,唐师傅会的他基本都会。 王大厨也知道人在屋檐需低头,但又不能故意把饭菜做难吃,因此凭白得了唐师傅许多怨恨。原本的二厨成了三厨,心中自然忿忿不平,这两人一拍即合,明里暗里给王大厨使绊子,更过分居然污蔑王大厨的徒儿偷厨房里的东西。 百味楼掌柜打圆场说不计较,可凭白得了污蔑王大厨怎能咽下这口气,便说要报官。 唐师傅和那二厨自然不可能让他报官,百味楼掌柜也不想把事情闹大,直说算了算了。 可这便是默认王大厨的徒儿偷了东西,王大厨对掌柜彻底失望,当即脱了围裙,离开了百味楼。 徒儿心生愧疚,想着要不是自己,哪能连累师傅。 王大厨宽厚笑道,“旁人有心要害你,便有无数的缘由,躲不过的。” 满京的酒楼,莫不是做北菜的,他去哪里都一样呀。于是他想起了沈鱼,他听惠儿那丫头说过,沈鱼在崇安坊开了个小食肆。 其实他也没抱多大期望,却没想到惠儿口中的小食肆与他所想中的完全不同。 恰好门前有招帮厨的告示,王大厨便让徒弟常二来问问。 沈鱼听完也是一阵唏嘘,只是有些为难,“可是我也请不起您呀。”王大厨这般的厨子,月银至少十两起步,她这里庙小。 王大厨挥了挥手,“沈小娘子不必烦扰,我既来了,就不是奔着银钱来的,一月五两也就是了,至于我徒儿,他的工钱由我这里出,不过还要劳沈小娘子替我们找个住的地方,不必太好,两个寡汉子,住哪里都是一样的。” 王大厨年轻时也娶过妻,只是一连两个都生病去了,算命的说他命里无妻无子,他也就算了。收了个徒儿,百年后由他摔盆扶棺,也算个依靠。 五两!那可真是占了大便宜,沈鱼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了,立即签了契。至于住的地方那好办,许家老夫妇卖与她铺子的时候,连同后头那两间屋子都一并给了她,只需稍作收拾,便可搬进去了。 邓氏也为沈鱼高兴能找到个好帮厨,沈掌柜是个好人。只是她也知道,王大厨的到来,就意味着她要走了。 这天傍晚,邓氏收拾完了桌子便向沈鱼告辞。 沈鱼不解,“邓嫂子为何要走?” 邓氏也疑惑,“您不是找到帮厨了吗?” 沈鱼才反应过来,她还未曾与邓氏签契,拿了纸笔来,“我倒忘了。邓嫂子,你不用走的。” 虎皮鸡爪推出后,沈鱼的食肆更热闹了些,只是还是有人嫌吐鸡骨头太麻烦的。沈鱼便又做了无骨的,找到了诀窍剔鸡爪的骨头也不难,无骨鸡爪很是畅销。 只是沈鱼是抽不出空来剔骨的,阿莓又笨手笨脚,是以剔骨都是邓氏在做,她雇了王大厨来总不能让人家剔鸡骨头吧,常二倒是能做,但也要有人带着。 邓氏可是能帮她不少忙呢,且食肆盈利也上来了,再雇个邓氏不算什么。 得知沈鱼心思,邓氏眼中饱含热泪,“掌柜,你是我遇见最善心的人。” 邓氏拉了沈鱼的手,真挚说道,“您定能嫁个如意郎君的。” 沈鱼嘴角含笑,古人都把女子嫁人看得顶重要,她却不以为意,嫁人还是赚银钱香。 邓氏心头热切,晚间回了家,还在想着感谢沈鱼,在床上辗转难眠,索性点了灯起来,从嫁妆箱子里,拿出块压箱底的料子来。 裁了布,打算给沈鱼做件夏衫,沈鱼平日里的衣服都太素了,小姑娘家家的就该穿得喜庆点才好。 陆峰点灯夜读,出门解手时看见娘的屋子还亮着灯,便敲了敲门,待邓氏应了才推门进去。 邓氏一手拿着布料,另一只手拿着针在头发上划拉两下,炕桌上点着油灯。 “娘,这么晚了,明日再做吧。”陆峰还以为他娘是在给他做衣裳,可一瞧那颜色,也不对呀,难道他娘还接了与人做衣服的活吗? “娘睡不着,等会累了,自然就歇了。你回去温书吧。”邓氏没抬头一针一线地缝着。 陆峰低头,心里一阵难过,暗暗握紧了拳头,他一定要考上功名,不为光宗耀祖,只为让他娘少辛苦一些。 “娘,那我回房了。”陆峰提着灯笼出去。 邓氏不忘叮嘱,“也别太晚,好好休息。” 陆峰回了房,看了会儿书又放下,拿出一本《三字经》来。又从枕头底下拿了空白书页来,提笔细细抄写了起来。 穷苦人家读不起书的,多会从书肆接些抄书的活,只是他娘不愿让这些事情打扰了他,不许他做,他心疼母亲,便偷偷拿了些回来抄。 他已抄好两本了,过几日就可以拿去书肆换钱,两本可有二十文呢,陆峰美滋滋地想着,复低头抄写。 夏衫简单,邓氏熬了两个大夜就做完了,献宝似的给沈鱼送去。 布料不算太好,款式也有些陈旧,只是袖口的桃花鲜艳夺目,沈鱼捧着衣服,一阵眼热,她感受到了从前不曾有过的——家的温暖。 阿莓看见新衣服,拉着邓氏撒娇,“我也要。” 邓氏拍拍她的手,笑应道,“好好好。” 阿莓这一喊,沈鱼想着也确实该置办些新衣服了,她不是个喜欢把时间花在穿衣打扮上的人,如今养了阿莓像养了个孩子,穿衣风格也是能简则简,倒是忘了人家也是个姑娘,也喜欢漂亮。 “哪好意思再麻烦邓嫂子,下午我带你买衣服去,邓嫂子也去一块挑挑。” 沈鱼突然想到,作为老板,她还没给员工安排工作服,实在是失职,整齐的店铺形象,也是客人们选择食肆的一点呀。 沈鱼还没来得及出门,有人却找上门来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0、来了桩大生意 酒肆卖酒,自然要有下酒的菜。 思闲酒肆有自己的酒坊,自己酿酒卖酒,在盛京靠着自家祖传的倾雪酿在各坊内开了几家酒肆。 思闲酒肆的酒种类繁多,也齐全,是以多数小食肆都会从它这里买酒放到自己铺子里面去卖,沈记也不例外。 酒肆向来不禁止客人从外头带食,毕竟主要卖的是酒,下酒菜只是搭着。 只是有一日,酒肆里一个熟客,拿了个油纸包进来,神神秘秘地打开,对与他喝酒的友人道,“尝了这个,才知道什么叫做下酒菜。” 友人看着鸡爪子,一脸鄙夷,“鸡爪子能好吃?” 那客人淡淡一笑,一副早料到的神情,“就知你会这么说,尝一尝,不就知道了?” 友人经不住朋友的再三请求,还是吃了一口,只一口,便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这——真是鸡爪子?” 鸡爪难食是大家都知道的,可这个不同,轻轻一抿便脱了骨。 “还有无骨的呢,只是每日有定量,我只买到这些。” 友人一口鸡爪,一杯酒,平日里只能喝五两的,今日竟然喝了八两,还浑然不觉得醉,吃完了鸡爪,还念念不忘,“怎么就没了呢?” 酒肆多卖了酒自然是高兴的,但还是更好奇那油纸包里的东西了。 自那个客人之后,来酒肆喝酒的十人里有八人都带了这么个油纸包,酒肆卖的下酒菜少了不少,酒却多卖了许多。 掌柜也尝了尝,确实不错。 掌柜一盘算流水,近日多赚了几十两,心里高兴,派人去打听那油纸包里是什么东西,在哪里买的。 派去的人回禀道,“是崇安坊沈记的虎皮鸡爪,咱们坊里没有。” 精明的掌柜马上就嗅到了商机,将此事禀报了少东家。 沈记只在崇安坊卖,而思闲酒肆却是遍布盛京,若是这虎皮鸡爪能放到思闲酒肆里来卖,那所得利益可不得了呀。 少东家听了掌柜的建议,也觉得大有可为。 于是便找上了门来,沈鱼也没想到,卖个虎皮鸡爪,还卖出大生意来了。 只是沈鱼却不打算卖这虎皮鸡爪的方子,当初卖酸枣糕是不得已,如今这虎皮鸡爪,若也是一锤子买卖,那就不划算了。 思闲酒肆的少东家没想到沈记的掌柜,竟是个年轻貌美的小娘子,虽是女流,他却也不敢小觑,珍宝阁的掌柜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沈掌柜不打算卖方子?”少东家也能理解,这直接卖确实比卖方子挣得更多。 沈鱼摸了摸下巴,“但虎皮鸡爪,我可以卖给你。” “怎么卖?” 沈鱼笑起来,“思闲酒肆每一家分店,有骨的十斤,无骨的五斤,至于这价钱嘛,有骨的二十文一斤,无骨的四十文一斤,如何?” 沈鱼做生意爽快,思闲少东家也豪气,“太少了,有骨的十五斤,无骨的十斤。” 大酒肆果然财大气粗。 两厢当即便敲定了此事,思闲酒肆共有五家分店,总共便是一百多斤。 “有骨的好办,无骨的却还得等上几天。”沈鱼人手不够,就算现在招人,等训练成熟手也需得好几天。 思闲少东家答应了,且付了一半的定银。 骤然乍富,沈鱼还有些不敢相信,恍如梦中。 有了这些钱,她的分店就更近一步了。沈鱼想过了,做成大酒楼需要的不仅是财力物力,还需要背后有靠山,不然就是待宰的肥硕羔羊,还是现在好,有稳定的客源有又不和大酒楼抢生意。 她的目的是赚满意值,吃到东西的人越多越好,这就得依赖开分店了。 烈日灼灼,太阳热烈得似个大火球,知了更是肆无忌惮地歌唱。 安顺街的大桥下,有一中年妇人抱了一木盆的脏衣服,小心地踩着石头在堤岸上洗起了衣服,棒槌一下下敲打着衣衫,翻了个面又继续敲打。 妇人蹲得有些久了腿麻,站起来松了松筋骨,揉腰时瞥见桥墩下面有个麻袋。 妇人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麻袋鼓鼓囊囊的,她想着莫不是谁将银钱藏在了这儿。 妇人面露喜色,忙打开麻袋一瞧,一股子腥臭的气味从里面涌出,她还以为是谁家丢了条死狗在这儿,仔细一看。 哪里是死狗,分明是个女娃娃! 还是断了气的,妇人大惊失色,大喊起来。 江砚白把盛京舆图铺在桌案上,将几个失踪女童的家都圈了出来。 失踪女童的家都在聚义坊中,表面上看似乎并没有什么联系,但将这几家放在平面上,线索就显示了出来。 三家人的直线距离,不超过五里。 江砚白把这三个地方连起来,得到了一个三角,凶手的位置,会不会就在这三角之中呢? 江砚白低头沉思,小杨这时候进来了。 江砚白看他神情就知道不是什么好消息,“说吧,又出什么事情了?” “第一位失踪的女童出现了,但……已经遇害了。” 江砚白心里一沉,小杨带来的坏消息不止一个,“方才又有对夫妇来报案,说是他们十岁大的女儿昨日失踪了。” 江砚白闭了闭眼,“将报案人请进来吧。” 赵氏夫妇只得这一个独女,平时是当眼珠子看着的,孩子上一刻还在院子里玩,下一刻就不见了。 夫妇俩本以为是孩子贪玩,去邻居家了,也没怎么在意,只是等呀等,等到要吃夕食的时候还不见人。 赵家夫妇就开始着急了,问遍了邻里,却没一个人见过赵可儿。 昨日托亲戚朋友找遍了坊内,还是没有人影,夫妇俩才来报官。 江砚白安抚了赵家夫妇,仔细问了孩子失踪时的情况,记录下案情便让他们回去了。 江砚白要招呼赵家夫妇,吩咐黎辞舟去勘察女童尸体的现场。 送赵家夫妇出门的时候,黎辞舟带着女童的尸体也回来了。 黎辞舟面色凝重,破口大骂道,“这凶手真是个畜牲,孩子是被放干了血死的。” 女童的脖颈处,双手双脚上,都被开了个口子,尸体的面色不同于常人,更加惨白些。经仵作检验,她身上没有别的伤口,身体里一半的血液都被放干了。 女童的四肢处有被麻绳捆绑过的痕迹,伤口都是生前伤,所以,女童是看着自己的血从身体里流出来,一点点死亡的。 “这手法,太残忍了。”仵作忍不住感叹,他平生所见穷凶极恶之人不少,可这般残忍手段对待一个孩子的,实在不多。 江砚白愤然地攥紧拳头,转身出了停尸间,往齐寺卿的屋里走去。 “寺卿大人,这事不能再瞒了。该让百姓有些警惕。”他身为公门中人,实在不该说出这样的话。 保护百姓安全是他们的职责,如今却要他们自己加以防范,实在愧对于这身官服,尤其现在,要因为一个淑妃省亲,而粉饰太平,拼命压低这些事的影响。 齐寺卿捧着一本卷宗,闻言看向一脸怒容了江砚白,“砚白呀,淑妃省亲就在明天了,不差这么几天的。” 江砚白咬牙正视齐寺卿,目光如电,厉如鹰隼,“薛家女童被人放干了血!您还打算瞒着吗?” “你知道现在宣布,会有什么后果吗?你江少卿的名声,大理寺的声誉,还要不要了?”齐寺卿知道江砚白是铁了心想说,便换了种方式。 江砚白云淡风轻,“知道。但那又如何?”失踪了那么多孩子,公门中人没有抓到凶手还隐瞒了这么久,这事情若是让寻常百姓知道了,会掀起怎样发舆论,谁也不知道。 但后果却是可预见的,整个大理寺恐怕都会被唾弃。 “您当初就不该做这个决定。”江砚白当时强烈反对,齐寺卿却一意孤行。 齐寺卿也知道及时止损才是最好的,只是他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当时不过只是两个女童失踪,谁知道事态根本不受他控制,他也是骑虎难下呀。 淑妃省亲若出了问题,得罪的可是圣上。 “砚白,再等两天,就两天。”齐寺卿退了一步,他了解江砚白的脾气,知道今天不给他一个交代,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一天也不行!”江砚白向前走了一步,厉声道。 “你!”齐寺卿被气得发抖气血上涌,一时间胸口有些闷。 江砚白直直地盯着他,忽然收敛了所有气势,缓缓道,“您曾经是我最敬佩的人。” “建安三年,您为了替一位老者夺回他被霸占的农田,不惜得罪旬安伯,当年您还仅是个寺正。” “建安七年,科举舞弊案,即使当时的犯案人员中有您多年的好友,您仍旧大公无私。还有菜市口案,戚家灭门案……” “别说了,江砚白,你住口!”江砚白一字一句全是锥心之言,从前的齐寺卿的确如此,但若他一直如此,今日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就不是他了。 江砚白言语真挚,推心置腹,用惋惜的眼神看着齐寺卿,“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您就变了,变得我有些不认识了。” 齐寺卿久久未言语,屋内一时寂静无声。 良久后,齐寺卿哑着嗓子,“你去吧!” 江砚白会意,弯腰拱手道,“是。” 齐寺卿望着远远而去的身影,其实江砚白有几分像年轻时的他,聪明也有一颗为民请命的心,不对,江砚白还要更出色些。只是自己的那颗赤子之心,早已在多年的宦海浮沉中渐渐消失了,希望他能够永远保持初心吧。 他自己做不到的事情,有人愿意去做,挺好的。 女童失踪案件的消息,如瘟疫般迅速蔓延全城,各坊里人人自危,尤其是家中有女娃的,更是寸步不离的跟着或是关在屋里,一步也不许出去。 失踪的女童另外两个都是八岁年纪,薛家的那个是最小的,赵家那个最大,看来凶手在有意将目标孩子的年龄变大。 若是为了血,十岁的孩子却时比四岁的壮硕些,身体里的血也更多,只是为什么偏偏是女童呢? “少卿大人,夜已深了,回家休息吧。”同屋的陆主簿实在熬不住了,江砚白查案起来不要命,他年纪比他大些,早受不住了。 江砚白看向窗外,打更锣响起十声,已经酉时了。 “回去吧。”不说还好,一提起时辰,确实有些困倦了。 江砚白提灯走在街上,手里还拿着个食盒,他总是早上上衙时拿走食盒,晚间下衙路过时再给她放回去。 今日这么晚了,她应该已经闭店了。 江砚白途经沈记,手中的灯笼忽然被一阵斜风吹灭,沈记檐下的灯笼照亮了前面的青石板。 食肆没有关门,屋里点着灯,似在等待晚归的家人。 沈鱼端坐在算账的柜台前,手里拿着毛笔,正提笔在宣纸上一笔一画的练字,神色苦恼。 她做了个萝卜丝饼,想添到菜牌上去,可是谁能告诉她,为什么萝卜(蘿蔔)这两个字的繁体字那么难,她写得笔画都要打架了,在宣纸上写了几遍后还是不满意。 太难了,沈鱼泄气地用手托住脸,神情恹恹。 江砚白进来时放低了脚步,她似乎很苦恼,难得露出写这个年纪该有的鲜活神情,鼓着腮帮子紧抿唇瓣。 沈鱼垂头丧气,蓦然发现眼前的视角中多了一双长靴,黑色锦纹,是官靴。 她抬眼,眼睛倏得亮起来,笑意弥漫,“江少卿来了。” 江砚白走近低语,“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关门?” 沈鱼扬起脸,“等你呀!” “等我?” 江砚白心底涌上一股暖流,蔓延到四肢百骸,夏日的炙燥都抵不过这一句夜幕低语来得令人发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1、虾肉云吞 “你不必等我的……我说过若是晚了,食盒我会明日送来的。”江砚白努力找理由。 沈鱼放下笔走出来,“我又不是为了食盒。江少卿还没吃夕食吧?” 江砚白摇了摇头,她如此直白,倒让江砚白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第一次有些手足无措,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灶间的火一直未熄,沈鱼添了两把柴,火便旺起来了。 水很快便滚沸了,沈鱼掀开一旁的竹篾,下头摆了满满一盘的云吞,沈鱼估计了一下江砚白的饭量,抓了两把下锅。 加凉水滚上两遍,待云吞都浮了起来且皮子都变成了半透明,便可捞起来了。 倒入一旁泡好的紫菜汤底里,再加些酱油和盐调味,端出去时最后撒上些葱花和芫荽碎。 为这紫菜她可是跑了不少地方,后来还是思闲酒肆的少东家帮忙才在个出海的船队中找到一点。 沈鱼出了厨房,见江砚白仍愣愣地站在原地,手里拿着食盒,“江少卿怎还站着,快些坐。” 江砚白才放下食盒,回过神来,“怎么这么快?” 沈鱼笑起来,“云吞是早就包好的,下锅一滚就成了。” “沈娘子不必如此费心。”江砚白垂下睫羽,莫名感到羞愧,生出几分心虚来,沈鱼的绵绵情意如此纯粹而又热切,他却只是为了自己的病,是存了几分利用的。 江砚白心不在焉,舀起一个云吞就往嘴里送,猝不及防被烫了唇畔,“嘶……” “江少卿小心烫呀,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沈鱼提醒道。 豆腐,什么豆腐?他没想吃豆腐。 江砚白使劲甩了下头,将奇怪的想法赶出脑中,云吞晾凉入口,是鲜肉与虾子的馅。 肉馅调得极好,筋道又不柴,留的肥油恰到好处,将鲜味激了出来,却又不腻。虾子带着独特的河鲜味,鲜嫩顺柔。 江砚白无意识地吃了一个又一个,一大碗云吞,竟然一个也没剩下。 沈鱼见状微微笑了,“看来真的是午食也未好好吃。” 又被沈鱼说中,江砚白忽有种都被她看透的窘迫。 沈鱼哪里用猜,一看今天的满意值就知道了,江砚白的满意值已经好几日都不正常了,有时没有,有时只有一半,联想到近日的案子,沈鱼猜测是江砚白没有好好吃饭。 的确如沈鱼所料,连日的奔波,江砚白有时确实顾不上吃午食,这两日大多便宜了黎辞舟。 沈鱼柔声道,“即便是为了查案,也该爱惜自己的身体。”这话是真心的,并不全为了满意值,人民公仆也该养好身体,才能为民请命不是吗? 可在江砚白听来,却有些暧昧了,他有些耳热,默默转移话题道,“你在写什么?” 提到这个沈鱼就一阵不爽,看来她真的对毛笔字没有天赋,写了许久,萝卜两字还像个鬼画符。 沈鱼不高兴地撅起嘴,拿起那张被“画符”的宣纸,“可不许笑话我,这两个字,练了许久也不好。” 江砚白侧头,带着笑意,待看见那张宣纸上的字后,凑近看了看,依稀辨认出来是“萝卜”二字,没忍住,笑了出来,“你这字……” 沈鱼的小圆脸上写着不满,难得流露出些小女儿情态,娇嗔道,“别笑话了。” 江砚白许久没有开怀大笑了,笑够了,也知道分寸,真惹她生气就不好了。 他去柜台上拿了笔和砚过来,修长如玉的手指捏住笔杆,神情认真地写着字。 江砚白写字的姿态很好看,手腕稳如泰山,自然控笔有力,每一笔都在该在的位置上,写出来的字也是温润端方,果然字如其人。 沈鱼笑着夸赞,“写得真好。” 知道她是随口一句恭维,江砚白偏要问一句,“哪里好?” 沈鱼思索了下,也夸不出什么有深意的词,两手举起宣纸,走了一圈,“嗯……是萝卜了,不像我的是爬虫。” 江砚白再次展颜,笑得温柔,“沈娘子确实该练练字了。” “前些日子那么忙,哪有空练字呀。”最近王大厨来了,沈鱼才从厨房中解放一会儿,“江少卿帮我把这个菜牌子写了吧。” “好。”江砚白应声,沈鱼拿来空白菜牌,提笔就要往上写。只是这墨还未沾到菜牌上,沈鱼又出声喝止。 “等等。你这一写,若挂上了墙,岂不是将其他的菜牌子都衬成了爬虫,不妥不妥。”他的字写得太好,一看就和别的画风不一样。 江砚白抬眸望向墙上的菜牌,对比了下字迹,点点头认可沈鱼的话。 “还是我自己来吧。”沈鱼复拿起笔,在江砚白写的拿两个字旁边,一笔一画写了起来。 这次稍微能看了,虽还是有些歪斜,起码笔画不打架了。 沈鱼重拾了点写毛笔字的信心,扬起笑脸,“如何?” 她一副“求夸奖”的姿态,有些让江砚白想起当初教自家侄儿的时候,写字进步了一点点,便是这副姿态。 江砚白郑重地点了两下头,“有进步。” 沈鱼还想写第二遍。 “姿势不对,脑袋不要歪,”江砚白不知何时到了她身后,随后沈鱼觉得自己的脑袋被移动了下。 “手臂太低了,要到这个高度,你手腕是有力的,只是控笔练得太少,所以写出来的字有些飘。”江砚白隔着衣袖,抬高了一些沈鱼的手腕,两人身距不足一尺,沈鱼醉心书法没注意到。 有了江砚白的正确指导,沈鱼这次写得又端正了几分,她转过头,眨了眨杏眼,眼中带着欢喜,“多谢你了。” 沈鱼忽然转头,发丝缠绕上他的袖口,江砚白几乎可以感受到她呼出的热气,数得清楚她浓密而修长的睫毛,只是一瞬,她又转了回去,浑然不觉有什么不对。 江砚白猛地退后一步,食肆里静谧无声,只有外面树上的蝉鸣,只是除了蝉鸣,为何他还听到了另一种声音。 一种从他胸膛中传出来的声音。 耳朵又开始发热了,即便此时他看不见状况,也可以想象是怎样的颜色。 他方才,也太孟浪了些。 一连练了三遍,沈鱼才勉强满意,吹干墨迹,回头看江砚白,发觉他一副沉思的模样,她还以为他是为了案子在烦扰。 沈鱼便想宽慰一下他,“江少卿,白日里食肆内来了对姓赵的夫妇。” 不得不说沈鱼是破坏气氛的好手,只一句,便让江砚白没了旖旎心思。 “是因为他们才把消息放出来的吧。”平日里她这食肆还是有许多小女娃的身影的,自今日午后起,便一个也没见到了。 大家对大理寺隐瞒这么久自然有怨气,连带着对江砚白也颇有微词。 沈鱼收拾起碗筷来,“不必在意旁人的话,他们只是一时情急而已。” 江砚白垂眸,“我若是在意这些,早没了心思破案了。” “案子如何了,有眉目了吗?” 江砚白拣了有用的说,“凶手很奇怪,一般人拐卖女童,都有目的,或为钱财卖去青楼勾栏,或为爱好喜妙龄女童,只是这些女童的年龄都会有个具体区间,不像此案,有四岁的,也有十岁的。凶手要几个年龄各异的孩子,做什么呢?” 沈鱼手撑着下巴,“确实,拐卖人的多会选男童或者是十一二岁的少女。恐怕失踪的远不止这四个孩子。” “怎么说?” 沈鱼与他说起了白日里的一桩事,赵家夫妇在食肆坐定后便说起了自家女儿失踪的事,旁边有人听见,说道不过是一个女娃儿,丢了就丢了,家里还少张吃饭的嘴呢。 沈鱼留心听了两句,那人还说,他有个表侄女,失踪好几日了,家里人也不着急,死在外面便是她的命,谁让她乱跑呢。 沈鱼叹道,“女子活在这世道本就艰难。” 江砚白拧眉,沈鱼说的,是残忍的事实,穷苦人家若是生不到男孩就一直生,而先前的女娃总是得不到重视,更甚者还有将生下来的女婴直接扔了。 他确实遗漏了还有隐瞒不报的可能。 沈鱼接着道,“还有一点也很奇怪,这些孩子基本都是在家玩乐时被掳走的,这四家人,加上邻里,竟无一人看到过类似凶手的人。比如赵家的,他家的孩子都十岁了,会安安静静和一个陌生人走吗?” “这点我也曾想过,熟人作案的可能很大,只是我调查了这几家的人际,除了都住在聚义坊,并无其他联系,还有赵家,他们是隆义坊的,更扯不上什么关系了。所以我推测,凶手很面善。” 孩子总是对于外表没什么攻击的人没有戒心,却不知人心隔肚皮。 “说不定还长相俊俏。”沈鱼看向江砚白,一脸正色说道,“若如江少卿这般,我恐怕也是会跟着走的。” 她很认真地在分析案情,江砚白闻言偏了偏头,不再正眼看她。 “大胡子的案子怎么样了?” 江砚白整理了一下衣袖,“那个镯子确实是薛家女童的,我们搜查了刘大的屋子,找到了几件衣料不菲的新衣裳和好酒,赌坊的人也说,他那两日出手阔绰,一连输了几十两银子都不心疼。” “他哪来这么多钱?” 江砚白继续说,“当的。” 想到镯子,江砚白立刻联想到了当铺,能最快把值钱东西换成银子的地方,也就是当铺了。 小杨跑遍了隆义坊的当铺,果然有一家掌柜见过刘大。 当铺掌柜道他拿来的都是些小孩的东西,有银锁,还有白玉项圈什么的,都是成色不错的东西。 “那刘大岂不是有很大的嫌疑吗?” 江砚白深深看她一眼,“你方才还说凶手很俊俏呢。” “这……”确实很矛盾,沈鱼迷糊了,果然这种动脑子的事情不适合她。 夜色已深,他也该走了。 江砚白的灯笼熄了,沈鱼点起火折,替他重新点亮。 她低头点灯的样子映入他的眼帘,江砚白忽然看向屋檐,“从前倒是没有注意过,沈记的檐灯,晚间不灭。” 沈鱼把灯笼递给他,展颜一笑,“每日黄昏便新换了蜡烛,晚归的,行夜路的总有人不太方便,我也帮不了太多,只是照亮沈记前面这几尺青方。” 在江砚白的眼里,沈鱼不怎么善言,却总是于润物细无声中考虑到方方面面。他时常在想,沈鱼到底经历过何事,才让这么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行事如此周全。 沈鱼目送他出门,随后起身打算关了食肆的门。 江砚白快到走到门口了,却又折返回来,“那张宣纸沈娘子可否给我?” 沈鱼将宣纸折了两折,递给他,还以为是他不想让自己的墨宝流落在外,“要这宣纸做什么?” 江砚白垂眸,唇边扬起一抹淡笑,“镇宅。” 沈鱼闻言又羞又恼,一把将门前的江砚白推了出去,双手关上木门,江砚白望过来,她温柔缱绻的一笑带着些狡黠,眸间似有星辰。 “想不到江少卿如此狭促!”赧然的话语从门后传来。 江砚白还在门口,月光斜斜地洒在他颀长的身影上,将地面的人影拉得很长。 屋前的檐灯好像在摇晃,可是明明没有风。 那是怎么回事呢? 非风动,非灯动,是他心动。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2、有人犯蠢 明日就是与思闲酒肆少东家交货的日子,两种鸡爪已准备好了。 这几日可是忙坏了邓氏,沈鱼又雇了几个人剔骨,全交由邓氏统领。 邓氏没当过官,有些诚惶诚恐,“掌柜,我可管不了那么多人呀!” 沈鱼给她打气,“只是几个人而已,哪里就管不过来,没事,真不行了还有我给你兜着。” 有了沈鱼这句话,邓氏就放手去做了,她已剔了半个月的骨头,深知其技巧,知道怎样才能使鸡爪更完整,怎样才最快速。 “这个不行,筋都被除了,食客还吃什么?” “姿势不对,你这样容易伤到自己。” “这,这都断了,不行不行。” 邓氏背着手巡视这一圈人,偶尔出声指点一两句,也严格把控剔好骨的鸡爪质量。 新人上手总有些损耗,邓氏看着那些烂了的鸡爪心疼不已,活像是剜了她的肉。 沈鱼却十分看得开,“又不是浪费了,只是不能拿出去卖了而已,自家还是能吃的。”这些碎了的沈鱼也会一并做了,送给邻里或是让崔四邓氏带回家去。 是以陆峰好几日的夕食都有鸡爪,吃得让他怀疑他娘是不是把全天下的鸡都抓来砍了爪子。 中间还发生了一点小插曲。 沈记虎皮鸡爪卖的好,自然需要源源不断的生鸡爪供应,有人就眼红了,非得给沈记使点绊子。 那日崔四和阿莓去收鸡爪,养鸡场的人坐地起价,原本三文钱一斤的价钱,直接翻了一倍。 可沈鱼只给了他们原来的钱,崔四与养鸡场的人争得面红耳赤,那些人就是不松口,只得先回来报了沈鱼。 沈鱼闻言一笑,耍心眼子耍到她头上来了,她拍了拍两人的肩,“放心,我与你们一同去。” 邓氏却有些害怕,“要不我回家把峰儿叫来,掌柜您一个小娘子去实在太危险了。” 沈鱼摇摇头,“他们想要的是钱,不会伤我。”这群人摆明了眼红她沈记的利润,虽然六文钱她也有得赚,可本来这鸡爪就是养鸡场滞销之物。 她可是算得上半个恩人,把养鸡场苦恼的鸡爪都买了,这帮人不仅不感恩,还敢狮子大开口,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养鸡场的人料到沈鱼会来,那领头人马六洋洋得意道,“沈掌柜,不是我不卖与你,只是近日这鸡实在不好养,前几日还发了鸡瘟,死了好些,这鸡爪的价嘛……自然也得提一提。” 沈鱼睨了他一眼,嘴角含笑,“你当真要提价,我与你爹可是有约在先的。” “契约重签一份不就行了。” 沈鱼冷冷一笑,双手抱臂,“那你的意思便是要毁约?” 马六表面堆笑,笃定沈鱼会妥协,“只是重新签一份而已。” 沈鱼拿出契约,朗声道,“今日可是你要毁约,在场人皆是见证,至于重签,我等你爹来和我谈,你还不够资格。” 马六没料到沈鱼如此倨傲,火气上涌,“你不过就是个小食肆的老板,我知道你得了思闲酒肆的单子,全盛京只有我家养鸡场有这么大量的鸡爪,你到时候交不出东西,等着思闲酒肆的人找你算账吧!” 马六也不是全然没有底气。 沈鱼微笑,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 沈鱼转身就走,丝毫不惧怕马六的威胁,末了还留了一句,“你涨价这事儿,你爹不知道吧?” 沈鱼临走时候的微笑,让马六有些发毛。 崔四担心道,“掌柜您这么对他,岂不是更拿不到鸡爪了吗?” 沈鱼胸有成竹,“等马老板回来,他就会乖乖把东西送上门来。” 马老板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会有个这么蠢的儿子。 马六既然想到用思闲酒肆来制约她,怎么就想不明白,她与思闲酒肆如今已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她交不出货对思闲酒肆没有什么好处,反而虎皮鸡爪能给他们带去巨额财富。 马六提了鸡爪的价钱,表面上只是欺负了沈鱼,压低了沈鱼的利益,但只要她不松口,思闲酒肆的利益也会一并损失。马六这一招,其实是得罪了她与思闲酒肆。 不出三天,马老板从外地回来了,得知儿子做了这样的蠢事,叫苦不迭,“我这么精明个人,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蠢货出来。” 马六那么大个人,被他爹脱了裤子按在地上打了一顿。 马老板很识时务,领着一瘸一拐的儿子上门给沈鱼负荆请罪,还把鸡爪的价又往下降了一文。 沈鱼见马老板这么有诚意,便也没怎么为难,答应了马老板的条件。 马六这次,可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事成了沈记众人茶余饭后的笑谈。 连忙了几日,终于有时间出来街上逛逛,沈鱼答应了要给阿莓买夏衫一拖二拖拖到了今日。 成衣铺子内,现有的都是适合大齐女子身量的衣服,阿莓能穿的,还真没有。 没有便需要定做,沈鱼让阿莓进里间去量体,自己和邓氏则在门外等着。 邓氏拿了匹胭脂红的料子,在沈鱼身上比了比,“掌柜也该给自己做上两身,我看这匹料子就极好。” 沈鱼无奈笑笑,这颜色太艳她可驾驭不住,邓氏先前给的那件是妃色的,那个颜色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邓嫂子您就别操心我了,我有衣服。” 到成衣铺来,一为给阿莓买衣服,二则是为了订制工作服。沈鱼自己画了个简易图纸,其实就是简单的短打衣服加一件全身无袖围裙。 唯一有些不同的就是衣裳的胸口处,有崇安坊沈记这几个字。 沈鱼选了些便宜的藏青色棉布,工作服还得耐脏些好。 沈鱼共定做了十套,一人两件也好有个换洗,与成衣铺老板商定了几日后来取衣服,回头喊邓氏,“邓嫂子我们走了。” 邓氏却愣愣地盯着一个方向,没有动作,沈鱼又喊了两遍,邓氏才回神,“掌柜你叫我?” “怎么,见着熟人了吗?” 邓氏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下一刻皱起了眉,“没事,兴许是我看错了,这个时候,他怎么会在这儿呢?” 沈鱼觉得没那么简单,追问道,“有事您就说,对我您还瞒着吗?” 邓氏舒展了眉头,缓缓道,“不是想瞒着您,也不是什么大事。方才好像看见峰儿了,只是这个时候他该在家中温书才是。” 沈鱼看出邓氏还是有些怀疑的,“是不是的,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他往哪儿去了?” 邓氏指了个方向,沈鱼挽了她的手臂,叫阿莓跟上。 陆峰今日抄完了第三本,来到了书肆。 书肆掌柜见他来了,和蔼笑道,“陆郎君来了呀,这回有几本呀。”抄书的几人中,属陆峰的字最端正整齐,他抄的也卖得最好,是以掌柜很喜欢收他的书。 书肆掌柜收了那三本《三字经》,从柜台里数了几十个铜钱给他,还多放了两个。 书肆掌柜又拿了些纸给他,陆峰却推辞了,“不抄了?” 陆峰笑笑,“不抄了。”他娘这几天都乐呵呵的,说自己当了个小官,掌柜还给她涨了工钱,而且秋闱在即,他也确实没有时间了。 “陆峰?” 有声音在身后响起,陆峰回头,认出这人是他曾经的同窗万项明。 “万兄,你来买书?” 万项明一身青黑色棉布直缀,手中提了个包裹。陆峰还没考上秀才时,曾与万项明同在一个举人那里学习。 只是后来万项明不知为何退了学,而他也因为父亲去世,负担不起高昂的束修也走了。 两人自此再没见过面,久别重逢还是旧友,自然要寒暄一番。 “陆兄,许久不见了。”万项明抱着包裹放到柜台上。 显然书肆掌柜与他也是熟识,“万郎君,你可好些日子没来了。” 书肆掌柜打开包裹,里面有两幅画,和十几个陶瓷小罐。书肆掌柜打开画看了看,一幅是牡丹图,牡丹火红娇艳,一副是观音像,观音坐莲,额间一抹朱砂鲜红欲滴。 万项明画得一手好丹青,书画不分家,书肆卖书自然也卖画。 陆峰大约知道他是来做什么的了,他如今要卖画为生了吗? 陆峰忆起当年,他记得万项明家有些家私,不至如此呀。 书肆掌柜看完画,清点了一旁的小罐,便拿了钱给万项明,“这画倒是其次,这几日你的颜料卖的极好,记得多做些送来。” 万项明收了钱放进钱袋,“颜料不易做,掌柜不必着急。” 陆峰好奇他这几年的境遇,“万兄怎么在做颜料?” 万项明淡笑,“我家本来就是做颜料的。” 两人一时间有许多话要聊,在书肆门口站了许久。 万项明家中本就是做颜料的。时下颜料分水彩与矿物,水彩多从花汁中取色,而矿物便是凭借其本来的颜色打磨出来。 譬如杜鹃为橙红,芙蓉为檀红,青金为品蓝,绿松为石青。因矿物难得,是以矿物颜料价也更昂贵。 万项明的父亲在几年前因为采一绿松矿而失足落入山崖,万家一下断了经济来源。万母狠心丢下一儿一女,自己改嫁给了个外地富商为填房离开了盛京,只每个月寄来些银子。 万项明不愿用母亲的银子,都存了起来打算以后给小妹当嫁妆。 陆峰听完他的遭遇,一阵唏嘘,“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呀。” 想当初他父亲去世,他便觉得自己的天都塌了,觉得那时的自己是世上再可怜不过的人。凭着母亲的陪伴,他才能撑下去。 如今与万项明一比,自己还是幸运的,至少还有母亲对他不离不弃。 “陆峰!” 怎么好像听见了他娘的声音? 陆峰还以为自己幻听了,转身一看就看见怒气冲冲的邓氏。 邓氏双手叉腰,“你来书肆做什么?” 陆峰脱口便想说来买书,却听邓氏又道,“可千万别说来买书,你娘虽然不识字,可你买了哪些书,我还是知道的。” 陆峰没了办法,只能低下头交代了全部。 邓氏又是心疼又是欣慰,打也不好打,“你这小子,随我回家!”又向沈鱼告了假,说是要回家教训儿子。 阿莓看邓氏生气的样子,担心道,“邓嫂子不会把人打坏了吧?” 沈鱼笑着摇头,“不会的。”邓氏慈母心肠,哪里舍得,最多也是不痛不痒地骂两句。 万项明看着走远的陆峰母子,眼中有着浓浓的羡慕。 那般直白而热烈的母爱,他恐怕这辈子都感受不到了。 回家的路上他买了小妹爱吃的糖糕,想着小妹等会儿就会露出的开心笑颜,也笑了。 穿过小巷,复行十数步,这便到家了,有相熟的邻里搬了小杌子坐在门前,见万项明回来与他打招呼。 “小万回来了呀。这几日记得看紧你小妹,外头拐子多得很嘞。” 万项明点点头,谢过邻居的好意提醒。 “小妹,哥哥给你带你最喜欢吃的糖糕回来了。” 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回应。 万小妹失踪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3、蛋黄酥和小梅干菜饼 万小妹失踪了。 万项明心急如焚去了官府报官。薛家女童的死已经传了开来,他十分害怕万小妹会成为下一个。 江砚白此时也头疼不已,他想到过有人瞒报,却不曾想有这么多,那日沈鱼说起那件事后,他便下了命令又查访了一遍,并让百姓不得有隐瞒。 七个,足足有七个遗漏的,甚至比报案的还多。 这七个女童年纪除了两个刚满五岁的,其他基本都有十岁左右,而且不止在聚义坊了其他坊中也有不少。 尤其是京郊的小村子里,其中有五个都是那里丢的。而未报案人家里,境况都出奇相似,家中都有两个以上的女孩或是有男孩,所以丢了一个,根本就不在意。 庞家村里正匆匆去村口,方才有个兵丁来报,说是大理寺少卿江大人就要到村口了。 里正还在吃午食往嘴里塞了两口,便来村口迎人了。 江砚白不想劳师动众,带了个小杨也没穿官服,只让人去通知了里正。 隔着老远,里正老庞就喊着大老爷过来了。 江砚白瞧了瞧老庞,“我未穿官服,也还没表明身份,你怎知就是大老爷?” 老庞做了这么多年的里正,眼力还是有的,“庞家村人我没有不认识的,两位是生面孔,大人又生的这么好看,错不了。” 农家汉子不会说什么漂亮话,只会朴实夸赞。若是沈鱼在此,该会给老庞竖个大拇指,夸一句有眼光。 庞家村是丢孩子最多的村子,足有四个,江砚白打算一一走访这些丢了孩子的人家。 “大人用过午食了吗?这些人家里都有些远,若是没有,去小老儿家里用些。”老庞好心地提建议。 江砚白摆摆手,“不必了,里正带路吧。”知道他要查案顾不上吃饭,沈鱼这几日把饭菜换成了便于携带的糕点。 今日做是梅干菜酥饼和蛋黄酥。 后者连他也没听过名字,沈鱼总会做些不曾见过的吃食出来,慢慢地也就不惊讶了。 江砚白是填饱了肚子来的,老庞可不是,他年岁大了,饿不得,午间只吃了两口,腹中实在饥饿,再加上这烈日一晒,整个人就有些晕乎乎的了。 “大人,最后一家住得有些远,还得再走走。”老庞抬起袖子擦了擦额面上的汗水,面色发白。 江砚白察觉到了老庞的不对劲,在他摇摇晃晃倒地前扶住了人,带到了树荫下。 江砚白心怀歉意,“急着查案,却忘了里正可能还未用午食,实是我的不对。” 小杨用水囊给老庞喂了些水,老庞恢复了些气力,“可不敢这么说,是老头子年纪大了,不中用了。” 江砚白从袖中取出个油纸包来,“里头有些糕点,里正用些吧。”沈鱼向来是多做了些的,江砚白便把没吃完的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两个蛋黄酥三个梅干菜酥饼,梅干菜酥饼做成了丸子大小,正好能一口一个。 酥饼松脆,一口下去在嘴里碎开,满口酥香,又因着这酥饼大小,不至于掉得满地碎渣,实是一点又没浪费。梅干菜鲜咸又带着点回甘,嚼了嚼还品出些猪油香来。 老庞又去尝另一种,却是全然不同的感觉。 这个也是酥皮口感却大相径庭,软绵酥脆,咬进里层还有两种味道,红豆沙柔软细密却不死甜,最里头的馅料却是咸的。 这种馅料他从来没有吃过,口感微微粉,有些沙沙的,咸味正好,没有太过盖住豆沙的甜,反而相辅相成,当真妙不可言。 老庞饿极了,没忍住全都吃了,望着面前空了的油纸包,老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实在对不住,把大人的点心都吃完了。” 江砚白笑了笑,“无妨,糕点本就是给人吃的。里正可好些了?” 小杨又给他喂了些水,老庞尝了这般美味,只觉得浑身的气力都恢复了。 “好了好了,大人家庖厨做的东西就是好吃。” 小杨把水囊挂在腰间,露了个笑脸,“这可不是大人家庖厨做的。”小杨算是江砚白的亲信,那日黎辞舟没搂住,不小心说漏了嘴。 老庞不明所以,“那是哪家点心铺子买的?”里正想到家中的小孙儿,这般美食也该让他尝尝。 小杨瞥了一眼江砚白,见他没什么反应,大方道,“崇安坊的沈记食肆。” 老庞点点头算是记下了。 又走了许久,第四家总算到了。 老庞上前叫门,拍打着院前木门,“庞文,庞文,开门!” 隔壁邻居听见动静,也被吸引了注意,矮土墙上探出个小脑袋。 江砚白目光一定,看见了个大约七/八岁的男童。 小脑袋没在墙上待多久,就被一只大手薅了下去,传来一阵骂声,“还这么皮!都多大了,摔着可有你哭的!” 随后便是“啪啪”两下,皮肉被打的声音,男童的哭声也随之响起。 这厢庞文家的木门总算打开了,来开门的是个清丽女人,眉眼很秀气,眼睛红红似乎是刚哭过,看年岁应该是这家媳妇。 老庞笑着给江砚白介绍,“这是庞文的媳妇,杏花。” 又转头对杏花说,“杏花,还不见过大人。” 名叫杏花的女人听见老庞的称呼,瞬间就跪下了,江砚白都来不及扶。 “快起来,不必行礼。” 杏花眼眶中涌出眼泪,却没有起来,扯着江砚白衣袍下摆,“大人,救救我们大丫吧!” 杏花呜呜地哭起来,“我们大丫最懂事了,平日里割猪草照顾弟弟,天杀的拐子,害了我的大丫!” 老庞劝道,“大人这不是来了吗,快别哭了,与大人说说大丫是怎么没的。” 庞文下地去了还没回来,家里就杏花和她婆母在。 杏花把伍氏也叫了出来,伍氏抱着小孙子一脸不耐烦,骂骂咧咧道,“就一个赔钱货丢了,这么多人,一拨一拨的来,烦真是烦死了!” 江砚白冷着脸,小杨脸色也不好看。 老庞斥了声,“大人面前,不得无礼。” 伍氏这才看见屋内多了两个面生的人,小杨腰间挎着刀,面色不虞,伍氏后知后觉地开始害怕,往杏花身后躲了躲。 小杨对着这种把孙女的命不当回事的老婆子也没好气,声音大了些,“问什么答什么,知道吗?” 婆媳俩点头如捣蒜。 杏花说的比较详细,庞大丫走失那日穿的什么衣服,头上戴着根红头绳这些细节都能说出不少来。 伍氏就不行了,连庞大丫具体失踪的时辰都不清楚,中间她怀里的小孙儿醒了,便一心顾着哄孩子,对江砚白的问题也是越来越敷衍。 江砚白索性也不问她了,继续问起杏花细节来。 “大丫十岁了,警惕性很强的,不会和陌生人走的。”杏花说得肯定。 老庞也说,“大丫这孩子挺机灵的,而且那几日也没来什么生面孔。” 江砚白默默将这些记到心底,就在他快结束问话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是庞文回家来了,杏花站起来去接他肩上的锄头,“怎么这么晚回来?” 庞文擦了擦额头的汗,“还是不死心,去附近的山上找了找。” 庞文巡视一圈,温柔地问妻子道,“家里有客人啊?” “是来帮忙找大丫的大人。” 庞文连忙行礼,“多谢各位大老爷了。” 江砚白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当时为什么不报官?”他见庞文对他妻子温柔,直到今日也没放弃找女儿,所以这一点便很奇怪了。 夫妻俩对视一眼,同时看向伍氏。 伍氏眼神躲闪,心虚地侧过身子,“看我做什么。” 最后庞文开了口,“大丫丢了的那日我娘突然晕倒了,我忙着找大夫,杏花照顾我娘,一时就没顾得上。后来我娘又说,定是大丫贪玩跑了出去,叫我们不必那么快报官,说不定人就自己回来了……” 老庞听完了始末,忍不住骂了句,“糊涂!你弟弟庞武呢,怎么他老娘生病了,就你和杏花忙活?” 老庞在庞家村有些威严,他这么一吼,庞文低下了头,小声说道,“我们已经分了家的。” “分了家那也是他老娘!” 老庞一路走来积攒了不少怒气,前三家也都一样,认为没什么大事,就是不报官,孩子丢了却一点也不关心。 虽然自古都是偏心男娃娃的,可也不能不把女娃娃的命不当命呀! 伍氏缩在墙根,江砚白目光如炬,“你嫌弃大丫是个女娃,但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也是个女人呢?若是你十岁的时候就丢了,你爹娘也不闻不问,你以为今天还能好好地坐在这儿吗?” 伍氏被他这番话说的无地自容,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埋怨道,这个赔钱货丢了还能惹出这么大/麻烦,真是个祸害! 小杨也被气得不轻,不想再看那老货一眼,只对杏花和庞文交代,“有什么情况记得告诉里正。” 出了庞文家的门,路过一旁,江砚白叫小杨去敲开了邻居的门。 是个中年妇人开的门,身后还跟着个虎头虎脑的孩子。 妇人知道老庞身边的人都来头不小,是大官,战战兢兢道,“大老爷有事吗?” 江砚白淡淡道,“没什么大事,只是你教育孩子的方式得稍微改改,别再一言不合就动手了。” 妇人连连应声,“是,马上改,都改了。” 妇人瞥了眼庞文家的院子,没压住自己的好奇心,问老庞,“里正啊,这庞大丫丢了这么些天了,有消息了吗?” 老庞长叹一声,摇摇头,“还没呢。” “大丫姐姐才不是丢了呢,她去给大户人家做丫鬟了。” 江砚白倏地回身,看向小男孩,“你说什么?”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4、不是失踪 “你说什么?” 江砚白突然严肃的神情,让小孩有些害怕地往他娘身后躲了躲。 妇人见状又想抬手打人,又想起方才的承诺来,抬起手又放下,“大老爷莫怪,小孩子胡说八道呢。” 胡说吗?那可不一定。 江砚白面色柔和了些,往袖口里掏了掏,掌心多了几个果糖,向小孩招招手,“过来,大哥哥问你些话,答对了给你糖吃。” 哄小孩江砚白还是会一些的,毕竟自家侄子小时候也不是个让人省心的主。 他手里的果糖是沈鱼做的高粱饴,让他带回去给江明禹的。 小男孩见了糖,什么也不怕了,从妇人身后钻出来,一溜烟跑到江砚白面前。 “你为什么说,庞大丫去大户人家当丫鬟了?” 小男孩挺起胸膛,“大丫姐姐亲口同我说的,那天我们在一块玩,她说她二叔要介绍她去大户人家里当丫鬟,她可高兴了,一个月能有一两银子的月钱呢。” 江砚白递给他一颗糖,“大丫还说了什么?” 小男孩拿着糖,伸手挠了挠后脑勺,仔细想了想,“哦,大丫姐姐还说了,等她挣了钱,就给我买糖葫芦吃。” 江砚白又问了些其他的,小男孩显然知道的有限,再没说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一个孩子还不知道一两银子有多大的购买力,若是说谎也不会撒这样的谎。如此,从他的话分析,可信度很高。庞大丫口中的二叔就是关键了。 江砚白问老庞,“庞武住在哪?” 老庞指了个方向,“就在那边,不远,走过那榕树就是。” “走,去找庞武。” 一行三人又向庞武家走。 “大人真信了那娃儿的话,小孩子家家的,万一胡说呢?”老庞有些疑虑。 江砚白沉吟,“是真是假,一问便知。” 说话间,庞武家便到了,屋舍要比庞文家小一些。 照例是老庞去叫门,庞武夫妇都在家。 庞武虽名叫武,却不如庞文魁梧,精瘦的模样活像个猴。庞武的妻子也没杏花标致,眉毛上挑,法令纹极深。 一进了院门,院子里墙边堆了些青石砖和泥沙,小院收拾的一点儿也不齐整,墙根下生了不少杂草,看上去乱糟糟的。 庞武夫妇见老庞来了,弯着身子把人请进门,“里正来了,快请坐。” 两人掇出几张凳子来,小杨看了一眼上面还有没擦干净的菜汤,一脸嫌弃地站着了,江砚白也没坐下。 “叔您许久不上门了,来吃个李子。”庞武热切地套着近乎,小碗里装了四个李子。 老庞挥开他的手,哪里是许久不上门,是根本没上过门。庞武是他们庞家村出了名的懒汉,无奈伍氏偏疼小儿子,使劲捞大儿子家的油水补贴小儿子。 两兄弟分家的时候,若不是他这个里正出面,恐怕如今庞文家的屋子还要被庞武分去几间。 “别忙活了,城里来了大老爷,有事要问你们。” 庞武听见这话笑意僵在脸上,说话都有些不利索,“大……大老爷。” 庞武媳妇站到了庞武身后,夫妇俩紧贴了些。 江砚白漫不经心道,“你们知道庞大丫失踪的事情吧。” 庞武和媳妇对视一眼,身体微微有些战栗,“知……知道。” 江砚白走近几步站定目光灼灼地盯着二人,猛然提高了嗓音,厉声道,“你们做了什么,自己交代!” 又给小杨使了个眼色,小杨会意,拔/出腰间的刀来,刀擦过刀鞘的声音金属声音刺耳。 庞武夫妇俩抖如糠筛,双腿一软,竟是站也站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老爷饶命啊,饶命!!” 庞武媳妇推开庞武,指着他的鼻子道,“事情都是庞武做的,与我没有干系,大老爷明察!”接着又是砰砰磕了几个响头。 庞武眉毛倒竖,嘴一撇,“好哇!你个臭婆娘,事到临头想撇清关系,没那么容易!” 说着双手就向她掐去,小杨动作慢了几分,庞武已然掐住了他媳妇的脖颈,庞武媳妇一时喘不上来气,只觉得胸膛都快爆炸了,憋红了脸。 小杨才上前提着刀柄在庞武胳膊上重重一击,庞武吃痛松开了手,再想动手,一把明晃晃的刀架在了他脖子上,立马不敢再有动作,一个劲地求饶。 庞武媳妇捂着脖子喘着粗气,发丝凌乱,活像个母夜叉,指着庞武道,“你……你要杀人!” 随即哭喊起来,吵得人耳朵疼。 小杨没什么耐心,实在忍不下去了,吼道,“闭嘴。” 庞武媳妇连忙闭上了嘴,低下了头。 江砚白一进门便知庞武有猫腻,家中其他地方都破旧不堪,却有钱置办泥沙和青石砖,两人一见他就把心虚写在了脸上,对付这样的人,都无需用什么审讯手段,略吓一吓就什么都招了。 庞武夫妇争先恐后地交代,生怕说晚了就让对方得了先机。 两人絮絮叨叨地说着,时不时夹杂着几句对骂,总算是把事情交代清楚了。 庞大丫哪里是自己走失的,根本就是被他俩给卖了! 那日庞武媳妇回娘家,无意中得知了有大户人家在买丫鬟,要十岁左右的年纪,价钱足有五两呢! 庞武媳妇回来与庞武一说,两人都有些意动,只是俩人没孩子,便把主意打到了庞大丫的身上。 “我哥和嫂子平时可疼那丫头了,直说他俩肯定不会同意的。” “所以你就偷偷把孩子卖了,你还是人吗!”老庞气愤不已,庞武就是庞家村的祸害。 庞大丫十岁了,要想通过直接掳人的法子把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弄走,基本是不可能的。庞大丫这丫头颇有几分机灵,庞武找了好些借口都没有将人骗出来。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庞武的聪明劲全用在了歪门邪道上,他告诉了庞大丫有人找丫鬟的事情,但并未说是卖身一去不回那种,只说是去大户人家做活,每月还是可以回来几趟的。 庞武说一半瞒一半,又嘱咐不可将事情告诉庞文夫妇,万一主家没看上她,岂不是让父母白高兴一场。 庞大丫也觉得有理,便与庞武约定了时辰明日午时在后山上见。庞大丫懂事,想要替爹娘减轻些担子,也想着要是自己能赚钱,奶奶是不是就能对她好一些。 单纯的庞大丫哪知道她二叔是存了把她卖掉的心思。 庞武又伙同伍氏,要她界时装病,他再故意不出现,让庞文夫妇不能及时去报官,拖上几天。伍氏从来都不在意庞大丫这个孙女,见能卖了这个赔钱货又能得一大笔银子,自是喜不自胜,答应了。 “到了后山,我就用买家给的迷药将人迷倒了,在大丫身上套了个麻袋就把人给买家送去了。” “买家给了你迷药?”江砚白抿唇,“东西还在吗?” 庞武点头如捣蒜,“在的在的。”买家给的分量多,他没全用完,知道这东西也不那么容易得,准备等风声过了,拿去换些银子。 庞武从炕上装被子的柜子里,摸出个小纸包来,恭恭敬敬地递给了江砚白。 “大老爷,我都招了,是不是能不抓我了。毕竟我也不是想害那丫头,是让她享福去了。” 江砚白收起纸包,脸上一凛,“大户人家买丫鬟婢子,多会去牙行或是集市,哪有特地来乡下收的,况且买家还准备了迷药,你当真觉得给庞大丫找了个好去处?” 庞武心头打鼓,的确在买家拿出迷药时,他有过怀疑,只是被银钱的诱惑给压了下去。 “只卖了一个庞大丫吗?”江砚白目光如炬。 庞武心里咯噔一下,这大老爷怎么什么都知道,又出了一身汗。庞武卖了庞大丫后,见五两银子来得那么容易,心头又生了歹念,想把别人家的孩子也卖了。 他专挑那些家中有好几个孙女的,笃定他们不会在意,就算是报官了也查不到他这儿来。 其他三个,竟都是他卖的! 老庞恨不得一棍子打死这祸害,“造孽啊,造孽!” 江砚白又转头问庞武媳妇,“你娘家在哪?” “奴娘家是秦家村的。” 小杨往江砚白的方向走了一步,低声道,“大人,哪儿不正好是剩下几个孩子……?” 江砚白抬手,示意他不必说了。巧合多了,就不是巧合了。 江砚白看向庞武,庞武心虚,忙高声喊,“秦家村的可和我没关系啊!” “庞武,那买家长得什么模样,你可还记得?” 庞武跪着向江砚白的方向移动,“记得的,那两人一高一矮,矮子短粗眉,塌鼻头下巴上长了颗黑痣,高的很瘦与我差不多吧,长了满脸麻子。” 江砚白吩咐小杨将他带回去,让大理寺的人根据他的描述画出画像来。 庞武媳妇和伍氏是共犯也是一并带走,拐卖人口可是重罪,这几人至少要在牢里关上几年。 其他丢了孩子的人得知了真相,怒火中烧,拿了烂叶子,臭鸡蛋就往庞武夫妇身上砸。尤其庞文夫妇更是又急又气,觉得丢人又心寒。 “咱们庞家村怎么出了这种祸害!” “真是黑心肝的,都是孩子,他们竟然敢偷着卖了。” “呸,这几个腌臜货!” 大理寺的画师很专业,照庞武的描述画了画像,拿给庞武辨认,庞武连连点头说,就是这两个人。 江砚白立即命人画影图形,全城通缉。 客栈食肆是人来人往之地,是以每个店里都贴了一份。 崔四拿着画像,“啧啧,这两人看上去也不像大奸大恶之人呀,没想到做这种拐卖人口的事。” 阿莓怼他,“坏人当然不会把坏写在脸上呀。” 崔四凑近画像,仔细看了看,“怎么越看越觉得有些眼熟?” 阿莓笑起来,“别是想银钱想疯了!” 通缉令上写着,有提供线索者,奖励十两银子。 “食肆里每日人来人往这么多人,说不定我真见过呢!” 邓氏想到那凶手可能在食肆里出现过,后背发凉,“快别说了,怪瘆人的。” “邓嫂子别理他,就是馋那十两银钱。” “唉,你这人……” 眼见两人又要吵起来,沈鱼两手各在他们脑袋上轻拍了下,“别闹了。” 又对崔四说,“云阳伯府的菜和糕点好了,你和常二速去速回。” “我一个人去足够了。” 常二与崔四同岁,却比他稳重许多,有他陪着沈鱼也放心些。 沈鱼给了崔四一个脑瓜崩,“你这人呀,就是性子太挑脱,快去吧。” 云阳伯府别苑今日要宴客,在食肆定了不少东西,因酒宴在别苑,食材不好准备,沈鱼便做好了让人送去。 沈鱼给他们雇了辆驴车,把饭菜酒水搁在上面,嘱咐他俩,“可看好了,别半道让人偷了。” 饭菜用数个食盒装好,酒水用了个大木桶装着,沈鱼怕饭菜失了温度,又在上面盖了一层帆布。 崔四笑道,“怎么我们还防不住偷儿吗,掌柜也太小瞧我们了。” 常二老实,点了点头,“掌柜放心,我会好好看住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5、巧遇疑犯 云阳伯府的别苑在郊外,有些路程,崔四他们到了的时候天色刚刚暗下来。 驴车在后院停下,有个管事模样的人立即上前,神态着急,看样子已等了许久。 “怎么才来,宴席都快开始了!”语气中颇有责怪之意。 崔嘶赔笑道,“郊外路难行,实在是怕洒了饭菜酒水,请贵人见谅。” 管事的吩咐小厮将东西拿进去,崔四常二也一起帮忙。 入了别苑,亭台楼阁,九曲回廊,廊腰缦回,其堂皇富丽让崔四咋舌。 路过花园,园中的名贵花木琳琅满目,酒宴未启,客人已玩作一团,吟诗投壶,或雅或俗,气氛正酣。 到了正厅,崔四不敢再乱看,只低着头将饭菜送了进去。 食盒与木桶是要带回的,桶中的酒倒在别苑的酒缸里,崔四与常二抬着空木桶放到车上。 “这酒香真是闻一口都醉了呀!”崔四感叹道。 常二将帆布铺好,“怎么,你也想来一口?” 两人坐在驴车上,等着管事的来给剩下的一半银钱,崔四摸了摸下巴,“我可喝不起这好酒。” 崔四倏觉腹内一疼,手捂着肚子,面露难色。 “怎么了,闹肚子了?”常二莫名有些幸灾乐祸,他人老实嘴也笨,时常被崔四占去不少口头便宜,看他出丑,忍俊不禁。 “你快别笑了!”腹中翻江倒海,定是午间那个蛋黄酥闹的,掌柜说坏了让他拿去丢了,他没舍得,自己吃了。 崔四正想找个地方解决一下,管事的提着个钱袋出来,崔四上前谄媚道,“这人有三急,劳烦老爷指条路,让小人去出个恭。” 又双手抱拳作了个揖,“多谢大老爷了!” 管事的被这两声老爷喊得十分熨帖,心情大好,给崔四带了回路。 崔四把钱袋甩给了常二,捂住肚子进去了,常二抬头看了一眼他的背影,低头认真地数起了银钱来。 崔四解决完个人问题,只觉得浑身舒畅,提着裤腰带就往外走。 对面摇摇晃晃走过来一个人,夜色做掩,两人都没注意面前有个人,结结实实地撞上了。 “哎呦,谁呀,没长眼睛吗?”那人身上有酒气,显然有些喝多了。 别苑里都是贵客,崔四不清楚眼前人身份,只好赔罪,“大爷别生气,小人没注意,实在是不好意思。” 月色朦胧,那人被撞到在地,崔四走近,这才看清这人穿了身小厮衣服,根本不是贵人。 崔四顿时懒得理他,那人却不肯放过他,嘴里叫嚷道,“过来,把本大爷扶进茅厕。” 方才那下撞得有些厉害,那人揉了揉屁股,撑着身子一下没起来。 崔四暗叹了声,不想节外生枝,还是过去搭了那人的肩。他没好气地转头看人,心头蓦地一跳,眨了眨眼再定睛一看。 这人,这人不就是那个十两银钱吗? 借着月光,崔四端详了那人的样貌,与通缉令上有八分像,短粗眉,塌鼻头,大黑痣,且通缉令上有提到那两人一个身材矮小,一个体格高瘦。 面前这人堪堪到他的肩头,不正符合? 崔四将人扶进茅厕,匆忙跑出门外,对着常二道,“快走!” 他心如擂鼓,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怎么了,那么着急?”常二看他急轰轰地,面露疑色。 崔四心头雀跃,挑了挑眉道,“有好事!发财啦!” 他神神叨叨,常二还当他犯了癔症,也没多问,驾着车回程。 崔四开心地抽着小皮鞭想要快些回去,可怜了那头老驴喘着粗气总算在申时时分回到了沈记。 一落地崔四便一溜烟的跑进门,独留常二在门口卸车。 “掌柜,掌柜!我看见他了!” 沈鱼莫名其妙被崔四扯住了胳膊,“你看见谁了?” 崔四将她带到了贴着画像的墙面前,指着其中一人道,“就是他。” 沈鱼一激动,反手拽住了他的胳膊,“当真?” “当真!我看得真真的!那人身材矮小,下巴上,就和这画像上一模一样的位置长了个黑痣。” “你在哪见到的?”沈鱼冷静了下来。 “云阳伯府的别苑里。他穿着小厮衣服,应该是别苑里的下人。” 沈鱼微微偏头,拧起了秀眉,“云阳伯家的下人?”这事情可大了,她不敢耽搁,忙让崔四去通知江砚白。 “哎呦!怎么空木桶也那么重呀?”常二本想把木桶抱起来,没想到使了五成的力气没抱起来,还差些闪了腰。 木桶盖子忽地动了下,常二差点没吓死,一脚踹在木桶上。 木桶倒在车上,盖子也掉了下来,里面竟然爬出个人来! “鬼啊!”常二吓得魂不附体,一路叫喊着跑进了店里,还踢翻了门前矮凳,右脚绊了下门槛,一不留神摔倒在地。 这么大的动静吸引了沈鱼和阿莓,沈鱼扶起跌坐在地的常二,“发生什么事情了,哪里有鬼?” 常二瞪大眼睛,哆哆嗦嗦地指向驴车,“在……在桶里。” 车上黑漆漆的,阿莓拦住了想上前的沈鱼,沈鱼摇摇头,推开了她的手,酒桶里能有什么鬼,酒鬼吗?倒像是有人装神弄鬼。 车上确实有团黑影,黑影缩成一团,似乎在发抖,沈鱼靠近了些,终于看清了。 不是鬼,是个身量未足的女孩。 只是女孩披头散发,衣衫凌乱,有些看不清本来面目,确实容易被误会。 沈鱼矮下身子温柔地问,“小妹妹,你是谁呀,怎么会在木桶里?” 女孩瑟瑟发抖,露出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她,身体晃了晃,朝后倒去。 沈鱼伸手护住女孩的脑袋,防止磕在车辕上,让阿莓把女孩抱了进去。 邓氏简单地给女孩擦洗了下,替她理了理头发,掩埋在长发下的小脸皮肤白皙,眉目灵秀,是个小美人呢。 “这女娃长得真好看!”邓氏笑着夸赞道。 沈鱼端了一碗解酒汤,“她在酒桶里待了太久,被酒气熏晕了,把这给她灌下去就好了。” 沈鱼左右打量了女孩,她身上穿的衣服价值不菲,皮肤很嫩像个娇小姐,可看手却又不像了。她手上长了些硬茧,一见便知是干过活的一双手。 颈部和手臂上有些红痕,不知是怎么伤的。 醒酒汤一灌下去,女孩不久便悠悠转醒,睁着眼睛,茫然地看向陌生的四周。 沈鱼递给她一块绿豆糕,“饿了吧,快吃些吧。” 绿豆糕还热乎着,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女孩饿了一夜,肚子早就在唱空城计了,望向沈鱼,怯怯地伸出小手,拿过绿豆糕就往嘴里塞。 她吃得太急还噎到了,邓氏端了温开水过来,“慢些吃,还有的是呢。” 女孩吃着吃着,豆大的泪珠从眼眶里滚落,滴在她的手上,“谢谢,谢谢你们。” 沈鱼在一旁观察,神智清醒,识趣知礼,只是不知为何会沦落到这般境地。 女孩吃了三块就没在吃了,瞪着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沈鱼,“姐姐,你能送我回家吗?” 沈鱼坦然道,“当然啊,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你是谁,又是怎么到木桶里去的。” 女孩怯怯地,“我叫庞大丫,是京郊庞家村的……” 只一句话,沈鱼就明白了这女孩身份,正是那些失踪的女孩之一。天可怜见,她还活着。 江砚白甫一进门,就听见了这句话,眼中眸光一闪。 庞大丫看见江砚白便抿紧了嘴不说话了,往沈鱼身边挪了挪,只露出一双眼,像只受惊的小鹿。 沈鱼拍了拍她的手,柔声道,“别怕,这位哥哥可是大官呢,能把坏人全部都抓起来。真的,他很厉害的!” 沈鱼的目光温柔而又强大,令庞大丫很安心,她放松下来,整个人不再紧绷。 江砚白察觉到庞大丫的抗拒,站在远处没有再进一步。 庞大丫缓缓地说着她被拐走后的经历,时不时还啜泣着,“我二叔说是去当伺候人的丫鬟,根本不是这样的!” “那两个人不让我们回家,起初还对我们挺好的,给好吃好喝的,可过了七八天,我们就吃不饱了,每日只给一点点吃的,还逼我们练舞。” 庞大丫说的“我们”便是指一起被拐去的女孩。 江砚白问,“那些女孩子,你都认识吗?” 庞大丫摇摇头,“有几个是我们村的,我认识,其他的就不认识了。” “他们逼我们练舞,可是我不会呀,练舞好疼啊!我就想跑了,可是有那两个很凶的人看着我们,有一次我逃跑,咬了那个矮个的人一口,但被抓回来了,我们哪里也去不了。” 江砚白拿了那两张通缉令给她看,岂料庞大丫一看就缩在了床角,“就是他们。” 沈鱼把她揽在怀里,轻声哄着,“不怕了啊,这里没有坏人。” 庞大丫渐渐平静,“他们说我们练好了舞,伺候好了贵人,以后荣华富贵享受不尽,可我不想要什么荣华富贵,我只想回家!我想我爹娘了,想弟弟了!” 庞大丫泣不成声,邓氏也红了眼眶,替她擦着泪。 “有些姐妹中途被带走了,然后再也没有回来,我不知道她去哪儿了,她是不是还……还活着。被带出去的人,没有一个回来的。我好害怕啊!我想着我一定不能被带走,一定要逃出去!” 今日她与三个姐妹被打扮好了送去别苑,她知道要去见那两人口中的贵人了,她的机会来了。 “到了那里,有一些衣衫华贵的男子,他们上来就脱我们的衣服,有几个姐妹拼命反抗,被他们打了巴掌。我吓呆了,什么反应都没有。那个抓着我的人不知道为什么放开了我,拿了一条丝绸勒住我的脖子……” 庞大丫的眼里满是惊恐,“我当时觉得我就要死了,我好想回家啊!好想我娘!想着想着就顺势晕了过去,装晕后,便没有人来碰我了……” 沈鱼泪眼朦胧,忍不住打断了她,“别说了!别说了!”才满十岁的女孩子啊!为什么要遭受这些啊! 她太心疼了! 之后便是庞大丫趁着人不注意便跑了出来,她知道凭她自己回不了家的,碰巧常二带着驴车在门口等人,她就轻轻爬了上去,常二那时候在专心数银子,也没注意到她。 江砚白攥紧了拳,这夜,大理寺灯火通明。 江砚白带着一小队人骑马先行,又有数十个武侯尾随在后。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6、暗夜拿人 别苑内,宴席正酣,觥筹交错,夜色浓深,似乎所有的黑暗肮脏都被掩盖。 毒蛇优雅地吐着蛇信,幽幽地从洞中探出头来。洞口有只受惊的小兔,紧紧地贴着墙,小兔红红的眼,惹人怜惜,毒蛇却不会有怜悯之心,一口咬向小兔的脖颈。 丝竹的呕哑嘲哳更加响亮,宴席内的人却浑然不觉,正处人间极乐。 门外有两个小厮,此时却是站立不安。 “矮子,你确定少了一个?” 矮子惴惴不安地来回踱步,刚才的酒都被吓醒了,“确定,那丫头有回想逃跑,咬了我胳膊一口,我记着呢!而且我们带了五个来,你瞧瞧上面还剩几个?” 麻子知道要是真丢了人,事情就大了,心底还是存着几分侥幸,“说不定被贵人带去了内室,我们去外面找找,她一个小娘子,跑不了多远。” 别苑四周都是小路,天黑了就更难走了,这小丫头除非能飞天遁地,不然跑不了多远。 矮子细想了想,才放下心,与麻子一起去外头树林子里搜寻了。 他们不敢声张,若让主子知道,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就不一定了。 矮子耳朵不错,静谧的树林除了树叶的“沙沙”响声外,还听到了些别的东西,“麻子,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麻子侧耳倾听,“没有啊,你听见什么了?” 矮子不知为何有些心慌,趴在地上细细听着,“有马蹄声,还……还有脚步声。” “兴许是过路的马队吧。”麻子并没有在意。 矮子站了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谁家马队这么晚还赶路?” 马蹄声渐渐逼近,矮子心中的不安越来越重,“不对,不对……这是……” 矮子惊恐间,江砚白御风而至。 绯红官袍在火光的照射下红得耀眼,别苑门紧闭,传出丝竹之声夹杂着男男女女的欢笑声。 带头武侯一脚踹开院门,各家丁小厮都还不知发生了何事,一群人便冲了进来。 贺栾迷迷瞪瞪地睁开眼,也没把身边的小姑娘推开,“谁啊,扰本世子的雅兴?” 眼前的景象令人不忍直视,胡姬舞姬衣衫凌乱也就算了。主位上的几个姑娘容貌幼态,身量未成,画着与年龄不符的娇媚妆容,竟也衣不蔽体。 在场的武侯皆怒不可遏,他们家中也有妻子女儿,难免共情。有些脱了外衫给小姑娘们披上,就等着江砚白一声令下,把这群败类给绳之以法。 江砚白目光中似有寒冰,“帮云阳伯世子清醒一下。” “好。”小杨早做好了准备,提了一桶冷水,对着贺栾的脑袋倒了下去。 井水寒凉,夏日衣衫又薄,夜风一吹,贺栾冻了个哆嗦,理智回笼,也认出了眼前人,“江砚白!你敢如此对我!” 其他众人在听到江砚白的名字后,再醉的脑袋也清明了几分,纷纷捂着脸坐在座位上,他们有些人的父亲也是在朝高官,被江砚白抓到心慌不已。 江砚白懒得与贺栾多说话,只留给他一个背影,一声令下,“在场之人,全部带回。” 武侯们整齐喝道,“是!”故意下手没有轻重,这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人哪扛得住这般对待,顷刻间咿咿呀呀地痛呼出声。 贺栾双手被反剪,面色凶狠,“江砚白,你区区一个大理寺少卿,无权绑我!” 江砚白抬起眼,声音掷地有声,“大理寺从来只抓犯人。” “本官的权,乃圣上亲赐,世子若有冤,尽管去圣上面前喊!” 贺栾啐了一声,嚣张道,“江砚白,你拿圣上来压我?等着吧,我等着你求我出来那一天。” 他跋扈惯了,从前也闯了不少祸,这次不过是玩了几个女童,反正他父亲和姑母都会为他摆平的,江砚白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少卿,能拿他怎么样? 贺栾被拉走,江砚白看着他的背影,深深地皱起了眉。 云阳伯虽然只是伯爵,却是当今贵妃的亲弟弟,云阳伯世子便是贵妃嫡亲的外甥。 那堆人里也有不少熟面孔,一个女童失踪案,却牵扯出这么多事情来,此案在朝堂上怕是会闹出不少的风波来。 “大人,抓着两个想逃跑的!”小杨一手提了一个,扔在江砚白脚下。 矮子与麻子瑟缩着身子,大声喊道,“大人饶命啊,大人!”官府已经查到这儿了,他们做的事瞒不住,小命要不保了。 麻子越想越害怕,还没等江砚白开口呢,忽然感觉□□一湿,已然是尿了裤子。 江砚白夜审二贼,矮子与麻子不过是两个仗势欺人的恶仆,此时知道自己的靠山要倒了,竹筒倒豆子般交代得干干净净。 贺栾喜幼女,尤其是喜欢皮肤白皙身体柔软的,每半个月就要摆这么一场宴席,每次需要五六个女童。 可符合要求的女童哪里那么好找,乡下的女童大多皮糙肉厚,白嫩的又养在深闺。 两人便想了个法子,把乡下女童买来,在自己的院子里养上一段时日,将人养得白嫩了,又请来舞蹈师傅教她们跳舞。可是即便这样,也还是满足不了贺栾的需求,于是他们就只能或拐,或掳。 江砚白端坐在高堂上,厉声问道,“每次是什么意思?” 矮子低着头不敢往上看,讲话有些吞吞吐吐,“因为每次……每次宴席之后,那些……女娃,没几个能……能活下来的。” 贺栾残暴,最爱凌虐女童时她们的哭喊,各种手段层出不穷,任何能折磨人的法子他都使,女童们叫得越凄惨,他越开心。小小的女童怎么忍受得了他这般折磨,有些不堪受辱自尽了的,或是直接被折磨致死。死了后,拉到乱葬岗上,或是再山上随意找个地方一埋。 可怜这些刚刚长成的女童,如此便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你们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吗?助纣为虐,此举与杀人无异。” 两人都面如死灰,麻子又磕了两个响头,“大人,我们都交代了,能不能从轻……” 他话音未落,江砚白眼刀飞来,“真的都交代完了吗?” 平淡的语句却如惊雷在两人耳边炸开,两人不约而同想起那件事,对视一眼。 “刘大是你们杀的吧。” 江砚白的声音如同鬼魅般钻进两人耳朵里,刘大这个名字他们没听过,但他们的确还杀过一个人——一个大胡子。 “兴许你们不认识他,他长了满脸的大胡子,因为捡到了你们遗落的东西,你们去讨要他不肯归还,于是就将他杀了,对吗?” 两人眼中震惊之色愈显,怯懦地偷偷看向案台上的江砚白,他……他是怎么知道的? “还不交代!”江砚白惊堂木一拍,两人身体随之一颤。 说起了他们掳人当时出现的一个意外,掳来的小女孩中也有些家境不错的,他们便撸了她们身上的东西打算拿去当铺换点银子。 那日麻子去当铺的路上,碰见一个小女孩独自街上玩,便动了心思,用随身携带的迷药将人带走了。 只是抱孩子的时候不小心将怀里的小包裹掉了出来,等发觉东西不见了再去寻,已经找不到了。 后来两人去沈记吃饭,也是巧了,遇见了在那闹事的刘大,刘大拿出那小金镯的时候,两人一眼就认出那是包裹里的东西。 两人自然气不过想去找刘大要回银子,哪知刘大嘿嘿一笑,说那日看见了麻子掳走人,若是不想要他报官便要给他些封口费。 刘大是个赌鬼,他出来的话基本没什么可信度,万一他收了钱却报了官,或是贪心不足,不断对他们索取银钱,那便是后患无穷了。 见两人犹豫,刘大当即便嚷嚷着要去大理寺,矮子一时情急,掏出身上的小刀,刺了刘大一刀,矮子慌慌张张又是第一次杀人,一连刺了好几刀刘大才终于没了气息。 事后两人也曾害怕,还去打听过案情后续,只是一直没什么动静,才安了心,认为事情已经过去了。 贺栾就没那两个人那么配合了,即使到了大理寺,仍旧那副纨绔子弟的做派。 “贺栾,你残害幼女,罔顾人伦,桩桩件件都罪大恶极!” 进了大理寺后,贺栾便冷静了下来,面对江砚白的指控,他满不在乎,脸上带着轻蔑的微笑,“江少卿,你这话可是冤枉我了,那些都是我云阳伯府签了死契的丫鬟,皆有卖身契为证,便是打杀了,也是我的权力,何来诱拐之说呀?” 江砚白如玉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女童们写下卖身契时皆不是自愿,所以你手里的卖身契无效。” 贺栾身子虚虚往前一倾,低头冷笑,如阴冷的蛇吐着蛇信,“那我可更冤枉了,我可是给了银子让手下人去牙行买的人,这卖身契怎么就成假的了。我这也是被底下人欺瞒了呀,江少卿该为我做主才是呀!” 贺栾巧言令色,神色从容,面不改色地推脱着自己的罪责。 而最令人气愤的是,从目前的证词来看,拐卖孩子是矮子和麻子自作主张,江砚白没有实证证明贺栾明确知道那些女童都是来历不明。 按贺栾的说法,再加上他的身份,只能治他的御下不严之罪,顶多关上十天半个月,再罚个几百两银子。 齐寺卿夤夜赶来,让江砚白放人。 江砚白不卑不亢,“贺栾确实杀了人,我有权羁押他。” 齐寺卿苦恼不已,这人怎么就不懂变通呢,“你明知道定不了他的罪,何苦呢?我知道你不惧贺家,可为了这么个人丢了官值得吗?” 贺栾脱罪的可能性很大,江砚白此举已然是得罪了贺家,云阳伯虽然只是个虚爵,但贺家在朝中关系盘根错节,何况贺家宫里还有个贵妃呢! 齐寺卿不愿见到江砚白折损在这种小人手上,为了这么个人毁了自己的仕途不值当。 江砚白手指摩挲着袖口,“我封锁了消息,贺家至少要到明日才能知道消息,再等等,等过了今夜。” “你拖这一夜能改变什么?” 能改变什么,他也不知道,只是想尽自己所能。 这夜,尤其漫长。 东方欲晓,江砚白伫立在宫门口。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7、釜底抽薪(捉虫) 这夜沈鱼也没有睡好,陪着庞大丫睡到了晨光熹微时分,女孩在她怀里睡得很香甜。 沈鱼揉了揉酸涩的胳膊,开了窗,月亮只有细细的一弯斜月,八月到了。 大理寺的灯火连明彻夜,想来江砚白今夜必定也是睡不好的。 沈鱼凝视着庞大丫的睡颜,不知怎得生出许多担心来,这恐怕是连日来这孩子睡的第一个好觉。 但惹了云阳伯府,真的能就此相安无事了吗,贺栾真的能顺利的被判吗? 五两不能买一个女孩的性命,那五十两,五百两甚至五千两,情况是否又会不同。如果只花点银钱就能让儿子出来,想来贺家定会非常愿意出这笔钱。 而无论贺栾判与不判,贺家都不会放过这件事情的幸存者,庞家一届平民若想与贺家抗衡犹如蚍蜉撼树。 一时间,沈鱼愁绪万千。 宫门口,太阳渐渐拨开厚厚的云层爬上屋檐,照射出霞光来。 黎辞舟官服都有些不整,趿拉着鞋子跑到江砚白身边,“有你这个朋友我大概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江砚白见他赶来,神情不再似之前紧绷,“成了?” 黎辞舟从怀里掏出一大叠纸来,塞到江砚白手上,“我一上门人家就把东西给我了,像是早有准备。” “多谢了,改日请你去沈记吃一顿好的。”他大半夜跑来跑去也确实辛苦。 黎辞舟喜笑颜开,拍了下他的肩,“说定了,可要让沈掌柜做些时新的。” 寅时正,宫门下钥。 江砚白伸手拂去衣衫上的晨露,迎着朝阳进了宫门。 永嘉帝天不亮就被侍从叫醒,说是大理寺少卿在外求见。 永嘉帝瞧了瞧天光,甚是奇怪,“有什么事不能等到上朝再说,非得这个时辰?”嘴上虽然抱怨但还是命人更衣,江砚白向来稳重,他如此着急,怕是真的有大事吧。 江砚白被内侍引领这进宫来到殿内。 永嘉帝带着些惺忪,语气淡淡,“江卿何事?”江砚白算是年轻一辈中他最喜欢的一个臣子了,有才干,政事上也颇有见识,最重要的是他不涉党争。 永嘉帝还未立储,大皇子早逝,成年的皇子也只有二皇子和三皇子有争夺储位的机会,二皇子乃贺贵妃所出,三皇子是嫡子。储位常年悬而未决,朝中之人自然而然地分为了二皇子党和三皇子党,还有就是江砚白这般的保皇党。 江砚白拱手行了个大礼,“微臣要状告云阳伯抢占农田,欺压百姓,收受贿赂,卖官鬻爵。” 永嘉帝闻言,瞌睡全跑完了,正了正身子,虽震惊面上却不显,“江卿说话可要有证据,云阳伯不过一个虚爵。” “臣说话,自然是有证据,云阳伯府的确没有实权,但有些人可不是。”江砚白将袖中证据呈上递给一旁的大太监。 大太监黄有信接过交给永嘉帝,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写明白了,云阳伯是如何侵占了百姓的农田,又是如何勾结朝廷官员卖官的。 永嘉帝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了,怒火中烧,手掌重重地往案上一击,纸页簌簌散落了一地,“好啊,云阳伯,吏部的,礼部的,这些人好大的狗胆。” 永嘉帝冷笑一声,“甚至连朕亲笔点的探花,都是人家安排好的!黄有信,给朕好好的查查这宫内,朕亲笔定的殿试题,怎么就走漏了消息?” “诺。”黄有信还在忙着把地上的纸捡起来,闻言连忙下跪,他向来是最会揣测圣意的,圣上这回当真的动了怒。 江砚白低眉垂首,再次启唇,“臣还有本要奏。” “还有何事?” “云阳伯世子贺栾亵玩女童,罔顾人命。”江砚白递上奏章,“近日盛京的女童失踪案,皆由他起。” 女童失踪案闹得沸沸扬扬,淑妃都吓得把省亲的日子推迟了,永嘉帝自然也有所耳闻。 只是两件事情先后来,永嘉帝拿着奏折,抬眼瞥了一眼江砚白,待看完奏章里所写案词陈情,心中有了些计较。 永嘉帝将奏折往案上一扔,“贺栾既然如此不把人命放在眼里,那他的命也别要了吧。” 永嘉帝此话一出,江砚白心中的大石总算落地,“是。” 宫门前擂鼓响起四声,卯时正。 永嘉帝淡淡一笑,“走吧,也该上朝了。” 百官在朝,见江砚白随着永嘉帝从宫内而出,都颇为不解,除了一个人。 三皇子隐下唇边笑意,今日必让他那个二皇兄吃一点苦头,也不枉他收集了那么久的证据。 熟悉永嘉帝的老臣早看出了皇帝今天心情不佳,即便有本要奏的,想了想并不紧急就不去触皇帝的眉头了。 永嘉帝坐在龙椅上,往下环视了一圈,“怎么,众爱卿无本要奏吗?” 见底下的人没有动静,永嘉帝开始发难了,“既然无事,朕便与众爱卿闲话几句。前几日朕读《中庸》,读到‘天命谓之性,率性谓之道,修道谓之教’一句时颇有感悟。鲁修,你说说此话何解?” 站在最末的一个青袍小官突然被点名,鲁修持板笏从队列里出来,额上不停冒汗,“此句中天命……天命指的就是上天之命……” 众官员本不解永嘉帝哪来的兴致考校他们文学,但此时鲁修吞吞吐吐的回答让他们察觉出了些许不寻常来。 永嘉帝俯视众人,看得清清楚楚,他这话一出,不止鲁修,六部中有些人也心底不安了起来,面色巨变。 因为永嘉帝问的,正是当年殿试其中的一题,谁都可以答不出来,鲁修这个当年的探花郎却不行,尤其还说得这么一塌糊涂。 永嘉帝提高了些音量,语气不怒自危,“有些人,是真当朕糊涂了不成!” 底下霎时跪倒一片,鲁修更是软了身子,瘫倒在地,完了,什么都完了! 二皇子伏在地上,惶恐不安,父皇什么都知道了!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惹得百姓局促终日的女童失踪案还未落下帷幕,又一桩大案在盛京掀起波澜——永嘉十四年,科场舞弊案。 永嘉帝命齐寺卿为主审,江砚白为辅,命其彻查此案,凡是与此案有关之人,全部一撸到底。 可笑云阳伯连宫门都没进去,就被衙差提溜到了牢里。贺贵妃也差不多,准备好的梨花带雨没了人欣赏,反被禁足。 舞弊案牵连甚广,涉及十几个官员,连抄家都抄了半个月。 贺栾的判决在此刻显得有些微不足道,判了个凌迟便关着了。 贺栾还在做着出去便能逍遥了的美梦,判决书下来那日,贺栾难以置信,疯魔了般的大喊大叫,“不可能,我爹会来救我的,我姑母会来救我的!这不可能!” 看守的衙差啐了他一句,“还当你是云阳伯府高高在上的世子呢,云阳伯和贺贵妃自身都难保了,你还是乖乖等死吧。”随手给他换了个牢房。 贺栾所犯几乎是犯了众怒,这么个公子哥与其他重刑犯关在一起,自然讨不到好,牢头见了也只当没看见。 庞家阖家到了沈记感谢沈鱼,还想送匾额给江砚白,不过被江砚白婉拒了。 毗邻中秋,沈鱼做了好些月饼。 经典的广式月饼自然不能少,偏现代的有咸蛋黄的,麻薯的,传统的有豆沙的,莲蓉的,芝麻的,还有时常被嫌弃的五仁的。 沈鱼还做了一道苏式的鲜肉月饼。 便是见多识广的王大厨也没听说过,“从前中秋月饼只有甜口,掌柜如今不仅做了咸口,竟还要往里面放肉吗?” 王大厨想像了一下软糯的饼皮加上肥腻的鲜肉,这怎么能好吃呢? 沈鱼低眉浅笑,娓娓道,“这鲜肉月饼的饼皮自然与旁的不同。” 鲜肉月饼用的是酥皮。 酥皮月饼也算是江浙特色了,也有甜有咸。 对于月饼,沈鱼从小就是咸党,小时候月饼种类不丰富,大多都是甜的,让她不得不放弃了普通的广式月饼,从小陪伴她的就是酥皮的鲜肉月饼了,后来出了蛋黄月饼才回到广式月饼的怀抱。 酥皮的制作方法简单,便是把水油皮和油皮混合,用擀面杖将面团擀平整,也不必太薄,卷起后分成一个个分量均匀的小剂子。 王大厨在一旁看着,这酥皮制作法与那日的梅干菜饼有异曲同工之妙。 调馅料没没什么特别的,与寻常猪肉包是一样的,只是少了小葱。 阿莓作为猪肉大包子的忠实爱好者,戏称鲜肉月饼为酥皮大肉包。 沈鱼擦了擦汗,笑道,“倒也没错。” 其实都是用过的法子,整合整合就成了新的。 之前做梅干菜饼时沈鱼就在后院做了个简易的面包窑,烘烤东西也更加方便。 刚出炉的鲜肉月饼是最好吃的,里头鲜肉还流着汁水,酥皮也还没硬,热腾腾的滋味一绝。 阿莓与崔四烤的时候就蹲在面包窑面前了,柴火添地比谁都勤快。 沈鱼看着这俩没出息的,笑骂道,“你们能不能学学王师傅,没点定力。” 王大厨突然被点名,正在灌茶的手一顿,“啊?”香气实在诱人,口中涎水不受控制,只能不住地喝茶。 常二难得拆台,“师傅,少饮些茶吧,待会儿吃不下月饼了。” 王大厨睨他一眼,“臭小子,改编排你师傅了?”抄起擀面杖便作势要打。 沈鱼无奈,插着腰宜嗔宜喜,“一个两个的都不对付,是想拆了我这食肆吗?” 众人笑作一团,等月饼出炉了,人手一个,有人猴急,急匆匆咬上一口,但即便被烫了舌头,也是舍不得吐出来的。 当然也给江砚白送去了一碟子。 中秋佳节,有人阖家团圆,有人顾影自怜,有人言笑晏晏,有人愁眉不展。 江府难得一家老小欢聚一堂,两个大忙人总算有了空闲,陪家人吃一顿中秋夜宴。 江祁白咬了一口沈鱼送来的鲜肉月饼,“这月饼真好吃。” 葛涵双含笑,故意问江砚白,“砚白怎得想到买月饼了,平素你都不搭理这些庶务的。” 每年中秋买什么月饼,定什么菜单,那样不是她操的心? 江砚白顶着周氏与葛涵双求知欲旺盛的目光,面不改色道,“想起便买了。” 婆媳俩对视一眼,显然是不信的。 江砚白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没有再动。 江祁白见身旁的弟弟似乎并未展颜,怼了怼他的胳膊,“案子不都破了,怎么还是有些不悦?” 齐寺卿已催了几回让他将案子归档,只是江砚白还在想录案中有几处对不上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了个放人的剧情,但越想越气,还是让渣渣赶紧领盒饭吧!案子暂时告一段落,但还没有结束,有些聪明的读者已经猜到了,另外一个人也快落网了。 今天入v,三更,欢迎大家关注我的微博:晋江司马兰阑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8、薄脆夹心饼干和猪肉脯(二更) 书房内,江砚白看完了信,修长的手指夹着信件放在了蜡烛上,点燃后丢弃在铜盆里,火舌吞噬着信纸,渐渐成灰。 永嘉帝说的不错,三皇子还是太急躁了些。 贺家卖官的证据,早在多日前三皇子就已经拿到了,只是由谁出面捅破这层窗户纸,人选一直未定,分量不够的人永嘉帝不会信,但不论谁说了这件事,这人一定会被永嘉帝所厌弃。 这件事会让二皇子失去贺家,但三皇子也不愿折损一名大将。一换一的法子,岂不是白瞎了辛苦搜寻的证据。 江砚白的出现正好解了三皇子的燃眉之急,他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既是永嘉帝宠臣又是坚定的保皇党。 三皇子一直派人盯着贺栾,知道大理寺的人抓了贺栾后,他便等着江砚白上门了。 其实三皇子也不确定江砚白会不会来,他也在赌,他赌对了,贺家成功的被扳倒了,二皇子吃了大亏,暂时没有与他抗衡的能力了。 写信便是为了感谢江砚白,可信中招揽之心昭然若揭。 可不代表江砚白做了件有利于三皇子的事情,便是他那边的人了。这件事其实他们是互惠互利的,三皇子似乎想不通这一点。 他没有亲自上门,而是遣了黎辞舟去,便是不想与三皇子有过多的牵扯。 江砚白当了这么多年的臣子,永嘉帝的心思不说十分,六七分还是猜得到的。 储君之位永嘉帝从来都属意的是中宫嫡子,二皇子不过是用来磨砺三皇子的一把刀罢了。 永嘉帝曾说过,为君之道,要懂得权衡。现在的场面不过是他刻意为之,帝王心术远比想象中深沉。 真当永嘉帝不知道江砚白的证据是怎么来的吗?不过贺家太过分,永嘉帝也有了动手的念头,不去深究罢了。 江砚白不愿牵扯进这些事情里面,三皇子若是足够聪明,便不会再来打扰他。 中秋一过,便是秋闱了。 今年的秋闱比往年的迟上许多,皆因那三年前的那起科举舞弊案,当年的主考官基本抓了个干净,是以今年的搜查比往年更严格。 从前考题都是由各主考官商量着来,今年不同了,出题的和主考的分成了两拨人,且为了严格防止泄题,那些出题的老大人们进了宫门便再也没有出来。 九天七夜的时间,与考生们一样,什么时候考完了,什么时候出来。宫内美酒佳肴,除了限制行动,倒也没什么不好。 永嘉帝觉得江砚白出得这个主意甚好,都在他眼皮子底下呆着,看谁还敢泄题。 皇帝随手赏了些东西给江砚白,江砚白一点不落全送到了沈记。 毕竟这法子可不是他想的,不敢居功。 沈鱼面对着这些御赐的金银玉器,勉强露出个笑来。 皇帝也忒不实在了,赏点银子就行了,这摆件也不能换钱呀! 这科考与后世的高考类似,她也不过是借了后人的光。尤记得她高二那年班主任就被拉去出了高考卷,那可真是满满当当的失踪了两个月。 她高考那个时段,某个出数学试卷的老师那可是声名远播,仅凭借一己之力让一个省的学生对他的名字产生了畏惧,每年在高考前夕,都要想方设法的打听一下,某数学老师在不在学校啊,若是在,那相安无事,但若是不再,这批高考学子便心惊胆战了。 陆峰是要下场的,临近日子,他却越来越平静,倒是邓氏,忙前忙后,一会儿准备吃食,一会儿收拾衣衫,嘴里还念念有词,“这个不好,太软了,这个也不好,太硬了……” 邓氏的过度担心也影响到了工作,时不时的一惊一乍让沈鱼不得不找她谈谈了。 邓氏也很不好意思,只是丈夫去世只能指望儿子了。沈鱼让她回去歇息几日,过了日子再来。 “掌柜,你可不能赶我走啊!”邓氏的神情紧绷,思绪已经飘到了陆峰没考上,自暴自弃,她被沈鱼扫地出门,流落街头。 沈鱼莫名气笑,“谁赶你走了,给你放假还不乐意。”看见邓氏的模样,她可算是懂了那些高考陪考家长的心情。 沈鱼给她准备了个食盒,里面都是她给陆峰做的吃的,便于携带又不容易坏的。秋闱有九天七夜,考生们都要呆在那个几平方的地方,吃喝都自理,往年也有没到日子就被抬出来的,或是到了日子考完了大病一场。 所以这准备的吃食,也至关重要。 邓氏打开食盒一看,是掌柜这几天都在做的那种小点心,那圆圆的好几层的,像糕点又不是糕点,还有那肉干,怎么看着就那么让人有食欲,不似寻常。 食盒里面沈鱼放了饼干和猪肉脯,自从做了那个面包窑,她就时刻惦记着烤点什么,饼干便是她这两天折腾出来的。饼干她做了好几种,有夹心的和薄脆的,甜口的咸口的都各做了几种。 还有猪肉脯,被沈鱼这个强迫症切成了小方片,小小一片,色泽诱人,咸香味美,有嚼劲又顶饿,实在是出门必备小零食。 沈鱼让邓氏尝了块夹心饼干,是梅子味的,红艳艳的梅子做成了果酱,两层夹着的饼干看似平平无奇,却有浓浓的牛乳香。闻着甜腻,入口却不如想想中的甜,梅子的微酸成了最好的调味,一连吃上几个也不觉得腻。 邓氏再吃猪肉脯,满口甜香被鲜咸所替代,细细品味还能感受到肉的纹理,尝到味道后没立刻吞,反复嚼了待嘴里咂摸不到味道了才舍得咽下。 “这饼干和猪肉脯真好吃,多谢掌柜了。”邓氏对沈鱼有着出奇的信任,手里拿着食盒觉得陆峰这次定能考上了。 沈鱼笑意盈盈,“不必言谢,都是小事。” 邓氏问她,“这东西,掌柜为何不拿来卖呢?” 沈鱼做这个只为缓解自己的口腹之欲,倒是没想过卖,“能好卖吗?”饼干做起来麻烦,要是拿去卖定价不会低。 “盛京那么多考生,当然好卖!” 沈鱼本只打算当日里卖个状元花糕的,邓氏这么一说,似乎饼干和猪肉脯也不错。 猪肉脯她倒是不怕,毕竟是肉食。饼干外表不似猪肉脯那么有吸引力,还要想些别的法子。 本来她想在饼干上刻上高中二字,可带进考场的东西不能有字,若是给别人带来麻烦就不好了。 沈鱼只得想别的法子,想了许久,终于想到了用图案代替文字,高中前三甲之人都会头双翅乌纱帽。 前三甲帽插宫花,打马游街可是盛京三年一度的盛事呢,无数的香囊帕子往俊俏郎君身上扔。 沈鱼画了个卡通简笔的官帽,找人刻了个阳雕印章,在烤饼干前印上图案,如此,一个状元官帽就到了饼干上,好看又喜庆。 秋闱前几日,沈鱼便在店门口立了牌子,卖备考礼盒,一份薄脆饼干,一份夹心饼干,一份猪肉脯。饼干都是半斤一份,猪肉脯三两。 一份备考礼盒要半两银子,也确实不便宜。 摆了两天卖出去的却没预想的多,邓氏有些着急,怪自己给掌柜出了馊主意。 沈鱼却不恼,“哪有事事都能顺心的呢?”索性饼干和猪肉脯都是耐放的东西,在店里当作添头,十天半个月下来,总能卖完的。 但事情在江祁白的到来后,迎来了转机。他教的那几个学生都是要下场的,他该教的都已经教了,剩下了就看孩子们自己发挥了,难得有几日清闲。 只是这清闲也是表面,心里头始终是放不下的,在家里到处转悠,家里转完了上街转,闲转着就到了沈记。 看见沈记在卖备考礼盒,来了兴趣,买了一个回家。 饼干上印的官帽小图很讨巧,江明禹见了也喜欢。薄脆饼干薄如铜钱,并不很硬,咸滋滋的,有股莫名的烟火气,带着芝麻的清香,咬起来嘎嘣脆,不负薄脆之名字。 夹心饼干上的饼干比薄脆的软一些,也很松脆,果酱酸酸甜甜,梅子的香味沁人心脾,清爽微甘。 江祁白喜欢薄脆,江明禹却更爱夹心。当然父子俩都喜欢的就是猪肉脯了,小小方片,滋味无穷。 父子俩你一片我一口,食盒中的东西很快被消灭了大半。俩人吃了个肚儿圆吃不下夕食,气得葛涵双直拧江祁白的耳朵,说他身为父亲不言传身教还带着儿子吃零嘴,真是胡闹! 次日,江祁白便去沈记买了六个备考礼盒,他一共有五个学生这次要下场。至于剩下的那个做什么用的嘛——哄媳妇用的。 江祁白来光顾后,相当于给沈鱼打了波无形的广告,备考礼盒肉眼可见地好卖了很多。 沈鱼感慨,这名人效应,不论何时都很好用啊! 江祁白买了东西后并未直接交给他的学生,而是在乡试当日在考场门前给的他们。 不为什么,就怕有人馋嘴,还没进考场呢,就把东西都吃完了。 江祁白的担心,显然是很有道理的。沈记门前,排起了长龙。 两个穿着襕衫的郎君聊着天,“周兄,你昨日不是买了一个吗,怎么今日又来?” “别提了,那猪肉脯实在香,我晚间温书这一片一片的也没在意,不知不觉就见了底。只好再来买些了。贤弟来此为何呀?” “哎呀,与周兄差不多。昨日没看住我家那小弟,竟把那夹心饼干偷吃了个精光,也只好再来了。” 两人相视一笑,接着排队。 沈鱼赚了个满盆,卖到后来,猪肉脯实在供应不上了,饼干只得现烤了。 为了抑制大家的热情,沈鱼只得规定家中有科考学子的才能买,一人只能买一个。这可让那些来晚了的人叫苦不迭,怎么没有早些发现这神仙礼盒! 秋闱当日,考院门前有的与家人依依不舍,有的信心满满进了院门。 江砚白作为巡查官,在考场门前看学子入场。搜身的人准备就绪,往年学子们带的糕点都是要掰开了,检查里头有没有夹带的纸条。 今年却奇了,一连几个,都带的是一种很薄的糕点和肉干,一眼便可看清,不用上手检查。那薄饼上的官帽小图,也是一式一样,应该是同一家点心铺子买的。 搜查的人与旁边人闲话,“也不知是哪家糕点铺子做的,那饼闻着甚是香甜,我都有些馋了。” “那肉干看着也不错,等会找人问问,去买些尝尝。” 江砚白笑而不语,她这生意做的,范围真是越来越广了,不知怎得莫名生出些自豪来。 作者有话要说:先放松一章,来点美食调整心情 江少卿一脸傲娇,我媳妇做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29、红豆芋圆水麻薯(三更) 天公不知犯了什么怒,乡试这几日连下了四五天的雨,被抬出来的学子也比以往的多。 考场解封那日,邓氏早早地就去门口等着,前面几个学子出来时身子都晃晃悠悠,一到家人面前就倒下了。 邓氏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生怕陆峰也一样。 陆峰的位置有些靠后,是最后几个出来的。他提着书盒,除了面色略微有些不好外,其他没什么异常。 “娘。”陆峰眉目舒展笑了笑。 邓氏左右瞧了瞧,又探了探他的额头,“峰儿,可还安好?” 陆峰摇了摇头,“娘,我还好的。还多亏了沈掌柜的吃食,我那隔间有些漏雨带的米被雨水泡了,最后几日若不是这饼干,恐怕还真没力气答题了。” 邓氏一阵庆幸,心想掌柜真是我们家的吉福星。感谢自然不能光靠嘴说,离放榜还有几日,邓氏拉着陆峰给沈鱼当了好几日账房。 店里的账都是沈鱼一个人在盘算,有时人多了,沈鱼盘账就得到深夜,陆峰虽不是熟手,但人很聪明,沈鱼教了他阿拉伯数字,他几下便懂了。 如此几日,又有沈鱼不间断的美食投喂,陆峰在考场里瘦下去的肉,两三日功夫都长了回来,那下巴也圆了几分。 陆峰心中喟叹,怪不得他娘成日里的不着家,气色也好了起来,有沈掌柜的神仙手艺,他也不愿走了!若不是走了科考的道,留下了当个帐房先生也是不错的。但这都只能想想,乡试之后便是会试,科考之路,任重而道远啊…… 连日的雨并未带来多少清凉,反而愈发闷热。 天热了,自然得吃点冰的,凉快凉快啦。 其实一入夏,沈鱼就开始怀念现代的冰激凌,冰棍,冰可乐,冰奶茶了。 古代也有冷淘,类似后来的冷面。只是冰在这里是稀罕物,大酒楼饭庄也许有自己的冰窖,沈鱼是弄不来那么多的冰。 系统也学会趁火打劫了,自从有一次系统说要去升个级更新一下,它兑换东西的满意值越来越贵了。 沈鱼不服,系统只有一句兑换是根据宿主的满意值来的。这个任务其实还有许多的隐藏规则。 沈鱼如今的满意值已经来到了二十多万,这当然归功于对江砚白日以继夜的投喂。但就是因为满意值的上涨过于快速,系统也会相应的提升难度,比如兑换一根胡萝卜,在她满意值满十万时,只需要5个满意值,满意值到二十万的时候就需要10个满意值去兑换了。 沈鱼:生气,但不能骂,会扣满意值。 所以卖冰饮或冰食,便一直被搁置了。不过做少许自己吃,解解馋是行的。 一大早沈鱼就在厨房里忙活了,牛乳,红豆,木薯粉,红薯,紫薯,白糖,摆了一灶台。 新鲜的牛乳加入木薯粉和白糖,倒入锅中搅拌。小火微微地熬,将牛乳中打半的水分熬出,搅拌到粘稠的状态,放入冰块中冷着。 这软糯顺滑的水麻薯,是沈鱼最爱的甜品之一。剩下的红薯与紫薯,当然是用来做芋圆的,做芋圆不费什么功夫,只要将木薯粉和红薯按比例揉成面团,面团揉成长条,再切成一个个的小粒,放入沸水中一滚便成了。 红豆是早就用蜂蜜蜜渍了的,端出一碗温开水,放上些许红糖,加入冰镇过的水麻薯,配上一勺蜜渍红豆与芋圆,最后来上几块碎冰。 炎热的日子里来上这么一碗红豆芋圆水麻薯,不得不道一句畅快。 崔四吃了两碗还想再吃,被沈鱼给拦住了,“不是不让你吃,只是贪凉小心坏了肚子。” 崔四满不在乎地说,“我闹肚子还立了功呢!” 还是邓氏拿出了表姑母的架势,“你不听掌柜的话,小心我告诉表嫂子去。” 崔四最怕他娘生气,连声求饶,端着空碗恋恋不舍。 “沈娘子!” 清脆的童声响起,江明禹带着个小厮从门口进来了。 沈鱼一喜,这小家伙这几日倒是经常遇见,“江小郎君又来买猪肉脯吗?不巧了,今日没了。” 江明禹自那日吃了猪肉脯后,每日下学都会来买上一点。 江明禹正正经经给她行了个礼,有些小大人的样子了,只是眼神出卖了他。 阿莓为了气崔四,故意一小口一小口地再他面前吃,崔四跑到哪儿,她端着碗到哪儿。 小家伙老远就看见了阿莓手里的东西,眼神也随着阿莓走。 沈鱼见状笑意弥漫,顺手就做了一碗,端到江明禹面前,“别看人家的啦,这个送你吃的。” “要给银钱的。”江明禹伸手去掏荷包,从里面摸出几文钱来。 沈鱼单手撑在下巴上,逗他,“这可贵呢,要十文,你荷包里够吗?”这小家伙每日买了猪肉脯都是藏在衣袖里,显然是背着家长偷偷买零食吃,猪肉脯不便宜,几日下来,也不知这小家伙的荷包撑不撑得住。 江明禹认真点了点头,“够的,娘刚给了零花。”确实这几日买零嘴花了不少,小金库也快见了低。但就像小时候你总以为你干的事情父母都不知道,其实父母只是不想拆穿你。 身为人母的葛涵双察觉到了儿子这几日的不对劲,又在他每日看的书上闻到了点猪肉香,便了然于胸了。 她把儿子叫了来,并未责怪她,而是交给了他一个任务。打探沈鱼和江砚白的感情进展。 江砚白每日从沈记订餐的事自然也瞒不过葛涵双,只是他连着吃了快两个月好似也没什么进展。 葛涵双有点着急了,这莫不是真要步江祁白的后尘了,这可万万不能呀!于是派了江明禹这个小小斥候来打听消息,还给了他一大笔零花钱。 葛涵双是这么和儿子说的,“阿禹,你想想,若是沈娘子成了你婶婶,那你岂不是日日都有好吃的了。” 江明禹一听就眼睛发亮了,觉得他娘说的甚有道理。 水麻薯奶香浓郁,芋圆糯软弹牙,红豆绵软香甜,再加上这碎冰,冷意淌过喉间,驱散暑热,凉意窜入心底,浑身舒爽。 小家伙忙着埋头吃,也没忘了正事,瞥了一眼沈鱼,斟酌着怎么开口,半日只憋出一句,“我小叔近日里来过吗?” 沈鱼心头微恙,“江少卿不常来。”这说的是实话,沈鱼也奇怪,明明破了案,江砚白还是忙得不见人影。 江明禹咬了一颗芋圆,鼓着腮帮子说,“小叔是忙了点,不过都是为了抓坏人。我爹成日里也见不着人,沈姨你开了这么大的食肆,应该更忙吧?” 沈鱼对这小家伙突然改称呼倒是没什么不适应,虽然这具身体才十六岁,但灵魂可是二十八了,这一声姨也担得起,只是觉得江明禹情商堪忧,以后怕是不好找媳妇。 江明禹想的是沈鱼以后是要做婶婶的,一直叫沈娘子太生分,叫姐姐就差辈儿了,就自动升级为姨了。 沈鱼笑了笑,“我不忙,还有空同你闲话呢。你爹很忙吗?” 江明禹叹了口气,小小人儿显出些不符合年龄的深沉来,“我爹要教他的学生,他的学生将来都是要做大官的,他做的是大事,忙一点也是应该的。” 嘴上这么说,心里显然不是这么想的,小家伙神情恹恹,不复方才那么开心,全然没有发现话题已经被沈鱼转移。 “你爹那么厉害,怎么不教你呢?”这件事困扰沈鱼很久了。 江明禹放下调羹,“我爹说了,古人言‘父不教子’,我是他亲生的,有时总会对我下不了狠手。” 这话倒是没错。但不论古代还是现代,还是避免不了丧偶式教育呀!其实父亲这一角色,在童年可是相当重要的。 沈鱼弯了弯嘴角,拂了下他的发顶,“你爹定然也是想陪你的,只是迫于无奈,小郎君不要怨他。” “不怨的,爹很疼我的。”江明禹摇摇头,又露出一个笑来,“还会给我买猪肉脯吃。” 沈鱼失笑,这小家伙,两片猪肉脯就能把他拐走了吧。 江明禹被这么一打岔,完全忘了葛涵双交代的事情,开始和她聊起江祁白了。 “我爹这两日总算有空陪我了。” “他有一副喜欢的画,好像是坏了,他那么大个人了,好伤心呢!” 江明禹离开时沈鱼又塞了几包糕点给他,小家伙走出了店们,回头看了眼沈鱼,挠挠小脑瓜,总觉得好像忘了点什么,只是看见鼓鼓囊囊的怀里,露出大白牙,笑了。 葛涵双看见揣着点心回来傻乐的儿子便觉不妙,一问,儿子和人讨论了半天“父亲”,顿感无语。 她一拍脑门,自己真是病急乱投医,儿子虽然早慧,但只是个小孩,派他去能打听个什么出来。 末了江明禹还扯着葛涵双的袖子,“娘,我喜欢沈姨,想让她做我婶婶。” 姨都叫上了,可喜欢有什么用,她也喜欢,想让沈鱼当弟媳妇呢,奈何弟弟不争气啊! 葛涵双转了转眼珠,不行,得请娘出马了! 被念叨的江砚白平白无故打了好几个喷嚏。 江祁白关心地问,“这几日下雨,会不会着凉了?” “我没事,怎么不抱着你那宝贝画哭了?”江砚白挑眉反问他。 还有闲情调侃他,确实没事,江祁白撇了撇嘴,“别戳你哥肺管子了。” 江祁白上次得了幅老楚相公的好画,一直喊江砚白赏画,只是江砚白忙于案情,没时间。 今日好不容易得了空,江祁白兴冲冲地展开画一看,原本鲜红的朱砂不知为何成了深赭色,没了火红,这副画便失了精神,看上去阴沉沉的,有些可怖了。 江祁白只能把颜料变色归结于连日的阴雨,他展开画卷,“你瞧,成这副模样了,怎么还有股味道,纸潮了吗?” 兄弟俩抬袖掩面,江砚白却觉得这股味道有些熟悉,他凑近画卷闻了闻,随即皱起眉。 铁锈的味道,或者说是,血迹干涸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万更完毕,大家不要嫌我拖拉啊,求轻喷,江少卿没有上帝视角,所以慢了点 本章美食灵感来源美食博主日食记,稍微有些改动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30、干煸肥肠 陆峰这个临时账房没几日好做了,会试可不能马虎,还得继续苦读。 沈鱼为表欢送,特意做了几道新菜。 猪肉是早上屠户家现杀的,新鲜的很。这时的猪还未像后世一般喂养饲料,都是吃剩饭剩菜长大的,炖出来的猪肉特别香。 沈鱼让阿莓去拎了只猪肘子回来,屠户还送了些猪下水。阿莓嫌弃那堆臭烘烘的东西,沈鱼眼带笑意,说她有眼不识好货。 红烧大肠,干煸肥肠,想想就让人流口水。 王大厨摆了个摇椅在一旁看沈鱼处理猪下水,“小鱼儿,鸡爪你能腌了,但这下水难道你也要做成下酒菜?” 他嫌弃的撇了撇嘴,“反正我是不会吃的。” 猪下水与鸡爪一样,都属于粗鄙之物,寻常吃的起肉的人家是决计不会买的,难处理,吃起来还有难闻的味道。 沈鱼笑了笑,“行,我们剩下人吃。” 猪大肠吃的就是它那独特的口感,那韧性和嚼劲儿,是任何肉食也比拟不了的,不过这东西喜欢的人喜欢的紧,不喜欢的人是一口也不肯尝的。 这猪下水清理干净才是最难的,能去除异味,便是成功了一半。处理猪下水得舍得用盐,洗去表面污垢后用粗盐将它上下搓洗两遍,这样洗出来的大肠就很干净了,而且没有一点异味。 干煸大肠必不可少的一道调味料就是辣椒了,可惜大齐这个时候还没有辣椒,沈鱼打算着多跑几趟胡市,再去找找,她也不能经常胡诌说胡市有现在人没见过的东西卖,说多了穿帮的可能性就大了。 现在还是先和系统兑一点吧,反正沈记里的人不会怀疑她的。 一小把干辣椒用去了她50个满意值,不得不骂一句奸商,她要卖一斤虎皮鸡爪才能赚回来呢。 肥肠去油脂,切小段,用中火煸炒至酥脆,再下干辣椒,花椒,白糖和酱油,爆炒收汁装盘,最后撒上一把碎芝麻。 做好的干煸肥肠油光可鉴人,干辣椒的点缀恰到好处,芝麻浸了油香有爆发出更浓的香味。 沈记众人都未吃过辣食,此时的菜因为调味料只有花椒,最多只有麻的味道,这辣大家都是头一回碰见。 阿莓迫不及待夹了一筷子,入嘴后却不住地伸着舌头,含糊不清说道,“呀,舌头要鲜掉了!” 阿莓拉了沈鱼的手,有些想哭,“小鱼,怎么办呀?”她生怕真掉了舌头,以后沈鱼做的美味岂不是都尝不到了。 沈鱼忍不住哈哈大笑,存了点坏心,“呀!真要掉了舌头,可不得找个大夫来?”辣准确来说是一种痛觉,阿莓不懂,只觉得舌头疼。 还是王大厨淡定,“掌柜莫拿她打趣了,她都要吓坏了。” 沈鱼才笑着同阿莓解释,阿莓才明白原来这种舌头刺痛的感觉叫做辣。 沈鱼用的干辣椒不是非常辣的那种,一点点辣正好能被众人所接受。 王大厨伸了好几次筷子,干煸的做法给肥肠带了微微的焦褐感,咬下一口,外皮微硬,有着特殊的猪油香,而且这口感从未吃过,堪称一绝。 沈鱼频频往王大厨那看,王大厨也有些不好一声,再想伸筷子时克制住了。 沈鱼眉开眼笑,夹了一块干煸肥肠到他碗里,“吃吧,没人笑话您。” 王大厨不好意思笑了笑,迅速地吃掉了那块肥肠。 沈鱼笑着摇头,所谓真香,大抵就是王大厨这般了吧! 众人争抢着,都忘了这盘菜原先是臭烘烘的猪下水了。 宴席后,陆峰更加舍不得走了,他也不是重口腹之欲的人啊,暗骂自己两声没出息。 只是再舍不得都还是要走的。 陆峰正式向沈鱼告辞,“掌柜,到昨日的账我都理清了,账本就放在柜上。” 陆峰还想说什么,有些欲言又止,沈鱼见状直接问了,“有事便说?” 陆峰抿了抿唇,还是开了口,“掌柜,食肆可还缺账房先生?” 沈鱼翻看着账本,调侃道,“怎么,舍不得走了?” 陆峰连忙解释,“不不不,是这样……” 陆峰诉说起前几日遇到的一件事,他去书肆买书,再次遇见了万项明。 与之前那次不同,书肆老板对待万项明的态度来了个大转变,老板将万项明带来的画都掷在地上,恶狠狠道,“画的什么破画,之前的那几幅全坏了,买家都找上门了,害我损失了不少银钱。还有你的破颜料,都拿走!” 连同万项明带来的颜料也都砸再他身上,颜料罐是小瓷瓶,砸在地上溅了满地的红红绿绿,沾染到万项明的衣服上,额发上。 陆峰不知事情的前因后果,只是觉得书肆老板确实有些过分,便上前与他理论了几句,却被万项明拉走了。 万项明满身颜料粉,望着脚尖沾染上的朱砂,苦笑了声,“算了吧,是我有错在先,陆兄好意我心领了。” 他落寞的背影让陆峰有些难受,想帮一帮他。 “如今他断了这颜料生意,日子定然很不好过。他父亲去世,母亲改嫁,且他小妹还在上次的失踪案中去世了。”陆峰语气中全是惋惜之意,“掌柜,万兄人很聪明的,学问也好,还擅丹青呢!” 沈鱼垂眸沉思,万项明她不认识,万小妹倒是有些印象,贺栾被处决前官府公布了受害者名单,其中就有万小妹。 沈鱼开口道,“若真是如此,请他来倒也可行。”沈鱼不是圣母,只是能帮的地方就帮一把,万项明确实可怜。 沈鱼抬头看陆峰,“你替他开这个口,他恐怕是不知道的吧。” 陆峰颔首,“我还未与他商量。” 沈鱼语重心长,“好心帮人是好事,但也要先问问人家愿不愿意。” 陆峰不好意思道,“确实是我考虑不周,待我改日问问他。” “也别改日了,你知道他家在哪儿吗?”沈鱼不想这事耽误了陆峰的学习,快些解决才好。 陆峰点点头,“知道的。” “这个时候食肆里不忙,我与你走一趟吧,顺便考校一下他是否有你说的那么好。” 沈鱼这话一出,陆峰知道,万项明留下的可能性很大了。他心头喜悦,盘算着待会儿要怎样介绍万项明,才能让掌柜对他印象更好。 隆义坊内,小石桥上,沈鱼遇见了大忙人江砚白。 他带着小杨,下了桥,转头看见了提着裙摆拾阶而上的沈鱼。 早间刚下过一场雨,天气有些阴沉沉的,水汽还未消散,似笼了一层薄雾,石桥坑洼处有些积水,沈鱼走的很小心。 江砚白忍不住打量沈鱼身边的陆峰来,他记起好像是沈记临时的账房,邓氏的儿子。 秋闱已放了榜,陆峰中了第六名,是个不错的名次了,是以江砚白对他也有些印象。 中了乡试的人,不在家温书准备春闱,还有闲与人同游吗?现在的学子,真是不如当初他当年勤勉。 小杨见少卿大人脸色忽然就不好了,顺着他视线望去,“大人,你比那人俊俏多了。” 江砚白睨他一眼,“多嘴。” 小杨闭紧了嘴,觉得空气中弥漫着股酸味。 “江少卿!”沈鱼行至石桥高处,一眼就认出了槐树身旁的身影,长身玉立,风度翩翩。 沈鱼扬起笑脸,眼似水波横,如一只灵活的小兔般跑跳着来到他的面前。 江砚白心神一荡,心中有什么不快,都被抚平了。 “江少卿来这儿做什么,又有案子了吗?”沈鱼左顾右盼,他还带着小杨,定不是出来偷闲的。 沈鱼忆起方才经过的那座小石桥,不正是发现薛家女童尸体的地方吗? 江砚白眼底尽是温柔,“无事发生,你不必担心。” 江砚白瞟了一眼陆峰,又问,“沈娘子与人同游,今日食肆不忙吗?” 沈鱼随口解释,“哪有闲游玩,只是陆郎君要走了,我得另找一个账房,陆郎君荐了他从前的同窗,我来见见人。” 江砚白闻言挑了挑眉,陆峰要走了?很好,学子就该在家温书才是。 两人并肩而行,绕过大槐树,槐树叶上雨滴还未蒸发,有风来,吹下点点雨水,江砚白抬袖虚空一扫,雨滴转了向,朝身后人面门而去。 陆峰抬眼望天,“又下雨了?” 小杨偷笑,搭了陆峰的肩,“没有没有,槐树叶上的雨滴罢了。” 离了槐树,万项明家就不远了,江砚白见沈鱼两人还未与他们分道,问了句,“陆郎君的同窗,莫不是万项明?” 沈鱼眨了眨杏眼,反问道,“江少卿难道也是来寻万郎君?” 还真是巧了。 江砚白微皱了下眉,“是,他妹妹的事,还有些需要问问。” “万小妹不是被贺栾害死了吗,难不成还有隐情?”沈鱼敏锐,察觉到了不对劲。 江砚白沉默不语。万小妹的死,的确还有古怪。 应该说,所有五岁以下女童的死,都不对劲。 据矮子与麻子交代,被折磨死后的女童都是被扔到了乱葬岗。大理寺的人既然知道了,便要去找寻尸体,虽说途中有诸多困难,还是不辞辛劳地将乱葬岗翻了一遍。 找到了十数具尸体,有些时日久远的实在是对不上了,但最近失踪的女童却也有对不上的,主要是年龄小的那几个。 江砚白再次审问矮子与麻子,细问下才知,原来这两人虽狼心狗肺却还是存了点良知的,太小的女童他们不拐。 当日只想诱拐与薛家女童一同玩乐的那个小女孩,薛家女童仅是被迷晕了放在一旁,两人贪财拿走了她的小金镯,却并没有带走他。 两人对薛家女童身死之事也全然不知情,剩下的两个五岁女童,也不是他们拐的。 因此,江砚白才久久不肯写结案陈词,因为此案还有第二个隐藏的凶手。 作者有话要说:江少卿吃醋中…… 下章结案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31、全蟹宴 院内走出一个白衣男子,面上几乎没有什么血色,正是万项明,他嘴角含笑,对江砚白的到来没有丝毫意外,在看见陆峰时却有些微诧。 万项明邀他们进来,对陆峰缓缓道,“陆兄不该和江少卿一起来的。” 陆峰转头看了一眼江砚白,不解道,“为何?” 万项明淡淡一笑,将他们往屋内引。 沈鱼一进来就觉得浑身都有些不舒服,万家的院子不舒服,万家的空气不舒服,甚至连万项明这个人也十分的不舒服。他皮肤很白,不是寻常的冷白,而是一种失了血色般的白。 陆峰口中的万项明应当是个文弱书生模样,但她怎么越看月觉得这人阴测测的,脸上虽带了笑,但那笑意不达眼底,莫名生出些冷意来。 沈鱼抬步进屋,身后的江砚白不着痕迹加快脚步,走在了前面。 屋内,入目便是一幅巨大的画,足有三丈长,画上罗刹恶鬼栩栩如生,烈焰焚鬼,血池炼鬼,寒冰冻鬼,雷电劈鬼,俨然一副地狱众生像。 画纸右侧还有一大片空白,这画作还未成。 画上用的最多的就是朱砂颜料,修罗眼中沁血,目光深然,伸出利爪将一个小儿吞食入腹,嘴角渗出丝丝血迹,唇畔的朱砂似在流动。 众人见此画心头震惊,陆峰惊讶于万项明的画技,小杨默默将手移到了刀柄处。 沈鱼第一反应便是这人不正常。 “江少卿觉得这幅画如何?”万项明面色柔和,微笑着问。 江砚白往画的方向走了走,似乎真的细细品鉴起来,“画艺精湛……” 他语气陡然一转,“但,杀孽太重。” 万项明低低地笑了起来,手指轻轻抚过画纸空白处,“是啊,杀孽太重,可惜朱砂用完了,不然就能完成了。” 他低头喃喃道,“完不成了,完不成了……江少卿为何要来得这么快呢?” “还要放任你再杀一个人吗?” 江砚白这句话,犹如平地惊雷。 陆峰瞪大了眼,“怎么可能,万兄怎么可能杀人呢!江少卿是不是弄错了。” 小杨揽了陆峰的肩,“别问了,先出去吧。”陆峰被他拉出了屋子。 沈鱼知道自己的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是哪里来的了,万项明这个人心理应该有些问题,陆峰说过他父亲去世,母亲改嫁,小妹又没了,连续失去至亲的人,很容易精神方面出问题。 万项明似在自言自语,“我也不想杀她们的,只是她们一点儿也不听话,我给她们糖糕吃,她们还哭闹着要回家,小妹可乖了,我给小妹糖糕,她就很开心……没办法,我只能让她们安静了。” 他欣赏起了画,“你看,这朱砂,多漂亮啊!红得真美!” 沈鱼暗叹,真是个疯子! 突然,万项明浑身一阵痉挛,口中喷出鲜血,恰好喷在了画纸的空白处。 江砚白瞬间捂住了沈鱼双眼,搂了她的腰出了屋子。 沈鱼猛然看见有人活生生死在了自己面前,有点反胃。 江砚白柔声问,“没事吧?” 沈鱼捂着胸口,略微平复了一下心情,“没事。” “你和陆峰先回去吧,顺便去大理寺叫些人来。万项明的事,我到时候向你解释。”江砚白虚扶着沈鱼,有些自责,就不该让她进去的。 沈鱼扯了他的衣袖,认真道,“我真的没事。” 江砚白望着沈鱼一脸的倔强,缓缓点了点头。 陆峰还在追问,他一出来屋内就好似没了动静,“掌柜,江少卿,到底怎么了?” 沈鱼拉着一头雾水的陆峰离开了万家,“问那么多做什么,你娘还在家等你呢,先回去。” 小杨搜寻了万家屋子,在侧屋发现了三个女童的尸体,其中一个就是万小妹。 万小妹的尸体很奇怪,照理说她应该死了有一段时间了,但她的尸身却没有一丝腐烂。 沈鱼将话带到,大理寺的人很快赶来,经仵作检验另外两个女童和薛家女童一样,都是被放干了血而死的。 万小妹则是后脑磕在了硬物处,没有得到及时救治失学而死。因为万小妹的伤口还很完整,江砚白不费什么力便找到了凶器,院子里的一块突出的小尖石。 尖石上的血迹还有残余,两厢对比基本可以确定万小妹的死与万项明无关,看来他还没有丧心病狂到杀了自己的亲妹妹。 也许是贪玩时的不当心,一个脚滑后脑磕在了尖石上,万项明没有及时回来,导致万小妹错过了救治时间,一命呜呼。 至于万小妹尸身不腐,是因为万项明在她死后给她灌下了水银。亡者安息,都讲究入土为安,他这么做,也是执念很深了。 江砚白在偏房中还发现了些粉末,放入血中,能使其不变色。 万项明是服毒自尽的,从毒发的时辰来看,他应该是在他们进门时服了药,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仵作验尸时在他手臂上找到了许多伤痕,有些才刚刚愈合,那幅画画到后来,他竟用的都是自己的血,难怪脸色如此差。 江砚白向万家的老邻居了解了些情况,得知童年时他的父亲因要在外采矿,总是不在家。母亲在生他时难产,导致一直对他不冷不热,万项明小时候顽皮了些便是一顿毒打。 童年双亲感情的缺失导致了他的心理产生扭曲,万小妹的死是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以至于万项明开始寻找替身,可年龄相似的女童终究不是万小妹。他彻底疯魔,以血制朱砂,入画,如此她们就不会离开他了。 可万小妹多日不出现,难免会引起人怀疑,又恰好出了女童失踪案,他便顺势报案,其实这完全是两个案子,只是受害者都是女童罢了。 案子终于结束,然而谁也高兴不起来。 这日下衙,江砚白去了趟春安堂。 丰敬在堂前不紧不慢地捣着药粉,见有人来,抬了抬眼,“江少卿,稀客啊!” 江砚白来这儿,并不是个好兆头。他除了为自己的病,其余时候是不会来药房找丰敬的。 而江砚白的病在沈鱼的食物治疗下,已经渐渐好转,他来这儿必定是为了别的事。 江砚白隔着两丈丢给丰敬两包药粉,“看看。” 丰敬未抬眼伸手稳稳接住。 “小心些,有一包是迷药。” 丰敬拆开了纸包,瞥了他一眼,“药我比你懂。” 丰敬倒了一些药粉在空的捣药臼里,用药杵碾了碾,脸上放松的神情逐渐紧绷,“东西哪来的?” 江砚白倚着门框,神情慵懒,“案犯那搜来的。是他吗?” 丰敬冷哼了一声,“这种制药手法,除了他,没有别人了。” 丰敬又露出一个笑来,“你的老朋友回来了。” 江砚白转身沐着满身月光,负手而立,“你说错了,不是朋友,是逃犯。” 沈鱼低落了很多天才重整击鼓,一下子冲击太大得吃点好的安慰下自己。 正所谓秋风起,蟹脚痒,九月是吃蟹的好季节。 思闲酒肆的岑少东家给沈鱼送来了一筐河蟹,几只海蟹。岑家与远洋船行是世交,每每出海岑家都会托船行带些海货回来,给自家酒肆添几道海鲜餐。 但盛京处内陆,临海不多,会做海鲜餐的庖厨自然也不多,每年都是几种老式样,岑闲都快吃腻了。 沈鱼的虎皮鸡爪在酒肆里很是畅销,于是岑闲就想到了沈鱼,近来沈记的新菜色他也有了解,几乎没有不好吃的,想去沈记碰碰运气。 岑闲便连人带蟹上了门。 沈鱼见着竹篓里张牙舞爪的大螃蟹,眼睛都在发光,“岑郎君这是考校我厨艺来了?” 沈鱼吩咐阿莓将东西搬进去,阿莓从未见过这些硬壳生物,“小鱼,这东西也能吃吗?” 沈鱼笑道,“不仅能吃,还美味得很。” 岑闲接话,双手行了个叉手礼,“沈掌柜收得怎么爽快,在下就等着吃全蟹宴了。” 沈鱼欠了欠身,还礼,“为着岑郎君这么贵重的饭资,也得好好做。” 岑闲说了,让他吃的好了,这一大筐蟹便是饭资,要知道这螃蟹的市价也不便宜,这一筐蟹要好几十两银子呢,富二代就是豪横! 岑闲送来的蟹母蟹居多,每个都个大饱满。阿莓看着新奇,伸手想试试蟹爪的威力,真有些不知者无畏的意味,结果便是被钳了一个大口子,血珠子滋滋往外冒。 邓氏边给她包扎边骂道,“多大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似的,蟹钳子也敢随便碰的吗?” 阿莓眼含泪珠,小声喃喃,“我不知道嘛,那个草绳子松了……” 绑蟹的草绳断了些,有些正精力旺盛地往竹篓口爬。沈鱼端着竹篓,“阿莓别怕,我将它大卸八块,替你报仇!” 吃蟹也有讲究,《红楼梦》中便有关于蟹宴的描写,而且不止一处,后人说曹公定然十分爱蟹。吃蟹也是当时世家贵族的象征,还有蟹八件的使用。 岑闲应该不讲究这些吧,不然还得分桌吃,沈鱼可受不了这些规矩。 拆螃蟹取蟹黄,剥蟹壳挖蟹肉,沈鱼忙得不亦乐乎。除了王大厨能帮上一点忙以外,其他人都是只闻其名不知其味的。 阿莓捧着脸看,疑惑这可恶的家伙到了沈鱼手里怎么就那么听话。 “从前邱府倒是也买过螃蟹,只是都是清蒸,掌柜这清蒸有何不同吗?”王大厨揉着面粉团。 沈鱼把姜切成米粒大小,坦然道,“没有。” 河蟹清蒸是最好的,保留了蟹黄与蟹肉的原汁原味,而要好吃,重要的是蟹醋而非蟹本身,好吃的蟹醋能让人胃口大开。 蟹本性寒,蟹醋能中和蟹的寒性,是配蟹的不二之选。 王大厨把面团盖上白布醒发,“那揉面做甚,蟹肉腥味重,做成面条怕是不好。” 沈鱼又摇摇头,嘴角漾着笑,“不做面条,做包子。” “包子?” 沈鱼说的包子,当然不是普通的包子,而是蟹粉小笼包。 蟹黄蟹黄拌进肉里,辅以姜汁调和,既中和寒性又增添风味。 面皮擀薄,包上调好的馅,捏出一个个漂亮的褶子,最要紧的是面尖在沾上一点蟹黄,颜好味美。 海蟹被剥壳切开,饱满的蟹肉蘸上蛋液再入生粉中滚一圈,热油下锅,炸制定型,复又加上各种料下锅爆炒。 猛烈的香味爆发出来,崔四实在扛不住了,蹿上街冷静一下,店里太香了,他怕犯错误。 螃蟹得活着时下锅滋味才美,所以沈鱼撒开了手做。 沈鱼一共做了五道菜,蟹粉小笼,避风塘蟹,芙蓉蟹肉,蟹黄豆腐,清蒸河蟹,还有一道饭后小食蟹粉酥。 岑闲入席时啧啧称奇,“沈掌柜大才!”这样的人才,开一个小食肆实在是浪费,就这手艺,堪比宫中御厨了。 蟹黄被沈鱼玩出了花,他从不知道还能用来做包子,炖豆腐,这些简单的食材加上蟹黄后,鲜味呈几何倍数的增长,鲜煞人也! 岑闲是酒肆少东,有宴必有酒,咬一口蟹粉小笼,在来一口烈酒,爽哉! 沈鱼是不在吃蟹的时候喝酒的,不为别的,她怕痛风。幸好王大厨是能喝的,陪着岑闲推杯换盏直到月上中天。 江砚白也得了一筐蟹,身为大理寺少卿,自当有些门人供奉,江砚白有些收了有些没收,这一筐蟹本不该收。 只是略微思忖,他还是收了,让仆人给送蟹之人足量银钱。 阿彦搬着蟹来到沈记时,崔四随口道,“谁又送来了蟹?” “又?”阿彦疑惑。 崔四解释了下,阿彦回府与江砚白一说,江砚白看着眼前蒸好的肥蟹,不大有胃口。 作者有话要说:案子终于结束啦,撒花! 接下来是小鱼的事业线,感情线也会推一推,但是不会很快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32、土豆与干辣椒 全蟹宴已过去了几日,崔四仍旧念念不忘,一群人中属他吃得最多。 阿莓不得吃蟹要领,还伤了舌头,这两日都不能好好吃饭了,向沈鱼诉苦,“那劳什子硬壳的味道是很好,吃起来也太麻烦了些。” 崔四挺着身路过,“自己愚笨不要怪螃蟹。” 阿莓眼风一扫,“我看你像只螃蟹,讨打!” 吵吵嚷嚷,沈鱼懒得理他们,坐在门前欣赏人间烟火。 年轻妇人牵着小童,背上还背了一个;行路人至茶棚,点上一碗咸茶;红胡子胡人摆了个摊,围了一大圈人,把他当个西洋画看,就是没人买东西。 崔四龇牙咧嘴地出来,“阿莓下手越来越狠了!” 沈鱼瞥了他一眼,胳膊腿还是完整的,“谁让你总是惹她,活该!” “闲不住嘛!” 沈鱼望向街上,又路过两个胡子卷曲的金发胡人,“怎么近日盛京多了这么多胡人?” 崔四坐下来,看向沈鱼,“一年一度的互市节马上就要开始了,怎么您不知道吗?” “何谓互市节?”这还真是沈鱼的知识盲区。 崔四给她解释,大齐自与北方游牧国家互通有无后,胡市商人为了多赚钱,便想法子与大齐官员商议,搞了这么个互市节出来。 昆仑来此一趟并不便利,有个统一的时间也好让有好货的胡人不至于白跑一趟。 互市节当日盛京的胡人会更多,香料,皮货,宝石,美酒,甚至马匹,各种各样没在大齐出现过的东西都有。 是以还滋生出一帮以此为生的“淘宝人”,“淘宝人”以低价买到那些还未被及时发现的宝物,待胡人走了,再拿出来卖,这一进一出所获银钱不菲。所谓一年开一次张,一开张吃一年便是如此了,与后市古董店差不多。 “晚间是最热闹的。” 互市节既为互市,大齐的商人也是少不了的,丝绸茶叶,木雕竹编。每年这群胡人走的时候都要拉上几大车的东西。 手艺人卯足了劲崭露头角,胡人买东西给的价格都略高,而且若是自己的东西被买走,那便是名扬外邦了呀。 这般热闹,沈鱼自然是要去凑的。她也想发现些宝贝,当个淘宝人,万一运气好,她这分店不就能开起来了。 互市节在九月中旬,要连开三日,此时的天气不冷也不是很热,大家都很愿意上街。 胡市空前的盛景,满目望去皆是金发高鼻梁的异族人。沈鱼是暮时时分去的。 她独自一人,跟屁虫阿莓破天荒没跟着她。其实每次来胡市,阿莓都不会跟来,兴许是跨不过那道槛,抑或是不想见到被贩卖的同族。 人多的地方,乱子就多,这不,偷儿也出来寻摸肥羊了。只是这偷儿运气似乎不大好,还未触碰到沈鱼的钱袋,手腕便被人抓住了。 “哎呦,疼……”偷儿声声喊着疼。 江砚白五指把住了他的脉门,眼神犀利,“光天化日,偷人钱财。” 偷儿知道遇上个硬茬,卖起可怜来,“这位郎君,小人实在是有苦处呀……”说的话无非也是上有老下有小,老娘还生了重病。 沈鱼听着无语极了,能不能换套新说辞? 任凭那偷儿说破天来,江砚白还是将人交给了巡街的武侯。 沈鱼拱手向他道谢,“多谢江少卿。从前到不知江少卿会武?”看他方才擒人的手法,需懂些内家功夫才能将人制住,沈鱼又回忆起上次在万家,江砚白带这她瞬间就移到了屋外,只不过当时她太紧张没有注意。 江砚白随口道,“微末的防身功夫罢了。” 两人走到个茶棚坐下,江砚白又问,“沈娘子逛了许久,可有寻摸到宝贝?” 沈鱼捶了捶微酸的腿,“还未曾,这淘宝人也不是那么好做呀!” 江砚白让小二上了两碗清茶,将其中一碗往沈鱼处推了推,“润润嗓子。” 茶摊多是给行脚路人备的,碗中只有些许茶叶末子,放上些许咸盐,最是解渴。 沈鱼咕咚咕咚地都喝了,用袖口擦了擦唇边茶渍,眉眼一弯,露出个满意的笑来。 “江少卿也来寻宝吗?” 江砚白端起茶碗那,浅浅啜了一口,柔声道,“来寻你。” 江砚白还欠黎辞舟一顿饭,难得公务处理完了早些下了衙,去沈记想找沈鱼商量下,却没见到人,问了崔四才知她是来了胡市。 “江少卿寻我何事?”沈鱼仔细回想,每日的饭菜都送了,自己也都遵纪守法没犯事呀! 江砚白拢了拢袖口,“我欠人一顿饭,想在沈记宴客。他口味刁钻,想吃些从前不曾见过的,听说前几日沈娘子做了个全蟹宴,不知在下有没有这个口福?” 他语气寻常,但沈鱼为什么感觉有些阴阳怪气呢,“螃蟹不都做好给你送去了吗?” 是啊,他是一个人吃的螃蟹,没有美酒,更没有…… 江砚白盯着她,“沈娘子是不愿做吗?” 沈鱼挑眉一笑,“也不是,只是江少卿要宴请之人是黎大人吧?他吃过了,便不算不曾见过的了。” “他与你说过了?” 沈鱼点头,黎辞舟这人呀,话痨属性明显,有些事就是在肚里藏不住,前日去沈记吃饭,拉着沈鱼便道江砚白还欠他一顿饭,界时要沈鱼好好准备。 江砚白低头沉吟,“看来还是公务不够多。”大理寺的档案录似乎需要整理了…… 沈鱼可不知道无意中给黎辞舟拉了一拨仇恨。胡市中人熙熙攘攘,穿着各异之人在不同的摊位上驻足,这当中沈鱼注意到了一个胡人摊位前几乎没有什么人。 那胡人不似旁边的,只拉了一辆板车,板车上有许多麻布袋子,有人来问他便展开麻布袋子让人看里头的东西,大多数人看了一眼便摇头走开了。 又有人走过,那胡人展开麻布袋,来人略看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胡人满脸失望,收起麻袋时里头的东西不甚滚落出来了一个。 沈鱼眼尖,大致看到了是一个有些圆滚的物体,土黄色。她眼睛亮了亮,倏地站起来想那胡人跑去。 沈鱼兴冲冲地跑过去,等那胡人展开麻布袋,果然,是土豆! 她伸手去拿,胡人也不拦她,土豆上还带着些泥,沈鱼的眼里掩不住兴奋,“这个怎么卖?” 胡人的大齐官话不太好,“三文钱一斤。” 沈鱼没听懂,不知怎么想的带着羊肉串味地问了一句,“多少钱?” 那胡人愣了愣,似乎诧异于沈鱼的奇怪语调,伸出三根手指来。 “沈娘子这语调,是哪国话?”江砚白一脸疑惑问她。 又丢人了! 沈鱼尴尬笑笑,“随口说的,江少卿别介意。” 沈鱼接着问那胡人,“这样的东西,你有多少我全要了。” 那胡人指了指板车,又指了指其中一袋,打了个手势。沈鱼一脸懵,早知道这样该和阿莓多学几句胡语的。 江砚白上前一步,又问了那胡人一遍,开口却是胡语。 沈鱼眼睛亮起来,“你会胡语?” 江砚白微笑,“家父与鸿胪寺卿从前是好友,学过一些。” 不愧是状元郎,学霸就是十项全能,会武功,会外语。有了江砚白这个翻译官,总算知道那胡人在说些什么了。 “他说除了那一袋,其他全部是这东西,你要是想买全部,可以便宜。” 沈鱼指着那一袋东西,“那里面是什么,我能看看吗?” 那胡人只是不会说官话,听懂还是没问题的,闻言点了点头,又叽里咕噜地对江砚白说了几句胡语。 “他说袋子里的东西不多,可以看看。” 最后一个麻袋里的东西更令沈鱼欣喜,一袋子红红的干辣椒,辣椒被晒干了还是有着浓重的呛人的味道。 “咳,咳……” 沈鱼笑弯了眉眼,若非场合不合适,沈鱼定要拉着那胡人的手,说上一句,感谢你对大齐美食的贡献! 这胡人不懂辣椒的存放,只知道干货比鲜货能储存的更久,虽晒干了但没有干透,来大齐的路上坏了好多,如今也只剩这一袋子。 沈鱼才不介意多少,买到就是赚到,脑中已经想象到了辣子鸡丁,辣椒酢,红油辣椒,辣椒酱…… 胡人非常高兴有人能接手这棘手货,他见沈鱼是个识货的便与她多聊了几句。 胡人名叫扎西,家乡遍地都是种辣椒的,今年丰收反而在当地滞销,这才想拿到大齐来卖。本来打算卖新鲜辣椒,可新鲜的没几日就会变质,干辣椒虽然卖相差了点,也别有一番风味。 扎西还道,他家乡不止这么一种辣椒,沈鱼听他的描述大约可以猜到是灯笼椒。她也好想念青红灯笼椒啊!可这东西从外邦运来明显不现实。 还得靠种子,沈鱼认真琢磨起了种辣椒的可行性,大齐的气候也不知能不能种得活,可惜她没学过农桑,不然在这物资匮乏的地方,多几样新鲜食材财源还不滚滚来? 土豆是好养活的,干放着都能发出芽来,这么多土豆,这个冬天是不用愁了,土豆炖排骨,酸辣土豆丝,干煸土豆片,薯片薯条,能做的东西可多呢! 胡人交易大多是不收银票的,他们拿了钱就又去买大齐的东西了,所以喜欢现银。沈鱼没带那么多现银,便借了笔墨写了个条子让人去沈记取。 江砚白在一旁瞧着,拿笔姿势稳当了点,只是字还是不那么尽如人意,但也有好处——不易模仿。 沈鱼也是凭着这一点才敢写字条,她这一笔字十分有独特性,崔四一看就知道。 扎西服务很到位,让仆从把板车推到了沈记。 扎西往沈记去,沈鱼并不同行,难得热闹,自然要游尽兴才是。 江砚白一直在她身旁,沈鱼突然想到一个绝妙的点子,“江少卿,此次宴请黎大人,我保证让他痛哭流涕。” 黎辞舟没架子,与沈鱼也算好友,她便起了点作怪的心思,想来他也不会介意。 江砚白挑了挑眉,“嗯?” 看黎辞舟痛哭流涕吗?听起来好像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求大家点个预收! 预收《这个丫鬟不干了》 文案:中医月楹癌症死后穿越成了个王府小丫鬟,为了这来之不易的二次生命,她深信治病救人可以积德。 她没别的志向只想兢兢业业工作,安安静静存钱,然后重操旧业出去开个医馆。 但人太优秀总会招来许多麻烦,在她无意中显示出自己的过人医术时。 便被王府的那位兼职飞羽卫指挥使的世子盯上了,要收她做……属下。 还用双倍的月俸勾引她,但为了理想,月楹果断拒绝。 “奴婢只想赎身开个医馆。” —— 世子萧沂向来慧眼识珠,新来的丫鬟一身医术当个下人实在是明珠蒙尘,萧沂提出了丰厚条件但小丫鬟似乎不为所动。 是他给的钱不够多,还是开出的条件不够丰厚? 但没关系,可以徐徐图之。 只是这图着图着,世子的眼神渐渐有些不对了。小丫鬟认真救人的时候,真真是顾盼生辉。 月楹敏锐的察觉到世子的变化,不行,这个丫鬟不能再当下去了! 趁萧沂不在,收拾东西,果断跑路。 气得萧沂在边关吃了三年的沙子。 两人再次相见,身份成了医师与患者友人,萧沂好友重伤,却不想来医治的神医是当年的小丫鬟。 此后,叶神医的徒弟们多了个与他们抢药箱的人。 月楹:“世子我是不会加入飞羽卫的。” 萧沂浅笑:“本世子不缺属下,缺个世子妃。” 感谢在2021-09-1720:26:11~2021-09-1817:45: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愿你是谁2个;55190920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愿你是谁21瓶;5519092020瓶;20196822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33、江少卿的桃花 夜幕降临升起繁星点点,摊位鳞次栉比都在摊前挂起了一盏灯笼,逐一亮起,倒是别有一番意境。 胡人的稀奇玩意儿看完了,大齐的精巧之物也不能错过。 竹编,木雕都是司空见惯了,更令人啧啧称奇的是有手艺人拿狗尾巴草杆编制小玩意,或蟋蟀,或螳螂,或虾米…… 那编草杆的手艺人还现场演示,只见几根狗尾巴草杆在他手中穿来穿去,也不止怎得就变成了一只憨态可掬的小兔。 编好了递给面前伸长了脖子等着的小童,编制时特地留出一截狗尾巴草杆,在尾处弯一个小圈套在小童手指上,小童父母也爽快掏银子。 沈鱼想起从前,中学时期她有个男同学会用弹性绳编制各种动物,他也没系统学过,只凭借着想象力,不过都被班主任没收,也不知那同学后来有没有去要回来。 那手艺人与她那同学年岁相当,看来这个年纪,正是想象力爆棚的时候呀。年轻的手艺人面前还摆着许多木雕,个个小巧别致。 年轻人上来招呼,“小娘子随意看看。” 沈鱼对草编感兴趣却不打算买,草编多用鲜草杆,过了几月便失了水枯黄松散,也算消耗品,沈鱼还打算存钱开分店呢,自不会花钱买这个,木雕倒是可以考虑。 时下人雕刻都图个意境与吉利,是以最多的题材便是观音坐莲,马踏飞燕,或是福禄寿三星,再有就是花鸟鱼虫,也看个有趣儿。 这摊子却不同,摆了些猪狗猴羊,每一个的神态都抓住了精髓,尤其是那小猴,抓耳挠腮活灵活现。 “这是女子刻的。”江砚白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脸上带了个猫脸面具,淡淡说了一句。 沈鱼看着他的面具,啼笑皆非,江砚白消失这么久,原来是去买面具了,她往他身后望了望,“那小娘子,没再追来?” 长得太招人也是件烦恼事。 大齐民风开放,男女大防不是那么严谨,女子若有胆大的当街抛香囊或是拔下一只发簪掷过去也是有的。一如今日,有相好的娘子郎君一同上街玩乐也是不少的。 但江砚白还是顾忌着沈鱼的清誉没有与她走得太近,隔了三两步的距离,是以外人看来也不觉得他们是同行。 江砚白便遇上了一个胆大的小娘子,只见临空飞来一只钱袋落在脚下。江砚白本还以为是哪位遗失的,拾了起来打算找寻失主。 却不想人群中钻出来一位胡服窄袖的小娘子,她挽了个男子发髻,头上只有一根束发簪,傅粉口脂却是一样未落,虽做男子打扮,但很容易能看出是个女子。这也是时下盛京流行,高门贵女也不乏这样装扮的。 胡服小娘子好生大胆,上前行了个抱拳礼,开口一把细嗓,“郎君气宇不凡,不知可否结交一二?” 江砚白面不改色,显然对待这种情况十分有经验,“这位郎君,请收好你的钱袋。” 胡服小娘子却不肯接,甜甜一笑,“区区碎银,就当请郎君喝杯薄酒了。” “萍水相逢,不敢受礼。”江砚白执意要还给她。若是一般脸皮薄一点的小娘子,人家拒绝意味这么明显,也就不强求了。 可这位小娘子显然不是一般人,将江砚白伸出来的手往他那边推了推,顺便在他手背上用指甲轻轻剐蹭,明晃晃地吃了把豆腐。 江砚白桃花眼垂了下来,有些冷峻,往后退了一步,缩回手,木着脸,“这位郎君,这些银子当真赠与我?” “自然当真。”胡服小娘子一喜,心道定是方才的动作起了作用,让他改变了主意。 江砚白掂了掂钱袋,里头碎银不少,随即抓了一把出来撒向四周。 凭白天上掉了钱,哪有不捡的道理? 胡服小娘子被人群拦住,口中还大喊着,“郎君莫走!” 混乱中,江砚白抽身而去,顺便拉走了看戏看得正欢的沈鱼。 江砚白拿衣袖擦了擦手背,“沈娘子当真一点情面不讲。”江砚白也说不上来这是种什么感觉,被胡服女子调戏,远没有沈鱼无动于衷来得让他情绪波动。 不是每日都花那么多心思为他做吃食吗?怎得一点反应都没有还一脸笑意。 沈鱼摊摊手,觉得是不是自己笑得有些过分了,敛了笑意,“江少卿的桃花劫,我能帮得上什么呢?” 自然是帮得上的,这香囊砸人也有规矩,若是砸中了有主的郎君,只需同游的小娘子往那儿一站,即便对面小娘子再不甘愿,也得将香囊发簪收回去。 见沈鱼还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江砚白一拂袖,走了。 徒留沈鱼在秋风中凌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是生气了?”但这有气也不该对她发呀! 若是邓氏在这里,定要给她两个爆栗,再骂两句不解风情。 沈鱼心大,只当江砚白被个小娘子调戏了心情不好,她大人有大量,不与他计较,复又逛起来,良久才又在这摊子前相遇。 江砚白独自生了半天闷气,却也不知到底在气什么,回想沈鱼的种种表现,她好似对有些风俗民情都不是很了解,兴许是不知道这规矩。 且他也未对沈鱼有什么回应,人家小娘子又有什么立场,怎么好跳出来替他解围。 想通了这些后,江砚白更觉得自己这气来得有些莫名奇妙,该去和她道歉才是。 猫脸面具做的不错,斑纹画得极妙,白线随意画了几道猫须,还是只橘猫,所谓十橘九胖,沈鱼想象了一下江砚白成了只胖胖的橘猫,又笑了。 年轻人听见江砚白的话,“这位郎君好眼力,这些都是舍妹所做,只是不知从何见得?” 江砚白拿起一只小羊,指着羊腿处道,“且看此处,本一刀便可完成,却用了两刀,想来是雕刻者手劲不够才分成两刀。” 他又道,“那只水牛是你做的,这处与水牛后腿的刀法异曲同工,而你只用了一刀。” 年轻人拍手称好,站了起来,“见微知著,在下佩服。” 沈鱼此时才发现这年轻人的脚好像受了伤,右腿一直不敢使劲,难怪刚才一直坐着。 江砚白转头欠身,“沈娘子,方才是我失礼了。” 沈鱼摆摆手,示意没事。 “挑了许久,可看中什么了?” 沈鱼还未启唇,耳边传来个娇俏声。 “哥哥,这胡麻饼香得很,快趁热吃。”唤“哥哥”小娘子手中还拿了串糖葫芦,插在摊子木板的夹缝中,拣了块空白木头坐下来雕起木头来了。 沈鱼瞧着这小娘子有些眼熟,看脸没想起来,但目光触及她手中的雕刻刀时,想起来了,“是你,那个巧魁!” 尹小婉抬眼看她,一脸惊恐道,“这位娘子快别提这事儿了!” 沈鱼蹙眉,不解道,“怎么,这不是好事吗?” 旁边的尹小北解释,“都是为了给我治病,小婉才去参加那个斗巧,得罪了贵人。” 尹小北与尹小婉是一对双生兄妹,兄妹俩当年逃荒来的盛京,父母都在路上没了,他们运气好,被一个雕木头的匠人救下了。 本来凭着手艺说不上大富大贵,三餐温饱倒也不愁,怎料天有不测风云,尹小北上山伐木时不小心摔断了腿。 治腿是个拖不得的病,错过了好时候便会落下病根。可家中余钱根本支撑不住尹小北的医药费,七夕那日尹小婉心情烦闷,行至百味楼旁听见巧魁的奖品是珍宝阁的金簪,一时意动便上了场。 得了金簪本是好事,尹小北的医药费不愁了,问题出在那巧魁名头上。 “巧魁之名于高门贵女是殊荣,于我们寻常人却是实实在在的拖累。” 江砚白问了句,“怎会如此?” 当日董六娘被江砚白婉拒又失了巧魁,被盛京贵女们狠狠地嘲笑了一番。 董六娘气不过,着人调查尹小婉的背景,结果只是个木工坊的雕刻木头的,让她大失所望,觉得输给这般低贱的人是莫大的屈辱。 于是时不时找些人去木工坊里捣乱,用的都是不入流的法子,尹氏兄妹也曾报过官,官府中人来了,把人抓走关上十几天,这帮人又来了,如此循环往复,官府人也恼了。 “店里没了生意,只得出来摆摊,但每每在一个摊位呆上三天以上,那帮人就又来了。我们吃些苦倒没什么关系,这是师父的木工坊就这么关了,实在是觉得愧对师父。” 尹小北长叹一声,“民不与官斗,我们又有什么法子呢。” 董六娘此举当真下作,沈鱼瞥了眼戴着橘猫面具的江砚白,看来江少卿这桃花,质量也不是那么高嘛。 江砚白暗自记下,解决董六娘这问题与贺栾的道理是一样的,董氏不算世家,其实在盛京并无根基。是以盛京有些底蕴的人家,都不屑与董家结交。 董家数代也没什么大作为,董父算是其中一个异类吧,做到了国子司业,只是这教女方面,似乎不大行啊。 沈鱼给尹氏兄妹留了个地址,说是有笔生意要找他们谈。 “我们兄妹这手艺,哪能做什么大生意?”尹小北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们雕工只能说是一般,连大师的门槛都没摸到。 沈鱼卖了个关子,“总之还是做你们的老本行。”沈鱼一直在想这个念头的可行性,但那时候的她还没有足够财力支撑去实践她的想法,恰好尹氏兄妹出现,她跃跃欲试。 沈鱼给尹小婉画了个图样,俩人神神秘秘,时不时耳语几句,尹小婉时而蹙眉时而展颜。 尹小婉显然对沈鱼的图纸很感兴趣,眼睛都亮了起来,这要是真的做成了,她与哥哥就不必摆摊了。 尹小北也参与了进去,三人聊得欢,便顾不上摊子了。 有客来,见江砚白站在摊子旁,拿起一只竹编螳螂问,“店家,这个怎么卖?” 江砚白愣了愣,那客人又问了一遍,他才开口道,“竹编五文钱一个,木雕十文。”方才尹小北卖的就是这个价格,他记性不错,都记了下来。 客人付了钱,挑了一个螳螂和木雕小兔,走出几步,与身边友人闲话,“这个戴着猫脸面具的店家,好像有些呆愣。” 友人点点头,“确实不大会做生意的模样。” 被误认为摊主的江少卿:“……” 那日的图纸上到底画了什么,江砚白是不知道的,他追问一句,沈鱼神秘一笑,“卖的就是那份未知的诱惑。” 作者有话要说:小鱼现在对感情还没开窍,一心只想搞事业 江少卿就是想太多……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34、盲盒了解一下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了,沈记推出了几种套餐,却不是新菜,只是老菜组合在一起,荤素搭配,或一荤一素,或一荤两素再配上一碗白米饭或是小食。 套餐并不是重点,重要的是买套餐后送的东西。每点上一个套餐,便送一个竹编小盒,小盒里是个木雕。 “也不知做那木雕的木匠哪里来的巧思,那木雕小老虎,圆滚滚的,头上一个\王\字也胖乎乎,神态抓得极准。我家小儿见着他同窗有了一个,便也眼馋,央着我去沈记买食吃。” 陆主簿年过而立,家中有一儿一女,对待孩子说不上宠,但儿女有什么要求一般也会满足。 “可那木雕一定要买套餐才有,一套木雕有十二个,且每次拿到的竹编小盒开出来的还有可能重复,这花销,实在是不得了啊!”陆主簿就那么点俸禄银子,实在不能全拿去买了吃食,可小儿哭闹,老母又宠,他成了夹板肉,实在苦恼才和江砚白抱怨了几句。 江砚白眼带笑意,宽慰了陆主簿两句,想起沈鱼说过的话,竹编小盒装着木雕,看不见里头的东西,那些小木雕各个好看,人人都想集齐一套。看不见又不能指定赠品,这生意便源源不断了,果然卖的是那份未知。 木雕一套十二个,代表了十二生肖,因龙这题材寻常不能做,沈鱼便换成了鹿。鹿是祥瑞还有与龙相似的角,再合适不过了。她还教尹氏兄妹画了萌版的动物,木雕上了彩漆,更惹人喜爱,尤其是小孩子与小娘子。 竹编小盒里还附带一张纸条,纸条上画了这套木雕的全部款式,只有鹿仅是个轮廓。 每个木雕开出来的概率也都不一样,鸡与狗是最寻常的,而鹿算是隐藏款,两百个当中才有一两个。 木雕也不是全然是摆件,还有略小版的,中间穿了红绳,便能当个挂饰挂在腰间或是小孩脖颈上。 沈鱼怕出现浪费食物的情况,特意将套餐的菜量减少,价钱也降了一些,外带最多只允许带三份,小孩只能买一份。 这古代没有电视剧,出不了角色周边,所幸民间传说话本和戏曲还有一定的影响力。 梁山伯与祝英台,沉香救母这些经典唱本永不过时,沈鱼便又做了以经典戏剧为主题的两套木雕。 禄荣书院内,赵小胖墩凭借着腰间挂的十个不同的小木雕,最稀有的一个被他挂在了脖子上,成功成了书院里最受欢迎的孩子。 “你有小猴诶,我买了五次都没抽到。”一个同窗羡慕地说,伸手想摸摸。 赵丞一下就拍开他的手,“只许看,不许摸。”他挺着胖胖的肚子,双手叉腰,神气极了。 赵丞故意走到江明禹面前晃来晃去。当日他输了与沈鱼的赌约,丢了好大的脸,对沈鱼是心悦诚服,和江明禹却是依旧不对付。 赵小胖墩时常在沈记买吃食,但江明禹总能早他一步先买到,他便又不爽了。 这次的十二生肖小木雕,除了最难抽到的鹿他没有,其他都有了,这可是他向他娘预支了下个月的零花钱买了几十份套餐才买到的,这个月他家下人的伙食全变成了沈记的饭菜。 赵丞胸前的小猴随着他走动一摆一摆,正看书的江明禹终于忍不住恼了,“你烦不烦?” 其实赵丞一过来时,江明禹的心思就不在书本上了,那倒挂金钩的小猴,他也想要…… 赵丞见江明禹被他惹恼,伸手做了个鬼脸,“烦你就烦你!你没有吧,嘻嘻,我有!”好不容易有方面能够胜过江明禹的,赵小胖墩怎么能放过这个机会,也该轮到江明禹羡慕一回。 江明禹虽然心中很想要,但仍倔强地转了头,看起书来,看不到便不想了,他不想要,不想要,默念几遍给自己洗脑。 “这只小兔也好看,真可爱,我也有一只,只是长得不太一样。” “我还是喜欢小猴,这尾巴刻得多好呀!” “我也是,脸上毛茸茸,眼睛好大。” 耳边不断有同窗讨论的声音传来,江明禹根本没有办法安心看书。 这赵丞,真的太讨厌了! 夫子的到来才结束了对江明禹的折磨,小少年们纷纷收起自己的东西藏到课桌里面去,装模作样正经地抽出书本来看。 江明禹回家的时候耷拉着脑袋,神情有些恹恹。 葛涵双记得今天是夫子考校功课的日子,“怎么了,被夫子训了?” 江明禹嘟着嘴,“没有,夫子还夸我了。” “那怎么不开心?” 江明禹不好意思说是因为小木雕的事情,没和葛涵双多聊独自跑回卧房里去了。 葛涵双叫来阿彦,平时江明禹下学都是他去接的,对书院里发生的事情也知晓得最多。 葛涵双一问,阿彦就知道是为什么了,“小郎君是为了沈记的那小木雕,那位与小郎君不大对付的赵小郎君得了只稀有的小猴……” 小木雕这事情她也知道,葛涵双也买了套餐,她喜欢那套梁祝的,买了两次都没抽到祝英台。 既是小孩闲暇间的争强斗胜,她也不好参与太多,只是还要提点几句。 卧房里,江明禹把自己所有的零花钱都倒在床铺上,小手一个一个数着铜板,“二十九,三十……” 江明禹小脸上满是落寞,只有三十文,最多只能买两次,他零花钱没有赵丞多,两次机会定然是抽不到小猴的。 江明禹第一次觉得委屈,鼻头有些微酸。 葛涵双进来时,小少年正拿着帕子擦眼泪呢,见她进来,连忙抬起袖子挡住红红的眼,带着浓重的鼻音喊了声,“娘。” 葛涵双也有些诧异,自江明禹六岁后,便很少见他哭了,总是像个小大人般,喜欢说上一句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 葛涵双笑起来,“阿禹哭了,就因为一只木雕小猴?”不愧是亲妈,孩子哭了,她却品出两分可爱来。 “娘,是阿禹错了。”他样样都比赵丞强,即使从前没有与赵丞相比较的想法,在赵丞三番两次找麻烦后也生出了好胜心来,想着定要压过赵丞一头,但这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江明禹从小就对自己的要求高,以江砚白为榜样,可他却连赵丞的挑衅都忍不了。思及此,他原本止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葛涵双在床边坐下,抚了抚他的发顶,“阿禹既然知错,说明还是想悔改的。” “你如今还小,有些好胜心很正常,只是不该用在这些地方。且人各有所长,不代表你此事不如人便处处不如人了。”葛涵双语重心长。 江明禹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娘,我知道了。” 葛涵双替他擦干眼泪,“阿禹向来都是最懂事的。” 安抚完了儿子,葛涵双转身欲走,江明禹拽住了她的衣袖,眨着大眼睛,“可我还是想要小猴。”不是攀比,那小猴真的好看,他好喜欢! 葛涵双:“……”她还想要祝英台呢! 竹编小盒为沈记带来了不错的收益,不管到哪儿,总有人为这份未知买单。 其实赌博也是这种心理,因为不知下一次结果如何,或者明知赢的概率很小还是抱着下一次能翻本的心态。 沈鱼要的就是这种心态,现代的盲盒商家也是同样想法,这一次买不到或许下一次就能买到了呢。 沈鱼觉得自己越来越有朝奸商发展的潜质了。 木雕做成什么样都是尹氏兄妹在拿主意,她只是偶尔给些思路和建议,每个木雕底部尹氏兄妹都会刻上延吉二字,这是他们木工坊的名字。 延吉木工坊也由此名声大燥,等董六娘知道这延吉木工坊便是尹氏兄妹所经营时,再想使坏却是来不及了,且她父亲不知怎么得知了此事,将她狠狠骂了一顿。 有了名声,找上门的生意自然也多了起来。有些酒肆酒楼眼红沈记的利益,想买延吉的竹编小盒。 尹氏兄妹说什么也不卖,沈鱼在他们落难时雪中送炭,他们又怎会落井下石背后伤人。 唯独珍宝阁找上门来时,尹氏兄妹犹豫了。那来买东西的掌柜说的话有几分道理,他们不答应是怕损害了沈鱼的利益。但珍宝阁买的木雕是要用上好的木头所做,且单独出售,如果可以也想买图纸去做玉雕。 如此一来这面对的客户群体便完全与沈记的不同了,也不必担心竞争。 尹氏兄妹想了想珍宝阁掌柜的话确实有理,但也没有一口答应,只是说要考虑几天。 尹小北不良于行,便让尹小婉带着新刻出来的一批小盒去沈记找沈鱼商量一下。 沈鱼听尹小婉说明事情原委,高声道,“还考虑什么呀,接呀!” “沈娘子答应了?”尹小婉抬眼。 沈鱼浅笑,“本就是你们做的东西,我只是提了些建议。”设计好看才会受欢迎,她仅仅开阔了一下他们的思路而已。 “其他店你们也不必全部拒了,挑个合适的价格,接了吧。” 沈鱼到底是开食肆的,送竹编小盒并不是长久之计,延吉木工坊以后如何,还要看尹氏兄妹自己。 尹小婉得了准信喜不自胜,赶紧回家给哥哥报喜。出门时有些急,撞到了正要进门的江明禹。 “小郎君没事吧!” “没事,没事。”江明禹掸掸衣衫上的灰尘,径直向崔四跑去。 虽然只有两次机会,但还是忍不住想来试试。 “来两份十五文的套餐!” “小郎君只能买一份哦!” “噢,那就一份吧。” 沈鱼还没回后厨,看见了江明禹,一听这话便知道是冲着小木雕来的,他一个小少年哪里吃的了两份。 沈鱼制止了崔四,牵了江明禹的手到一旁,“是为了小木雕来的?” 被沈鱼抓包,江明禹脸上有些发红,低下了头,“我只是想试试。” “没不许你买,只是要记得,不许浪费粮食,也要懂得收敛。”这个年纪的小孩正是不怎么懂得控制自己欲望的时候,沈鱼觉得自己真是操碎了心。 江明禹笑起来,应声道,“嗯。” 江明禹拿到了竹编小盒,便火急火燎地拆开了,是一头有着大眼睛的小鹿。 “呀,小郎君运气真好,这还是多日来第二次有人开出小鹿来。” 江明禹却并没有想象中高兴,“我想要小猴。” 旁边有人听见了,立即道,“小郎君,我这里有小猴,我与你换。”那人忙解下腰间小猴,江明禹爽快地与他交换。 也有小猴的人直呼可惜,没抓住机会让人抢占了先机。 江明禹揣着小猴,笑眯眯地回了家。 尹小婉回去便接下了珍宝阁的这一单,因为珍宝阁的介入,又有另一批人陷入这盲盒的诱惑。 作者有话要说:在构思下一个案子,但不会这么快,美食线先走一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35、遭人调戏 一驾价值不菲的马车上,端敬县主撩开车帘,居高临下地问车外的婢子,“买来了吗?” “只得三个,再多店主人便不卖了。”外头的婢子,一手提了个食盒,另一只手拿着三个竹编小盒。 端敬县主迫不及待地打开三个小盒,脸上带着期待,只是不幸,小盒里并没有她想要的,两只鸡挂件和一头小牛。 “怎么还是没有?” 端敬县主是怡亲王爱女,怡亲王镇守西北多年,此次陪着父王进京述职才有幸在这盛京游玩一番。 互市节上惊鸿一瞥,却再也找不到那个俊俏郎君,托人去打探消息也没下文了。 来到盛京,发现流行的东西与西北实在大相径庭,她与贵女们聊天都聊不到一块。她能察觉到,若不是顾忌着她的身份,那些人是不愿主动与她说话的。 近日她发现许多贵女们腰间都多了个挂件,普通的红绳串了一个玉雕,十二生肖见多了,这般有趣的却不常见。 珍宝阁经过重新包装,将竹编小盒变成了有精致花纹的铜盒,木雕升级成了玉雕,成功受到贵女们的追捧、 端敬便先去了珍宝阁,但铜盒限量连之后三天的份额都被订完了,细打听下才知,崇安坊有家食肆也有这东西,但仅是木雕。 她想着木雕也行吧,总比没有好,便又来了沈记,于是便有了开头那一幕。 “定是你手气不好,本县主亲自去一趟!” 端敬不信邪,想着自己怎么也算是皇亲国戚,运道自然应该比常人好一些。 与互市节那日一样,她仍是一副男子打扮,只不过换了件宝蓝色的胡服,手中装模做样的拿了一柄折扇。 排队的人大多都是冲着小木雕来的,外带较多,堂食的却不大有。 端敬县主挑了个雅间便坐下了,随意点了个一荤一素一小食的套餐,本以为这要靠小木雕来招徕客人的食肆菜色定然不怎么样,怎料这菜盘子一端上来,她便移不开眼了。 色泽金黄的排骨整齐的码在白瓷盘里,凉拌苣丝嫩绿可人,还有这蛋黄酥小巧一个,散发着勾人的甜香。 端敬县主胃口大开,把东西吃得干干净净,险些忘了自己来是为了那小木雕。 结账时崔四端着托盘上面放了个竹编盒子,有了美食的慰藉,抽到鹿的念头也没方才那么强烈了。 她拆开盒子一看,仍旧不是鹿,但也扬起笑脸,是只小猴呢!端敬生肖属猴,正好。 崔四脑袋灵活,吉祥话张嘴就来,“这位娘子运道真好,这小猴可难得呢!娘子定能事事顺意。” 端敬左右看着小猴,越看越欢喜,在托盘上扔了几颗碎银子,“赏你的。” 崔四凭白得了一大笔赏银,开心地合不拢嘴,“谢娘子赏!” 端敬县主虽得了小猴,却还是想要鹿,对崔四道,“可否请你们掌柜一见?” 崔四应声,“小娘子稍等。”转身去厨房寻沈鱼了。 崔四看出端敬身份不俗,提醒沈鱼道,“那位小娘子是位贵女,应是为了那小木雕。” 每日上门的贵客也不少,为了那小木雕找她这个掌柜的就更多了,她早已应对自如。沈鱼摘了围裙,崔四替她引见。 “我道这小食怎么那般精巧,原来掌柜是个小美人。”沈鱼长得太合端敬眼缘,她有个妹妹,也是圆脸,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儿。 沈鱼福了福身,“娘子谬赞了。” 沈鱼目光触及端敬容貌,心里纳罕道,这不是那日江少卿的那朵桃花吗? 那日夜色浓,只有了个大概印象,如今凑近了瞧,这小娘子浓眉大眼,唇若丹朱,是副极艳丽的长相,浓艳美人。 端敬夸完人后才切入正题,“掌柜,我知这鹿是不单卖的,只是我实在想要,能不能单卖我一个,我可以出高价。” 沈鱼一如应付从前的贵客们一般应付她,委屈道,“不是不肯卖与娘子,出来做生意,最重要的便是信,这规矩定下便不好改了,娘子想要鹿我若给了,那另一个小娘子也提出同样要求,我又当如何呢,且这木雕买来时,我也并不清楚里头是什么,开出来什么,全凭运气。” 这说的是实话,沈鱼只制定了数量,其他都是尹氏兄妹在处理,每日去拿的也都是竹编盒子,她是不知道拿来的东西都是什么的。 端敬叹了一口气,见沈鱼为难的样子就有些不忍了,她小妹也常有这样神情,每每这般她总要哄一哄的,说话时语气不免轻柔了许多,“是我让掌柜为难了,确实不好坏了规矩,如此便不强求了。” 沈鱼没想到这位贵女那么通情达理,与之前那些全然不同,美人蹙眉,她心软了,让崔四又去拿了一个竹编盒子。 沈鱼捧到端敬面前,“指定的没有,再赠一个给娘子倒是无妨,只是里头是什么便不能确定了。” 端敬笑着接过,没忍住伸手勾了一下沈鱼的下颌,“掌柜真好,我喜欢你!” 前世今生,沈鱼怔住了被这么直白的表白还是第一次,还是个女子,这感觉,怎么说呢,很微妙。 前些日子才看见这小娘子调戏郎君,现在她却成了当事人,看来这小娘子调戏人是她的日常。 端敬穿着男装,动作轻佻却不下流,不仔细看,还真以为是个富家浪荡子在调戏小娘子呢! 端敬笑着拆开小盒,语气带着惊喜,“真的是鹿!” 沈鱼一愣,诶?这两次手气爆棚,怎么随手送出去的都是鹿? 端敬激动之余回身抱住了沈鱼,“多谢小美人了!” 猛然被抱住,还没等沈鱼反应过来,大美人转瞬便笑嘻嘻的出门了,丝毫不管方才被撩的人心情如何。 沈鱼感叹,这小娘子辛亏是个女儿身,不然定要惹下一堆风流债。 “呀,那娘子的折扇落下了。”崔四收拾桌子,在胡床上发现了一把洒金折扇。 扇骨所用木料名贵,沈鱼拿起折扇,料想那小娘子还未走远,“我送去吧,你照看店里。” 沈鱼匆匆出门寻人,拐过街头,就在大理寺门前见到了被端敬围堵的江砚白。气氛有些不对劲,看了眼手中的折扇,还是决定先观察下,便悄悄隐匿了身形。 江砚白十分后悔,幽怨地瞪了身后小杨一眼,早不叫他晚不叫他,偏偏这小娘子路过时叫他出来。 小杨很冤枉,百姓的报案时间又不是他能算得准的,见江砚白情绪不对,有眼力见地跑远了。 “原来是个当官的,还是位绯袍高官,难怪打听不出来你的身份。”端敬县主笑意盈盈,“大理寺……你这个年纪,是大理寺少卿吗?” “下官大理寺少卿江砚白,见过端敬县主。” 端敬一歪头,“你怎知我身份?” 端敬的身份并不难猜,这几日有些西北来的人在城中大张旗鼓地找一个互市节上出现的俊俏男子,江砚白早就收到了消息,又知怡亲王有一女,行事颇为豪迈,她的身份便不难猜了,而见到端敬本人,更好判断了。 “县主腰间的,是怡亲王府的令牌。” 端敬县主垂头瞥了一眼令牌,面上闪过一丝尴尬,“不愧是本县主看上的人,聪明!” 江砚白低眉,“不敢当。” “本想让你与我回西北的,只是你定然舍不得你这官位,如此只能我嫁来盛京了。” 沈鱼发誓不是故意听人墙角的,这小娘子果真剽悍,婚姻大事一点儿也不害臊,虽说四下无人,但能这么坦然也是不多见呀!连人家愿不愿意娶也不问,确实有县主的霸道风范。 江砚白依旧低着头,缓缓启唇,“下官不愿!” 端敬县主沉下了脸,“是我容貌入不了你眼,还是你已有家室或是定了亲?” “县主天姿国色,下官也并无家室,也未定亲。” “那是为何?” 江砚白顿了顿,正斟酌词句想着如何搪塞,忽瞥见墙角露出一双熟悉的绣花鞋,他唇角微微扬起。 “为了心上之人。” 端敬继续追问道,“你有心上人?是哪门哪户的娘子,容貌有我好看吗?” 江砚白慢慢抬头,“她不是高官贵女,是个普通商户女,旁人看来容貌许是不及县主,但在下官心中胜县主万分。” “商户女?” \是,只是开了间小食肆。\ 吃瓜的沈鱼越听越不对,不是她自恋啊,只是江砚白这形容,怎么越听越像她呢? 江砚白又道,“县主身上这木雕便是她食肆中所赠的。” 端敬反应过来,“你心上人是那小美人掌柜!” 沈鱼吓得连扇子都差点没拿稳,不应该啊,江砚白怎么会看上她呢,是为了应付那县主的说辞吧! 端敬县主不开心地嘟起嘴,难得有这么两个符合她眼缘的人,没想到这两个人竟然是一对!想想那小美人掌柜确实招人喜欢,江砚白动心也不足为奇。 端敬县主长叹一口气,又上下打量了一下江砚白,凑近看,似乎不如昨日见到的少年将军英气,“既如此,那本县主便不强求了。” “多谢县主成全。”江砚白又行一礼,暗自松了口气,还好这端敬县主只是心血来潮。 等到看不见端敬县主的马车了,江砚白站在墙角不远处,朗声道,“还不出来,准备藏多久?” 沈鱼心头微震,缓缓地从墙角后挪了出来,堆出一个笑来,“江少卿,好巧啊!” “你有没有看见一个穿着胡服的姑娘啊,她的扇子落在我店里了。”沈鱼装作刚来的样子,试图蒙混过关。 江砚白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不言不语。 他目光灼灼,沈鱼被看得心虚,低下了头,嘟囔道,“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江砚白却对着她就是一鞠,“方才情急,实在有损沈娘子清誉,还望沈娘子海涵。” 沈鱼轻呼一口气,果然是借口,手中折扇一敲一敲,“无妨无妨。” “县主的折扇,我可让人送去怡亲王下榻处。” 沈鱼将折扇交给了他,“如此便多谢江少卿了,店中还有事,先走了。”一天被表白两次,虽然一次是个女的,一次是假的,沈鱼的小心脏着实受到了一些惊吓,需要好好平复心情。 江砚白眺望沈鱼远去的背影,将手中折扇慢慢攥紧,眼中讳莫如深。 作者有话要说:江少卿在慢慢试探,毕竟这样脑补下去不行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36、辣椒宴与土豆鸡爪煲(捉虫) 宫内,永嘉帝面前摆了七个铜盒,已经打开五个了,龙案上摆着一连串鸡牛狗猪蛇。 “第六个就重复了,剩下一个还有可能是鹿吗?”永嘉帝有些失望地把最新打开的一个玉雕小狗扔在案上。 前些日子老太傅来告状,说是小皇子们都不专心念书了,永嘉帝细查之下才知道是因为这铜盒玉雕。 永嘉帝正无聊,觉得这铜盒的玩法还有些意思,便让黄有信买了几个。 他乃真龙天子,难道运气还不如平民百姓吗? 只是眼前这境况,显然他这个真龙天子的名头在铜盒面前,似乎不大管用。 永嘉帝的手伸向最后一个铜盒,不抱希望地打开,一只大眼梅花鹿出现在眼前,总算是露了点笑模样。 “朕的运气还是不错的嘛!”永嘉帝拿着小鹿与旁边的黄有信说话。 黄有信堆笑,“陛下真龙天子,自然有好运。” 永嘉帝只顾着欣赏小鹿,一旁的黄有信默默擦干了头上的冷汗,呼,这项上人头总算是保住了,也不枉他跑了这么多地方高价买来的小鹿。 竹编小盒的风潮一过,沈鱼总算把黎辞舟的辣椒全宴安排上了。 只有干辣椒还是不够发挥,沈鱼浑水摸鱼找系统兑了点新鲜辣椒,做了一桌子辣菜。 天气渐转凉,吃点辣食暖暖身子也是不错的。 当晚黎辞舟与江砚白裹着秋凤而来,进了食肆扑面而来一股暖流。 两人身上都披了件斗篷,进了店却是穿不住了,崔四上前帮着二人收起。 黎辞舟看着眼前红艳艳的一桌子菜,辛辣之味难掩却有一股奇香,“砚白这是摆了桌鸿门宴?” 麻辣水煮羊肉,辣子鸡丁,麻婆豆腐,酸辣土豆丝,剁椒鱼头,毛血旺。沈鱼会的辣菜其实不多,但辣哭黎辞舟还是绰绰有余的。 江砚白对这么一桌辣菜还是有心里准备的,沈鱼悄悄与他通了气,哪些是色厉内荏的,哪些是真材实料的。 黎辞舟举着筷子犯了难,一时不知道该先吃哪个,求助江砚白,“客随主便,砚白你先请。” “你我兄弟,何必客气。”江砚白一双桃花眼含笑。 黎辞舟又怎会品不出好友此时没安好心,这使坏的神情他早见过不知多少回了,只是这菜实在是香呀,明知是个大坑,还不得不跳,真是太让人憋屈了! 黎辞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挑了一道看起来比较安全的麻辣羊肉,表面上只有零星的那些红椒,想来应该无事。 江砚白不愧是损友,眼见黎辞舟朝着那最真材实料的一道菜去,仍面不改色。 “啊!好麻好辣!” 沈鱼之前给他科普过这感觉叫做辣,黎辞舟只觉得一道火气从他的喉头直抵胃,凡是羊肉所经之地皆火辣辣地疼了起来。 初时仅是微麻,时间越久感觉越剧烈,但就是这麻辣将羊肉的膻味很好地掩盖,带出它原本的鲜味来。羊肉切得极薄,鲜嫩如稚鸡。 黎辞舟猛灌了两口沈鱼事先准备好的水,吸着气道,“好爽快!” 即便被辣得面红耳赤,还是忍不住想来第二口,这便是辣菜的魅力,方才味蕾的极致享受令人欲罢不能。 黎辞舟索性豁出去了,挨个尝了一遍,发觉其他的都没有麻辣水煮羊肉辣,忍不住唤来沈鱼,请教道,“沈掌柜曾说这辣味是这辣椒带来的,为何这羊肉不见多少辣椒却这么辣,而那鱼头铺满了辣椒却及不上呢。” 沈鱼先是感慨了一下他的坏运气,开局就是地狱难度,才解释道,“这羊肉乃是事先用花椒与辣椒腌制了半天的,辣味都渗进了肉里,表面不见辣却是最辣。” 当然最直接的原因还是因为沈鱼做麻辣羊肉时放了两个小米椒,与他解释辣椒品种辣味便不同那是万万不能的。 江砚白慢条斯理地吃着麻婆豆腐和酸辣土豆丝,仍淡定从容,清雅端正。黎辞舟却是满头大汗,恨不得脱了外衫。两厢对比,更显君子如画。 沈鱼突然有些后悔,她不该早告诉江砚白的,不然此时便能欣赏到这清贵冷矜的大理寺少卿被辣哭是何种模样了。 黎辞舟因这一桌辣宴,形象全无,笑着骂一句,“沈掌柜以后可千万别再做砚白的帮凶。” 背锅的江砚白给他夹了一筷子的麻辣羊肉,“凡事不可只观表面。” 黎辞舟被辣得有些迷瞪,“啊?你说这道羊肉吗?” 毕竟平日里沈鱼都以和善柔美的形象出现在他面前,又怎会想到她有这般狭促的心思呢。 江砚白浅笑不语。 黎辞舟这一顿下来终是涕泪横流,形象全毁。待回了家还与妻子大吐苦水,说是江砚白的宴以后他是再也不敢赴了。 连日的晴朗天气,天公抽空下了几场雨,给花儿草儿带去点点滋润。 “掌柜,可不好了,你从胡人那买来的,叫做土豆的东西,有好些都发了芽了!”常二难得火急火燎,掌柜让他看管好这土豆,他却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沈鱼安慰他,“不怪你,近来天气湿润,有了水汽,便发芽了,也是我思虑不周。”她只记着土豆能存放很久,却忘了扎西将它们从外邦运回来时,已经在路上耽搁很久了。 发了芽的土豆有毒,是万万不能吃的,不能吃那便只能种了。 沈鱼忙让崔四去找佃户,商量赁农田的事,辣椒种不了,土豆她还是能试试的。 常二却拦住了崔四的脚步,开口道,“掌柜若要赁田地,便不用急着去找佃户了,师父有几亩养老的田地傍身,从前都是赁出去的,只是不是上好的水田,想来应当还有些未赁的。” 买田地养老算是古代一种标准的做法了,沈鱼到不知自己身边还藏了这么个大地主。 沈鱼便去问了王大厨,只见王大厨不知从何处翻出一大堆田契来,一张一张翻找,“这十亩赁出去了……这个好像……” 翻找期间,王大厨还抬头对沈鱼道,“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使,还请掌柜稍等会儿。” “您慢慢来,我不急。” 沈鱼忍住惊讶,她没看错的话,那一沓子田契有两张是二十亩的。她原以为常二说的几亩是指不超过十,可这起码五十亩了吧。 看王大厨的眼神也越发崇敬起来,这便是发现员工比老板有钱时的心情吗? 不仅让她想起从前听到的一个新闻来,说是有个在公司干了几年的保洁阿姨在公司濒临破产时,把公司买下了,不为别的,存粹是喜欢公司的氛围。 沈鱼琢磨着是不是也改抱抱王大厨这只金大腿,万一哪天食肆开不下去了,王大厨是不是也能学那个保洁阿姨把她这食肆买了。毕竟有时候向金钱低头,还是很香的。 良久,王大厨终于从一堆田契中找到一张,笑着递给沈鱼,“这里还有两亩未赁出去,掌柜拿去用吧。” 话里的意思竟是不打算收租金,沈鱼顿时不好意思了,“这怎么行?” 王大厨将田契塞给她,“可不是白给沈娘子的,得用那麻辣羊肉的调味来换。” “好。” 其实沈鱼做菜基本不避人,但王大厨有自己身为厨子的职业操守,除非沈鱼主动教他,一般会刻意避开做菜的关键环节。这笔买卖十分划算,王大厨对麻辣羊肉料汁秘方也肖想许久了,沈鱼顺势接受了王大厨的好意。 沈鱼从前在花盆里种过土豆,基本是开头浇了几次水,施上足够的肥后便不去管它了,三个月后便有成熟的土豆可挖了。 发芽的土豆不少,沈鱼让众人都帮着挑拣出来,有些略微发青的也挑出来,那都是发芽的前兆。 大些的土豆块便切开,每块上留一个芽眼,切口处涂上草木灰。 邓氏切着土豆,夸了一句,“掌柜懂得真多,胡人的玩意也能种。” “小鱼,聪明。”阿莓虽来自昆仑,但对种植却是一点也不懂的。 种植土豆的底肥是否充足是土豆能否成熟的关键,而最好的肥料便是农家肥,鸡粪,猪粪等,这些肥料恰巧是这时候最不缺的。 沈鱼雇佣了些农户,将土豆种了下去,秋季不是个适宜播种土豆的季节,其实也没报多大希望,她毕竟是个门外汉,而现代花盆里能种活多半也得益于土豆的选种,反正是实验,种活了赚到,没收成也不亏。 秉着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道理,沈鱼又买了几个大花盆,盆栽了一些。 土豆一旦开始发芽,说明剩下的土豆也撑不了多久了,仅凭借酸辣土豆丝和醋溜土豆片是不行了,得尽快消灭了才是。 经过了几个月,如今大家对鸡爪的接受度已经很高了,沈鱼便将两厢组合了一下,做了个鸡爪煲。 沈记众人自然成了这第一批试吃的人。以土豆为底,中间是炖了许久的鸡爪,面上摆几只鲜虾,啧啧,这美食诱惑,哪能忍得住! 鸡爪煲内的鸡爪与虎皮鸡爪又是不同风味,不变的是依旧软烂,土豆软糯吸尽了鸡爪和虾肉的鲜味。 王大厨难得没节制住,吃撑了。 土豆本易积食,王大厨就着汤汁又吃了两碗饭,不难受才怪了。 沈鱼没法子只得去煮了些消食汤,这也给了她一个提醒,卖鸡爪煲的时候要少给些饭了。 鸡爪煲这菜需得用大家伙装,分量少了显不出它的好来。沈鱼便去定了些不同规格的砂锅来,砂锅两边有双耳端上桌食也不会烫手了。 虎皮鸡爪的人气尚有余威,鸡爪煲一经推出便有不少老客想试试。 秋风冷瑟,热腾腾的吃食能暖身,鸡爪煲端上来时还咕嘟咕嘟冒着泡,热气上来,暖身暖心。 崔四招呼着客人,“您是独自一人,点个小分量的尽够了。” “客官不是不给您添饭,实在是这土豆易积食,要不先来碗消食汤?” “您一家三口啊,点个大的鸡爪煲正好,小郎君也能食……” 崔四一张嘴就没个歇息的时候,忙得不亦乐乎。 沈鱼笑着调侃他,“你这劲头,像是银钱都进了你的兜。” 崔四扬着笑脸,“银钱都进了掌柜的兜里才好。”崔四对自己认知十分清楚,他没什么大出息,浑身上下唯一出色的就是这张嘴了。 沈鱼的生意越红火,他以后的可能性便越多。若是哪一日沈记成了如百味楼一般的大酒楼,那他崔四怎么也能混个杂役领班当当,那才叫威风呢! 沈鱼与崔四闲话两句还未毕,便又有客来。崔四起身去迎,叫住了欲回厨房的沈鱼,这位将要进来的娘子,定然是寻掌柜的。 作者有话要说:又给自己写饿了,大晚上不能码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37、寿宴 葛涵双带着婢子时隔几月再登沈记的门,没办法,家中有个不争气的小叔,她这做长嫂的,只能尽力一帮了。 食肆人来人往,相较当日刚开张时,已不可同日而语。 “沈妹妹可有闲?” 沈鱼勾唇浅笑,“葛姐姐相问,怎敢言没有。” 沈鱼引她进了内堂,外头太嘈杂,葛涵双明显有事找她,还是里头清净些。 葛涵双道明来意,“我此番来,是想请沈妹妹为我婆母做一桌寿宴。” 周氏的生辰就要到了,因不是整寿,江府也不欲大办,只做上一桌寿宴,自家人聚聚也就是了。 沈鱼做的菜都很符合周氏的胃口,当然还有另一层原因。 那日周氏又与江砚白说起了他的亲事,着重强调了她挑媳妇不注重家世,不着痕迹地提起沈鱼,“后街的沈娘子便不错,一介孤女也将食肆办得红红火火的,做的几道吃食都挺好的。” 江砚白饮茶的手一顿,淡淡道,“沈娘子还在孝中。” “在孝中有什么打紧,先定亲不就是了?” 江砚白放下茶盏,站了起来,“儿还有公务,不陪娘闲话了。” 又来这招,每次提起亲事就是这招! 不过周氏还是开心的,这事有门儿,平日里说起其他贵女,江砚白都是将话题扯开,哪会顺着她的话接上一句,这混小子,对沈娘子终究还是不同的。 正巧她生辰临近,便让葛涵双上门,也给家里的那个混小子制造点机会。 沈鱼听罢,觉得这是桩好买卖,尤其是葛涵双出手大方,让沈鱼狠狠体会了一把官宦人家一掷千金的豪气。 虽不是真的千金,这一桌寿宴的钱,她也得赚半个月呢! 接!必须得接! 沈鱼打听了下周氏的口味,得知老太太喜欢甜食,但总归有些千秋,吃不得太多甜的,家牲中最爱羊肉。 “食肆中时新的麻辣羊肉却不妥,那辣味连祁白都受不住。”江祁白也是沈记的忠实客户,每每出了新菜总会遣人去买些,那日吃了麻辣羊肉,不知怎得诗兴大发。 说到这葛涵双便要念叨两句江祁白,“写了十数首诗,说是要好好咏颂这神奇之物。” “原来那诗文是江大家写的,难怪文采不俗。”沈鱼也是听食客曾吟诵,当时还诧异,这辣椒也附庸风雅了一回。 沈鱼思忖了下,“老夫人既食不得辣,那便做成椒盐的吧。” “甚好。”葛涵双附和。 葛涵双与沈鱼商议了许久,基本定下了寿宴当日的食单,其余有些不能确定的,葛涵双也说寿辰前日必能定下。 请沈鱼来操持周氏寿宴这事,江砚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沈妹妹写了个食单,您来挑挑。”葛涵双从袖中抽出张单子来递给周氏。 周氏接过,每道菜后面都贴心地写上了口味与建议。沈鱼的一笔字经过刻意的练习总算是有些筋骨了。 “沈娘子心思细腻。”凭借着这一份食单,周氏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小娘子又多了几分好感。 葛涵双笑道,“是呀,阿禹听说了要请沈妹妹做宴,一气点了好些菜,个个都想吃。” 食单上有不少是依着江明禹定的,江祁白也点了一道脆皮豆腐。 江砚白来给周氏请安,“母亲与嫂嫂在聊什么?” 周氏向他展示手中食单,“商议寿宴之事。” 江砚白在雕花木椅上落座,一旁婢子端上热茶,“家中庖厨做的不符母亲口味吗,还要从外面订食?” “每年都是那些菜色,母亲也想换个口味。”周氏含笑,忽然问他,“砚白可要看看?” 江砚白向来不管庶务,周氏这一问,他品出些不寻常来,“好。” 身后仆妇将食单递给江砚白,江砚白一看这字便认出来了,那张被他要来镇宅的宣纸还在他还收着呢,这食单是的字已初具风骨。 都说字如其人,但沈鱼这字与她的人却是截然不同,沈鱼做事总算井然有序,这字却透着股杂乱。 江砚白暗暗一笑,将食单还给周氏,“儿觉甚好。” 他又对葛涵双道,“寿宴之事,还请嫂嫂多费心。” 葛涵双笑着颔首,“那是自然。” 江砚白走后,婆媳俩的脑袋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似在讨论什么机密要事。 “你说砚白看出来没有?” “没什么特殊反应,没看出来吧?” “这小子从小便是这样,有什么事情全藏在心里,若不是他自己想予人知道,外人是决计察觉不到他的心思的。” 周氏每每思及此,都想感慨,她与先夫都是藏不住事之人,怎么到了江砚白这儿却不同了,若非这小子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真要怀疑是哪里抱来的了。 周氏做了最后的决定,便让仆妇将修改好的食单给沈鱼送去。 离寿宴还有五日,周氏并未挑拣什么山珍海味,普通的家常更多些,但压席的大菜还是点了些的,桂枣人参焖鸡,蒜蓉大虾,清蒸八宝鱼,芙蓉干贝,脆皮猪肘。 沈鱼列了食材清单,让江府的人去准备,寿宴当日一大早便上了门。 葛涵双的婢子在门前等候许久,沈鱼原先还以为是带自己去厨房的,不料那婢子道,“沈娘子,老夫人有请。” 虽不知这老夫人为何心血来潮想见她这个厨子,但出于礼貌总要去见见的。 沈鱼淡然一笑,“还请小娘子带路。” 婢子头前引路,沈鱼倒有空欣赏起这江府风光来,长廊缦回,雕花栏杆围着,绕过前庭才算是到了后宅。 院中栽了几株腊梅,只是还不到时节,光秃秃的掉完了叶子。梅花高洁,确实是江府的风范。 “沈娘子,到了。”婢子替她开门,沈鱼微颔首感谢。 沈鱼见葛涵双也在稍松了口气,又瞧见坐在正堂的周氏,行了个万福礼。 因是上门做饭,沈鱼只着了件黛绿暗纹窄袖服,利落有余而温婉不足,偏生一张圆脸,反倒显出几分可爱来。 周氏翘首以盼,如今见到真人,自要细细打量一番,“沈娘子厨艺不俗,还是个美人呢!” “担不起老夫人这般夸赞。”沈鱼抬眼一笑。 周氏让她坐下,笑眯眯道,“平日里总不是很吃得下荤腥,沈记的几道肉菜颇合我胃口。” “老夫人爱吃,是小店的荣幸。”沈鱼低眉垂首。 葛涵双笑着凑一句,“沈记的吃食,阿禹喜欢的紧呢!” “江小郎君是常来,小儿多是爱吃零嘴的。” 周氏很和蔼,不似沈鱼想象中的规矩森严的官家太太。 两人相谈甚欢,葛涵双时不时插一句,气氛倒也和谐。只是这话题不自觉便从吃食歪到了沈鱼自身上。 沈鱼一一都答了,想起葛涵双初次见她时也这般问了一遭,莫不是这江家婆媳都有打听人户口的爱好?不过与不熟悉的长辈聊天也总绕不开这些话题,沈鱼没放在心上。 期间葛涵双还向沈鱼讨教猪肉脯的做法,沈鱼也详细说了。 “选猪里脊肉最好,肉切碎但不要过了,成泥便失了筋道。” “肉脯太硬是因为水淀粉加少了,或是烤的时间过长,水分都失去了……” 葛涵双唤仆妇记下,学会了猪肉脯,江明禹那只小馋猫也不必常常掏空自己的小金库去买了。 不知不觉便聊了半个时辰,葛涵双适时打断,让婢子带着沈鱼去江府厨房。 沈鱼离开后,葛涵双不免嗔怪周氏几句,“娘,您方才也太明显了,哪有上来就问人家小娘子属相的。” 周氏面带微笑,“我有分寸,她也没什么异样呀。” “那是沈娘子不好拂了您的面子……” 江家的厨房很大,远远望去还当是间厢房,比之前邱府的厨房要大上一半。 大厨房里自然是有主厨的,那主厨见沈鱼来,没有半分不愉,笑着上来见礼。 江府主厨道,“大奶奶吩咐过了,今儿您才是主厨,我给您当二厨。”葛涵双早和厨房通了气,敲打了底下人,莫要因为沈鱼是个小娘子便看轻了她,让他们对人一定要尊重。 葛涵双发话,江府厨房众人哪敢不听,对着沈鱼自然和颜悦色毕恭毕敬。 食材早已准备妥当,江家主厨走过来道,“那干贝已经提前泡上了,沈娘子要用直接取便是了。” 和专业的合作就是省心,沈鱼谢过,就撸起袖子开干了。每个炉子都烧起了火,炖鸡,炖肘子,阵阵香味从厨房里飘散。 有些菜费时,像芙蓉干贝,看着简单却需要鸡汤为底,不然这干贝的鲜味便大打折扣。 沈鱼午食只匆匆在厨房吃了些,从早间忙到黄昏,才堪堪做完了全部的菜。 江砚白来到厨房时,沈鱼正端了个小碗,从一个锅里舀出了些汤,低头尝了尝味道,满意的笑起来。 沈鱼袖口挽起,露出一节白皙的藕臂,手腕上系了一条五色彩绳,彩绳上是个如意扣的模样,看材质像是端午时节卖的,中间的结应该被她改编了,普通的东西到了她手中,总能显出些不同来。 还是一个仆妇率先发现了江砚白,“郎君在这作甚?” 俗话说“君子远庖厨”,江砚白自是从未踏入过厨房,江家主厨听见动静急忙来迎,“郎君可是有什么吩咐?” 江家主厨心道,他没做错什么吧,怎么郎君亲自来了? 江砚白提了个食盒,径直走向沈鱼,“门口遇见阿莓,她说把这个交给你。” 沈鱼接过,打开一角查看了下,“我还当她忘了,阿莓胆子大了,竟然使唤江少卿。” “不过凑巧。”江砚白瞧她动作,似乎并不愿这食盒里的东西展露人前,嘴角微微勾起,问了一句,“又是秘密?” 沈鱼偏头一笑,眉眼弯弯,“嗯!” 江砚白送完食盒就走了,江家厨房里的人自觉将方才的事情忘掉,身为一个聪明的仆人,就要在适当的时候装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38、好大一个寿桃 江家人欢聚一堂,主位上坐了周氏,周氏身边的位置空着,那是留给早逝的江老爷的。 小辈门各自送上自己准备的寿礼。江祁白送了幅松鹤延年的画,葛涵双的是一扇桌屏,上面绣了观音小像,江砚白呈上一串紫檀佛珠,江明禹还小,站在凳子上念了首祝寿诗。 周氏笑容满面,拊掌道,“好好好!”十分给小孙儿面子。 宴席过半,月上中天,沈鱼瞧着时辰差不多了,端上寿桃蛋糕。那寿桃比人首还大,沈鱼端上来时脑袋被寿桃遮了个严实。 江砚白抿唇浅笑,原来那食盒里是个大寿桃,只是不知这大寿桃与其他的相比又有何特别之处。 周氏惊诧,“这么大个寿桃!” 江明禹鼓起掌来,“好大!肯定很好吃!”在他的世界里,只要是沈鱼做的东西,那就是好吃的。 大寿桃被放在圆桌正中央,沈鱼笑着送上一句祝寿词,“恭祝老夫人春秋不老,寿比南山。” 周氏牵了沈鱼的手,笑得更欢,“好孩子!”若是这称呼能改一改就更好了。 葛涵双仔细看了看这寿桃,“这寿桃似乎并非面粉所做。” 沈鱼接过话介绍,“是用面粉和鸡蛋做的,只是用了不同的手法,外层的东西是牛乳做的。” 沈鱼又递上一把小巧的匕首,“还请老夫人切开。” “还要切开?” 沈鱼点点头,指着道,“内里还有乾坤。” 江明禹好奇,出声催促,“祖母快些切呀。” 寿桃很大,正中用樱桃酱写了一个寿字,阿莓送来的就是蛋糕胚,外面抹上鲜奶油,调好颜色做成寿桃模样,上面还插了一对木雕的寿公寿婆。 木雕是沈鱼亲自画了图纸让尹氏兄妹做的,这时候的人大抵接受不了在蛋糕上插蜡烛,插上一对寿公寿婆也算添喜。 奶油要现打发的才好吃,沈鱼便没有提前备,只预备了未打发的,江府下人多,打发奶油这种苦差事有的是人干,她就偷个懒。 周氏在众人的期待的目光下切开了寿桃,寿桃太大,周氏一切不到底,江砚白上手帮了一把。 完整的寿桃被切下一块,里头的模样露出了更诱人了。淡黄色的蛋糕片之间夹了不同种类的果酱,梅子酱,蜜橘酱……颜色各异远远望去若彩虹叠嶂,当真是漂亮极了! 周氏率先切了一块给张大了嘴等候的小孙儿,江明禹乐颠颠的,迫不及待捧着碗就咬上一口。 他脸埋到碗里,颊边腮上甚至鼻尖都沾染上了奶油,活像只小花猫,还喃喃道,“好吃,真好吃!”孩子的天真之举,引得众人皆开怀大笑。 江祁白也叹道,“有蛋香而无蛋腥,入口松软,不错,不错!此物名为蛋糕?” 沈鱼笑着应声是,“江大家莫不是又诗兴大发,要来一首咏蛋糕?” 江祁白本来没这个想法,沈鱼一提起,脑中灵光一闪有了些诗意,当即便朗诵了出来。 众人皆道了声好,江祁白高声呼着要纸笔,这灵感转瞬即逝,得记录下来才是。 沈鱼见状,不禁想起大诗人李太白来,传说他作诗总前要喝上些酒,趁着酒兴写下千古名句。江祁白作诗却靠的是辣椒,蛋糕,若是在史书中记上一笔,不知要惹出多少猜想来。 江砚白替周氏给大家分蛋糕,切了一块最大的给沈鱼,沈鱼咋舌,推却道,“多谢江少卿美意,太多了,实在吃不了。” 江砚白浅笑,将盘子往她那边推了推,“今日寿宴,沈娘子是头功,该吃块最大的。” 他说得有理,周氏也附和,寿星都开口了,沈鱼哪有不应之理。 江明禹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蛋糕前,拿起寿公寿婆两个小木雕装饰,问周氏,“祖母,这两个木雕我能拿走吗?”小家伙就是喜欢这些可爱玩意。 周氏本欲答应,眼神扫过江砚白与沈鱼,转念道,“这东西祖母还有用处,阿禹要些别的吧。” 江明禹很乖,一听周氏还有别的用途就把东西放下了,转头又让江砚白给他切了一块蛋糕。 可蛋糕这么大,他们几人哪里吃得完呢? 周氏兴致甚好,对身后的婢子仆妇道,“也别都站着了,都来吃上一块。” 仆妇婢子道了声谢,便捧着剩下的蛋糕下去分食了。 沈鱼临要走之际,周氏避开众人只带了个仆妇唤她去身旁,将袖中的东西递给了她,“老身虽非高寿,这福气还是有几分的,还请沈娘子不要嫌弃。” 寿星赠物,又有赐福一说,做寿的老人会送些小物给家中小辈,这小物便是带着寿星的福气,保佑收礼的小辈,能活到老人的寿数。 周氏送沈鱼的就是寿桃蛋糕上的那个寿婆小木雕,寿婆发髻花白,用红绳绑了两只小辫垂在身前,两边脸颊鼓起一团福气,手上还拄着根红木拐杖。 “这……” 见沈鱼欲推辞,周氏正色道,“长者赐,不敢辞,沈娘子收下吧。” 周氏一片赤诚,沈鱼又怎能拂了她一番好意,笑着接过又行了个万福,“多谢老夫人。” 周氏让身旁仆妇送沈鱼出门,私心里想让小儿子送,但此举到底于人家小娘子名声有碍,还是仆妇妥当。 沈鱼回了厨房一趟,拿走了阿莓带来的食盒。 出门前,葛涵双让贴身女婢给沈鱼送了这次寿宴的银钱,两个十两重的银锭子和两颗金花生,沈鱼惊诧,忙问女婢是不是给错了。 女婢微微一笑道,“余下是老夫人与大奶奶给的赏。” 沈鱼含笑感叹,这执掌中馈之人出手就是阔绰,别看才两粒价钱可不比另两个大银元宝便宜。 沈鱼提着食盒回了沈记,食盒里是剩下的蛋糕胚。烤蛋糕自然不可能一下子烤成个桃子形状,都是方形的蛋糕胚一层层叠起来,再切成寿桃样。 余下的蛋糕胚她也没有都浪费,分了一些给江家厨房的仆从,还有家里那两个馋猫的份。 沈鱼记得她小时候孤儿院里很拮据,一年到头吃不了几次零食,蛋糕更是令人向往而不可触及的。院长婆婆便会买回一些做蛋糕胚的剩下的边角料,一样的松软香甜,是记忆中最美好的味道。 可是这蛋糕胚的边角料也不是日日有的,得要有人订了蛋糕才有,于是那时孤儿院的孩子们便盼着每日都有人过生日,那样便每日都有蛋糕吃了。 阿莓大口吃着蛋糕胚,对沈鱼描述的寿桃蛋糕心向往之,“小鱼该带我去的。”这丫头对没吃到奶油忿忿不平。 沈鱼嘴角漾着笑,脱口安慰她道,“下次阿莓生辰,我做个予你如何?” 提起生辰,阿莓脸上笼起一层落寞,眼睛渐渐失神,“我记不得自己生辰了。” 阿莓家中兄弟姐妹有许多,她恰好是中间出生的,爹不疼娘不爱,每年的生辰从来没有人给她庆祝,时日久了,她自己便也不记得了。 沈鱼没想到勾起了阿莓的伤心事,伸手轻抚她的发顶,“记不得了便不想了,只要快乐舒心,余下的每一日都是生辰。” 阿莓扬起头,“小鱼每日都给我做蛋糕吗?” 沈鱼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不带你这么贪心的!” “那还是重新定个日子吧,就四月十六吧。” 沈鱼微笑,提醒她一句,“四月十六可还有大半年呢,你确定要等?” 阿莓点点头。 沈鱼蓦地想起,四月十六,是她从胡市把阿莓带回来的日子。 江府内,江明禹玩闹了一夜,小脑袋一点一点,眼皮已是闭上了,江祁白夫妇带着儿子先行走了,便只剩下江砚白陪周氏说话。 “吃了沈娘子做的寿宴,才知道往年的竟都是白过了,沈娘子真是玲珑心肠,你说她一个二八年华的小娘子,哪来的这许多巧思?” 江砚白猜测道,“许是家传。” 周氏时刻注意着小儿子神色,与平常并无二致。先前主动去了趟厨房又给沈鱼送蛋糕,她还以为儿子开窍了,但沈鱼离去时,江砚白连个眼神也未给。 周氏实在看不出什么,只好放弃,拿出了另一个小木雕,“收好。” 寿公木雕与寿婆的十分相似,十分标志性的额头,花白胡子配上红衣拄拐。木雕上的奶油虽被洗去,仍残留一股淡淡的甜香。 江砚白拇指摩挲着寿星公的脸,随意问道,“另一个呢?” “问那么多作甚,自然是要送人的。”周氏故意不说,就是想让江砚白追问。 怎料江砚白不接茬,谢过周氏便说累了要回去休息。 江砚白离去后,周氏笑骂,“这臭小子,就不能让他娘顺心一回吗?” 一旁仆妇见状笑道,“郎君从小如此,文文静静便能让您跳脚,您哪回顺遂了?” “就是这么个怪脾气,让人摸不透,活该人家小娘子没看上他!”念叨归念叨,儿子是亲生的,做母亲的见不得他一辈子是个寡汉子,只盼着哪日沈鱼软了心肠收了他,也让她能享福做个闲事不管的阿家。 想起沈鱼,周氏觉得这两人倒确实有些像,都是少年老成,沈鱼的年纪就该是父母正宠的时候,小娘子遭遇巨变,还能在短短几日内收起伤心出门摆摊,到如今已经是远近闻名的食肆了。 周氏想着,她若是沈鱼这个年纪时失了双亲,定然做不到沈鱼如今这样,想到这儿,又对这小娘子添了几分佩服。忽然自我怀疑起来,这么个好姑娘,配自家那混小子会不会吃亏了些? 江砚白回了自己的院子,却并未进卧房,而是转身去了书房。 博古架上摆着几个碧玉花樽,江砚白打开下方的抽屉,将寿星公小木雕摆了进去。抽屉里还有别的东西——一方手帕和一张开始泛黄的宣纸。 作者有话要说:别问为什么没写诗,因为没文化 江少卿,小鱼周边收藏爱好者。至于什么时候才能支楞起来,作者也不知道……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39、采花大盗 鸡爪煲的热销,让沈鱼囤的土豆迅速消耗。 沈鱼还挑了些小的埋在炉灰里,灭了火光的炉膛还火热,埋几个小土豆进去,用炉灰的余温将土豆焖熟。 从炉灰里扒拉出来的小土豆,剥皮吃着有股独特的烟火气,蘸上鲜酱油也是道美食呢! 库房里的土豆快没了,阿莓就惦记起花盆里的土豆苗了,离种下已过了半月,土豆苗长得有些繁茂了。 阿莓就像个操心的老母亲,天天盯着,围着花盆转几圈,口中还喃喃道,“小苗儿快快长。”像是在进行某种神秘的仪式。 沈鱼见她都有点快魔怔了,想让她歇歇,给她讲起故事来。说从前有人种下一棵树,每天浇水施肥,种下后日日去瞧,可那树就是不长,那人心灰意冷,只觉得种不活了,便不去管它。直到某几月后再经过,却看见了树抽出了新芽。 沈鱼本想着宽慰她,没想到阿莓陷入了另一种极端,那日沈鱼喊她看苗,阿莓捂住眼睛,“不能看,看了就不长了!” 沈鱼:“……”索性将花盆都搬到她看不见的地方。 崔四听说了这事笑得肚子疼,对阿莓道,“你以为你这双眼睛是什么?看了就不长了,哈哈……” 阿莓举手又要打人,好在外间有人叫小二才解了崔四的围。 几个穿着士子衣袍的年轻后生进了店,唤小二点菜。 其中一人不满道,“十七郎,这便是你口中那家有美味的食肆?莫不是不愿出银钱,搪塞我们两个吧。” 被称作十七郎的这位显然是今天做东,“食肆虽小,美味却不少,任兄莫要只看表象。” “是吗?”那位姓任的士子仍一脸不屑。 十七郎又道,“是真是假,一试便知。” 坐在对面那位许久不开口的士子,淡淡道,“我听闻思闲酒肆的虎皮鸡爪便是源于这沈记。” 他一开口,那位姓任的士子明显收敛了些,“程兄既如此说了,那必然是不错的。” 崔四候在一旁许久,听着那任姓士子的话,白眼都快翻到天上了,三人乍看是差不多的打扮,但细看便能瞧出许多不同来。 姓任的士子白袍浆洗得都有些泛黄了,头上只戴了个老银素冠,而那位最后开口的士子,衣袍上绣有暗纹,发间是一根玉质温润的束发簪,显然身份比另外两位要高上不少。 崔四对这趋势逢迎的人没一点好感,简直是玷污了读书人的清誉。 几人随意点了些招牌菜,鸡爪煲当然是不能少的,又要了些酒。 菜上齐后,任文林和李十七也是等程梓明动了筷后,才吃了起来。 酒过三巡,任文林举杯道,“程兄得了秋闱榜首,我还未向你道贺,今日借着十七郎这顿酒,恭祝程兄前程似锦。” 程梓明淡淡一笑,举杯谢过。 崔四在一旁听了个一清二楚,不免对这姓任的有些鄙夷,秋闱都过去几月了,才向人道贺,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那位程郎君当真好脾气,若是他对着这种人,才不会有什么好脸色呢! 果然,道贺过后,崔四听他们闲扯,那任文林不知怎的就把话题引到了其他地方。 任文林皱着眉,十分可惜道,“可惜我当时未带足够的银钱,不然定把那字帖买下。” 程梓明夹了一只鲜虾,开口道,“若是真为临川先生真迹,错过岂不太可惜,任兄可还能找到那个卖字帖的商人?” 任文林见程梓明搭话,接着道,“那商人曾言近几日都会在留芳阁留宿,今日去寻,想来还是来得及的。” “留芳阁?那不是烟花之地吗?世家子怎好轻易涉足。”李十七不确定地问了一句,他年纪小家中还未娶妻,对风月之事只是略有耳闻。 任文林浅笑,摆摆手道,“十七郎此言差矣,我等为寻字帖而去,又不是为了寻欢作乐。自身正,何畏人言!” “说得好!”程梓明酷爱临川先生的字,家中他的字帖著书众多,多年来四处收集临川先生的作品,听闻有临川字帖出现,早已按捺不住。 李十七见二人达成一致,也不好拂了兄弟的兴致,“那便同去留芳阁走一趟吧。” 三人饮乐作罢,便出了沈记往城东而去,城东是些勾栏瓦舍聚集地。 崔四收拾着桌上的残羹冷炙,忍不住道,“还当是清贵世子,却原来也是留恋风尘之人。” 沈鱼从后头出来,正好听见他自言自语,“一个人念叨什么呢?” 崔四一副八卦神色,悄悄对沈鱼道,“方才的几位客人啊,往留芳阁寻欢去了。听闻那留芳阁新来了个花魁娘子呢!” 沈鱼在他脑袋上敲了一把,“正事不做打听起人家阴私来,留芳阁来了个花魁娘子你倒清楚,早上收拾了几桌你记得吗?” 崔四难得露出个憨笑来,捂着吃痛的脑袋,“这个,这个……” “好好跑你的堂吧!” 门外又传来动静,崔四迅速开溜,替客人将竹帘打起,进来两个武侯。 其中一个正是小杨,小杨巡街后便常来沈记坐坐。崔四看见他都不用上前点菜,便知道他要什么了。 “一碗鲫鱼汤面。” 小杨愁容满面,连对着最爱的鲫鱼汤面也不大有胃口。 旁边那武侯见他仍皱着眉,劝了一句,“你也不必如此愁,那地方可是许多人都想去的销金窟呢1” 小杨没好气地看了一眼同伴,“风凉话谁不会说,要不,我与你换换?” 那武侯连忙摆手,“不了,不了,家有悍妻。” 小杨扒拉两口汤面,复又放下筷子,长长叹了口气。看见沈鱼在柜台前看账本子,走到柜台前,认真提醒她,“沈掌柜近日尽量少出门。” 沈鱼疑惑,轻声问,“又有案子?” 小杨点点头,与她说起近日发生的一件大案。自一个月前,便不断有妙龄女子遭到采花贼的迫害,那采花贼之前只在江临作案,近日流窜到了盛京,盛京已有五名女子受害。 因采花贼作案后,会留下一室花蜜香,经久不散,是以官府中人又称他为采花蜂。 沈鱼秀眉拧起,“怎得没有风声传出?” 小杨抿了抿唇,继续说道,“因为这盛京的受害者中,有几个是烟花女子,先前未有人报案,直到有两个清白姑娘遇害,才知这采花蜂来了盛京。” 沈鱼乍一听闻也有些心慌,听起来这人似乎武功还不错,但食肆就在大理寺旁,又安下了心,想来那个采花蜂也不会如此大胆,来官府眼皮子底下作案吧。 沈鱼宽慰小杨,“有江少卿在,定能将此人绳之以法。” 小杨却不大有信心,倒不是不相信江砚白,这采花蜂其实五年前便在江湖上出现过,后来不知怎得消失不见。当时江临的知府搜查许久,仍是没有抓到人,且至今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便是采花蜂站在眼前,他们也认不出来,遑论抓人呢。 如今只能是抓紧调查外来客,据江砚白推断,采花蜂初次作案是在江临,五年后卷土重来也率先在江临,祖籍江临的可能性很大。且采花蜂侮辱的女子,多为艳丽长相,且喜浓妆。 花楼里的小娘子多爱浓妆,因着这条线索,江砚白便让一部分人去城东乔装打探,小杨就是手气不好抽到了去城东的那批。 倒也不是嫌弃那地脏污,只是他有一个毛病,若是女子身上涂了太多的香粉,他一闻,便会不住地打喷嚏,一点儿都忍不住。 沈鱼听他形容,多半是有些粉尘过敏,建议他届时蒙上脸,闻不到便没事了。小杨平日穿着公门装束不好遮脸,如今要乔装,这点反而无碍。 听罢案子详情,沈鱼更不担心了,她这副长相与艳丽根本沾不上一点边,那采花蜂来的可能性便更小了。只是不免惋惜起那些被糟蹋了的姑娘来,这种事情放在接受度大的现代都会被指指点点,更何况这视清白为性命的古代。 小杨与同伴还未吃完东西,外边又匆匆跑进来一个武侯,“快别吃了,柳家那小娘子不见了,她家里人来报案,说是清晨时分便再也没见着人。” “莫不是寻了短见吧!” 小杨抓起放在桌子上的官刀,拔腿便走,没来得及付银子。 崔四没好意思拦,看向沈鱼,沈鱼便当两人没来过,催促崔四,“愣着做什么,招呼客人去。” 杏子林内,秋风萧瑟,武侯们地毯式搜索。 小杨搜寻一圈回来,向江砚白禀报,叹道,“大人,还是没有。” “继续找。”江砚白低头沉吟,最后有人见到柳香便是在这杏子林,那提供线索者还道柳香手中拿了一条麻绳。 柳香就是被糟蹋的两个清白姑娘其中的一个。发生这种事情,有轻生的念头太正常了。家中人一个没看住,就让她遛了出来,距离最后见到柳香已经过去了三个时辰。 柳香生还的机会,实在是微乎其微…… 杏子林里脚步杂乱,根据脚印来寻人基本不大可能,所以只能用最笨的办法。 天色越来越暗,寻人的困难变大。柳香的家人等得焦急,尤其是柳香的母亲,眼泪已不知流了多少,还一遍遍自责是她没将人看好。 “香儿昨日难得地吃了夕食,我还以为她是慢慢想通了,不曾想竟是存了死志,我就这么一个女儿,若是她死了,我可怎么活呀……”柳母双手合十,跪在杏子林的泥地上,求四方神佛保佑。 也许是上天真的听到了她的祷告,皇天不负有心人,在太阳洒下最后一丝余晖时,柳香找到了! 而且,人还活着。 林中某处,柳香躺在地上,昏迷不醒,身上簌簌地落了许多杏叶。 柳府管家之子曹宇杰背起一息尚存的柳香,神色担忧,江砚白让他带着人赶紧去找大夫。 江砚白察看柳香上吊现场,断裂的杏树枝干,泥地上一道痕迹。麻绳的确挂上了树枝,只是她选的这根树枝不足以承受她这个人的重量,在柳香快要窒息时,杏树枝干断裂。 而恰巧柳香脚下的那块地有些湿滑,她掉下来时脚下一滑,后脑磕在了断裂的杏树枝上,昏迷过去。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保住了性命。 柳香得到救治,不久便清醒了过来,脖子上的红痕触目惊心,大夫说她伤了喉咙,几日不能讲话。 醒来的柳香异常愤怒,又想撞墙,被拦下来后只是一个劲地哭。 曹宇杰不住地劝着,眼中带着疼惜,但柳香仍不为所动。 作者有话要说:悬疑线开启,这章新出场人物有些多,让我们有请下一位尸兄。 有奖竞猜,死者是哪一个,最先猜中的三人评论区发红包!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40、鸡蛋牛乳醪糟(一更) 江砚白命人看好柳香,因为柳香是唯一一个见过采花蜂真面目的人。 采花蜂下手多用迷药,柳香因为那几日偶感风寒,并未吸入足量的迷药,提前醒了过来。不过据柳香所说,采花蜂当时蒙着脸,她只看见了一双眼睛。即便是这样,柳香也算是唯一的突破口。 回忆当时的细节,对于她来说太过残忍,但为了尽早破案,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问。 本来应该是江砚白来问讯,只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留芳阁出了人命案子,他分身乏术。 这桩事情便落到了黎辞舟头上,可对着个娇滴滴只会哭的小娘子,黎辞舟真是没有一点办法。 想着找个小娘子来安慰下柳香或许会好一些,只是大理寺没有女官,自家夫人也是个娇弱的,别两个哭包凑在一起,那可真是灾难了。 黎辞舟思来想去,沈鱼正合适,沈掌柜虽然看着娇小柔弱,但就凭她将沈记变成如今这般,骨子里也定是个坚韧之人。 黎辞舟便厚着脸皮来求沈鱼帮忙,帮忙规劝柳香配合查案。黎辞舟难得开口求她,又是为了个受害的无辜女子,沈鱼想了想便答应了。 她也实在见不得一个女孩子这么糟蹋自己。错的明明是那个采花蜂,为何她要寻死觅活,不该是这样。 想着柳香伤了喉咙,沈鱼做了碗鸡蛋牛乳醪糟。 新鲜的牛乳煮开,沸腾时加入鸡蛋液,最后放纯天然的醪糟,醪糟的酒味会将鸡蛋的腥味遮掩,还可以加些红枣与黑芝麻,最是滋补养颜。 黎辞舟带着沈鱼去了柳家,柳父将两人引入房中,柳母捧着药碗,在床前温声劝道,“好香儿,喝些药吧。”曹宇杰也在一旁温声劝着。 柳香脖颈出一圈青紫看着十分骇人,她红着一双美目,发丝有些散乱,嘴唇干裂,脸色也有些发白,但即便这般,依旧难掩姿色。 柳母见有人来,放下药碗叹了口气,来到柳父身边,“还是不肯喝。” 柳父有些着急了,“不喝药怎么行,实在不行给她灌进去。” 曹宇杰觉得不妥,“不行,小姐伤了喉咙,不好硬来。” 黎辞舟近日往柳家跑了好几趟,生生看着柳父柳母发间生出了许多白发,开口宽慰道,“两位别急,柳娘子会有想明白的一天的。” 黎辞舟给了身后的沈鱼一个眼神,沈鱼会意,提着食盒进门。来之前黎辞舟已经和沈鱼交代了柳家的一些情况,柳母因为当年生柳香时伤了身子,随后再难有孕。 而柳父与柳母感情深厚,柳父不愿纳妾也不想从族中过继小儿,只待柳香成人,便为她招个上门女婿,以此延续柳家香火,却不想出了这么一遭事。 对于柳香的举动,沈鱼是气愤的,气愤她为何如此轻贱自己的性命,气愤她令老父老母伤心。但同时也很理解柳香,这般的大环境,或许死了才是她最好的解脱。 柳母与曹宇杰出了房门,将卧房留给沈鱼,沈鱼进门时柳香连个眼神也未给,她坐在床上,两眼无神地盯着前方。 沈鱼径自将食盒放下,拿出里面的鸡蛋牛乳醪糟来,淡淡道,“柳娘子如今这般模样,伤心的是谁?” 柳香没有任何反应,沈鱼继续道,“柳娘子觉得活着无趣,那死了又有什么不同,徒留为你肝肠寸断的老父老母,身为人女,你认为让他们为你操心,这是应该的吗?” 柳香终于有了些反应,眼睛里渗出些泪来,可怜巴巴地望着沈鱼。 沈鱼端着碗走近,“遭受了这般事,你从来都没错,错的是那采花贼,该死的也是他,你难道不想将恶人绳之以法吗?” 沈鱼将她额间乱发抚平,声音坚定而有力量,“世道难容失节女子,是这世道不公,并非你的错。你父母只有你一女,你若死了,谁来孝敬他们,能保证过继来的孩子对你父母好吗?” 沈鱼接连质问,柳香泪流满面。 “所以,更应该好好活才是,旁人嘴碎那有什么要紧,日子是你自己过的。旁人说几句又不会损了你的利,偏生要那些人看看,你是怎么把日子过好的!留着这条命,看恶人伏法,看说风凉话之人过得都不如你!” 柳香攥紧了床间锦被,她说不出话,只盯着沈鱼,眼神似在询问,她当真能做到吗? 沈鱼将碗放在一旁,握紧了她的手,“只要有心,便没有什么做不到的。以我自己为例,你高堂尚在,我却已父母双亡,旁人道我一介孤女合该孝期一过,早早嫁人才是。可我不认命,想试试别的活法。崇安坊的沈记,柳娘子可曾耳闻?” 柳香颔首,沈鱼接着道,“我便姓沈。”言外之意已经很明显了。 柳香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随即露出一个久违的笑来。她看着眼前这个与她年岁差不多,失了双亲,却仍积极活着的女子,忽地从心底生出一丝敬佩来,她自己好似也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沈鱼看见柳香眼里重燃的希望,知道自己成功了。 “喝些温的润润嗓子。”沈鱼拿着调羹为喂了柳香一口。 奶香,蛋香混着酒香,淡淡的甜味沁入了心底。有美食慰藉,柳香更不想死了。 柳香小口地吃着东西,沈鱼欣慰,能吃主动吃东西,看来确实是有了求生意志。 待柳香吃完,沈鱼起身出了房门,黎辞舟往里探了一眼,“成了?” 沈鱼只拿出空了的碗,“你瞧。” 黎辞舟笑起来,赞道,“沈掌柜果然厉害!” “但她情绪还不是特别稳定,黎大人容她休息会儿吧。” 柳府众人也都对沈鱼表示感谢,柳香终于肯吃东西了。 曹宇杰送沈鱼出门,再次感谢了一番,“多谢沈娘子相助。” 观他神色,沈鱼不难看出,这曹宇杰多半是对柳香有情。知晓内情还对柳香如此重视,可见其情深似海。沈鱼笑叹,有此良人在侧,做什么去寻死呢,幸好被她劝回来了。 回到沈记,崔四便拉着她说起留芳阁那庄命案,这件事情闹得很大,死者是安顺侯的大公子,还是今年秋闱魁首。本朝不许官员狎妓,程梓明虽非正式官员,但前途无量,如今却死在一个妓子的床上,实在令人大跌眼镜。 “当时我就猜到,什么买字帖都是借口,寻欢还找诸般理由,啧啧,这些读书人啊……” 崔四一棍子打翻了一船人,邓氏便不快了,“读书人怎么了?” 崔四知道说错话了,这把陆峰也骂进去了,“姑母恕罪,我说的是那些世家子。” 沈鱼睨了他一眼,“凡事都有例外,以后这般言语,慎言。” 崔四立即抿紧了嘴,做封口状。 城东留芳阁内,喧闹的花楼此刻极为寂静,虽未在门上贴起封条,但有寻欢客见武侯在门外值守,便是有再大的色心,也是调头回转,反正这城东青楼,也不止留芳阁一家。 鸨母化着精致的妆,头戴一朵玫红牡丹,怨恨地看着地上的尸体,这人死哪里不好,偏死在了她这留芳阁,这一天得少赚多少银钱啊! “大人,能不能将这尸体带走,你们带回去慢慢查……” 鸨母带着娇笑凑上前,小杨握着官刀横在身前,喝道,“退后。”这鸨母身上的脂粉味太重了,小杨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见小杨如此严肃,鸨母也不敢再造次,只盼着官府能尽快查清此案,她也能赚银子,那新来的花魁可是她花了大价钱从江临挖来的,可不能就这么废了。 程梓明是死在花魁夏艳娘的床上的,死因为颈骨断裂,脖颈上有明显手印,是被人扼死的。 据夏艳娘交代,当夜她与程梓明饮酒后同寝,不想一早醒来,身边温柔郎君却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夏艳娘当即惊叫出声,随后便有人去官府报案。事发之时,只有夏艳娘与程梓明在屋内,江砚白查看了屋子,窗户与门栓都未有被破坏的痕迹,嫌疑最大的其实是夏艳娘。 但夏艳娘弱质纤纤,又不会武功,江砚白也将夏艳娘掌印与程梓明尸体对比,掌印并非一个人的,是以排除夏艳娘作案嫌疑,只是问询还是要的。 夏艳娘人如其名,容貌艳丽,那眼角眉梢都带着魅色,的确担得起花魁之名。她受了惊吓,有些病容,站也站不住,由鸨母与女婢扶着到了江砚白面前。 女婢名叫阿芸,十分担心夏艳娘身体,“还请大人快些问,我家娘子需要休息。” 江砚白理解她的担心,言明会尽快,“程郎君死时,夏娘子就在身侧,一点儿动静也不曾听到吗?” 夏艳娘玉手扶额,闭了闭眼,“妾身饮多了酒,实在不曾听见什么动静。” 想要悄无声息地掐死一个人并不容易,此人定有着极强的腕力。凶手只杀程梓明,究竟是因为凶手恩怨分明,还是夏艳娘与其是同谋? “夏娘子可还记得,当日是谁与程郎君一同来的留芳阁?” 程梓明是世家子,又颇有才名,江砚白虽不曾与他深交,却也听闻他端方雅正,洁身自好,怎会轻易涉足烟花之地。 “程郎君是与任郎君一起来的,还有个不认识的,我听任郎君唤他十七郎。” 江砚白略一思忖,“夏娘子之意,是这位任郎君常来留芳阁吗?” 夏艳娘点头称是,阿芸补充,“任郎君与我们留芳阁的冬菱娘子是熟识,昨夜也是冬菱作陪,我们娘子是后来才去的。” “那夏娘子可知他们在席上谈论了什么?” 夏艳娘微微摇头,“我见到三位郎君时,他们正打算回府。昨夜郎君们并未唤我,只是我途径他们屋前,恰闻程郎君正吟诗,一时钦慕于他的才华,主动上前攀谈,是以妾身并不知道三位郎君所论之事。” 夏艳娘温软细语,柔弱似水,任谁见了都要怜惜几分,可惜这一脸娇媚姿态无人欣赏。 江砚白让艳娘先稍作休息,着人去唤来冬菱,冬菱姗姗来迟,她也是个美人,与艳娘不一样的美,若艳娘之美譬如芍药,那冬菱之美便是晚莲。 冬菱盈盈朝江砚白一拜,声如黄莺,“见过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尸兄上场,那个评论里的读者,愿赌服输哦! 今日双更,九点准时还有一更。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41、糖炒栗子(二更) 江砚白不多废话,直入正题,问起冬菱当日三人席间谈论之事。 冬菱却道,当日席间并非三人而是四人。除了任程李三人,还有一位徽州商人,这商人已于昨夜离开留芳阁,动身回转徽州了。 冬菱简单交代,三言两语便道明了当日三人的来意,为一则临川先生的字帖,而那徽州商人便是字帖的拥有者,那商人因生意上出了些问题,便想将字帖变卖。这桩生意最后是成了的,所以程梓明喜上眉梢多饮了几杯酒,兴起作诗,这才有了之后艳娘主动寻上门这事。 冬菱还刺了夏艳娘一句,“艳娘平日里甚为高傲,碰上程郎君这种真正身份高贵的世家子,与我们也并无什么不同。” 同为青楼女子,冬菱样貌不俗,想来并不服气夏艳娘花魁之名。但仅仅一番交谈,程梓明便与夏艳娘同寝,足已见夏艳娘的确有惑人的本事。江砚白忽略她粘酸吃醋的话。 程梓明酷爱临川先生字帖,若是他为此而来便不奇怪了。江砚白凝神思索,问道,“程梓明是如何得知那徽州商人有临川先生字帖的?” 冬菱并不确定,老实道,“妾身不知,那徽州商人于留芳阁内住了半月,任郎君来时他们二人时常攀谈,想来是任郎君做了个中人。” 有冬菱之证词,江砚白命人去传唤任文林,且让人在盛京打探那位徽州商人的下落。那商人昨夜才离开,现在去追,想必还来得及。 小杨去寻任文林时,他人并不在家,经左右邻居提醒,小杨最后在赌坊找到了输急眼的任文林。 任文林双眼赤红,腰带松松垮垮地系着,又从袖中掏出最后的十两银子,眼神紧盯着骰盅,哪里还有半分读书人的样子。 显然他运气不太好,“豹子,庄家通杀!”荷官打开骰盅,任文林后悔地拍了一下赌桌,摸摸浑身上下,没银子了,又输完了。 任文林垂头丧气地转身,一抬眼看见双手抱臂等着他的小杨。小杨轻蔑地瞥他一眼。“任郎君,和我走一趟吧。” 任文林眼珠一转,心慌不已,心想,莫不是那件事被发现了?他拔腿便跑,小杨追出数十米在街头将他擒获。 “嘿,跑什么呀,干了亏心事?”小杨把任文林双手反剪,押他回了大理寺。 任文林见公差转身便逃跑已是不打自招。江砚白都无需费口舌,他自己便竹筒倒豆子般交代了个明白。 任文林虽然好色嗜赌,却在书法上有些造诣。一日在留芳阁认识了那徽州商人,交谈间知晓对方在为生意周转不灵而苦恼,不得不卖了家中珍藏字帖。 徽州商人不愿卖真字帖,任文林也恰因赌博囊中羞涩。而任文林又知道程梓明对临川先生字帖爱不释手,两人一拍即合,定下了一条计策。由任文林率先仿制一副假字帖,再将程梓明引来,届时任文林以银钱不足为由劝说程梓明买下。 验货时用真字帖,再灌上程梓明两杯酒,待其神志不清时,再将字帖来个偷龙转凤,所得银两他便与徽州商人二一添作五。 任文林大声哭闹,说自己不该财迷心窍,“在下一时贪图钱财,还请江大人饶命!”想来定是程梓明回府后发现了不对劲,这官府才着人来捉他。 江砚白不耐烦打断他,“行了,没问你这个,程梓明昨夜死在了留芳阁。” “啊?程兄……死了?”任文林昨夜拿到了钱后便在赌坊彻夜赌钱,竟是连程梓明的死讯都不知,他满脸不可置信,还问起程梓明的死因。 江砚白见他神情不似作伪,且赌坊确有人证证实他确实整夜都在赌坊,便又问起那徽州商人来。 任文林仔细描述了徽州商人的样貌,与留芳阁众人所说并无出入。江砚白又询问了任文林是怎样与徽州商人相识,又是何日定下计策。 涉及命案,任文林事无巨细都答了,走出大理寺时,已是衣衫尽湿。 任文林这边的线索就算是断了,但江砚白一番分析之后,觉得那徽州商人有些奇怪。 其一,为何卖字帖会在留芳阁寻买家,一般来说去书肆更合理些吧。其二,那徽州商人走的也太急了些,也不必一卖出假字帖便走吧,真的是担心被程梓明发现吗?程梓明之父乃是安顺侯,他一届商贾,既是要做生意,又能逃去哪里。 徽州商人之事暂且先将人寻到再议,当务之急是调查程梓明生平,凶手目标明确,怕是与程梓明不是有新仇便是有旧怨。 暮时时分,黎辞舟从柳家回衙,柳香已经尽力回想,提供了一些重要线索。黎辞舟回来时,手中还拿着一包糖炒栗子。 江砚白正要出门,两人在大理寺门前遇上,黎辞舟问,“这是准备去安顺侯府?” “嗯。” “又没顾得上吃夕食吧?”黎辞舟把糖炒栗子递给他,“拿着,沈掌柜给的。” 油纸袋子被塞了过来,里头的栗子还热乎着,冰冷的手渐渐回温。江砚白眼底浮上笑意,香甜的糖炒栗子不及他心中甜蜜。 沈鱼知道他们一查起案子来便顾不上吃饭,特意让崔四在门口等着,不论是江砚白或是黎辞舟经过都送上一袋子。 油纸袋子中的栗子每个都个大饱满,火候恰到好处,是以不怎么费力便可以完整地剥出一个栗子肉。 小杨眼馋,摸了摸有些饥饿的肚子,试探性地开口道,“大人,我也饿了。”语气还有些委屈。 江砚白犹豫了下,想着小杨也确实辛苦,伸手抓了一小把,拿出来时指尖又漏出两颗,放在小杨掌心。 小杨展开笑脸,刚打算吃时,旁边武侯见状不乐意了,开着玩笑喊,“大人不公,我们也要。” 江砚白低头看了一眼油纸袋子里剩下的糖炒栗子,一人三颗还不够分的,随即收回了小杨手中的栗子,“晚间收工,我请你们吃夜宵,糖炒栗子便算了吧。” 小杨看着空了的掌心,哭笑不得。 安顺侯府已经挂起白幡,程梓明的尸体已经被认领回家,此时正停灵正厅。 安顺侯除程梓明外还有一子一女,程梓明与程三郎一母同胞,女儿则是妾室所生。 安顺侯初经丧子之痛,一夜间憔悴不少,儿子死在那种地方,他并不是很想见官府中人,只得强打起精神应对江砚白,只是他关心程梓明的读书成就而对儿子的人际交往半点不清楚。 江砚白问不出什么,安顺侯也嚷着头疼,由妾室扶回了房,反倒把安顺侯夫人冷落在一旁。 小杨凑近江砚白,低声道,“这安顺侯夫人,好似不大受宠啊。”儿子死了都没得到半分怜惜,这安顺侯还真的是色令智昏。 江砚白轻声回了一句,“我们是来查案的,旁人的家私不需要知晓太多。” 弟弟程三郎对程梓明的交友状况十分了解,任文林与程梓明是今年秋闱才相识,两人才学上颇有共通之处,而李十七则是从小相识。 程三郎道他大哥性情温和,宽厚豁达,从不与人结怨,若是哪个朋友受难,也会帮上一把,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仇人。 “大哥怎么就如此糊涂,一个清贵士子,往烟花之地跑。”程三郎言语间似乎对程梓明去留芳阁之事颇为不耻。 但凡杀人,总要有些缘由,不是仇杀,莫非是情杀?江砚白又问起程梓明的感情状况,但可惜的是程梓明自幼与人订亲,与未婚妻感情也很好,程梓明若未死,过了年便要将人娶进门了。 不过这些都是明面上的线索,程梓明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还需细查,有时表面君子的人,暗地里兴许藏着蛇蝎心肠,邱钰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江少卿,请您一定要查出真凶,让我大哥泉下有知也好安心去了。”程三郎言辞恳切,眼眶泛红,任谁见了都会觉得他与程梓明兄弟情深。 江砚白神色淡淡,并未因为程三郎这番话而动容,查案之人当心无旁骛,不在情感上偏颇。 安顺侯夫人兴许是因为安顺侯方才随妾室离去,脸色一直很不好看,对待江砚白的问题还是压着火气答了,直到那位程二娘出现。 程二娘穿了一身淡粉色衣裙,发间一支金灿灿的牡丹步摇,来找安顺侯夫人商议事情。 安顺侯夫人看见她的打扮便怒从心底起,也不顾忌江砚白在场,拍桌而起,“你大哥昨日才去世,你穿红着绿给谁看,给我滚回你的院子,把这身衣服换了!” 没想到安顺侯夫人的暴怒丝毫没有影响到程二娘,她抬起下巴,神情倨傲,“母亲,大哥曾说我穿这身衣裙好看,我这么打扮也是为了让大哥走得安心啊!”她虽是在与安顺侯夫人讲话,但眼神却不住地往江砚白那里瞟。 “我今日不想见到红的,你给我回去换了!”安顺侯夫人厉声道。当她不知道这小蹄子安的什么心思,江砚白这个年纪便是绯袍高官,前途无量,这小蹄子勾引人的手段,和她亲娘一模一样,真是两个祸害! 程二娘紧咬银牙,在江砚白面前也不好太过忤逆主母,给他留下个不懂规矩印象便不好了,只得行了个告退的礼,临走前还递了个欲语还羞的眼神给江砚白。 江砚白低头饮茶全然没看见,反而小杨见状暗自憋笑,这个程二娘打谁的注意不好,偏看上了他们大人,也不知该说她眼光好,还是不好。 这一插曲后,江砚白也不想问了,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从安顺侯府之人口中也问不出来什么。 “都说这安顺侯宠妾灭妻,不想这侯府夫人竟让一个庶女如此嚣张。”小杨撇嘴道。 另一个武侯道,“这事我倒是知道点,安顺侯夫人母家不丰,而那妾室有个兄弟在军中,好似是个校尉。” 小杨还是觉得有些离谱,一个主母竟然制不住一个庶女,且当着外人的面都敢这样,那外人见不着的时候,还不翻了天了。 “就算是这样,安顺侯也不怕圣上怪罪吗?” “表面的功夫做得极好,任谁也挑不出错处。至于内里,谁知道呢?” 两人闲话一路,江砚白专心致志地剥了一路的糖炒栗子。 作者有话要说:护食的江少卿,认真剥栗子ing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42、扬州炒饭 黎辞舟难得没早些回家陪老婆孩子,加了个班,将柳香的话整理了一番。 江砚白回来两人一起讨论,黎辞舟拿着证词道,“线索还是太模糊。” 柳香说那日迷糊之间,似乎摸到凶手腹部有道凸起的伤痕,大致凭感觉猜测了采花蜂的体型,其余再多便不知道了。 江砚白不以为意,“从前比这线索更少的案子又不是没有?”这个案子的难点就在于采花蜂是江湖人,不知其来历,做事没有章法,若他不再犯案,要抓人的确难如登天。 “派去江临的人还要两日才能回来,也不知能不能查到线索。”黎辞舟一阵发愁,轻摇了摇头。 江砚白仔细将柳香的证词看完,看了一眼在踱步的黎辞舟,“天色不早,你回去吧,回去晚了,小心又被念叨,到时候可别拉我吐苦水。” 这是嫌他碍眼了?不带这么用完就丢的! 见他拿着柳香证词,黎辞舟露出一个狡黠的笑,故意问道,“你可知这证词是谁问来的?” 江砚白未抬眼,眼神还是盯着手中纸张,“不是你?” 黎辞舟摸了摸下巴,双手抱臂道,“后来是我问的,但这之前嘛——”他故意拖长了声线,缓缓道,“还要靠沈掌柜啊!” 江砚白顿了顿,指尖微微用了些力,摩挲着宣纸,仍未抬眼,淡笑道,“你劝不住柳香,所以请了沈娘子去?” 和太聪明的人做朋友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黎辞舟甚至觉得江砚白嘴角的笑是嘲笑,嘲笑自己废物。 “她说什么了?” 柳家的门隔音算不得太好,沈鱼在屋里与柳香说的话,黎辞舟一字不落都听见了。但江砚白既然问了,他就偏不说。 黎辞舟等着江砚白的追问,可人家云淡风轻地喝起了茶,压根没有要追问的意思。黎辞舟一肚子话憋在肚子里实在难受,还是自顾自地说了。 话痨之所以叫话痨,就是因为憋不住话。江砚白四两拨千斤,黎辞舟败北。 沈鱼之言由黎辞舟转述,江砚白静静聆听,似乎能想象到她说此话时的神情,应是泰然自若,熠熠生辉。 黎辞舟说完,正等江砚白抒发些感想,却见他收拾起了东西来,准备要走。 “你要回家?”有案子江少卿却不连明彻夜,难得遇上一回。 江砚白解释道,“答应了那帮小子请他们夜宵,不好太晚。” 黎辞舟恍然大悟,笑了起来,请人吃饭要去哪?还不是沈记!都是借口,借口! 夜已漆黑,连崔四都向沈鱼告辞回家去了。沈记只余阿莓与常二收拾着桌椅。 每日晚间,沈鱼都会让他们把桌椅用干抹布擦一遍,若是有些沾上了油渍,则要用沾了皂角的湿布擦,力求做到每一个角落都整洁。 正是这个时候,一堆穿着制服的武侯涌了进来,为首之人正是小杨,江砚白慢悠悠跟在他们身后。 众人都带着疲色,食肆已经是打烊了的,只是这般情景,沈鱼又怎么忍心将人赶出去呢。 “众位吃些什么?” 众人不约而同看向江砚白,沈鱼也一同向江砚白望去,看来今日是江少卿犒劳这帮手下。 江砚白怡然自得,也想不出点些什么,只好道,“沈娘子看着做吧。” 沈鱼微笑,“各位稍后。”熟悉的命题,上次沈鱼做了鲫鱼汤面,众人也都等着看这回沈掌柜能做个什么。 这么多人做菜太费时了,沈鱼让阿莓端来白日里的剩饭,打算给他们做个炒饭。 而且是正宗的扬州炒饭,也是江砚白之前提起的碎金饭。可别小瞧了这一碗炒饭,若在现世的大饭店,卖上六十六一碗不在话下。 有外来游客曾直呼离谱,六十六一碗的天价炒饭谁会去吃。扬州炒饭遍地都是,谁会当这个冤大头。当地人道外头的那些都不正宗,如尝到过正宗的碎金饭,定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有人不信邪,被激着买了一碗,等炒饭一端上来,这人就傻了! 金黄的蛋丝均匀的包裹着米粒,饭粒颗颗分明,中间夹杂着嫩绿的豌豆和一些鲜虾仁,没有酱油调色,没有火腿丁配菜,看上去清淡无比,入口却是爆香,米粒透亮晶莹而有嚼劲,蛋丝嫩滑筷夹而不断。 这样的扬州炒饭,六十六一碗,一个字——值! 沈鱼做的不算十分完美,因为这做上好的扬州炒饭得用籼米,籼米含水量比粳米少一些,细长扁平样貌好,且最好还是隔夜的。许多人只知道要用隔夜的米饭,却从来未深究其原因,反正从小妈妈就是这么教的,照做就是。 隔夜是为了让米饭脱水,这样在炒饭时,米饭便不会黏糊糊地粘在一起,自然便粒粒分明了。 做出金黄又细如牛毛的蛋丝是个手艺活,沈鱼从前常做,这一点不在话下。沈鱼热锅下油,一手拿着笊篱一手倒蛋液,倒完蛋液后飞快地搅拌,蛋丝渐渐成型,几息之间便要捞上来,不然就老了。 阿莓在一旁看得愣住了,沈鱼变戏法似的做成了蛋丝,她从不知道鸡蛋还可以变成这样,“小鱼好厉害。”饶是吃过了夕食,她此间也不免有些饿了。 冬豆是早上刚从集市买的,新鲜的很,用开水烫熟便可。沈鱼找系统兑了几个冬菇,将冬菇与鲜虾小火慢炖,冬菇切成小丁,混入炒饭中。 午间还剩了些鸡汤,沈鱼取了一些混着冬菇鲜虾汤一起倒入了炒饭,米粒失水的状态下吸收了鲜浓的汤汁,时间太仓促,只能简化一下了。小葱与冬豆最后放入,不需太久,大火随意翻炒十几秒,便可出锅了。 虽不是籼米,但对于这些没有吃过扬州炒饭的武侯,沈鱼做的这一碗炒饭,足以令人惊叹。 “娘嘞!这炒饭怎得那么香!” “我怎么尝到了鸡肉味?” 武侯们大快朵颐,对着这份炒饭翻来覆去地看,也就是蛋丝的形状好看了些,其他与寻常炒饭并无不同啊,但味道怎么就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呢? “香,真香,这冬豆都格外好吃些。” 带着诸多不解,又往嘴里塞了两大口。沈鱼说炒饭管够,反正是江少卿请客,众人便松开了腰带大吃起来。 阿莓偷偷盛了一碗,躲在灶台后吃了。沈鱼每日都好吃好喝喂她,连日来胖了不少,幸好每日的运动量足够,但她还是嘱咐阿莓不可贪吃,太胖便会影响身体健康。可是这炒饭,实在太香,她忍不住,像极了瞒着家长偷吃的孩子。 沈鱼这个家长也只好做个糊涂家翁,装没看见。 众人吃罢,沈鱼又送上消食汤,消食汤是用山楂,山药,雪梨加了红枣冰糖煮出来的,酸酸甜甜,解渴健脾。 众武侯汤足饭饱,三三两两结伴离开。小杨吃完了不算还要外带一碗,拎着食盒与沈鱼道别,“沈掌柜,这食盒明日送还啊……”临走前不忘付了白日里那碗鲫鱼汤面的钱。 沈鱼笑而不语,领导请客,便逮着使劲薅羊毛吗? “下属无状,望沈娘子不要见怪。”江砚白温言浅笑。 沈鱼坐下来,笑道,“江少卿又不会少我银钱,怕什么?” 江砚白吃东西向来赏心悦目,带着点文人的斯文,兼有武人的潇洒。他放下竹筷,从钱袋中挑出了一锭五两重的银子。 “这……太多了。”虽然炒饭确实好吃,她也不能黑心至此呀。 江砚白偏头望她,眸带笑意,“还有谢礼。多谢沈娘子出言相劝。” “不过举手之劳。”沈鱼笑眯眯地将银子收入袖中,虽说帮朋友的忙提钱太过见外,她掂了掂袖里沉甸甸的银块,觉得有时见外一些也是不错的。 怎料江砚白下一句话,让沈鱼的笑瞬间僵在脸上,他道,“沈娘子言语间似对这世道有怨?” 沈鱼心头倏地一跳,细细回想白日有没有说什么出格的话,江砚白这个身份说出此话,在沈鱼听来,就相当于,你对国家大环境不满意? 这个时代的女子被压迫习惯了,就算明知对女人不公,仍觉得是应该,毕竟千百年来女子都是如此过来的。但让沈鱼昧着良心否认,她做不到。 沈鱼眼中若有所思,“世道本就对女子不公。譬如当个厨子,两个厨艺相当的厨子去做工,男子月银有五两,女子最多只有男子的一半。再譬如,女子状告丈夫需得判两年□□,而反过来却不用。” 江砚白神色渐渐凝重,嗓音低沉,“沈娘子言之有理。”沈鱼的话让他思索起了这个一直被他下意识忽略的问题,办案多年,有些律法于女子不公他又怎会不知。 曾有个案子,妻子常年遭受丈夫的家暴,终有一日忍无可忍,在一日丈夫熟睡后,愤而杀人。那女子的确可怜,当堂审问时掀开衣袖伤痕累累。依大齐律,妻杀丈夫需从重判罚,女子本应凌迟,江砚白心有不忍,还是判的斩立决。 让她走的痛快些,就是这样的一个判决,却被言官参了一本,说他不该对此罪大恶极之女子心有怜悯。幸好永嘉帝英名,未降罪于他,但还是敲打了几句,要他往后不要再如此。他也曾试图改变,但终究是徒劳。 沈鱼嘟起嘴,见江砚白没有要追究的意思,放松了下来,“江少卿不认为我离经叛道吗?” 江砚白低头浅笑,“沈娘子向来,语出惊人。” 沈鱼眯着眼回忆,不确定地道,“也……没有吧。”也就上次对田元武的猜测精准了些。 沈鱼看了他一眼,难道在江砚白心里,她的形象一直不怎么正面吗?她自觉淑女还是装的不错的,遇上不讲理的也温和处理。 江砚白淡笑不语,沈鱼抓心挠肝,待人走了,她才反应过来,为什么要在意江砚白的看法,简直徒增烦恼。早些睡觉才是真理,明日还要早起做吃食呢,被子当头一盖,沉沉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案子还蛮复杂的,又要花好多章才能讲清楚。 昨天晚上突然有个脑洞,想写个小短篇,书名就叫《我家承重墙成精了》 某日,女主发现家里的承重墙会说话了,她的卧室倚这墙而建,从小这墙便陪伴她长大,小时候也曾在上面乱涂乱画。 承重墙有了意识,不愿再受困一方,虽女主答应一天三柱香助他早日成仙,但承重墙表示,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毅然决然,离开了女主的家。而没了承重墙的房子,自然就塌了,女主没来得及跑出去,房梁砸下,卒。 而承重墙因为修为尚浅,外出之后只能维持一天的人形,但房子没了他也回不去了,没有栖身之所的承重墙在原地现出原形,成了违章建筑,被城管拆除。砖块散落,承重墙,卒。 小短篇完结,达成be 顺便悄咪咪求个隔壁的预收《这个丫鬟不干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43、第二个死者 一连查了几天,让江砚白意外的是,程梓明表里如一,的的确确是个君子,在家孝顺父母,善待弟妹,在外广交好友,慷慨解囊。 这样一个好人,被无故害死,程梓明的朋友得知后无不对他扼腕叹息,就算得知程梓明最后是死在青楼,他们也多为程梓明开脱。 “程兄太过心善,那任文林就是个心术不正之人,程兄是被他坑害了呀!”他们大多责怪任文林不该带程梓明去留芳阁,而丝毫不怀疑程梓明去留芳阁不为寻欢作乐而是因为字帖。 得知程梓明是死于一个妓子床上之时,都纷纷露出了不可致信的神情。 调查安顺侯府这些日子,还有一点让江砚白觉得十分奇怪。程梓明年过十八,照例来说安顺侯应该向朝廷请封世子,难道安顺侯并不打算让程梓明袭爵吗?但这也不合常理,程梓明乃安顺侯嫡长子,又极为出色,安顺侯没道理不愿。 江砚白思考之际,小杨进来禀报,说是那名徽州商人找到了,不幸的是,人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那徽州商人死在城内的一家客栈,客栈偏远是以找人费了些功夫。小二上去添水的时候,才发现这人已经遇害。 江砚白查看那徽州商人尸体,他是被人当胸插入了匕首而亡的。徽州商人死不瞑目,似是不可置信来人会杀他。 房间内并无匕首下落,想来是凶手行凶后便带走了。仵作正在验尸,见死者右手紧握,掰开来一看,死者掌心竟攥了一颗红宝石。 仵作用镊子夹起放在托盘上,江砚白凑近观察,“鸽血红,品质上乘,个头不算大,却也价值不菲。”红宝石边上有四个划痕,应是镶嵌留下的痕迹。 应当是凶手杀人时,死者想抓住什么,最终只抓下了这枚红宝石。想来这宝石不是匕首上的,便是凶手衣饰上的。 根据伤口来看,匕首是斜向下插入死者胸口的,说明凶手比死者高上一些。死者的银钱都在,而那传说中的临川先生字帖却不翼而飞。若说凶手是为了钱财,不该现成的金银不拿,且从凶手留下的红宝石来看,也必定不是个缺钱之人。 验尸还在继续,仵作举起死者的手,想查看他手臂内侧是否有伤痕,江砚白的目光一滞,停在死者的手上。 这人……不是商人…… 江砚白又观他足底,果然足形走样,有厚厚一层老茧。 江砚白唤小杨拿来死者的身份文牒,他看了两眼,“假的。” “啊?我刚从他的包袱里拿出来的,绝对没有人调换。”小杨笃定说道。 江砚白合上文牒,“不是被人偷换,而是本身就是假的。” 小杨反应过来,“这人,不是徽州商人?” 江砚白点头,“凡经过往,皆留痕迹。衣衫能换,各人体态却不能改。他掌心有硬茧,足底有厚茧。足以证明他常劳作,富庶商人出行有软轿或车马,若他真是个商人其手脚定不是如今的模样。” “还有,”江砚白环视了一圈这个房间,“你不觉得这个屋子,小了点吗?”凡是富商,出门在外总是想住得好些,而这位死者身怀巨款,却只挑了这么个小屋子。 “那若是人到中年,一遭暴富呢?” 江砚白淡淡一笑,“那便与他身份文牒所述的世代行商对不上了。” 小杨打开文牒一看,真的对不上。 “地字一号房的客人是七日前到我们这儿的,他昨日吩咐我今日午间要沐浴,让我送些热水上去,谁成想他被人当胸刺了一刀……”小二捂着胸口诉说着,一副被吓坏的模样。 七日前便是他离开留芳阁的时候,死者并未出城而是来了这个客栈。 “那客人有些抠搜,每日房钱都要小人去催,他也不出门,时常抱着包袱,连下楼吃饭都抱着。” “他来这做什么?” “那就不知道了,但那客人每日午食便会下楼,五日来都是如此。” 江砚白又问一句,“他常坐的那张桌子在哪?” 小二随手一指,江砚白过去坐下,一坐下便明白了死者的意图。这张桌子靠近门口,最适宜观察门口来人,“他在等人。” 小杨坐在对面,“等谁?” 江砚白抬了抬下巴,“凶手。” 没想到一个临川先生的字帖能牵扯出这么多事情来。 目前看来,是有个幕后之人让人假扮徽州商人,再由徽州商人引任文林入局。 这就又回到了原来的问题,程梓明从不与人结怨,究竟是谁对他有如此恨意,设了这么个局害他。此局要成功的关键,除了任文林的上钩,还要有夏艳娘恰到好处的出现。 所以江砚白决定,二审夏艳娘。 ———— 崔四端着托盘与阿莓互相推诿,“你去。” “我不去,你去!” 两人推搡着,谁也不愿去前面那个雅间上菜,那位娇客,实在是太烦人了些。 沈鱼看不下去,接过托盘,“行了,我去吧。” 两人对视一眼,将托盘给了沈鱼,崔四提醒一句,“掌柜,小心啊!” 雅间里的客人,才坐下不久就已经挑了三四回毛病,一会儿嫌弃这胡凳上没铺软垫,一会儿又嫌水凉了让人赶紧添茶。 这客人不是别人,正是带着婢子的程二娘,昨日安顺侯府一见,便对江砚白心向往之,再难忘怀,想着来大理寺旁兴许能偶遇上一回。 沈鱼端菜进来,还没将盘子放在桌上,那女婢便嚷上了,“诶,这炒饭里怎么有虾米,我家娘子吃不得虾米,你们这小店是不想要了吗?” 沈鱼连忙道歉,“是本店疏忽,不知小娘子忌口,马上重做一盘。” 她端着炒饭转身欲走,却被人唤住,“等等。” 程二娘缓缓转过头来,冷笑一声,这区区食肆厨娘,竟生得如此花容月貌,荆钗布裙难掩姿色,让她有些不爽了。 “小娘子还有什么吩咐?”沈鱼觉察到这是个难缠的主。 程二娘闲适玩着自己的指甲,“换一碗未免浪费,不如小娘子吃了吧,这炒饭精贵,小娘子虽在此做工,想来也没吃过吧,这碗便赏你了。” 话里话外的羞辱意味都太明显,沈鱼面带微笑,“谢小娘子赏。” 阿莓就在外边,怒气上涌,脱口便要骂人,崔四及时拉住了人,轻轻摇了摇头。 程二娘指着雅间一处角落,“便在那里吃吧。” 沈鱼也不知是哪里做错了,惹得这小姐发难,只当自己倒霉,“这等精贵饭食一时竟不舍得吃了,还望小娘子能准许奴带回去给家中之人,若能如此奴与家人,定感激不尽。” 末了还加了一句,“谢小娘子赏!” 这番话低声下气,极大的满足了程二娘身为贵女的虚荣心,长得美又如何,还不是得敬着她,心气顺了,有些细节就不计较了,重要的是这炒饭是她“赏”的。 程二娘摆摆手让沈鱼退下,沈鱼转身出了雅间。 连向来好脾气的邓氏都有些不悦,“掌柜何苦受这气?那小娘子也忒傲气了些。” 阿莓与崔四不好意思地向沈鱼道歉,若是他们进去,沈鱼便不会受此侮辱了。 “行了,开食肆,有三教九流也有高官贵女,受些气又怎么了,我又没有缺胳膊断腿,一个个地都哭丧着脸做甚。”沈鱼不觉得受了十分严重的侮辱,就这为难程度,连入门级都算不上。 “谁让你受气了?”大门外传来一声询问,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沈鱼见到来人,眼睛亮了亮,将口中“县主”二字咽了下去,毕竟她可不能自暴其短,她现在应当是不知县主的真实身份的。 端敬县主总算换了裙装,额上点了一朵梅花花钿,更显得明艳动人,手中仍拿着那把洒金折扇,不为扇风,只为装个潇洒态度。 端敬县主带着女婢,身后跟了四个彪形大汉,整齐的装束,挺拔的身姿,一看便知其武力不低。 端敬走近,又问了一遍,“谁让小美人受气了?”她观沈鱼神色,的确不如上次欢喜,那为难之人也太不怜香惜玉,对着这等娇憨的小美人,也能狠的下心。 崔四便替沈鱼说了,这一状告得绘声绘色,沈鱼都有些佩服崔四的语言组织能力了。 端敬听罢前因后果,朝雅间望了一眼,“我倒要看看是谁家的贵女,好大的架子!”有转头给了沈鱼一个眼神,似在说,等着我给你出头! 沈鱼觉得端敬最后的那个眼神帅爆了,这种有人撑腰的感觉,好爽! 侍卫替端敬县主打帘,程二娘正咬下一块排骨,端敬就进来了。 端敬不识得程二娘,程二娘却认识端敬。安顺侯府没有嫡女,而程二娘生母又受宠,安顺侯夫人即便再不愿,有时也得带着程二娘出门赴宴。 程二娘在宴席上见过端敬,但她不出挑,一大堆贵女往那儿一站,程二娘瞬间泯然众人。 程二娘起身行大礼,“见过端敬县主。”虽不知端敬为何来这儿,但程二娘知道这位县主性子并不那么好相与。 认识她?那就好办了,免得还要亮明身份,显得她有些仗势欺人了。端敬走过去坐在主位,随意问道,“你是?” “奴是安顺侯府的程二娘。” 端敬单手托腮,回忆了半天没想起来,还是装作熟络道,“我们在这遇上也算有缘,来坐下一起吃吧。” 竟是反客为主,全然忘了这雅间是程二娘先在的,程二娘面露尴尬,敢怒不敢言。 不一会儿,崔四端上一碗没有放虾米的炒饭。程二娘刚想吃,就被端敬一把拖了过去,端敬吃了两口,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呀,忘了本县主近日上火,吃不得这燥热之物。这倒了又实在太可惜。” 端敬的女婢道,“圣上曾说一汤一饭当思来之不易,确实不好浪费的。” 主仆俩一唱一和,程二娘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那这盘炒饭,本县主便赏了二娘吧。”这个赏字还加了重音,炒饭又重新到了程二娘眼前,看着着一碗色香味俱全的炒饭,程二娘久久没有动筷。 “怎么,二娘是嫌弃本县主?”端敬脸色有些沉了下来。 程二娘忙道不敢,带着屈辱吃完了这碗炒饭,便急匆匆告退了。端敬见她落荒而逃,还不忘加上一句,“记得结账。” 沈鱼隔着竹帘看了个清楚,端敬县主作弄起人来,还真是厉害,对付程二娘这种人就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程二娘也不是傻子,自然猜地出这端敬县主是为那小娘子撑腰,虽不知县主为何认识一个食肆的厨娘,但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程二娘猜测是沈记背后可能有什么大人物,打定主意今后还是离沈记远一些吧。 作者有话要说:江少卿因为忙于公务,错过了英雄救美的机会 审问在明天感谢在2021-09-2720:23:24~2021-09-2819:38: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哈哈哈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8519201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44、芋泥肉松小贝 永嘉帝与荣亲王兄弟许久未见,特许他在盛京多留几个月,留下来过了新年再走,端敬自然要陪着父王。 但采花贼这事一出,端敬便被勒令不许出门,她的长相恰好是采花蜂喜欢的那一类,荣亲王实在担心女儿遭毒手。 端敬被关了几天,她是个活泼发性子实在受不了,好说歹说才劝荣亲王松口,出门可以,必须要带着这几个侍卫。 可带着这四座铁塔般的侍卫,去哪儿都不方便,就来了沈记,吃点美食排解排解。 “父王就是担心过度,哪有采花贼大白天掳人的,便是来了,本县主也要将他打个半死。”端敬拳脚不错,且颇有侠义之心。 她拿扇子抵着下巴,百无聊赖,“小美人,有没有好吃的呀,如上次的蛋黄酥一般的。” “你来得巧,还真有,不过还在实验阶段。”沈鱼最近在琢磨甜品,各式小面包蛋糕什么的,但这面包窑的火候实在不好掌握,她也是尝试了多次才做出一些成功的来。 端敬一听眼睛就亮了,催促着沈鱼不要藏私,她要当第一个试吃的。沈鱼让阿莓把东西拿上来,端敬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糕点。 形如饺子但比饺子要大上一些,外头均匀地裹着肉松,她伸手去拿,劈里啪啦掉下来许多肉丝末,看得端敬直心疼。 这糕点拿在手中的感觉也与寻常的不同,异常绵软,端敬用另一只手接着,送入口中,一如想象中的松软,像棉花般轻盈,外边的肉松是咸的,里头的内馅却是甜的,双层口感,滋味无穷。 端敬一个吃罢又吃了一个,“太好吃了,这糕点叫什么?” “芋泥肉松小贝。”沈鱼笑道。肉松做法不难,芋泥也只要将芋头捣烂,只是少了海苔碎缺了些风味。沈鱼简单和端敬描述了下做法,端敬听得云里雾里。 端敬觉得,在沈记当伙计实在是份好差事,每日都能吃到这般美味,不给工钱都行! “肉松也可单独吃,或是洒些再米饭上,连不爱吃饭的小儿都能多吃上两口。” 一听这个,端敬就央着沈鱼想买肉松,“掌柜就给我做一罐吧~” 美人撒娇,沈鱼难以抵挡魅力,笑着答应。端敬又塞了几个银稞子给她,她到了门口的马车上,还拉着沈鱼的手,“小美人下次若还有好吃的,一定要寻我做试吃官!” 沈鱼浅笑着转身,遥遥望见长街另一头,过来了一顶花哨的软轿。不似寻常人家出行,且软轿边上还跟了一个小杨。 他那一身武侯衣服,与旁边的抬轿队伍相比,有些格格不入了。 崔四见多识广,一眼便认出,“这是花魁娘子的轿子呢!” 沈鱼还没见过花魁呢,俗话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也想看看这花魁比之后世的美人谁会略胜一筹? 软轿在大理寺门口停下,阿芸打起轿帘,夏艳娘缓缓下轿,停下的地方地面有些许不平,夏艳娘踩了裙角,幸而身后阿芸长臂一捞,夏艳娘堪堪稳住身形,那一身娇柔姿态,柔弱无骨,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沈鱼见过许多美人,仍为夏艳娘之美所惊叹,夏艳娘最绝的便是长了一张艳丽的脸,却透着小白花的气质,魅人于无形。 这次问话,不同于在留芳阁的温言细语,到了肃穆的公堂之上,夏艳娘没来由地有些心慌,几乎是将整个身子的力量都压在了阿芸的身上。 江砚白目光如炬,堂前质问夏艳娘,“夏娘子当日当真仅是因为倾慕程郎君才学而上前攀谈吗?” 夏艳娘眼神躲闪,身子微微颤抖,不再镇定,江砚白如此问,难道知道了些什么? 江砚白又道出,当日离去的徽州商人已经身亡,“夏艳娘,你若再隐瞒,凶手的下一个目标,就该是你。” 夏艳娘心头一震,被吓住了,眼泪随即落下,终究道出了她与那徽州商人乃是合谋设局。 “当日他来寻我,让我魅惑席上那位姓程的郎君,那商人道,只要我有本事让程郎君在我的房里留上一夜,他便给我一百两银钱。妾身便动了心思,答应了。” 阿芸递上帕子替夏艳娘拭干泪,脸上还有了些怒气,“谁知那商人说话不算话,当夜没给银钱就离开了留芳阁。我想着程郎君好歹也是个世家公子,便灌醉了他,第二日想找他要些赏钱。却万万料想不到,程郎君他……唉……” 事情到这里应该已经大致明了了,江砚白追问一句,“你没问那商人,为何要你魅惑程梓明吗?” 夏艳娘淡淡勾唇,“客人的事情,我们从不多问。且他给的银钱多,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没道理往外推。” 夏艳娘的话的确合乎情理,但这凶手行事却有违常理,若真想取程梓明性命,直接请个杀手不是更简单,何苦大费周章,又是临川先生字帖又是请花魁惑人。 凶手为何要做如此画蛇添足的事情呢,一个局,知道的人越多,破绽也会越多。 程梓明已死,那他们的计划应该是成功了的,凶手没道理杀那个假徽州商人。假徽州商人的死,不像预谋,更像临时起意,不然也不会留下那颗红宝石了。 莫非是凶手的计划出了什么意外?越往深处调查,谜团解开一个又浮现更多的谜团。 假徽州商人的路引与身份文牒都做的十分精致,应当是凶手为他准备的。凶手身份成迷,只能判断出他久居盛京且身份不低,江砚白决定先从这假徽州商人的真实身份入手。 而在盛京能做出这般以假乱真的东西,只有一处——异人街。 异人街顾名思义,在那里卖东西的人,皆手艺精湛且有自己的独家本事,只是行事有些奇怪。异人街有个匠人人称巧手吴,巧手吴制假的手艺堪称一绝。 只要他见过的东西,几乎都能做出一模一样的来。江砚白带着小杨,预备去拜访这位手艺人。 异人街风景与别处不同,不是一排的平屋,皆是一座座单独成户的小房子。外头瞧着平平无奇,但每一间小房子里头都别有洞天。 巧手吴点了一杆旱烟,躺在摇椅上双腿高高架起,吞云吐雾之间哼着小调,好不快活。正摇着摇椅间,他口中小调忽然停了,耳朵动了动,他眼神微眯,有人来了。 江砚白许久不曾踏入这里了,见到巧手吴好似与老友叙旧,“前辈,许久不见了。” 巧手吴却皱了皱眉,见到这小子,算不得什么好事,每次来都是因为案子,他一来,就代表又有人死了,活像个报丧的。 “江少卿难得来一趟啊,喝杯茶吧。”巧手吴身形未动,却有一茶盏临空飞出,直指江砚白面门。 江砚白衣袖一甩,稳稳接住,在一旁竹椅上坐下,饮下一口,“多谢。” “这次,又是什么事啊?” 小杨递上从假徽州商人那处搜来的身份文牒与路引,巧手吴略瞟了一眼,缓缓道,“好像是有些眼熟。” 这便是承认了是出自他手,做假身份文牒自然是犯法的,但只要他不承认是他做的,江砚白便没有证据捉拿他。所以他不会明着承认,只通过一些暗示让江砚白明白。 江砚白端这茶盏,轻轻撇去上层浮沫,漫不经心问道,“买家是谁?” 巧手吴轻摇起摇椅,“江少卿,这不符合江湖规矩。” “前辈身不在江湖,心仍属江湖吗?”来异人街定居的大多都是被朝廷招安的,有些人能力大,仇家也多,不愿四处躲避仇家,便来到这异人街,受朝廷保护,所以官府要是有什么事,这异人街里的人也必须提供帮助。 巧手吴淡笑道,“年纪大了,记不太清。” 江砚白低头浅笑,从怀中扔了个油纸包出来,油纸包不偏不倚落在巧手吴手边。 油纸包里散发出香甜气味,巧手吴不自觉咽了下口水,打开一瞧,是一个有些许变形的糕点。他左右看了一会儿才吃下肚中,吃完了连油纸包中剩下的肉松碎末都没放过。 这巧手吴善金工,木艺,甚至连针凿也略通一二,偏生于厨艺一窍不通,但有是个老饕。那芋泥肉松小贝沈鱼早上才给他送了两个,便宜这老头了。 一个芋泥肉松小贝下肚,巧手吴拍了拍脑袋,“我想起来了,是个蒙着脸的年轻后生,腰间还挂了一把匕首,那匕首真是漂亮啊,把手是纯银打造,上面镶了好几颗红蓝宝石,上面的图腾不似中原之物。” 问明情况,江砚白便欲离去,巧手吴不忘问一句,“方才那糕点,哪里来的?” 江砚白嘴角噙了一抹笑,留下一句,“崇安坊沈记。” 巧手吴心情不错,又送了江砚白一个消息,“那人不仅要了这两样,还有样别的东西。” “多谢前辈。” 江砚白在听巧手吴描述时,便觉得这匕首他好似在哪里见过。用料如此奢华,除皇家贡品外不作第二猜想。 江砚白回去翻阅了历年来外邦进献的宝物,果然让他找到了一样符合描述的东西,波斯曾于三年前,进贡一把乌金匕首。匕首通身由乌金打造,刀柄纯银所制,上嵌一枚红宝石与五枚蓝宝石,且有波斯皇室图腾。 而匕首的去向,这案卷记载的也很清楚,春三月,帝于围场捕猎,众臣随之,安顺侯猎得一麋鹿,帝大喜,解腰间乌金匕首,赐之。 安顺侯府,程梓明需停灵七日,过了今日,明天就要下葬了。 安顺侯夫人面有倦色,由程三郎扶着,给大儿子烧了一炷香,“大郎,安心去吧。” 白发人送黑发人,是父母最不愿见到的事了,幸好她还有的小儿子,不然真不知改如何活下去。 程三郎扶母亲回房,明日由他扶灵,安顺侯夫人多交代了几句,程三郎都淡淡应着。 安顺侯夫人捏了捏眉心,忽问道,“三郎,今日怎么没有带上侯爷赠你的乌金匕首?” 程三郎往腰后一摸,歉声道,“近来事多,儿忘了。” 安顺侯夫人提点他,“如今你大哥去了,你更应该好好讨你父亲欢心才是,日日带着才彰显你的孝心。” “儿记住了。”程三郎拱手退下,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他正欲回房时,忽闻阍人来报,江砚白又来了,跨出安顺侯夫人院门的脚,收了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但是,并没有这么简单感谢在2021-09-2819:38:04~2021-09-2920:53: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水西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lowslow93瓶;丘耳12瓶;Viviananan10瓶;烤栗子金5瓶;神明与少女、azai、爱吃红烧肉的小猴子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45、不是真凶? 安顺侯以为是案子有了进展,忙问道是否已经找到了凶手。江砚白却不慌不忙,还与他闲扯,“听闻三年前圣上赐予侯爷一把波斯的乌金匕首,不知现在何处?” 安顺侯哑着嗓子道,“我家三郎甚是喜爱,一年前他生辰日我赠予了三郎。” 江砚白若有所思,抬眸道,“不知下官可否一观?” 安顺侯没了耐心,深觉江砚白这个大理寺少卿从前的声望都是谣言,“江少卿,大郎的案子究竟如何了,什么都还没查清楚,你却在这谈起乌金匕首来了。” 江砚白神色如常,抬手让安顺侯莫急,气定神闲道,“见了这乌金匕首,我便知道这凶手是谁了。” 安顺侯将信将疑,“这……真的?”他全然想不到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只是江砚白既如此说了,给他看看那也无妨。 安顺侯正了正衣襟,冷声道,“那便看吧,可若江少卿看完了还不知道凶手是谁,老夫定要告上御前,定你一个玩忽职守之罪!” 江砚白微微颔首,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 “来人,让三郎带着乌金匕首来这儿一趟!”安顺侯吩咐一声,仆人下去传话,但程三郎却久久未现身。 安顺侯在等待中渐渐焦急,心中有些打鼓,看一眼江砚白,他淡定自若地喝着茶,连姿势都未变。不免生出诸多猜测来,江砚白既言看见匕首就可知真凶,莫非大郎之死与三郎有关? 想到此处,安顺侯大惊失色,不会的,三郎与大郎向来兄弟情深,怎么可能…… “见过父亲,江少卿。”程三郎姗姗来迟,腰间系着孝带,后腰处别着一把匕首,“与母亲多说了一会儿话,久等了。” 程三郎拱手行礼,将匕首拿在手里,“不知父亲让我将乌金匕首带来作甚?” 安顺侯看了眼江砚白,“江少卿想一观,三郎拿给他吧。” 程三郎双手呈上乌金匕首,江砚白浅笑谢过,修长手指握着刀柄,便是因着他的手,这匕首的华丽都被压下去几分,显得矜贵清冷。 江砚白仔细察看,不放过一丝细节,余光还不忘观察程三郎的神情。 程三郎表面并无不寻常,只是微微颤抖的手指,出卖了他此时心情。 江砚白抽出匕首,脸上寒光一闪,“好一把乌金匕首。” 安顺侯心烦意乱,只想让江砚白快些道明凶手,“江少卿已看过,可以说了吧?” 江砚白微微一笑,“侯爷莫急,还未看完。”收刀入鞘,慢慢抚摸起刀柄来,五枚蓝宝石与一枚红宝石都在,只是这枚红宝石颜色太过透亮了一些。 江砚白心中有了计较,“侯爷,真凶已明。” “谁?” 江砚白举起手中匕首,“便是这匕首主人。” 安顺侯暴怒,“江砚白,你大胆!找不到凶手,便胡乱指证我家三郎吗?” 程三郎也一脸被冤的神情,“江少卿莫要血口喷人!” “下官既敢指证,自有真凭实据。”江砚白神色坦荡。 安顺侯问,“证据在哪?” 江砚白将匕首放在一旁的案几上,“这把乌金匕首就是证据。”说着抽出小杨腰间官刀,朝匕首手柄上镶嵌宝石处,轻轻一劈。 江砚白动作太快,没有人来得及阻止,安顺侯当即更气,“江砚白你做什么!” 江砚白不慌不忙,“请侯爷移步来看。” 安顺侯虽气愤,但碍于江砚白官职不好发作,走上前一看,那被一圈蓝宝石包围的最中间的那枚红宝石竟四分五裂——碎了,而边上的几枚蓝宝石只有一些轻微划痕。 安顺侯瞪大了双眼,“这……这是怎么回事?” 江砚白收起官刀,慢慢解释道,“因为那枚根本就不是红宝石,而是红色琉璃珠。琉璃易碎,而宝石性坚,真正的红宝石,凶手昨日行凶时,被死者抓在了手里,如今正在大理寺的证物袋里。” “我说得对吗,程三郎君?”江砚白嘴角含笑,说出的话却让在场之人心头一震。 安顺侯不可置信的看向小儿子,“三郎,你……”又想了下江砚白的话,突觉不对,程梓明是七日前死的,江砚白为何说昨日呢? 程三郎站在原地,低着头双手握拳,不言不语,良久,才抬起头来,双目发红,“人,是我杀的。” “带走!” 程三郎被带走,安顺侯府上下皆惊,尤其安顺侯夫妇,才没了大儿子,连小儿子也要离他们而去吗? 大理寺堂前,程三郎跪下回话,道出了他以设局害人之事。他随意找了个人,让此人假扮徽州商人,在留芳阁等待任文林。 程三郎知晓任文林是个嗜赌的伪君子,以此局为饵,定能让其上钩,但他知道以任文林那点微末伎俩是骗不过他大哥的,他大哥向来谨慎,所以这徽州商人的身份也需天衣无缝,便在巧手吴处买了假字帖,身份文牒与路引。 夏艳娘的诱惑勾引,也是他定下的计策,只是不料那假徽州商人贪心不足,不仅把原本要给夏艳娘的银钱私吞,还想将“真”字帖据为己有。 “为何要杀害程梓明,他可是你的大哥。” 没想到程三郎忽然大吼道,“我没有想杀大哥,大哥不是我杀的!” 他吼完接着低头喃喃自语,“大哥从小就样样出色,我学问比不上他,交友也比不上他,父亲的关爱全都落在他的身上。虽然母亲偏爱于我,可出了门,大家提起我程三郎都不认识,而说起是程梓明的弟弟,便有不少人与我结交。” “我不想一直生活在大哥的盛名之下,于是我便想着,若是大哥名声尽毁,安顺侯府便只能依仗于我。我让花魁诱人,真的只是想毁坏大哥的名声而已,我不想要他的性命,他毕竟,是我的大哥啊!” 程三郎这番话说得涕泪横流,言语间颇有愧疚之意,“若早知会让大哥送命,我万万不会如此。” 江砚白厉声道,“毁人声名,无异于毁人前程,难道你认为毁了程梓明前程不是罪过吗?” 程梓明死讯传来之时,程三郎也不可置信,伤心与哭泣都是真的,他还以为是那假商人自作主张将人杀害。他杀那假商人,是为了替他大哥报仇。 “既有猜测,不通知官府,却私下行事,你眼里可还有法纪?不过是怕到了公堂之上,你设局害人之事便无所遁形了,” 程三郎哑口无言。 骨肉兄弟,却因一己之私,不惜定下毒计。程梓明之死还不好下定论,但程三郎已承认了假徽州商人确是他所杀,江砚白依律将他收押。 陆主簿在记录案卷,见程三郎还不认罪,脱口道,“程三郎怎么还如此嘴硬,杀了一人已是死罪,何不痛痛快快承认了!” “是啊,已经是死罪,还不承认。”那便是另有隐情了,江砚白低头沉思,程三郎的话解开了他很多疑惑,之前的不解都有了解释。 他不想要程梓明的命,所以大费周章,假字帖,夏艳娘,都是为了毁程梓明的名声,他的目的与所为也都相符。还有最关键的一点,程三郎的掌印与程梓明尸体上的对不上,假商人的也不对。 从程三郎卖假字帖都是亲历亲为来看,程三郎有帮手的可能性并不大,若是他要杀人,定不会假手于人。 难道还有第二拨人?线索似乎又断了。 江砚白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从头梳理一遍脉络。 黎辞舟手里提了包点心进来,劝道,“你也该歇歇,身子又不是铁打的。”连日辗转奔波,江砚白都没什么时间回府,几乎都是在后院对付一晚,天不亮就又起来看案卷。 “先吃些东西吧。”黎辞舟将手中点心扔给他。 江砚白未抬眼,打开了油纸包,拿出个松饼咬了一口,“不是沈记的?” 黎辞舟撇撇嘴,“沈掌柜又不是单给你一人做饭,哪能回回都有,是我特意去云糕坊买的。”说完猛然反应过来,脸上带着惊喜,“你能尝出味道了?” 江砚白味觉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一直忘了告诉这个嘴碎的好友,只好点点头,扯谎道,“丰敬的药起了些效。” 黎辞舟真心为他高兴,“看来他也不是全然没用。”黎辞舟与丰敬向来不大对付,丰敬喜静,但有黎辞舟的地方,多半都安静不了。 云糕坊的糕点在盛京也算数一数二了,但他只觉这松饼又冷又硬还太甜。江砚白轻笑着摇头,看来真是被她养刁了口味。 沈鱼大半夜的也没睡,在和面包窑做斗争。如今她已经能熟练的考出海绵蛋糕了,但做出松软的面包总算差了那么一点。 要不就是没发酵到位,面包没鼓起来,要不就是烤过了,拿出来都成了黑乎乎的焦炭。这些失败品,最终都进了阿莓和常二的肚子。 一个两个还好,十几二十个谁也受不了。最后阿莓与常二见了她就绕道走,沈鱼想把魔爪伸向了邓氏与王大厨,又怕他们年纪大了吃出些什么毛病就不好了。 沈鱼做梦也没想到,她一个厨艺小能手,有朝一日也会加入黑暗料理的大军。 但有天赋和手残党还是有隔了条鸿沟的,经过十几次的失败,沈鱼终于做出了成功的面包,甜口就夹些红豆,咸口就加些肉松。 只是不知为何,同样的炉温和时间,烤出来的面包有时候还是会失败,这让沈鱼想到,可能不是她自己的问题,而是面包窑出了问题。 专业的问题自然得让专业的人来解决,沈鱼去请来钱氏的儿子蒋航,这个面包窑就是他帮着搭的。 蒋航到了后院,简单检查了下便发现了问题所在,窑膛有处裂了个口子,漏风了。有时炉灰堆得高堵住了,有时没堵住,窑里的温度就上不去。 沈鱼可算是找到了罪魁,都是因为面包窑坏了,才不是她厨艺不行! 蒋航挖来黄土将窑补好,补好时天色已暗了下来,沈鱼留他吃夕食。蒋航笑着推却,“家中还有人等。” 沈鱼却道,“那有什么要紧,叫上钱姨他们一起过来,人多热闹,正好后厨得了几条新鲜的清江鱼,咱们做烤鱼吃!” 沈鱼没给蒋航拒绝的机会,便让崔四去喊钱氏了。 作者有话要说:让江少卿耍个帅,下章烤鱼 沈鱼:嗯?烤我? 作者:不敢! 其实凶手前面已经出现过了,但大家基本都忽略了这个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46、炭火烤鱼 柳香大病初愈,大夫让她多走动走动,她也想出门散散心。只是让她出门时多带些护卫,又有曹宇杰陪着,柳父柳母才稍微放心一些。 柳香头一个想去的地方便是沈记,她想去看看沈鱼,顺便亲口对她说声谢谢。 在屋子里闷了太久,一出门就觉得天青地阔,世间美好之事无数,从前生出想死的念头真是不应该。 天气越发冷了,沈记门口的竹帘换成了毛毡布帘,从外头瞧,看不见里面在做什么。 女婢打帘入门,崔四正要起身迎,却被来人惊艳,一时间愣在当场。 柳香一袭水碧色花鸟长裙曳地,外罩一件银灰色斗篷,斗篷用兔毛滚了边,眉若远黛,面如傅粉,唇似樱桃,丝毫不逊色那日的花魁夏艳娘。 里间突然传来阿莓的一声吼,“崔四,来搭把手!”崔四才蓦然回神,看见邓氏已经上前招呼了。 阿莓喊了两声都没见着人,手里端着烤鱼出来,有些不悦道,“崔四你失了魂吗?”她定睛一看,看见柳香,不自觉屏住了气,好好看的小娘子啊! 食肆里人很多,钱氏一家还有几个客人,见众人都望着她,眼神中有的只是单纯的欣赏与惊艳,面上微微发红,低下了头。 曹宇杰上前一步拦住了众人视线,“敢问沈娘子在吗?” 阿莓连声道,“在的,在的。” 沈鱼在后厨烤鱼,听到阿莓的呼唤手上的面粉都没擦干净就出来了,“什么事啊?” “沈娘子!”一声轻唤,声音温柔似水。 沈鱼循声望去,看见了艳丽动人的柳香,惊喜道,“柳娘子!柳娘子来得正好,一起坐下吃烤鱼吧。我里面还煮着东西,柳娘子先坐。”说完便又进了厨房。 加了柳香几人,一张桌子就不够了,便把两张桌子拼在一起。 一大桌子人有老有少,柳香衣着打扮都不俗,众人都猜测着是沈鱼认识的哪路贵女,唯有怀哥儿没有顾忌。 这小孩儿向来胆大嘴甜,对着他娘朗声道,“这位姐姐真好看,像天上的仙子!” 众人被逗笑,有怀哥儿活跃气氛,众女眷便和柳香攀谈起来,钱氏笑眯眯开口,“柳娘子是小鱼儿朋友?” 柳香思索了下,猜到这“小鱼儿”应该是沈鱼闺名,“沈娘子是我的恩人,此来是为道谢。” 钱氏好奇,问一句,“恩人?” 柳香浅笑回答,“前几日有些想不开,幸得沈娘子开解。” 邓氏大概猜到了这位娘子的身份,心中暗叹可惜,“世事无常,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这话题不免有些沉重,曹宇杰怕又勾起柳香伤心事连忙转移话题,“这是什么烤鱼,怎得这般香?” 介绍菜色崔四最拿手,也习惯性吹嘘沈鱼,沈鱼每次听崔四口中的自己,都觉得和她本人不是一个人,竖起大拇指,“我们掌柜呀,当代厨神!” “又在胡吣了不是,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沈鱼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又一条烤鱼被端出来,崔四赶紧去接,咧嘴笑道,“吃了这烤鱼,他们就知道我崔四是不是胡吣了。” 扑面而来的蒜香,烤鱼诱人的色泽让人忍不住吞咽口水。沈鱼总共做了三种口味,蒜香,豆豉和微辣的。 以豆芽和土豆为配菜,出锅时撒上一大把葱碎和芫荽。清江鱼肉质紧实,鱼刺并不多,裹了淀粉炸过的鱼皮更加酥脆,里头的鱼肉依旧鲜嫩,蘸上汤汁来上一口,鱼肉的鲜香在口中弥漫,带着些烟火气。 烤鱼自然要边烤边吃才香,沈鱼拿暖手炉充当了个简易的酒精炉,里面放上无烟炭,砂锅里的鱼汤咕嘟咕嘟滚起来,再加入些小菜,氛围便烘托起来了。 曹宇杰细心为柳香剔去鱼刺,怀哥儿看见了,天真问道,“姐姐这么大的人了,还不会吐刺吗?怀哥儿都会了。” 柳香闻言神色有些不自然,反观曹宇杰一个大男人涨红了脸。 钱氏轻拍了下小孙儿的脑袋,“多嘴。”又对柳香道歉,“童言无忌,冒犯柳娘子了。” 柳香不觉被冒犯,含笑道,“无事,怀哥儿很可爱。” 沈鱼解了围裙,随意擦了擦额头的汗,在柳香身边坐下,“身上有些油烟,柳娘子不介意吧?” “怎会?”柳香低语一声,她很喜欢众人围坐在一起吃饭的感觉,她家中没有兄弟姐妹,没有体会过这种欢乐。 沈鱼见她神采奕奕,眉宇间也无愁色,应是真的想清楚了,笑着让她多吃些。 柳香胃口不大,碰上这烤鱼难得多吃了些,初时还觉不好意思,抬眼一看,众人你一筷我一筷正吃得不亦乐乎,根本无人注意到她。 怀哥儿还小吃不得辣,或许是吃不到才是最好的心理作祟,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爹碗里的微辣口味烤鱼。 蒋航故意作怪,夹了口含有辣椒籽的给他,怀哥儿吐着舌头直喊要水,蒋航妻子笑着捶了他两拳,“哪有你这么当爹的!” 有食客被香味吸引,便嚷着也让沈鱼做一份,沈鱼推说,“还没上菜牌子呢,都是自家人试菜。” 那食客不依,馋虫上来哪里还忍得了,“沈掌柜若不做,我便端着碗上你们那桌吃了!” 还是个倔脾气,沈鱼没办法只好放下筷子,去给那食客去做了一份。待做完归来,砂锅里哪里还有鱼在,只零星地飘着几根豆芽菜。 沈鱼双手叉腰,“好啊,一点儿也没给我留!平日里都白待你们好了。”柳香与钱氏一家是客人,王大厨和邓氏是长辈都不好朝着他们发火,剩下三人便遭了殃。 阿莓见沈鱼真要生气,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了一碗鱼肉,都是剔完了刺的,“小鱼别骂了,都是崔四的主意。”卖人卖得没有一丝犹豫,毕竟死道友不死贫道嘛! 沈鱼就知道是有人捉弄,眼神阴恻恻地转向了崔四。 崔四大骇,“阿莓,叛徒!”脚下动作飞快,三十六计走为上。 笑闹过后,钱氏一家告辞,其他人四散去做自己的事,独留柳香与沈鱼说话,曹宇杰一直都在身后静静地陪着。 交谈之间,柳香得知沈鱼竟比她还小上一岁,心中不免更加敬佩,称呼也换成了沈妹妹。 柳香临窗而坐,门外有武侯经过,柳香瞥见长叹一声,“也不知何时能捉到那个采花贼。” “天网恢恢,会有因果报应的。” 江砚白已经好几日未来取食盒了,一般这样的情况,就代表江砚白要外出公干或者是直接留宿在了大理寺,江砚白都会让小杨来提前告知一声。 几日没来,就代表他在大理寺住了几日。沈鱼不免担忧,这次的案子是真的很棘手吧,不仅有采花蜂案,还有安顺侯府的命案,江砚白是否又没好好吃饭。 思及此,沈鱼装了几个白日里烤的肉松面包让崔四送过去,但只嘱咐他交给小杨。 在松软的肉松面包面前,小杨流露出了垂涎的神情,崔四指着几个纸包道,“这个是给你的跑路费,这个是黎大人的,最大的那个是给江少卿的。” 跑跑腿便有这么好吃的东西,小杨拍着胸脯,笑道,“这活计以后尽可找我。” 小杨将东西送进门时,有人正在回话。派去江临的人终于回转,经过多日查探,终寻得采花蜂一些蛛丝马迹。 五年前采花蜂作案还不似如今滴水不漏,受害的姑娘里面便有好几个见过他真容的,但可惜的是当年的画像因存放案卷地方的一场意外,已经找不到了。 小谢只好遍寻当年的受害者,但五年过去,对采花蜂的印象早已模糊不堪,都只记得个大概。公差尽力了,却只得到一张不怎么准确的画像。 “那采花蜂还精通改换容貌之术,如今要找人更是难如登天!”因为这个原因,当年才逃脱了官府的追捕。 小谢轻叹了声,“当年的受害之人自杀死了大半,还有些更因此堕入风尘家破人亡,剩下的多半也过得不好。这采花蜂当真害人不浅!” 有线索总比没有好,江砚白看着这副拼凑出来的画像,莫名觉得有些眼熟,但若让他具体说是哪里眼熟,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采花蜂善易容,莫非曾在无意中见过该换容貌后的他?江砚白细思极恐。 因小谢去江临前还未发生程梓明的命案,小杨向他诉了好大一番苦,“这命案闹的,好几日没睡过安稳觉了。” 小谢听罢案情,对小杨提到的花魁夏艳娘感慨了一句,“想那夏艳娘当初也是良家女子,如今还卷入命案,当真命苦。” 江砚白却从这一句话中抓住了重点,“夏艳娘亦是当年的受害者?” 小谢答道,“对呀。”他回话后恍然,“怎么把她漏了,她说不定还记得那采花蜂模样。” 小谢当即便要去留芳阁,江砚白让他稍等,表示要一同前去。 “问话这等小事,便不劳烦大人了。” “不仅仅是问话……”江砚白重新整理了案情脉络后,觉得留芳阁这个地方一直被他所忽略。 得知有人设局后,他便总想着是外人杀人,但若是留芳阁内部有人动手呢? 可惜他想通太晚,这么多日过去,那凶手还留在留芳阁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江砚白让留芳阁所有男子都印下手印,逐一对比,并没有与凶手相同的,又问那鸨母可有临时做工或者近日辞退的。 鸨母丢给江砚白一堆契,凡是在她这儿做工的,都要先签契,青楼多为人所不耻,是以有些工人不愿给青楼做活。开青楼的人就想了个法子,事先扮作良家签契,待契约生效就算对面知道是去青楼做活也不好推辞了。 江砚白圈出几个人名,命人去取得这些人的手印,但很可惜,依旧没有。江砚白低头沉思,难道他又想错了吗? 小谢的问话也进行的不是恨顺利,夏艳娘与其他受害者一样,已记不清采花蜂模样。 小谢展开画像,“请夏娘子再想想,看这幅画像是否有能改进之处。” 夏艳娘勾起一抹嘲讽的笑,瞥了眼画像,“官爷,我是真记不清了。” 作者有话要说:兜兜转转又回了留芳阁 感谢在2021-09-3020:29:57~2021-10-0119:35: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甜米酒好喝17瓶;小战兔的光点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47、惊天秘密 这一趟留芳阁之行,皆无功而返。 小谢问话夏艳娘时,小杨就在一旁,他叹一声,“之前也不觉得呀,这夏艳娘对官府似乎有怨。” 小谢接话道,“也不怪她如此,当年的案子到现在还没抓到人,她与幼弟失散自己又堕入风尘,言语中对官家有些不满也是正常的。”小谢此去江临,将受害女子的身世皆查清,得知夏艳娘被侮辱后,她双亲皆一病不起,甘愿自身卖入青楼换取医药费。 卖身换来的银子最终也没救下爹娘,反而让两位老人一命呜呼,幼弟只得寄养再伯父家,但所托非人,她伯父一家竟趁机将她幼弟给卖了,从此夏艳娘便踏上了寻找幼弟之路。 夏艳娘此来盛京,想必也是因此事。 江砚白听罢也不经唏嘘,“确是个苦命女子。” 树影重重,夜风寒冷刺骨,连日的低温,彰显着冬天的到来。 几人回大理寺途径沈记,街上只有沈记门前檐灯亮着。小杨故意放慢了脚步,朝江砚白道,“大人不进去看看?” 江砚白睨了他一眼,“嫌差事不够多?” 小谢不知他们俩在打什么哑谜,开口道,“我还未吃夕食呢,进去找些吃的。” 江砚白作为一个善解人意的上司,怎么会让下属饿肚子呢,顺势道,“你连日奔波也幸苦,敞开吃些吧,我来付账。” 小谢自然喜不自胜,“多谢大人。” 小杨在江砚白身后挤眉弄眼,这借口找的! 这么晚了,又是大理寺的人,沈鱼笑道,“我这都快成了你们大理寺堂食了。”见江砚白也在,沈鱼想着,难道面包没吃饱? 小谢赞道,“大理寺堂食可没沈掌柜做的好吃!” “这话可千万别然你们大理寺庖厨听见。” 沈鱼从柜台走出来,没注意脚下有条长凳拦路,瞬间失去重心,身边阿莓赶紧去扶。但沈鱼倒下速度太快,阿莓虽然揽到了沈鱼身子,却被带着一起往地上摔,眼见俩人都要摔倒,一双有力的大手稳稳托住了她。 “小心!” 沈鱼惊魂未定,微喘后定神,“多谢江少卿。” 阿莓拍拍灰从地上爬起,上下检查沈鱼,“没摔着吧。” “我无事,倒是你膝盖没事吧?” 阿莓笑起来,原地蹦了下,“我皮糙肉厚,耐摔。” 见她活动自如,快入冬了穿得也厚实,应当是没什么事的,才安下了心。 沈鱼低头轻语,“好奇怪啊……”不一会儿,抬眸问道,“江少卿,方才若是你来扶我,是否还会摔倒?” 突然问上这么一句,江砚白思维发散,这是怪我不在她身边? “不会,若我在你身旁,定护你周全。” 此话一出,沈鱼没什么反应,仍然低头沉思,身后小杨和小谢都露出个了然的笑。 江砚白握拳放在唇边,不自在地咳嗽了两声,“咳,咳。” 沈鱼喃喃自语道,“阿莓已经算是女子中力气较大的了,但还是扶不住我,那婢子的力气好大啊……” “哪个婢子?”江砚白对“力气大”这三个字异常敏感,杀死程梓明的人,力气一定很大。 沈鱼随意道,“就是花魁身边的那个女婢啊,那次夏艳娘去大理寺,我去瞧热闹,看见她险些摔倒,她身边的女婢一下子就把她捞起来了,我以为阿莓也能拉的住我……” 此话让江砚白灵光一闪,茅塞顿开,他知道一直以来忽略的是什么了——女子,杀人者还有可能是力气大的女子。 程梓明被掐断颈骨,他便下意识以为是个身强力壮的男子干的,想通关窍后,就立即让小杨带兵围了留芳阁。 “留芳阁许进不许出,若有人想走,带回大理寺。”之前的那次收集手印,应当已经打草惊蛇,却也同样是敲山震虎,那凶手若还在留芳阁,此时该坐不住了。 江砚白又转身对小谢说,“把夏艳娘的身世,再仔细说说,尤其关于她幼弟的事情。” 小谢不愧是一个合格的衙差,夏艳娘身世的细枝末节都不曾放过,“她幼弟据说是被卖去了一个戏班,九岁的孩子学戏有些迟了,但他生得好,扮上后漂亮的不得了,班主才松口收下了他。” 江砚白垂眸,当年九岁的孩子,现在应该是十四了…… 一刻钟后,小杨押解着两名女子回来了,赫然是夏艳娘与她的婢女阿芸,阿芸手里还抱着一个包袱。 夏艳娘钗环散乱,不似前两次艳丽得体。 小杨向江砚白禀报,“那女婢想跑,夏艳娘见我们把人带走,也要跟来。” 江砚白走到阿芸跟前,“为何要走?”他的眼神在她身上逡巡,她脖颈间系了一条丝巾,之前怎么就没发现,她有一双别于寻常女子的大手呢? 阿芸低着头不回话,夏艳娘护犊子似的挡在阿芸身前,“阿芸家里来信说父亲重病,才想着收拾东西回去,倒是江少卿无故围了留芳阁又将我们带来大理寺,您办案向来如此独揽权威吗?” 面对夏艳娘的咄咄逼人,江砚白只问一句,勾唇道,“既是家中来信,信呢?” “信……”夏艳娘顿了顿,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江少卿并无查看私人信件之权。” 江砚白浅浅一笑,“夏娘子倒是懂些律法,但我并非想看信,今日只要你们将这封家信拿出来,我便放你们走。” 夏艳娘眉头紧锁,颤了颤身,泪水在眼眶聚集,气愤不已却无可奈何,她确实拿不出来这封家信,本就是情急编出来的说辞而已,江砚白……他看得太透。 小杨端来纸墨,站在阿芸身前,“小娘子请按个手印。” 砚台里的墨汁在流动,阿芸却觉浑身血液凝固,闭上了眼睛,认命般抬起手来。 夏艳娘突然扑过来抓住了阿芸的手,泪水涟涟,“不,不要。” 阿芸温柔地看着她,轻轻拂开了她的手,“阿姐,我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一直不走,只是为了多陪你几日,阿姐,你不要哭……” 夏艳娘再憋不住,抽泣之声渐大,与阿芸抱在一处,放声大哭起来。 阿芸轻拍着姐姐的背,安抚着她,望向不远处的江砚白,苦笑着说,“江少卿不必比对了,我投案,确实是我杀了程梓明。” 阿芸不再伪装,扯掉了脖颈上的丝巾,声音也从细尖的女子音变成了清朗的青年音。 江砚白闭了闭眼,“你是夏云?” 阿芸点头,“是。” “何时与你阿姐重逢的?” “一年前,戏班兜兜转转又回到江临,而阿姐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寻找我的机会,这些年来找寻了无数戏班,终是老天有眼,让我们姐弟得以相聚。” 夏云不愿再离开姐姐,而夏艳娘难脱困于风尘。以男子之身留在青楼有些困难,他便乔装改扮一番在夏艳娘身边当个婢子。他容貌昳丽,年纪不算大,又于戏班习得伪声之法,是以这一年以来也无人怀疑他的女子身份。 江砚白继续问,“为什么要杀程梓明?” “因为他该死!”夏云此话饱含怒气。 他怀中的夏艳娘抬起头,泪痕犹在,声音凄厉地道出了一个惊天秘密。 “程梓明就是你们遍寻不见的采花蜂!”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反转怎么样? 今天这章有点短,不会卡在这儿的,15分还有一章。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48、三审花魁 “不可能。”江砚白立刻否定了夏艳娘的话。 夏艳娘冷哼一声,大声道,“我不会认错人!五年来,我从未忘记过那张脸,他日日折磨着我,他让我双亲离世,幼弟分离!他的眉眼早已刻在了我记忆深处,我绝不会认错人!” 想当初夏艳娘只是好心给了门外的少年一碗水,却怎么也想不到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年能对她做出这种事。这五年,她没有一刻不在后悔,若是当初没有开门该有多好,她有相敬的双亲,有可爱的幼弟,又怎会落到如今的下场! 那日本是为着那一百两银子去的,没想到她的目标就是害了她一辈子的仇人,夏艳娘如何能放过。当晚使出浑身解数让程梓明留宿,本想拔下簪子刺死他,却被夏云阻止,说是这样太过明显。 夏云在戏班从小干体力活,双手很有力气,且他又有阿芸的女子身份为遮掩,想来极少人会怀疑他。于是趁程梓明熟睡之际,扼死了他。 江砚白提出一种可能,“那采花蜂擅长易容,许是他当年……”话说到一半他便自己察觉了漏洞,五年前的采花蜂怎么会如此精准的易容成远在盛京的程梓明的模样呢? 但采花蜂与程梓明确非一人。柳香曾言,采花蜂腹部有道凸起的疤痕,而他见过程梓明尸体,程梓明腹部平坦光滑并无半分伤痕。 且程梓明从出生起便未曾离开过盛京也不会轻功,更遑论在江临作案了。 但夏艳娘言之凿凿,也唯有采花蜂才能让她下此毒手,夏云既已认罪,他们也没有必要编上这么一段。 江砚白正思考之际,有武侯闯入堂前,“大人,采花蜂现身荣亲王府!” 江砚白忙问,“县主可安好?” 武侯禀报道,“荣王府戒备森严,那采花蜂并未得手。” 得知无人出事,江砚白放下心来,继续审问夏艳娘姐弟。 夏艳娘也听到了武侯的话,目眦尽裂,指着江砚白道,“假的,你们骗人,采花蜂已经死了,已经死了!这不可能!”夏艳娘神情有些癫狂,让弟弟双手染血却杀错了人,这让她如何接受? 夏云也不似方才淡然,“江少卿,这怎么可能?” “你们认为荣王府与本官在做戏吗?还是本官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江砚白甩下两声反问。 夏艳娘只觉心头被重重一击,浑身瘫软,再无支撑她站立的气力,受刺激过度竟直接晕了过去。 “阿姐!” 此情此景,江砚白也不忍心再审下去了,命人给夏艳娘请个大夫,特许他们姐弟同住一间牢房。 真凶已明,江砚白自然要遣人去告知安顺侯府,他夤夜去了一趟安顺侯府。 若夏艳娘不曾说谎,那便代表采花蜂与程梓明长了极为相似的一张脸。虽说物有相同,人有相似,但两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长得一样的可能性还是太小。 而能为他解惑的,只有一个人——安顺侯夫人。 安顺侯夫人自程三郎被带走那一日起,便一病不起,缠绵病榻。大郎被杀,三郎被关,且三郎还涉嫌谋害大郎,作为一个母亲实在是难以承受这样的打击。 妇人卧房本外男不便进入,但安顺侯夫人实在是病得起不来,江砚白只得叨扰,一进门就闻到了浓重的药味。而安顺侯夫人眼中无神,眼下一片乌青,比第一次江砚白初次见她时,更加憔悴。 江砚白也不想她再受打击,但有些事不得不问,只得狠下心肠,他让安顺侯夫人屏退左右,房中只余他们二人。 “敢问夫人,当年您诞下程大郎时,只有一个孩子吗?” 安顺侯夫人浑浊的眼闪过一丝激动,只一瞬,便又暗淡下去,“江少卿都知道了?” 江砚白顺势点头。 安顺侯夫人自嘲一笑,两个儿子的事情已经让她对尘世不再留恋,连命都不想要了,其他事情又还有什么可隐瞒的,她斜倚在床边,缓缓道出一桩侯府秘辛。 十九年前,安顺侯夫人与宠姬几乎同时怀孕,而安顺侯却只对宠姬的孩子十分关切。她一气之下便回了江临的娘家,又怕宠姬暗害她腹中孩儿,索性在娘家将孩子生下再回府。 不幸的是,就在她诞下儿子三日后,儿子突发疾病夭折了。安顺侯夫人悲痛之余又担忧起自身处境来,那宠姬若是生下一个男孩,岂不成了安顺侯的庶长子,以侯爷对那宠姬的宠爱,袭爵也不是不可能,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于是联合家人,寻找刚出生的男婴,想来一招狸猫换太子。 程梓明是个好孩子,从小乖巧懂事,安顺侯夫人养了这么些年也将他当作了亲身孩儿,直到再次怀孕生下程三郎。 她的心便不由自主的开始偏颇,安顺侯早有立世子的想法,但都被安顺侯夫人以孩子还未取得功名为由拦了下来。 “您当年从农妇那报来的孩子,是双生子?” 安顺侯夫人闭了闭眼,“是。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约莫程梓明十岁时,江临的家人来信,说是在江临看见了年幼的程梓明,细查之下才知,原来当年抱养孩子的那家人生下的是双生子。 不过好在江临与盛京相距甚远,安顺侯夫人为保险起见回家省亲时从来都不带上程梓明。 但只要做了亏心事,就有被发现的风险。当年的宠姬能成为安顺侯的心肝肉自然有些手段,还有观察入微的本事。这个宠姬就是程二娘的母亲,她发现了这个秘密。 安顺侯吃不得河鲜,连同他生下的程二娘与程三郎都是如此,偏程梓明毫无顾忌。那宠姬就留了个心眼,偷偷取了父子俩的血滴血验亲,血果然不相容。 但宠姬并未将此事告诉安顺侯,一来即便暴露此事,安顺侯为了家族颜面也不会将安顺侯夫人休弃,二来她自己并没有儿子,而安顺侯夫人还有个侯爷亲生的程三郎。 揭穿此事于她并无实际的好处,反而她捏着安顺侯夫人的这个把柄,可以让女儿嫁得好一些,届时她也跟着享福。 是以安顺侯夫人她们对母女二人多有忍让,造成了如今外人看来不伦不类的情境。 案情终于明了,想来那采花蜂便是双生兄弟中的另一个。夏云对程梓明实为错杀,程梓明代替了他从未谋面的双生兄弟去死。 双生兄弟,一个为世家子弟,一个为采花贼盗,一个端正清雅,一个好色奸邪,真可谓命运弄人。 这个真相,对夏氏姐弟太过残忍,但程梓明又何其无辜,其情可悯,其罪难恕。 作者有话要说:”其情可悯,其罪难恕“,出处不详,老式破案剧里好像都有出现过。 《三审花魁》这一案基本结束了,猜不到凶手存粹是我线索给得太少,有些读者太聪明了。 接下来继续抓采花贼。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49、肉松罐头 采花蜂在荣亲王府现身的事情让沈鱼吓了一跳,幸好传来端敬县主安然无恙的消息。她答应给端敬的肉松做好了,想借着送肉松去看望端敬,恰逢柳香也在,沈鱼便邀她一同前去。 柳香有些忐忑,“我与县主并不熟识,贸然前去是否不妥?” 沈鱼嫣然一笑,“才不会,她见着你这般的大美人,高兴还来不及呢!” 柳香兴奋之余也纳罕,这话听上去像说的是个风流郡王,而不是娇滴滴的县主。 荣亲王府大气巍峨,因着采花蜂一事,府外陈列了不少府兵,进去也没那么容易。 沈鱼递上端敬先前给她的洒金折扇,阍人脸上的轻蔑才收起,谄媚放了人进去,但将曹宇杰拦住了,说是荣王府不准陌生男子进入。 曹宇杰轻声道,“小姐随沈娘子进去吧,我在马车上等你们。” 县主的贴身女婢等在院门前迎人,笑着对沈鱼说,“沈娘子来得正好。县主正念叨您呢!” “她哪里是念叨我,是想这个呢。”沈鱼摇了摇怀中瓷坛。 端敬一身红衣劲装,在院里将手中长鞭舞得烈烈生风,墙角的那棵老树遭了好大的殃,枝干树叶被连续打落。 她口中还念念有词,“该死的采花贼!”一鞭下去,又揭下一块树皮来,她打得尽兴,忽听耳边传来清脆的拊掌声。 端敬转身一瞧,沈鱼就在身后,笑着奔过来,“小鱼儿你来看我啦,这几日我都快无趣死了,都怪那该死的采花贼!” 她又看见了柳香,眼睛倏地亮起来,“哪里来的大美人?”还是改不了挑人下巴的坏毛病,极其顺手就碰上了。 柳香哪曾被如此调戏过,不免羞红了脸,总算是想明白了沈鱼出门前那句话是何意,这县主行事确实不羁。 沈鱼故意道,“见着了大美人,眼中便没有我了,真是只闻新人笑,但见旧人哭啊。” 端敬哄人张口就来,揽了沈鱼的腰,“小鱼儿不开心,便是我的过错,该打,该打!” 柳香轻笑出声,这端敬县主还真是个妙人,常人遇上了采花贼皆胆战心惊,她倒是没什么影响。 “好了,不闹了!”沈鱼默默把端敬的手扒拉下来。 沈鱼见端敬心情开朗,无半分不适,也就放下心来,问起了当日情境。 端敬愠怒道,“那贼子想欲往我房中散迷香,我素来对香料敏感,察觉房中气息不对便屏气凝神,从后窗翻出大声呼救。” 巡防的府兵听见了响动便立即戒严,将荣亲王府围得水泄不通,府兵们也确实见到一黑衣身影,只是后来不知怎么就不见了。 这些情况都已经告知了江砚白,江砚白猜测是那采花蜂趁府兵追逐之际改换装束,混入了荣亲王府的卫队中,抑或是打扮成了下人。 荣亲王闻言不敢有丝毫懈怠,将端敬县主贴身的侍卫都寻来验明了正身,府里的生面孔也都不再让他们靠近端敬的院子。 “可惜差一点就能抓到人了,要是我出马就往那人脖颈后重重一劈……”荣亲王深谙女儿的性子,在采花蜂出现那一刻就把她给按住了,她那花架子武功,上去只能添乱。 “劈的地方有什么讲究吗?”柳香很捧场地问。 端敬见她感兴趣,给她科普起武功和穴位来。 沈鱼觉得端敬县主对自己的武功还是有个清楚的认知的,不然便不会第一时间翻窗逃走,而是应该冲上前去与人大战。 聊了许久天色渐晚,端敬即便再不舍也得让人回家,却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撒娇道,“小鱼儿留下了陪我嘛。” 沈鱼抿嘴,义正言辞的拒绝了她,“不行,明日食肆还要开门。” 出了荣王府大门,曹宇杰坐在马车外边,双手环抱着自己,眼皮耷拉,似是正在浅眠。 柳香轻哼一句,“这个呆子,也不知道进马车里等,这等寒风也由得它吹着,非得病了不可。”语气虽有责怪之意,却含着浓浓的关心。 柳香上前轻拍叫醒了他,软言软语责骂了曹宇杰几句。曹宇杰含笑听着骂声,将柳香扶上了马车。 沈鱼眼神在这两人之间流转,好像闻见了爱情的酸臭味。像她这样的单身人士,上马车是不配有人扶的。 马车内,柳香又往外面丢了个暖手袋,还装作是不小心踢出去的,“沾了外边的尘土就不必拿进来了。” 沈鱼眉眼带笑,“你还挺傲娇!” 这词柳香没听过,好奇问道,“何为傲娇?” 沈鱼笑着解释,“明明关心他,出口的话却是责骂,这种行为就是傲娇。” 柳香小心思被戳破,嘴硬道,“才没有。” “嘴硬也是傲娇的一种体现。” 柳香更加赧然,“沈妹妹快别笑了。”她脸上笑容渐渐消失,车帘晃动,从缝隙中依稀能窥见外面风光,“我已非清白之身,配不上曹哥哥。” 沈鱼深吸一口气,合着那日只骂回了她的命,思想还没转过来,她急道,“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万事皆不可自轻自贱,你若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以后如何自立?” 柳父柳母放权给她,想着让她多打理些家中生意,就没时间胡思乱想。柳香从前只看过账簿,一下子接手难免有些手忙脚乱,幸得曹宇杰在旁协助。柳香发现,这个一直在她身边的哥哥,在商场上竟是如此优秀,蓦地生出些自卑来。 她空有一张脸,娇弱又不聪慧,更是失去了清白。柳香知道曹宇杰对她有意,可如今的她真的配不上他。 见柳香垂首久久不说话,沈鱼叹道,“若是错失了良人,后悔的还是你自己。”柳香根深蒂固的思想一时还很难转变,感情之事,外人帮不了忙,为今之计,只有等她慢慢想通。希望曹宇杰的真情,能早日感动柳香吧。 于此同时,江砚白命小杨换上侍卫衣服,潜藏在荣亲王府暗中查探。 据采花峰以往的作案习惯来分析,他对自己盯上的猎物势在必得,曾经也有个小娘子一遭未曾让他得手,那小娘子一家甚至连夜搬离了住处,但仍旧遇害。 是以采花蜂二次对端敬县主下手的可能性很大,现在荣王府的戒备如此森严,若以采花蜂的思维来判断下一步该如何接近端敬县主,最好的办法就是伪装成一个下人隐藏在荣王府某个不起眼的角落。 王府人口众多院子又大,查探起来并不容易,满府上下走一遭,真是腿也要断了。 小杨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侍卫休息的地方,倒头便想睡。旁边兄弟拍拍他的肩,“兄弟,打个盹儿可以,别睡死了,待会儿轮到我们这一队去巡查了。” 小杨眼皮已经闭上了,嘟嘟哝哝道,“知道了,你待会儿知会我一声。”随即愉快地打起了鼾。 听见鼾声房里众人都笑了,侍卫长道,“最近兄弟们确实幸苦。” 有人痛斥起来,“那采花蜂是真该死!等老子逮到了他,定要打得他亲娘都认不出来。” “就是,害得兄弟们连个安稳觉都没得睡。” 采花蜂引起群雄激愤,抓不到人,也唯有骂两句出出气了。小杨到底没有睡多久,就被身边的兄弟一巴掌拍醒。 小杨迷迷瞪瞪起来,边整理衣着边往外走,换班的侍卫正进来,小杨与他们错身而过,没来由地打了两个喷嚏。 “阿嚏,阿嚏。”小杨摸摸鼻子,难道近日来太劳累,着凉了? ———— 凡杀人重罪者,若对所判不服,皆可申诉重审。 程三郎在得知他大哥的身世与案情真相后,竟然翻供。 全盘推翻之前所承认的情急之下杀了那假商人,反而说是假商人勒索于他,见他不从抢了他腰间匕首想威胁于他。他奋起反抗,两人推搡之间,匕首无意中刺入了假商人的身体,不是谋杀,而是误杀。 “屋内并无你们二人打斗痕迹。” 程三郎不慌不忙,“那是因为我临走之时清理了。” 办案论罪要讲究证据,当时屋内只有程三郎与假商人两人,并无旁人知道屋中发生了什么。可纵然江砚白不信程三郎翻供所言,也没有证据证明他是故意杀人。 且早间齐寺卿给他送来一份东西,是有着御批的世子请封奏者。安顺侯为救亲儿,向永嘉帝递了请封世子的折子,而永嘉帝许是不忍安顺侯一脉就此绝嗣,准了安顺侯所奏。 程三郎便是身有爵位了,依照大齐律,勋贵犯罪,可罪减一等,且误杀比谋杀罪责轻。这样一来,程三郎的命就算保住了,改判流放三千里。 程三郎被带下去前,自嘲地问了一句江砚白,“江少卿是否觉得我是苟延残喘?” 江砚白低语一句,“人都有求生的本能。” 程三郎忽地笑起来,继而愈笑愈大声,“我还活着,可他已经死了,终有一日,我会回到盛京,而他,会随着时间而消逝,世人终究记得的,还是我程三郎。哈哈,到底还是我赢了。” 他笑得疯魔,似有癫狂之态。 江砚白看着远去的程三郎,轻摇了摇头。执念太深之人,走不远的。 小谢见他摇头,凑上前问,“大人觉得他说得不对吗?” 江砚白凝望远方,若有所思,“读过《临川先生文集》吗?” 小谢挠了挠后脑,笑嘻嘻道,“没有,大人知道我不爱读书的。” 江砚白轻笑,“会有人读过的。” 程梓明倾其一生都在收集临川先生的作品,并将其编写成册,每一篇文章后面他都写上了自己的评价和注解。 程梓明已将此文集刊印成册,此文集之珍贵足以传世,而每一本文集上都有着他的名字。 有些人的名字,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被人淡忘,反而会在岁月的洗礼中历久弥新。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案子里十七郎真的是来打酱油的,但大家的猜测让我觉得把十七设定成夏艳娘弟弟好像也可以。 小杨真的好忙。哈哈!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50、采花蜂现 秋雨很冷,尤其是临冬的秋雨。即便是细丝般的雨滴打在身上,也是彻骨的寒。 街上行人寥寥,撑着伞的人裹紧了自己,迎着冷风想要快些回家。 “这样的天气,小姐何必亲自来,我一人来便是了。”曹宇杰语气有些责怪,但他深知柳香的性子,柳香想出来,他是拦不住的。 柳香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下马车,“如今我接手了这些事物,总不好让你一人操劳。就淋些细雨而已,哪里就那么娇弱。” 他们二人是出来查账的,快到一季底了,柳家城中的铺子各自送上了账簿。曹宇杰一眼便看出有几家铺子的账面不对劲,就想去这些铺子看一看。柳香知道了后,非要跟着,曹宇杰向来承受不住她的撒娇,柳香声音一软他就狠不下心了。 柳香家里是做瓷器生意的,要查的这个铺子算是柳府最大的一个瓷器铺子了, 那掌柜见柳香来,惶恐着上前来迎,“大小姐怎么有空来,也不打发人提前告知一声。” 要得就是出其不意。柳香淡笑道,“我何时来,还要经过关掌柜的许可吗?” 关掌柜俯着身子,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小人不是这个意思,大小姐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柳香倨傲地看他一眼,正色道,“去把这一季的账本子拿来。” 关掌柜摸了一下鼻子,“账本,账本不是已经送府里去了吗?您还没送回来呢。” 女婢扶着柳香坐下,柳香脸上一凛,提高了些声调,“我自然知道你送了账本到府上,我要看的是你店里这一份。” “怎么,关掌柜不会和我说,没有吧?”柳家的账册向来要求一式两份,一份丢了另一份也好补上。 关掌柜如临大敌,脸色不好看了起来,柳香这架势不看到账本不会回去,只是看了这账本,他这个掌柜也算做到头了。 关掌柜下去取账本,柳香直挺挺的脊背松了松,挑了挑眉,笑着回头问曹宇杰,“曹哥哥,我演得怎么样?” 曹宇杰爽朗一笑,“嗯,像个当家作主的大小姐了。” 柳香是个绵软性子,柳父柳母又宠她,总觉得她还小,将来在学这些商场上的事情也来得及,直到出了意外,柳香被迫成长。 曹宇杰望着她的背影出了神,他知她心头仍有芥蒂,但他愿意等,只要能陪伴在她身旁,能看到她的侧颜,其他的可以不奢求。 关掌柜一份账本里的漏洞都做的怎么明显,曹宇杰笃定他没有时间做第二本,所以这一本应该是真的。 关掌柜哆哆嗦嗦递上账本,柳香粗粗翻看了几页,便看出与那一本中有许多的不同,账面上竟然少了数百两银子。 柳香板起小脸,素手往桌上一拍,“关掌柜,你好大的胆子!” 关掌柜扑通一声跪下,老泪纵横,“大小姐饶命啊!”接着开始道出亏空原因。 关掌柜在柳家多年任劳任怨,偏生有个不争气的儿子,儿子沉迷赌博,输光了钱,竟还学人去借印子钱。催债的上门来要,他也不能看着人家要了他儿子的一条腿啊,便挪用了铺子里的银钱,本想一点点还上,终究还是被发现。 柳香生气的神态,在曹宇杰看来不仅不可怕,还十分可爱。 柳香念及关掌柜多年辛劳,没有将他扭送官府,只卸了他掌柜的职位,命他把银子还上。 出门时,柳香问曹宇杰,“曹哥哥觉得我此举,是否有失偏颇?” “小姐是铺子的东家,您有权决定怎样处理关掌柜。”他不直言对错,只说她有决定的权力。 柳香笑起来,她总要成长起来,学着自己做决定,曹哥哥与父亲母亲帮不了她一辈子。她也想如沈鱼一般,撑起一方天地。 曹宇杰替她打伞,柳香轻移莲步,甜甜的笑着走在他的身旁。 门前有一侍卫奔袭而过,脚步重踏,所经之地溅起一地泥水。 “小姐小心!”曹宇杰一个旋身挡在柳香身前,为她挡去大半泥水,仍有星星点点挂在柳香裙角。 曹宇杰高大的身影遮蔽了她,柳香抬眼看见他的下颌,笑得更甜。 女婢检查着柳香衣裙,可惜道,“湿了好大一片。”女婢转脸向还未走远的侍卫怒吼道,“走路也不知道避着些人!没长眼吗?” 侍卫一列十人,有一人猛地转过头,狠狠朝女婢的方向瞪了一眼。 柳香正好抬眸,与那侍卫对上视线,心头猛然一跳,一股陌生的恐惧从心底滋生。 一直到坐上马车,柳香捂着胸口,仍惴惴不安,脑中不住地闪现那个侍卫的阴鸷眼神,她越努力想忘却,印象却更深刻,心慌的感觉也越明显。 那双眼睛,那双眼睛,她在哪里见过?脑海中浮现各色人眼,画面倏地定格。 “停车。”柳香哑着嗓子喊出这一句。 曹宇杰欻地掀帘进来,“小姐,怎么了?”柳香整个人都不太对劲,身子一直在微微颤抖。 “去荣亲王府。” “为何——” “去荣亲王府,快!”柳香攥紧胸口使劲全身力气喊着。 曹宇杰不敢耽搁,立即调转马头,往荣亲王府而去。 那侍卫的装束是荣亲王府的,那人就藏在荣亲王府,端敬有危险! 雨下得愈发大了,天阴沉沉地压下来。 马车一停,柳香顾不得风雨就往王府前跑,“我要见县主。” 王府阍人不止一个,这次这个没见过柳香,她又无信物在身,阍人说什么也不让她进去。 柳香急得直跺脚,曹宇杰举着伞,衣衫尽湿,“有何事非得现在找县主?” “很重要的事。”柳香不敢直说,她怕打草惊蛇。 曹宇杰劝她先回去,“我们进不去,不然先去找沈娘子?” 一来一回太耽搁时间,柳香思索过后,让女婢先去找人,但找的不是沈鱼,而是江砚白。 柳香回到马车前等,时刻盯着府门口,曹宇杰将马车牵到能避雨的地方,又问了柳香一句,“到底发生何事?” “是他,曹哥哥!我看见他了!就在——啊——”一个身影,如鬼魅般;来到了他们马车身边,赫然是柳香先前看见的那个侍卫。 柳香看见了他,他自然也看见了柳香。 雨势渐大,雨滴砸在青石板上的声音也渐响,加之王府门前不允许停车,他们的马车离得有些远。 曹宇杰忙于追赶被掳走的柳香,一时间忘了呼救。 柳香被采花蜂扛在肩上,拼命挣扎,但她力气太小,犹如蚍蜉撼树,根本对他造成不了困扰。 她拍打着采花蜂的背,突然想起前几日端敬对她说起的穴位来,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用尽全身力气,朝他脖颈重重一劈。 柳香运气不错,采花蜂眼前出现了一阵眩晕,制住她的手也松开了,柳香趁机从他身上挣脱,提着裙子拼命往身后跑去。 那一击的效果只有一瞬,采花蜂很快清醒过来,他脚步轻点便到了柳香身边,“小娘子最好乖一点,不然我可不会因为我们有一夕情缘,而怜香惜玉。”他阴郁的眼神死盯着她。 “曹哥哥!” 曹宇杰终于赶到,但他一介书生并不会武,只能凭蛮力向采花蜂撞去。采花蜂被他毫无技巧性的一击打了一个趔趄,柳香被曹宇杰拉开一段距离。 曹宇杰死死抱住采花蜂的腰,“小姐,快走!”他撑不了多久。 “快走!” 采花蜂肘击了两下曹宇杰的背部,十分用力,曹宇杰忍着剧痛没有松手。 “该死,放开!”这人完全不要命的阻拦。 柳香努力让自己不要回头,分不清脸上是泪水还是雨水,她跑得好累,但她不能停,曹哥哥还等着她找人回去救他,她不能停! 柳香一股脑的往前冲,直直地撞进了一个人的怀中。 是小杨! 小杨望见这般狼狈的柳香,疑惑道,“柳娘子,你怎么了?”他查探多日,发现有一个侍卫有些奇怪,自己一靠近他就会制止不住地打喷嚏。他想起自己进采花蜂作案后的屋子时,也会被那满室的花蜜香薰得犯病。他发现那个可疑的侍卫不在房中,便出来找寻。 “小杨,快,救曹哥哥,采花蜂,采花蜂……”柳香指着身后,她太累了,已经说不清完整的句子,话音未落便晕了过去。 小杨大致听明白了她的意思,放出怀中信号弹,将柳香置于原地,便往柳香所指之处而去。 曹宇杰被打得口吐鲜血,双臂终于失去了力气,采花蜂一脚将他踹到一边,“该死!” 他正要提步往前走,曹宇杰又爬了上来抓住了他的脚踝,又涌出一大口鲜血,他青筋暴起,“不能……伤害……小姐……” 采花蜂彻底被激怒,掏出一把匕首向抓着他脚踝的那只手刺去,他向来只采花,不伤人性命,这人着实把他惹怒了,柳香已经逃脱,他更需尽快脱身才是。 所以下手毫不留情,曹宇杰的血,染红了他身下的青石板,连雨水也不能将它冲刷干净。 就在曹宇杰失去意识之际,小杨赶到拔刀与那采花贼缠斗起来。 曹宇杰朦胧间听见刀剑之声,嘴角含笑陷入昏迷。她得救了。 采花蜂轻功卓绝武功却并不十分精妙,几回合下来不敌小杨,趁人不备撒下一把迷药。小杨一时不察,吸入了迷药,雨滴阻挡了迷药的一部分效力,小杨用刀抵着地,摇摇欲坠。 采花蜂嚣张道,“大爷我就不陪你们玩了。”他提气欲走,倏地一颗石子破空而来,正中他的小腿。 “啊!”采花蜂抱着腿痛乎出声。 江砚白御马而至,抽出鞍上长剑,腾空而起,左手捏了一个剑诀,挥剑劈开雨幕欺身而上,身形皎若游龙,剑光飒沓。 采花蜂还欲故技重施,伸手撒出一把药粉,江砚白不闪不避,他早知这人最善使这种下作手段,提前服下了丰敬给的清心丹。 一旁的曹宇杰血流如注,撑不了多久了,江砚白必须速战速决。 只见一阵剑光闪过,采花蜂的手筋脚筋具被挑断,他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江砚白剑尖直指,身形却忽然一晃,怎么会?他明明服过药了。 采花蜂大笑起来,“江少卿,百花散的滋味如何?” 清心丹还是发挥了些效用的,江砚白用内力将药力压制,“不如何。”手起剑落,断了采花蜂的孽根。 “啊!!”一声惨叫响彻云霄。采花蜂面白如纸,颤着牙根道,“江砚白,你滥用私刑……” 江砚白居高临下睥睨着他,雨水冲刷着剑身,雨滴从他的发梢滑落,一字一句缓缓道,“罪犯拒捕,刀剑无眼,本官,一、时、误、伤。” 援兵随后便到,江砚白就近将曹宇杰送到荣亲王府,小杨中的是普通迷药,睡一觉便没事了。端敬请了太医为曹医治,安顿好一切后,江砚白匆匆赶往了春安堂。 作者有话要说:感情戏莫着急,下章没有下下章一定有!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51、各自的结局(一更) 江砚白冒雨而来身上衣衫尽湿,冰冷的雨水打在他的肌肤上,他却不觉有丝毫凉意。 他的身子,烫得可怕。 江砚白进春安堂时尚可保持清醒,甫一进门屋内热气一烘,浑身血液似在沸腾。 丰敬一眼便瞧出了不对,捏住他的脉门,“服过清心丹了,没用?” 丰敬一边问一边以金针封住江砚白的穴位,又给他喂了两颗丹药。 身体内的燥热终于被压下去一些,但腹中仍似有一团火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他的神智也被这团火吞噬殆尽。 丰敬吩咐身边药童,“胡桃,去准备浴桶,记得,要凉水。”百花散的药性已经被他解了大半,还有些剩余药力仍在江砚白体内散发不出,江砚白内力深厚,余下的对他构不成威胁。 江砚白泡在冰冷的凉水中,将气息运转一个周天,一桶凉水生生变温。 丰敬估摸着时间进去,手上端了个药碗,江砚白已收吐纳息,呼吸平稳,丰敬又把了次脉,“有惊无险,你这也拖太长时间了,敢不敢再迟些来啊?” 江砚白甩了他一个白眼,“要不是你的清心丹没用,我用得着来这一趟?” “就不该救你,”丰敬勾唇笑了笑,将药碗递上,“喝了。” 江砚白不疑有他一饮而下,喝完捧着空碗,“甜的?红糖姜汤?” 丰敬含笑着道,“药力解了你就没事了,自然不需要再喝别的药,怕你着凉,特意去沈记买的姜汤。” 买个姜汤还去沈记,丰敬又不是自家煮不了,且春安堂与沈记相距甚远。他这是存心调侃。 “你吃饱了撑的?” 江砚白从浴桶里出来,中衣湿哒哒地滴着水,丰敬没理会他的嘲讽,反而欣赏起了眼前风光,宽肩窄腰,容貌不俗,应该是时下小娘子喜欢的模样吧? 江砚白拿起干净的里衣,见丰敬还不出去,反问道,“你待在这儿,是要给我换衣?” 丰敬也只敢捋个虎须,真惹毛了江砚白他一脚踹过来就不好了,走到了屏风外面,“江少卿今日的火气格外大呢。” 里头幽幽地飘来一句,“丰大夫今日也特别欠打。” 丰敬扑哧笑出声,退开几步,仗着隔得远,朗声道,“江少卿失去意识之际,口中可是还念着某人的名字。到底是清心丹无用,还是你心不静呢?” 一道劲风袭来,木制屏风直直向后倒去,“砰”的一声,屏风有了裂痕,动静之大让院中的药童都忍不住进来查看。 胡桃看着对峙在屋子两边的二人,怯怯地问,“郎君可有事?” 丰敬说了声无事,摆摆手让他退下,向前两步,朝江砚白道,“你真要拆了我这春安堂不成?” 江砚白瞥了一眼开裂的屏风,“赔你个新的。” 丰敬双手抱臂,不再开玩笑,正色道,“你中的春/药纯度很高,所以清心丹压不住,这般的制药技艺,应该是那个人。” “我猜也是。”江砚白已整理好了衣衫,冷笑一声,“与采花贼为伍,他也真是愈发下作了。” 只是正经不过一句,丰敬便又作死,“你真的不想知道,昏迷时喊了谁的名字吗?” 江砚白眼中寒光一闪,丢下两个字,“无聊。”说完便径直出了春安堂。 丰敬喊人将屏风扶起,他这个好友啊,就是嘴硬,哪里是不想知道,分明是心中清楚。 在意乱情迷间,脑中浮现的,也唯有她的笑颜,两眼弯弯似一双月牙。 云收雨霁,乌云缓缓而散,太阳冒了头,阳光穿过水汽在空中架了座彩虹桥。 江砚白下手及有分寸,采花蜂的伤都不致命。采花蜂醒来后便知自己没有了那东西,手筋脚筋具被挑断,他动弹不得。除了五年前那一次,再也没有受过这么严重的外伤了。 监牢外牢门被打开,有脚步声由远及近。江砚白只想问他一句,“给你百花散的人,在哪?”此时的采花蜂已经揭下了假面具,与程梓明一般无二,五官虽然一样,周身气质却迥然不同。 他这样的人,便是知道他有个同胞兄弟因他而死,也不会有丝毫怜悯心吧。 采花蜂蔑他一眼,将头转到了另一边,竟是不打算交代的意思。 江砚白也不恼,淡淡道,“大夫说你体内有多种毒素,即便我不杀你,你也活不了几月了。” 采花蜂闭了闭眼,依旧没有说话。 江砚白知道问不出什么来了,留下一句,“让毒公子聂星救人,是有代价的。” 采花蜂的□□良家女子的行为,亦为江湖中人所不耻,江湖中多有侠义之辈,一次他泄露了行藏,被人追杀,长刀穿过他的腹部,留下了一道磨灭不去的伤疤。 伤他之人以为他必死无疑,但他命大,被人所救,便是江砚白口中的毒公子聂星,此人用毒如神,医术也不错,将还有一口气的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但他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聂星需要人试他新炼制的毒药,运气好的,等聂星研制出解药忍过剧毒的折磨,就无事了。运气不好的,死了,残了,比比皆是。 他还算幸运,在那个炼狱般的地方呆了五年,聂星知晓他没有多少时日可活。采花蜂好色,必会想着及时行乐,聂星放他离开,只有一个要求,便是他最后的作案地点,一定要在盛京。 采花蜂之前不解聂星的用意,江砚白此来,倒是解了他的惑。也不知这两人之间有什么纠葛,他应该是活不到知道的那一天了。 牢里还关着夏氏姐弟,江砚白顺便去看了他们一趟,也带他们亲眼见了真正的采花蜂。 看着活生生的另一个“程梓明”再出现在眼前,姐弟俩震惊之余又深深后悔,他们真的,错杀了一个好人。 夏艳娘悲痛不已,跪在江砚白面前忏悔道,“江少卿,是我错了,我对不起程郎君,就让我来偿命,求您放过我弟弟。”她贱命一条,死不足惜,但弟弟不能有事。 江砚白眼底浮现不忍,只是法不容情,“你疼爱你的幼弟,被冤杀的程梓明也有心疼他的父母。” 夏云看得透,采花蜂既已经伏法,他便是死了也无憾,杀人那天他就没想活了。他抱着姐姐,轻轻擦去她的眼泪,“阿姐,不要哭,仇人马上就要死了,我们报仇了。” 夏艳娘泪水决堤,“云弟,是阿姐害了你。”因动手杀人的是夏云,夏云执意一肩扛下所有罪责。 夏艳娘因为证据不足而被释放,留芳阁的鸨母将人接了回去。夏云行刑的那一日,夏艳娘身着白衣,从留芳阁的顶楼一跃而下,红颜殒命,血染白衣。 ———— 荣王府,柳香只是受了惊吓,并无受伤,醒来后就执着寻找曹宇杰,“曹哥哥呢,他人在哪?” 柳父柳母皆一脸愁色,柳香知道他肯定出事了,不然他定会在床前守着等她醒来。 采花蜂下手太重,即便太医倾尽全力救治,也只能保住他的性命,断了的左手筋脉是接不回来了。 曹宇杰还未醒,柳香扑到他床前痛苦,“曹哥哥,是我没用……” “你快睁开眼睛看看我……” “等你醒来,我们便成亲。”柳香握着曹宇杰的手,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床上的人双眼紧闭,没有一丝反应。 接连几日,柳香衣不解带照顾曹宇杰,因曹宇杰不便挪动,就一直住在荣王府中。 端敬也不免为这样的真情所动容,抹了把眼泪道,“呜呜,我也想要这样的爱情。” 身边女婢毫不留情拆台,“您先找准一个对象吧。”今日少卿,明日将军的,见着好看的就往上扑。 端敬鼓着腮帮,“还不准我畅想了?” 三天后,曹宇杰在柳香的精心照顾下,终于转醒。 曹宇杰嘴唇干裂,只觉渴得厉害,声声唤着水。柳香忙不迭地给他喂水,曹宇杰费力张开双眼,看见喂水之人是柳香,一激动直接坐了起来,“小姐,不可。” 在他的意识里他是个下人,怎么能让小姐伺候他呢! 曹宇杰起来地太急,牵动了伤口,“嘶——” 柳香关心他的伤势,放下茶杯,抚上他左臂处的伤口,“小心些,别乱动。” 曹宇杰想将左臂从她手下抽走,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他猛然意识到,他的手好像……废了。 曹宇杰往后缩了缩,柳香察觉他的抗拒,满眼疼惜地握着他的左手,咬了一下嘴唇,“曹哥哥,不要紧的,太医说只要勤加锻炼,手便会恢复如初的。”这话自然是安慰。 曹宇杰知道她在宽自己的心,柳香每一次撒谎都会不自觉地咬上一下嘴唇,他露出个笑,伸出右手抚上她的发顶,温声道,“我知道了。”只要她无事,即便是废了一只手也是值得的。 柳香笑起来,想给他喂水喂药,曹宇杰却不肯,“小姐,我是下人。” 柳香一跺脚,皱着眉道,“谁把你当下人了,我还想着嫁你呢!”说完便觉失言,小脸微粉。 曹宇杰大惊失色,“这万万不可,我怎配得上小姐。” 柳香将手里的药碗往旁边桌上一掼,摆起架势道,“你这意思,是不愿娶我?” 曹宇杰低着头,手攥紧了被子,颤声道,“我……不配。”不是不愿,而是不配。他成了个残废,怎能与她相配? “好啊好!”柳香气急,原地转了两个圈,“左右我也寻不到什么良人了,我剔了头发做姑子去。”她在房里寻了把剪刀,长发拢到身前,作势要剪。 曹宇杰欲起身阻止,只是身体太虚弱,还没起来被咳得不行,“小姐不要,咳,咳……” 听见他咳嗽,柳香扔下剪子将他按回床上,气汹汹道,“给我好好躺着!” 曹宇杰委屈望她一眼,“小姐……” 柳香心一横,闭上眼睛在他唇上印下一吻,蜻蜓点水一触即离,她飞快低下脑袋,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紧张道,“如此我们便有肌肤之亲了,你不能负我。” 她头一次做这么出格的事,指甲都嵌入了掌心。 曹宇杰感受到唇上软意时,脑中如烟花一般炸开,什么动作都不敢有了。良久才意识道柳香做了什么,也红了脸,最后挣扎道,“我左手已废,小姐真的不嫌弃吗?” 柳香正视着他双眼,缓缓道,“我已非清白之身,你可嫌弃?” “怎会?” “那还如此多的废话!” 两人相视一笑,眼中都饱含深情,柳香转身再去拿药碗,抬眼却见沈鱼和江砚白立在门外。 也不知两人来了多久,听到了多少,柳香羞赧极了,将脸埋在了曹宇杰怀中。 沈鱼做了排骨山淮汤来看望曹宇杰,与江砚白是在王府门前碰上的。 却不想一同撞见这对鸳鸯互诉衷肠,真真是吃了一嘴的狗粮。 沈鱼提着食盒进门,忽然林妹妹上身似的,狭促的来了一句,“我倒是来得不巧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案件大部分的人都有了结局。 全书第一次吻戏是配角的,不得不骂一句,江少卿你看看人家!标题有惊喜哦,下章有大糖!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52、排骨山淮汤(二更) 沈鱼没好意思打扰那对小鸳鸯,送了汤之后没待太久。 江砚白则被端敬县主拉去说了会儿话。 许是受了曹柳二人的刺激,端敬比对了那位少将军与江砚白后,还是觉得江砚白略胜一筹,她大方问道,“你心意还是不改吗?” 沈鱼未关房门,他与县主站的地方可以清楚地看见屋内情境。江砚白望了屋里一眼,沈鱼一身天青色锦缎玉兰花纹裙,发间插了根相衬的玉兰花簪,正凑近柳香耳语了一句,不知说了什么,惹得柳香作势打她,她笑眯眯地去挡。 “下官……”江砚白不自觉勾唇,话未说完,就被端敬打断。 “行了,不用说了,我懂了。”端敬叹了口气,方才江砚白眼底那片溺人的温柔,便是最好的答案。端敬自嘲一句,真是昏了头了,问谁也比问江砚白好,自讨苦吃。 江砚白不明所以,只当端敬县主又心血来潮。 沈鱼提着食盒出来,端敬已经走远,她来到长廊这头,抬脸问,“县主找江少卿有事?” “沈娘子想知道?”江砚白语调上扬。 他笑得奇怪,沈鱼瞪圆了眼忙摇头,“不想。” 江砚白逗她,“沈娘子若真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 沈鱼移步快走,潜意识觉得不是件好事,还是不知道的好。 江砚白笑起来,跟上她的脚步,“沈娘子走路回去?” “是啊。”沈鱼见他跟着自己,疑惑道,“江少卿不进去吗?” 江砚白摸了摸鼻子,“本就是来看望曹郎君的,他既无事,便不打扰了。” 风刮过长廊,沈鱼瑟缩了下,拢了拢外袍。 “外头风大,不如搭我的车回去。”江砚白捏了捏掌心,开口相邀。 沈鱼一口答应,“好呀!多谢江少卿。”有免费的顺风车坐,何乐而不为。 她答应的爽快,江砚白有些暗喜,是否那日的抗拒只是错觉,她对自己还是有意的呢? 阿彦牵来马车,摆好脚踏,欲伸手扶着沈鱼上去,冷不丁瞥见了自家郎君不怎么好看的脸色,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 沈鱼抱着食盒,三两步就上去了,压根没瞧见阿彦的动作。 车内铺了软垫,坐着很舒服,车厢温暖还薰了香,沈鱼感慨了下有钱人的奢华,暗自打气,以后也要买一辆属于自己的“豪车”。 正畅想着,江砚白递给她一个暖手炉,小巧精致,刚好能包在手里,“暖暖手。” 沈鱼笑着接过,又道了声谢。她穿得不算厚实,手被冷风吹得发红。暖炉外包裹着一层锦缎,不烫手,温热正好。 “沈娘子为何不买辆马车?”食肆也开了许久,她手里买马车的钱应该是有的。 沈记离荣王府有些路程,沈鱼虽然挣钱不少,但都为了存钱开分店没怎么动过。像马车这样的大件她还没有狠下心买,平时出行靠的都是腿。 沈鱼抿抿嘴,“不常出远门,我还要存钱开分店呢。” “分店?沈娘子想开在哪儿?。”江砚白问了一句。 沈鱼眼睛亮起来,坦然道,“当然是金鸣坊。”金鸣坊是盛京最繁华的坊市,珍宝阁,百味楼都在那里,来盛京的外来客中有这么一句话,“宁不去皇城门,不可不游金鸣。” 江砚白侧头看她,“沈娘子似乎胸有成竹?” 沈鱼粲然一笑,“江少卿方才说的可是想,这念想与现实之间,自然是有差距的。我现在存的钱,也就能在金鸣坊买个马厩吧。” 沈鱼耸耸肩,说完又添一句,“还是个空马厩。”沈鱼自损起来也是毫不留情。 江砚白轻笑出声,又道,“为何不寻人合资?凭沈记如今的红火,不难。” 江砚白说的沈鱼也不是没有想过,如今的沈记是她的一言堂,但若寻了人,有些事情做不了主,随之而来的麻烦也会变多。要找一个全身心信任她,肯将一大笔钱财交给她的人,不好找。 “合适之人难寻。”沈鱼叹一声。 江砚白抬起头,目光灼灼,暗示道,“有时踏破铁鞋徒劳,合适之人兴许就在身旁。” “你说柳香吗?” 江砚白握拳轻咳了一声,“是……” “她正与曹郎君蜜里调油,我哪好去打扰。且等一等吧。”沈鱼说完觉得这马车里有些闷,挑了窗帘想透透气。 寒风钻进来,刮在人的脸上,沈鱼面似被刀削,却笑着,声音带着惊喜,“下雪了!” 车窗外,雪花打着旋儿落下,风一吹改了道,飘向更远的地方。沈鱼伸手去接,雪花落在掌心,只一瞬便融化成水。 沈鱼乐此不疲,笑弯了眼。她前世是南方人,甚少能见到雪,记忆中下大雪是很小的年纪了,长大后便再没有见过积雪了。她总是羡慕北方的朋友能打雪仗,堆雪人。 江砚白往外望一眼,“十月了,是该下雪了。”今年的雪也格外早了些,昨日才过了立冬。 沈鱼很兴奋,方被暖手炉捂热的手,为了玩雪又变成了红彤彤。她浑然不觉,用衣袖接了些雪,凑近让他瞧,“雪花真的是六边形的诶,好漂亮。难怪有人说,雪花是个冷美人。” 每一片都不一样,可惜存在的时间太短,美丽转瞬即逝。 江砚白挑眉看她,沈鱼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笑得明媚,“是很美。” 冷美人不及眼前人。 江砚白挪开眼,缓缓道,“沈娘子喜欢看雪?” 沈鱼笑着道,“当然喜欢,银装素裹,天地都成了一色。”沈鱼从未亲眼见过书中描写的雪景,只透过屏幕看见过,但再真实的场景,都敌不过亲眼见过的震撼。 沈鱼那时总是想着,等有了钱,一定要去东北看一次雪,在冰天雪地里吃一次雪糕。她眼中透露出了些许向往。 江砚白看着她,忽然觉得眼前人鲜活了不少,沈鱼从来处事沉稳,难得有些小女儿情态。 路边有垂髫的小儿牵了条小黄狗,雪落在它的身上不见了,小黄狗汪汪地叫着,小儿咯咯地笑着。 沈鱼忽然想起一首著名的打油诗,念了出来,“江上一笼统,井上一窟窿。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 江砚白一听便知咏的是雪,笑道,“这诗倒有趣,你做的?” 沈鱼可不敢揽功,“是位卖油的张翁所作。”唐朝的这位张打油名气可不小啊,打油诗一词就是由他而来。 “这雪能积起来吗?”沈鱼有些期待的问,她已经开始幻想打雪仗的场景了,她一定要亲手堆个雪人。 江砚白作为一个在盛京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人,天公的脾性也摸透了些,“应当不会。” “哦。”沈鱼的幻想破灭,撅起嘴有些不太高兴。 江砚白浅笑。 马车一直平稳地走着,车厢蓦地一抖,沈鱼因玩雪坐姿本就不正,身形一晃,直直撞进了江砚白怀里。 两人四目相对,谁都没有作声。 车厢又是一抖,沈鱼又向后仰去,眼见后脑要撞上车厢壁,江砚白伸手一挡。 车外阿彦不好意思地禀报,“郎君,方才路面有两块大石,您可有事?” 沈鱼已经从江砚白的怀里出来,坐直了身子。 江砚白朝外面道,“无事。” 他理了理被踩脏的衣袍下摆,“盛京的路面,确实该清理了。” 沈鱼没把这点身体接触放在心上,关心起了他的手,“手可曾受伤?” 江砚白伸出骨节分明的大手,左右看了看,“没事。” 刚才那一下撞得不轻,沈鱼凑近看,果然看到了些红肿,她下意识拉了他的手,“红了一大片,怎么说没事。” 他的大手被她的小手抓着,她的小手很冷,他的大手很烫。 江砚白霎地抽回手,藏在身后,手背火辣辣的,“真的没事。” 沈鱼才不信,“江少卿的手若出了什么事,倘使不能写字,便是我的罪过了。” 江砚白为证明真的没事,伸出手五指成爪,又握成拳,“可安心了?” 突然来上这么一个手部康复动作,沈鱼有些想笑,点了点头,能做这个动作,证明确实没伤到筋骨。 江砚白将手收在长袖中,手背仍旧在发烫,连带着面上也浮了些燥意,没来由得有些恼。 沈鱼怕又出现方才的意外,不敢再松垮地坐着了,坐正了姿势,背靠车壁,但正襟危坐实在太累,没一会儿她便有些腰酸。 幸好沈记已在不远处,在街口的岔道,阿彦停下了马车,问里面的人,“郎君,是让沈娘子在这里下,还是沈记门前停?” 从街口到江府有两条路,一条经过沈记但至江府门前那一段路太窄,马车进不去,另一条不经过沈记,路较宽。 “去沈记。”江砚白道。 “等等。”沈鱼开口,“已是麻烦江少卿了,怎好再让你们绕路。”沈鱼作势便要下车。 江砚白拦了拦她,拿出一旁箱笼里的鸦青色暗纹大氅,“下去可以,披上。” “不必……” “阿彦,去沈记。” 阿彦应声,“好嘞!” “停!”沈鱼算是看出来了,就是让她二选一,“把大氅给我吧。” 她披上大氅,暗道,从前怎么没发现江砚白还有些霸道属性。 鸦青色与她今日这一身天青色极为相衬,领口处一圈雪白绒毛给她添了几分娇俏。 阿彦摆好车凳,沈鱼下来,遥遥望见阿莓从食肆中奔出来迎她。 “小鱼,冷不冷?”阿莓替她拂去身上雪花。 沈鱼呼了口白气出来,“不冷。”她像是想到什么,又转身对江砚白道,“江少卿可否稍等一会儿。” 江砚白挑着车帘,点了点头。 沈鱼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拉着阿莓飞快地往食肆里奔。大氅太长,不符合沈鱼的身量,尾部拖在地上浸染了一大片水渍。 阿彦看得直呼心疼,“那可是上好的料子。”但郎君都没说什么,他也不好多嘴。 没等多久,沈鱼抱着食盒,疾步快走又回来了,“给。” 食盒未掀盖,香气却飘了出来,江砚白眼带笑意,“排骨山淮汤?” 沈鱼笑着点头,“山淮滋补,喝点烫的暖身。” 她站在车下,笑吟吟地递上食盒。 雪花飘,美人娇。 鼻尖萦绕着排骨山淮汤的香气,江砚白脑中闪过柳香扑过去吻人的举动。一个小娘子有如此勇气,他好像还不如她了。 江砚白心念一动,拿走食盒后说了句,“端敬县主寻我,问了我一个问题。” 沈鱼偏头疑惑,不知为何他现在突然提起。 江砚白嘴角漾着笑,“县主问我,心意是否还一如往昔。” “我答,是。” 作者有话要说:山淮就是山药。 感情戏太难写了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53、黄焖鸡 一如江砚白所说,这场雪没有下多久,地上并无积雪。 沈鱼难得在屋里躲懒,床上铺着鸦青色大氅,沈鱼拿了块干净棉布正在把下摆擦干。 早知就让他绕路了,弄脏了这么名贵的料子,也不知要赔多少钱。 沈鱼擦拭的动作渐慢,脑中回荡着江砚白临走前的那句话。 “我答,是。” 是什么是!本不就是搪塞的话吗?做什么那么郑重的与她说一遍,她都说不想知道了,他偏要说。 沈鱼下手不免又重了两分,手中的大氅皱巴巴的。他的话语意不算明朗,沈鱼又不好直接问他,万一是她自作多情,丢脸倒是其次,每日的满意值没了可是大事。她还要回家呢。 沈鱼叹了声,这恼人的江砚白! 邓氏进来给她送些热水,终于将大氅从她手中解救,“呀,这可是上好的料子,掌柜轻着些。” 沈鱼烦躁着,索性都丢给邓氏,“邓嫂子您替我擦吧。”出了屋子透透气,刚下过雪,外面冷得厉害。 冷风拂面,燥意淡去不少。 鸡舍里的鸡不知怎么跑了出来,叽叽喳喳地烦人得很。鸡舍是常二搭的,兴许是骨子里的种菜基因作祟,他时不时便在院子里种些小葱、韭菜、蒜苗什么的。又抱来十只小鸡仔,中途死了两只,只剩下八只了。 原本光秃秃的小院被常二种的满满当当,小鸡大了之后又搭了个鸡舍。鸡舍不知怎么破了个口,八只鸡都跑出来作乱。 沈鱼刚压下去心中的燥意又被翻了上来,这恼人的鸡! 她上前两步,手疾眼快一手拎起一只,对付不了江砚白,她还搞不定这些鸡吗? 烧水,拔毛,下锅。 鸡肉切成小块,下锅焖煮,锅中汩汩的香味传来,沈鱼才觉心情舒畅。 焖前加桂皮,花椒,八角,香叶,几勺酱油,适量甜面酱与豆瓣酱。只煮鸡汤太平淡了,沈鱼做了个黄焖鸡。 在现代黄焖鸡算是一道随处可见的菜了,还能单独凭借这一道菜开个小店。沈鱼尝过很多地方的黄焖鸡,有些不是鸡肉太老就是配菜太多,焖的时间不够,汤汁的鲜味便出不来,也不可加太多水,否则鲜味就不浓郁了。 去外面吃,配菜最多就是青红椒,金针菇,豆腐干,土豆,香菇,小油菜等每一家店都有自己的喜好。沈鱼配菜最爱金针菇与土豆,可惜这里不能拿金针菇出来,只好用普通香菇替代。 之前盆中种的土豆已经可以挖出来了,地里的那些也能丰收了。沈鱼去瞧过了,长势并不喜人,挖出来的都是小石块大小,做不了几盘菜。 但原本也没抱太大的希望,就这点收成还是因为土豆好种,也谈不上失望。沈鱼不打算吃这些,存起来等来年开春再种下去,如此才能有源源不断的土豆。 盆里的倒是长得很大,沈鱼去挖的时候阿莓像是被抢了孩子的娘。沈鱼问她,“你种它是为了吃吧?” 阿莓点点头。 “那就让它为你的肚子尽点孝吧。” 土豆切片要最后放,炖久易散,淀粉味能融入汤里就正好了。喷香的白米饭上浇上一勺汤汁,再咬上一口鲜嫩的鸡肉,顿觉米饭都香了不少。阿莓扒拉了两口,香! 常二回院子只见到一地鸡毛,崔四捧着碗招呼着他吃饭。他辛苦养了几月的鸡成了盘中餐,于是含泪吃了两大碗。 常二吃完后还是伤心,“都怪为父没有保护好你们。” 沈鱼无语瞥他一眼,这是传染了崔四的戏精体质吗? 王大厨拿筷子敲了下徒弟的脑袋,喝了一口汤,“做什么怪。” 王大厨一发话,常二不敢再讲话了,只委屈地撇撇嘴,化悲愤为食欲,又盛了一碗饭。 沈鱼到底还是不好意思,毕竟是她未经同意杀了鸡在先,答应再给常二买几只小鸡雏,常二这才转悲为喜,夸了句,“掌柜真好。” ———— 江府,晚间吃夕食,江砚白只用了一点便不再动筷。 周氏见状问道,“可是菜色不合胃口?” 桌上羊肉萝卜汤,素三丝,锅塌豆腐,小炙鸡等,菜色丰盛。江砚白温声道,“只是不太饿。” 那碗排骨山淮汤分量有些多,此时实在是吃不下。 葛涵双掩唇浅笑,“娘不必担心砚白,他哪是个会饿着自己的人。”阿彦是个好斥候,沈鱼送汤,江砚白赠衣都事无巨细的告诉了葛涵双。 周氏一想也是,又见葛涵双朝她使了个眼色,顿时会意,笑着道,“吃不下便算了。” 饭毕,江砚白难得空闲,江祁白却不在家,父亲不在,江明禹就拉走了小叔,说是读书时有些不解让他解惑。 没了两个打岔的,周氏与葛涵双分析起了阿彦今日的见闻。 “砚白总算有些动作了。”周氏叹一句,欣慰的笑,终于有了些举动讨小娘子欢心,她也能安心了。 葛涵双在想江砚白最后的几句话,“这事与端敬县主又有什么关系,不会她看上砚白了吧?” 周氏却不担心,“砚白若不喜欢,便是县主也奈何不了他,不必担心。” “我是怕县主为难沈妹妹。”听闻这端敬县主脾气不好,有些霸道,沈鱼温温柔柔的性子,恐是要吃亏。 周氏轻摇了摇头,“我瞧沈娘子倒不是个吃亏的性子,你也不必担心,若是砚白真惹了祸事,他会处理好的。” 儿子终于有明显的举动了,周氏反而不着急还转了念想。总归沈鱼还有两年的孝期,且让他追着吧,让江砚白也受些磋磨。 江砚白年少登科,一路青云,正经的苦头确实没怎么吃过。周氏想想那些念被气到的日子,更想看江砚白受挫的模样了。 书房里,江明禹请教完毕后,专心做起了先生布置的功课,还不许江砚白走,说是写完了要交予他查阅。 江砚白百无聊赖,随手从他书架上拿了一本书翻看,山淮,含皂甙、黏液质,有益于肺气虚弱,滋补肺阴…… 难免想起雪地里她错愕的眼神。 江砚白合上书看了一眼封皮,《帝医药经》,他暗笑一声,“你书房里怎么还有这个?” 他举着书,江明禹抬头看了一眼,“爹爹说读书明理,不拘什么书最好都看一些,不必深究,粗浅读一遍,心中有个大概就行。” 江砚白瞄了一眼书架,《农桑时节》《言工开物》真是各式各样的什么都有。他若有了孩子,定不会让他在这个年纪就看这些。 江砚白又翻开方才那一页,左右翻了翻,写的都是药材。他浅笑着扶额,认命地看了起来。 给江明禹检查完了功课,披着夜色,江砚白出了门,不知不觉就到了沈记。 常二抱着新买的小鸡雏乐呵着,有一只不听话的非要钻出他的臂弯,迈着小短腿往外跑去,却被一双锦靴拦住了路。 “江少卿注意脚下!”常二喊着奔过来,将小鸡雏抓在了掌心,指着它道,“跟着我还有几月可活,非要跑便是死路一条!” 沈鱼让常二赶紧拿进去,“行了,收了你这些鸡子鸡孙吧。” 她看见了门前的江砚白,想和往常一般问一句江少卿吃什么,却总觉得有些别扭。 只是别扭归别扭,问还是要问的。 “江少卿吃些什么?” 江砚白愣了愣,原本并不打算吃东西的他,开口道,“来些糕点。”吃不完也能带回去。 沈鱼请他稍坐,先上了盏茶,端了一碟子花糕和一个肉松小贝出来。沈鱼猜想他应是吃过夕食了,便没有放足够的分量。 “怎么只有这点?”江砚白没多想便问。 沈鱼缓缓道,“这是半份,有时客人想吃多种糕,一份吃不完就浪费了,所以准备了半份的。江少卿若吃得下,这就去换一份的来。” 她作势便要走,江砚白开口拦道,“不必了,半份很好。” 在不饿的人面前,即便摆满了珍馐也是徒劳,江砚白吃了两块糕后,实在吃不下了。 沈鱼拿着大氅出来,“下摆有些脏污,只是这般名贵的料子,实在不敢擅自清洗。” “无妨。再贵重的衣料,都是用来蔽体的。”江砚白听出她话中有话。 沈鱼坐下来,慢慢道,“蔽体是不错。但要合时宜,冬日里不能穿汗衫,夏日也不能着夹袄。穿着长袖衫袍非要下地干活不是自找苦吃吗?” 沈鱼自觉这话已经说的很明显,不能明说,她也暗示。她与江砚白,便如粗布与锦衣,总归是不相称的。 她实在不想这纯洁的老板与食客之间再徒生出些纠葛,利用江砚白涨满意值这事已经让她总挂着愧疚,想着变换花样让他多吃些好的来弥补这不纯的目的。 江砚白淡笑,却不直接回答,拿起碟子上的肉松小贝,“人人都道这咸甜二味不能相和,沈娘子这道糕点却很不错。” 巧言令色! 和一个言官耍嘴皮子,实在不是个明智之选。沈鱼这会子确定,这江砚白确实对她有点意思。还想就着衣料着一点再掰扯下,江砚白却不给她再开口的机会。 “劳沈娘子将剩余的包起来。”江砚白喝一口茶,别开视线。 客人有要求,沈鱼照办,只是等她包完,转眼再去找人时,哪里还有人影。 崔四凑过来道,“江少卿吩咐,将这些糕点明日放进他的食盒里。” 沈鱼空叹一声,看见还在原地的大氅。啧,这朵桃花,不太好摘啊。 第二日,江砚白去取食盒的时候,食盒底部多了个油纸包,旁边多了件大氅。 作者有话要说:沈鱼:摘不掉硬摘! 江少卿:我就不明说不给你拒绝我的机会! 鸡:你礼貌吗? 阿莓,常二:真香! 感谢在2021-10-0520:26:25~2021-10-0719:33: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末末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神明与少女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54、鱼肉馄饨 柳香与曹宇杰确定了婚期,打算在年后正月里挑个好日子就成婚。 柳香打算请沈鱼来操办喜宴。 沈鱼本欲答应,又想起自己还带着孝,“我身上有孝,恐怕不吉利。” 柳香道,“这有什么不吉利,我爹娘都同意的,你说是吧,曹哥哥?” 她看向曹宇杰,曹宇杰温柔望着她道,“都听你的。” 沈鱼捂住了牙,好酸!这两人哪里是来请她做宴的,分明是来秀恩爱的。 沈鱼一脚踹翻狗盆,“这儿还有人呢,两位注意些影响。”蓦地想起那日与江砚白一起撞到他们二人互诉衷肠,江砚白当时面不改色,也不知他内心会怎么想呢? 沈鱼摇摇脑袋,怎么又想起了他。自从察觉江砚白对自己有意后,做什么事都总不自觉联想到他。这样不好,要改掉! 正好这准夫妻二人都在,沈鱼将自己想开分店的事情说了。 柳香很感兴趣,当即就打算拍板和沈鱼一起干。 “柳姐姐还是再想想,我不一定有把握的。”对着柳香,她不想画大饼,柳香对她是全身心的信任,所以其中利害都讲得十分清楚。 柳香笑着道,“我对沈妹妹有信心。”偏头问曹宇杰,“是吧,曹哥哥?” 他又温温柔柔一句,“你说得对。” 要不是这两人是自己的金主,沈鱼很想操起扫把赶人,忒腻歪了,热恋中的小情侣都是这样的吗?古人不是含蓄且情深吗? “赔了也不要紧,我拿自己的私房银子入股,不会影响家中的生意。”柳香这么多年还是有自己的小金库的,拿个千八百两银子出来不成问题。 好吧,有钱任性。 沈鱼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一大笔投资,感觉一大波满意值正在向她招手。 既然是合资,店名用沈记便不大合适。柳香也是个不爱读书的,两个肚里没墨水的人凑一块自然是讨论不出什么好名字的。 “不如我们的名字结合一下,就叫鱼香馆!”柳香为自己的聪明点赞。 沈鱼:“……加点肉丝,能炒菜了。” “我觉得香儿的提议不错。”曹宇杰附和。 沈鱼丢给他一个白眼,“她现在就算起个叫张三馆,你都会喊妙吧。”一定是十八层恋爱滤镜糊住了他的脑子。 争论半天,还是没有争论出一个结果。 最后决定,暂时还是叫沈记,金鸣坊若是有老客,也好寻一点。 有了资金接下来就是选址,相看合适的铺子。地段就选在金鸣坊,不管在哪里开店,背调一定要做好,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金鸣坊与崇安坊不同,低檐平屋的食肆很少,高档大气的双层酒楼有些,还有几间大规模的酒肆。在这种热闹的地方开店,自然也得入乡随俗。 沈鱼打算来个和崇安坊不同模式的经营,她挑选许久,选定大致的地方,拉着柳香就出来寻摸合适的了。 中人一连带她们看了两个地方,沈鱼都不是很满意,两人也累了,找了个馄饨摊歇歇脚。 柳香的女婢替她捶腿,“我从来不知找铺子是件这么辛苦的事情。” 沈鱼饮了一口粗茶,含笑道,“今天你的曹哥哥怎么不跟来啊?”她都做好被腻歪一路的准备了,曹宇杰居然没有出现。 提起心上人,柳香眼带笑意,“我不让他来的,有些事情,总该我自己学着去办。” 热乎乎的馄饨上来,摊主是对和蔼的老夫妻,“小娘子小心烫。” 沈鱼道了声谢,舀起一个,吹凉了才敢往嘴里送,“竟是鱼肉的!好吃。” 这鱼泥打得细腻,盐口调得极好,鱼鲜很足,却没有半点腥味。 鱼肉嫩滑,汤汁溢香。 沈鱼还尝出了别的味道,她这个厨师有些坐不住了,有些想讨教方子。 柳香见她夸好吃,也尝了一个,“确实不错。” 馄饨摊里,老婆婆在后面手不停包着馄饨,一手馄饨皮,一手小勺,小勺挖起一点鱼肉泥,另一只手飞快将馄饨皮折起。熟能生巧,老婆婆的速度很快,几息之间就有十来个摆在案板上。 老丈负责下馄饨,馄饨丢进沸腾的热水里,滚上三遍捞出来。边上备了一个碗,碗里加一勺酱油,一勺盐,几颗虾皮,一把葱花和芫荽,煮好的馄饨盛出来混着热汤浇在碗里,一碗鱼肉馄饨就好了。 老丈给旁边一桌送馄饨时,肩上汗巾落下,掉在沈鱼脚边,沈鱼帮他拾起。 老丈笑道,“多谢小娘子。” 沈鱼忍不住问了一句,“您调馅料时,是否混了干贝水?” 老丈饶有兴致地看了沈鱼一眼,“小娘子年纪轻轻,已是个老饕了。” 沈鱼微微笑,“算不上老饕,是个有点微末厨艺的厨子。” “才不是微末厨艺呢!”柳香自吃了两次沈鱼做的菜,也成了个“沈吹”。 老丈笑笑,“能吃出我这馄饨馅混了干贝水,老朽可不信小娘子的自谦。” 老丈给沈鱼添了碗茶,长年累月的操劳让他的手有些皲裂,“其实我这馅料还有一味配方,小娘子可吃得出来?”老丈对这个小美人大厨很感兴趣,坐下来多聊了几句。 “老丈这是考我?”沈鱼浅笑。 “是。” 沈鱼又尝了一个,闭上眼睛,在嘴里慢慢回味,“还有……猪油?” 猪油能增鲜,放多了又会太腻也会压过鱼肉的鲜喧宾夺主,这馄饨却没有。 “小娘子厨艺果然不俗。”老丈夸赞,还与沈鱼细细探讨了捶打鱼泥的技巧。 “不可用刀,切碎了鱼肉的筋理,铁槌太重,木槌最好……” 沈鱼接道,“鱼泥松散,到底没了嚼头,不若加些鸡蛋,搅打上劲,鱼肉更筋道。” 老丈笑起来,拊掌道,“妙啊!”蛋液可增加浓稠度,使鱼肉不散,有添了鸡蛋的风味,可谓一举两得。 沈鱼说的,其实是后世各色鱼丸的做法,鱼丸里还会加上淀粉,不过馄饨馅小,就不必用淀粉来定型了。 “老丈与我说了这鱼肉馄饨的秘方,就不怕我抄了去卖银钱?”沈鱼含笑。 老丈呵呵一笑,“小娘子又在说笑,鱼算不得精贵物,老爷们都不爱吃这个,现下入了冬,鱼更少了。这处理馅料又费工夫,定价高了旁人不来。也只有我和老婆子愿意赚这辛苦钱。”老丈自问识人有几分眼力,沈鱼眼中澄澈,身边跟的这位小娘子穿着不俗,哪会与他们这等小人物来抢口粮。 “哎呦!”一块半新不旧的抹布飞来,不偏不倚落在老丈头上。 在食摊后的老婆婆走上前来,叉腰道,“还不快去做馄饨,闲聊什么!” 转头对上沈鱼和柳香又是笑眯眯的,“两位小娘子别见怪,这老头子就是话多。” 老丈小声念叨着让老婆婆给他留些颜面,脚步还是走着,回去做馄饨了。 沈鱼看着老夫妻俩的小互动,眼中不自觉带了些羡艳,悄悄弯了嘴角。 老婆婆却没离开,“两位小娘子是来找铺子的?” 柳香嘴快接话,“您怎么知道?” 老婆婆笑道,“方才看见跟着你们那人,是我们这里眼熟的中人。他有一个毛病,给人推荐的铺子,喜欢挑最贵的。两位小娘子留心些。”沈鱼与柳香生得好,老婆婆也乐得提个醒。 沈鱼道谢,怪道那人推荐的都超出了她的预算,原来是找错了人。 柳香也气呼呼的,不好意思地对沈鱼道歉,中人是她找的,“害你白跑了一趟。” 沈鱼喝了口汤,淡笑一声,“不是什么大事。”找合适的铺子本就不是一天两天,也不必急于一时。 沈鱼慢悠悠道,“这相铺子就如相人,看对眼的不多,你不也找了十七年吗?”沈鱼意有所指,柳香羞红了脸。 但她也不甘示弱,反唇道,“沈妹妹又要花几年呢?” 沈鱼怔了怔,抬眼想回话,却看见了街边正被拉进酒肆的江砚白。 怪了,怎么哪儿都能见着他。 沈鱼低下头,催促柳香,“吃完快些走。” 柳香不明所以,转头看了眼,没发现什么,只当是沈鱼冷了,想快些进屋里,抓紧吃完了馄饨。 消失许久的中人不知又从哪里冒了出来,这中人姓宣,倒三角脸,留了两撇小胡子,一双眼滴溜溜地转着,透着几分狡黠与世故。 “两位小娘子,我手里还有两间合适的铺子,咱们再去看看?” 柳香愠怒,多年的教养让她说不出什么难听话来,“宣中人,请让个道。” 宣中人不知为何一碗馄饨就让柳香变了态度,赔着笑道,“柳娘子真不再看看了,我手里的都是这一带最好的铺子,若换了旁人,您更寻不到心仪的。” 他这话不假,宣中人虽爱贪小便宜,能力还是有的。 宣中人这执着劲,倒让沈鱼想起被租房阿姨支配们的恐惧。那年刚工作要找租房,许多小区都有分了好几套屋子要出租的阿姨。若是有人问起租房,就跟耗子入了猫窝一般,一堆全围上来,动弹不得。 去哪儿都跟着你,直到你愿意与她们去看房。 采取的都是牛皮糖战术,大妈们用的战术,从古到今都好使。 柳香已因为他在沈鱼面前丢了丑,自然不愿再用此人,刚想放话让人离开,沈鱼插话道,“宣中人可别看我吗年轻面嫩,就糊弄啊。您说的话是真是假,这金鸣坊这么多人,略打听打听什么都是瞒不住的。” 沈鱼含笑看他,目光如利刃。 宣中人也是个人精知道自己的把戏被看穿了,到底脸皮厚,没有一丝尴尬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这儿还真有一间顶合适的。” 沈鱼拉了拉柳香衣袖,柳香板着脸,冷声道,“带路,别再耍花招。” “不敢不敢。” 宣中人带两人来到了一座双层小楼前,门外有些破败,门框上蛛丝和灰尘不少。 宣中人推门进去,“两位娘子小心,灰有些大。” 沈鱼往街上看了一眼,人群来来往往,诧异不解这闹市为何有这么一间破败的小楼,看上去已经多年未有人租了。 进去里面,大堂敞亮,左右各有楼梯可以上二楼。楼梯口摆了两架木质屏风,二楼也不小,摆上十来桌绰绰有余。 沈鱼打开二楼木窗,往外眺望,了解了旁边的格局,心底有了主意。 宣中人嘴巴不停介绍,“这里坐北朝南,采光极好。旁边是间成衣铺子,姑娘小姐们挑累了衣服,来您这坐上一坐……” 柳香悄悄问沈鱼,“如何?”沈鱼微微点头。 但沈鱼还有一事不解,她问,“这么好的地段,怎么可能许久没人租?” 宣中人嘿嘿一笑,“知道瞒不过您,小人与您说实话,这家店啊,不太吉利。” 作者有话要说:江少卿拼命刷存在感,小鱼事业线开始第二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55、奶枣 “怎么个不吉利?” 宣中人缓缓道来,“这店原先是一个大官家的,后来被抄家灭族,由官府变卖了。可买了这店的人啊,不是家中不断有人出事,就是经营不善家财散尽。旁人都道,是这店里有不吉利的东西。是以近两年没人敢租。” 柳香听完有些害怕,凑近沈鱼,“要不算了,换一间?” 沈鱼有些犹豫,因为宣中人给出的价钱,真的很让人心动,前东家也想脱手这店,所以价钱几乎是到了个底线。 见沈鱼犹豫,宣中人咬了咬牙,“您若真想要,可以再降五十两。” “要了!” 不怨沈鱼冲动,实在是银子的诱惑力太大。沈鱼不信鬼神,虽自己算是借尸还魂,但系统的存在,总让她觉得是有更高维的生物在主导着这个世界。 而这些高维生物,便被不知情的人,称作为“鬼神”。 从目前来看,只要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或是毁天灭地的大事,这些高维生物是不会干涉人间事的。 有人装神弄鬼的可能性,远远比鬼神的可能性大。既然是人在作祟,就没什么好怕的。 柳香仍心有余悸,“非要这儿吗?” 沈鱼让她到窗前去看看,“成衣铺子,珠宝门店,酒楼钱庄,最重要的是那儿。” 沈鱼素手指向一个地方,柳香回道,“学堂?” “是,那片学堂众多,而这条街,则是去学堂的必经之路。” 女人和小孩的钱,最好赚了。 沈鱼打算做一做这女人和小孩的生意,二楼主推各色甜品小食。除了现有的蛋黄酥,肉松小贝,红豆面包等,再加云朵蛋糕,千层蛋糕,厚蛋烧,蛋黄布丁,姜撞奶,双皮奶以及中式的传统点心,荷花酥,眉豆糕,条头糕,杏仁酥酪,炸酥球和各色果脯等。 沈鱼说出这些甜品时,柳香就忍不住想象有多好吃了,彻底被说服,不再阻拦。 租下铺子,接下来就是修葺与开业了。柳香年后成亲怕忙不过来,两人便决定在加紧整修,希望能赶在年前开业。 小楼墙体老旧,需要全部重新粉刷一遍,原先的格局倒是不用大改,省去砌墙这一工序。软装要下功夫,因二楼大多要招待女客与小孩,便需要装得柔软而温馨一些。 柳香也是出入过不少招待女客的高档之地,主动揽了这活计去。沈鱼乐得轻松,可以专心研究新的甜品。 找工人这事也完全不用担心,上一次沈记修葺的工人得了甜头,回去在工人堆里炫耀了好久。这次大家一听又是沈记的活,都闻风而动抢着要干,美食的诱惑鲜有人能抵挡。 金鸣坊沈记的厨房是最先整修出来的,沈鱼暂时将崇安坊的事物交给王大厨与常二,到了新店里适应一下新厨房。 新店开业,人手自然就不足,需要再招些新工。柳香拨了两个懂厨艺的婢女来帮沈鱼的忙,一个叫阿蓉另一个叫阿芝,阿蓉稳重,阿芝活泼。至于其他的杂役跑堂,就等全部修整完再做打算。 金鸣坊这边的厨房,比崇安坊那里要大上一倍,且都是按照现代酒店厨房来整修的,沈鱼很满意这个新厨房,直到她站在这个新厨房,才有终于成为了主厨的感觉。 沈鱼特意辟了一块地方出来单独做甜品,撸起袖子就开干。阿蓉与阿芝只是简单懂些厨艺,并不具备单独掌勺的能力,沈鱼便让她俩先打下手。 两人动作麻利,很快就将一大盆红枣的枣核都去除了。 阿蓉赞道,“掌柜,您是怎样想到用麦草杆来去枣核的,果真又快又完整。” 沈鱼笑起来,“遇事多思,学会利用工具。”这里没有吸管,沈鱼便想起了小时候吸管还不普及时,用来代替吸管的麦芽杆。 沈鱼要做的甜品小零食是奶枣,奶枣做法简单原材料也简单,冬日里新鲜水果少,在这物资匮乏的古代更少。沈鱼之前想了很多种甜品,无一例外有些东西都不是现下立刻能拿出来的。 奶枣算是要求比较低的了,做奶枣用干红枣就行。奶枣自古就有,满汉全席乾果四品中便有奶白枣宝,一颗颗枣子被雪白包裹搓成圆球,奶白圆滚。 但奶白枣宝的传统食谱已不可考,是以现在做的奶枣已经是经过后世不断改良的方子了,形状也不追求圆滚,保留了红枣的椭圆形。 材料也变成了更加现代的,棉花糖,奶粉等,棉花糖好做,奶粉技术难度太大,沈鱼选择直接和系统兑换。反正奶粉长相与普通糖粉差不多,就说是新式糖粉也不会有人怀疑。 去核的奶枣直接炒会因为中空变形,还需要往里塞些干果,杏仁或者开心果,这个时候的开心果还不叫做开心果,有个非常洋气的名字——阿月浑子。 这阿月浑子产量不高,只在贵族的干果盆中出现,所以这一颗小小的奶枣也不便宜。 用糯米粉做出棉花糖的蓬松,再下入处理好的红枣,待棉花糖包裹了红枣,从锅中取出,用无情铁手将一颗颗奶枣分开并揉搓使棉花糖均匀附着在红枣上面,最后放入奶粉里滚一圈。 阿蓉与阿芝都想帮忙,但两人手上硬茧不多,都被奶枣烫得直呼疼。 沈鱼说道,“还烫就等凉了。”劝着她们,沈鱼若无其事的拿起个滚烫的奶枣揉搓。 阿芝惊道,“真的不烫吗,掌柜?” 沈鱼笑笑没回答,烫怎么可能不烫,只是她手上的硬茧都长对了地方,再加上一些技巧,自然就不是很烫了。 沈鱼总共做了两种口味的,原味与抹茶的。这个抹茶不同于现世的抹茶,是她自己用茶叶磨的,磨好的茶粉用水泡两遍,茶叶原本的苦味就会淡去不少,再将茶粉加入奶枣中。茶叶剩余的苦味被枣甜盖过,奶枣也有了茶香。 经过炒制的干红枣口感更加软糯,甜味更足。阿蓉与阿芝这两个第一次尝沈鱼做的东西,完全被震慑住了。 阿蓉道:“这还是我们刚才处理的干枣吗?” 阿芝道:“若非我看着做出来的,定不会相信的。”阿芝又往嘴里塞了两个,两颊被撑起。 平时吃干枣,吃上几个难免会有涩味,这个奶枣却没有,奶味很好地遮掩了涩味。 “我更喜欢这个绿色茶味的。”阿蓉评价道,“白色的好吃是好吃,但吃上四五个便会腻了,不如这个茶味的,入口略有清苦,还有茶香。” 阿芝吃得太急,一下子噎住了,沈鱼赶紧递上一碗茶,“慢些吃,你这贪吃劲,像极了阿莓。”阿莓还留在原来的沈记帮忙,偶尔会过来,阿芝与她一见如故。 沈鱼本还奇怪这两人莫名其妙的友谊,现在清楚了,骨子里都是吃货的基因。 “掌柜莫要再取笑我了。” 沈鱼留出给自家人尝的,将其余做好的奶枣都装起来,奶枣可以保存很久,冬日干燥也要注意密封。 门口传来了些响动。沈鱼让阿蓉去看看是否是蒋航来了,这里的后院也要造一个面包窑,这活计仍然由蒋航干,估摸着时辰,他也该到了。 “这位郎君,我们店还未开业,还请郎君去别处吧。”阿蓉笑吟吟地说道。 “我来寻人。” “郎君找谁?”阿蓉的肩膀上一重,沈鱼不知何时立在她身后。 沈鱼看了一眼眼前身披鸦青色大氅之人,对阿蓉道,“寻我的,你先进去吧。”阿芝好奇探头出来查看,被阿蓉一把摁了回去。 江砚白抿唇,“沈娘子生意兴隆。” “还未开张,江少卿恭喜得早了些。” 大堂还未打扫,工人方才动工过,桌椅上都积了一层薄灰。沈鱼清扫干净,才邀江砚白入座。 “江少卿请。”面对这朵摘不掉的桃花,她既开门迎客,总不能将人赶出去,所以沈鱼决定采用装糊涂战略,左右江砚白也没有明说,她便装听不懂。 “江少卿寻我何事?”沈鱼给他沏了一碗热茶。 江砚白环视了一周店内风光,缓缓道,“沈娘子可知关于这个小楼的传闻?” 沈鱼潇洒一笑,“我不信鬼神。” 江砚白笑起来,一双桃花眼里含着一丝欣赏,“是我多虑了,忘了沈娘子向来与寻常女子不同。这小圆楼确是有人装神弄鬼。” “小圆楼,是这里曾经的名字吗?” “是。” 江砚白浅抿一口茶,娓娓道来,“想必沈娘子已经知道,这里曾是一位高官的产业,那高官有一子,极爱听戏。高官便将这小圆楼改作了一座戏圆赠与其子。” 江砚白凝望着大堂,似陷入了回忆,“后高官获罪,其子侥幸不死,且于江湖之中习得一些武艺。因小圆楼是其父所赠,他幼时常在此听戏,他不舍小圆楼被他人所占据,是以不断加害拥有小圆楼之人。” 沈鱼听罢,只觉得好没道理,“滥杀无辜,此子如此作恶,证明那高官管教无方,抄家也是应当。” 她又问,“那作恶之人呢,后来如何判的?”沈鱼觉得江砚白既然对此事如此了解,一定是抓到了罪魁祸首的。 江砚白抬眼道,“逃了。” “逃了!!那我岂不是有危险?”沈鱼面上露出些惊骇之色。 江砚白轻笑,“我以为沈娘子不会害怕。” “关乎小命,当然害怕。”沈鱼无语,他怎么还笑得出来。不对,沈鱼反应过来,狐疑道,“江少卿不会是专程编了个故事来吓我吧?” “我看起来很闲吗?” “嗯。” “……” 和平时比起来,今日的江少卿确实显得有些闲适。 江砚白朗声道,“信与不信,沈娘子自行定夺。”江砚白低头饮茶,在沈鱼看不见的地方勾起了唇角,她太敏锐,一下子就意识到了不对。其实方才他说的话半真半假,前半部分都是真的,后来租赁的人相继出事真的都是巧合。 第一个买家本就患有羊癫疯,那日羊癫疯发作失足落水。第二个租客有个老父年逾八十,也是到了寿终正寝的年纪,却被传成意外。第三个租客不安分与人通奸,偷偷转移家中财产。 桩桩件件大理寺都查的很清楚,确实是巧合。 沈鱼单手托腮盯着他,“江少卿提起那位高官之子时,眼中似有怜悯,莫非江少卿与他是旧识?” 江砚白转头看她,两人目光相撞,“沈娘子竟能看出我眼中的怜悯,当真对我观察入微啊。” 谁要了解你!! 气氛陡然变暧昧。 沈鱼挪开眼,起身走进了厨房,甩下一句,“江少卿果真很闲。” 未几,沈鱼拿了一包奶枣出来,“这是给老夫人,葛姐姐还有阿禹的。”沈鱼这是打算赶人了。 “只给他们?” 回答他的只有沈鱼的背影。 作者有话要说:江少卿你真的很闲!! 江少卿:只给他们,没有我的? 小鱼儿:就不给你!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56、纸杯蛋糕 又下雪了,护城河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雪铺在上面,犹如一张羽绒毛毯。天空中飘着雪花,纷纷扬扬,一团一团地掉下来。屋檐上也积了起来,瓦片太陡,时不时滑落下来一些。 沈鱼乐疯了。 套着邓氏给她做的厚手套,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就往雪地里奔。搓了一个小球,慢慢在地上滚,不一会儿雪球就越滚越大,雪人脑袋初具雏形。 阿莓是昆仑人,也没玩过雪。沈记里一堆人就和看戏似的,看着这两人闹。 崔四那张嘴又闲不住了,“阿莓,你做的那个也太丑了,能不能和掌柜学学。” 沈鱼与阿莓堆的雪人一左一右如同两尊门神似的在店铺两边。一个脑袋圆滚滚,安了碳做的眼睛,鼻子插了根白萝卜。另一个多边形脑袋,眼睛鼻子歪歪扭扭,要仔细辨认才能认出这是个雪人。 阿莓朝崔四做了个鬼脸,捡起一根树枝,在雪人身上写了两个字,捂着嘴偷笑。 崔四定睛一看,那两个字赫然是“崔四”,“阿莓——”两人又开始每日的追逐,不过今天多了样道具,雪球。 沈鱼有样学样,悄悄在雪人背后写了三个字,然后,一脚踹上去。 爽! 谁让他吓人来着? 江少卿不知自己被做了成个雪人出气,他正在大理寺的档录室内。 档录室内时常有人打扫,但打扫得并不细致,卷宗上蒙了一层薄灰。 江砚白拂去封皮上灰尘,找到自己想要的几本,全部拿了出来。他手里捧着案卷,迎面碰见了黎辞舟,下意识用衣袖遮掩住。 黎辞舟只匆匆一眼,就瞥见了案卷上的红签,他脸色一沉,“你还要碰这个案子吗?”大理寺的案件,都会在封档时做上标签,白蓝绿橙红,来代表这个案子的重要程度。这个案卷上是红签,就表示此案是件轰动盛京甚至举国上下的大案。 “永嘉七年,康台大雨接连半月,康台大坝因此不堪重负塌了,圣上拨款一十八万两白银重筑康台大坝,康台毗邻盛京,若康台有事,盛京亦不能免祸。是以圣上派工部尚书聂堂亲自监督。可大坝刚刚建成,天降暴雨,只是三天,仅仅三天就让这新筑起的比从前更坚固的大坝轰然倒塌!” 所有人都为之不解,后有人于大坝倒塌处捞起无数稻草,才知那新修筑的大坝,竟是中空! 朝野为之震惊,永嘉帝震怒,着瑞王并大理寺与刑部彻查此事,结果是一十八万白银有一半竟不翼而飞。工部尚书聂堂作为督察官,此事难逃罪责,家中子弟十岁以上男丁皆被处死,女眷没为官妓。 瑞王当年查抄了一大批官员,所有与筑堤坝有关的人,几乎都在大理寺的监牢里走了一圈。 “当年工部,吏部,刑部,大理寺都因为这个案子伤筋动骨!两年前文寺卿重翻此案,可结果是什么,是文寺卿身死,你中剧毒!你还要碰这个案子!”就是为了这个案子,江砚白九死一生,他尤记江砚白当年口吐鲜血的模样。 江砚白抬眸望向远方,淡淡愁绪在他眼波中流转,“痛失恩师,剧毒噬心,怎会忘?” “那你还碰!”黎辞舟抬手向他怀中案卷打去,书册掉落在地,书册的封皮上写着,永嘉七年。 面对黎辞舟的暴怒,江砚白早有预料,他蹲下身慢慢将案卷拾起,一本一本按顺序整理好,“正是两年前没有查清楚,所以还需再查。老师是怎么死的,不查清楚,我枉为人徒。” “文寺卿的案子已经结案了,他死于意外。” 江砚白站起来,“你我都清楚,他不是暴毙。” 黎辞舟攥了攥拳,抓住了他的手腕,“非查不可吗?”文寺卿在世时对他也多有教导,但他的死,真的不能深究。 江砚白长舒一口气,冬寒穿过窗缝,钻进他的脖颈,“聂星回来了。” “回来了?回来了是什么意思,他不是……死了吗?”冷不丁听他提起这个名字,黎辞舟瞪大了双眼。 “你只是看见他落入悬崖找到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却并不能确认就是他的尸体。我伤好后去崖边察看过,崖边有藤蔓缠绕,崖底有潭水。” “他没死!”黎辞舟倒吸一口凉气,“你什么时候意识到他回来了?” 江砚白垂下眼睑,“女童失踪案,是他给的迷药,采花蜂用的药,也是他所制。” 黎辞舟闻言,重重给了他一拳,“江砚白,你还当我是兄弟吗?”那么早便知聂星回来了,却还瞒着他! 江砚白闷哼一声,勾唇浅笑,“自然。” 黎辞舟愠怒,“他还想做什么,你们江家欠他聂家的,你两年前就已经还清了。他现在是什么意思,逼你重查此案?” 江砚白摇摇头,“也许是吧。” “他那么有本事,让他自己查去,来逼你算什么大丈夫。”黎辞舟顿了顿,又说,“他确实也算不上大丈夫。” 江砚白拍拍他的肩,“行了,我有分寸。你别大声嚷嚷就是了。那个案子我不碰,只是调查老师的死因。” 黎辞给了他一个眼刀,这两件事有什么区别吗?说来说去,还是要查。 江砚白温言道,“你家中有妻有子,不必参与此事。” “说的什么狗屁话!”黎辞舟难得说句不雅的话,“我是怕死的人吗?还有,你也不似从前心中无牵无挂啊。” 黎辞舟意有所指,江砚白苦笑,“她租下了小圆楼。” “沈记要在金鸣坊开张的店是小圆楼?这……还真是巧了。”黎辞舟不得不感慨一句真是孽缘,他瞄了一眼江砚白,“你不会是怕沈掌柜……” 江砚白一抬手,“我重查此案,与她无关。”聂星制的药屡次出现,从目前发生的事情来看,他比两年前更加疯狂,已经毫无怜悯之心了,他不主动杀人,却为杀人者提供便利。若他再无行动,殊不知聂星还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来。 聂星是在拿全城的性命与他赌,赌他会妥协从而重新调查当年的案子。不得不说,聂星成功了,江砚白不能置百姓的命于不顾。 黎辞舟问,“为什么非得是你?” 江砚白翻起卷宗,“在朝中,他也只信我了吧。” 黎辞舟冷哼一声,“真是讽刺。”被一个罪犯信任,是好事吗? ———— 沈鱼在做纸杯蛋糕。 纸杯蛋糕算得上是她童年的另一最爱,上层是香甜的奶油,下面的绵软的蛋糕底,最重要的是便于携带。 小时候谁若买了纸杯蛋糕,不拿上它在别的小朋友面前晃上两圈那是不可能的。待吸引了众小孩的目光,再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下,小口小口吃掉,拉足了仇恨。 这里没有纸杯,沈鱼找铁匠打了几个铁质杯底,四方油纸折成马芬杯的形状,放进铁质杯底里使蛋糕液倒入时纸杯不散。 铁质的杯底导热快,烤制的时间也好缩短些。其实铝质的最好,但沈鱼打听了一下铝价,还是算了。 热腾腾的纸杯蛋糕出炉再挤上一层鲜奶油,洒些干果碎。可惜她不会用奶油做花,沈鱼不是专业甜品师傅,这个有些难度系数。 要是再来一朵粉色小花,那才是真正的爷童回呢! 阿蓉拿了个小勺擓了一勺上层奶油,瞪直了眼,惊喜道,“如此味美,便是断了手也值啊!” 阿芝揉着自己酸疼的手腕,有些不信邪地拿起一个撕开油纸咬了下去,只一口,就让她满身的疲累尽消,只余舌尖的一点甜。 阿蓉久久不说话,沈鱼还以为制作失败,忙问,“怎么了?” 阿芝吸了吸鼻子,口中还有蛋糕没咽下去,含混不清道,“太好吃了!” 眼睫中竟有丝丝泪意,沈鱼被惊诧,“你也太夸张了吧。”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好吃到哭? 阿芝拉着沈鱼的手,“掌柜,以后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绝对不抱怨了。” 沈鱼畅然一笑,“好。”阿芝这丫头从刚才让她打发蛋白时便一直耷拉着脸,不开心都写在了脸上。沈鱼还挺喜欢这丫头有什么说什么的性子,单纯,直率。 金鸣坊沈记的修葺快到了尾声,这招工的事情也需要提上日程,要是招到的工人都如阿芝这般性子,倒也不错。开店最忌讳的就是内鬼,直率之人远比心思深沉之人要好得多。 招工的告示已经贴了出去,柳香忙着绣嫁衣,所以这事还是得沈鱼来。沈鱼拖来邓氏帮着一起掌眼。 邓氏有些怯怯,“掌柜,挑人我不在行。” 沈鱼一把将人揽住,竖了个大拇指,“您可是当过这个的人,不必妄自菲薄。” 邓氏被她一鼓励,有了些信心,拿出了当时指点人做无骨鸡爪的架势。 一日下来,沈鱼看中两个手脚麻利的杂役,邓氏挑了个名叫雯儿的小丫头。 二楼要招待女客,所以也需要些容貌姣好的女侍,来应聘的几位沈鱼都不是很满意,邓氏却想留下雯儿。 沈鱼很理解这是为什么,因为这丫头长得确实好看。 雯儿的脸,放在后世便是大家说的顶级小白花的颜,她一皱眉就让人忍不住怜惜。 雯儿一开口也软软糯糯,“掌柜请您留下我吧,我都能学的。” 连阿芝也被蛊惑,“掌柜,雯儿的礼仪不算差,有我与阿蓉在,用不了几日就能教好。” 沈鱼其实是个隐藏的外貌协会,雯儿礼仪虽差了些,不过凭着那张脸,她还是点了头,毕竟看着美人进食,食欲都能好上几分呢! 沈鱼故意板起脸,“三日后我考校你的礼仪,若不好,你还是要回家的。” “谢谢掌柜!”雯儿笑起来,跪下给她磕了个头。 沈鱼被吓一跳,连忙去扶人,“可受不起你这大礼。” 邓氏笑着将人扶起,“我们掌柜最和善了,不拘这些礼。” 阿蓉与阿芝都是柳家出来的,教导礼仪自然不成问题。雯儿也勤恳,学了几天,像模像样了。 沈鱼三日后来检验成果,端茶敬水三平一低。雯儿端着茶盘,曲着腿,敛声屏气。沈鱼端起茶杯,雯儿不敢偷瞄,手心紧张地发了汗。 沈鱼浅啜一口茶,“行了,邓嫂子帮她量个尺寸吧。”虽然还是因为紧张有些手抖,但已很不错了。 雯儿不明所以,邓氏笑着上前道,“还不快谢谢掌柜,她这是同意了。”沈记新来的员工沈鱼都会发两套员工服,与崇安坊的款式是一样的,区别只在胸口绣的文字。 雯儿连声道谢,眼含热泪,被邓氏带了下去。 阿蓉与阿芝和沈鱼说起雯儿透露出来的身世,“她是家中幼女,上头有两个哥哥,眼见两个哥哥都到了娶亲的年纪,但家中积蓄只够给一人娶亲的,她父母便动了心思让雯儿嫁人。” “她才十四啊!”沈鱼有些忿忿,这父母真不是东西,养女儿就是为了卖吗? “是啊,说好听些是嫁人,其实就是给年纪大的当小妾。”阿蓉叹了声,“雯儿好说歹说,她保证能挣足她哥哥的聘礼钱,才让她父母放她出来做工。” 原本清香的茶喝在嘴里瞬间没了味道,沈鱼有些被恶心到,让女儿给儿子挣聘礼钱,亏得那对父母想得出来! “雯儿既成了我沈记的人,我便会护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案子基本是下半本的主线了,不会很快破 小鱼儿继续搞事业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57、有小偷? 盛京的冬日难得下雨,雨拍在门前的屋铃上,响起阵阵铃声。雨水顺着瓦片流下,砸在地上溅起水花。 沈鱼裹紧了自己,这个季节,下雨比下雪还冷,湿冷是入骨的。她天生是个手脚捂不热的,换了副身子还是一样,从前冬天都靠着热水袋和电热毯续命。 幸好秋日里便让人盘了炕,火炕暖洋洋的,沈鱼贪恋被窝的温暖不想动。反正自己是老板,就当自己给自己放个假。 可有人偏不让她睡这个懒觉。阿芝风风火火地跑来,把炕上的沈鱼摇醒。 沈鱼发丝散乱,一头青丝如瀑,十分不愿意地睁开眼睛,带着点起床气盯着阿芝,“你最好真的有重要的事情。” 阿芝道,“掌柜,我们店里遭贼啦!” 沈鱼瞬间清醒,一个激灵从炕上弹起,“什么?” “是真的!”阿芝比划着,“你每日做完了东西,我与阿蓉都会清点一遍,晨时去厨房时再清点一遍。今早数糕点时,每样都少了一点。” 沈鱼起身穿衣,遭偷窃这事儿她还真没想过,大概是日子太安逸都忘了会发生这种事。金鸣坊里刚刚修葺完,桌椅板凳都没多少,想着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沈鱼只在前门后院各加了一把锁,厨房平时是只锁门,外面也没人值守。 没想到会有人偷糕点,每样都只偷了两三块,显然是为了不让人发现。这些糕点都是给装修的师傅们的小礼物,少了一些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沈鱼在意的是,别是内部有人手脚不干净就好。 放糕点的小柜子并未上锁,厨房门上的锁也没有被撬动的痕迹。想来这小贼是走了窗户,沈鱼来到厨房外窗户下,视线停留在窗台。 窗台上太干净了。 因为院里在搭面包窑的缘故,沈鱼怕有脏东西进来,这扇窗到现在没开过。照理来说,这外面窗台一侧,应该有泥灰才是。 雨是昨夜开始下的,应当是这小贼脚上沾染了湿泥,踩在这窗台上留下了脚印,离去时将脚印擦干净的同时也擦去了窗台原本的脏污。 阿芝看沈鱼盯着窗台许久,方想问是否看出了些端倪,就被阿蓉捂住了嘴。 阿蓉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压低了声音说,“别打断掌柜思考。” 阿芝眨了眨眼,点点头,轻声道,“掌柜还会破案?” 阿蓉摸着下巴,不确定地说,“应该……会吧。” 沈鱼顺着墙根走,既然有脚印,定不止一个,这小贼虽细心,但晚间昏暗,难免会有疏漏。 “找到了!”沈鱼语气中带着喜色,在青白围墙的转角,有个较完整的小巧脚印。这脚印不大,脚后跟有些缺失,沈鱼伸脚比对了一下,比她的脚要小上一截。 阿蓉与阿芝围过来,也伸脚比了比,阿蓉抬头说道,“这贼的脚好小啊!” 阿芝撑开了手,“和我的手差不多大。” 发现了一个脚印,沈鱼顺着痕迹又发现了更多。这一片地方上头有瓦,遮了些风雪,脚印没有被雨水冲刷。 后院长了棵老槐树,树干有两人合抱那么粗,应已有百年的历史了。沈鱼一路寻到了老槐树下,树下的杂草中有个不和谐的颜色。 沈鱼捡起来一看,是个胡桃红绳。胡桃辟邪,老人为了给小孩祈福,多会给孩子戴上这么一个,这个样式常见,不算什么稀罕物。 阿芝心直口快,看着沈鱼手里的胡桃挂坠,脱口道,“这个手绳我见过,是雯儿的。” 阿蓉拿过手绳,仔细查看上面的小胡桃,翻转过来一看,底部刻了个“雯”字。 沈鱼看了她们一眼,“手绳是她的也证明不了什么,说不定只是不慎遗失。”阿蓉,阿芝还有雯儿都是住在这新店的后院,再往前走确实是雯儿住的地方,且这个角落一般不会有人来。 难道真是雯儿所为?这个念头只出现了一瞬,沈鱼就否定了。她与雯儿相处时日虽不多,一个人的秉性是不会轻易更改的,昨日不过是随手给了她一个纸杯蛋糕,那丫头激动地和什么似的。 而且沈鱼素来不会短了手底下人的吃的,雯儿何必冒这个显做出偷糕点这种腌臜事。 沈鱼思忖道,“去把雯儿叫来。” 阿蓉和阿芝也不愿意相信是雯儿干的,只是她的东西出现在案发现场,她们难免会有些多想,去叫人时脸色也不那么好看。 雯儿被带到大堂,沈鱼开门见山,直接就将手绳拿出来,“这是你的吧。” 胡桃手绳失而复得,雯儿甜美的脸上带了些笑,“掌柜在哪儿找到的,我丢了好些天呢!”她伸手去拿胡桃手绳,就要往手腕上戴。 沈鱼淡淡道,“你可知这手绳是在哪儿找到的?”她盯着雯儿的脸,想从她的表情中找到一点破绽。 雯儿天真道,“应该是在院子里吧,这些天我不曾出去过。” 雯儿回答自如,沈鱼的疑心消去一点,若说这小丫头是装的,那她的演技也太好了一些。 沈鱼给阿蓉使了个眼色,阿蓉会意,上前一步道,“雯儿,你可要说实话,店里遭贼了你是知道的,这胡桃手绳就是在那贼逃跑的路上所发现的。” 雯儿讶异地抬头,手腕上的红绳有些烫手,慌忙下跪道,“这……掌柜……我没偷,不是我……我只是丢了手绳,我……”她拼命摇着手,语气中带了一丝哭腔。 沈鱼只想吓她一下,没想到这小丫头那么不禁吓,心软了些,“没说是你,快起来回话。” 沈鱼去扶她,雯儿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下来,不愿起来,拽着沈鱼的衣衫下摆,抽泣道,“掌柜,我……我没偷……东西。”雯儿一哭还停不下来,小丫头哭得梨花带雨,双眼微红,活像只受惊的小兔。 沈鱼苦笑,这胆子也太小了,没办法,自己吓哭的,还得自己哄。 “掌柜若实在不信我,雯儿愿意卖身为奴!”雯儿扬起脸,眼神中带着坚毅。虽在沈记只待了几天,但在这儿让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温暖,每个人都对她很好。她不必天不亮就起来洗衣服,不必吃别人的残羹冷炙,不必穿别人换下来的打了补丁的衣服。 “这话可不能说。”沈鱼与她们签的都是做工的契,她们的身份都是良民,若是卖身为奴,便是入了奴籍。 沈鱼抽出袖间手帕替她擦去眼泪,温言软语地哄着,“就是让你说说东西是怎么掉的,没说是你偷的。你去老槐树下做什么?” 阿蓉也轻声道,“雯儿,我方才不是那个意思……” 雯儿往沈鱼的怀里靠了靠,心情略微平复了些,缓缓道,“老槐树那边有个狗洞,时常有些流浪猫从那里进来,那日我被猫叫声引去喂了它们一些吃的。不过我没拿店里的东西,都是从我自己的口粮省下来的。” 沈鱼不住在这里,问阿蓉与阿芝,“这里时常有猫?” 阿蓉想了想道,“确实曾听见过猫叫。” “我见过!从老槐树上蹭的就跳上屋檐了。我那时还纳罕围墙那么高,它是怎么上去的,原来是有个狗洞。”阿芝抢话道。 雯儿起身带路,“那狗洞不大,杂草又生得比较高,不怪两位姐姐没发现。” 几人来到老槐树下,雯儿踩着杂草拨开,洞口才显露出来。沈鱼跟上去查看,其实这个洞口不小了,若是身量未足的孩子应该是能钻进来的。 沈鱼还发现这洞口的草其实是虚掩着的,根部已经尽断了,也有被踩踏的痕迹。沈鱼绕到外墙,狗洞的外面一侧被清理的痕迹更加明显。 而且她在外墙上发现了一个小手印。沈鱼勾唇,还真是个“小”贼。 阿蓉摸着墙上的手印,“掌柜,要报官吗?” “不必,我们自己抓一抓这个小贼。”沈鱼半眯着眼,一个念头悄悄在脑中成型。偷东西有一就有二,只要那小贼还敢来,沈鱼就有信心将人抓住。 当晚,沈鱼将狗洞恢复了原样,做了许多糕点,都铺在簸箕上,就大剌剌的摆在厨房里,厨房门未锁。 糕点的甜香让阿芝不停咽口水,“掌柜,你这诱饵可太下本了。” 沈鱼微笑,自然要舍得下本,不然怎么抓贼呢? 确定了偷儿是个小孩子后,沈鱼便放下心来了,也不知是谁家的熊孩子,等逮到了人,定要好好替他们父母教训一下。 是夜,月朗星稀,夜凉如水。 老槐树下的狗洞传来了些许响动,还伴着几声猫叫。 “哎呦。小石头,你踢着我了。”一个童音道。 另一个童音响起,“嘘……你小声些,那边住了个漂亮姐姐的,小心吵醒了人。” 虎子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没事的,都这么晚了,大家都睡了。” 小石头熟门熟路在前面带路,“跟我来。” 还未靠近厨房,虎子就闻到了那股子甜香,“这也太香了吧!”虎子口中开始分泌涎水。 小石头摸到了厨房的门,轻轻推开,借着月光,看见了簸箕上的许多糕点,舔了舔嘴唇,香味不住地往鼻子里钻。他夕食本就没吃饱,肚子咕噜一声,在这空旷的院子中显得格外响亮。 小石头闭上眼睛不看,从怀里掏出几个铜板,又认认真真数了一遍,是十个,没有少。他将铜板放入了簸箕中,“虎子,我们走吧。” 转头一看,小伙伴的嘴里塞了两个糕点,小石头慌起来,“你在做什么!我们昨天偷的糕点,已经让梁哥哥很生气了,你还吃!” 糕点碎末掉了点在衣服上,虎子都捡起来吃了,面对小石头是指责,他委委屈屈伸出一根手指道,“我饿了嘛……就再吃一块。”太香了,完全忍不住。 小石头揉了揉饿的不舒服的胃,“那也不行!快走!” 虎子偷偷藏了两块在身上,小石头拉着小伙伴的手欲走,却见外面突然亮了起来。两个小孩登时愣在了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江少卿没有出来刷存在感。 卑微求个隔壁预收和作收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58、春安堂 火把的亮光将厨房里照得亮堂堂的,两个小孩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跑。 “风紧,扯呼!”小石头喊了声。 小孩身形小,灵活地从沈鱼与阿芝的包围圈里钻了出去,往狗洞处跑,沈鱼抱臂看着他们落荒而逃,心里一点也不急。 不一会儿,阿莓一手拎着一个回来了。阿蓉手里也抱了一个。 阿莓拎着两个孩子的衣领子,两个小孩不停地挣扎,小胳膊小腿在半空中蹬着。 “放我下来!”虎子喊叫着。 阿莓厉声道,“老实点。” 大堂点起油灯,两个小孩终于被放下来。阿蓉怀里的孩子惊恐地望着周边,又往她怀里缩了缩。 “怎么还有个这么小的女娃?”女娃五六岁的样子,苹果脸被冻得通红,身上的衣服竟然还是单衣,沈鱼见状不忍,让人点起炭盆火炉,拿来棉衣。 阿蓉把孩子交给沈鱼,“这女娃在门口放风,我去看时她都快冻僵了,才把人抱来。” 女娃安安静静,没有说一句话,只转着两颗黑葡萄似的大眼睛。 几人都围着女娃转,忽略了抓来的俩小子。 虎子虽害怕,还是壮着胆子道,“你们放开宝妹,东西是我偷的,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有什么事,都冲着我来!” 沈鱼让阿蓉带宝妹下去洗个热水澡,笑着看向虎子,“你这小子,还知道一人做事一人当。” 被沈鱼看得心虚,虎子低下头,“男子汉大丈夫,做错了就得承担后果,我……我不怕。”虎子听过些说书的,俨然把沈鱼把宝妹带走的行为当成了扣押人质。 小石头用一双乖巧的狗狗眼看着她,语气哀求,“姐姐,偷东西确实是我们错了,我们不会抵赖,只是宝妹还小,她什么都不知道的,欠您的钱我们会还的,请不要把我们送官,好吗?” 其实在看到他们的模样时,沈鱼已经歇了教训他们的心思。原因无他,这两个孩子,穿得太单薄了,冰天雪地的天气,还穿着夏天的单薄料子,衣衫打了不少补丁,衣袖浆洗得发白。 还有那率先开口的孩子,他的左边袖口,竟是空的!再看另一个,清秀的小脸上有一大片青黑的胎记。 簸箕中的铜板被沈鱼拿在手里,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在屋中回荡,“说说吧,怎么又想着来还钱?” 小石头心头一喜,“姐姐,你不报官了吗?” 沈鱼轻咳一声,“那要看你们的说辞能不能说服我。” 小石头跪下给沈鱼磕了个头,顺便拽着虎子一起跪下,“谢谢姐姐。” 沈鱼浅笑,这小子,倒是奸猾!她还没说原谅他们呢。 “这地方以前没租出去的时候,我们下山时会来这里住一夜。没想到这次下山有人住了,昨日偷溜进来,实在是太饿了,闻到厨房里的香味,就没忍住偷吃了几块。除了糕点,我们其他的什么都没动!” 沈鱼看他,“都是你们三个吃的?” 小石头道,“不,不是。我们俩只一人吃了五块,宝妹胃口小吃了三块。剩下的带了些回去,分给大家了。” 沈鱼摩挲着下巴,她总共做了十来种糕点,每样拿两三块也有二三十块,这小子还算实诚! 沈鱼问道,“你们总共有多少人?” “十来个。” “平时都在哪里乞讨?” 小石头抿抿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们……不是乞丐。” 虎子也挺着胸膛,“我们才不是乞丐!我们很能干的,只是他们都嫌我没了一只手,嫌小石头长得不好看,没人要我们干活。”说到后面,语气有几分落寞。 “我们是象山上文丘观里的孩子,半个月下山来采买一次。只是观中人多,银钱少,冬日里野菜难寻,观里还有比宝妹更小的孩子,我们饿些倒是没什么,但他们饿不得。” 阿芝凑近沈鱼,与她耳语道,“象山就在城外,山上的确有个文丘观。二十年前求子最灵验,近年来香火并不丰。” “既偷了糕点,怎么又想着来还钱?”沈鱼命阿莓将炭盆拿得离他们近一些。 小石头搓搓手,“昨日拿了糕点回去,梁哥哥就发觉了不对,他给的银钱不可能让我们买那么多糕点的。梁哥哥捉了我与虎子去拷问,我俩才说出实情。他当即大怒,给了我们十个铜板,让我们连夜下山来还钱。” 沈鱼心中有了些计较,问那两个小子,“你们说的都只是一面之词罢了,可有人证?”这孩子言辞恳切,但也不能轻信了他。 小石头绞尽脑汁想了想,“春安堂的大夫可以证明我们说的是真的!他时常给梁哥哥和观里的孩子送药,我们今天下山也是想带宝妹看病。” “对,丰哥哥认识我们!”俩小孩似乎是找到了救星般,高兴起来。 春安堂?丰敬的药铺,还真是巧了。 既然他们说出了丰敬的名字,沈鱼便让他们在这儿待一晚,明天一早再去找丰敬求证。 沈鱼将他们带到后院的房间里,烧了洗澡水,拿了干净冬衣让他们换上,棉衣是大人的尺寸,穿在他们身上太大,看上去有些滑稽,走起路来有些别扭。 沈鱼又给他们送了两碗热汤面,小石头盯着汤面,大大的狗狗眼看过来,小声问,“我们能吃吗?” 虎子口水已经流到了碗里,眼巴巴地看着沈鱼。 沈鱼揉揉他们的小脑瓜,笑着道,“吃吧。明日去春安堂,你们若敢骗人,我都要讨回来的。” “不骗人,不骗人。”虎子率先开动。 “谢谢姐姐。”小石头道谢了才拿起筷子。 一碗面吃完,俩小子都抱着肚子半躺着,虎子连声道,“好吃,好吃。” 沈鱼收拾了面碗,临走前给了俩小子一人一个暴栗,“不许想着跑啊,宝妹还在我手里。” “不跑!” “绝对不跑!” 这里有干净暖和的棉衣还有热腾腾的汤面和美人姐姐,傻子才想着跑呢! 俩小子露出个憨憨的笑。 沈鱼温柔笑笑,这俩小子,这么点恩惠就被收买了,到底还是七八岁的小孩子。 照顾完两个大的,沈鱼又去看那个小的。阿蓉已经给宝妹换完了衣服喂饱了饭,宝妹正甜甜地睡着。 小女娃擦干净脸粉雕玉琢,面团子似的脸蛋可爱极了。 沈鱼没忍住拿手指戳了戳她的小脸,真软乎! 阿蓉拍开沈鱼的手,低声道,“刚哄睡的,掌柜别给戳醒了。” 沈鱼悻悻地缩回手指,无声做口型道,“知道了。” 两人出了房门才敢大声说话,阿蓉皱眉道,“这女娃好像听不见,我做什么她都是要看见了才有反应。” 难怪那么安静,原来是个聋哑的孩子。沈鱼心头微酸,方才给虎子换衣服时,她看过他的左臂了,很明显是先天未长好的,不是受伤所致。这些孩子多少都有些残缺,莫非是被人遗弃? 耳边传来那个房间俩小子嬉笑打闹的动静,沈鱼隔着门高声道,“还不睡我就把你们丢出去!” 屋里立刻安静,一丝响动都不曾有。沈鱼勾唇浅笑,这俩个精力旺盛的男娃啊! 他们说观里有十几个孩子,那些师太们管得过来吗?才两个,沈鱼便觉得有些心累了,这个年纪的孩子,一个赛一个有主意。 翌日,阿蓉抱着宝妹,沈鱼一手牵一个去了春安堂。 “沈姐姐,就在前面了!”虎子放开她的手,蹦蹦跳跳进了医药铺。 虎子跑进门与胡桃撞了个满怀,“哎呦,虎子,你慢些。”这小子半月来一次,也算个熟脸。 胡桃朝他身后看去,“梁郎君呢,没来?” “梁哥哥的咳嗽又严重了,阿嬷不让他出来。我和小石头带着宝妹来的!”言语中还有几分得意。 胡桃被骇了一跳,“就你们俩屁大点小子也敢带着宝妹下山,胆子也太大了!宝妹呢?” 胡桃话音刚落,医药铺的门帘被打起,一个身穿藕荷色苏绣锦袍,领口处出奶白色绒毛的小娘子进来,貌美肤白,气度不凡。 胡桃微愣,“小娘子是看病还是抓药?” “胡桃哥哥,我们是来找丰哥哥的!”小石头忽然出现在眼前。 胡桃这才看到被小娘子牵着的小石头,小娘子身后还有个女郎怀里抱着宝妹。 胡桃眼睛亮起来,“小人这就去叫少东家。” 丰敬在后院整理草药,昨日一场雨,有些草药淋湿了不少,泡了水,散了药性就不好了。 胡桃跑进来,“少东家,小石头他们带着宝妹来看病了,还有个漂亮娘子跟着。” 丰敬清清嗓子,“他们也是该来复诊了。”他将手中的草药交给胡桃,净了手才往前厅走。 丰敬看见堂前的沈鱼,又见小石头牵了她的手,有些讶色,笑道,“原来胡桃口中的漂亮娘子是沈掌柜。” 面对他的调侃,沈鱼笑笑,“我以为丰郎君只是医术好?”嘴上功夫也很不错。 丰敬爽朗一笑,江砚白看上的人,连这嘴上不吃亏的性子都有些像。 寒暄过后,进入正题。宝妹看见熟人,苹果脸笑起来,显得两边脸颊更鼓,伸出手想让丰敬抱。 阿蓉把孩子交给他,宝妹乖乖地在他怀里坐着,丰敬查看了她的两只耳朵,又给她把了脉。 沈鱼寻了个地方坐下,问道,“宝妹的耳朵,是怎么聋的?”丰敬还在治疗,就说明不是先天的,还有救。 丰敬缓缓道,“约莫一年前,她大晚上发热没有及时治疗,耽误了,从此以后两只耳朵就渐渐听不见了。我尽力在治。” 丰敬伸出手掌在宝妹的双儿边拍了下,很可惜并没有反应,他神色变了变,问小石头,“宝妹的药,都有在吃吗?” 小石头犹豫地点点头,“有吃的。” “说实话,梁间就是这么教你们的吗?”丰敬一眼看穿小石头的谎话。 小石头一哆嗦,“是实话,宝妹有好好吃药的,没吃药的是梁哥哥。” “怎么回事,我不是给了你们足够的药吗?” 小石头道,“每次都是梁哥哥自己拿的药,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够吃。” 丰敬叫来胡桃问个清楚,他时常不在医药铺里,文丘观的药一直都是胡桃在负责。 胡桃一脸无辜,“梁郎君与我说,您说他的病好的差不多了,可以减小药量。” “这个梁间,不要命了是吧!” 沈鱼在一旁一字不落听了个分明,这是一出欺上瞒下的故事。从这些小孩的话语中不难知晓他们必定是没有能力付得起药费的,想来是丰敬心慈,赠医赠药。那位梁郎君又不好意思,擅自减少了药量。 大夫最讨厌的就是不听医嘱的病人,眼下梁间不在,丰敬只得忍着怒气,“回去告诉梁间,再不好好吃药,就别来我这春安堂了。就他这样,一个月能好的病,他半年也好不了!” 丰敬抓完了药,这才想起来问沈鱼,“沈掌柜怎么和这帮小子在一起?” 沈鱼便与他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丰敬脸色一沉,弹了一下俩小子的脑袋,“胆子越发大了,敢偷东西了。” 俩小孩吃痛揉着小脑门。 丰敬又对沈鱼道,“沈掌柜他们欠了你多少银钱?我来付吧。” 沈鱼笑着拒绝了,“不必,几个糕点而已,我挺喜欢这几个孩子的,就当送他们吃了。”她话峰一转,又问,“文丘观又不是善堂,怎么会有那么多孩子?” “与善堂也差不离了。” 丰敬叹一声,与沈鱼说起了文丘观的事情。 这件事情可以追溯到四十年前,那年雪夜,文丘观主北湘居士在雪地里捡到一个男婴,男婴身边有一张纸条,写明了男婴的身世。是一对私奔出逃的年轻男女所生,可私奔太苦两人最终分道扬镳,留下这么个孩子谁也不想要。 想着出家人有好生之德,就把孩子丢在了文丘观门前。北湘居士捡到这个孩子也是于心不忍,便将其养在了观里。 那时的文丘观香火还算旺盛,养个孩子还不成问题。男孩一天天健康长大,有富商在进香时看见心喜不已,随即收养。 “这不是一件皆大欢喜的好事吗?” 丰敬微笑,“故事还没讲完,沈掌柜莫急。” 北湘居士的善名很快远播,文丘观也因此香火更加旺盛,不少人都将那里当成了求子圣地。直到第二年雪夜,北湘居士又在道观门口发现了一个孩子,这次是个有先天疾病的。 随后,观中的孩子越来越多,男娃多是身有残缺,女娃相对好一些但数量远超男娃。丢弃一个男婴或许需要千百个理由,而丢弃一个女婴,很多时候不需要理由。 这些孩子有长大成人的,也有中途去世的,长大成人的下山后若过得好了,也会给观里送些银钱。但身有残缺之人独自活着已经很不易,是以这些年文丘观都过得紧巴巴的。 “我祖父与北湘居士是旧识,时常会接济他们。观里孩子的病,也都是我们在照看。” 沈鱼双手合十,“丰郎君大善。” 丰敬一摆手,笑起来,“沈掌柜可别拜我,治病救人乃医家本分,北湘居士才是善人。”这些孩子与她无亲无故,即便节衣缩食,也不忍放弃一个。 沈鱼眯眼笑,“如今能尽到本分的人也不多了。” 两人正说着话,医药铺的门帘又被挑起,外面的冷风透着缝吹,沈鱼正对风口,瑟缩了下身子。 看到来人,丰敬瞄了一眼沈鱼,笑道,“江少卿来了。” 仍是那件熟悉的鸦青色大氅,进到店内,他解了大氅拿在手上,露出下面的好身材来,一条暗纹腰带将劲腰束起,垂下一块系着豆绿宫绦的玉坠子,宽肩窄腰,身姿挺拔。 江砚白是来复诊的,他的舌头虽在好转,但每月一次的复诊还是要来的,虽然他不是很愿意被丰敬念叨。 见到沈鱼在医馆,他眼底浮起一抹担忧,快走两步,柔声问,“身子不舒服吗?” 沈鱼摇头,“没有,捡了个女娃带她来看病。” 江砚白瞥见在阿蓉怀里熟睡的宝妹,“沈娘子还真是招孩子喜欢,又捡了一个。” 沈鱼记忆翻涌起来,想起七夕那日,也是捡了个孩子。 “这回还要交给我吗?”江砚白注意到了沈鱼身边还有两个孩子,“看来是不用了。” 他自问自答,沈鱼莫名有些不爽,她面对江砚白的调笑,从来都没有招架之力,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反问道,“江少卿有病?” “……” “没病怎么来医馆?” “……”江砚白确实有病,但这病又不能未外人道,想起这病与面前人还有些联系,江砚白摸了摸鼻子。 丰敬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行了行了,都看看吧,有病治病,没病强身。”沈鱼昨夜忙着抓贼,眼底也有些青黑。 丰敬一人一只手把起脉来,对江砚白道,“你没什么大事,记得按时吃饭就好,胃再疼起来我可不管了。” 身在公门,江砚白多少有点职业病,只是现在还年轻,能熬,便没有太放在心上。 丰敬按着沈鱼的脉,久久没有放开,沈鱼被他搞得有点心慌,忙问,“丰大夫,我难道真有什么大病?” 方才嘲笑江砚白的心思已经没了,沈鱼紧盯着丰敬的表情,俗话说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中医没表情。 江砚白面色凝重,怕沈鱼身子真的有问题,忍不住催促道,“快点,把个脉这么磨蹭。” 丰敬给了他一个眼刀,挑眉一笑,就要慢些,难得看到某人着急的表情。 “沈掌柜不必紧张,你只是有些体虚,请问你是否常手脚发凉,背有冷汗?” “对,对。”沈鱼不得不夸一句,中医的博大精深,只这么一按就什么都知道了,“我从小便如此。” 丰敬提笔开药方,“手脚发寒,脾肾阴虚,气血不足。开上一副固本培元的方子回去喝上一喝,时日久了,能养回来的。” 江砚白闻言安下心来。 沈鱼却苦着一张脸,“要喝药,苦不苦啊?” 丰敬将开好的药方递给她,淡淡一笑,“良药苦口。” 沈鱼千百个不愿意都写在了脸上,中药的苦味,她实在是受不了。在从前她也为手脚发寒这个毛病喝过不少中药,但喝了许久都不曾改善,反而对中药从此有了阴影。太难喝了! 沈鱼婉拒,“不必了,我觉得自己身子挺好的。”苦可以忍,但喝了没效果不就白吃苦了吗?沈鱼有过前车之鉴,对丰敬开的药方并不是很有信心。 她带着阿蓉与三个孩子飞快地逃离了春安堂。 沈鱼落荒而逃,丰敬笑意难忍,这么怕苦的也是少见,似是自言自语道,“她不调理好身子,冬日里还要吃苦头。” 等着身边人开口,不出意外地他听到一句,“照药方开药。” 丰敬装作听不懂,“今日我可没给你开药方。” 江砚白拿起桌上的那张墨迹未干的纸,横在他眼前,“照这个开。” “这是女子滋补用的,江少卿喝了没用。” 江砚白终于不耐烦,“你什么时候与黎辞舟一样了,废话如此多?” 丰敬很能把握分寸,见他真要恼了,朝着药柜那边道,“胡桃,给江少卿抓药!” 胡桃接过药方,他是药童自然看得懂这是一副给女子的药方,不确定地问,“少东家,这药方没拿错?” 丰敬笑出声来,“没错,快去抓药。” 胡桃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了一眼江砚白,大为不解地去抓药了。 胡桃抓好了药递给江砚白,末了还加了一句,“江少卿注意身体。” 如果胡桃的眼神没有带着一丝悲悯,江砚白会很乐意接受这句关心。 江砚白提着药包,到底还是解释了一句,“不是我喝。” 药包是带了回来,但怎么送,还是个难题。直接给她,她定不会接受。 屡破奇案的江少卿,对着几包药,犯起了难。 作者有话要说:丰敬全场mvp,大夫的底气 今天的江少卿还是没有支棱起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60、文丘观前 山路的枯枝被马蹄踩踏,在雪地上留下一个深深的马蹄印。 背上驼了两个人和一些东西,这一匹神驹没有想到自己有被当成搬货的马的一日,哼哼唧唧有些不高兴。 有主人在下面牵着缰绳,它才耐着性子没有发脾气。 沈鱼身上披着雪白狐裘怀中抱着虎子,靴子踩在积雪上的声音入耳。 他牵着马,她在马上看他。 江砚白身姿挺拔,看着他的颀长身影,没了雪白狐裘,披散的黑发与玄色的衣衫融为一体,沈鱼没来由的感到安心,唇角不自觉地微微勾起。 “嘶——”她分了神,脚踝不小心撞上马背,轻呼出声。 江砚白停了脚步偏头看她,“小心些。” “哦。”沈鱼低低地应了一声。 许是嫌弃太过静谧,江砚白挑眉浅笑,“从来不知沈娘子这般娇气。” 这是在说她太怕疼? 沈鱼不乐意地撅起嘴,怼了回去,“大齐律可有规定不许怕疼?” 江砚白一顿,含笑道,“那倒没有。” 沈鱼得意起来,“所以啊,江少卿可管不了我这娇气病!” 江砚白瞄了一眼她的神情,转过头,在沈鱼看不见的地方,低眉浅笑,轻轻道,“娇气些好。” 走了许久,他的脚步不似之前轻快,呼吸也沉重起来。 沈鱼犹豫再三开口,“不如休息下?” 江砚白回头,眸中笑意难掩,“不必心疼我,这点路还不算什么。” 谁心疼他!真是脸大如盆! 明明是个守礼的端方君子,怎么总透着些无赖呢? 沈鱼想不通,眼神带着探究似要把江砚白的背影盯出一个洞来。 这副神情落在虎子眼里,觉得沈鱼是有些生气了。他挠挠小脑瓜,不懂这些大人为什么情绪如此变化无常。 天上又开始下起小雪,雪花落在江砚白的发间,肩头,只一瞬又消失不见。 沈鱼想将狐裘还给他,方才上马时他为她披上时,她便不大乐意,只是顾忌着虎子才答应。 “下雪了,江少卿把狐裘披上吧。”沈鱼温言道。 江砚白并未回头,“还是沈娘子穿着吧,我没你那么娇气。” 你不娇气,你全家都不娇气!冻死你算了!沈鱼心中腹诽,将身前的虎子抱得更紧了些。 “前面就是了!”虎子忽然兴奋地叫了起来。 沈鱼抬眼望去,一座古朴的道观出现在眼前,走了许久,总算是看见目的地了,说明也不远了。 沈鱼低头道,“你这小子之前还说拐过桑树马上就能看见了,你一句马上我们走了快一炷香的时间?” “这……就是马上到了呀……” 江砚白插一句,拽了拽手中缰绳,“确实是马上。”除了他是在路上。他回头又道,“目光所及,不代表近了。” 沈鱼对上他的目光,“江少卿是走累了?还是休息一下吧。”她没有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江砚白若有所思,拒绝了,“这雪下起来不一定何时停,还是快些吧。”他反而提高了速度,马儿长嘶一声,继续往前行。 行至观前,依稀能听见院中的欢闹声,门前还探出几个小脑袋。 虎子遥遥招手,“小石头,小蕊姐,阿月……我带着沈姐姐回来了!” 一堆小萝卜头从里头冲出来,身后跟了个师太,“你们慢些跑,小心摔跤。” 那师太年纪也有些大了,发间有不少白发,看上去很是和蔼,朝马上的沈鱼一鞠,“小娘子大善。” 沈鱼前倾回礼,“师太多礼了。我给孩子们带了些东西。” 江砚白将马背上的食物与棉衣取下,孩子们手忙脚乱来接,一人抱了一样东西,欢欢喜喜地笑着。 虎子扑腾着想要下来,沈鱼垂首与他耳语了几句。虎子不明所以,还是点点头。 江砚白把虎子抱下来,笑道,“去吧。” 马背上登时轻了许多,白马动了动似乎想伸个懒腰。沈鱼被迫抱住了马脖子。 方才上马时还能单脚借力自己爬上去,但下马不论如何都会用上两只脚。 江砚白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好整以暇地看她,也不动作。 虎子不知和小伙伴说了什么,孩子们拉着师太进了观里,只留下江砚白与沈鱼二人。 沈鱼这才开口,“劳烦江少卿扶我一把。” 江砚白转过身来,他本就生得极好,一双桃花眼洌艳含情,雪花落在他的长睫上,更显清冷。行了许久的路,他额上有些薄汗,额前的碎发沾在上面,又被寒风撩起,带着湿意。 到处都是白茫茫的,只余眼前的一抹玄色。 雪花飘扬间,他看过来,瞳孔中盛着她的倒影,浅笑着向她伸出双臂,她听见他说。 “来。” 江砚白不知道,他这模样太过温柔,也太过勾人。 她的心脏,不受控地狠狠跳动了一下。 他的大手撑在她的腋下,隔着厚厚的狐裘,沈鱼也能感受到温度,她单脚落地,还未等站稳,后背似有一股大力撞了她一下,猝不及防地扑进了江砚白的怀里。 “乖,别闹。” 作者有话要说:马儿:没错,是我干的 不要嫌弃这章短啊,最近真的状态不好。 本来我幻想的是一个很美好的画面,但昨天晚上看了两集西游记,于是……牵马的是猴哥还是八戒来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61、一起包饺子 他的声音太过温柔,沈鱼一阵耳热。 沈鱼抬起头,江砚白的视线越过了她的头顶看向她的身后。 方才作怪的大力正是身后的马儿,江砚白那句话也是对着它说的。 沈鱼深吸一口气,压下情绪。 观里有个女孩跑出来,在沈鱼面前站定,“沈姐姐,虎子说你受伤了,我来扶你。” 小蕊身量到她的肩头,沈鱼迅速将手臂搭在她的身上,催促道,“快走。” 她走得慌忙,没有看见身后的人耳根红得快要滴血。 小蕊将沈鱼带到后院,先前出来的那位师太又迎上来,“沈娘子快些坐下,不知伤得可严重?观中还有些伤药。” “不必,我已敷过药了,不打紧。”沈鱼婉拒,又问,“厨房在哪,冬至日该吃些热饺子才是。” “哪好劳烦沈娘子动手,我们自己来就是了。”静思师太道。 沈鱼笑道,“馅是已经做好的,和个面不费功夫。”沈鱼瞧过了,这观中只有几位道姑和道长,年纪都已经不小了。 她脚虽受了伤,坐着和个面还是小菜一碟的。 沈鱼都这么说了,静思师太也只好带着她去了厨房。去厨房会路过后院,后院里种了许多菜,雪一打下来冻坏了不少。 一如她想象中的,文丘观的厨房老旧且小,米面都已经见底。 “这个冬日,观里预备怎么过呢?”沈鱼忍不住问,外头孩子的笑闹声传来,她的眼中不自觉带了些怜悯。 静思师太笑笑,“每年冬日都是这么捱过去的,实在不行的时候,沈娘子这样的好心人就出现了,” 静思师太说得轻松,沈鱼一阵悲切。 江砚白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院子里,一堆孩子围着他玩。 静思师太给她拿来一张椅子,沈鱼坐着开始揉面团,她所在的位置正对着窗,抬眼就能看见外面的光景。 外头雪仗搭得太过激烈,有个雪球砸到了窗台边。沈鱼抿抿嘴,隔着窗户喊,“小石头,虎子,小蕊,都给我进来,一起包饺子!” 她的面已经揉好,包饺子的面团不需要发酵。沈鱼将面团分成一个个小剂子,搓圆压平擀好。 孩子们听话地洗干净了手进来,“我们不会包饺子。” “不会就学,很简单的,姐姐教你们。”沈鱼拿了一张擀好的饺子皮,放入馅料在饺子皮边缘沾了些水,手这么一捏,就成了。 “变戏法似的。” “姐姐好厉害!” 孩子们不吝啬地夸赞,纷纷尝试着自己上手。 静思师太手巧,包起来的速度也很快,她嘱咐着孩子们,“切不可拿此玩乐,这白面精贵着呢。” 孩子们都是饿过肚子的,知道食物有多宝贵,都小心翼翼地对待手中的饺子皮。 江砚白隔着窗与她说话,“沈娘子果然巧手。”她手指翻飞,一下子擀五六张皮,小孩子们包得没有她擀得快。 沈鱼未抬眼,专注她手上动作,“江少卿也想试试?” “我……” 江砚白话没出口就被打断,院里进来一个年轻人,“怎么这么热闹?咳咳……” 来人声音不怎么有力还伴着咳嗽声。 “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在屋里躺着吗?”静思师太责备着。 孩子们齐齐叫了声梁哥哥。 梁间身子孱弱,先天不足有肺病,脸色因病不是很好看,穿着一身道袍,却书卷气十足,有些清隽儒生的样子。 梁间轻咳了声,“成日里闷在屋子里,更加不舒服了。你们这是在包饺子?” 他这才发现被孩子围在中间的沈鱼,笑了起来,“想必这位就是沈娘子,多谢沈娘子愿意来此。” 沈鱼回了个笑,这位梁郎君不笑时有些死气沉沉,笑起来整张脸都鲜活了起来,还挺好看的,无意识多看了几眼。 江砚白走进来,站在沈鱼身边。 梁间观此人气宇不凡,行了个叉手礼,“请问阁下是?” “江砚白。”他拱手回礼。 梁间闻言却是心头一凛,睁大了双眼,“大理寺少卿,江砚白?” 江砚白勾唇浅笑,“梁郎君识得我?” 梁间眼中带了些笑意,激动起来,“当然!江少卿屡破奇案,还是永嘉十三年的新科状元,您当年的锦绣文章至今还有人拜读。您,您来这里做什么?” 江砚白看了一眼沈鱼,想起关于文丘观的传言来,淡淡笑道,“来求子。” 这谎撒的一点儿也不心虚,沈鱼心中腹诽。 那厢梁间还在恭喜,“那就祝江少卿早得麟儿。” 沈鱼默默地翻了一个白眼,媳妇都没影呢,还麟儿。 江砚白眼波流转间尽是笑意,“梁郎君误会了,我是替家中兄嫂求的。” “啊?”梁间脑子也转得快,“那就祝令兄早日弄璋。” “他们想要个女儿。” 梁间脸上的笑都快僵了:“……” 沈鱼悄悄弯了唇,江少卿这不定时触发的毒舌属性啊! 也没让梁间尴尬太久,江砚白收起了毒舌,两人开始谈论些时事策论来。 两人谈论的东西,沈鱼是不懂的,那梁郎君很是激动的样子,神色活泛病气都去了不少,说到尽兴时手舞足蹈,江砚白仍是一贯的淡然神色,垂耳倾听。 大抵是久病的缘故,梁间的身板有些瘦弱,说话间带着轻咳。两人站在一处,倒显得江砚白有些魁梧了。 沈鱼倏地想起观门前的那一幕,往他的胸膛瞄了一眼,挺硬的,还是有些料的…… 江砚白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看过来。 沈鱼转身浅笑,轻摇头,自己是被美色蛊惑了吗?还是怪当时的气氛实在太好。 外边的雪越发大了,沈鱼有些担忧道,“这么大的雪,阿莓还能上山来吗?” 静思师太笑眯眯说了一句,“沈娘子不必担心,观中空房还是有几间的,休息一晚明日再下山也不迟啊。” 沈鱼倒不是担心这个,阿莓是个死脑筋,即使知道江砚白来找自己了,但见不到人她是不会安心的。沈鱼现在就怕她执意冒着风雪还要来,万一出事就不好了。 沈鱼猜得一点没错,阿莓带着人到了半山腰,破马车还在原地。 沈鱼他们只带走了食物和棉衣,还有些日用品在里面。阿莓将东西搬上江府的马车,不见沈鱼,心更焦了。 此时的风雪已经很大了,实在不宜快速赶车。 阿彦宽慰她道,“有我家郎君在,沈掌柜不会有事的。” “是啊,阿莓你放宽些心。”邓氏也跟着劝。 江砚白放了阿莓后,便让她拿着自己的信物去江府借马车。一起跟来的还有阿彦和邓氏。阿彦是个上好的车把式,邓氏会照顾人。 阿莓微皱了眉,望了望这肆虐的风雪,“见不到小鱼,我不安心。” “又不是不让你见,只是慢一些而已,你这着急忙慌的,万一我们在路上出了什么事,反而要掌柜来担忧我们。” 邓氏话说得有理,阿莓冷静下来,祈求这风雪能快些过去。 阿彦赶着车,又说了一句,“我家阿郎会护好沈掌柜的。” “你家郎君那么文弱,能照顾好小鱼吗?” 文弱?阿彦产生疑问,不知自家郎君为何会给阿莓留下这么个印象。 他家郎君挥起剑来,可厉害着呢! 厨房里不断有热气升腾起来,暖烘烘的,与院外严寒形成对比。 热水咕噜噜冒着泡,一大盆形状各异的饺子下锅煮。 “行了,你们等着吃吧。”沈鱼笑道,这堆孩子七手八脚地包的还不如沈鱼一个人快。包出来的形状也掺不忍睹,反正是进他们自己的肚子的,谁也不嫌弃谁。 沈鱼总共准备了三种馅料,猪肉大葱,白菜豆腐和酸菜猪肉的。酸菜是她自己腌的,她腌的酸菜不放水不放盐,只洗干净白菜过一遍开水烫,放进酸菜坛子里压紧实,然后密封,放在井水里,等上三十天就成了。 这制酸菜的方子还是和一个东北同学的妈妈学的,同学妈妈听她说了南方的酸菜都是要放盐腌制时大为不解,她认为放盐的酸菜统统不正宗。 沈鱼给她解释南北差异,一般南方的酸菜用的是芥菜来做,芥菜本味重所以需盐来调和,而北方的酸菜是白菜做的,白菜本味淡寡再加盐会夺了酸味。 “沈姐姐,我还要一碗。”虎子捧着空碗,连碗里的饺子汤都喝的干干净净。 沈鱼微笑着又给他盛,虎子指着锅里的几个模样好看的饺子,“我要这几个。” “你这小鬼头,小小年纪就是个外貌协会了。”好看的都是沈鱼和师太包的。 虎子扬起小脸,“什么叫外貌协会?” 江砚白也看过来。 “额……就是喜欢长得好看的。”沈鱼简单解释。 虎子盯着碗里的饺子,点点头道,“我就是外貌协会。” 虎子一本正经,沈鱼忍俊不禁。 江砚白摩挲着下巴,他怎么觉得,这个词用在人身上更合适些。 梁间给江砚白端去一碗饺子,“江少卿吃些,暖暖身子。” 江砚白抬手欲接,就在手指刚刚触碰到碗边时。 沈鱼搅了搅锅里的饺子,“没干活的人怎么好意思吃呢?”她还在记恨方才江砚白说她娇气,故意刺他一句。 沈鱼大声道,“小家伙们,你们说是不是呀?” “是。”众小孩都是出了力的,觉得这碗饺子比以往的都要香些。 屋内只有江砚白没有动手,连晚来的梁间也撸起袖子包了两只。 沈鱼挑眉浅笑,对上江砚白的目光也是丝毫不惧。 梁间举着碗一动不敢动,看看沈鱼又看看江砚白,摸不准这两人是什么关系。江少卿既送了沈掌柜来此,想来两人应该是关系不错的朋友,为什么他感觉这个气氛有些不对劲呢? 作者有话要说:文弱?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62、酸菜饺子 梁间正思考之时,忽觉手上一轻。 江砚白拿走了碗,走到沈鱼面前,他敛去眸中神色,含笑问,“这饺子沈娘子可是已经赠与了文丘观?” “是。” 江砚白问完便到了静思师太身前,行了一礼,“出家人慈悲为怀,在下腹中饥饿,还请师太赐我一餐饱饭。” 静思师太被他这举动吓了一跳,“不敢受大人的礼,哪当得起赐这个字,大人尽管吃就是了。” 江砚白还是没动,状似无意地看了眼沈鱼。 静思师太转脸对沈鱼道,“沈娘子这……” 沈鱼连忙打断静思师太的话,“师太无需问我,您决定就好。”本来也没想让他饿着,他请师太来开口,倒显得她不近人情了。 江砚白正对着她坐下,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饺子汤。 这人就是故意的!沈鱼眼珠转了转有了主意。 江砚白吃东西很端正,速度不急不缓,少顷便吃完了一碗。却见小蕊端了个大海碗来,甜甜一笑,“哥哥,吃。” 那满满一碗足有二三十个,江砚白方才吃了半饱,确实是吃不下的。 小石头与虎子也跑过来,睁着天真的大眼睛望着他,“哥哥,要吃完哦,浪费粮食不好。” 面对这堆孩子的灼灼目光,江砚白不得不再次拿起了筷子,吃在嘴里的饺子没了刚才的可口。 沈鱼偷笑,吃个畅快吧! “你们吃完了,出门玩乐去吧。”江砚白腹中实在觉得撑了。 孩子们一点儿也不急,十分善解人意的都要等他吃完了再一同去玩。 静思师太带着梁间去给北湘居士送饺子了,江砚白此时真是求救无门、 沈鱼背对着他捂嘴笑,难得见一回江少卿吃瘪的样子。 最后还是静思师太过来解救了受酷刑的江砚白。 “两位,师父有请。”静思师太道,“师父想当面谢谢你们。” “言谢谈不上,我也想见一见居士。”沈鱼温言道,北湘居士之功德,称得上一声元君了。 江砚白终于有理由放下筷子,十分爽快地跟着静思师太走了。 道观的房间都打扫得很干净,正入门是一个大的八卦图案,当中摆了个香炉,不远处便是床。 北湘居士坐在床上盖着薄被,身后塞了个枕靠,梁间正在给北湘居士喂饺子,“阿嬷,沈娘子与江少卿来了。” 北湘居士缓缓转过头,眼中却没有想象中的浑浊,煞是清明,她的头发已全白,看向梁间身后,脸上满是岁月的痕迹,像经过时间沉淀后的山川,带着慈爱。 “见过居士。”两人一起行礼。 北湘居士笑着让他们坐下,招呼沈鱼去床边坐,“来来,小娘子坐这儿来。见了你们这些花一样的小娘子啊,我的心情都要好多了。” 看出沈鱼行动不便,北湘居士问,“可是伤了脚?” “不妨事,上过药了。”沈鱼温言道。 沈鱼被北湘居士拉住了手,北湘居士的手有些粗糙,痒痒的,她道,“好好的一个小娘子,怎么手这么凉?” 她责怪地看了一眼江砚白,“你这做夫君的,也不知道备个手炉?”两人一道前来,北湘居士自然而然把他们当成了上山求子的小夫妻。 沈鱼尴尬一笑,江砚白低头浅笑。 梁间慌忙轻声纠正,“阿嬷,沈娘子还未梳发。他们只是朋友。” 北湘居士有些老花,仔细看了一眼,果真还是少女发髻,歉声道,“老身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使,沈娘子莫怪。” “阿嬷,这饺子得趁热吃。咳咳……”梁间又咳嗽了两声。 北湘居士道,“你也快些回去歇着吧,养好身子,才能科考。” 梁间端起碗,舀了一个饺子吹凉了送入她的口中,“阿嬷吃完了我再回去。” 北湘居士笑起来,“这酸菜真好吃,沈娘子巧手。” “微末伎俩罢了,居士爱吃就行。”沈鱼淡笑。 北湘居士看着沈鱼笑道,“我自少时便喜食酸,曾于永凉的凤仙居吃过一回酸菜豆腐鱼头汤,滋味甚美。后回了盛京再没有尝过那般滋味的酸菜了。如今借了沈娘子的手,又吃到了一回。” 沈鱼不知还有这么个典故,算是歪打正着。两人一来一去,从酸菜聊到了各地菜色。 江砚白安静做了个听众,难得见沈鱼如此乖巧安顺。 原来这北湘居士未出家时便是个爱吃的,云游时到过不少地界吃过的美食也不少。后来在这文丘观安居,收养了这些孩子才停下了脚步。 北湘居士说起当年行过的路,吃过的斋,眼里有光。沈鱼还从中听出了些许遗憾,她正欲宽慰之际,北湘居士话锋一转,“人老了,就爱热闹,这堆孩子虽然吵闹,也可爱地紧。” 她嘴角含着笑,提起孩子满脸尽是温情。 沈鱼将安慰的话语咽下,为了这些无亲缘的孩子,奉献了自己的一生,这等境界之人,用俗世者的想法去揣度,实是不该。 北湘居士从床头拿出一个小匣子,里头是些木头做的小桃符,背面是篆体的文丘二字。她拿了两枚交给沈鱼和江砚白。 “老身无甚好送,只赠两枚桃符予郎君娘子,愿天尊保佑你们二人,驱邪避灾,平安顺遂。无量寿佛。”北湘居士行了个道家礼。 “多谢居士。”两人道谢。 沈鱼觉得北湘居士约莫真有那么点道行,她问,“小娘子是否有愁事?” 沈鱼讶然,自己好像也没唉声叹气吧。她的确为了江砚白的事情有些犯愁。 沈鱼从前的二十多年人生里,若说年少时的悸动也是有过,只是随着青葱岁月逝去,上学工作各奔东西也就渐渐淡了。 上大学时别人考证,她学厨艺,成日里与油烟为伴,身边男性除了师父就是师兄,要说这正经的谈一次恋爱,是没有的。 是以面对江砚白的暗示,她不知该如何招架,第一反应是逃避然后才是拒绝,可是若拒绝不了,下一步便不知该如何了。 唉,这遇上的时间不对呀…… 北湘居士笑笑,“万事遵从本心,小娘子不必太过愁,徒增烦恼罢了。” 沈鱼微笑颔首。 江砚白闻言眉心微蹙。 北湘居士吃完了一整碗酸菜饺子有些乏累,他们不想再打扰她安眠便退了出去。 梁间邀江砚白去他房中接着谈论,江砚白盛情难却。 沈鱼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让小蕊带她去空房里歇一歇。不料空房还是在梁间房间的隔壁,两人的谈话声清晰可闻。 梁间房中的藏书并不似虎子描述中的多,两层的书架堪堪放满,书册有被常年翻阅的痕迹,书封清爽看得出来主人很爱惜。 江砚白随手拿了一册翻阅,书上有梁间密密麻麻的批注与见解,他看着书页上的梁间批三字问道,“梁郎君本就姓梁吗?” 梁间给他倒了杯茶,“不是,阿嬷当年在梁柱边捡到我,便以此为姓。” “是这样……”江砚白翻了几页,“这些书,虽不多却也要不少银钱,梁郎君也会下山化斋吗?” “观中清苦,实在撑不下去时,也会走方上门,高门朱户也曾去过。”他叹一声,“贵人手里漏些下来,便能让我与这帮孩子过一个暖冬了。咳咳……” 江砚白看他一眼,“不知可有到过工部侍郎杜府?” 梁间的身子明显一僵,“这……门户众多,实是有些记不清了。江少卿为何有此一问?” 江砚白拿着方才北湘居士给的桃符在手中把玩,“杜侍郎于昨夜失踪了。我问府中人近日可有生人上门,阍人道只有个走方道士经过,还留下一个桃符。符上有文丘二字。”江砚白又于袖中取出另一枚桃符。 两枚桃符大小差不多,只是后面拿出来的那一枚木纹有些陈旧。 梁间大骇,“什么?杜侍郎失踪了,这是怎么回事?是走失还是绑架?” “尚不清楚,梁郎君识得杜侍郎?” “不,不识得,只是乍然听闻有朝廷命官失踪,有些惊骇。”梁间低下头,握了握拳。 江砚白听了,没什么表情,捏这那枚老旧的桃符一角,“杜侍郎在道士上门的第二日便不见了,梁郎君请仔细想想,是否去过杜府,还是你们这文丘观中还有与你年纪相仿的年轻道士。” 梁间虽做道士打扮,却不是个真道士,科考之人需是俗家籍,北湘居士向来不会干涉他们的想法,成人后是想留在观中还是下山都由他们自己决定。 梁间眼神被那旧桃符吸引,“观中并无与我年纪相仿之人。去化斋时好似到过杜府,他家主人很大方,给了一两银子。至于时不时杜侍郎家,在下真的不清楚。” “梁郎君为何要送个旧桃符呢?”江砚白看向他。 梁间道,“每一位布施的善人,文丘院都会赠予一个桃符。至于这个嘛……应当是拿错了。江少卿可否将它还给我,换一个新的给您。” 江砚白收起桃符,“此物是本案物证,不能给你。” “物证,这是为何?” 江砚白站起来,负手立在门前,“杜侍郎失踪那晚最后出现的地方是书房,而这枚桃符就在书房的桌案上。” “杜侍郎是在府中失踪的,怎会如此?”梁间皱起眉头。 江砚白一顿,“具体情形,不便告知。”说罢便出了门。 “那……”梁间还想问什么,却欲言又止。 寒风肆虐,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架势,又一阵强风袭来,吹开了屋门。 小蕊费力地去关门,嘴里还念叨着,“这木门是越来越不好使了。”抬眼见江砚白伫立在门前,“大哥哥,你站在这儿做什么,快进来坐。” 屋子里到底还是暖一些,沈鱼用茶碗暖着手,轻描淡写道,“江少卿来此,是为查案?” 江砚白矮着身进来,不答反问,“沈娘子以为呢?” 沈鱼烦死了现在的暧昧不明,她从来是个爽快性子,但又因为满意值的事情对他存了几分愧疚之心。江砚白若直接了断挑明,她也可以果断拒绝。但这人似乎窥破了她内心的想法,就是不明说,这就是古人喜欢的含蓄美吗? 一点儿也不好。 “小鱼——”外头传来一声高呼。 作者有话要说:小鱼:撑死他!! 江少卿你这样是追不到老婆的,在这里替少卿大人澄清一下,查案只是顺便,顺便! 评论里有读者说的感觉女主的气势被压了,确实有一点,每个人对待感情的方式不同,有来有往的过招当然很好,但不会谈恋爱的也很多,人设不同而已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63、教训纨绔 阿莓冒着风雪终于赶到,亲眼见到了沈鱼无事这才安心, 她十分真诚地向江砚白道谢,“您看着文弱,办事比崔四要靠谱多了。” 江砚白淡笑着点头。 沈鱼拉了阿莓的衣袖让她少说几句,想来江砚白从来没有想到过,在别人口中,自己会与一个食肆伙计对比。 幸好还有个懂分寸的邓氏,“幸苦江少卿。” 冬至日的天暗得很快,沈鱼让大家在这观中住上一晚明日再回去。 观中突然多了这么多人,静思师太不好意思地来道歉,“观中只剩两间空房,还请贵客们挤一挤,且被褥也有些不够。” 沈鱼她们都是女的,这屋子的炕还挺宽,睡的地方倒不是问题,“无妨,我们三人可睡一间。至于被褥……” 阿彦跳出来说,“马车上还有几床锦被,我去取来。” 静思师太笑起来,“如此甚好。” 江砚白跟着阿彦去取被子,不明所以,“我怎么不记得车上有锦被?” 阿彦抱着被子回禀道,“前两日大奶奶吩咐人新做的,还没来得及拿下车,阿莓姑娘便来借马车了。” “你怎么也跟着来了,我让你借车,可没让你借人。”江砚白掀起眼皮。 阿彦眼珠一转,回话道,“阿莓姑娘上门借车时碰上大奶奶进府,她见阿莓姑娘驾车不是很熟练,怕有危险,央着我同她一道来的。” 江砚白微笑,哪里是怕出危险,分明是派了个斥候来!他这个大嫂啊,是江家内宅的事务太清闲了吗? 阿彦自知瞒不过自家郎君,但都是主子,他能怎么办?还望郎君不要生气才好,这冰天雪地的,他可不想变成雪人。 他抬眼弱弱地问,“郎君,我今晚住哪?” 江砚白偏过头去,“马车。” 阿彦看了眼马车,行吧!总比没地方睡要好。后来也许还是怕阿彦冻死,梁间请他一道挤挤。 第二日清晨,风雪终于停了,冬日久违的太阳挂在了天边。 静思师太带着孩子们在观门前送别沈鱼一行人,小家伙们都抱着沈鱼依依惜别。 虎子眼眶含着泪拼命不让它掉下来,一脸倔强,“沈姐姐回去记得好好养伤。” 小石头给了沈鱼一个拥抱,“以后我们下山,还能去住那儿吗?” 沈鱼捏捏他的小鼻子,“当然可以,但记得不要再钻狗洞了,从正门大大方方进来,姐姐给你们准备好热水热食。” 小蕊抿着嘴,红了眼眶,“沈姐姐路上小心。” 沈鱼抱了抱这个给自己当了半天拐杖的小女孩,摸着她的头顶,微笑道,“马上会再见面的。” 阿莓在身后催了,沈鱼与孩子们一一道别。 下山时,江砚白仍旧骑马,其余人坐在马车上。他并未快马扬鞭,而是跟随着马车的速度缓缓而行。 阿莓一路疾行都还未欣赏着象山上的风景,掀帘欣赏着。沈鱼朝外瞟了一眼,雪白狐裘映入眼帘。 “阿莓,我冷了。” 阿莓乖乖将车窗帘放下,做到沈鱼身边替她暖手,“我给你搓搓。” 邓氏替沈鱼捏了捏腿,“活络血脉这伤才能好得快。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掌柜回去可得好好歇着。” “金鸣坊的分店快开张了,我哪有空歇息?人手还没招到呢。”沈鱼与柳香约定想赶在腊八那日开张,顺便蹭个节日点卖个腊八粥。 邓氏一笑,手上放轻了动作,“掌柜不是已经招了许多个小帮手了吗?” 沈鱼眉眼弯弯,唇边笑意柔和,“你猜到了?” “您一大早便去找了静思师太,你们二人聊完后静思师太脸上的笑意掩都掩不住,还有您临走前的那句话,我猜不到也难啊。” 授人与鱼不如授人与渔,她帮不了那帮孩子太多,请几个已长成的到她店里去帮忙还是可以的。相信那帮孩子知道这个消息时,也会很乐意。 阿莓懵懵地抬头,“猜到什么?” 沈鱼转头挑眉道,“邓嫂子您瞧,这不是还有一个猜不到的吗?” 邓氏用不争气地眼神看了一眼阿莓,伸出一根手指,“她呀,脑袋里脑筋的数量,是这个。” 沈鱼与邓氏相视一笑。 “你们在说我坏话?” “没有,在夸你聪明。” 阿莓:“……”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里头的欢声笑语传到了外头,那慢慢骑着马之人唇角上扬。 阿彦不愧是个上好的车把式,马车平平稳稳地到了山下。沈鱼还有些事要去新店里处理,所以让阿彦将人先送去金鸣坊。 听见了人群的喧闹声,货郎的叫卖声才觉着真的回到了城内。 “驾——”一阵杂乱的马蹄声入耳。 不远处一列马队正疾驰而来,冬日里路上行人并不多,但即便路面开阔,他们还是横冲直撞,一路而来险些伤到好些百姓。 马队为首之人还转头去和后面人说话,骏马脚步不停,直直撞向了路旁的一个馄饨摊。 摊主老婆婆一声惨叫,“老头子!” 骏马撞翻了馄饨摊上的铁锅,铁锅中都是滚水,花白头发的老丈闪避不急,被滚水浇了一身。 即便隔了棉衣,热水还是烫破了老丈的皮肉,老丈登时疼地昏死过去,只余他的老妻哭天抢地。 老婆婆哭声凄厉,但年老体弱实在扶不起老丈,只能伏在他身边痛哭。 肇事之人锦衣华服,在高头大马上居高临下轻蔑地看了一眼那对老夫妻,扯起缰绳欲走,竟是不打算解决这意外。 有仗义之人忍不住拦路道,“你是谁家的郎君,撞了人也不知赔礼道歉。”那人见马上之人衣着不俗,质问的语气还算平和。 窦庚冷哼一声,轻扯了下嘴角,“我还未怪罪他们伤了我的马儿,还让我赔礼?” 分明是颠倒黑白!大家都看见了明明是这人自己撞上了老夫妻的摊子,但这人如此嚣张无状显然有恃无恐。 窦庚身后的狗腿子开口,“窦太尉府上的马,可是价值千金呐,还不快谢过我家郎君不追究之恩!” “是啊!谢恩才对!” “谢恩!” 马队中人起哄,窦庚双手交叠含笑看着那对老夫妻,竟是要等着他们过来谢恩了。 众人皆敢怒不敢言,这人是窦太尉的公子,他们升斗小民,哪敢开罪啊!看向老夫妻的眼神更加怜悯了。 痛哭的老婆婆缓缓抬头,双眼含泪,厉声道,“还有天理吗!” 窦庚见那老婆婆只一味的哭,好没意思,没了等待的性子,扬鞭欲走,忽听一声暴喝。 “当街纵马,何人给你的胆子!” 窦庚表情不屑,又是哪个不长眼的跳出来做英雄,目光所及处,一人玄衣狐裘牵着马踱步过来。 “你是谁,也敢管我们窦郎君的事?”身后仆人嚣张问道。 江砚白低吟,目光森然,“姓窦?窦太尉家的。” 窦庚笑起来,“还算你有些见识,快快让开,别挡了小爷的路。” 老妇凄厉的哭声还不曾断,江砚白怒从心底起,手执马鞭便向窦庚打去。 窦庚猝不及防被一击,伸手想挡,一歪身子从马背上掉了下来。 窦庚重重摔倒在地,“哎呦。” 一旁马车上的阿彦与阿莓一齐轻呼了声,“漂亮!” 阿莓还拊掌道,“江少卿一点儿也不文弱。” “阿彦。”江砚白唤阿彦上前,让他把这对老夫妇送到医馆。 沈鱼一眼就认出了这便是那日做鱼肉馄饨的老夫妻,“阿莓,你也去帮忙。” 邓氏搀扶着沈鱼下了车,沈鱼对阿彦道,“快去医馆吧,店里离这儿不远了,我没事的。” 老婆婆不住地感谢着他们,着急忙慌的情景下也没认出沈鱼,“多谢各位娘子郎君了。” 阿彦驾车离去,江砚白那厢还未结束。 窦庚不可置信有人竟敢打他,还是用马鞭将他从马上打下来,仆人皆大惊失色赶紧将主子扶起来。 窦庚这一下摔得不轻,五脏六腑都在疼,落地时掌心撑了下地,手掌嵌进去不少小石子。 窦庚眸如鹰隼,发出摄人寒光,“你是谁,竟敢打我!是吃了豹子胆了吗?” “你这厮好大狗胆!” “窦郎君出事,是你担待得起的吗?” “哪里来的不长眼的东西!” 随从们叫嚣着、 江砚白长身玉立,从腰间解下一个令牌,“大理寺少卿,江砚白,还请窦郎君和我走一趟,当街纵马,已违大齐律。” 窦庚疼地龇牙咧嘴,无心去看那令牌,“小小的一个大理寺少卿,也敢打小爷,给我上!教训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随从们见江砚白亮明身份,略微收敛了些,有一人靠近窦庚的耳边道,“郎君,这人不好惹呀!” 窦庚浑身正疼,说什么也要报了着打下马的屈辱,哪里听得进去劝告,“废话如此多!是小爷使唤不动你了吗?” 随从面露难色,平时欺负下平民百姓就算了,这可是个有实权的官啊,而且现在光天化日,他们哪敢动手。 江砚白冷哼一声,“看来窦郎君是不愿和我走?” 窦庚嗤笑道,“小爷就是不走,你待如何?” “既然如此……便休怪本官无礼了!”江砚白突然提高声调,馄饨摊上有根细麻绳,他随手拿起,马鞭一甩,缠上了窦庚的胳膊,再重重一拉,电光火石间窦庚人已到面前。 窦庚还未反应过来,双手就被反剪捆上了,“江砚白,你做什么?” “窦郎君不肯配合,官府中人也有权使用些手段。”江砚白有条不紊地打了个死结,将人一提扔上了白马。 窦庚腹部又撞上马鞍,一阵剧痛,疼得话都说不完整,“江……你……” 随从们也不敢上前,都瑟缩在一旁,战战兢兢开口道,“大人,您将郎君带走,我们回去不好交代啊。” 江砚白一拂袖,面如冠玉的脸冷硬起来,朗声道,“窦太尉若想寻子,让他到我大理寺要人!” 街上众人皆叫了声好,终于有人可以收拾这些仗势欺人的纨绔子弟了。 沈鱼却开心不起来,心中无限悲凉,权势能压人,倘若今天那对老夫妇没有遇上江砚白有会是何下场,若江砚白只是一个普通人,对着这等恶人是否也只能轻轻放过。 遇上权贵,平常人就只能自认倒霉忍气吐生,大家都习以为常。但这不应该啊! 沈鱼作为一个接受过二十一世纪人人平等教育的现代人,对此等事情厌恶,却也无可奈何。她改变不了这皇权社会,所以只能选择逃离。 她不属于这里,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江砚白牵马而去的背景渐行渐远,沈鱼深深地望了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这也是小鱼下决心拒绝少卿大人的一点,不过结局肯定是he大家别慌 江少卿后背一凉,感觉媳妇要没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64、开张前夕 因着沈鱼的脚伤,沈记众人把她当个国宝似的什么都不让她干,还怕她不听话,找了雯儿来看着她。 沈鱼才想站起去拿一旁的书册子,雯儿蹬蹬蹬跑过来把她摁回椅子上,“掌柜您歇着,要拿什么我来就好。” 沈鱼无奈一笑,坐了回去,“我只是伤了脚,又不是废了,这些日子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 “邓嫂子让我看着您的,做不好她要罚我。” 沈鱼挑眉,“小丫头是不是忘了,我才是掌柜,听她的作甚。” 雯儿一脸纠结。 “所以你得听我的,快去将外头新送来的桌子擦了。” 打发走雯儿,沈鱼正要偷偷溜去厨房,被在厨房门口的邓氏逮了个正着。 邓氏挎住她的手腕,“掌柜怎么又来这儿了?雯儿呢?” 沈鱼呵呵一笑,挂着些心虚,“邓嫂子你就别让我在屋子里待着了,我闲不住的。” 忙碌惯了一下子闲适下来还真是不适应,况且这伤又不碍着什么事,沈鱼便想活动活动筋骨。 邓氏虽然名义上喊她掌柜,但沈鱼是把她当长辈看的,邓氏也是真的关心自己。是以面对这过度关心,沈鱼还真不好推辞。 邓氏闭了闭眼,扶着她,“我是奈何不了你啦!进去吧。” 沈鱼笑得像个做坏事得逞的孩子。 冬至一过,腊八就不远了。沈鱼得多备些新品才有底气开张,还有最关键的腊八粥。 其实腊八此时还算不上一个节日,这里的人也没有喝腊八粥的习惯。 当沈鱼提出要做腊八粥之时,沈记众人皆纳罕。还是王大厨见多识广,“掌柜说的,可是佛寺分的药食?” 邓氏恍然,“腊月初八这日,确实会有佛寺施粥。” 沈鱼这才想起这腊八确实起源于佛教,传说这释迦摩尼悟道那日便是腊月初八,为不忘佛祖成佛前所受苦难,便以杂拌粥为纪念。① 不论这时有没有这习俗,有好吃的大家总不会拒绝。 腊八粥后世更愿意称它为八宝粥,不过究竟是哪八宝却没有一个定论,有时做起来也不止八宝,手边有什么就放什么。 这就又涉及南北之争了,腊八粥也有甜有咸。甜的多以小米,赤豆,红枣,莲子,薏米,松子,核桃等煮成:咸的则以各色时令蔬果加入大米慢炖做成的菜粥,也有人说咸的是不正宗的腊八粥。 左右总要吵上一吵,但南北差异乃是地理原因,有人爱甜,有人爱咸不过个人口味不同,何必非争论出个结果来呢! 沈鱼虽然一向是个咸党,但在腊八粥这里她还是更爱喝甜的。记得大学时腊八那日,学校也会应时节在食堂免费发放腊八粥,从来只做黑暗料理的食堂做出来的腊八粥却不差,也很舍得放料,去晚了还抢不到呢。 沈鱼做的腊八粥是参照后世八宝粥的样式来的,桂圆,薏米,粟米,栗子等。沈鱼小时候吃八宝粥总是奇怪为什么一罐里只有一个莲子,后来有幸在网上看见车间的制作过程才懂,商家永远不会亏。 她总想着日后自己做八宝粥一定要放上一把的莲子吃个畅快。不过在这儿是实现不了的,冬令时节拿出莲子来,她可不想被当妖怪看。 腊八粥的煮法也很讲究,它与旁的粥不同,因为里头的东西种类多,各种材料的耐煮度不一样,哪一种先放哪一种后放都是有讲究的,别薏米还没熟,红枣已经烂在锅里了。小小一锅腊八粥,里面也全是门道。 阿莓眼见一样样好东西被投入锅里,变成一锅看不出模样的粥。虽对沈鱼有着别样的信任,也还是忍不住问,“这能好吃吗?” 沈鱼不可置否,“你待会儿别喝撑就行。” 腊八粥出锅时,一身道袍的梁间带着孩子们下山来了。 小石头和虎子熟门熟路地跑到厨房,“沈姐姐!” 沈鱼算算日子,他们也该到了,沈鱼与静思师太说好是开张七日前将孩子们送来。因为她还需要几日□□一下这些孩子,总共来了四个,小石头,虎子,阿月和小蕊,剩下的年纪有些小,静思师太不让他们来,也省得给沈鱼添麻烦。 梁间送到了人便要走,沈鱼留他,“来的正是时候,喝完腊八粥再走吧。” “何谓腊八粥?”梁间问。 雯儿那日听了一耳朵典故,分享欲旺盛细细与梁间解释。 梁间听完后淡笑,“原是这般。” 雯儿做起了大姐姐让孩子们先去洗手,洗完手后乖巧地坐在凳子上等着喝粥。 阿蓉给他们盛粥,看着那堆孩子与阿芝道,“掌柜这是又给我们接了些活啊。” 阿芝只管喝粥,“好喝,好喝!”有这么香的粥,教四个小孩子算什么,十个都能教。 阿蓉笑着摇头,吃货就是没有底线! 寒冷的天气让粥一进碗里表面便迅速结起一层粥皮,未煮碎的干果飘在上面有些别样的好看。 阿莓见着后不嫌弃了,吃到嘴里更是无话可说。不同于别的粥追求软烂,腊八粥里果品多,口感也自有所不同,软烂吞食的有,需要嚼一嚼的也有。 四个孩子咂摸着嘴,笑意盎然。 喝着粥,围坐在一起,沈鱼问阿莓那日的那对老夫妇的情况。 阿莓是跟着去了趟医馆的,她叹了声,“很不好,大夫说可能熬不过这个冬日了。” “怎会如此严重?”邓氏惊讶。 阿莓缓缓道,“那可是滚烫的热水啊,邓嫂子你是没瞧见大夫将那老丈的腿上的衣服褪下来的模样,皮肉与布料都粘连在了一起……” 阿莓说得可怖,邓氏听得直皱眉。 沈鱼能想象得到当时的场景,她有被油烫伤过的经历,至今还有个疤在她手臂上。烫伤是最难捱的一种伤,那种疼丝丝入里,又持续不断。 治伤必须要揭下布料,但揭开布料就是揭下一层皮来,这个时代的医疗环境又不好,那么大的伤口,老丈年纪又大,恢复能力与免疫力都很差,想要度过这个冬日,怕是难了。 沈鱼长叹一声,从怀里掏出了些银子,“阿莓,等会儿去买些东西,给那老婆婆送去。他们在哪家医馆?” “就是丰郎君的春安堂。” 梁间闻言道,“在下正好要去春安堂,沈娘子若信得过我,便不用劳烦阿莓姑娘跑一趟了。” “你去复诊?”沈鱼想起这位也是丰敬的病人。 梁间道,“是呀,再不去,丰兄怕是从此以后就不许我进春安堂的门了。” “有什么信不过的,”沈鱼将银子交给了他,嘱咐他要买的东西,“劳烦梁郎君了。” “不会。”梁间喝完了粥便走了。 四个孩子就这么留了下来,沈鱼给他们安排住处,两个女娃就和雯儿一块儿住,男娃让崔四来管。 崇安坊沈记已经步入正轨,每月的盈利也基本定了,不需多费心思。沈鱼招了个小伙计去崇安坊接替崔四的工作,把人调来了金鸣坊。 崔四到了这儿,看见两个小子,笑呵呵道,“我崔四也是手底下有人的人了,哈哈!”他插着腰笑得没正行,小石头和虎子看着他心生怀疑,这个领头的靠谱吗? 沈鱼走过来打断,“你正经点,不然这俩小子就不给你带了。” “掌柜,别呀!我一定认真教!” 有了这几个孩子,外面的人手倒是解决了,只是厨房里的事情还需要人,阿蓉和阿芝悟性虽好,手上功夫到底还时日不够。如今又加了甜品这类东西,若是客少之时还能忙得过来。客人多了终究会有些手忙脚乱,还是要招个厨子。 撒手掌柜柳香将找厨子的事情揽了过来,说好一起开店的,但婚期将近柳香忙着绣嫁衣,几乎都是沈鱼在操心。 柳香放言道,“找不着我就把自家厨子给你送去!” 曹宇杰宠溺笑道,“你这开个店,是要把家里都搬空不成?” 沈鱼也笑,“不忙不忙,还不知生意会如何呢。”万一招了一大堆人,客人却没几个,岂不是丢了大丑。 忙碌着新店的事,沈鱼将其余的事情都拋在了脑后,整日里把自己关在厨房准备新的甜品。 不同于沈鱼的囿于一方,江砚白这个冬日还得在外奔波。 杜侍郎的失踪案还未告破,到现在仍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他还得腾出空来应对窦太尉。 窦太尉不似之前的安顺侯云阳伯之流,这是个真正有实权的。 齐寺卿被江砚白把窦庚绑回来之事搞得焦头烂额,“你怎么就敢把窦庚绑了呢?” “他当街纵马行凶,欺压百姓,理当该绑。” 齐寺卿背着手,下巴上的胡子都在抖,“关上三日教训教训也就是了,这都十几日了,窦太尉那里我可是拦不住。” 江砚白丝毫不惧,“那位受伤的老丈如今还在生死线徘徊,大人却让我放人?窦太尉那里我自会给他一个说法,您不必担心!” 齐寺卿劝告几声见他不听也只得作罢,江砚白嫉恶如仇的性子是好,但过刚易折,窦太尉岂是那么好对付的人。 齐寺卿刚刚回屋,便有人来报,窦太尉已经到了大理寺外。 齐寺卿心中烦躁,“告诉窦太尉,他儿子的案子由江少卿全权负责。” 禀报的人又道,“江少卿方才出门了。” “那就请窦太尉等着!” 窦唯庸被请进了大理寺,却被告知江砚白不在请他稍坐片刻。 毕竟是自己儿子闯了祸,窦唯庸也半点不耐,喝着茶等。 他为官数十载,自问不愧于君不愧于民,偏生有个不争气的儿子。这孩子小时候生了两场大病差点去世,好不容易挺过来,他的母亲便极尽宠溺这个孙儿,将人给宠废了。 本也不指望窦庚有多大出息,他爱玩乐便完,只要平安过完这一生也就是了。但就这么普通的要求,窦庚都做不到,三天两头惹事。 窦唯庸听说这次是因为当街纵马被抓进了大理寺,不仅不生气还有几分庆幸,正好借大理寺的手让自己的混蛋小子吃些苦头,说不准回家后还能安分一点。 窦唯庸坐得住但他的老母亲可是急坏了,催着他去把窦庚接回来,甚至还闹上了绝食骂他不孝。窦唯庸迫于老母亲的威逼,才来了大理寺。 他等了许久都不见江砚白回来,杯中的茶也是添了一遍又一遍,“你们江少卿何时回来。” 武侯道,“那说不准,查起案来哪有定时。” “那可知他去了哪里?”窦唯庸放下茶盏,打算去寻人,他母亲一定要今日就见到孙儿,不然就不吃饭。 “这个大人可没说,兴许是去了春安堂。” 窦唯庸也不管人在不在那,先去碰碰运气总比在这干等要好。 春安堂,丰敬给昏迷的老丈关下一碗苦药。 老丈紧闭着双眼,药汁顺着他的下颌留下,一碗药只喝了半碗。 丰敬皱眉,情况越来越差了,这样下去,别说冬日,连五天都撑不过去。 身旁的老婆婆问,“大夫,我家老头子什么时候能醒啊?” 对着老婆婆的灼灼目光,丰敬没有忍心说实话,“再等等吧。” “多谢大夫,您快去忙别的事吧。我儿子儿媳一会儿就来了。” 丰敬转身出了门,碰见在门口站了许久的梁间,“送完了东西还不上屋里坐着,是嫌冷风吹得还不够吗?” 梁间直接问,“那位老丈是不是……不大好……” 丰敬看他一眼,“先照顾好自己的身子吧。” 丰敬推着梁间去了前厅,正把脉之际,江砚白来了。 丰敬手还搭在梁间的脉搏上,对江砚白道,“老丈就在后堂,你自己去看吧。” 江砚白点点头,进后头前凝望了梁间一眼。 梁间没有回头,左手握成了拳。 丰敬奇怪道,“你脉搏怎么变得如此快?”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案子其实不复杂 ①腊八粥来源参考百度百科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65、失踪案继续 江砚白只是来看一眼李老丈,并未逗留太久便出来了。 丰敬正教训着梁间,“你现在这身体状况,就是不好好服药的下场!”丰敬边骂边开起了新药方。 梁间一直低着头任他骂着,不时咳嗽两声。 江砚白走过去,“梁郎君该保重身体才是。” 梁间见他过来起身行了个礼。“在下的身子十年如一日都是如此,习惯了。” 丰敬写好新的药方交给胡桃抓药,“你这是嫌我医术不精?” “不敢不敢,我这副身子多亏了丰兄才能撑到如今,哪敢嫌弃。”梁间忙道。 江砚白也只忙里偷闲来一趟春安堂,不欲多留。 梁间却在他快要出门时叫住了他,“江少卿,等等。” “梁郎君还有事?” 梁间笑笑,“也没有旁的事,只是想问问江少卿上回提到的杜侍郎失踪的事情如何了?” 江砚白垂下眼睑,眼神带着探究,“梁郎君好似对这件事很感兴趣?” “只是好奇而已。”梁间回道。 江砚白瞥他一眼,说了一句,“杜侍郎还未找到。” “这……可有凶嫌疑犯?” “没有。” 此案尤为诡异的一点便是,一个大活人平白无故在自家的书房消失。但凡绑架总会留下字条和要求,可等了几天也没等到想象中的绑匪,所以这杜侍郎失踪就更耐人寻味了。 事关案情,江砚白不能透露太多,他还要再走一趟杜府,是以窦太尉来寻他之时扑了个空。 丰敬顺便请窦太尉看了眼被他儿子所害的那对老夫妇。窦太尉见过之后便愁容满面同时也怒不可遏,“逆子,这个逆子!” 看过那对老夫妇的惨状,他是没脸去找江砚白要人了,随后回了家。 面对老母亲的指责,窦太尉平生第一次对着她发了怒,“他都将人害成那样了,吃点苦头算得了什么!” 窦老夫人难得见儿子生气,被吓住了,登时不敢再闹了。 ———— 杜府,江砚白打算再看看杜侍郎消失的那个书房。 江砚白推开了书房的门,因这里是案发现场,已被官府封锁。 杜府的管家,仆妇们甚至杜侍郎的女儿杜引香都说最后见到杜侍郎的地方是书房。 杜侍郎失踪那夜酉时下人进去送茶,屋内有烛光却不见人影,书房里的门被从里面锁上。下人叫了几声不见姥爷回话,担心是出了什么事情,前去禀告夫人小姐。 夫人命人破门,却见房内空无一人,当即大惊失色。随后翻遍了全府上下也未找到杜侍郎,担忧着杜侍郎的安危,杜引香陪着母亲去大理寺报了案。 断裂的门栓还在远处,地上还有些碎木屑。江砚白当日就已经查看过了,确是暴力破门所致。 此间书房除了这个门能进人之外还有四扇窗户,头顶上虽有一个气窗却并不能容一个人的身形通过。杜家的下人打扫得很勤快,难以从窗户的尘垢来判断窗户处是否有人进出。 江砚白在书桌前的太师椅坐下,这是杜侍郎常坐的位置。书桌上右边放着笔墨砚台,左边是一些书籍与一盏煤油灯,前面还摆着个烛台。 江砚白从袖中取出那枚桃符放回了原处,压在一本书籍的下面。文丘观一行试探出了些许线索,只是未曾发现与杜侍郎失踪的案件有关系。 书房内并未发现第二人出现的痕迹,如果杜侍郎真的是被掳走,又岂会这样悄无声息,当今世上会有这样的高手吗? 江砚白闭上眼睛,想象着若他是凶手,会怎样将杜侍郎带出书房再带出府门。 门被栓住了定不能走,天窗太小也出不去,能出去的地方唯有四扇窗户,但带着个大活人翻窗户且不被守卫所察觉,江砚白自问凭他的武功也很难做到。 而且作案之人必定十分了解杜府,才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带走杜侍郎。 “江少卿,您在里面吗?” 杜引香的声音。 江砚白睁眼,“小杨,让杜娘子进来吧。” 杜引香未带女婢,独自一人进来。 江白起身问,“杜娘子来此有事?” 杜引香蹙起眉头,欲言又止,“有件事,我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告诉江少卿。” “与令尊失踪有关?” “有没有关联我也不清楚,只是觉得有些古怪。”杜引香这几日都没有休息好,脸色有些憔悴。 江砚白让她坐下说,杜引香缓缓道来,“我父亲失踪前曾见过一个年轻道士。” “这事管家与我说过了,那是文丘观的道士。” 杜引香接着道,“父亲还与那道士单独说了会儿话,他们说完话后,他便有些不大对了。虽然他极力掩饰,但我还是察觉到了。” “哦?”江砚白其实猜到了桃符应该另有隐情,只是不知除了梁间该去问谁。 “父亲还亲自送那道士出了门外,这在从前,是万万不可能的。还有……那道士好像给了父亲一样信物,至于是什么我并不清楚。”杜引香回忆着,时不时思考一下。 江砚白眯起眼,“杜娘子在怀疑什么?” 杜引香手绞着帕子,不确定道,“我怀疑,那个道士以前就认识我父亲。可我从未见过父亲与道门之人有往来啊?失踪那日父亲进书房前也是愁容满面。” 江砚白问,“还有其他的吗?” “其余便没有了。”杜引香寻父心切,自己知道什么都尽数告诉了江砚白。 “本官定会全力找寻杜侍郎。” 杜引香行了一礼,又道,“我与母亲想为父亲祈福,不知可否能拿走书房里的两本佛经?”书房被封,官府说书房里的东西都是证物不许他们乱动。 “自然可以。” 杜引香走到书桌前,从后面的书架上拿了两本佛经,回首时往书桌上瞥了一眼,“怎么还有盏煤油灯?” 江砚白抬眼看她,“这煤油灯有何不妥吗?” 杜引香摇头,“没什么不妥,只是父亲节俭,点了蜡烛便不会再点煤油灯,可能是那日天色太暗吧。”语毕,杜引香就出了门。 若无特殊情况,人是不会随意改变自己的习惯的。 江砚白记得杜侍郎失踪那晚是个好天气,月朗星稀,连风也很小。 书房里的陈设还是那日的模样,连灰尘都没有打扫。煤油灯与烛台的方位都没动。 结合杜引香的话,江砚白突然有了一个猜测。 他看了眼煤油灯,又在烛台附近的地面仔细找了找,虽然不大明显,他还是发现了些。 江砚白捻起地上的一抹灰烬,笑了。 煤油灯里少了样东西,而地上却多了点东西。 他知道杜侍郎是怎么失踪的了。 江砚白站起来,但现在的情况,显然这与布下疑阵之人预期不符,杜侍郎究竟去了哪里? 江砚白回了大理寺。 “窦太尉来过,他人呢?” “去春安堂寻您去了,大人没有遇见吗?” 江砚白道,“没有,许是错过了,你下去吧。” 窦唯庸能捱这么多天才来见他,已算是很不错的了。江砚白与他算不上熟悉,却也听过他从前的事迹,是个为民请命的好官,也是家门不幸摊上这么个儿子。 黎辞舟拿着两本卷宗进来,往陆主簿的位置上瞧了眼,“陆主簿不在吧?” 江砚白笑起来,“不在,你怎么送个案卷,还和做贼似的。” “当然要小心!不是说好偷偷查吗?”黎辞舟确定四下无人才敢将东西交给他。 江砚白接过来,“你这书封上又没写东西,反倒是你的举动啊,欲盖弥彰惹人怀疑。” “这不是心虚嘛。”黎辞舟老实道,又问起杜侍郎的事情,“失踪案怎么样了,全城搜寻了这么久,还是没头绪?” “没有。” “你说也是巧啊,你去找过杜侍郎没几日后,他人就失踪了,不会和当年的案子真有点关系吧?但你也没问出点什么东西呀。” 杜侍郎是筑河堤案的参与者,当年他还不是工部侍郎,只是工部的一个水部郎中。可以说是几个亲历者里唯一未被牵连到还不升反降的人了,这样的人,江砚白定是要上门问一问的。 只是杜侍郎没有说出什么隐情来,说得都是些明面上大家都知道的事情,而且也不像黎辞舟所说过了几日杜侍郎便不见了,隔了半个月还是有的,是以他不认为杜侍郎失踪与河堤案有关。 江砚白手上动作一顿,如果让聂星那个疯子知道的话,掳走杜侍郎也不是没可能…… 假使是聂星干的,杜侍郎性命倒是无虞,但皮肉之苦是免不了的。 一时之间,江砚白也说不清是希望是聂星干的,还是不是。 “砚白,砚白,你想什么呢?” 黎辞舟的呼唤又将他的思绪收拢回来,“你说什么?” 黎辞舟在江砚白出神之际已经从公事聊到了私事,“我问沈掌柜过几日就要开分店了,你准备送什么开张礼?” 江砚白才回神,黎辞舟这么一问,他才想起来还有这事。 “你不会忘了吧?” “……” 黎辞舟啧啧两声,“真是一点也不上心。” 江砚白看他一眼,“你倒是上心。接着回去找案卷吧。” 黎辞舟微笑,“我自有夫人替我上心。” 江砚白:“……”这是变相炫耀吗? 晚间回府,葛涵双也问起了此事。 “你预备了什么,到时候一并送过去。” 江砚白对着嫂嫂自然不能露怯,见葛涵双抱着手炉,想起了沈鱼那冰冷的手脚,“嫂嫂替我预备几个手炉吧,我记得库里还有个紫铜南瓜手炉,上头刻了喜上眉梢,拿去做开张礼正好。” 葛涵双笑了,江砚白还是比自家丈夫强一点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66、焦糖布丁烧 开张前三日,沈鱼莫名的有些紧张,也许是因为花的是别人的银子,还是有些忐忑。 天空乌压压的,雨水如珠帘般的往下直坠,明明是午间时分,却像日暮四合时阴沉。 天公在释放它的心情,沈鱼本来就烦躁的心情也愈发沉重。 索性一头扎进厨房,别人吃到甜的心情会好,她是做甜品心情会变好。 正好金鸣坊后院的面包窑也竣工了,沈鱼打算着烤点东西试试新窑。 之前幸存于沈鱼手下的常二养的那几只鸡开始生鸡蛋了,几乎每日都能捡个六七个。 几日下来攒一盆子的鸡蛋,沈鱼拿着鸡蛋,有了主意。 阿蓉与阿芝一看沈鱼在把蛋黄和蛋清分开就觉得手疼,上次搅蛋液的手酸还历历在目,这手腕啊,又得酸上好几日。 店中只有雯儿和新来的几个孩子还没有领教过这搅拌蛋清的威力,兴冲冲地想要帮沈鱼的忙。 小石头虎子蹲在灶台边,两人手里各捧了个大碗另一只手拿着竹筅飞快地搅拌着。 “这样要到何时啊?” “不知道,沈姐姐说早着呢。” “你别停啊,停了就不好了!” 小石头和虎子齐齐叹了口气,这做吃的,真难! 沈鱼拿了个小锅正在熬糖浆,小锅的尺寸比一般的小上很多,是沈鱼特意找铁匠做的,做甜品不似传统做菜,需要些小巧精致的家伙事。 她见两个小家伙垂头丧气,笑道,“小小男子汉,竟连这点力气都没有吗?”沈鱼最知道怎么治这两个小家伙了。 果然,他们听到这话后,立即挺直腰杆,甩开膀子手上动作快起来,碗里的蛋清渐渐变成奶白小泡。 “打发成这样就行了,你们放下吧。”沈鱼终于点头,虎子与小石头如释重负揉着手腕跑出了厨房,还是和崔哥哥学点跑堂的本事吧,这厨房里的活太难了。 沈鱼望着俩小孩落荒而逃的背影笑了,这用的还是竹筅若是筷子这俩小子恐怕更要受折磨。 煮好的糖浆被她装在一个个小碗里,小碗底部铺上了一层晶莹褐色的糖浆,再倒入调好的布丁液至小碗的一半高处,最后便是方才俩小孩打发的蛋糕液了,用油纸做的临时裱花袋绕着圈挤进碗里,然后刮平表面。 做完相同的二十几个小碗,沈鱼将它们分批次送进了面包窑,一刻钟后,香喷喷的焦糖布丁烧就出炉了。 上层是绵软的戚风蛋糕的口感,中间是软嫩丝滑的布丁,最下层是微硬的糖浆,三重口感,甜而不腻。 “好吃,真好吃!” “甜甜的。” 布丁烧的美味,让方才还视厨房为洪水猛兽的两个小孩立马倒戈。沈鱼念他们实在辛苦,特许他们能吃两个。 小石头叫起来,“沈姐姐最好了!” 虎子,“我还能再干!” 阿蓉与阿芝对视了眼,在手酸与多吃一个布丁烧面前,好像还是后者更有诱惑力啊! 柳香近几天日日都来,嫁衣终于绣好,这甩手掌柜当了几个月也有几分愧疚,又揽了开张的锣鼓队的事情去。 沈鱼其实并不打算请锣鼓队,原因无他,太贵。 柳香却说一定要,热热闹闹才有气势,才能提升食肆的格调。开张时一下子把档次拔高,这样那些夫人贵女也会更愿意来。 她说得头头是道,沈鱼觉得也有些道理,有些银子还是省不得的。 二楼招待女客的雅间也布置完毕,柳香心情颇好地让沈鱼去瞧瞧她的杰作。 门前有屏风遮挡,绕过屏风是两层堆叠的纱幔,撩起纱幔才能窥见全部的内室风光。讲究的胡床胡桌,雕花木纹的小桌屏,上面的山水画清雅闲逸。 胡床临窗,窗上也装了层纱幔,楼上的人能看见楼下风光,外面的人却看不清楼上,这对那些未出阁的小娘子实在是个妙招。胡凳上铺着精致淡雅花纹的垫子,墙上附庸风雅的挂了几幅书画。 柳香拿小勺子?着布丁烧,小口小口的吃着,“如何?” 沈鱼挺满意的,她手抵着下巴环视了一圈,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柳香招呼她绕到胡床后,神秘兮兮地道,“这里还内有乾坤哦。” 沈鱼仔细看了一眼,这胡床底下有个夹层,顺着把手一拉,是个抽屉,里面放了几本书,当然不是四书五经类的,而是时下最流行的话本子。 “买到这些画本子可不容易,”柳香凑近沈鱼耳边,“里头还有我的珍藏呢!” “就这个?”沈鱼眉眼弯起,念了一本的名字,“《郎知我心》?”沈鱼随意翻了翻,又是一个富家千金爱上穷小子的故事。不过也不怪柳香,她这个年纪放在现代正是会沉迷这些小说的时候。 沈鱼放下书,又从门口开始走了一遍到里面,还是觉得差点什么东西。 柳香慵懒地靠在胡床上,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吃东西。沈鱼新定做的这套小勺子小碗很有点意思,吃东西时也能保持优雅。且甜品没有菜品的油腻味道,吃完后小姐夫人们若再想下楼逛逛,也不必担心身上沾染了异味。 沈鱼在房间里转了两圈,最终在柳香身前站定,拿了旁边的一个枕靠,“这个枕靠,还有其他的样式吗?” 柳香抬眼道,“枕靠不都是这些样式,其他的,绣庄里也没有啊。” 沈鱼摸了摸下巴,低头沉思。 现在的雅间,淡雅有余温馨缺不足,若是仅仅招待女客应够用了,只是还有孩子…… 沈鱼的目光又落到枕靠上,改变样式……她脑中灵光一闪,勾起唇角。 “你有什么想法?”柳香问。 沈鱼给她留下两个字,便着急忙慌地往绣庄去了,还有三天,若是简单的式样,应该还来得及制作。 柳香边吃边想,还是不懂沈鱼最后说的两个字是什么意思,邓氏上来打扫,柳香问她,“邓嫂子,你知道什么叫做卡通吗?” “卡通?没听说过。” 沈鱼到了绣庄,当场画了几张卡通图纸,让他们照着这个做几个大型玩偶出来。 绣庄掌柜闻所未闻,拿着图纸,不解问道,“这做应该能做,但是这是用来做什么的呢?而且照小娘子你说的尺寸,可要往里塞不少棉花,这些棉花足以做好几件冬衣了。” 沈鱼淡淡一笑,“您照做就行。”沈鱼画的图纸是简单的熊猫头,兔子头,小熊头之类的。 绣庄掌柜没做过这个,不敢托大,先让一个绣娘做个小型的试试。沈鱼给的图纸,无需绣花,对这些绣娘来说就只是碎布的拼接,找到窍门,其实并不费时间。 绣娘很快便做好了一个巴掌大的熊猫头,只一层布套时还瞧不出它的可爱,一塞上棉花,这个小熊猫头就和活了似的,圆滚滚胖乎乎,两只黑色的熊猫耳立着,可人极了。 绣娘是个年近四十的中年女子,见自己用几块碎布便做成了个这么可爱的东西,也有些不可置信,“这个小玩意,我家小孙儿定会喜欢。” “那就麻烦您再按我给您的尺寸做吧,这个尺寸的也要十个。”沈鱼捏着充满棉花的小熊猫头,想着送给店里的那几个孩子。她相信,卡通图案的抱枕一定会非常受孩子们的欢迎。 “两日时间,做五六个出来应该可以吧?” 绣娘应道,“可以的,多几个人一块儿赶工就行。” 沈鱼得了准信,与绣庄掌柜敲定了交货的日子与价钱,欢欢喜喜地回了沈记。 柳香还未走,追问她卡通是什么意思。 沈鱼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举起手中的那个小熊猫头道,“这个样子,便是卡通了。” 柳香没有见过熊猫,却仍旧被这黑白两色的小东西吸引,一把拿了过来,“这是什么呀,好可爱。” “巴蜀之地的一种瑞兽,简化一下就是这样了。” “我定做了一些大的,塞满棉花可以当枕靠用。” 柳香眉开眼笑,“沈妹妹,跟着你干我绝对能挣钱!”就冲这个玩偶,她就有消费的冲动了。 沈鱼微微一笑,“那就祝柳掌柜生意兴隆,财源广进喽!” “沈掌柜同喜!” 沈鱼与柳香正畅想着未来赚大钱时,一个童音将两人拉回现实。 “沈姐姐,柳姐姐,我们发现了个地方!” 虎子与小石头一脸惊喜地跑过来,两人一路小跑,有些气喘吁吁,“我们在后院的地上发现了个门!” 沈鱼被两人一左一右拉着往后院去,“在哪儿啊?” “就在那个大水缸后面。” 后院四角,一角是大槐树,一角是厨房,一角是大家住的地方,还有一角就是那个大水缸了。 沈鱼也很奇怪为什么要在离厨房那么远的地方放一个大水缸,那时候中人解释说是什么风水原因,她也没怎么听懂。 不过那大水缸太重,沈鱼也便一直懒得动它,水缸里是一直没有水的,只是下雨积了一些。 “看,就在这儿。”虎子跑到水缸后面,用脚指了指方位。 沈鱼看见地上有块木板,边沿的青苔都被雨水冲刷干净。这块木板并不大,被这个水缸挡了个严实,而且嵌进地里,木板上又长满了青苔与旁边草坪融为一体。 木板两角各有个不起眼的把手,应该能打开。 柳香走近看了眼,“应该是个地窖,我家里就有存酒的地窖,与这个有些像。” 阿蓉与阿芝也围过来,“大概是从前贮藏粮食的。” “地窖?”买屋时那个中人并没有告知她这里有个地窖啊? 不过百得了个地窖,也不是坏事。 沈鱼问两个小孩子,“你们怎么发现的?” 两个小孩子尴尬一笑,交代了自己方才发现了个蚂蚁洞,想用水淹来着,水流顺流而下,到了这附近却突然往下渗,两人这才发现嵌在地上的这块木头。 这俩皮猴!看来光靠崔四一个人教不太行啊。 “去拿个火把来。” 阿蓉很快去厨房点了个火把,沈鱼让阿芝与她一起打开一下这块木板,多年未打开的木板,应该有些沉重才是。 柳香有些害怕,“还是先别打开吧,谁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怪吓人的。” 沈鱼笑道,“你若害怕,便躲远些。”柳香迅速退到了较远的地方,眺望着她们。 “来,阿芝,我们抬起来。” 阿芝不好意思笑笑,“掌柜,我也有些怕。”她不自觉松开了手。 沈鱼却已经再使劲,出乎意料的,地窖被她轻易地打开了。 沈鱼皱眉,这,不应该啊? 外头的光照进去,露出一个向下的木梯来,俩小子初生牛犊不怕虎,探头看着,可惜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沈鱼将两人拉远,闷了许久的地窖,里面都不知有什么有毒气体,这俩孩子还真不怕死。 沈鱼没打算立刻下去,稍等散散里头的气味再说。她让阿芝去寻根木头来抵住这木板。 就在架好木棍之际,从地底下,传来一个清脆的响声。 木板边上众人皆面面相觑,从大家惊恐的表情来看,应该是都听见了那个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我在写恐怖片,明明这是本美食文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67、地窖中有人 小石头和虎子终于感到害怕,两人不自觉靠在一起,语气也有些颤抖,虎子哆哆嗦嗦问,“沈姐姐,这下面……不会……有什么……” 俩小孩从前夜里哭闹时,静思师太也拿鬼神吓唬过他们,黑漆漆的地方,最易滋生鬼怪。 除了那个清脆的响声后,下头再无别的声音传来。有丝丝冷风从木板门中透出来,吹在人身上,不禁让人汗毛直立。 沈鱼打断他的话,“别自己吓自己,青天白日的,” 沈鱼举着火把在地窖口照了照,土墙被火光照亮,沈鱼将火把往里伸了伸,还在燃烧,说明里头的氧气还是充足的。 “唉,你们……”她回头想找个人陪她下去,转身时身旁已空无一人。 方才还在她身边的几人,此时都已躲在了廊下。阿蓉劝着,“掌柜,要不还是等崔四与阿莓回来?” 崔四和阿莓被沈鱼去外面拿货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等他们回来,这天都要暗了。” 雨虽停了,乌云还是没散开,太阳被厚厚的云层隔开。 沈鱼又往里看了眼,她倒是不太害怕,小时候孤儿院后门临山,山上有个防空洞,据说是当年抗日的时候留下来的。当时孤儿院的大孩子带着他们一帮小孩,常去里面玩。 她不仅不害怕,还有些“探宝”的兴奋。 “那我一个人下去。”她弯下腰正想往里走。 柳香突然冲出来扯住她的衣袖,“别,还是等等吧。”阿蓉与阿芝也一人一边架住了她的手臂,把沈鱼带回廊下。 沈鱼脚伤其实还没有完全好,也不敢有大动作,“你们做什么呀,不就是个地窖,下面还能有什么怪物吃了我不成?” 柳香郑重其事,“说不准真有。” 阿蓉阿芝附和,“嗯!” 沈鱼哭笑不得,“真是草木皆兵。” 雯儿与邓氏听见后院的动静也赶过来,看见两人架着沈鱼,邓氏问,“这是怎么了?” 沈鱼笑道,“没怎么,没怎么,散了吧。”又对柳香说,“行了,我暂时先不下去了。” 柳香立即有了笑模样,“这才对嘛。” 沈鱼还有些琐碎的事情要与柳香商量,譬如开张当日的活动,凡是新店开张,总要有些优惠吸引新客的主意。 赠送腊八粥这一条还不够,菜品也得打些折扣,只是开了新店,买了食材,有些物品接近年关都贵了起来,很多都超出了沈鱼的预料,沈鱼手里的流动资金有点不够了。 柳香闻言,浅浅一笑,“缺银钱这点小事,哪值得你发愁。” 沈鱼又被这有些豪的言论打击到了,世界上有钱人那么多,为何不能多她一个。 沈鱼只能坐在雅间的胡床上,略微感受一下有钱人的生活。 寒风撩起纱幔,带着着水润的湿意。方才未了散散屋子里的味道将窗户打开了,里面有人时这冷风的滋味可不好受。 沈鱼起身去关窗,视线自觉下瞟,看见个熟悉身影快步走来。 一晃眼的功夫,人已进了店里。 江砚白不顾阿蓉的阻拦,自顾自进了后院。 “这位郎君,后院外人不能进去……”阿蓉认出这是那日与掌柜说话的男子,见阻拦不成,便想朝楼上喊一声,转眼却见沈鱼已经到了门口。 阿蓉道,“掌柜,我拦不住……” “不怪你。”沈鱼摆手让她退开,这样不守礼的江砚白她也是第一次见,他难得的有些急躁,好看的眉宇挂着愁绪。 江砚白直奔地窖处,看见地窖的入口处的木板被支起,脸色微变。 沈鱼慢悠悠走过来,“江少卿何故闯我这后院?难不成这地窖里真有什么宝贝?” 江砚白蓦地抓住她的手臂,眼底漆黑透着丝担忧,“你进去过?” 沈鱼手臂一僵,没有想到他的举动,直愣愣道,“没有。” 江砚白似乎是松了口气般,也松开了抓着她的手,“抱歉,我有些无状,沈娘子可否给我一个火把,至于缘故,我容后向你解释。” “你要下地窖?” 江砚白点头,沈鱼也没问为什么,让阿蓉拿来一个火把给他。 江砚白做事向来有分寸,他这么焦急,倒是让沈鱼好奇这地窖底下究竟有什么了。 江砚白举着火把,撩起衣袍下摆,弯腰顺着木梯走了下去,听见身后有动静,转头看见沈鱼,他眸光亮了亮,“你也想下去?” 沈鱼亦步亦趋的跟着,小心踩在木梯上,“不可以吗?这是我的院子。”方才要不是柳香拦着,她早就下来了。 火把驱散了前方的一些黑暗,火光倒映在她的瞳孔里,亮晶晶的,眼神中没有丝毫害怕反而有些跃跃欲试。 江砚白神色柔和了些,微笑了下,“可以。” 他转头继续往下走,将火把拿得低了些,不忘提醒一声,“小心脚下。” 沈鱼抿抿嘴,“知道。” 这个地窖很大,木梯都有二十几阶,真正进来了才感受到黑暗带来的压抑,地窖里有股不怎么好闻的味道。 沈鱼被呛到,轻咳了两声,“咳咳。” “没事吧?” 沈鱼用衣袖掩住口鼻,回道,“没事。” 江砚白继续往下走,率先踩到地,地面有些凹凸不平,下意识扶了身后的人一把,触碰到了她不怎么热的小手。 沈鱼的第一感受是,他的手真暖和。 沈鱼在地上站稳,江砚白才放开手,温言道,“这个地窖地面不平,你的脚伤还没好,小心些。” “嗯。”沈鱼眨了眨眼,轻声应了。 江砚白在前面走着,沈鱼只能看见他的背,不由得想起那天他为她牵马时的背影,一样的宽阔而高大。 他清润而又有磁性的嗓音响起,在这空旷的地窖中还泛起回音,“这里原先是贮藏酒的,里头还有间小的冰室用来冰镇这些好酒。” 沈鱼望着他,“江少卿怎么比我这个主人还要了解这儿?” 江砚白嘴角勾起,“我小时候常来着这里玩,沈娘子才买下这里多久。” “果然,江少卿上次将讲的那个故事里的高官之子,是你的好友吧。”他语调上扬。 江砚白莞尔,不用回头都能想象出她现在的得意,轻笑一声,“沈娘子聪慧过人。” 他们脚步未停,只是因为实在太暗走得不算快。江砚白一马当先,忽然火把照到了什么,他停了下来,转身想与她说些什么。 “等……” 沈鱼没有及时停下脚步,扑进了他的怀里,温热的气息瞬间包裹了她的全身,因是站着的,脑袋撞上了他的下巴。 沈鱼听到一声闷哼。 她问,“江少卿,没事吧?” 江砚白低头揉了揉,“无妨。” “你停下来做什么?” 江砚白将火把举得远了些,暖黄色的光照出一个矮小的门来,“那就是冰室的门。” “里头有东西?” 江砚白没有回答,只是低声道,“你站在这儿别动,我去去就来。” “不要,就一个火把,你走了我就看不见了。”沈鱼思忖道,刚才就应该准备两个火把的,她听见他似乎轻笑了下。 “算了,你跟紧些,等会儿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害怕。”江砚白看着她,说得认真。 沈鱼却笑,“里面难道真有妖魔鬼怪?” “那倒没有。”江砚白推开了冰室的门,火光往里照去。 或明或暗间,沈鱼隐约看到了一张人脸,恰有一阵冷风灌进来,凉飕飕的,沈鱼不由得惊叫出声。 “啊——什么东西?” 沈鱼的双手环抱住了他的腰,江砚白感受到了腰上的力量,温香软玉在怀,若是换个地方他还是很愿意哄一哄怀里的小姑娘的,只是现在实在不合时宜。 沈鱼的禁锢让他向前有些困难,江砚白腾出一只手,轻拍了一下她的背,“别怕,那是个人。” 江砚白温言软语让她的理智渐渐回笼,再抬眼去看,果真是个人!如果没有看错,那人胸膛还有起伏。 是个活人! 电光火石间,沈鱼想通了,“你是为他而来。” “是。” “这人怎么会在这里?”知晓是个活人,沈鱼便没有那么害怕了,松开了抱着他腰的手,还大着胆子向那人靠近了些。 江砚白看见她的举动低眉浅笑,胆子还真是大。 黑暗中分辨不清,只能确定是个男子,他被绑在一根木桩上,呼吸声都微不可闻,已是奄奄一息了。 “出去再向你解释。”江砚白把火把交给沈鱼,解开那人身上的绳子,将人背在自己身上。 沈鱼走上前帮他调整姿势,鞋子好像踢到了什么,她捡起一看,是一块玉佩。沈鱼恍然,那个清脆的响声就是玉佩落地的声音。 地面上的人等的都心焦不已,看见江砚白从底下背了个人出来更是瞪大了眼。 柳香被骇了好大一跳,沈鱼让她先回家平静一下,并嘱咐她不要将此事告诉别人。 黑暗中看不分明,到了地面沈鱼才看清了那人的全貌。那是个中年男人,下巴上蓄了须,发丝有些凌乱,应该是多日未梳洗了。 这人面色发白,嘴巴干裂,显然已经多日没有进水进食了。沈鱼让人去请了大夫来,又打了水将那人的面容清洗干净。 江砚白坐在床边给那人把脉,还好,只是有些虚弱,并未中毒。 “江少卿还会把脉?” 江砚白回答道,“只是粗略学过些,比不上丰敬。” 沈鱼坐下来,看着江砚白,“现在江少卿可以解释下,这位大人为何会在我后院的地窖中。” 江砚白挑眉,启唇道,“大人?沈娘子猜到了?” 沈鱼为那人擦拭时便发现,此人虽现在面颊上胡茬有些乱,但还是明显可以看出之前的胡子是被精心修剪过,双手的指甲也很齐整,且此中年男子身上的衣料不俗,身份显然不简单。 而让江砚白如此担心的,结合他正在查的案子,不难猜出,这位中年男子,便是失踪已久的杜侍郎。 只是这位遍寻不见的杜侍郎,又是怎么悄无声息的到了这小楼后院的地窖内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确实是杜大人,杜大人为什么会在这,江少卿问什么突然来,原因……下一章啦……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68、杜侍郎得救 大夫很快便来,江砚白让大夫诊治,与沈鱼换了个房间说话。 江砚白郑重其事,“此事事关重大,还望沈娘子不要透露。” 沈鱼蹙眉,“我只需知道这人是怎么到我院中的地窖内的,其余诸事,江少卿不必告知。”有时候知道太多并不是什么好事。 江砚白见她一脸沉重,微笑道,“好。” “沈娘子还记得我曾说这里曾是高官之子的戏院吗?” “记得。” “此事便与此人有关。” 江砚白娓娓道来,隐去了聂星已经死过一回的事情,只说聂星是为了想为父亲翻案,才抓了可能知情的杜侍郎逼问。至于关在地窖里,原来的聂家被查抄,这里算是聂星最熟悉的地方之一,地窖隐秘,很适合藏匿人。 “那江少卿怎么知道人在地窖?”沈鱼不解,连她都是今日才发现这个地窖,江砚白之前搜寻全城,很显然是不知道作案之人是谁,若是知道是聂星所为,恐怕早就想到了这个地方。 江砚白看她一眼,拿出了袖口中的一张字条,“有人给了我这个。” 沈鱼接过展开一看,纸条上只有四个字,“杜,小圆楼”。 “聂星掳走了杜大人却又通知你去救人?”沈鱼更加疑惑了,这事情显然不简单。 “是。”江砚白坦然。 沈鱼不打算再问下去了,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事情不是她能掌控的,问了些别的,“聂星的武功如何?” 江砚白道,“若单论武功,小杨可与他一斗,他厉害的是下毒的本事。” 沈鱼深深地皱起眉,有些后悔,早知就不贪便宜买这小楼了,原本只想的是有人作祟,没想到会牵扯到江湖人,还是个善用毒的,万一哪天那位毒公子心情不好,给她厨房里的东西下点毒,那她不就惨了吗? 有这么个□□在身边,要她怎么安心开店啊。但现在开张迫在眉睫,停下来她与柳香的损失都是巨大的。 她紧抿着嘴,出神地望着地面。 江砚白启唇道,“沈娘子不必过于担心,聂星不会无故加害人。”其实这话他也不太确定,从前的聂星肯定不会,现在的聂星做事,已经不能用常理来判断了。 沈鱼抬眼看他,勉强扯起嘴角,“但愿吧。” 大夫为杜侍郎看诊后开了些药,说病人只是太久未进食导致的昏厥,身体并无大碍。 沈鱼送走大夫,江砚白去通知杜府的人来接人。 要打听聂家从前的事其实并不难,当年的那件大案,相信很多人都还记得。 沈鱼不想从江砚白口中知道,怕听到什么不该听的,问邓氏是个很好的选择。 “好多年前的大案啊,姓聂的大官……”沈鱼突然问起,邓氏眼睛向右上角瞟。 “还真有一件,永嘉七年,康台大坝倒塌,那位领头的官,好像就姓聂,那年杀了好多人啊……” 从邓氏的回忆中,沈鱼拼凑出的聂星是一个为父翻案的形象。这样的人,应该不会伤害无辜吧!她稍稍安心了些。只是这种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你家门的感觉实在不好,这让沈鱼慎重的考虑起了安保问题。 从前在崇安坊,临近大理寺,一天三趟看见武侯巡视,金鸣坊是闹市所在,鱼龙混杂,沈记又多是女人和孩子,确实该雇个人看家护院了。 护院之人沈鱼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柳香,她胆子小,万一吓出什么病来就不好了。 而且柳香要是知道了事情真相,她一定会从家里挑几个人过来,沈鱼总觉得这样薅柳家的羊毛不好,还是打算自己招人,便写了个告示贴在门上。 ———— 杜侍郎回了杜家,杜引香与杜母看见被抬回来的杜侍郎都哭成了泪人,但好在抬回来的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冰冷的尸体,伤心之余有有些庆幸。 晚间,杜侍郎在被灌了参汤后终于转醒,醒来后吃了些东西恢复了些精气神,便着人去请江砚白来。 杜引香喂了父亲一口粥,“江少卿就在院中。” 杜侍郎说话还是有气无力,“他一直等在外面?” “是。从父亲回来,江少卿一直未走。” 杜侍郎闭了闭眼,缓缓吐出一口气,“将人去请进来吧。”如此执着,不算好事。 江砚白坐在院中的石凳上,身披鸦青色大氅,月光皎洁的照在他身上,显得清冷而又矜贵。 杜引香踌躇着过去,微红了脸,“江少卿,父亲请您进去。” 江砚白颔首,起身进了房间。 房内点了许多盏煤油灯和蜡烛,许是在黑暗的地方待久了,杜侍郎很想念光亮。 江砚白进门,问道,“杜侍郎好些了?” 杜侍郎本倚在枕靠上,挣扎着想给江砚白鞠躬,“多谢江少卿救命之恩。” 江砚白将人扶回原处,“您不必如此,他本来也没想要您的命不是吗?” 两人都知道江砚白口中的他是谁,谁也没有点破。 杜侍郎若知道隐情,那他就是一个人证,聂星为了真相不会对他下手,若是不知道隐情,那便是一个无辜人卷入此事,聂星也没有必要杀人。 杜侍郎笑道,“确实是你将我背出来的,道谢理所应当,还有那位小娘子,也该一并谢谢才是。”在沈鱼第一次打开地窖时,他其实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但手脚被绑,口中被堵,令他无法求救,听到外面的响动后,便想办法将腰间的玉佩弄掉在地。 江砚白与沈鱼进入地窖的时候,他还是听到了两人的声音的,只是太过虚弱,睁不开眼睛。 江砚白淡笑,直接问道,“您似乎并不讶于他没死?” 杜侍郎瞥了他一眼,“正相反,我见到他没死时很惊讶,当时很多人都看见他掉下了悬崖。这次现身,他虽一直遮掩着容貌,但我知道就是他回来了。” “您是怎么遇上他的?” 杜侍郎回忆着,“他似乎一直在这附近,那日一出门,便被迷晕不省人事了,睁眼就到了漆黑的地方。” 江砚白敛眉,烛光映射,修长的睫毛在眼底留下一片朦胧阴影,“是我害了您。”聂星在杜府附近徘徊,显然是他那日上门给杜侍郎带来的麻烦,让聂星锁定了目标。 “你的老师和他的父亲皆因那件事而死,你想找真相,他也想找真相,你们所做,我都能理解。” 聂星绑走他后,便一直逼问当年的事情,可那个案子,仅凭他们这两个年轻人,又岂能动得了那背后之人…… “您还是不打算说吗?”江砚白注视着他。 杜侍郎长叹一口气,“我的回答还是与那日一样,其余的什么也不知道。” 杜侍郎既然不愿意说,他也不再强求,只是有一件事情,他还是要问清楚的。江砚白低下头,转眼盯着一旁的烛台,开口道,“您的失踪,是您自己设计的吧。” 杜侍郎道,“你发现了那个机关?” 说是机关,其实只是一个简单的手法而已。如果不是杜引香说杜侍郎没有讲煤油灯与蜡烛同用的习惯,他也不会发现。书房里的那盏煤油灯与烛台的摆放很巧妙。 煤油灯的灯芯通常是棉绳,那盏煤油灯的棉绳尾部正放在蜡烛上端,只待煤油灯的棉绳烧到尾部,便会恰好掉在蜡烛的烛芯处从而烧掉固定在蜡烛上的纸片剪影,同时点燃蜡烛。 其实杜侍郎未时末便已经出府了,下人们看见的杜侍郎,只不过是他用剪影造成的假象。他设置好了棉绳的长短控制时辰,时辰一到剪影被烧,人自然也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而大家皆会以为杜侍郎是在酉时前后失踪,江砚白来调查时很多信息其实一开始就是错的,也当然找不到失踪的原因。 江砚白问,“您本打算失踪多久?” “我安排了个劫匪送信的戏码,绑不了我几日便会将我放回来。只是不料他的出现,打乱了我之后的计划。”江砚白既然已经发现,杜侍郎也很坦然,有些秘密,终究还是会被人发现。 “那您被‘绑架’之后,是想去哪里呢?文丘观?” 杜侍郎猛然一转头,有些不可置信,“你怎么……?你……还知道什么?” 江砚白眯起眼,“不知道什么,只是看见了您书桌上的旧桃符,又因缘际会去了一趟文丘观。观中有一群无家可归的孩子和好心的师太们,观士人北湘居士实在是心慈。” “你见到了阿…北湘居士,她还好吗?”杜侍郎提起一口气,不似方才平静。 江砚白侧眼看他,“居士年事已高,精神却还不错。”他为何会问起北湘居士而不是梁间,难道…… 杜侍郎闻言,慢慢倚了回去,没有再说什么。 “我记得杜侍郎是永凉人,怎么,还与北湘居士是熟识吗?”江砚白试探着问。 永凉离盛京甚远,这两人应当没有什么交集才是。杜侍郎费劲心思,明明是一家之士,却要通过这种方式出门,有什么事情是连最亲近的亲人都不能知晓,一切的谜团好像都源于那个旧桃符,也可以说源于文丘观。 杜侍郎有些惧内这是大家都知道的,江砚白原本的猜测是杜侍郎与梁间有什么关系,也许梁间是他在外的私生子,毕竟梁间的举动确实不合常理,但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样。 那个旧桃符背后着什么秘密?梁间又在隐藏什么? 杜侍郎眼珠一转,否认了,“不是。”他又道,“还请江少卿不要将此事告知我妻女,就让她们以为我是被贼人掳走的,老夫恳求你。” 杜侍郎言辞恳切,又一脸病容,江砚白于心不忍,答应了,“此事我可以不说,但还请杜大人为我指一条明路。” 杜侍郎知道他这是打算交换条件,“非查不可吗?” “非查不可。”他语气坚定。 杜侍郎看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拉过他的手,在他的掌心写下了一个字。 江砚白收拢掌心,“多谢杜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感情线会有的,真的会有的,我保证!! 求一下我隔壁预收《裴家有女捕》轻松探案文哦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69、分店开张 告示是贴出去了,但沈鱼要找的又不是那种只会一点拳脚的护卫,所以这符合条件的人真的很少,甚至比她上次找厨子还要难。 不过眼下开张才是头等大事,找护院只能暂且往后放一放了。 腊八那日是个极好的艳阳天,冬日里很少有这么好的太阳,照得人暖洋洋的。 舞龙舞狮队准备就绪,崔四和阿莓一人一边点燃了两挂鞭炮。鞭炮声噼里啪啦,锣鼓一敲,热闹的气氛就有了。 崔四发挥出那张嘴的十成功力,卖力吆喝,“沈记今日开张,所有菜品糕点都只是原价的七成,客官进来坐坐呀!”这里不是崇安坊,街上热闹得很附近也都是商铺,崔四没了顾忌,撒开了喉咙喊着。 小石头显然是尽得崔四真传,童音喊起来还有几分喜气。他带着个兔子脸面具,满大街地揽客。沈鱼本意是为了遮他脸上那块胎记,自家人虽不害怕,难保有些客人会挑刺。 沈鱼拿出来之前还怕伤了小石头的自尊心,不料小家伙拿到面具欢喜的很,乐颠颠地就戴上了,其余三个孩子见小石头得了那么好看的面具,也闹着要一个。沈鱼便给他们都做了一个。 戴着面具跑来跑去的伙计,倒成了沈记的一景。 有人问这新开的食肆在哪儿,旁人随手一指,“前头的小伙计戴着的面具那家就是。” 无心插柳,让食客对这间新开的店有了记忆点。 一楼的普通菜式卖得不错,有崇安坊沈记的引流,再加上免费送腊八粥的加持,可谓是座无虚席。 但二楼给女子特定的雅间就要差一些了,稀稀拉拉只有几个女客。 精心布置的二楼没什么人影,屏风纱幔都成了摆设,柳香有些泄气,下巴抵在软枕靠上,“小鱼儿,这上面怎么没人来啊?” 沈鱼看她有些恹恹,安慰道,“来日方长嘛,如今没有客人,只是因为知道的人还不够多。你且等着吧,过几日便会不同了。” 柳香眼睛亮起来,“你还做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沈鱼微微一笑,“我找了县主帮忙。”古代讯息流通速度慢,她们虽准备了这么个女客的雅间,可外面人并不知道啊。 这就体现了广告的重要性了,但她们的目标客户都在深宅大院里,直接打广告是有些难度的。最好的效果自然是从内部攻破,这便需要一个贵女朋友了,这个唯一的人选就是端敬。 端敬很乐意帮沈鱼这个忙,从沈鱼说出那些甜品的名字她便口水泛滥了,“你一样给我做一个,我才带人来。” 沈鱼笑笑应了她的要求,“给你免费。”一个端敬能吃的了多少东西,相反她带来的利润可是无穷的。 柳香眯起眼,“小鱼儿不止找了县主吧?”目标客户是女子和小孩,很明显少了招揽小孩的办法。 “是,我还找了两个小郎君帮忙。”沈鱼弯起唇角,不知那不对付的两人合作起来会是怎样的情形。 沈鱼所说的两个小郎君便是赵丞和江明禹,江明禹是好说话的,沈鱼送了他一个焦糖布丁烧,小少年笑得见牙不见眼。 至于赵丞,他几乎每日都要遣小厮来买沈记的吃食,沈鱼同样用一个焦糖布丁烧收买了这个小胖墩,并悄悄透露还有其他好吃的甜品可以请他吃。小胖墩便日日掰着手指头等腊八,美食实在是太有诱惑力啦! 小胖墩是书院中一霸,早早交代了自己的小伙伴下学之后一起去金鸣坊的沈记。 “那里好吃的东西可多了,不去亏大了。”赵丞讲得绘声绘色,沈鱼交代了,他能带几个小伙伴去,就请他吃多少好吃的。 对赵小胖墩来说自然多多益善,但小伙伴也有限,还有些课堂上的好学生向来不与他为伍,赵丞也懒得亲近他们。但此时为了美食,赵小爷也不得不拉下脸与平时并不相熟的同窗推荐。 “那家店可好了,你若是银钱不够,我可以先借你。”赵丞又逮到一个落单的,正试图说服他。 这位小同窗一脸疑惑,“你和江明禹和好啦?” 赵丞达,“没有啊?”他与谁和好都不可能和江明禹和好的! “那你们怎么都要我去那家店?” 赵丞一愣,“江明禹也在拉人?”小胖墩的胜负欲又起来了,以为沈鱼给江明禹的条件与他是一样的。 输给江明禹,不可以!还抢他的人,他一定要比江明禹得到更多的甜品! 赵丞跑去江明禹面前放了狠话,“你想赢我,不可能,我一定会比你拉到更多人去沈记的!哼!” 江明禹一脸懵,“……”用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沈姨还找了赵丞帮忙? 江明禹上下打量了眼前的小胖墩,确实赵丞比他更适合。他多少有点放不开,只通知了几个与他相熟的。 江明禹看赵丞气呼呼的模样,弯起唇角,有了主意,他就再烧一把火吧! 赵丞昂着头,还在放言,“你认识的人,哪有我多,书呆子!” 江明禹双手叉腰,故作神气,“或许我们书院中人我认识不及你多,但旁边长水书院我可识得不少人呢!” 长水书院的学生普遍比他们这里的大一些,夫子教的也是更深奥的内容,那里的不少学生出来后都想得到江祁白的教导,有时也会将主意打到江明禹的身上。 赵丞当即便深信不疑,想起他有个表哥也在长水书院,留下一句,“我不会输给你的!”匆匆往长水书院去了。 江明禹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淡淡一笑。 ———— 稍晚时,端敬县主就带着一帮人来了,几辆马车一齐停在路边,下来几个打扮不俗的贵女。 有位头戴金步摇的瞧着这二层小楼门面尚可,但进去的人真是有些鱼龙混杂,她方才还看见个穿着短打布衣双手满是泥浆的人进去了,不自觉有些嫌弃。若不是看在端敬县主的面子上,她是决计不会来这种地方的。 “县主,我们真要进去吗?还是我请您去百味楼吃吧,这里……”她拖长了声音,故意没有说完整,给端敬留了些面子。 端敬斜斜扫了她一眼,“你不乐意进去,便回去。”当她看不出这人是什么心思吗,要不是为了给沈鱼揽客,有些人她根本不会搭理。 旁边穿银灰色斗篷的女子帮忙说话,“九娘她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里鱼龙混杂,怕有人冲撞了县主。” 端敬面色稍缓和了些,“上二楼就好,有特意给女子准备的雅间。” 特意给女子准备?这倒让众贵女来了兴趣,从前只见过成衣铺,珠宝阁有为女子准备的地方,这食肆有为女子准备的雅间倒是第一回听说。 带着好奇,众人上了沈记二楼。 雯儿等在门口,见有人来为她们投前引路。绕过屏风,撩起纱幔,里头熏着好几个炭盆,暖烘烘的。 雯儿请诸位贵女坐下,拿出了沈鱼精心制作的布制菜单,不仅有字,还有配图,生动形象,看着便让人食欲大开。 这一套布制菜单可不便宜,光是付给书画先生的工钱,便让沈鱼心疼了好久。但就冲着这菜单,上来的人怎么也得消费个十两银子打底吧! 穆九娘一进来就被胡床上的卡通枕靠吸引了目光,抓着熊猫头的两只耳朵,“好可爱,也软和。”进食肆前的那点不快早已消失无踪。 穆八娘解下银灰斗篷,她捧着菜单看得眼花缭乱,哪个都想吃,一时竟拿不定主意,问雯儿,“上些招牌菜吧。” 雯儿经过训练,可以算是十分有眼力劲,看出穆八娘的纠结,“这位娘子,若打不定主意,便来个转盘选菜如何?” “转盘选菜?” “是。”雯儿笑吟吟的,从一旁的小柜子里拿出几个转盘来,转盘是木质的,荤菜,素菜,甜品各有一个,专门对付这些有选择恐惧症的顾客。 穆八娘笑起来,“你们这里花样还真多。”动手转了三个转盘,雯儿记下,在纸上写了几个数字,递给外边的小蕊。 小蕊接到纸条就跑去后厨点菜了。 雯儿之前是不识字的,沈鱼就教了她们简单的一到十数字,用号码来给这些菜排序。菜单上也有相应的号码,这样大大减少了记菜单的时间和难度。 等菜间隙最是无聊,雯儿又拿出了藏在暗格里的话本子给诸位小姐解闷。 “呀,这《扬州幽梦》我可是跑遍了全城也没买到,这里竟然有?” “这本《牡丹传情》也好看的。” 方才还百无聊赖的贵女们,都捧着书看得津津有味。这里真是个好去处,平时在家看话本子,总要担心被父母发现,在这儿却没了顾忌,甚好,甚好! 端敬趁机溜出去找沈鱼,沈鱼这个时候在厨房里忙的不亦乐乎,听见接连不断的号码声报来,就知道生意不会差。 “呀,我的大主顾来啦!”沈鱼热情招呼端敬。 端敬也没进厨房,怕给她们添乱,在门口的椅子上坐下,抱拳道,“沈掌柜生意兴隆!” “托您的福。”沈鱼给她端来一碗糖蒸酥酪,上头还零星飘着几片粉梅花瓣。 “真好看。”端敬夸了句,拿勺子舀着吃,又甜又嫩,与之前吃的布丁烧又异曲同工之妙,只是这个牛乳香味更足,“我也曾吃过酥酪,只是都没有你做的这个好吃。” 沈鱼眯眼笑,“县主是想打听我这方子?” 端敬弯起眼,“是又如何?” 沈鱼一面揉着面团一面与她调笑,“秘方被你学了去,我这食肆可开不下去了!” “开食肆有什么意思,小美人还是与我回家,做个管家夫人吧!”端敬说起这话来丝毫不脸红。 沈鱼微笑,将手中的面团揉成长条,“这是哪里学来的孟浪话,县主也不知羞。” 端敬吃着酥酪,“刚在话本子上看的。”不过吧压寨二字换成了管家。 厨房里热火朝天,外面也不遑多让。 这是个休沐日,江砚白与黎辞舟也来给沈鱼捧场。 崔四见着熟人,笑脸去迎,“两位大人这边请。” 作者有话要说:不是我不写感情线,这剧情还没走完,感情还没到时候。下一章见面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70、杜引香贺开张喜 江砚白找了个临窗的桌子坐下。 黎辞舟进门便寻沈鱼,柜台前仅有一个阿蓉,瞥了眼旁边人,状似无意说道,“沈掌柜应是在厨房里忙活,今日恐怕是见不到她人了。” 江砚白翻看着菜单,眼未抬,“你是来吃饭的还是来看厨子的?” 黎辞舟眼含笑意,“我自然是来吃饭的,只是不知道有些人所想是否与我一致?” 江砚白绷着脸,“小二,来份麻辣羊肉。” “别!你想让我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丑不成?”黎辞舟赶紧阻止,伸手欲夺他手中菜单。 江砚白淡笑着瞄他一眼,“算了,来份椒盐羊肉。” 黎辞舟擦了一把不存在的虚汗,“椒盐的好。” 一旁点菜的小石头挠了挠小脑瓜,清澈的狗狗眼中透着些疑惑,是他记漏了吗?这菜单子上好像并没有麻辣羊肉啊! 他踮着脚去看江砚白手中的菜单,看是不是与他所知的那一份有些出入。 江砚白抬手一挡,迅速点了几道菜。 小石头用心记着,幸好大哥哥后面点的几道菜他都是记得的,道了声福便下去传菜了。 黎辞舟还是第一次到这金鸣坊分店来,左右瞧了瞧,“这地方还真不错,比崇安坊那边宽敞好多。二楼是怎样的,雅间吗?咱们方才应该要个雅间,二楼的风光肯定不错。” 江砚白慢悠悠喝着茶,“二楼不招待成年男客,你上不去。”他听崔四提过几耳朵,对沈鱼的这个想法也有些不解。 “啊?为何,这不是自挡财路吗?”他还没见过谁家酒楼有这么个规矩。 江砚白轻摇头,“我也不知。”沈鱼的想法常天马行空,却又总有出人意料的结果。 黎辞舟看向二楼楼梯口,果真见不少娇客都往上走,还有个美貌丫头领路。黎辞舟更好奇二楼是何模样了。 好奇的当然不止他一个,有个阔少打扮的男子非要上楼,小蕊一个小丫头张开双臂拦着,“您不能进去!” 阔少脑中都是方才惊鸿一瞥的美人,说什么都要进去,推了小蕊一把,“让开!” 小蕊被推倒在地,脸上的兔脸面具也摔了下来。 “呦,小丫头有几分姿色啊!”说着便要去拉人起来。 小蕊看见此人的淫邪眼神,缩着身子往后退。 阔少正要去抓她手臂,冷不丁被人攥住了手腕,他一脸不耐烦的回头,“谁打扰本小爷……” 转眼看见江砚白的脸后,嚣张的气焰消下去了大半。这阔少不是别人,正是前些天被江砚白教训了的窦庚。 “窦郎君,还想大理寺的监狱走一遭吗?”江砚白声如寒冰。 窦庚下意识打了个寒颤,赔笑道,“不想,不想。”眼前这人是第一个让他没讨到好处还吃了许多苦的人,窦庚自然不敢再惹他,带着手下灰溜溜的走了。 认识窦庚这纨绔的人不少,见他都吃瘪上不去,有些也存想上去的心思的人瞬间就歇了心思。 前面那么大动静,沈鱼在后厨都听见了,自然要出来瞧瞧。恰好看见窦庚出门。 沈鱼皱眉,这人怎么被放出来了?她这几日忙着开张,倒是忘了关心那对老夫妇的后续。 江砚白见沈鱼一脸疑惑,便猜到她心中所想。 “是那那对老夫妇不想告窦庚。”他解释着。 沈鱼愈发不解,那老丈都伤成那样了,竟然会原谅窦庚,这不合常理啊,“为何?” 江砚白轻叹,扯了个嘲讽的笑,“财帛动人心。” 老夫妇有位独子,窦家花了大价钱让老夫妇的儿子儿媳去说服老人将此事作罢,老婆婆禁不住儿子儿媳的哀求,答应不再追究。 这个时代还没有公诉的说法,除非杀人,一般案件都是民不举官不究,老丈一家既然不再追究,江砚白也不好扣着窦庚不放人。 “那老丈如何了?” “昨日已出殡。”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沈鱼却觉脑中不断有回声,她闭了闭眼,看向江砚白眼中有些怨气,“呵,用钱买命,自古如此。” 江砚白没什么表情,“沈娘子,可是在怨我?” 沈鱼摇头,“江少卿秉公执法,何来怨?”江砚白已经尽力了,他并非当事人又能帮得上多少。 她只是在怨这个世道,窦庚即便被抓也判不了他死罪,倒不如换些钱财,让家人余生富足,想必那位老丈的儿子就是这么想的吧。这样的选择,不要说这权势能压人的古代,即便是在现世,也比比皆是。 得知这个坏消息,开张的喜气都被扫去不少,沈鱼准备回厨房,忙碌能让她忘了这些不好的事。 “江少卿?”一个女子声音传来,语气中带着些许惊喜。 女子声音甜美,沈鱼一下就被吸引,抬眼望过去,来人桃花绣纹上袄配曳地百花裙,唇色嫣红,眉目顾盼,这小娘子有些眼熟。 杜引香是为她爹来道谢的,趁着沈鱼今日开张,也送上一份开张礼,算是答谢沈鱼的救命之恩,却不想江砚白也在这儿。 杜引香含笑,慢步走近,欠身行礼,“真巧,江少卿也在这里,来吃饭吗?” 这话就有些明知故问了,来酒楼不吃饭还能来做什么。 黎辞舟作为吃瓜群众,摩挲着下巴看戏,这位小娘子一进来视线就落在了江砚白的身上,还有些羞怯怯的。 啧啧,长得太招人确实不好。 黎辞舟不由得观察下了沈鱼现在的神情,沈鱼没什么外露的表情,看不出什么。不应该啊,难道沈掌柜没看出这小娘子所图? 江砚白还礼,“杜娘子,杜侍郎身子可好?” “已无大碍了,多谢江少卿关心。” 沈鱼才听明白这位小娘子是杜侍郎的千金,去年的巧魁,在百味楼见过一次。 “想必杜娘子此来是为了替令尊谢过沈娘子,这位便是沈娘子,就不打扰你们叙话了。”江砚白介绍,说完后拉着黎辞舟快步回到了座位上。 沈鱼还想看看江少卿是怎么对待这朵盛开的桃花,没聊几句,就把人丢给她算是什么事? 杜引香虽还想与江砚白多聊几句,但他人已走远,也不好追过去,只好先办来此正事。 她命家丁呈上礼物,“此尊玉雕财神,祝沈娘子开张大吉。” 沈鱼干笑一声,“哪敢受杜娘子如此贵重之礼,我并未做什么。” 杜引香盈盈一笑,“要谢的,家父特意交代,沈娘子不收,我便是不孝了。” 这么大一顶高帽子扣下来,沈鱼也不好再推辞,“阿蓉,接下礼物,摆在柜台上吧。” 这尊玉雕的品相确实不错,通体碧玉,财神爷的开脸做的极好,笑眯眯的有些慈祥和蔼之感。 “收了杜娘子的礼,便让我也还个礼吧,”沈鱼叫来小蕊,“小蕊,你带着杜娘子上去,她今日的花费全免了。” 杜引香拾阶而上,“这怎么好意思。”她确有帮沈鱼捧场的想法。 “理当如此。”沈鱼亲自送人上楼。 不远处黎辞舟手拿竹筷,眼神一直在楼梯口,“就这样,没了?”这戏看得一点儿都不过瘾。 “看来我得去告诉嫂夫人一声。黎辞舟今日盯着个小娘子看移不开眼。” 黎辞舟莞尔,“哎哎哎,明明是你的桃花,赖到我身上做什么。” “盯着人家看的可不是我。”江砚白吃着菜。 黎辞舟哼一声,“欲盖弥彰!”说完又侧身压低声音道,“你不会还没沈掌柜表明心意吧,难不成真要等她一个小娘子开口?” 江砚白夹菜的手一顿,脑海中回想起那日她眼底的抗拒,没有回答他。 他没说话,黎辞舟就当他默认,微微睁大了眼,“不会吧,看不出来啊江砚白,原来你喜欢主动的!” 江砚白差点一口饭没咽下去,“咳,咳。”一时间咳嗽不止,赶紧灌了两口茶水。 黎辞舟嘴巴不停,“不对啊,也不是没有闺秀对你表心迹啊。还是你只喜欢沈掌柜的主动?” 江砚白才顺过气来,嗓音因咳嗽有些低哑,“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什么主动不主动,明明那么正常的词,从黎辞舟嘴里说出来,就显得有些香/艳呢? “快点吃,吃完了我还要去接阿禹。”葛涵双给他的每月任务,让他去了解一下江明禹这个月在书院的表现。 黎辞舟自觉分析的很有道理,顶着江砚白眼中的摄人寒光,吃完了这顿饭。 二楼,女客雅间内,端敬县主见到杜引香来了,还是沈鱼亲自送上来的,有些诧异。其他贵女,也是眼观鼻鼻观心,安静了一瞬。 “引香难得有空出门啊,遇上了正巧,在来一份糖蒸酥酪给这位杜娘子,算我账上。”穆九娘假笑开口。 杜引香面不改色,“那就多谢九娘了。” 沈鱼瞧出这气氛有些不对,难道杜引香与这几个贵女之间又矛盾? 端敬悄悄拉着沈鱼走到角落,问道,“杜引香怎么会来这儿,你认识?” “她是与谁有嫌隙吗?”沈鱼回头,见众人都一团和气,虽面上是假笑,也不像有什么大恨的样子。 端敬说道,“这倒不是。” 端敬给她解释,因为端敬是初来盛京,有人为着她县主的身份来巴结,自也有心高气傲的不随波逐流,杜引香便是后面一类人。她父亲是工部侍郎,杜引香也是这帮贵女想要结交的对象。 “无事便好。”沈鱼安下心,要是这帮贵女打起来,那她可就弄巧成拙了。 端敬笑起来,“看来小美人不需要我的帮助,也能混得风生水起,我真是小瞧了你呀!” 她又开始没正形了,沈鱼习以为常,“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作者有话要说:江少卿:主动?想让她主动。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72、醋椒鱼 岑闲与沈鱼寒暄,“不过几月未见,沈掌柜便已经开起了分店,恭喜恭喜!” 沈鱼笑着答,“小本买卖,比不上思闲酒肆。” “沈掌柜莫要自谦……”岑闲不吝啬赞美之词,是真心觉得沈鱼厉害。一个孤女,竟然能凭一己之力在这盛京开上两间规模不小的食肆,其中艰辛又岂是外人所知的。 想当初父亲只给了他几十两银子让他新开一家思闲酒肆,即便有思闲的招牌在,刚开头的那一年也有诸多不顺,沈鱼一个小娘子,吃过的苦,定是比他要多的。 思及此,岑闲的目光中添了几分敬佩与欣赏。 沈鱼含笑请他坐下,“既来了,请岑少东用了夕食再走吧。” 岑闲笑起来,推却了,“夕食就不必了,已答应了家中长辈回府用饭。” 沈鱼点头笑着,拢了拢额上掉下来的碎发,眉眼弯弯,“既如此,便不留岑少东了。” 许是她笑得太温柔,岑闲有一瞬间的晃眼,顿了顿,“喝杯茶的时间还是有的。” 沈鱼抿嘴笑,招呼过来小伙计,“小石头,上一壶好茶。” “哎——”小石头刚应声,却听身后那桌也传来个声音。 “小二,来一壶茶。” 沈鱼循声望去,江砚白修长的手指捏着一只紫砂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杯中的茶。 沈鱼凝神,她要是没记错,江少卿桌上的那壶茶是满的吧? 岑闲看见江砚白,忙起身过去见礼,这位大理寺少卿他曾见过几回,算不上熟稔,但身为商贾,总免不了要与衙门打交道,礼数周全些总是错不了的。 江砚白并不认识岑闲,看他一眼,“请问郎君是?” 岑闲报上身家姓名,便又回原来的位置上去坐下了。 沈鱼却已经进了厨房,楼上的贵客们又点了东西。岑闲没人作陪,只略略喝了两杯茶便走了。 沈鱼忙完出来不见岑闲,猜到人已经走了,有些懊悔,人家来者是客,她却太忙将客人晾在一旁,找机会定要请这位岑少东好好吃一顿。 她这番失望神情落在某人眼里,意味却又不同了。 天渐渐暗了下来,晚霞将云层染上一层亮橙色。 沈记陆陆续续有人进来吃夕食,江砚白面前的红烧鱼已被他剔成了鱼骨,放下筷子慢慢喝着茶。 沈鱼注意到他已灌了半壶茶下肚了,疑惑今天的江少卿莫不是水牛托了生? 沈鱼过去问他要不要添些菜,江砚白抬眼,“来份醋椒鱼。” “还吃鱼?”沈鱼疑惑。 江砚白认真点头。 这是水牛托生,还是猫成了精啊? 其实菜单上没有这道菜,不过江砚白要吃,没有也是有的。江砚白口味偏清淡,红烧鱼其实是不合他胃口的,沈鱼也是知道这一点,故意端过去的。 他点的这份醋椒鱼倒是一份清淡的菜,且知道这道菜的人不多。 冬日里新鲜的鱼少,所以大多采用红烧这种重口味的做法,让人吃不出鱼的不新鲜来。醋椒鱼不算一道太难的菜,但想要做得好吃就很考验厨子的厨艺。 而醋椒鱼吃的就是一个鲜字,不过油,不放酱油的清炖的烹调方法,完全凭借的就是鱼本身的鲜味。 沈鱼找系统兑换了一条新鲜的鲈鱼,刮鳞去内脏,改十字花刀,切姜丝、葱丝、肉丝备用。 灶上的火一直是不熄的,热锅下油,放入切好的各种丝,热油与各种配料一接触,香味就飘出来了。 阿芝在帮者烧火,探出头来问,“掌柜您这是做什么菜啊?” 热气上来,厨房里暖烘烘的,沈鱼擦了一把额头上的细汗,笑道,“醋椒鱼。” “醋椒鱼?没听说过。”阿芝偏头,“谁点的这么奇怪的菜?” 阿芝自问在柳家也吃过不少好东西,却真没听过这道菜名,下意识以为有人难为沈鱼。 为难吗? 他会那么无聊?做什么要为难她? 难道是她让江砚白吃不爱吃的红烧鱼,江砚白便回以一击? 沈鱼含笑摇头,“不是。” 阿芝从烧火处走了出来,紧张兮兮地说,“我前几日与阿蓉姐上街看见了前面有一家店面也在装修,听那里的人说,也是要开一家酒楼呢!” “旁人要开店,咱们又管不了?”沈鱼无所谓道,手上有条不紊,往锅里烹了点醋,嗯,更香了! 阿芝道,“欸,都说同行是冤家,这附近原本只有咱们一家酒楼,那边又新开了一家,那客人不就少了嘛!”阿芝是真的担心,怕自己家的生意受到影响。 沈鱼拿水瓢加了一大瓢水和少量姜汁,料酒,清炖水就是要多一些,“那就各凭本事,看谁能留客喽!” 阿芝抿抿嘴,“凭真本事掌柜你当然不怕,就怕人家使阴招啊!” 沈鱼又加了一点醋,想起前世听说过的故意往菜里丟脏东西的新闻,摩挲着下巴,现在又没有监控可以证明清白,若是人家故意陷害,确实不太好对付。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小心些就是了。”沈鱼回头看她,拍拍阿芝的肩,“也不必太过杞人忧天,事情都还没发生呢。” 有忧患意识是好事,但过度就是坏事了。 沈鱼没把这将要新开的酒楼放在心上,现在还在装修,恐怕要等到年后才能开张,起码这段时间应该没什么问题。 阿芝不死心,又问了一句,“真的不是有人故意为难?” 沈鱼轻轻地将鲈鱼翻转,这鱼太嫩,翻身时一不小心就容易弄碎。 阿芝被锅里的鱼吸引,惊喜道,“这肉丝都嵌进鱼里啦!掌柜,这是为什么啊?” 沈鱼淡笑,“我也不知道。”做菜做了这么多年,还真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想来是鱼改花刀处汤汁流速快,肉丝随之流动所以嵌在了里面吧,只是这小丫头要是再追问流速是什么,她还得再给她上堂物理课,还是说不知道为好。 “把胡椒粉去拿些来。”沈鱼吩咐。 胡椒是上胡市里买的,沈鱼把它们都磨成了胡椒粉,做菜时用起来方便。 阿芝见沈鱼挖了好大一勺,有些心疼,这胡椒可是贵的很,这一小罐子,就要五两银子呢! “掌柜,少加一点。” 沈鱼用鸡汤将胡椒粉化开,笑着瞥她一眼,“做菜确实该省则省,但有些地方却是不能省。醋椒鱼的椒字指的便是胡椒,要是少了胡椒就不是醋椒鱼了。” 胡椒一加入,这锅鱼汤的颜色就很好看了,若鸡汤般的淡黄,香味扑鼻。 沈鱼见鱼肉差不多了,最后在鱼上撒了一把芫荽段,轻轻把鱼汤浇在芫荽段上面,热汤断生,激出芫荽的香味来。 阿芝拿了专门装鱼的盘子来,这是沈鱼特意去瓷器店定制的鱼形盘子,模样好看也吉祥。 沈鱼先往盘子上倒了点醋,才将鱼出锅。 阿芝目不转睛地盯着这条鱼,“掌柜,这鱼看着清淡,怎么这么香啊!” 沈鱼莞尔,“想尝?” 阿芝不加掩饰,“想!” 沈鱼拍了一下她脑袋,眉眼含笑,“你呀!锅里还有点鱼汤。” 阿芝拿了个小碗,笑着去掀锅盖。 沈鱼端着菜出去时,便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好香啊!是道什么菜?” “闻着有些酸,怕是酸醋鱼。” “不像啊,好像还有胡椒味……太香了。” 沈鱼将做好的菜往江砚白面前一放,“江少卿慢用。” 江砚白眉毛微挑,抬眼看她,良久没有说话。 沈鱼不明所以,“怎么了,这鱼有何问题?” 江砚白思忖,他今日好像没有得罪她吧,还是红烧鱼没有让她消气? 江砚白良久才开口,“麻烦沈娘子上去叫一下阿禹,让他下来一道用饭。” 桌上这条鲈鱼,足有四五斤重。 沈鱼怔了怔,呀,她忘记了。习惯性就按照酒店的量来做了。 沈鱼不好意思一笑,“江少卿稍等。”忙不迭的让人上去叫江明禹了。 江明禹很快便下来,还带着几个小伙伴,他们几个来得太晚,根本没有多少甜品剩下,在屋里玩闹一番,早就饥肠辘辘。 几双筷子冲着醋椒鱼去,又都是半大小子,哪里还有剩的。 江砚白这个点菜的,倒是只吃了一口,鱼肉酸而不酷,鱼汤辛而不烈,淡而不薄,鱼肉清淡,鱼汤厚重,相辅相成,胡椒香很足却又没有压过醋味。 他本是随口而点,却不想沈鱼真的做了出来,当初宫中有个汕侗来的厨子,最拿手的就是这道醋椒鱼,他承蒙圣恩吃过几回,后来厨子年老,再吃到的醋椒鱼却不是这个味道了。 江砚白索性又多点了几道菜,一品豆腐,花椒鸡丁,虾仁炒胡瓜等,让这些小子吃个饱。 等这帮小子吃完,天已暗了,幸好都让各府的小厮提前回去通知家中人,不然这么晚,少不得一顿打。 几个小子吃完了,眼神还不断向二楼瞟去,江明禹喊他们也不动,既是他带人出来的,就要把人送回去。 “走吧!再不回去,爹娘要担心的。”江明禹其实也有些舍不得走,里头新奇事物多,伙伴也多,热热闹闹的。 几个小子恋恋不舍离开了沈记,都打定主意,哪日不上学的时候,要再来这沈记好好玩玩。 这些小子心里盘算着,听说沈记还有专为女客准备的雅间,若是能回家说服阿娘阿姐,让她们带着出来玩,岂不是一举二得。 江砚白把各家小孩送回了府,最后将江明禹送回,总算是了结了今日的事情,回到书房。 夜晚,江府的后院飞出一只白鸽。 作者有话要说:江少卿:吃醋ing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73、萝卜丝饼 因着这广告打得好,沈记开张第二日就来了不少贵妇人,女人之间传消息是最快的,参加一场花宴总要聊上几句,只要这言语中提到沈记,就是无形的广告了。 不过雅间的娱乐设施还是太少,只有话本子显然是不行的,且不说只有这么一项活动有些单调,就是话本子的供应也没有那么快。 沈鱼充分利用起了自己现代人的优势,琴棋书画想必这些贵女们在宴会上已经表演够了,当然要准备些新鲜玩意儿,麻将,扑克,还有各色卡牌游戏,编花绳,挑花棒,顺便让沈鱼好好回忆了一把童年。 再看这雅间,不像个吃饭的地方,倒像是个小型娱乐场所。 沈鱼索性将吃饭与玩乐的地方加了道帘隔开,这样也不必担心饭菜的腻味会飘散到玩乐的地方。 麻将与扑克沈鱼都是让店里人先试玩,就连一向不爱凑热闹的王大厨也喜欢玩上两把。 卡牌游戏有些难有些简单,规则各不同,沈鱼带着四个小孩子和雯儿教,这个年纪正是脑子活泛的时候,一教就会,根本不用她费心。 沈鱼叮嘱他们,“切不可沉迷玩乐。”毕竟这些东西的诱惑力实在太大。 幸好孩子们都被北湘居士与静思师太教得很好,将沈鱼的话都牢牢记在了心中。雯儿从来都是唯沈鱼的话是从,也不用担心。 隆冬日,其他酒楼都不大有客,就连百味楼也是门可罗雀,偏沈记酒楼的二层却时不时有欢声笑语。 与沈鱼预想不同的是,来的贵妇人要比年轻小娘子多得多,主要是旁边给小孩子设置的雅间,吸引了这帮夫人。 家中虽有仆妇小厮,但小孩子难免有那几年狗都嫌的年纪,最好的法子就是与同龄人玩闹,家中人丁兴旺的还好,若不兴旺的难免会去烦大人。 如今这儿可好,只管把孩子往隔壁一丢,便有数不清的小孩陪他玩,自己也乐得轻松,在雅间里玩乐。 孩子渐多也让沈鱼关注到了安全问题,将所有尖锐的地方拿软布包裹了起来,铺了地毯,椅子也都拿掉,只留下几个软垫。好在都是大户人家的孩子,身边有仆妇陪着,不用承担什么照看不力的责任,不然她真的是要好好考虑一下这个雅间的存在。 贵女们玩乐起来,喜欢点些瓜果小点心,卖了几天也摸出那些更畅销,沈鱼只要提前一日备好,当日便不用再操劳,客人虽然比前几日少,赚得却更多了,也更清闲些。 不过清闲并未让她展颜,沈鱼蹙着眉,哀叹一声,“唉——” 阿蓉走过去问,“掌柜在忧心是什么?” 阿芝问道,“莫不是在愁那间将要开张的酒楼?” 沈鱼微微摇头,抬眼看她们,深吸一口气,“与此无关。” 是她那坑爹系统又在坑人了,这系统十分安静,她开了静音模式后,除了兑换食材也不怎么理它。 就在刚刚,她的满意值突破了五十万大关,在她沾沾自喜的时候,注意到了她的任务时间,原本还有七百多天的时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少了三百多天。 沈鱼当时就生气了。 沈鱼:996,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宿主,这是此任务的隐藏条件,您达到了目标才会触发】 又是该死的隐藏条件,涨物价就算了,还扣时间! 沈鱼:还有什么隐藏条件,你最好一次性说清楚了,不然万一我攒到了99999满意值,然后任务时间瞬间只剩下几秒,我不是白忙活。 【我向您保证这是最后一个隐藏条件了,您之后的任务时间不会再变】 沈鱼:你保证,不然我撂挑子不干了,待在这里也挺好。 【别呀,我保证】 996再三保证,沈鱼才放下心来,她记得系统和她说过,她的任务完成进度与系统本事也休戚相关,她完成任务,系统就能得到相应的奖励,没有完成系统还会得到惩罚。 沈鱼心疼那扣除的任务时间,一下子就少了一年,虽然她用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赚到了五十万的满意值,也不能保证剩下那一年也能有相同的运气。 而且这五十万的满意值几乎有一半是来源于江砚白,最近她发现江砚白所能提供的满意值也变少了,那日的醋椒鱼只有600,很少有上千的了。 她不知道这变化是为什么,应该都是给任务增加难度的。遥遥无期的一百万,让她愁绪飞扬。 “唉——”又是一声长叹,沈鱼双手掌心朝下,下巴抵着手背,难得懒洋洋的,没什么精气神。 阿蓉来唤她,“掌柜,人都已经到了。” 沈鱼的脑子还是有点懵,“人,什么人?” 沈鱼一脸无辜又懵懂的样子透着几分可爱,阿蓉笑起来,“您怎么这个都忘了,今日说好了挑几个护卫的呀,人都在后院等着了。” 沈鱼这才从脑海中回忆起这件事情来,蹭的一下站起来往后院而去,“确实忘了。” 这些护卫都是各个武行挑出来了,一个个膀大腰圆,表面瞧着的确有几分震慑力。 总共十个师傅,都一一上来展示了他们的看家本事,徒手劈砖,□□短刀,沈鱼感觉自己免费看了一场武戏,这真刀真枪现场表演,可比隔着屏幕看武侠片刺激多了。 阿芝看得啧啧称奇,“掌柜,我看这些师傅都不错,您就随意挑两个吧。” 场上耍红缨枪的还未停,沈鱼目不转睛,“等看完了再说。”瞧着是都不错,但不知比起那聂星又如何,可惜小杨还有公务,不然让他来和这些人对上几招就好了。 她们其实都是门外汉,看不出来功夫的好坏,唯一的评判标准是价钱。 沈鱼略微观察了下,发现贵一些的师傅,下盘都更稳健一点。只是这武行师傅一个月的月俸实在是个不小的数字,这该省还是要省一点的。 阿蓉与阿芝已经讨论起来了,两个人在一旁咬耳朵。 “我觉得张师傅好。” “刘师傅更好……” 十人还未全部比完,还有最后一个,阿蓉与阿芝似乎是忽略了他一般,自顾自的讨论着。 不怪她们不看好,最后的那位师傅身姿的确没有前几位师傅显眼。 武川上前行了个抱拳礼,白面粗眉,一双圆眼炯炯有神,下巴上蓄了些须,一身烟灰色劲装,即便冬日的厚棉服,也掩不住那腰带勾勒出的腰身。 “见过沈掌柜。” 沈鱼微笑,“武师傅不必多礼。” 沈鱼见他没有拿武器,问他,“武师傅是要打拳吗?” 武川在院中环视一圈,视线定格在院子角落的大水缸上,淡淡一笑,“掌柜且等一等。” 沈鱼便看他慢慢走向了那个大水缸,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不会吧,那缸得有个两百斤吧…… 武川站在缸前,双臂张开,大掌附上,然后开始发力。 沈鱼与阿蓉阿芝相携走近,阿芝瞪圆了双眼,看见大缸果真在缓缓离开地面,险些要惊呼出声。 沈鱼手疾眼快,连忙捂住她的嘴,这举缸之人全凭一口气,这口气卸了力气也就没了,阿芝要是真叫了出来,影响了武川就不好了。 “噤声。”她小声提醒着。 阿芝点点头,沈鱼才放开手。 再看那边,武川已经让大水缸离地半尺,武川青筋暴起,额头开始出汗。 沈鱼赶紧喊停,“武师傅可以了,你放下来吧。” 武川闻言,缓缓放下水缸,沈鱼三人站得近,落地时都感受到了震感。 武川随意在衣服上擦了擦手,阿蓉递上汗巾,他回以微笑,“多谢。” 经过这举缸,阿蓉阿芝都不敢小瞧了这位武师傅,纷纷倒戈让沈鱼选他。 沈鱼对武川也挺满意的,武行出来的师傅拳脚都差不离,再加上力气大,可谓无往而不利。 问过武川的身价后,沈鱼更满意了,是这堆人里面最便宜的,武行定价除了武艺外还有资历,武川恰好是这帮人里最年轻的一个。 性价比这么高的人,沈鱼怎么能够放过。 挑了武川和张师傅看家护院,护院这差事本应该日夜都在主家,只是张师傅已经成亲,家离得也不远,沈鱼就让他不必住在店里。 武川孤家寡人,倒是无所谓住哪里。 沈鱼问了两人的身量,去拿了适合他们的工作服来,让阿蓉带着武川去他的屋子。 黄昏时分,晚间难得还有这么亮的阳光,斜照一束进了厨房,蒙上一层光晕。 沈鱼洗手做夕食,小石头和虎子帮着她,俩小孩最近对厨艺有了点兴趣,沈鱼也纵着他们要他们切些菜。 小石头还好,学了几日便有模有样,虎子因为少了一条胳膊的缘故不得不放弃,还是决定追随崔四学他的嘴皮子功夫。 虎子烧火,小石头在切萝卜丝,菜刀对他来说有些重,切了两个便有些手酸了。 “沈姐姐,什么时候才能不切丝啊,我想学做菜。”小石头一刀刀认真切着。 沈鱼笑起来,“这才切了几日的丝,就抱怨?你该去问问常二哥哥他当时初学徒时吃了多少苦。” 不切个几百斤还想学做菜,基础都还没打好呢,小孩就是小孩。 现代学厨虽比不上古代时要先给师傅点两年烟袋,然后下跪磕头这些不成文的规矩,但每一道菜要好吃,都体现在这细枝末节的功夫里。 沈鱼放下正在揉的面团,让小石头让开,亲自动手切萝卜,一顿眼花缭乱的功夫后,沈鱼将切好的萝卜丝放入水里。 萝卜丝在水中化开,根根分明,晶莹剔透,细可穿针。 小石头捞了一根与自己的做对比,简直就是蚊子腿与桌腿的对比,“沈姐姐,我知道了。” 沈鱼含笑着继续揉面,将他切好的萝卜丝放到碗里,“接着切。” 做萝卜丝饼不拘什么粗细,正好能消灭了这堆萝卜丝。 调馅和面一气呵成,馅里加些葱碎,几个鸡蛋,包让柔软的饼皮,就要上锅煎。 锅中滋滋冒油,饼皮也成了微微的金黄色,一上锅煎,这香味就止不住地往外喷。 小石头猛地吸两口香气,咽下口水,努力集中注意力到这萝卜丝上。 虎子烧完了火,趴在灶台上不加掩饰地望着锅里的萝卜丝饼。 沈鱼盛出煎好的两个,又放入两个生的。煎好的萝卜丝饼泛着一层油光,金黄色的饼皮显得更加可口,还有隐约可见的一点翠绿,更是给简单的饼添了几分色。 “行了,都别杵着了,一人一个快吃吧。” 这俩小馋猫,目光都快把锅盯穿了。冬日里降温快,饼得趁热才好吃,沈鱼也就放纵他们扒着灶台吃一回。 煎好了剩下的,小石头抢着端盘子,脚下虽然蹦蹦跳跳手中托盘极稳,才几日功夫就已经练出来了。 江砚白进门时,见小石头正在摆盘,最里头那一桌一向是沈记自家人吃的。 沈鱼扫了扫满身的烟火气出来,抬眸看见江砚白,他身后还跟了个小杨。 金鸣坊可不顺路啊,大理寺的人这么有空? 小杨与她打招呼,“沈掌柜,许久不见了。” 沈鱼照例过去问他吃什么,江砚白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不急,先上壶茶歇歇脚。” 又来喝茶,真把这儿当茶棚了? 小杨坐下瞥了眼江砚白,想着方才还喊饿的人怎么就转了主意。 沈鱼找了个地方坐下,松了松筋骨,小石头极有眼力见地帮沈鱼捏起了肩。 那旁的小杨看见,喝茶的动作顿了顿,嘴角微勾,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江少卿:心疼媳妇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74、小年烤羊肉 这日是小年,也是除尘日,要祭灶王爷的,也没什么人出门,沈鱼便关了店,将两边的人拢在一处,晚上围桌吃一顿。 阿莓来问,“夕食吃什么?” 沈鱼这几日置办了不少年货,杀猪灌肠熏腊肉,瓜子花生红枣干,该准备的都准备起来,年味越来越浓。 沈鱼拿着笤帚,眯眼笑,“活还没干完就想着吃?” 阿莓立即正经,规矩打扫起了房间,拿着鸡毛掸子挥舞了两下,瘪嘴道,“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嘛!” 沈鱼瞧了瞧她日渐圆润的腰身,笑着摇头,真是吃货! 为了她能安心干活,给了她一个准信,“晚上烤肉吃。”岑闲给她送来头羊,说是补上那日的开张礼。 烤肉这事她早就在琢磨了,只是订制的铁架子一直没好,昨日刚刚做好才送到,正好试试新家伙。 阿莓皱眉,似乎大失所望,昆仑最常见的便是烤肉了,她都吃腻了,“小鱼,能不能换换。” 沈鱼卖关子,“我这烤肉可与一般不同,你确定不要?” 阿莓狐疑,想着沈鱼做出来的那些好吃的,“要!” 也不怪阿莓对烤肉抗拒,沈鱼曾撞见过一回这里的人烤肉,真是原汁原味的烤,加点咸盐就直接吃,哪里能有滋味。 “快扫吧!”沈鱼笑着催她。 大堂里沈鱼划分了区块,让人各自打扫,几个孩子就负责自己的房间,活不多,干完了也来大堂里凑热闹。 一个不注意,小石头就上人家身上去了。 “武哥哥,左边一点……哎哎……右边一点……” 武川将人抗在肩膀上,小家伙手里举着笤帚,扫起了门口的牌匾。 沈鱼看得心惊胆战,“太危险了,快下来!” 武川却笑,“掌柜不必担心,我举他跟举小鸡崽子似的,安全得很。” 能举得动两百斤大水缸的人,举个几十斤的孩子自然不在话下。 沈鱼还是怕出意外,故意喊走了武川,“武师傅,你过来帮我个帮。” 武川放下小石头,笑道,“掌柜,都说了,您叫我小武就好,师傅师傅的叫着,都把我叫老了。” 沈鱼笑起来,“小武,过来帮忙!”武川已剃了他那有些乱的胡须,他本就生得白,胡子一剃,显出他的少年气来。 沈鱼一问,才知这武川才不到三十岁的年纪。 武川解释是因为大多数人挑护院也看资历,他若不蓄须,人家一看他年轻面嫩,根本就没机会。找到了活计,他自然没必要装老成。 “把羊肉放这里就行。”沈鱼手拿一把剔骨刀,腰间系着围裙,屠户的架势摆开。 武川扛着羊置于院中的桌案上,“掌柜可要帮忙?” 沈鱼已经熟练的开始剔羊排,下手利落,“你会处理?”一个人处理这羊确实是个大工程,有人帮忙最好。 武川点头,沈鱼将剔骨刀交给他,立在一旁。 行家一出手,就只有没有。武川先将四只羊腿切下,他下刀极准,一刀下去香是没切到骨头似的,羊腿就下来了。 沈鱼眼睛亮起来,“你原来是个屠户不成?” 武川擦了把汗,瞥了她一眼,顿了顿,“额……从前靠山吃饭,野味不知处理了多少。” 这话其实不严谨,上山打猎与羊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常能打到也山羊。只是沈鱼没多想,吩咐他将羊排切成手指长的段便进厨房配料去了,烧烤有肉也要有料,这调料可是这烤肉好不好吃的关键。 武川见沈鱼没怀疑,吐了口气,师兄安排的这差事,可不能办砸了,虽然师兄说即便暴露了身份也无妨,但既然要他隐瞒身份来此,定有其深意。 这儿也正如师兄所说的,吃好睡好,逍遥自在,可比在山上快活多了。 武川剔肉的功夫很不错,羊就剩下个羊架子了,这羊架子也能用来炖汤,顿好了,敲开骨头吃骨髓,也是一大美味啊。 沈鱼让阿莓出门去买些竹签子来,自己开始在厨房腌肉,羊肉太多,王大厨与常三也跟着帮忙。 盐,糖,胡椒粉,酱油,还有偷偷找系统兑换的耗油,味精和鸡精,只有羊肉当然不够,沈鱼又切了两斤猪肉,和一些鸡肉,鸭肉,又将前几日灌的香肠取了些。 羊腿要整只烤才带劲,武川帮着架上了火,长树枝穿进羊腿,铐起来滋滋往外冒油,羊腿也要腌过,烤时表面再刷上一层蜂蜜,诱人的甜香不散。 打扫完毕的众人闻见香味,都抓紧了手上动作,干完了活直奔后院。 院里放了火炉,大家围坐在一起也不觉得冷。这么多人都在,沈鱼便让邓氏将陆峰也叫来,让崔四带着他娘来。 两人起初还有些不好意思,沈鱼笑道,“你们在这里吃好东西,难道要让家里人守着冷锅冷灶吗?” 两人一听也有道理,各自回家请了人来。崔母是第一次见沈鱼,恨不能给她磕个头。 沈鱼连呼折寿,小老太太才安稳坐下。一群孩子围着她,倒让她先过了把承欢膝下的瘾。 肉腌好了就是串肉串,还有菜蔬也一并串了,这个没什么难度,沈鱼让他们自行发挥,在厨房里炖上了羊蝎子汤。 烤串上了架,除了王大厨大家都不敢动了,只等沈鱼来动手。沈鱼拿着小蒲扇烤肉,大人都在聊天,小孩在一旁玩闹。 烤架热起来有铺面而来的炭火气,阿莓与阿芝蹲在她身旁,眼巴巴地看着烤肉。 沈鱼笑道,“怎么连孩子都不如?” 等烤肉的香味散发出来,才夸奖过的孩子也不矜持了,一个个小萝卜头蹲着。沈鱼忽略一排灼灼目光,随意撒了把孜然,顿时一股更猛烈的香味冲了出来,直钻鼻腔。 武川见了,讶然道,“安息茴香还能这么用?”孜然在这里还只是一味药材,有怯风止痛的疗效。 沈鱼挑眉,目光凛然,“小武还懂药材?” 武川回避她的目光,“走南闯北,懂些皮毛医术。” 沈鱼淡笑着,也没有多问,她看得出来武川有些秘密,但谁在心里没有几个秘密呢? 烤肉费时,天色渐暗,也越发冷,幸好今夜没有大风,崔四阿莓去点亮了周遭的灯。 率先吃上的是那几个孩子,在他们口水淌成小河之前,沈鱼把烤肉塞进了他们的嘴里。 “真好吃!” “香,太香了!” 还有嘴里塞满了肉口齿不清的,“唔,好次……” 沈鱼咬了块羊排,汁水霎时流进了喉间,羊油裹着肉,又咸又香,孜然味很足,膻味却一点不见。 武川大口吃了块羊肉,沈鱼将羊肉都切得很大块,一般大块的羊肉里头并不会有咸味,她做的却不同,一直咬到最里头,都是鲜香四溢。 沈鱼是故意切成大块的,其实按照南方传统烤羊肉串都是一小粒的羊肉,吃着滋味尚可,总觉得不够爽快。 记得有一年她去西宁旅游,随意找了间烧烤馆子,那里端出来的烤羊肉简直惊为天人,她从未吃过那么好吃的羊肉,深深感叹了下中华的地大物博,不出去走走,真是不知道外头有多少美食。 羊肉块大,吃着极爽快。小孩直接上了手,照他们的饭量,两串也就饱了。 有肉当然不能无酒,女眷大多是不喝的,王大厨和武川对酌,咬一口炙肉,吃一口烧酒,爽哉! 沈鱼看他们畅饮也怀念起肥宅快乐水和啤酒来,不能直接拿出来喝,真是少了好多的乐趣。 “诶,看着是个能喝的,怎么倒下了?”王大厨带着酒晕,笑眯眯地看着趴在一旁的武川。 趴着的武川抬起头,眼神迷蒙,站起来晃晃悠悠,含混不清地吐出一句,“接着吃肉,接着喝。” 沈鱼让崔四和常三把这个醉鬼扶回房,武川不肯走,嚷嚷着还要吃。 沈鱼笑起来,“行,给你装上一盘子,你回屋吃。” 武川抱着盘烤肉,这才乖乖回房。 崔四和常三扶着人,到了房间里,他似乎清醒了些,“多谢三位兄弟了,你们接着去吃吧。” 两人将人送到房间想着也不会出什么事情了,向他道别复又回了院子里。 关好门的声音一响,武川再睁开眼睛,哪里还有方才的迷瞪,眼底一片清明。 他端起盘子,翻窗出去,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沈记。后院里,气氛正酣。 江府,江祁白拉着江砚白吐苦水,“你说她们俩打赌,为什么拿我做赌注呢,你瞧瞧,我这腰都快累得直不起来了,那么大个院子,都是我一个人打扫……” 江砚白淡淡听着,含笑道,“大哥是该锻炼一下。” “你还帮着她们说话!”江祁白感觉自己被兄弟背叛了。 江砚白耸肩,看了他一眼。 江祁白看出那个眼神在说,“不然呢?”他低头叹气,谁让他口中的“她们”是江府谁也不能得罪的人呢? 月朗星稀,冬日的夜总格外寂静,没有恼人的蝉鸣,所有细碎的声音都听得见。 “大哥还是快回去吧。”江砚白敛眉,压低嗓音道,“让嫂嫂给你揉揉腰。” 江祁白一听,好主意!嘴角带笑地回房了。 空旷的院子中只剩下了他一人,他缓缓踱步到院中的石桌前坐下,鸦睫遮住了他眸间神色。 “还不出来,在屋檐上吹冷风还不错?” 四周静谧,蓦地有些诡异。 武川从房梁上探出一个头,笑呵呵地叫了一声,“师兄。”随即一个翻身从屋檐上下来,脚步轻点到了江砚白身边。 “一身酒气,”江砚白抬眼,“怎么有空过来?” 武川手中的盘子托得极稳,放在石桌上,“想着师兄孤家寡人,特来陪你喝酒。” 江砚白的视线落在烤肉上,唇角微弯,“她烤的?” 武川没有回答,熟门熟路的进了江砚白的书房找酒了。 武川拎着两坛子酒出来,“要不是师父管得严,我也不用将酒藏你这儿来。” 江砚白已经吃上了,与沈记众人粗俗的吃法不同,他不知从哪里拿了双筷子,将肉撇到盘子里慢慢吃。 “只准喝半坛子,剩下的放回去。” 武川挎着脸,“师兄……” “不然就告诉师父。” 武川只好妥协,瘪着嘴把一坛酒放了回去,边走边坏心思的想,活该追不到小掌柜。 作者有话要说:孤家寡人的江少卿……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75、丰盛的年夜饭 过完了小年,一晃神的时间就到了除夕日,贴春联,挂桃符,年味儿越来越浓。 孩子们被梁间接走回了文丘观,沈鱼把他们每个人的裤兜都塞得满满的,还做了新衣服,雇了辆马车送他们回去。让梁间初八再送他们回来,多给了两天年假。 其他人也各自回了家,想着邓氏与崔四家里人少,邀他们一起吃一顿年夜饭,有了小年的第一次,两家人不再扭捏大大方方地答应了,再加一个武川。 沈鱼也给他放了假的,只是武川说他父母早逝,孤家寡人一个,沈鱼便留他吃年夜饭。 除夕夜那日,沈鱼与王大厨各显神通做了满满一桌子菜,麻婆豆腐,酸辣海参汤,京酱肉丝,红烧三宝,油爆双脆,九转大肠,锅贴鱼片,人参全鸡煲,冬瓜老鸭汤,拔丝地瓜,?大虾…… 整整二十多道菜,从早忙活到晚,沈鱼钻进厨房里没歇着。 菜端出来的时候,惹得崔母直呼,“便是太后娘娘的宴席也没这么丰盛的吧!” 沈鱼含笑不语,可比不上御膳,人家慈禧太后吃个早饭都要一百零八道菜呢。 阿莓和崔四吃了个肚儿圆,甚至为了抢最后一只虾差点打起来,幸好崔母在崔四不敢放肆。连见多识广的武川也没忍住多吃了些,每一道菜都味美鲜香,连米饭都不想吃,都是菜塞饱了肚子。 武川小抿一口酒,看了眼对面眉目如画的沈鱼,深深感慨了下师兄以后可享福啦! 为着沈鱼这手艺,他也得要让师兄成功娶到美娇娘。 此情此景,沈鱼心头怅然,这是来到异世的第一顿年夜饭,有友朋作陪,伴欢声笑语。她许久不曾吃过这么一道热热闹闹的年夜饭了,小时候还有孤儿院的伙伴一起,长大后各自离散,一个人过年司空见惯。 独自一人便懒得做许多的菜,大年三十与平常也并无两样,透过玻璃窗听着别人家的觥筹交错,不免伤悲。 沈鱼难得地喝了两杯酒,许是酒入愁肠,眼里什么时候盛了晶莹泪花都不知,幸好没旁人瞧见,默默擦了眼泪。 年夜饭后,重头戏便是发红包,沈鱼作为东家大方地给员工各包了十两银子,都是花样好看的银稞子。 崔母道,“掌柜你年纪才是最小的,哪里好收你的红封。”然后从怀里摸出一个红纸包来,塞到沈鱼手上,笑道,“小娘子福寿安康。” 王大厨也拿出准备好的红包,发了一圈,“都拿着,长辈赐福。” 当然也少不了邓氏的,她和沈鱼咬耳朵,“掌柜你这个是最大的,峰儿那个都只有这个的一半。” 沈鱼鼻头微酸,笑意盈睫,收下了带着祝福的红包,那一瞬,她忽然觉得留在这里似乎也不错。 这个念头只出现了一瞬,她的理智回笼,沈鱼浅笑,有时候还真希望自己能糊涂一些。 这么多菜自然是吃不完的,收拢了剩菜其他人去洗碗。沈鱼抱着手炉抬眼望天,大年三十自然是看不到月亮的,只剩星子闪闪发光。 手炉冷了,沈鱼去加炭,视线下移落在手炉的盖子上,上头的蝙蝠纹样示意福到,江砚白一共送了两个,她只当普通的用也没放在心上。 还是柳香识货,说这是上好的紫金做的,她才知道礼物的贵重。 沈鱼葱白的手指摩挲着紫金手炉上的纹饰,柳香还说手炉都是单卖,配套的手炉锦缎套却是要自己做的,像这样配好了送来的她也是头一次见。 一个普通的开张礼,却处处透着旖旎心思。 沈鱼看了眼紫金手炉,笑了。 许是年夜饭让她有了点留下的念头,不由自士的就想到了他。若能留下,他的确是个良配。 家世好,长相好,人温柔带着点不惹人烦的蔫儿坏,不得不承认她有些意动。 只是横跨在他们之间的不仅有家世的鸿沟还有古今的碰撞,她不会为了一个男子就轻易动摇她的想法,只是偶尔会有犹豫。 大概是因为小时候吃过苦,做过许多不情不愿的抉择,所以在自己有选择权的时候,她通常会选择风险不那么高的选项。她喜欢安定,不喜欢冒险。 江砚白对她的吸引力,还不足以让她放弃现代的一切便利。可今夜的年夜饭,让她犹豫了,久违的感受到了亲人的关怀,如被风雪冻僵的人在黑暗中窥见的一丝光亮与温暖。 沈鱼抱着暖烘烘的手炉进了被窝,一夜无梦到天明。 正月里出门的人不多,街上难得的冷清又寂寥,铺子都关了门,要等到初五后,才会陆陆续续又热闹起来。 这是一年中难得大家都能歇歇的时候,阿莓名正言顺的做起了懒虫赖在床上不起来。 沈鱼也随她,让她睡到太阳高照再起来。她自己忙活惯了,一旦闲下来还有些不适应,大早上就起来包饺子了。 羊肉还有剩的,剁了馅包羊肉萝卜饺子,还包了些芥菜猪油渣的。猪油渣的鲜味一出来,不必羊肉的差! 柳香的婚期也已经定下了,正月里大多不办喜事,也不知为什么有这个忌讳,他们想快些成亲,于是就定在二月二龙抬头,是个良辰吉日,宜嫁娶。 婚期定下,她这喜宴大厨也要准备起来了,定食单准备食材,忙活的事情可不少。 正月初八日,道旁有了人烟,都穿着簇新的衣裳,小孩戴着虎头绒帽,脸长得白白胖胖,两颊红彤彤,活像个年画娃娃。 阿蓉在外面等了半天也没见着人影,心下焦急,“掌柜,小石头他们怎么还不回来,这天都要暗了。” 沈鱼瞧了眼天光,皱眉,“梁间不会记错日子的,再等等,许是孩子惹不得居士。” 又等了两个时辰,堂内的客人都走完了,还是不见四个孩子和梁间的身影。 沈鱼都预备让张师傅去文秋观看看了,等来了个熟面孔报信。 是春安堂的胡桃,他一路小跑来的,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的把话说清楚了。 大致意思就是,北湘居士大限将至,就在这一两天了,孩子们都想送她最后一程。 “您不必等了,过几日孩子们就能回来。” 沈鱼垂下眼眸,去柜台取了几十两银子,“事情我都清楚了,你把这些银子给梁间带回去。” 胡桃托着沉甸甸的钱袋,“这……梁郎君恐怕不会收。” 沈鱼抬头,似在凝望远方,“就说是给观中的香火钱,他会收的。” 胡桃道过谢,又匆匆返回了文丘观。 阿蓉问,“掌柜为何那么笃定,梁郎君会收呢?”她与梁间见面不多,却也看得出来他极具读书人的傲骨。 沈鱼负手而立,目光飘向远方,她很能感同身受现在的梁间,是不是与她当初听到孤儿院的院长婆婆的死讯一样惶恐和无助,孤儿院中的人从四面八方赶回来,不论是有钱的还是没钱的,都凑了钱给婆婆买了一块很好的墓地。 生前已受太多苦,死后又怎忍心再委屈她。 沈鱼给的钱,也只够买一口薄棺的,这个时候的梁间,一定不会拒绝。 沈鱼回身进了厨房,揉起了糯米粉,其余人帮忙。武川在这个时候,悄然离开了沈记,一炷香后又回来。 沈鱼做了数十个糯米团子,里头的馅料的绵软的豆沙,表面撒了一层干桂花。 沈鱼做吃食的时候,江砚白正在赶往杜府的路上。 江砚白的到来也让杜侍郎疑惑,还以为是因为那件案子,江砚白又后悔了,所以杜侍郎的脸色并不那么好看。 杜引香不知为何父亲这么不喜江砚白,想跟着劝劝却被请了出去。 “江少卿还来做什么?” 江砚白淡淡掀起眼皮,随意道,“北湘居士大限将至。” 杜侍郎霎得变了脸色,嘴唇微微颤抖,“这……半个月前不是还身体康健吗?” 江砚白抿嘴,“杜大人,人终有一死。” 杜侍郎的眼里滚出了泪珠,年过不惑的人在一个小辈面前涕泪横流,“不!阿嬷有天尊护佑,她会长命百岁的……”他的伤心,毫不掩饰。 江砚白并未因他的哭泣动容,语气仍是淡淡,“杜大人这是承认了?” 这话没头没尾,杜侍郎却是听懂了。 杜侍郎苦笑起来,“承认如何,不承认又如何?不论藏的多好,是假的就是假的。可怜我到这个年纪才明白这个道理。江少卿,多谢你告知我这个消息。” 杜侍郎高声道,“来人,备车。” 杜引香就等在门外,看见父亲脸上的泪痕,不解地望了眼江砚白,“江少卿,你……” 杜侍郎握住了杜引香的手,“不是因为他,是父亲错了。”杜侍郎仰头,又留下些泪来,希望还来得及见阿嬷最后一面。 江砚白抱拳行了个礼,并未多言,悄悄地来,又悄悄地走。他走得很慢,看见杜府的马车朝着城外而去。 江砚白低头走着,不知不觉就到了沈记。 店里一个客人也没有,大堂里只有武川和张师傅两人。 没有跑堂的人,武川临时顶着,拎着壶茶给江砚白满上,带着假笑,“客官来点什么?” 江砚白睨他一眼,“照旧。” 武川笑道,“不好意思,本店没有这道菜。” 张师傅怕武川得罪客人,赶紧去后头通知了沈鱼。 沈鱼在围裙上擦干手出来,想着是谁这么早就出来下馆子,抬眼就看见端坐在那里的江砚白。 雪白狐裘解下放在一旁,他身上是一件藏蓝色的圆领袍,领口出玄色凤毛,威仪不减还有几分少年气。 沈鱼走近,武川有眼力见的退下,江砚白却并未点菜。 “沈娘子可愿听一个故事?” 沈鱼狐疑,“不会又是恐怖故事吧?”江砚白有前科,沈鱼半信半疑。 江砚白浅笑,似是轻哄道,“这次的故事,不吓人。” 沈鱼让他等等,拿来了前几日炒的五香瓜子,“讲吧。”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君:江少卿有讲故事的爱好? 江少卿:只给小鱼儿讲。 作者君:呵呵…… 真的是本美食文,我在努力挽回,感情线过了年就会有进展了,大家别急,坐下来听听故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76、北湘元君 江砚白讲的故事其实有些耳熟,沈鱼早在丰敬那里听过前半部分。 三十年前,北湘居士收养的那第一个孩子,被一个祖籍永凉的商人途径盛京文丘观时带走了。 这富商家中有一独女,只是从小娇弱,疾病缠身,家里人就想为这独生女儿找个童养婿,因为是入赘,富商怕男孩家中人反悔,文丘观里那个孩子无父无母,且盛京远离永凉,实在是个不错的人选。 富商带回了童养婿,打算在养几年后便让他与女儿成亲。富商一家待他很好,还请了夫子教那个孩子读书识字。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在两个孩子即将成亲的前夕,久病的小娘子没有熬过那个冬日……” 沈鱼磕着瓜子,猜测道,“然后那个童养婿吃了绝户?” “可以这么说吧。”她磕瓜子的声音不绝于耳,江砚白也抓了一把到自己面前,没有磕,只是剥起了瓜子仁放在小茶杯里。 江砚白继续讲着,与普通吃绝户不同的是,这位童养婿改了女方的姓,他本就无姓,没有什么所谓。而富商女儿去世后,富商和夫人经不住打击,本就是老来女,一下子两个老夫妇也就去了。 富商夫妇心善,顾忌着小男孩的自尊心,即便是对内也只说是他家的义子。 永凉并非富商的家乡所在,只是那地方气候适宜女儿养病,才在那里置了一个别苑。当地人并不清楚童养婿的真实身份,还当他是主家的亲戚。 童养婿给富商夫妇办完了丧事,名正言顺地继承了富商在永凉的一些产业,也遣散了所有的下人,离开了永凉,前往盛京。 几年后,他便高中进士,成了六部里的一个小官,还有高官榜下捉婿,他因此娶到了一个美娇娘。 故事听罢,沈鱼灌了一口茶水,瓜子属实太干,润润嗓子。还有,江砚白这讲故事的能力实在是不怎么样,若非故事本身还有些戏剧性,她都不乐意听。 沈鱼饮完茶,“听起来故事的结局还不错。”有了功名,娶了娇妻,人生圆满。 江砚白剥完了手中瓜子,轻吹一口气,将手上透明的东西吹走,“是还不错。” “永嘉一年中进士,此人如今还在朝为官?” 江砚白点头。 沈鱼低头思忖,喃喃道,“永嘉一年,离现在已经十几年了,想必已经身居高位。这人也太无情了些——” “怎么说?” “他做了官,想必衣食无忧,还有个富商的遗产也不是笔小数目。文丘观日子还这么贫苦,想来他是一点也不记得北湘居士的好了。”沈鱼扯了下嘴角,“又或许是不想让人发现他那不堪的身世。” 丰敬曾说过这孩子是私奔所生,北湘居士□□之事有不少人知道,他若与文丘观之人有接触,免不了有人顺藤摸瓜查出来。 小茶杯中的瓜子仁快满了,江砚白把茶杯往她的方向推了推,自顾自喝起茶来,像是无事发生。 沈鱼看了眼那快要溢出来的瓜子仁,有一瞬愣神,怪不得这剥不吃,原来是给她的。 “沈娘子一语中的。”江砚白偏头看她,桃花眼明亮,她从来都这么通透,不必多言便知道他隐含的意思。 沈鱼垂眸躲避他的目光,心下紧张,手不自觉在桌上摸索起来,只摸到一杯瓜子仁,往嘴里送了一把。嗯,她炒的瓜子就是香! 沈鱼仔细想了想,不知江砚白与她说起这个故事的目的是什么,莫非是要她一起痛斥那忘恩负义的?可他字里行间也并未透露那位大人是谁啊。 再转念一想,她所知道的大人里面,与文丘观有关的也就江砚白一个,其余…… 不,不对—— 还有一个,沈鱼微微睁大眼,蓦地想到了那位只有一面之缘的大人,他似乎与文丘观有些牵扯。 沈鱼惊讶的神情明显,为自己这个离谱的联想吃惊,迫不及待地想向江砚白求证,那个字都快到嘴边了,手背上覆上一直温热的大手,她的大脑瞬间宕机。 她目光平视,看见江砚白微微摇头。 然后听见他说,“沈娘子有何猜测,可以写下。” 这便是不方便说出口的意思了,不过江砚白这反应,她不用写就已经验证了她的猜测。但既然他说让她写,沈鱼拿食指沾了些茶杯里的水,在木质桌面上写下了一个七笔字。 江砚白没有说话,骨节分明的大手抹去了水渍,食指和中指并拢然后弯曲,在桌子上轻敲了两下。 清脆的响声,不知道为何,沈鱼觉得这手势便是说她猜对了。 真的是杜侍郎!这也太巧合了! 沈鱼压下心中诧异,轻叹一声,“救命之恩,比不上流言蜚语吗?”若非北湘居士将他养大,哪来他今日富贵,他却怕因为被人发现身世,而装作陌路。 江砚白嗓音低沉,“迷途知返,犹未晚矣。” “你是说……”沈鱼惊喜抬眼,江砚白颔首。 她嘴角漾起一抹笑,“还算他有良心。” 沈鱼额上碎发乖巧地垂在耳边,眉目舒展,眼睫微翘,笑起来时眼尾下垂,唇角微勾,柔和又恬静。 江砚白收回视线,喉间滚了滚。 “怎么手还是这么凉,嫂嫂送你的药可有按时吃?”方才一触即离,也感知到她那不算热的手。他故意不提自己送的手炉,只拿葛涵双说事。 手背上的温热早已消失,他不提还好,一提起她只觉被他碰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热了起来,“有在吃的。” 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她都按时吃完了,虽然中药还是一如既往地难喝,但这次似乎有点用了,往日她来癸水时都会吃点苦头,前几日来时没那么疼,有了缓解。 “麻烦江少卿与葛姐姐说一声,以后不必再送药了。不然将配药的单子给我也是可以的。”食楼开张后紧接着过年,她都快把这件事情忘了。 江砚白却只品出了一点,“那药有效?” “嗯。” 江砚白接着道,“嫂嫂的事情我向来不过问,沈娘子还是与她亲自说吧。” 沈鱼开始怀疑这药的来源了,这普通的补药就能对症?沈鱼本来没有思考过这件事,江砚白的反应,让她认真思考起了这个问题。 想起那日丰敬给她看诊时说的话,他可是都在场听见了,莫不是他担忧我的身子让丰敬开了药,然后药葛姐姐送来? 这心思也太绕了吧? 但确实是他能干出了的事情。 沈鱼探究的目光看向他,江砚白见她一脸狐疑,便知自己可能露了底,赶紧转移话题,点了几道菜让她去做。 沈鱼带着疑惑进了厨房,还不忘瞄他两眼,可惜那张如玉的面庞并无什么异样。 江砚白望着她的背影,有些无奈地笑了,她这敏锐程度,来大理寺当个官倒是极好。 这天夜里又下起大雪,是入年后的第一场雪,大雪覆盖满山,到处都银装素裹,院中的大槐树都被压断了好几根枝条。 文丘观中,杜侍郎跪在北湘居士床前,老泪纵横,“阿嬷,不孝儿来见你啦……” 北湘居士勉力睁开眼,眼中一片浑浊,只看得见一个依稀人影,虽已经几十年未听到他的声音,但北湘居士知道,是她的阳儿回来了。 “阳儿,是你吗?”她伸出颤颤巍巍的手,想去触碰眼前的人影。 杜侍郎一把抓住她的手,“阿嬷,是我,我回来了。” 北湘居士感受到手掌上的湿润,她眼睛已看不清,“阳儿,别哭,都是阿嬷的乖孩子。”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每说一句话也很累,但她是笑着的,真心实意的笑着的。 北湘居士与杜侍郎说了很多话,即便大多数时候,她说什么,杜侍郎根本听不清,杜侍郎还是握着她的手,时不时应两声。 直到床上的人再无声息,杜侍郎仍没有放开北湘居士的手,然后那只手逐渐失温。 他心头怅然,爆发出一声猛烈的喊叫,“阿嬷!”又是两行清泪流下。 门外的梁间听到声音冲进来,只觉心头被重重一击,床上的阿嬷带着笑颜,安静而祥和的躺着。 梁间想,阿嬷重病间时刻不忘阳儿,临终前见到了,应该没有遗憾了吧。 梁间也一并跪在床前,对身旁人说了句,“多谢。” “是我该谢你。”杜侍郎跪坐着,似没了精气神,眼睛麻木地目视前方。 梁间第一次来找他时,他第一直觉是害怕,害怕被人发现自己不堪的身世,他没有承认只是给了他一点银子,面对梁间提出的去见北湘居士的要求也没有答应。 只是那枚旧桃符时常如梦,他想烧了它,却每每在放入的那一刻后悔。夜里多梦让他几日都没有睡好,良心与虚荣心两方撕扯着他。 他没有办法,想了个看似是万全之策的法子,自己设计了一场失踪,但中途却出了意外。 杜侍郎想,这也许就是天意不让他去见阿嬷。 在江砚白带来北湘居士还好的消息时,他心安理得地不再去见她。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谁也没有想到病情会恶化的这么严重。 阿嬷要死了,这个消息将杜侍郎所有的伪装全部击碎,儿时的回忆不断喷涌而出,记忆席卷着他,一下一下地敲击着他的虚荣。这些年对文丘观的不管不顾,昭示了他的不孝,他的忘恩负义。 他不再逃避,他要去见阿嬷最后一面。 杜引香和杜夫人等在门外,她们不知道为什么杜侍郎这么伤心,也不知道杜侍郎与这素来无交集的文丘观有什么牵扯。 杜侍郎出来时,哭肿了双眼,脚步虚浮,杜引香与杜夫人赶紧去扶。 “老爷,您这是怎么了?”她们不解,为何为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冠哭得这么伤心。 杜侍郎长吐出一口气,缓慢而又郑重的对家人说,“北湘居士予我有养恩。”未生而养,几世难偿。 然后杜引香与杜夫人,听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陈年故事。 听罢后,母女俩不免拭泪,杜夫人拉着杜引香的手,“引香,咱们母女也去给北湘居士磕个头吧。” 杜引香重重点了两下头,母女相携进门。 屋子里的孩子都哭成了一团,有些年纪太小还不懂“死”的意义,只是看见哥哥姐姐们哭,也跟着哭了。 北湘居士的葬礼办得很风光,杜侍郎订了口楠木棺材,纸钱撒了一路,许多长大成人下山了的孩子听到这个消息,纷纷赶回了文丘观。 浩浩荡荡,有三十二人之多。 沈鱼看见这场景,不免动容,将做好的供果摆好。 哀乐声与哭声交错,一片悲切之间出现了个不合时宜的铜锣声。 “咚——” 只见一群人抬着一块红布盖着的匾额,吹吹打打地往山上来。 为首之人,是江砚白,他玄衣加身,昂首阔步走在前方,行走之间,衣袍翻飞,潇洒自如。 在场众人都不明所以,江砚白是来砸场子的不成? 沈鱼也不解,但深知江砚白的脾性,知道他不会做如此不合时宜之事。再定睛一看,人群中有个穿着奇怪的人,白面无须,手持浮尘,看样子,像个内侍。 江砚白走到她身边,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那人在北湘居士坟前站定,扯起尖细嗓音,“文丘观众人,接旨——” 跪倒一片,聆听圣谕。 圣旨的大致意思便是歌颂北湘居士的善举,如此大功德,永嘉帝亲封北湘元君。同时也痛斥了丢弃婴孩的父母,以及各地善堂的不作为。将文丘观的孩子接入善堂,且命天下善堂永以文丘为名,不仅纪念北湘元君也让这个名字时刻警诫各方官员。 梁间代接圣旨,叩谢吾皇大恩,攥着明黄圣旨,心中戚戚然,阿嬷,您不必担心孩子们了。 唢呐响起,音调由悲转喜。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这个故事是有原型的,那位道姑婆婆没有收养这么多孩子,应该是21个,只是看见了这个矶,就想写一下 大场面不会写,大家将就一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77、芝麻馅汤圆 象山上一场偌大的丧事落幕,城里的喜庆年味可没半点消减,大人拜年,小孩放炮,好不热闹。 办完北湘元君的葬礼,几个小孩也都回来了,沈记收拾收拾也该迎接年后的生意。只是正月出门下馆子的人属实不多,沈记通常也都是早早关了店门。 这夜是正月十五,沈鱼怕闷坏了这些孩子们,让阿蓉阿芝和雯儿带着他们一起去玩,除夕夜没给的压岁钱,这个时候都补上了。 沈鱼身边便只剩下了阿莓,上元佳节,街上卖吃食的自然多。 阿莓是空着肚子出来的,一手拿着糖画,一手抱着烤红薯,即使是这样看见卖元宵的摊子仍是走不动道。 阿莓凑到人家摊位上,卖元宵的是对年轻夫妇,正舀了锅中的白胖团子在碗里,与旁的元宵不同的是,这一碗只有四个元宵,每一个的颜色都不同,粉白绿黄。 “小鱼快来看,这像不像你做的五色糕?”阿莓眼睛发亮。 沈鱼走过去,虽然没尝,略看了看,这调色方法应该与她的五色糕差不离,都是用甜菜根,菠菜,地瓜制的色。 热腾的香气一扑上来,沈鱼也饿了,“小娘子,给我们来两碗元宵。” “我要两碗。”阿莓笑嘻嘻的,伸出两个指头,一碗才四个,哪够她吃。 沈鱼笑起来,“那就来三碗。”又转头对阿莓道,“可别吃积食了啊,夜里难受我可不管。”一大个烤红薯下去还有那么多肚子,也不知她这胃是不是个无底洞。 阿莓点头,带着讨好去擦凳子,“小鱼,你快坐。” 沈鱼无奈一笑,走过去坐下。 这摊子中间有一颗碗口大的树,将这几桌与旁边的几桌隔了开来,有天然的树枝阻挡,看不清那旁的人。树的枝丫上被绑上了几盏灯,元宵花灯最多,这几盏灯的式样都挺有趣,不知是不是主人家自己做的花灯。 有一盏被树叶遮挡了大半,沈鱼侧过身子想看清全貌,但依旧被挡,只好站起来过去看。 她探头,对上一双桃花眼。 眼仁漆黑,眼底本来平淡无波,却在看见来人时,浮上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几乎是同时出声。 “江少卿。” “沈娘子。” 两人打过招呼,目光相触间,都笑了。 沈鱼移开视线,落在方才要看的灯上,却大失所望,隔着树叶看觉得新奇,原来只是一只狮子灯。 江砚白在看她,俏丽的脸蛋没什么表情,只小嘴微微抿着。 沈鱼回到座位,江砚白跟过来,极其自来熟地和她们坐在了一桌,对着老板娘来了句,“来一碗元宵。” 阿莓对这个突然多出的男人见怪不怪,只要小鱼在的地方,好像总少不了他的身影。鉴于江砚白那次不文弱的表现,阿莓对他还是很有好感的。他坐下时,没心没肺的对他笑了下。 沈鱼点的三碗元宵已经上桌,阿莓长臂一伸揽过去两碗,舀上一个吹了两下就往嘴里送,沈鱼提醒她,“你小心烫,先咬个口子。” 幸亏她这提醒不算晚,阿莓上次吃个灌汤小笼包舌头被烫了好几天,那几日吃什么东西都不觉美味,真是难受了她好一阵子。 阿莓乖乖听了沈鱼的话,先咬了一个小口,芝麻内馅立即涌了出来。 沈鱼也咬了半个,白糖与芝麻在她嘴里化开,瞬间占据你整个味蕾,芝麻香很足,甜味也够,好吃! “真这么好吃?”见她难得露出餍足的神情,江砚白低声问。 沈鱼还沉浸在美食中,他突然出声,她偏头道,“江少卿尝尝不就知道了。” 老板娘正巧端着元宵上来,江砚白看见那元宵,笑了,“这四色元宵,与沈记的五色糕倒是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卖元宵的老板娘听了,也笑起来,“这位郎君想必是沈记常客,的确我家这个元宵是从沈记的五色糕来的想法,只是那蓝色却怎么也调不出来。” 老板娘很坦然,沈鱼吃着元宵,缓缓抬眼,“是找不到类似颜色的食材吗?” 老板娘老实点头,“这紫色与蓝色的食材太过少见,那紫甘蓝太贵,用它来染色便得不偿失了。” 沈鱼温和一笑,冷色系的食物确实难找,因为能被送上餐桌的食物都是能让人有食欲的东西。 沈鱼想了想几种能染蓝色的东西,要不就是太贵,要不就是现在还没有。她眨了眨眼,对老板娘道,“四色很好,足够了。” 老板娘对她一笑,回摊位前做元宵去了。 江砚白挑眉,“沈娘子不生气?”当着她这个掌柜的面,说自家卖的东西来源是沈记的,她却一点儿也不在意。 “这有什么?她没偷没抢的,染色的法子又不是我独一份。”花点时间就能想出来的事情,有什么好计较的。 江砚白眯眼道,“沈娘子似乎——并不反感自己的手艺被人所知?” 沈鱼将第三个汤圆送进口中,笑道,“其实任何技艺都重在传承不是吗?” 江砚白没说话,继续听她讲,“厨艺,雕刻技艺,木工活,医术,虽然老话常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万一碰上个白眼狼徒弟,晚年定会凄惨。所以如今的师父教徒弟,都藏着掖着,甚至常磋磨人家两年才肯教东西。这没错,但我不喜欢。” 在信息爆炸的年代生活过,见过一种种古老技艺的失传,快餐与工业化代替了传统菜色与手工艺。不少国宴泰斗都不惜在网上教人做菜,只求这厨艺能够不失传。 沈鱼怅然,如今不能倾囊相授是时代所囿,无所谓对错,她不能指责什么,只是不喜欢。 “若每个师父都藏些诀窍,那几代下来这独门手艺失传,岂不可惜?” “传授技艺还要时刻想着徒弟会不会背叛,这也太辛苦了些。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若正运气不好遇上了个黑心肝的,便打上一顿逐出门去,再找徒弟便是!” 江砚白眼里都是笑意,“沈娘子兵法学得不错。”后面的话虽有些孩子气,难得率真可爱。 吃完了元宵,阿莓还要去看灯,沈鱼不想扫她的兴,也就由她拉着。 江砚白垂下眼,“晚些时候还要花车游街,花车上各式各样的灯都有,还有几层高的大灯笼。” 阿莓眼睛发亮,“真的?”她头一次在盛京看灯,对江砚白口中的灯充满了兴趣。 沈鱼没经历过,自然也想看看这古代巧夺天工的技艺,也看向他。 江砚白缓缓道,“自然是真的,只是花车都有固定的路线,去晚了,最好的位置便都抢不到了。” 两人都没见过,当然也不清楚路线,只能求助与江砚白。 沈鱼开口,“还请江少卿告知最好的位置在哪?” 江砚白却道,“那地方不是商铺,我与那地主人是熟识,不如一道去?” 阿莓:“好呀,好呀!” 沈鱼差点没忍住翻白眼,呵,男人——这人的小心思,现在是越来越不加掩饰了呀! 江砚白嘴角微勾,“那就走吧。” 沈鱼被阿莓挽着手臂,瞧着这笑得没心没肺的傻妞,江砚白要是把她卖了,说不定她都能替人家数钱呢! 到了江砚白所谓的“最佳观看地点”,沈鱼更加无语了,看见那熟悉的“春安堂”三个字,她又多看了几眼。 但想想他说的话,好像确实挑不出错来。 沈鱼蓦地想起那黑芝麻馅汤圆来,刚才就应该多吃几个。 丰敬难得空闲在里面喝茶,瞥了眼门口的人,“上元佳节,佳人在侧,啧啧……” 江砚白丢给他一个眼刀,两人之间还跟着个阿莓,明显不是相约,丰敬就是看出来了,故意挤兑他呢! “丰大夫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 “医者不自医。尤其是断手断脚之类的。” 这是威胁,明晃晃的威胁! 丰敬止住话头,他这个方向恰好能看见沈鱼二人的动向,接着道,“江少卿做事向来是谋定而后动,只是你这图谋也有一段日子了吧,预备什么时候动呢?” 丰敬与黎辞舟不同,话少,见到沈鱼的机会也不多。江砚白与他是自小的交情了,对着他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江砚白鸦羽般的睫毛遮住他眸间神色,晦暗不明,“是她不愿。” 他几次的试探沈鱼都有意无意的避过,微微的抗拒他不是看不出来,只是装傻而已。 丰敬闻言笑了,有些不可置信,“我还当……哈哈……这沈娘子真是个妙人。” 外头喧闹,花车正经过,没人注意到里面的谈话。 江砚白侧头,凝视外边那个小女子的身影,沈鱼正笑着,看见那般高大精巧的花灯,不由得睁大眼啧啧称奇,眉眼温柔,唇边带笑,灯火满城,在她身上覆了层氤氲的光。 她转过脸,两人目光相撞,视线略停留便移开了目光。 江砚白低头浅笑,心中浅喟一声,他不愿强求,但若让他放手,也是万万不愿的。 该拿她怎么办?又是一声轻叹。 丰敬看着他这又笑又叹的神情,说起了风凉话,“江少卿杀伐决断,却也被情网所缚。” 江砚白瞪他一眼。 丰敬又道,“你不是还未向她表明心意吗?怎知她就不愿?” 江砚白继续瞪他。 丰敬自问自答道,“对呀,江少卿对着奸猾的犯人都能知晓他们隐藏的秘密,又怎会看不出个小女子的心思呢?” 江砚白淡笑,这话他却说错了,沈鱼的心思,他还真是看不透。 不再与丰敬闲谈,江砚白站到沈鱼身侧。 花车还未走远,阿莓止不住的兴奋,“那灯好奇巧,还会转呢,山水鱼鸟都有,太好看了!” 沈鱼笑道,“那叫走马灯。” “好想知道是怎么做的。” “回去问问小婉不就知道了?” “这事与小婉有什么关系?” 沈鱼敲了一下她的脑袋,“灯笼上那么大的‘延吉’二字没看见吗?” “是小婉他们的木工坊!”阿莓惊喜地叫起来,“但花车上怎么会有他们做的东西?” 阿莓问她,但沈鱼也不知。 这时江砚白淡淡的嗓音传来,“历来花车巡游都会挑选技艺出众的木工坊,灯笼铺等,由各方老师傅品评,得胜的店家便有做这灯王的权力。” “灯王?” 江砚白点头,“那几层的最大的那个就是灯王,想来延吉木工坊过了今日之后,便会名扬盛京了。” 沈鱼笑起来,夸了一句,“小婉他们真厉害。” 江砚白低头,忆起数月前还穷困潦倒的尹氏兄妹,再看看身边这个真心为人的伯乐。他勾起唇角,这就是他喜欢的姑娘啊,为善不挟恩以报,不骄不躁,聪慧机敏,厨艺过人……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更得稍微晚了些,哈哈,摸鱼摸太长时间了…… 想了想又补了一小段 江少卿又开始脑补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78、啤酒花 看完了灯,沈鱼想进去与丰敬打个招呼就走,在人家门口站了这么久,怎么也得和主人寒暄几句。 沈鱼转身进去搜寻了下,却没看见丰敬,便问在药柜前的胡桃,“你家少东呢?” 胡桃伺弄着手上的草药,晒干的草药往一个空的药格子里装,药格子上还没写药名,“约莫是在后堂,沈娘子有事吗,我给您去叫?” “不用了……”沈鱼缓缓摇头,视线被胡桃手上的草药吸引,她眼睛里闪过一道光,“这草药,能给我看看吗?” 胡桃大方地递给了她,“这野荨麻有什么好看的,沈娘子你又不懂医术。” 沈鱼拿起一个细闻了下,快速眨了几下眼,忽然眼中盛满喜悦。 江砚白轻声问,“怎么了?” 沈鱼兴奋异常,激动之余抓住他的手臂,小跳了起来,“是啤酒花,是啤酒花呀!”有啤酒花就能做啤酒了,啤酒配上烧烤,那银钱和满意值还不是哗哗地来! 江砚白被她感染,她难得这么失态,高兴的没了分寸。他眉眼带笑,又问,“什么是啤酒花?” 丰敬正好从后堂出来,看见沈鱼拽着江砚白的衣袖,眉毛微挑,“沈掌柜认识这野荨麻?” 丰敬的声音把她拉回了现实,沈鱼冷静下来,松开了江砚白的衣袖。 丰敬道,“这野荨麻是我从一位巴蜀商人那里得来的,入药可健胃消食,抗痨消灾。只是因为状似荨麻,才给它起了这个名字,原来是叫啤酒花吗?这名字倒是有趣。沈娘子怎会识得,难不成这与那薜荔籽一样,也可做吃食?” 沈鱼点点头,“正是,但不是做吃食,而是酿酒。” “酿酒?”丰敬笑起来,“只知道有药酒,却不知这药材还能用来酿酒,还真是孤陋寡闻了。” 沈鱼也笑,不怪他们没见过,这啤酒花在中原不盛产,只有巴蜀之地有一些,能在这里看见,她也很意外。 酿啤酒的工艺不复杂,之前她就有做的想法,只是没有这样原料,迟迟没办法下手而已。 沈鱼问他,“丰郎君,这野荨麻还有吗?最好是没晾晒过的。” 丰敬缓缓道,“还有一些,那商人是养在盆里带来的,都未断根,这药新鲜的时候药效最好,我便也没命人摘下多少。” 沈鱼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点讨好,“能不能卖我几株?” 丰敬目光扫过她,又看了眼江砚白视线才收回来,“可以。”相同药效的药多的是,这药他也只是在实验阶段。 “多谢!” 沈鱼让阿莓跟着胡桃去后面挖啤酒花,胡桃找了个麻布袋给她装起来。 江砚白也好奇,“这酿出来的酒会是何种模样?” 沈鱼凝神细思该怎么描述,良久,只憋出一句,“总之,与这现有的都不同。” 丰敬问道,“那沈掌柜又是如何得知此物能酿酒的?” 没有人这么直白地问过她,她的所知都来源于现代,这是不能宣之于口的记忆。 沈鱼愣住,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我……” 尴尬之际,江砚白淡淡对丰敬说了一句,“想必是家传之秘,你问那么清楚做什么?” 沈鱼看他,心思一转道,“少时曾听母亲提过,能不能成,其实我也不甚清楚。”她换了个委婉点的说法,今日确实有些得意忘形了。 丰敬不再追问,因为他看出来某人已经有些生气了,需要这么处处维护吗?这还没娶回家呢? 阿莓拿了东西,两人就回家了,江砚白并未同路。 回家路上,两人遇上了一家新开的食楼,张灯结彩,挂着大红绸布。 听门前的小三吆喝,这是今天刚开张的。 “汕侗来的大厨啊,正宗的鲁菜馆子,客官进来看看呀!” 阿莓道,“这是不是阿芝那日说的要新开的食楼,看着还挺气派。” 沈鱼看了眼外面,门面的确不错,不知菜色怎么样? 不过她本就不担心有人抢生意,现在有了这啤酒花,更是如虎添翼,更没什么好忧心的。 当天晚上,沈鱼便去买了两斤大麦,将大麦芽浸泡在水中,准备制作麦芽糖汁。 经过研磨,熬煮,调味,发酵,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待啤酒成熟。 沈鱼琢磨着怎么把这几株啤酒花养活,这里的气候与巴蜀不同,若要种植,除非有大棚。而要有大棚,显然不是她现在的权力可以做到的,想得越来越多,沈鱼的心情就沉下去几分。 她的啤酒梦好像不是那么容易实现啊,至少靠她一个人实现不了。还是得找人合资,她心里有了个适合的人选,只是现在啤酒都还没有影呢,等做了出来看成品,再去思考这桩生意的可行性吧。 翌日,沈记食楼照常开门,三楼的雅间人倒是未少,还有不少娇客打起了沈鱼这麻将与扑克的主意,都来向她订做一套想在家里玩。 因着这事,珍宝阁又闻风而动,率先来找沈鱼谈生意了,沈鱼觉得这晟郡王妃真是个妙人,而且商业嗅觉极其敏锐,难怪凭女子之身在这偌大的盛京能开起一座那么大的首饰铺子。 珍宝阁掌柜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郎,大家都称她一声吴娘子,柳叶眉,丹凤眼,一打眼瞧着便是个精明人。 “如此,便这么与沈娘子说定了,一百两银子买断您这制作方法。” 沈鱼也很爽快,“自然。但若有旁人模仿,我却是管不住的。”这东西如何制作的,有心人琢磨个几日也就懂了。 珍宝阁里的师傅必然也能行。这个时代没有什么专利的说法,珍宝阁来找她,也是大店爱惜羽毛,不想堕了自己的名声,但总管不住那些拿名声换钱的。 吴娘子爽朗一笑,“那便是我们珍宝阁的事情了。” 有这句话,沈鱼便安心了,“那就签契吧。” “慢,还有一桩事情要与沈娘子商量。”吴娘子转身又拿出了一张契约,摆在桌案上。 沈鱼仔细一看,条件都与另一份差不多,只是要买的,却是那卡通枕套。沈鱼笑起来,“原来这绣庄也是晟郡王妃的产业啊!” 吴娘子眯眼笑,默认了,“沈娘子就说签不签吧!” “签!”有钱不赚王八蛋,而且她又不是靠这两样东西活的,盗版的事情也不用她操心。即便这些贵女小姐们家中有了这麻将牌,她也不怕她这三楼没人来。 不然现代为什么那么多麻将馆,有时候玩的是一个氛围。 沈鱼签了两份契约,吴娘子笑着与她道,“改日还请沈娘子过府一叙,我家郡王妃很是欣赏你呢!” 沈鱼想起那个一面之缘的女子,笑道,“承蒙郡王妃看得起,有机会一定。”沈鱼没把这话放在心上,人家的客套话,当真就不好了。 沈鱼送吴娘子出门,有人抢先掀起帘门,外面的光透进来,照在她的脸上,突然的光亮让她瞳孔微缩。 来人正是江砚白,只是这次他却并未找地方坐下,而是乖巧站在一旁。 等沈鱼处理完事情回身时,见他还站在那,连姿势都不曾变。 沈鱼心道,这位少卿大人近几日是真的很闲,不过他闲一些也不是坏事,至少证明盛京近日来的治安不错。从这个方面想,她还得时常盼着他来呢。 沈鱼走过去,“江少卿有事?” 江砚白挑了挑眉,淡淡一笑,“有事相求。” 求? 沈鱼摩挲着下巴,轻笑出声,“江少卿还有事要求我?”这倒是有趣。 他语气诚恳,嗓音低沉,“还请沈娘子帮忙。” 那一双桃花眼直直地盯着她,有些含情脉脉,沈鱼有一瞬间的晃神,心中默念,不要被美色所迷!他看电线杆子都这么深情!! 江砚白这事显然不适合在外面说,沈鱼请他进了后院。 大堂里的武川见了,啧啧两声,呵,登堂入室的男人啊! 沈鱼开门见山问他究竟是什么事,江砚白缓缓将自己的要求说了。 听罢他的要求,沈鱼不确定道,“江少卿的意思是,让我从穆九娘的口中探听到她父亲穆侍郎的消息。” 穆八娘与穆九娘是她这店里的常客了,两人是堂姐妹,沈鱼对几个熟脸的身份还是记得的。 “是。”江砚白坦言。 “这件事,很难办到吗?”都求到她头上来了,沈鱼表示怀疑,江砚白这通身上下都是男主配置的人,竟然没有给他安排一个可以探听到所有事情的属下吗? 这种消息,不是只要他吩咐一句,明天就一大叠资料丢在他面前吗? 江砚白抿唇,“我的手,还伸不到穆家里面去。” 穆家是杜侍郎给的线索,为防止再出现杜侍郎那样的意外,又被聂星盯上,他不能直接上穆家的门。穆清与他并不熟识,户部侍郎的家里又不是筛子,说探听消息就能探听到。 思来想去也只能曲线救国,从穆家小辈下手,可穆家这一代一连九个闺女,儿郎们最大的那个才七岁。 穆家不行便从他的姻亲徐家想办法,徐家的确有个不错的人选徐博辉,但这位胸无大志,肚子里没半点墨水,好美食与美人,美人单指他表妹穆九娘,江砚白这个绯袍高官在他面前,还不如一盘排骨来得有吸引力。 又因为这穆九娘老往沈记跑,徐博辉十次有九次都跟来,只是他上不去三层,时常在一楼点几道菜,等穆九娘下来了,再跟着回去。 折腾了许久,江砚白觉得还不如直接来求沈鱼探听消息,其实请葛涵双来也是可以的,但他存了些私心。 江砚白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沈鱼也识趣的没多问,他探听这个消息是要做什么,江砚白若是想说,他自然会说。 况且打听消息,还是打听关于穆九娘父亲的消息,她只答应帮着打听,能不能打听到有用的消息便又是另一回事情了。 沈鱼翘起唇,“只是我帮了江少卿,有什么好处呢?您求人不会空手上门吧?”不趁着这个时候敲他一笔,简直对不起她商人的身份,毕竟她自诩奸商。 江砚白眯起眼与她对视,似笑非笑,“沈娘子想要什么?” 他突然凑近了些,带着点磁性的嗓音在她耳边放大音量,唇边带着笑,却与他平常的笑不甚相同,夹杂了点点风流。 桃花眼本就多情,不加掩饰的风情流转,真是好看的要命! 然后沈鱼看见他启唇,慢悠悠地说,“以——” 以身相许吗? 啊呸,她在想什么!! 沈鱼被自己脑子里的想法吓了一跳,都怪这厮张了一副好皮相,美色惑人,美色惑人啊…… “以后再议如何?往后沈娘子若有什么要求,我能做到的,定当为之鞍马。”他含笑望着她。 沈鱼长叙一口气,幸好他没说那四个字,“江少卿言重了,用不着鞍前马后,算你欠我个人情。” 江砚白抬眸,“能欠沈娘子人情,是我的福气。” 这天是聊不下去了,沈鱼果断再次开溜,“厨房还有事,我就不陪你聊了。” 看着某人落荒而逃的背影,江砚白莞尔。 作者有话要说:沈鱼:作者君,这里有人勾引我!!为什么要他长得那么好看。 作者君:我故意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79、糖醋鲤鱼 出了正月街上就热闹起来了,年味还未散去,家家户户门前都挂着桃符贴着春联。 阿蓉在柜台前打算盘,她性子比较稳重,沈鱼把看账的事情教给了她一些。 “这两日流水少了许多呀!”阿蓉鲜少愁眉苦脸。 沈鱼早看过账本,一楼的客人确实少了些,但也没有阿蓉说得这么夸张,才刚出正月,这个流水也是正常的。 阿芝道,“望湘楼开张后,我们店里的生意便被抢了些去。掌柜,您快想想办法啊!” 这俩丫头倒是比她还急。 沈鱼笑道,“人家打开门做生意,菜做的好吃,腿长在客人身上,我又管不了。” 阿芝又道,“才不是呢,我溜进去瞧过一次,那里的菜色才比不上我们店里的,大家都是冲着正宗鲁菜这个噱头去的。” 沈鱼看她,“你去望湘楼了?” 阿芝吐了吐舌头,“掌柜,我是为了打探消息才去的,没有再里面吃东西的,没有。” 沈鱼也没怪她,只提点了句,“不是不让你去,到底是同行,万一误会我们是去偷师的就不好了。”从前的偷师便是卖正版的菜回来自己研究,做出个七八成像来,再低价卖出去。 若当真菜色不如沈记,根本用不着着急,嘴刁的食客没几日便会回来了。 阿蓉对她的看法不赞同,“掌柜,盛京中贵人多,喜欢的就是一个噱头。” 沈鱼想着她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便像现代有些土豪一样,不买对的只买贵的,毕竟钱不是问题,重要的是面子。 沈鱼主要学的是南方菜,以淮扬菜为主,但现代层出不穷的做菜方法很容易便能找到,八大菜系她多少都会一点。 这里的鲁菜与她所知的鲁菜差不离,鲁菜乃八大菜系之首,其余菜系多少都从鲁菜汲取了点知识。 北方菜里沈鱼也最喜欢鲁菜,不仅有北菜的粗犷也有南菜的精细,鲁菜讲究调和,四书中的《中庸》便能很好的诠释它,不偏不倚,追求本味。 这时候其他菜系还并未系统成型,鲁菜却已经有了数百年的传承,自成体系。盛京难得来了个汕侗的厨子,大家自然趋之若鹜。 想与望湘楼争客人,其实也简单,只要在合适的时机推出几道经典鲁菜,闻风而动的客人便又会回来。 而眼下就有一个很好的时机,那就是柳香的喜宴。 柳家宴请宾客虽不都是达官贵人,也有富商巨贾,趁机打名声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沈鱼去与柳香商量,想改一下食单里的几道菜,食材不变,只是做法稍微改变。 柳香随她折腾,只要不把她的喜宴办砸了就行。 二月二,龙抬头。天不亮柳香就被拉起来开脸,绞面,上妆,沈鱼也没闲着在后厨忙活。 沈记的几个孩子被借走,各个穿的喜气洋洋,去撒喜钱,扔喜糖。 这男方入赘也不是想象的男子坐花轿,而是花轿抬着新娘到男方家,入赘的郎君骑着马两人再一起回来。 柳家这场婚宴,仅仅帮厨就十几个,沈鱼与王大厨是主厨,即便这么多人,还是有些手忙脚乱。 喜宴有八凉菜,十二热菜,两主食,两甜点,一汤,一水果,一共二十六道菜,柳家一共摆了二十桌,可不得从早忙到晚。① “冷菜都上了吧?” “上了,上了,六个盘子都摆上了” “鸡汤可得看好了,许多菜都要用呢。” “诶呦,走路看着点人呀。幸好菜没洒。” “借过,借过。” 厨房里一片嘈杂,沈鱼也是头一次作为主厨置办这么大的席面,要不是有王大厨镇着,她还真有些心慌。 四喜丸子,西芹百合一道道菜都上去,沈鱼着手要做这喜宴的重头菜了,也是一道经典鲁菜,谁家的席面上都不能少了它——糖醋鲤鱼。 二月二河水才化了冻,找来二十条肥鲤鱼可不容易。做这菜其实最好选用黄河鲤鱼,不过那是有钱都买不到的食材。 二十条鲤鱼帮厨就帮着处理了,沈鱼与王大厨各做一半。也是巧了,相处时日这么久,沈鱼才知道王大厨是个鲁菜厨子,他会的东西很杂,沈鱼只看得出来是北方菜色。 做这道菜,改刀是关键,一定要把鱼肉打透,这样才能入味,鱼肉才能好吃。 王大厨饶有兴致,“丫头,咱们俩比试一番如何,就比改刀的快慢。” 沈鱼笑着应了,“好。” 这些鱼大小都差不多,对两人也算公平。 王大厨见过沈鱼做松鼠桂鱼的刀工,没有掉以轻心,下手又快又准。 两位大厨比试,常二是不想错过的,搬着切菜的墩子就过来了,索性切葱丝这活已经炉火纯青,盲切不成问题,省下眼睛看两人做鲤鱼。 这菜的做法王大厨只给他演示过两回,虽各种步骤都牢记于心,但总做不出师父做的那种味道来。他去问师父,也只得到高深莫测的一句,自己悟去! 常二这么看着,发现两人打的花刀是不一样的。沈鱼是牡丹花刀,而王大窗是麦穗花刀。 两种花刀,顾名思义,改好刀后,提起鱼尾,一种如牡丹花盛开,一种若麦穗种子散开。 两人速度不相上下,只用了一刻钟时间便将鲤鱼都处理完了,王大厨稍快。 王大厨切下最后一刀,沈鱼刚巧将最后一条鲤鱼翻面。 王大厨笑道,“是我占了便宜。”麦穗花刀比牡丹花刀简单一些,沈鱼只落后他这么一点,很厉害了。 沈鱼切完最后一条鱼,扬起脸笑道,“输了就是输了,哪有占便宜的说法,两种刀法各有其难度。回去给您做酥油泡螺吃,如何?” 王大厨笑眯眯的,两颊的肉都挤到了眼底,“小丫头就是懂事,我这徒儿什么时候才能有你一半啊。”王大厨酷爱沈鱼做的甜品,可惜年岁在那,总不好吃太多。 被点刺的常二,“师父,在外面给我留点颜面吧。” 王大厨脸上一凛,“哼!教了你两次还没学会,还不赶紧看着点。” 沈鱼把所有的鱼都泡在水里,略加了点盐和料酒。 常二瞧得啧啧称奇,从前怎么漏了这一步,加料酒想必是为了去腥,加盐又是为了什么? 沈鱼看出他的疑惑,大方解释道,“盐能让鱼肉更紧实。” 王大厨插话道,“掌柜不必与他说这么细,这都把饭喂到他嘴边了,有些事还是得他自己悟。” 人家的徒弟,沈鱼也不好越俎代庖,只是还想辩一句,“他若这辈子都悟不到呢?这菜岂不是要失传?” “那便是他自己没福气。” 沈鱼微摇头,不可置否,也没有再说什么。 接下来就是勾芡,调糊,挂浆,沈鱼素手纤纤,人好看,动作也赏心悦目,常二的目光渐渐被她吸引,沈鱼察觉他在看,故意放慢了些许速度。 王大厨自然发现了这点小猫腻,淡笑不语,这小子要是还学不会,可就枉费了小丫头的一番苦心喽。 炸鱼定型这一步至关重要,需得弯如峨眉,如此才能在盘子中立起,也称这个动作为跃龙门。鱼跃龙门是好兆头,所以不管是喜宴还是满月宴大家都喜欢这道菜。 沈鱼拎着鱼尾,下油锅炸鱼,胆大心细,沉着冷静,鱼很快定好了型,循环往复继续下一条。 因为这糖醋鲤鱼需得做到鱼热,油热,汁热,三热全具备才会好吃。但十条鱼炸下来,第一条早就冷了。王大厨与沈鱼便分工合作,一个炸鱼,一个调糖醋汁。 沈鱼炸好鱼往王大厨的锅里一送,在糖醋汁里滚了一圈的鲤鱼吸饱汤汁,便可出锅了,摆盘时浇上两勺汁,在鱼嘴上放一颗水萝卜雕的萝卜球,有个游龙戏珠的寓意,就能直接上桌了。 常二心底不断钦叹,这鱼和油在掌柜与师父手里怎么就能这么听话,不像他初时做这个菜时,被飞溅的油烫了好几个水泡,现在都还有伤疤呢。 糖醋鲤鱼上了桌,有文化的宾客自要感慨一番,这鲤鱼形状漂亮,寓意也好,诗兴大发的还要赋诗一首。春闱不远,宴席上要下场的举子多少还是有几个的,也沾沾这鱼跃龙门的喜气。 俗人一上来就动筷,哪管什么形状漂亮,他们只知道这香气勾人,浓油赤酱更让人垂涎欲滴,冷了可就不好吃了! 你一块我一块,硕大一条鲤鱼,每人一块就只剩鱼骨了,舔完了筷子上的糖醋汁还还不够,就连那颗装饰的萝卜球也蘸着料汁吃了,如此这般还是遗憾没有吃过瘾。 接下来几道扒肘子,乌鱼蛋汤,一品豆腐,八宝布袋鸡,宾客的嘴和筷子就没停下来过,下手还得快不然就被同桌人抢走了。新郎来敬酒时,若是碰上了新菜上来,不好意思先等我吃一筷子,再接着痛饮。 有心人便开始打听这做席面的大厨是哪里来的,柳家人适时提上一句沈记,沈记会做鲁菜这名声,一传十十传百。 不仅从前的客人又回来了,而且还有远方的商人慕名而来。更多了不少年轻人来吃,点的无一例外都是糖醋鲤鱼。 这里面自然少不了江祁白的手笔,他只夸了句糖醋鲤鱼好吃,不知怎么就被传成吃了这道菜便能鱼跃龙门,榜上有名。 江砚白将事情始末告诉沈鱼时,她哭笑不得,俏皮地问了句,“若吃了我这菜没考上功名,有人来砸店,大理寺不会坐视不管吧?” 江砚白看她,眼珠一转,“大理寺的牢房其实还不错。” “啊?” 他轻笑,“沈娘子应当没有机会见到。” 沈鱼睨他一眼,这人又在逗她!忽然就不想告诉他关于穆清的消息了。这事说来也巧,穆九娘与朋友聊天时提起了几句,沈鱼还感慨了下江砚白的好运气,这么快就有消息了。 沈鱼鼓起腮帮,“想必江少卿也不想知道穆大人的消息。” 江砚白忙服软,轻哄道,“玩笑而已,你别生气。” 温言软语,沈鱼闻言有些耳热。 作者有话要说:江少卿get哄媳妇技能 ①喜宴几道菜来源于百度百科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