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恒驾着马车,带海亚王子一直逃出繁城。此时繁城三面环敌,只有北面毗邻雅迪市。马车却奔向东北方向,跑出一段路之后,狄恒请海亚王子下了马车。他在马背上重重打了一下,让马车继续向前疾奔,自己和海亚王子避开大路,穿过一片茂密的灌木丛,走进山里。
海亚王子养尊处优,平时连城门都很少出去,第一次这么辛苦地在崎岖的山道上赶路,走了一阵就有些气喘吁吁。狄恒想要过来帮忙,却被他温柔但坚定地阻止了:“谢谢,不过我还不累。”
只有狄恒才清楚地了解,这个表面上柔弱的少年,骨子里有多么坚韧高傲,他一定还为狄恒刚才的失礼冒犯而耿耿于怀。狄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道:“随时听从您的吩咐,殿下。”
“还有什么殿下?”海亚王子苦笑,“既然已经如此,你还是直接称呼我海亚。”
狄恒迟疑了一下:“那么……海亚……”他低低地念着这个名字,像是细细品味一枚青涩的橄榄。海亚听他的声音有些古怪,问道:“怎么?”
“没什么,殿……海亚……”狄恒略显匆忙地一抬头,突然转移话题,“还有不远就到了。”
然后两个人都沉默下来。海亚看着狄恒的背影,那人一步一步走得很稳,身子微微弓起,果露在外的双臂和小腿的肌肉,显现出优美流畅的线条,似乎蕴含着无穷的力量,随时可以爆发出来一样。
海亚这才发现自己其实是没有注意过狄恒的背影的,那人总是默默守在他的身后,无声无息,只有在他最需要的时候,才会站出来,遵守一切命令。而现在,海亚望过去,竟发现这个应该最熟悉的身影有些陌生。偶尔狄恒回头看他,高大的身形居高临下,令人感到一种迫人的威压。
海亚咬着唇,把心底那点不安压下去。“你只有他能信任了,只能这样。”他对自己说,但同时另一个声音会很快地冒出来:“狄恒对这条路太熟悉,这绝不是仓促的逃跑,他早有准备。”
两个人沿着若隐若现的山路,走了将近一天,中途摘了些路边的果子充饥解渴。直到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狄恒一指前方,说:“到了,前面就是。”
那是一间小木屋,藏在山顶的密林里,紧挨着一弯溪水。
两人走进小木屋,狄恒扶着海亚坐在桌旁,说:“您歇息一下,我去给你弄点水。”他在窗台上取了个水罐,匆匆走出去。
海亚累惨了,双腿好像都快没了知觉,他觉得自己一躺下就能睡着,但还是强打起精神,留心身边的每样东西。
屋子里很干净,物品摆放得整整齐齐,木柴火炉锅碗一应俱全,甚至还有调料。这说明时常会有人到这里来,及时更换。
海亚不动声色地打量,等狄恒拿过水来,却没有问一句。他接过水罐喝了个饱,溪水的清凉甘甜令他精神一振,疲惫似乎减轻了不少。他递给狄恒,微笑着说:“谢谢。”
狄恒也是干渴难耐,嗓子都快冒烟,但还是等海亚喝完了,这才接过水罐,狠狠灌下大半罐水,喘出一口粗气。
狄恒说:“您等一会,我去弄点吃的。”
海亚站起来:“我帮你。”
“不用。”狄恒很快走了出去,不大会功夫就带回两只野鸡一只山兔。他用墙角堆着的木材生火,到溪边清洗猎物,架起炉子支上锅,举动有条不紊。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偶尔视线碰触一下,也很快避开。以往泾渭分明的分属不同等级的两个人,这样住在同一间屋子里,似乎都有些不适应,不知该如何相处才好。
但狄恒服侍海亚依旧尽心尽力,野鸡和山兔烤得很有滋味;炉子里的火堆暖融融的,驱走了山间夜里的寒气;床铺干净而整洁,让人很想躺上去舒舒服服睡个好觉。他甚至还给海亚沏了一壶红茶,还兑好一大桶洗澡水。
海亚洗澡的时候,狄恒把他的衣物清洗干净,晾在外面:“明天就会干的,穿起来会好一些。”
海亚只好赤果着身子躺到被子里,幸好以往都是狄恒服侍他穿衣,这样做也没有什么不自在,他很快就睡着了。
狄恒洗完衣物回到小木屋的时候,海亚睡得正香,呼吸平稳均匀。狄恒轻手轻脚走过去,站在床边,他俯□,用目光细细描绘着海亚。
美丽的王子静静地躺在那里,整个人笼罩在昏黄的灯光下,像误入凡尘的天使。一只手随意放在枕边,被子只搭到胸前,露出略显瘦削的双肩,优美的颈线和精致的锁骨。
以往海亚王子睡着的时候,狄恒只能退下,紧闭房门,做一个最忠诚的侍卫应该做的事。他从未这样近距离的,触手可及的看清海亚熟睡时的样子。
狄恒知道,被子下的海亚,□。他就像个刚出生的婴儿一样,所有的保护不过是一张薄薄的单被,脆弱得如同最精美的玉器,让人想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上,恣意怜爱;又想狠狠地摔到地上,彻底粉碎。
狄恒褐色的瞳孔里凝聚了深沉的yu望,脸上显出一种隐忍的痛苦。他伸出手,想要去触摸一下那光滑细腻的肌肤,手到中途又顿住了。狄恒心里十分清楚,这样下去,他一定控制不住自己,他会疯狂地占有这个人,即使下一秒就会死去。
狄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缩回手,凑到海亚耳边,低声呼唤:“殿下……殿下……”
海亚一动不动,他似乎太累了。
狄恒直起身子,吹熄蜡烛,打开房门。再看一眼海亚,确定对方根本没有醒来,这才匆匆走出去。
几乎在狄恒关上屋门的一瞬间,海亚蓦地睁开眼睛。他静卧了片刻,凝神倾听外面的动静,一阵脚步声渐渐走远。
海亚站起身,拥着薄被拖拖曳曳走到窗前。他把窗子轻轻推开一条缝隙,借着朦胧的月色,看见狄恒敏捷地跃过那条小溪,迅速隐没在夜幕中。
莫顿整个脑子都被蓝廷和霍维斯占满了,直到吃完饭,才发觉今天的林赛很不对劲。从海亚王子的府邸出来,他就要求先回家,当时莫顿急着去找刑讯资料,也没有放在心上。结果林赛一下午都很安静,只顾着低头吃饭,菜做得大失水准,不是太咸就是太淡。
以莫顿对林赛的了解,这个人是生气了。他擦擦唇角,说:“能说吗?我做了错什么?”林赛一直低着头,根本没有看见他的嘴型,当然也就不能回答。
莫顿笑着挑起林赛的下颌,慢慢地说:“好了,能告诉我吗?”
林赛抿抿唇,有些气恼地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什么?”
“诬陷海亚王子。”林赛直直对上莫顿的眼睛,“你明知道事情根本不是那样的。”
莫顿恍然地“哦”了一声,说道:“原来你是为他。”
“莫顿,劳特不是好人,海亚王子那么可怜,你怎么……”
“林赛。”莫顿温柔地扶上爱人的肩头,“你太善良,当然会把事情想得太简单。我不觉得海亚有什么无辜,他作为帝国的王子,只会爱惜羽毛明哲保身,时时刻刻念叨的是自己高洁的品性不受玷污。他完全不在意百姓们受到的苦,或者说只是表面在意。一个王子应该肩负的沉重责任,和自己的名声比起来,他更珍爱的是名声。事实上,我觉得海亚能有今天,是罪有应得,根本不值得同情。”
“那你也不应该无中生有诬陷好人。”林赛有些急促地伸手比划着,看样子他气坏了。
莫顿沉吟片刻,说道:“我是很自私,这种手段过于卑劣,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他这样直接承认,倒让林赛不知该如何是好,尴尬地说:“不……我不是……”
莫顿拉过林赛的手:“繁城陷入如此地步,海亚王子作为最高统治者,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这个帝国已经太腐朽了,腐朽到没有人想去为它殉葬的地步。林赛,你想一想自己从小到大受的苦,难道对这种烂到骨子里的政权,没有丝毫怨恨么?”
林赛不再出声,他偏着头,脸上渐渐流露出一丝悲哀。
莫顿轻抚着林赛的手,让他看向自己:“我必须得为我们的将来打算,这也是我这么长时间以来,很想问你的问题。”他神色郑重,“林赛,我有一个秘密,不过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我只能对你说,我想对你好,想跟你在一起。时机一到,我就会离开繁城,离开这个国家。你会跟我一起走,是么?”
林赛凝视着莫顿坚决冷静的双眼,慢慢地点点头。
莫顿满足地轻叹一声,他揽过林赛,紧紧地抱在怀里。两个人相拥着,分享着彼此的体温和气息,像是全世界只剩下他们,像是永远永远也不会分开。
过了很长时间,莫顿才轻轻松手:“我还有点事,估计得晚一点才能睡觉。”
“什么事?我看你拿了很多录像带回来。”
“是蓝廷。劳特说,他得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情报,蓝廷是蓝氏军团的继承人。”
林赛一震:“真的?不会……劳特那个人……”
“这种事情他不会开玩笑,事关前途。”莫顿语含讽刺,“我就说霍维斯对那个囚犯太上心了,十分古怪。你想,如果霍维斯是间谍,而他又知道蓝廷的身份,那么如此特殊的对待就非常能说得过去。”
林赛想了想,摇头:“不,这些都是巧合而已。霍维斯也说过,蓝廷是要献给长公主的礼物。”
“但也可以是个借口。不管怎么样,我想查看一下审讯资料,说不定会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他沉吟一下,说道,“而且,我还想利用蓝廷的身份,好好考验一下霍维斯。”
“你想把对霍维斯的怀疑告诉劳特?”
“不不。”莫顿被林赛的过于紧张逗笑了,他知道爱人对劳特中校十分没有好感,“怎么会。这是很重要的筹码,如果真和我想的一样。既能暗中调查霍维斯,又能打击蓝廷,就算劳特不知道我的计划,也会同意的。”
林赛垂下眼睛,半天没有说话。
莫顿笑着说:“好了,这些事不用你操心,有我就行。”
“我今晚还有一堂课,得去钟珉老师那里。”林赛看看表,“快到点了。”
“不是昨天才上过?”
“老师说再加一节,我的人物像还不算好。”林赛微蹙着眉,“有时候我也觉得他未免太过严厉。”
莫顿轻轻吻一下林赛光洁的额头,算是对他小小埋怨的安慰:“好了去,路上小心。”
莫顿留在办公室里观看录像带,林赛乘坐马车赶到老师的住所。他没等钟珉开口询问,伸手比划说:“老师,我来了。”
钟珉点点头,没有表现出丝毫诧异,和往常一样语气冷淡:“那进来。”
车夫赶着马车去歇息,林赛跟在钟珉身后,上了二。
钟珉关好房门,做出个手势,说明这里非常安全。林赛开口说话,声音极低:“情况万分危急。敌人已经知道蓝廷的真正身份,要设法组织营救。莫顿开始怀疑‘木棉’,并要利用蓝廷试探,你要立刻通知他。”他刚开始说得有点慢,两句话之后,就变得颇为流畅。在莫顿面前那种温顺的柔和完全消失了,神色沉着而宁定,清冷的目光中透出几分坚毅和冷峻,“建议启动‘枯叶蝶’,实施破茧计划。”
钟珉低声应道:“是。”
莫顿看录像带看了整整一个晚上。
普曼国统治阶层**透顶,导致所有技术十分落后,录像带仍是黑白的,图像模糊得让人头痛。刑讯大部分都是劳特在进行,霍维斯出现仅仅是在最后极为短暂的时候。莫顿把这段录像翻来覆去看了十几遍,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他揉揉眉心,觉得既疲惫又沮丧。他有一种直觉,霍维斯一定和蓝廷有关系,两个人第一次见面,怎么可能不露出一点马脚?
莫顿端起冷掉的咖啡喝了一大口,苦涩的味道直冲鼻端,不甘心地把录像带又倒回去。这一次倒得多了些,播放的画面里,霍维斯刚出现。还没有看到人影,就听到他那故意提高的近乎夸张的声音:“听说劳特中校又要立功了,怎么不通知我一声?……”
莫顿猛地直起腰,他快速将画面倒退,又把这段播了一遍。
“听说劳特中校又要立功了,怎么不通知我一声?……”
就在霍维斯说这句话的同时,被吊着的蓝廷明显一抬头,随即又极快地低下去。
莫顿慢慢地笑了,带着几分笃定、满意和释然——霍维斯和蓝廷,以前是认识的。
作者有话要说:这得感谢阿华田亲,因为我本来是想让海亚王子被劳特抓住,只有狄恒一个人逃走了。然后劳特把海亚关在地下室里,哦,mygod,这是我最喜欢的片段。
劳特拿出手铐铐住美丽的海亚王子的双手,阴惨惨地冷笑。
海亚王子惊慌失措:“你……你要干什么……”
劳特:“殿下,我想你已经很久了。”
“放开我,混蛋!”
劳特扑上去,狠狠压制住海亚王子,用力撕扯他白色的长袍。海亚王子拼命挣扎,却逃不开被xxoo的命运。
“啊畜生……啊,不……别进来别……啊!……不要,求你,啊……啊……恩啊……”
从高声呵斥到无助的哭喊,紧闭的双眼,羞愤的泪水,海亚王子在劳特的身下痛楚辗转,呻吟啜泣,美得令人心碎。在那段并不短暂的日子里,海亚王子就是这样,不着寸褛地锁在地下室里,成为劳特的玩物。洁白无瑕的身子沾染上各种难以启齿的污渍伤痕,普曼国拥有最纯正血统的皇族,最高贵美丽的海亚王子,变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x奴隶。
啊,多美好啊。
于是,海亚王子,感谢阿华田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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