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维看了看悬于高的门处的圆形钟表，指针已经指向了最上端，已经是很晚的时候了。
他从满是文件的案几上抬起头来，总觉得这是他这么多年来最累的一个夜晚。
萨维不清楚沙利叶是否是故意要这样折磨自己。然而他也不好抱怨什么，毕竟，沙利叶自己也总是这般的忙碌。
他本来还想抽空去看一下迦贝尔，但是眼见已经这么晚了，她很有可能已经睡下，最终还是决定还是等到明天早些时候再去看望她。
长时间的工作让他眼皮变得有些沉重起来，偶尔有几次，他觉得自己都快睡着了，但其他下属们都还在处理着他们手头上的事务。
有些魔鬼甚至还会进到他的房间向他询问意见，萨维不希望让他们看到自己正在打瞌睡的样子，那样也太丢人了。
但他的精神已经可以说是到了涣散的地步，有史以来第一次，他觉得自己能立刻就这么昏过去。
就在这时，他办公室的门再一次被打开了，原本尚算轻微的声音在这寂静的空间内显得尤为明显。
蕾娜将门在自己身后合上，对着萨维颔首道：“辛苦了，少爷。”
她一边将一沓薄薄的文件放在萨维面前的桌子上，一边说道：“这是今天最后的份了，看完后，您马上就可以回去休息。”
萨维嘴里咕哝了一声，泄愤似地扯过那些文件，仔细的阅览起来。
“沙利叶……这些年来，她做的还真不错，不是吗？”
看完那些文件后，这位代替姐姐处理公务的小领主有些闷闷地说道。
萨维从那些领地里堆积的事务和呈上来的收支情况便可以看出，他父亲所留下来的资产已经在沙利叶手里翻了一番，现在看来，这个老奸巨猾的老领主对她女儿的偏爱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他说不清自己对此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只能将文件丢到一边，掩饰性地说道：“可以了，你下去吧。”
“……还有一件事。”蕾娜并没有马上动身，而是有些犹豫地望着他。
“什么？”萨维皱眉。
“是有关于……路西法殿下。明天，您可能需要在会客室面见他。”蕾娜顿了顿，“他发出了来访要求……”
“你说什么！”
萨维的困倦在这一刻都消散干净了，寒意自他的背脊向上弥漫，使得他的身体都变得紧张起来：“为什么？”
蕾娜有些无奈：“这我们也不太清楚。不过，我猜想他本来想见的是沙利叶大人。
“但主人她这几天恐怕都不会太有空，所以恐怕就得让您来代为处理此事了。”蕾娜说。
她偷偷打量着萨维的脸色，心里有些担心他会拒绝，但比起这个，她还是更担忧路西法殿下后续的反应。
路西法的下属们大概还不知道现在沙利叶已经让她的弟弟代管领地事宜的消息，所以作为王室的传声筒，他们用上了比较正式的措辞，表示他们的殿下希望与第八狱的领主于明日见面。
但既然现在代管第八炼狱的是萨维，那么只需偷换一下概念，让他代替沙利叶前去会面，也就不是不可能的事了。
蕾娜依旧觉得有些担心……虽然沙利叶似乎觉得这样没有什么不好。
“……既然让他试着全权代理我的职责，那么会见宾客也是其中不可避免的一环。”她的主人这样说道，“尤其是那些贵客，他得学会怎么照顾好他们的情绪。”
“父亲也希望他能有一番作为，可别说我没有给他机会。”
蕾娜知道，沙利叶或许是希望借此机会能让萨维少爷得到一些锻炼，但是一开始就让他挑战路西法那种级别的存在，也实在太苛刻了。
难怪他在听到这个消息的一瞬间就显得极为吃惊和难以接受。
如果说萨维在这个世界上最不想见到的恶魔是谁，除了他的姐姐，那便是这位殿下了——他甚至是有些害怕他。
“既然想见她，那为什么又要我——”
“因为我们约定好了。”
萨维和站在他身前的蕾娜同时一愣，立刻向门口望去。那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打开了，沙利叶倚靠在门框旁边，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
“主人，您回来了。”蕾娜率先反应过来，向她行了个恭敬的礼。
沙利叶扬了扬手，示意免礼后，又望向她的弟弟：“怎么，你想反悔？”
“我们并没有约定这个吧！”萨维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的，“我只说会帮你处理领地里的事情……”
“与重要的贵客见面难道不包含在领地事务里吗？”沙利叶凉凉地说道。
萨维的脸色又显得苍白了一分。
“可是……”他还想尽全力挣扎，“可是我和他……”
“你们之前的关系不是还挺好的来着？”
沙利叶笑着问道。
“从没有好过！”萨维满头冷汗、气喘吁吁地否认道，“不仅不好，而且……”
“而且什么？”
萨维看了一眼蕾娜，又有些犹豫地望向沙利叶。
“怎么？”沙利叶对他这样的反应有些奇怪。
深呼吸了一口气，萨维决定还是把这件事说出来：“他知道了……迦贝尔的事。”
之前为了瞒住沙利叶，他不得不听从路西法的指示，以确保他不会对迦贝尔不利，或者将此事透露给其他恶魔。
但现在，既然在这件事上沙利叶已经成为了他的盟友，那么将这个事实告诉给她或许才是比较好的选择。
“你是说，殿下他已经知道了……天呀！”
蕾娜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慌，这让她立刻转头看向自己的主人，但沙利叶对此倒是没有流露出什么惊讶的神色，就好像对此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似的。
“我就说，他追一个沃尔克能追到这里来，肯定没那么简单。”她轻阖双眼，那赤红色的眼睛被掩藏在纤长洁白的眼睫之下，闪着细碎的光芒：“可能是感知到了那个小家伙……哼，他跟他父亲一直对这类生物相当反感。”
萨维面色僵硬，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没有告发你，而是选择替你掩盖这一切。为此，他向你索要了什么？”沙利叶看着她的弟弟，“你总不至于为了这个，把我给卖了个一干二净吧？”
被她这样一番似乎是奚落般的言语所刺激，萨维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他转过头去，不愿意让沙利叶看到他的眼睛。
“他让你帮他做什么了吗？”沙利叶说，“你要是想隐瞒，那也没关系，我相信你自己独自也能讲迦贝尔照顾得很好的。”
这摆明就是一种威胁了。
萨维抿了抿嘴唇，声音如同蚊呐一般：“他……他只是想和你好好相处。”
“就这些？”
“就这些……还有就是上次我去犹达斯殿下的宫殿的时候，他要求和我一起去。”萨维说，“沙利叶，你感觉不到吗？他对你……”
“行了。”沙利叶打断了他，“这种事不需要再多说，我只需要得到你的保证：除此之外，你没有和他订下更多的契约……你能发誓吗？萨维。”
她的眼睛发出了骇人的红色光芒，直直地射向了萨维的双眼，不容他有半分躲避。
萨维下意识地就做出了回答：“……我，我发誓。”
在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沙利叶用了一些“技巧”盘问时，沙利叶已经满意地离开了他的办公室，只留下了一句话：
“明天见到了他，就说我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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