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封心里想着寻思一阵间群臣赶来这大帐人多眼杂别被人现自己伏在帐顶泄露了行藏。如今天寒地冻伍封伏在帐顶良久换了他人早就冻僵了。幸好他练的吐纳之术可避寒冷是以毫无影响趁勾践等人送范蠡出帐时伍封悄悄由帐后滑下来溜回左军潜回寝帐。此时营寨中一片欢腾可见越人对鹿郢被立为太子之事甚是欢喜其实他们对鹿郢了解不多只是是喜欢颜不疑是以宁愿鹿郢当这嗣王。
众越臣赶往勾践的中军大帐去见证立嗣伍封这“夫余宝”是异族之人无官职在身自然不必去只是静卧帐中休息暗暗告慰东郭子华在天之灵。虽然这事自己并没有出上力但支离益和东郭子华泉下有知也当大感安慰了。
营中闹腾了一夜天快亮时伍封闻营中脚步乱响知道礼事已毕众将各自回帐休息。心道:“立嗣之礼已毕小鹿这越国太子之位已经是板上钉钉了。”忽想起颜不疑的为人这人为了当越国太子不惜加害手足兄弟“儿子”鹿郢当上太子他是否会心甘情愿?心道:“颜不疑寡情薄义万一他丧心病狂杀‘子’自立我怎对得住小华?”越想越觉得又些心惊连忙起身又往中军大营去。石朗告诉过他颜不疑的营帐位置他判断方位往颜不疑的寝帐过去片刻间到了颜不疑的寝帐之旁闻帐内有人声依前法爬上帐顶捏了个小洞往下看去。
只见颜不疑气愤愤在在帐中来回走动石圃在一旁站着道:“王子事已至此烦恼亦是无益。”颜不疑愤愤地道:“这真是岂有此理?哪有父亲给儿子为臣属的道理?父王简直是失心疯了!”他们二人在帐中压低了声音说话伍封耳力甚佳听得十分清楚。
石圃道:“大王此举的确也不大妥当我们卫国内乱多年全因卫灵公逐其子庄公蒯瞶立孙出公为嗣而引起。此后庄公蒯瞶与出公交战多年逐子自立反反复复弄得卫国大乱。卫灵公立孙为嗣还是因逐走了其子之故其子不在国中尚且惹祸今日大王竟当着王子父子二人立王孙为嗣将王子弃在一旁委实不好。”颜不疑道:“正是可范蠡狡猾之极今日他只提阖闾立夫差之事以为前例若是也说卫灵公事父王便想到卫国之乱不会有此乱举。可惜这事当时我也想起却不能说出来。”
石圃道:“王子自是不能说否则岂不是摆明了要与王孙争位?”颜不疑道:“是啊当时如果石兄在一旁便好了只须以卫事为鉴便可劝父王打消念头。”石圃摇头道:“这却不然依在下之见大王必是早有此意但不愿意与王子父子不和才会不说出来。今日范蠡这么提起大王正合心意便急匆匆行立嗣之理彻底打消王子的念头。嘿大王行事果然是老辣之极!”
颜不疑道:“哼!”石圃道:“不过说也奇怪今日范蠡之议倒好生奇怪不大附合已往的性格。”颜不疑道:“怎么?”石圃道:“范蠡为人深沉行事低调此举摆明了要得罪王子他怎会去做?如果说这话的是文种倒不稀奇偏偏却是范蠡让在下意想不到。”
颜不疑道:“还是石兄说得对范蠡文种二人一日不除我便休想当这越王果然如此!可惜我始终晚了一步。”石圃道:“这却不然。王子仍可照以前的法子只要杀了范蠡文种事情仍有转机。”颜不疑惊道:“石兄之意难道是要在下去对付自己的儿子?”石圃摇头道:“也不算对付王子只须念及父子之情等大王百年之后迫王孙将王位让给你便成了。王子仍可立他为太子以王孙的性格未必愿意与王子相争。”
颜不疑道:“嗯此言大有道理。”石圃道:“然而此事要顺利而行仍要先杀了范蠡文种否则他们必不会应允。”颜不疑沉吟片刻笑道:“范蠡文种之事却好办父王年纪大了不免固执多疑如今对范蠡和文种已经起了戒心。龙伯以离间计对付文种正是帮了我们的大忙。”石圃道:“是啊高柴在江淮之间挑动百姓生乱以为能瞒过在下谁知道在下会将计就计暗里助他行事将百姓之乱挑得更大了些。”
伍封心道:“原来你们知道我用反间计!嗯高柴和石圃都曾是卫国大夫石圃自然认识他。这人在卫国动变乱欲自立为君果然擅长政事阴谋。颜不疑之政事手段远不及任公子但有了这个石圃相助日后害人只怕多了。”
石圃道:“既然范蠡被大王所疑我们须得再加些力气。”颜不疑摇头道:“范蠡可不同文种父王对他颇为信任较难行事。嗯石兄大有名堂连王后对你也十分有好感日后你说动王后或者就好办得多了。”石圃笑道:“这是自然。先前王子也说大王年纪高大了不免多疑我们只须……”还没说完条桑匆匆入帐禀告道:“王子范相国走了!”伍封暗暗摇头寻思条桑这女子迷恋颜不疑已深虽然经历了许多事却始终尽心尽力地为颜不疑办事。
颜不疑问道:“去了何处?”条桑道:“立嗣之礼毕后范相国便只身离营南去还派人送了一书给大王。桑儿当时正在大王身边侍侯瞥见此书书中道‘臣闻主辱臣死。向者大王辱于会稽臣所以不死者欲隐忍成越之功也。今吴以灭大王倘免臣会稽之诛愿乞骸骨老于江湖。临淄在目望而不及乞早退兵以全越人之性命。臣不忍见士卒被戮丧于千里之外也。’”
伍封吃了一惊:“范相国竟然弃国而走了!”颜不疑和石圃大喜道:“范蠡此一走必不会再回此事大妙!”颜不疑道:“石兄在下是否该派人追杀范蠡?”石圃摇头道:“范蠡有鬼神莫测之机他既然走了便无人能追及。范蠡与文种交好他临走之时必劝文种也离开越国避祸以文种的为人自然不会轻易走了但他心中对大王不免有所猜忌。王子此刻应该去见大王先取范蠡右军之军权再劝大王杀了文种。王子只须说文种不比范蠡范蠡走时只是孤身一人文种若走只怕不是率军南下江淮便是举兵投往龙伯大王不管信不信心中总是更多了一分猜疑之心。”
颜不疑大喜道:“正好在下这便去。日后我若成了大事必以石兄为相国与子共国哈哈!”他匆匆出帐石圃低头相送颜不疑走后石圃才抬起头来。伍封瞥见他脸上闪着诡异的狞笑心道:“这个石圃很不简单日后就算颜不疑当了越王以他为相早晚必死在石圃手上!”
石圃道:“桑儿王孙鹿郢闻范蠡离营有何异举?”条桑道:“他只是叹了口气脸上却什么也瞧不出来。”石圃长叹一声道:“若论行刺暗杀王子只怕是天下第一的杀手连龙伯也不及他但论起政事手段王子却不擅长否则他怎会以夫差之子的身份在吴国多年最后却无甚能为越军围吴三年方破若换了在下数月之间便可助越军破城了。”
伍封暗暗点头对此深信不疑寻思:“你在卫国生乱差点当了卫君自然是最擅长谋逆乱先前听你说话果然是个厉害家伙颜不疑比你可差得远了。”
条桑道:“你说得是桑儿每每便有些耽心。”石圃道:“王子擅杀陈音更是奇蠢之举幸好勾践爱子心切未加以处置。只是这么一来王子在军中大失将士之心就算当了越王也不易安稳。这一点王孙鹿郢可利害得多了这小家伙喜怒不形于色平日低调少言但言必中的令大王心顺、王子高兴、群臣敬佩。王孙当了太子王子要夺其位可有些难。”
条桑道:“王子当个王父也不错的何必定要与儿子争位?”石圃道:“这也是不得不为卫国蒯瞶父子不是也交战多年?有时侯大家所争的不仅仅是王位而是自己的性命安危。世间当君王的谁能容得下权势竟与君王几乎相若的臣子?就算王子无争位之念王孙只怕也会心下猜忌猜来忌去早晚会生杀机。大王与范蠡是患难之交君臣之义重在列国间十分少见连范蠡也避祸而走何事不会生?”
条桑心惊道:“这政事争竞可怕得紧!”石圃叹道:“死于政乱者远胜于死于战阵之数王孙是个极厉害的人物我们就算不为王子也当为自己打算宜早对付范蠡文种太过精明在越人中又有威望我们先借王子之手除去。今日范蠡走了大王自会将右军交给新立的太子王子此去毫无所得便会打文种左军的主意是以不须我们提醒王子也会对付文种。王孙鹿郢的性命我们大可以留到日后慢慢解决不过这事还要暂时瞒过王子才行。”条桑道:“王子仅鹿郢一子看得极重我们若害了鹿郢王子必怒。”石圃嘿嘿笑道:“这事我自有打算我们助王子夺了王位日后桑儿便贵为王后桑儿再用那日对付龙伯的甚么‘无生水’毒物让王子不疑变成骨软聋哑的废人这越国岂非就是你我二人的?等你为我生下孩儿别人必当他是王子不疑的儿子我们奉他为王他便成了越国之主!是以鹿郢留不得否则我们的孩儿永远当不上越王!”
此言大出伍封意料之外伍封听得大惊失色几乎由帐顶跌下去便听条桑昵声笑道:“这毒物对龙伯毫不管用只怕无甚效果。”石圃笑道:“怎不管用?我拿了些在人身上试过果然是效用极彰。”条桑奇道:“你在谁身上试过?”石圃笑道:“上次齐军闯营我们擒了数十死士我便在他们中间随便找几个人试了试。”
伍封闻言生怒恨不得飞身下帐杀了石圃却听条桑道:“唉你好生心狠!嗯其实除了‘无生水’我还有一件药物名叫‘岁断’这毒物奇异之极中了这毒过一年方才毒肠断而亡是以中毒者每年需服一次解药。”石圃喜道:“此毒甚妙。”条桑由怀中取出一个绿色的药盒道:“可惜这毒丸计然只配制出了一颗解药倒有十余颗。”石圃接过来揭开药盒看了看条桑一把抢过塞入怀中道:“那颗红色的便是毒药其余绿色的是解药。”石圃伸手便往条桑怀中去掏条桑推开他的手嗔道:“干什么?”
石圃一把将条桑搂过来笑道:“哈哈桑儿你对王子本有些倾心的若非见我还有些手段怎会垂青于我?”条桑道:“哼你当我是什么人?枉我对王子不疑一片痴心他总是对我推三阻四早料他有些问题后来龙伯对我说些话时我便猜出几分那日祖师爷爷无意中说起‘蜕龙术’之缺陷我才知道王子不疑是个没用的男人他骗了我这好些年欺我太甚!”
石圃怪笑道:“你怎不说王子让你独守空房数年你耐不住寂寞了?不过话说回来我的妻子尽丧于卫国孤身一人你也是寂寞难耐你我二人同病相怜若不厮守在一起只怕有违天意。”条桑怒道:“混说什么?哼那日你刚由江淮回来便让我悄悄在龙伯酒中下毒以此退齐兵又让王子不疑承担恶名差点害得我被大王烹死显然只是利用我而已。”石圃叫屈道:“天地良心我怎舍得你这娇滴滴的美人儿死?我料王子不疑必定为你求情才会如此。你想连龙伯和大王都以为你是痴心一片为了王子王子怎会不这么想?你为他害了龙伯他自然要投桃报李救你性命。”
伍封心道:“条桑毕竟是落凤阁出来的女子骗人很有手段我还以为她真的是对颜不疑痴心呢!”
又听条桑道:“你真这么想?”石圃道:“这是自然。像你这样的女子人皆以为出身风月视为下贱却不知道天下女子之中唯有你们才真正知道服侍男人我有了你之后才知道以前娶的妻妾简直算不上女人!就算有人拿金山来向我换你我也决计不干!”条桑听他满口甜言蜜语立时眉开眼笑昵声道:“哼你就会骗人!”
二人说着说着行为渐渐不堪起来。伍封大皱眉头见天快亮了便想下帐回去。这时又听石圃道:“嗯这是王子不疑的寝帐万一他回来撞见可就大大不妙了!”条桑喘着气恼道:“你这死人!既是如此你招惹我干什么?”石圃怪笑道:“这个对不住你先到我寝帐去等着。我还要到后面看看片刻便赶来!”条桑慢慢出帐在帐门回声道:“你快来哟!”石圃笑道:“是是是。”
条桑走后石圃挂剑出帐周围看了看匆匆往后营而去伍封见他行踪诡密心中一动滑下了帐顶悄悄跟了上去。只见前面离南面营门不远处草堆无数高达一二丈是越军放粮草辎重之处周围士卒众多防备森严。石圃向士卒说了几句话径入草堆之间去。
伍封见他行踪诡秘并不像察看粮草辎重似乎这中间有何隐密之物心道:“颜不疑掌管粮草辎重此处自然都是颜不疑的人石圃与颜不疑在这辎重之间藏了什么?”见此处防备极严一时难入沉吟片刻寻思天色渐明行踪难藏需得天晚后再来。他赶回到自己寝帐入帐睡了一个多时辰起来两个小卒便来服侍他用饭他用过了饭匆匆往文种之帐去。
才到文种帐外便见勾践和颜不疑等人由文种帐中出来大群人簇拥着往中军而去。伍封心道:“勾践来干什么?”他走入帐中只见文种手捧着一口长剑呆立面色憔悴仿佛一夜之间老了许多。
伍封向他施了个礼愕然瞧着他文种喃喃道:“相国临走派人送了一书给我书中道‘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大王阴刻而多疑可与共患难不可与共安乐。今猜忌已生杀极已现大夫此时不走祸必不免!’文某还不深信岂知片刻之间……唉文某始终不如相国之智!”
伍封心道:“怎么?难道勾践想杀你?”文种向伍封道:“夫余先生你虽不会说越语但这两天文某见你听我们说话目光闪动似有所感想是能听懂些。”伍封心中一凛寻思文种眼力了得终被他看出破绽来。
文种叫上一人命他拿来黄金百两交给伍封道:“夫余先生你几番救了文某性命是想文某挥军杀了龙伯为令兄夫余贝报仇。此事文某无能为力况且文某听说令兄行为不端有谋逆之举乃被龙伯所杀此乃国家大事非二人私仇龙伯也算不上你的仇人。夫余先生不如放下报仇之心改投龙伯麾下以你之才龙伯必能重用。这百两黄金是文某送你的路资今日你便离营去吧!”
伍封怔了半晌茫然接过心感不妙。文种叹了口气挥手让他出帐。伍封退到帐外向周围士卒看去只见他们一个个神情惶然。伍封心道:“勾践先前来干什么?”忽然听帐中剑鸣之声传出帐外众人无不浑身一震伍封心内如电光石火猛地想起一事来:“属镂!”他先前见文种手中那口剑有些眼熟并未在意此刻想起来这口剑正是那口“属镂”。夫差以这口“属镂”剑赐死了父亲伍子胥后用用此剑自杀吴国乃亡勾践佩此宝剑今日却将这剑留给文种岂不是要文种学父亲和夫差一样用此剑自杀?
伍封连忙抢入帐中只见文种横剑在手躺在地上胸前全是鲜血颈上的创口长达半尺只见他目光散乱显是无法相救了。伍封心中猛地一痛虽然他与文种并无深交但一向敬重其为人自己用离间之计只是想以此挑起越国君臣不和寻机退敌。谁知被颜不疑从中利用而勾践又残虐狠毒竟然会将文种赐死这真是意想不到。
伍封将文种轻轻扶起将他的头枕在自己膝上。文种气若游丝看着伍封眼中忽地闪过一丝疑色。伍封心知石朗和自己从来未与文种这么接近此刻将他扶在身上文种眼尖自然瞧出些破绽来。伍封不忍瞒他小声在文种耳边道:“文大夫在下是伍封!”文种微微一震脸上满是诧异、惊慌之色伍封知道这人忠心为国定是怕他行刺勾践又道:“文大夫放心在下不是来当刺客。”文种叹了口气闭目而逝。
伍封心头一片茫然寻思:“文种之死自己多少有些责任。虽然我是想击退越军以致用离间之计但文种一片忠心与先父伍子胥相似却不得善终。莫非这忠臣如此难当么?”又想起自己一心为齐事奔波日后未知会有何结局。
伍封正茫然间忽觉背上生寒有人用长剑抵在背上。适才他心思不属以致连敌人接近身边也未察觉此刻心中一凛寻思:“莫非我被人识破了?”便听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在背后道:“将文种的这些亲随都赶我押走留他们在军中早晚必成祸害。”听声音正是颜不疑。
伍封心道:“原来你并没有认出我只是当了我是文种的亲随而已。”缓缓站起身来却被颜不疑推到了一边去伍封怕泄露身份是以并没有抵抗。回看四周只见帐内外拥着许多执剑的士卒正将文种的这些亲随赶在一起用长剑指住。
颜不疑看着伍封冷笑一声道:“夫余宝昨日你用大殳刺伤了我今日我便杀了你以报此仇。”他提剑上前伍封心内暗叹寻思只好与他动手了。
颜不疑走上几步正要挥剑石圃由后面走来道:“王子不宜多生事端免得众军生怨。这些人可先押走至于如何处置是些小事王子还是尽快招集左营将士接掌左军这才是当务之急的大事。”颜不疑似是对石圃言听计从立时点头插剑入鞘满脸兴奋道:“如此便烦石大夫将他们先押走在下集将议事后再与石兄商议。”
石圃见颜不疑无意让他参与军议眼中微露不悦之色带着士卒将伍封等人押出帐去往后营而去。伍封不知道他要将自己这些他押到何处留意看着渐渐走到后营堆放粮草辎重的地方石圃将他们带着草堆深处停下来。
这时几个小卒扒开地上的草露出一块大木板来他们抬起木板只见木板之下赫然是一个黑黝黝的深洞。伍封恍然大悟:“怪不得早间见石圃鬼鬼祟索到这儿来原来这是颜不疑秘密困人的地方。”猛地心内一喜:“大哥被越人擒住石朗在营中许多日都未能打听到莫非便在这深坑之中?”
小卒将伍封等人一个个向坑内推去每人落下便即退开以免被后来者押住。伍封由得人将他推下土洞他身手敏捷稳稳站着移开丈余靠着土壁站着周围细看。
这洞中有一只小小的火把点着光甚昏暗不过也看得清洞内的大致情况。这土洞甚大约有十余丈见方里面人头拥拥关着不少人。伍封略数一下约有百余人。抬头上看只见这洞深只有两丈壁口极滑又插了许多竹签倒刺怪不得洞中这些人无法爬出去正看时顶上木板又移合起来听脚步声渐渐远去。
伍封四下看着只盼柳下惠也在此洞中自己便少了许多寻找的功夫。这时洞中一人道:“咦这都是越人!”又一人道:“妙极!我们被越人在这鬼洞中困了好些天了正好拿他们出气!”不少人摇摇晃晃站起来向新入洞的越人逼过去可行去数步又跌着地上。那些越人见状愕然有人道:“咦这……”“扑通”一声也跌坐下去其余越人也纷纷坐在地上无力起来。
伍封心道:“温柔香!”向那火把看去心道:“这火把之中必有‘温柔香’以致洞中的人都骨软无力。”
这时洞中的人见其他人都跌坐只有伍封一人仍站着都向他看过来。一人道:“这人有些古怪!”又一人道:“我看这洞中才古怪呢!人人在这洞中都被鬼抽去了力气。”伍封叹道:“不是被鬼抽出了力气而是这火把之中藏有异香这香名曰‘温柔香’是件毒物只对男子有用虽不损人性命却能让人帼软筋麻份量多了还让人昏睡。各位闻了此香自然被毒香所迷。”
众人“呓哦”之声不断忽一人道:“兄弟是你?”伍封听出是柳下惠的声音大喜道:“是我!大哥原来你在这儿终被我找到了!”向说话那人走过去。
那人扶壁站起来火光下看时果然是柳下惠!伍封连忙上前将他扶住柳下惠笑道:“兄弟怎扮成这模样?若不开口说话大哥可认不出来。”伍封道:“大哥稍歇等我将这迷香灭了再说。”他略一沉吟奔到洞口之下跃起身双脚蹬在洞口壁上伸手摸那大木板。这木板用是许多木条拼成中间自然钉着横木伍封听得分明近处并无越卒是以放心由木板上掰下一根木条下来跃下地后将木条在火把上点燃再将以前那火把顺手往地下插去直自灭柄。
柳下惠笑道:“兄弟想得周到如果洞中没了火光越人便会生疑。”文种的一个亲随奇道:“咦夫余先生原来会说齐语!”柳下惠哈哈大笑道:“他可不是什么‘夫余先生’而是数番将你们越人打得大败的龙伯!”洞中众人大惊伍封怕文种的那些亲随乱叫走漏了风声闪身过去将越卒尽数点了穴。
众人见他身手都笑道:“果然是龙伯!”洞中这些人除了柳下跖的二十余亲兵其余的都是鲍兴领死士闯越营那一战中被越人所擒的死士见了伍封自然是又惊又喜。
伍封道:“兄弟一直在打听大哥的消息想不到大哥竟被关在这黑洞中!”柳下惠道:“说起来惭愧得紧大哥闻兄弟在镇莱关将文种逐走遂向国君禀告鲁国君臣商议了半日命我领百乘赴齐相助。我行至中途中了范蠡文种的埋伏我们又只有百乘人数太少一战而败我便被颜不疑擒下了关在此处。本来这洞并不甚深我大可以设法脱困可不知如何总是浑身无力虽比其他人好些却不能一战是以无法出去。若非兄弟说出来我们怎知道这每日点着的火把之中有毒物?”
伍封由背上取出背囊也不必再扮驼背笑道:“大哥这毒物需半日方解等各位力气恢复了我便救了你们出去。只是此地的越营重地就算我们出了洞也不能保证都能全身冲出去是以非得有所谋划不可。”
伍封与柳下惠久未相见说了大半日话下午时有几个越卒放绳索下来送下食物清水和未点燃的火把在一旁火把自是给洞中人自行更换之用。
越卒走后众人略用些饭食。饭食甚少伍封推辞不吃静等天黑。估计天黑时伍封见众人都恢复了力气道:“大哥和各位在洞中呆得太久本当就此带各位冲出去但就算出了这洞如无接应大家一时也难冲出去。”柳下惠道:“兄弟言之有理。”伍封道:“这地方十分污浊虽然我不想你们久留但非要多留一晚不可。我看这地方正是越人放粮草辎重之处明日大哥带这些人出去放一把火我率大军接应这才能让各位全身而退。”
众死士自然是听他的号令柳下惠点头道:“此计甚好我们若在营中放火越人必乱。”伍封笑道:“兄弟不仅想使越营乱还要凭此击退越军。只要明日大哥能够放火兄弟便有法子一举击退越军。此番退越大哥和各位死士便立这功。”
他与柳下惠商议了许久定下计谋然后到了洞口之下先跃身起来将洞壁的倒刺尽数除去再出了洞口在越营中打了两个圈偷来许多刀剑长矛和食物清水回到洞中交给众人。又在洞口下壁上挖了许多小坑插上木棍绑了长绳供人攀附而上之用。
一切安排妥当后伍封吩咐死士一切以柳下惠的号令是从脱下外面的裘服给柳下惠露出内里穿的鲜虞衣服。柳下惠愕然道:“兄弟这是……”伍封笑道:“二哥因为大哥之故被越人所胁不得已助越人为战。兄弟这便去找二哥商议商议一来使他放心二来要借他破越。这存放粮草辎重处的南面不远处便是营门大哥你们放火之后先藏身附近等二哥大军来时便一齐由南门杀出去。”柳下惠见他思虑细致点头道:“兄弟果然是善于用兵小跖若能与齐兵里应外合越人怎会不败?”
伍封出了洞覆好木板向中山大营过去。中山人的大营在越营之中常有鲜虞人出入伍封身穿鲜服饰是以营中越卒以为他的中山营中的人无人阻问。伍封到了鲜虞营前向守营的士卒道:“去禀告中山君就说故人来访。”那鲜虞人带伍封到中间的大帐柳下跖正在帐中闷坐饮酒伍封入帐之后笑道:“二哥是我!”柳下跖大喜道:“兄弟!”跃起身来抢上前握住伍封的手臂哈哈大笑道:“兄弟怎么扮成这样子我一时可瞧不出来。”
伍封用药丸将面上的黄色擦去露出本来面目道:“早就想来看看二哥一直未得其便。”柳下跖叹了口气道:“二哥不欲与齐军交战可惜被先师所逼如今又因为大哥落在越人手中不得不助越人。”伍封笑道:“我已经寻到大哥了。”柳下跖又惊又喜道:“大哥在哪里?”
伍封将前事简略说了一遍柳下跖听得目瞪口呆良久方道:“兄弟真是神出鬼没原来早已经安排妥当在越军中混了多日。”伍封道:“明日我想破越盼二哥能够相助里应外合。”柳下跖点头道:“这是自然。明日我便以杀颜不疑、为先师报仇为借口攻打越军。”伍封点头道:“这就极好了只要见越军粮草辎重起火二哥便率军由后营穿出去我再派大军掩杀一举将越军击溃。”柳下跖点头道:“听说范蠡走了文种被杀眼下越军乱成一团士气低落正是破越之时。”伍封道:“越军乱时二哥只须带兵往后营过去不必格杀越人只要先去接应大哥然而杀出南门他们才百余人宜早接应。与越军之战二哥便不用参加了免得让人讥讽二哥不守信用。”
柳下跖看着伍封道:“真不用二哥参加?”伍封点头道:“不是兄弟瞧不起鲜虞骑兵只因二哥是来相助越军而来袖手一旁倒罢了若是反戈一击有损二哥英名。”柳下跖点头道:“兄弟言之有理。明日我接了大哥便饶道往齐营去。”
二人商议已定柳下跖派亲随去将亲卫将佐叫来议事伍封道:“兄弟想去屠龙子的灵前致祭烦大哥派个人带我去。”柳下跖点头道:“难得兄弟有心。”正好一人由帐外走进来伍封看时正是那位房子城的千长鼓扬。伍封笑道:“千长可好?”鼓扬喜道:“原来是龙伯!这真是意想不到!”柳下跖笑道:“鼓扬如今是万长了。鼓扬你带龙伯到老先生灵前去致祭。”
伍封随鼓扬出帐往支离益的灵帐去鼓扬道:“龙伯身为一军主帅怎有暇来?”伍封道:“在下是特来与中山君议破越之策。”鼓扬点头道:“这越人好生可恶竟将中山君的兄长捉住以胁使我们相助哼越人中间可没有好汉子。”伍封拍了拍他的肩头道:“这事已经解决了。是了多年不见万长又娶了多少美人、生了多少子女啊?”鼓扬得意地道:“除了龙伯的夫人天下间便没几个美人了。不过这几年小人又娶了五个老婆生了七个孩儿眼下共有八子三女。”
伍封暗暗咂舌开玩笑道:“这真是可喜可贺!万长神勇过人在下好生佩服。”鼓扬哈哈大笑道:“老婆虽多终是不够美倒是有一个燕女还算俏丽小人平日也略偏心较宠爱些。”伍封点头道:“是啊人皆有私心各位夫人之间要真的是一视同仁可不大容易做到。”鼓扬点头道:“对啊便是这个道理。”
二人说着闲话到了支离益的灵帐伍封祭祀了一番这才随鼓扬到大帐与柳下跖告辞后趁着天黑凭行天之术离开越营回到齐营。
圉公阳和庖丁刀都守在营门见伍封猛地由空中落下来庖丁刀喜道:“龙伯回来了!”伍封匆匆回帐楚月儿正在帐中指点石朗刀术见伍封回来都大喜迎上来。
楚月儿道:“夫君去了数日满脸喜气回来想是大有所获。”伍封点头道:“找到了大哥明日便可救他出来了。”楚月儿道:“小刀和小阳怕走漏消息每日在营前等你。是了石朗扮你数日都还正常只有那小兴儿有些疑惑好在我没让他与石朗说话他不知其详。”伍封笑道:“小兴儿从小看着我大的对我熟悉之极再扮下去必被他看破。我今日回来石朗便不必再扮我了。”
石朗连忙脱下身上的战神之甲解下佩剑如释重负擦了把汗道:“小人假扮大神数日好生紧张。”伍封赞了他几句道:“此次若能破越石朗这功劳不小。”让他去安歇。伍封先去洗浴了一回再换上衣甲挂好重剑。
楚月儿道:“国君好几次派人来请夫君到伍堡去饮酒说话都被月儿推脱了再这么下去国君定不高兴。”伍封笑道:“我们先去见见国君和君夫人。”
二人到伍堡去见齐平公齐平公与田貂儿大喜四人坐下后齐平公埋怨道:“这几天封儿在干什么?再忙也不至于连寡人也不见吧?”
伍封笑道:“微臣在越营中混了数日不在营中是以无法来见国君。”齐平公和田貂儿十分愕然伍封将上项事简单说了说齐平公二人听得目瞪口呆田貂儿道:“龙伯好生可怕居然混进越营中多日两军均无所觉。”
正说时鲍笛跑来道:“国君、龙伯天子的使者已经到了营外。”伍封大喜道:“来得正好未知是何人为使?”鲍笛道:“使者是太子介。”齐平公道:“封儿随寡人出营迎接。”
伍封和齐平公带人迎出营门果见姬介带着一百多人等在门外。姬介与齐平公、伍封互相施礼齐平公道:“太子怎么不预先送个信?寡人当派人到国境边上相迎才是未料太子自到营门寡人委实失礼。”姬介笑道:“父王见了姑丈派出的齐使知道事情紧急命在下星夜赶路不可耽搁。在下一路不停唯恐误事途中听闻姑丈大显神威数败越人连剑中圣人支离益也打败了。只恨自己来得晚了未能见到。”
伍封呵呵笑道:“这也没什么好看。”姬介道:“姑丈小侄一路上还有个同伴特来拜见。”一人由人群中走出来向伍封施礼道:“盘丁见过龙伯。”伍封道:“太保怎么与太子在一起?”盘丁道:“小人到成周拜见天子闻太子要出使齐国遂一同跟来。”伍封将盘丁向齐平公介绍后引众人一起入营都安置在伍堡之中。
安置住室之后齐平公设宴为姬介等人洗尘命人将田盘、鲍琴、鲍笛以及军中要人都请来陪天使饮酒又派人去请楚惠王、郑声公、燕世子姬克楚惠王托辞没来只使吴句卑为使前来赴宴郑声公、游参、姬克、姬非都赶了来。
席间谈起两军详情姬介道:“既然齐军已占上风是否还需要晚辈来斡旋议和?”齐平公道:“这是自然太子能够仗天子之威使齐越达成和议那是自好。”姬介苦笑道:“其实越子谮爵称王已久向来不服王室晚辈来议和只怕只是句虚话而已。”伍封笑道:“凡是议和之事必有军力为后盾勾践虽败数阵但他仗着士卒数多精锐未丧是以范蠡多番劝他退兵也不听。我需趁他军中士气动摇之时再迎头打击逼他退出龙口不复为阵。其时太子再去斡旋和议必成。”
齐平公愕然道:“若是我们击退了越军何用议和?”伍封叹道:“即便获胜但越人败出龙口未必便退回本国。眼下徐州、琅琊尚在其手中此二城坚固异常万一越人死守我们便只能死命攻城。琅琊在东海尚不足以威胁齐国根本徐州却是在齐之腹地离临淄只是大半日路程此城不拿下来齐国上下便寝食不安。此次齐越之战对齐国损害极大如今田相在后方准备粮草辎重一日难过一日军中存粮只能用数月。万一越人死守城池我们一时间也没奈他何多延数月越人重整士卒战乱又起。何况楚燕郑之师远来相援如果时间长了只怕萌生退意以致双方生怨是以非得要太子斡旋议和不可。”田盘点头道:“正是。”
姬介问道:“未知姑丈何时兴兵破越?”伍封瞥了姬克一眼道:“三日之后四国全军进击以图一举将越军击退。”众人都点头。盘丁道:“龙伯小人此次入中原来只带了二十勇士人数虽少也愿意奉龙伯之令到军前为龙伯效力。”伍封笑道:“太保勇猛过人能助我齐军自是大妙。不过越人之中有颜不疑之流颇擅行刺在下恐其兵败行险前来行刺国君是以还请太保与郎中令一起坚守伍堡以御刺客。有太保在国君身侧在下方能放心。”
盘丁知道伍封不愿意让他二十余人有所亡又不愿意让人误会瞧不起他们夷洲人才会这么安排。说实话他们二十多人在军前的确也当不上大用他是个聪明人知道伍封的好意笑着点头。
伍封道:“眼下越人后方之重有徐州、琅琊二城在下前些时命士卒外出伐薪备冬之时已经暗中调了千余精锐士卒到淄水之南以为夹击之师。”田盘知道伍封之谋故意问道:“龙伯用兵巧妙必瞒过勾践了。”伍封道:“只是这千余人少了些好在我已秘令家臣收敛莱夷士卒得夷兵四千用家中战船载而南下本来是想让他们潜往琅琊如今有千余人在淄水之南接应两军汇合五千余人足以助我们破越。”
众人都吃了一惊这事连田盘也大感意外愕然道:“原来龙伯另有安排在下等都蒙在鼓里。”伍封笑道:“兵行诡道军中人多口杂在下这支奇兵人数不多不敢轻泄此谋。”他眼光向众人瞥去只见姬非脸色大变。
伍封又与众人商议如何进兵姬非向姬克小声说了几句话姬克道:“龙伯司马有要事先要回营中处置。”伍封点头道:“司马自去忙有世子在此是一样的。”姬非匆匆出了大帐伍封向楚月儿使了个眼色楚月儿借故出帐。
伍封与姬克互视一笑伍封道:“天色已晚各位请回本营吴先生请先回楚营明日一早请郑伯、燕世子和大司马、小琴到帐中来我们同去楚营与楚王商议进军之事。”齐平公笑道:“军中之事寡人可帮不上手好生惭愧。”郑声公呵呵笑道:“这是齐侯的福气寡人只恨当初未早生女儿嫁个好女婿帮寡人解忧。”
伍封笑道:“微臣事忙无暇款待天使和盘丁太保国君只须引他们到堡中宴饮尽兴便是立了大功。”齐平公哈哈大笑与郑声公等人道别后左手挽着姬介右手拉着盘丁一起往伍堡中去。
伍封送走了各人这才出了大帐往寝帐过去。途经寝帐旁旋波那小帐时便见旋波慌慌张张由帐中出来脚步甚急伍封心中正寻思姬非的事心不在焉被旋波撞了个满怀。伍封连忙退开数步道:“哟波儿这么急干什么?”
旋波满脸通红旋即又变白了。伍封也没留意她的古怪脸色笑道:“怎么?这么晚了月儿又不在波儿也不用出来侍侯你回帐休息吧。”他走了几步回头又道:“眼下天气寒冷波儿夜间要盖厚被嗯注意火盆不要灭了回头我再使两个侍女来侍侯你吧。”说完自入寝帐解下衣甲因庖丁刀随楚月儿外出便唤了圉公阳上来叫他再派两个侍女去服侍旋波。
圉公阳笑道:“是小人这便去。”伍封见他笑容古怪奇道:“小阳笑什么?”圉公阳搔了搔头笑道:“本来这话不该说的不过龙伯问起小人便只好说了。呵呵旋波帐中多半还有其他人以前服侍她的侍女都被她了遣了回来。”伍封怔了怔会意笑道:“是男人?”
圉公阳点头道:“小人有两次由她帐外过时听见内有男人语声虽然声音甚小但小人还是听到了。她帐中只有侍女怎会有男声传出?小刀也知道此事。”
伍封呵呵笑道:“展如不知道去了哪里就算还活着波儿也不好再与他在一起了。眼下波儿如同孀居正该再找个夫君才是。嗯不知道是那个家伙如此有福得波儿垂青?明日我让月儿问问她如她喜欢便给她完了这头亲事。”
圉公阳叹了口气道:“小人还以为旋波会……唉真是大出意外。”伍封愕然道:“波儿怎么了?”圉公阳摇了摇头道:“事已至此小人也不好说了或是小人弄错了罢。”摇头出帐。
伍封怔了片刻未明圉公阳语中之意。在他心中西施将旋波嫁给展如之事与自己颇有干系。不料这展如竟与自己为敌以致旋波在府中处境颇为尴尬若非自己和楚月儿处处维护她只怕要受人欺负此事想来颇有愧疚之意。如今旋波既然另有心上人便当尽力成全她才是。虽然她与展如名义上还是夫妻但展如下落不明索性便当他死了将旋波另嫁俊朗。
天快亮时楚月儿赶了回来道:“夫君那姬非匆匆回营果然派了个亲随悄悄出营绕到沂水之岸偷入越营。月儿悄悄跟着一直见他到越营中去了。”伍封道:“这个姬非果然内通越人幸好我们及时知觉否则就麻烦之至了。”楚月儿道:“越营防守甚严月儿想了很多办法也无法混进去。”伍封笑道:“我本就没让你混入越营你何不早回?”楚月儿道:“月儿想觅个机会进去瞧瞧后来又想那人向越人报讯后必要回燕营禀报姬非于是又到燕营在世子克帐中坐了一阵再去姬非的帐外那人果然回来听他与姬非说越王勾践听说夫君密遣大军到沂水之南有五千余人大为惊慌急遣营中弩卒赶往沂水岸上埋伏。”
伍封大喜道:“勾践果然中我之计。我这么用计便是想遣开其弩卒。越人这三千神弩之卒委实可怕如今勾践将他们遣出大营我们破越营之时便大可无忧了。”楚月儿问道:“夫君怎知道勾践一定会派弩卒出营呢?”伍封道:“我传出消息说有士卒在沂水之南又有战船。这水上用兵弓弩最为有用。勾践的战船都在琅琊想阻我的奇兵唯有用其弩卒。我声称沂水之南有五千余人勾践要击退之非三千弩卒尽出不可。其实我们莱夷新被兵革受创甚重哪来精兵?沂水之南便只有千余人而已。”
楚月儿点头道:“原来如此。我已将姬非擒住世子将他捆于后营准备在战事完结后再行落。”伍封道:“嗯如此甚好。我在淮南的一千余人大有用处月儿你带石芸、小刀赶到沂南统领这千余人赶往龙口之东山林中埋伏只要越营火起那些弩卒必然赶回救援你等起队过一小半时冲杀而出敌人的弩卒不擅近战你可一举成功将越人的弩卒杀伤过半。我猜此战颇易你还有余暇将往徐州之间夹道埋伏。若见越人勾践逃往徐州便冲出来擒他。”楚月儿点头在帐外唤石芸等人趁天未亮带了几个铁卫一同出营不提。
昔日在桃林之塞伍封初派楚月儿单独引兵外出委实耽心其后多番用兵每每便派楚月儿为将知道她颇具将才遂放心让她带兵出战。
第二天早间郑声公、姬克、田盘和鲍琴都赶来伍封帐中伍封与四人带着石朗等侍卫赶往楚营。昨晚吴句卑回营楚惠王便知道伍封等人要来早有准备带着吴句卑和鱼儿在营门外将大家迎进去。
楚惠王让吴句卑和鱼儿相陪众人坐定楚惠王道:“昨日越王勾践派使前来说是其侄女甚美想嫁给寡人从此楚越结为姻亲之好。”众人大吃一惊一旦楚越结为姻亲楚国自不可能与越国再战如此一来齐之盟军不仅少了一大势力恐怕还要多了个敌人。
郑声公忙摇头道:“大王这是越国分化我们之计答应不得。”田盘道:“正是。”伍封却看着楚惠王皱眉道:“大王以为如何?”楚惠王道:“楚国经白公之乱、巴人入侵颇伤元气宜休养生息。若非姊夫之故寡人也未必愿意领兵前来。寡人觉得为长久计楚越联姻并非坏事。”
姬克大惊失色道:“如此说来大王莫非有背盟之意?”伍封笑道:“大王决非无信之人否则便不会将这事直言相告了。以在下之见大王大可以派人与勾践商议婚事只不过不要即刻答允就行了。”楚惠王立时会意知道伍封是要在近日破越而楚越的亲事只须拖上几日便能面面俱到。
楚惠王点头道:“寡人听吴句卑说起道是既然龙伯决定后日破越寡人便派使者去约三日后详谈亲事。”伍封笑道:“不用在三日后在下今晚便兴兵破越大王派人明日去吧只不过今晚之后尚不知道勾践会在何处。”
众人都大吃一惊齐声道:“今晚破越?”伍封点头道:“只因我们营内有人与勾践通风报讯是以在下昨晚才称后日兴兵。昨晚奸细已经派人告诉了勾践那么勾践这两天反而无甚防备今晚正当其时。在下已经约好了柳下惠柳下跖兄弟届时他们在越营内举事内外夹攻必可一战成功。”他见众人满面疑色遂将混入越营多日的事简说了一遍。田盘、鲍琴和姬克早知道姬非可能是奸细的事只是没料到伍封竟偷偷在越营混了好几日如此神出鬼没委实令人心惊。
众人又惊又敬又叹惊的是伍封算无遗策早在莱夷之时便想到今日预先派了石朗入越营埋伏;敬的是伍封手段通天数日不在营中却将所有人蒙在鼓里还用计将勾践的三千弩兵调了开去;叹的是范蠡文种二人智谋过人忠心耿耿如今却一个被赐死一个避祸远遁无不叹息。
伍封见众人神色忽想起父亲伍子胥来叹道:“自古以来忠臣良将固然身后有美名但在生之事时其结局大多不好。”忽想起自己也是忠心为国未知日后结局如何心中猛地一凛。
伍封当下与众人商议好进兵之策请楚、燕、郑三国之军分别进击晋、卫、宋三营越军大寨自然是齐军的目标约好进军信号不一而足。
众人商议到午在楚惠王帐中用过了饭楚惠王笑道:“大事已决寡人现有件私事要与姊夫商议一下。”伍封问道:“大王还有何事?”楚惠王道:“寡人年纪也不小了至今未立王后此位或会留给越女但如夫人总该立几个寡人想请姊夫割爱将爱女伍鱼儿留在楚国寡人立为如夫人未知姊夫是否愿意?”
伍封愕然寻思鱼儿虽然甚有姿色但楚地之大美女如云未必没有美艳胜过鱼儿者何况鱼儿又是扶桑人不懂中原礼俗想不到楚惠王竟想娶她。向鱼儿看去只见她脸色微红此时正向楚惠王瞟了一眼楚惠王向她微笑点头。伍封见二人眼色之中情意绵绵如同新婚男女一般寻思这二人相处多日原来已生情愫忍不住笑道:“原来如此大王颇有眼力。鱼儿与中原女子大不相同非常人可比。”
楚惠王笑道:“正是。天下美女不少但像鱼儿这种豪迈勇悍之女绝少除了姊姊外只怕再找不到了。”伍封明白楚惠王的心思原来他自小仰慕楚月儿十分羡慕伍封身边有个武勇惊人的女子长大了这幅心思不改于是对鱼儿动心。
伍封问鱼儿道:“要你远嫁到楚国你是否愿意?”鱼儿脸泛红晕微微点头。她是扶桑女子按扶桑之俗向来是女人至上女子择夫是以鱼儿并不怎么害羞。伍封大笑道:“扶桑人向来是女子择夫鱼儿既然愿意在下怎么拒绝?如此好事正该向大王相贺。嗯鱼儿手下那十名铁卫便当陪嫁随鱼儿到楚国去。其余嫁妆我再准备鱼儿是我之女最得王姬喜欢她大老远随着我到中原来我必要让她嫁得风光无比才算对得起她。”这些铁卫挑选训练十分不易胜过宝玉金帛就这么送出去旁人必觉得有些不舍但伍封是个豪爽之人既然女儿要嫁没几个贴身人也不行。楚惠王大喜道:“这些铁卫实在难得寡人还以为姊夫会要回去拟开口索要呢!”
郑声公等人在一旁听着甚感羡慕这鱼儿不仅美貌更难得的是武勇过人有她在身边胜过数十贴身勇士。郑声公等人连忙上前道贺楚惠王大笑道:“寡人本是龙伯小舅如今成龙伯的女婿了身份降了一辈不过有鱼儿为夫人寡人当孙婿也是愿意的哈哈!”众人都忍不住好笑。
伍封哈哈大笑道:“既然如此此事就这么说定了。不过大王还须派使到寡君处向寡君求亲才对鱼儿可是寡君的外孙女寡君如不点头事情便不大好办。”楚惠王笑道:“这是自然一阵间寡人便派人到齐侯处下聘。”伍封对鱼儿道:“鱼儿你想要什么尽管向我和月儿要日后我们相距得远了见面可不大容易。”
因夜间要用兵众人都不敢多说闲话伍封等人各自回营安排晚间战事插空向齐平公说起鱼儿与楚惠王的婚事齐平公甚喜寻思鱼儿虽只是伍封义女但时人重诺义女便如亲女所以楚惠王这外孙女婿是名正言顺的如此一来齐楚有姻亲之好于两国均是大有好处。
田貂儿也明白此事喜道:“此事便交给貂儿准备龙伯只管放心与越人打仗。”伍封道:“有君夫人主持微臣便安心了。”
回帐后伍封将众将叫入帐中调遣将佐安排晚间的战事。今晚想是一场血战伍封耽心鲍琴有失特地让石朗率铁卫跟随在鲍琴身边一同杀敌。
晚饭之后伍封装束停当揆剑执戟登上兵车让圉公阳驭车鲍兴充当车右。各营士卒也执戈围火静坐只等越营信号。时至冬天天黑得早大约在初更之时猛地里越营中火光大炽隐约人声嘈杂伍封站在车上望去只见越营后方火光渐巨知道柳下惠等人已经放火烧粮喝令士卒准备营门大开伍封令死士在前开路自己率大军出了大营兵车在前步卒在后往越营冲杀过去。
这时鲍琴与石朗、赵悦、蒙猎率左军、田盘率右军分别由左右两营杀出齐人三军并进待迫近越营时三军将士齐声呐喊声震于天此时越营中已经是火光冲天士卒正忙乱大军杀到越人全军皆惊。
远远便听到东西两方也有喊杀之声传来想是楚、燕、郑三国之军也尽皆动手伍封挥舞大戟摧动士卒杀入了越营。这两军混战人头涌涌这些死士十分勇猛在越营中硬生生冲出一条路来伍封率大军四下冲杀远远见柳下跖的大旗在越营后方时闪时没正是敌营南门的方向猜想柳下跖应该已经接应上柳下惠了。
伍封率着中军往越王勾践的大帐方向冲杀过去临到勾践大帐数十步时无数越人拥了过来这些人奋不顾身死命挡住齐军。伍封见他们抵抗甚烈知道这就是勾践的君子之卒是越人中最为悍勇善战的连忙冲了上去铁戟如飞见到越人便刺鲍兴挥斧狂劈不管越军是人是车是马见了就是一斧子劈下去。君子之卒虽勇但无人能敌伍封和鲍兴被伍封二人来回冲杀直杀了一个多时辰也不知道刺倒了多少人这些越人才渐渐溃散此时伍封和鲍兴的这乘兵车几乎已经被染成红色连铁戟上也溅得全是血有些湿漉漉的了。
伍封用大氅擦了擦铁戟猛见不远处勾践乘车闪过大喝道:“勾践休走!”圉公阳连忙驱车上前鲍兴大笑道:“勾践吃我小兴儿一斧!”大斧早已经高举。
勾践仓惶之下扭头看了过来伍封见他满面惊色笑道:“大王不如乖乖下车随在下到齐营去免被士卒误……”话未说完便见颜不疑和石圃、条桑乘一车斜剌里冲过勾践喜道:“王儿快来……”颜不疑一车早已经由勾践车旁掠过去直往后营而走。
勾践怒道:“这个畜牲!竟然弃寡人不顾!”他咬牙喝道:“既然撞上了龙伯寡人便与龙伯决一死战吧!寡人决不能束手就擒!”他挥着长矛让驭者驱车迎上来两车相交伍封手快未等勾践的长矛刺来早已经一戟将那驭者刺落车下。
勾践连忙挺矛相刺虽然他矛法精湛但今日伍封之武技已臻化境在他眼中勾践之矛便如果小儿弄草一般随手一抓便将勾践的长矛抓住。勾践大惊急往后拔矛却如同拔山一般丝毫不能动弹。
伍封正想劝勾践束手鲍兴在旁哇哇大叫挥斧向勾践劈了下去伍封忙道:“不可!”可鲍兴的大斧已经劈下这人家伙的斧头向来是能不能收是以凶猛无匹却难留活口。这时由旁边猛地飞出一根长矛来“叮”地一声格住了鲍兴的斧头可当不上鲍兴斧上的神力一矛一斧仍往下沉落只是减慢减弱了许多。
此时伍封的铁戟早已经伸过去将这一矛一戟格住此时鲍兴的这柄大斧离勾践只有四寸许差一点便将勾践的头颅劈成两片了。再看时那持矛者正是鹿郢。原来鹿郢由乱军之中觅来随手捡条矛来交战正见到鲍兴斧劈勾践仓惶相救。其实鹿郢的武技要胜过鲍兴只不过力气有所不如而已再加上适才鲍兴是奋力下劈鹿郢是仓悴之下由旁边横插长矛来格挡才会如此。
鹿郢弃下长矛张开双手挡在伍封车前道:“师父战事是两国之事并非王爷爷与师父的私仇难道真的要将王爷爷杀死不成?”伍封止住鲍兴叹道:“我并非杀害大王之心只想请他到齐营去。”鹿郢垂泪道:“王爷爷性情刚烈若入齐营便不愿意生而受辱。”伍封心道:“当年他在吴国为奴受辱甚矣我请他到齐以礼相待难道他还会自杀不成?”转念又想尽管今日之勾践与那时之勾践不同受辱于吴时的勾践国弱民贫又是为王不久年轻而有远志才会忍辱偷生。如今这个勾践却是灭吴侵越威震东南的大国之主而且他年纪大了性子也倨傲但要说他会自杀这个恐怕不大可能。
伍封摇头道:“公事在先私谊在后。小鹿与我虽有师徒之情故人相托之义但我不会因私废公今日事已至此那是大王命当如此怪不得人不过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对大王以礼相待决不会让人辱及你们祖孙。”鹿郢放声大哭挡在伍封车前。
勾践喝道:“小鹿不必求他寡人宁死决不受辱。”由腰间拔出那口“属镂”剑来横在颈上。伍封大惊连忙按戟道:“不可。”鹿郢踉跄向勾践车上扑过去脚下不小心几乎被拖在地上的缰绳绊倒他顺手抓住缰绳上车道:“王爷爷大局为重我们……”伍封叹道:“大王在下不会让人……”话未说完便见鹿郢猛地拨过马头勾践将长剑在马股上深刺战马负痛嘶鸣足急驰径自向后狂奔而去。
鹿郢一边驭车一边回头道:“师父对不住。”鲍兴愕然道:“咦原来是想逃!嘿这祖孙二人好生狡诈!”伍封嘿了一声心道:“小鹿与勾践、支离益和颜不疑在一起久了也学得如此擅于作伪。”正想追去忽然心中一凛便觉背后隐约有劲风袭来暗吃一惊急扭身相避便听箭矢破风之声甚急两支长矢一前一后由身侧擦了过去。
伍封惊道:“此箭劲力非常放箭者决非常人。”若非他神功盖世预先有所感应必定被这二箭射中虽然他身上有铁甲护身但看这箭矢之便知道这两支箭必能透甲而入。
鲍兴扭头后看只见黑压压人头涌动到处是齐兵和越兵杂在一起混战根本看不到是何人放箭。再看勾践那乘车时早已经消失在乱军之中。
鲍兴问道:“龙伯要不要追?”伍封道:“算了再追也不大容易。”鲍兴叹道:“勾践是敌军之今放了他岂非是放虎归山?”
伍封道:“如果勾践被我们杀了越人仇齐甚矣!再要谈和只怕大有障碍日后齐越之仇恐怕百年难消必使两国之民饱受兵祸还是留他一命最好。”鲍兴点头道:“龙伯说得是。”伍封笑道:“燕军一入卫营越人东逃琅琊之道便被隔断勾践要逃唯有南下徐州。我让月儿杀退越军弩卒后赶往徐州道上只怕已经是预先到了勾践未必逃得过月儿之手。”
虽然伍封是谋定而动出奇不意但越人数万精兵极擅夜战又悍勇无畏负隅顽抗直到天亮时越人才彻底溃败战事渐歇。
伍封将兵车停在勾践的大帐之前这时哨探消息传来说越营一乱晋、宋、卫三军俱无斗志楚、燕、郑三军均是大获全胜晋、卫、宋三国之军大败而逃弃下营寨、辎重、兵车无数残部皆逃往徐州而去。燕、郑两军均忙于抢掠俘获并未追赶唯有楚军分作三队一队收拾俘获另两队分左右二支南下追逐晋人去了。
鲍兴道:“还是楚人擅战些燕、郑远不如他。”伍封点了点头道:“楚王有远识决非郑燕可比。我看楚军这两队一队固然上追击晋人另一队恐怕是南下江淮吧。”鲍兴吃了一惊道:“如此说来我们是否也该派人南下江淮争地?”伍封苦笑道:“楚助齐破越乃得江淮这是早已经议定的事只好由得他了。我本想派一军南下江淮断越人归路既然楚军先动手我便算了。江淮本非齐地何况以我们齐国今日之势得江淮之地却多了楚国这个大敌福祸难测。”心道:“如果我是国君自然不会让江淮之地让人唾手得去。”鲍兴默然缓缓点头道:“也是要说齐国得了江淮还不如说是田氏得了江淮。”伍封拍了拍鲍兴的肩膊赞道:“今日之小兴儿大有见识兵法也颇熟已非昔日之小兴儿了!”
正这么说时果然楚惠王派了吴句卑来道:“大王见越人擅战恐齐军难以分兵故使得胜之师南下江淮为龙伯断敌归路特令在下来告知。”伍封是诸**卒的统帅楚惠王自然要派人相告。伍封笑道:“既有前约在下无话可说。大王智谋过人的确非他人可比楚人有此君王实乃国之大幸。烦楚师谨守江淮勿令越人逃过了。”吴句卑笑道:“龙伯果是信人在下这便去禀告大王。”
这时众军打扫战场清点俘获同时准备早饭楚月儿率军回来。伍封问道:“可曾擒到勾践?”楚月儿叹了口气道:“我们埋伏杀散了越人弩卒然而赶往徐州路上。夫君所料不错勾践果然逃往徐州因小鹿奋力抵抗月儿一时心软未下杀手耽误了些时候却被镇守徐州三千越军赶来将勾践等人救走了。”伍封愕然道:“徐州不知道前方战事怎么能赶得及派出援军?”楚月儿道:“我擒下了一二百个越卒详细问过。原来范相国离开大营之后曾去徐州说越人危甚令徐州守将小心防备士卒和甲枕戈而眠多派哨探打探龙口消息一旦有变便引军救援。正因如此徐州越军才会行动快捷救走了勾践。”伍封叹道:“范相国果然智谋过人他还在徐州么?”楚月儿摇头道:“越卒说过范相国安排诸事之后便西去了或是去了宋卫之境吧。”
伍封与楚月儿等人休息用饭之时伍封告诉楚月儿楚惠王求娶鱼儿一事楚月儿也十分高兴这时楚、燕、郑三国之军派人来报战果。连同被楚月儿杀散的越军此战越军阵亡两万三千余人受伤被俘的越人、夷人、吴人各逾万余人君子之卒和神弩之卒大半伤亡经此一战越军之精锐可说是十去其七。晋、宋、卫三营的伤亡俱在万人以上。楚、燕、郑三国也有三四千伤亡齐军伤亡近万人正所谓“杀敌一千自伤八百”齐人所对付的是最厉害的越军面临的抵抗也最烈是以伤亡不小闾邱明、恒善亡于战阵闾申受了些伤。伍封让人将闾邱明和恒善的尸体小心装敛运回营中去见此战伤亡极多虽是早有预料仍感恻然心道:“此战或是这数十年间最为惨烈的一战吧!”
田盘兴冲冲跑来道:“龙伯我们是否乘胜追击一举攻下徐州?”伍封叹了口气道:“穷寇莫追徐州城高池深我军新创强要攻城或能攻下但伤亡必然比今日更盛。齐国饱受战祸元气大伤实在不宜再战。”田盘默然退下。
伍封留下鲍琴清点战场自己一众先回伍堡向齐平公报捷。齐平公喜不自胜大笑道:“甚好越军终败矣!封儿功勋盖世几比仲父寡人一定要厚加封赏、厚加封赏。”伍封摇头道:“虽然击退越军但我军伤亡不小唉。”姬介和盘丁也向伍封道贺伍封道:“日后之事便要天使多多费心了。等在下收拾士卒南下徐州成威逼之势后太子便可入城说和。”他颇为细心提醒齐平公派个使者赶回临淄向田恒报捷如此大事不派专人去报田恒日后必然不悦。齐平公会意派了个使臣往临淄报捷不提。
这时柳下惠、柳下跖兄弟率众到大营来原来柳下惠等人在营中放火之后藏身一旁等柳下跖的铁骑冲破越军接应上后便一齐出了越营饶道淄水之旁赶了回来。兄弟二人与伍封和楚月儿见面自然是十分亲热。
柳下跖道:“兄弟我们回来途中遇见一人由越营逃出随手擒来你道是谁?原来是司马豹。”伍封道:“田豹?原来他投奔了越人。”柳下惠道:“这人好丑是田氏的人大哥怕龙伯与田氏生隙便让二弟将田豹在淄水边上斩了。二弟也正好除掉了这个搅乱中山的贼子派人将田豹级送回中山去了。”伍封道:“这个田豹早就该死了杀得好!”
午饭后楚惠王、郑声公和姬克都赶了来一个个都是喜气洋洋伍封小声问楚惠王道:“大王江淮之地颇为要紧你竟然放心而来究竟派何人为将去收江淮?”楚惠王笑道:“寡人让司马子宽为将此人晓勇擅战精通兵法必能成功。”伍封愕然道:“原来子宽也来了为何我没见到?”楚惠王笑道:“实不相瞒寡人怕战事万一不顺楚军无退身之处是以早让子宽密领一军藏于山中万一战事不谐可来接迎大军故而不这寡人营中无法引见。非是寡人信不过龙伯的本事而是战场之事瞬息万变难以预料成败龙伯不可怪寡人多心。”伍封怔了怔才知道自己仍是小瞧了这个楚惠王忍不住赞道:“大王用兵如此谨慎细致实在难得!鱼儿得你为婿诚为幸事。”
晚间齐营广设酒宴犒赏三军庆贺大捷。虽然此战伤亡极多但这些年列国争战厮杀见惯了伤亡杀敌一千自伤八百自古皆然人人都知道经此一役单是所擒东夷之人便有三万余人吴地之人也上万越军自然已经无法整戈再战了因此众人并不因己方有伤亡而减了喜庆之意。篝火堆堆鼎缶处处齐平公等人也将酒宴设在帐外与士卒同乐。
中间用长干围出的大席之上齐平公、田貂儿、伍封、楚月儿、田盘、鲍琴、鲍笛乃至鲍兴、石朗、石芸、赵悦、蒙猎、闾申等人均列主人席上连圉公阳、庖丁刀、旋波也有席位客人席上有姬介、楚惠王、郑声公、姬克、柳下惠、柳下跖、盘丁、游参、吴句卑、招来等人鱼儿此时未嫁自然不能坐在楚人席间便坐在伍封和楚月儿身旁。
此次大战双方动兵二十余万参与之国有齐、越、楚、晋、宋、卫、郑、燕、鲁、中山以及东夷诸部天下为之而动伍封一战成功威震天下声威之盛天下间再无人能及。席间伍封自然是酒宴之中心人物众人纷纷劝酒不迭誉辞如潮以致鲍兴等人也觉得大有荣焉。伍封总觉得此战伤亡甚大虽然与众人欢饮也不觉得十分快乐。
齐平公和伍封举酒向楚、燕、郑一一道谢谢其兴义兵救齐之难又向姬介敬酒谢天子专程派程使来谈和。诸般礼数不一而足二人回到席上齐平公见闾申暗自垂泪遂道:“闾邱明奋勇杀敌不幸丧亡阵中寡人深为心痛今赐闾申下大夫领司空之职使复闾氏赐邑百里。恒善亦追授下大夫以大夫之礼厚葬。”本来他想将闾氏之地尽数赐还这这些地半数已入了田氏之邑尚余百余里是以将这百里赐给闾申。闾申出席叩拜想起这些年闾氏之兴衰不禁放声大哭。伍封将他劝住拉他回席闾申哽咽道:“若非龙伯闾氏焉有复兴之日。”伍封让坐在其旁边的蒙猎开解他自回席上。
楚惠王见伍封隐约有不乐之意遂举酒道:“诸位乘今日酒宴之乐寡人有一事相告。”众人都停爵看着他楚惠王道:“寡人欲娶龙伯爱女伍鱼儿为夫人已经向齐侯和龙伯下聘求亲齐侯与龙伯均已经答允了。今日破越楚军逐晋师于齐地固然是件喜事但在寡人心中还不如此事之喜。”
这事除了伍封、齐平公等数人知道余人都是第一次听说惊愕之下纷纷向楚惠王和鱼儿道喜席间更见热闹。鱼儿虽然大方但这么多人拥上来相贺不禁也面色绯红。
伍封饮了不少酒此时颇有些醉意持爵走过去分开道贺之人道:“鱼儿为父……”才说出几个字隐约便听“嗤”的一声一缕寒意袭背而来。伍封心中一惊他虽然酒醉身手却仍然快捷无比脑中还未有所盘算身子自然而然已有所动附身下去双脚离地身子平平在空中一个翻滚便如水中之鱼打了个翻身一般姿态美妙而雄健而两件寒意森森之物由身旁掠了过去钉在长干之上看时才知道是两支长矢。
众人见伍封身法极美这时不禁同声喝采。楚月儿身形漾动早已经凌空跃起一飞一飘之间在不远处的营帐之后揪出一人提着回来扔在席间空地上。这人被楚月儿一抓之间点了要穴无法动弹他身着齐卒服饰俯身于地长拔散在脑后一时也看不出是何人。
鲍兴抢身出来怒喝道:“是个什么家伙?今日在越营之时龙伯厮杀正急也有人放箭由背后暗算手法如出一辙自然也是这家伙!”伍封忙道:“不要理他。小兴儿你将他提回帐中去暂不可伤了他。”田盘在一旁道:“龙伯这人竟敢在战阵之上暗算主将其罪滔天决不能轻易放过。”齐平公也点头道:“寡人也想看看这人是谁。”
伍封闻齐平公也这么说叹了口气道:“若论射艺最了不起的是昔日吴国的王子姑曹能一三矢三矢力道不同厉害无比其人已死除他之外便以展如的一二矢最为了得。这人一二矢箭分先后力有阴阳必是展如无疑。”鲍兴翻过那人来看时果然是水蛇展如!
鲍兴忆起当日展如在海上暗算之事怒气勃叫道:“原来是你!”口中夹七缠八地一阵怒骂。周围众人许多人不知道展如在海上暗算伍封等人之事此时由鲍兴的怒骂声中听出了一个大概来七嘴八舌地道:“如此小人居然还暗算龙伯与王姬正该杀了!”展如叹了口气垂头不语。
伍封想起死于海上的铁卫以及当日众人飘荡在大海之上的惊险与苦楚心中对展如自然是大有恨意但他瞥了一眼旋波见她低垂着头叹了口气道:“展如之事宜暂缓之没的被这些烦恼事搅坏了各位宴饮之乐。”
齐平公在一旁忍不住道:“寡人知道封儿向来待展如甚厚视若亲人家人来往不拘但这展如三番数次要加害封儿总令寡人大惑不解。”鲍兴问道:“莫非是有人指使?”众人心中暗惊寻思这指使之人说不好就是田氏。
田盘忙喝道:“这个展如十分可恶只怕是越国的奸细也未可知。”鲍琴道:“听说颜不疑杀了展如全家颜不疑是越王之子展如怎肯效越国?”田盘冷笑道:“谁知道当日是否颜不疑与展如串通好了行苦肉之计以对付龙伯?”伍封摇头道:“越人不必用此方法来对付我再说展如也决非弃家小性命不顾的人。”问道:“展如胜大哥是不是你杀的?”展如默然点头。
众人七嘴八舌说话展如却低着头沉默不语。这时旋波上来向伍封叩头泣道:“波儿求龙伯放过展如我夫妇从此离开齐国隐居山中终身不出。”伍封叹道:“其实我并不想杀他但因他之故我等多历艰苦属下铁卫也丧于海上胜大哥也死于他手上如果我不加以惩治怎对得住死去的胜大哥和下属?”旋波放声大哭道:“这事都怪波儿不好若非我藏他于帐中也不会有今日之事了。龙伯要杀便将波儿一起杀了。”楚月儿本想劝伍封放了展如但毕竟有人因展如而死也觉得左右为难。
展如忍不住道:“展某本就该死龙伯要杀就杀波儿不必求他。”楚月儿摇头道:“当日展爷在绛都、成周之时我们何等亲善快乐?本来好好的怎会如此?”鲍兴道:“肯定是有人许以重酬这家伙才会如此而为。当日展如在海上加害本就是有人指使……”田盘不悦道:“早说过这是田逆和田豹所为纯属误会鲍将军怎么还提此事?”展如哼了一声道:“要杀龙伯只是展某自己的想法倒不干他人之事。”
伍封愕然道:“这就奇了在下自问并无得罪展兄之处啊?”展如嘴唇动了动欲说又止眼睛却向旋波看过去。伍封心道:“这事竟与波儿有关?”姬克见展如眼光有异想起姬非之事恍然道:“难道展如是因其妻旋波之故乃下毒手?嗯旋波本是越人派到吴国的奸细或者越人让她投奔龙伯寻机加害。”郑声公点头道:“此事大有可能。”
旋波连忙摇头展如忍不住大声道:“非也非也我杀龙伯纯是自己的事只因我不杀龙伯波儿便始终不能全心待我!”楚月儿恍然道:“原来如此。”伍封却不解道:“这是何道理?”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楚惠王笑道:“寡人也明白了。是否旋波虽嫁展如心中喜欢的却是龙伯?展如因嫉妒而生恨才会对龙伯有加害之心?”众人不住点头。
伍封颇为尴尬向旋波看去。只见旋波脸上红晕上来垂下头去。伍封心道:“怪不得小阳说起旋波时总是话里有话原来他也看出来。”叹道:“在下心中始识视波儿为兄嫂一类展兄这纯属误会。”
旋波缓缓摇头道:“展如倒也不是误会。波儿的确是喜欢龙伯可惜身份低微配不上龙伯这样的英雄。只是料不到展如会因此对龙伯有加害之心这些事全因波儿而起不能全怪展如只盼龙伯能看着波儿面上不再恨他。”说完轻哼一声软绵绵倒在展如身上。
展如大叫一声楚月儿见情况不对忙上前将旋波扶起来只见地上一滩鲜血原来她说话之时悄悄用短匕刺入腹中此刻已经气绝而亡。楚月儿垂泪道:“波儿你何必如此?”周围众人都忍不住叹息一声。
伍封心中伤痛上前将展如的穴道解开道:“展兄波儿以死相求在下便放你走。”展如缓缓坐起来俯在旋波身上放声大哭道:“波儿你这几天总说要与我离营远去隐居山中我早该听你的话的。”哭着哭着也倒了下去原来他袖中也暗藏着一只利矢自刺入胸而亡。
伍封不禁垂泪道:“唉这是何苦!日后我见了姊姊如何解释?”楚月儿让人将二人尸体收走众人见好端端的庆功宴会被这么一搞弄得十分无趣齐齐摇头郑声公等人何曾在意旋波和展如之死见气氛不好忙举爵往楚惠王处去相贺身边众人呼喝热闹片刻后便将旋波和展如之事抛在脑后。
伍封心情颇差举爵痛饮直至大醉旋波和展如的后事自由楚月儿安排不提。
次日快午时伍封才起身用过早饭出了寝帐见齐平公、姬介、盘丁、鲍琴早在大帐相候惭愧道:“在下贪睡累国君和各位久候了。”齐平公笑道:“无妨。寡人等也是才来。嗯晋、宋、卫三国已经派了使者来一早就等候着了。”伍封笑道:“让他们多等等。”
这是战后必然的事依其时之例战败之国自然要接受处置是以派使者来听候处罚。
盘丁上前道:“龙伯在下离家已久如今龙伯大功告成在下却帮不上手好生惭愧便想离去回家以免族中人久望。”伍封点头道:“太保是一族之长想必族中许多事都等族长回去处置。”他与齐平公商议了几句由俘获之中取了铜制金甲和革甲各五十具、铁刀二十口、长矛百条相赠。盘丁大喜逊谢良久收下。伍封和楚月儿又准备了两车礼物交盘丁带给西施和商壶下午将盘丁一众人送走回夷洲去。
送走盘丁后楚惠王、郑声公、姬克、柳下跖、柳下惠等人都来了伍封心知大战之后这几位跑来自然是商议如何平配战果。商议到半夜方定下协约大致按伍封的考虑江淮之地由楚国自取郑国得宋国二百里之地中山得卫地百里越人所侵鲁地交还鲁国被俘夷人中的四成也归鲁国燕国得剩余六成夷人俘虏与齐国再立盟永为兄弟之国其余的俘获皆归齐国。其时人力珍贵鲁、燕虽然未如楚、郑、中山般得地却各得一万多东夷人所获未必不如得地。其实伍封早就盘算好了宋国偿郑二百里实则有百里之地是以前宋国所侵的郑地实际所损也只有百里而已而各国之军除中山外都有俘获这些他们也不会上缴自然是各国自取了。众人都十分高兴。
伍封将晋、宋、卫使者叫上来将上述之事说了道:“晋国虽无地域之损就请于军中搜金帛战甲六车以谢我齐、楚、鲁、郑、燕、中山六国联军。”其时晋强虽然偶败但也不能因此而让它割地否则早晚又会被他们起兵取回届时兵革大起胜负难料是以众人商议只要晋国偿些金帛就成了。
晋使见所偿如此之轻心中大喜立刻点头答应宋、卫二国各有百里实地所损自然肉痛可战败之国又能抗辩甚么?何况晋使答应了二人也只好点头说是回去禀报好在百里之地并不算多条件也不算苛刻。
三使走后众人在帐中畅饮静候消息。天亮时晋、宋、卫三使又来晋人早准备了六车礼物送来其余宋卫二国也画好了图简只等郑、中山派人去交割。郑声公派了游参、柳下跖派了鼓扬到宋、卫去受地晋、宋、卫三军当日便退军回国伍封到晋营与赵无恤等人见个面告别智瑶等人都是面有惭色匆匆带兵走了。赵无恤留伍封饮酒话别次日也回国去了。
一连忙了三日晋、宋、卫三军已经退得干干净净郑声公道:“龙伯寡人等是否也该回国了?”楚惠王笑道:“眼下越人未退勾践十分悍勇我们联军势大暂不可退否则勾践说不好又另平想法。再说我们各有所得但齐鲁之境实还未复我们需留些日子等勾践退出齐鲁再罢兵不迟。”姬克点头道:“大王言之有理。”郑声公呵呵笑道:“其实寡人也不愿退兵只是胡姬素来受寡人喜爱这次没带来好生牵挂。”齐平公哈哈大笑道:“既是如此郑伯何不派人去接了胡姬来?”郑声公笑道:“正该如此反正也没什么仗要打了。”
正说话时一个郑卒来禀告道:“游少正派人护送胡姬到营中了说是擅自而为大有罪责请国君责罚。”郑声公大喜道:“这个游参好生机灵!寡人责罚他干什么?这次大仗他立功甚著回去后寡人要大加封赏!”他匆匆告辞回郑营而去柳下跖笑道:“游参好生了得日后必然是仕运亨通!”众人都点头称是。
柳下跖道:“眼下勾践率越军退守徐州当如何将他逐回越国老家去?”伍封道:“如今勾践军势已去然而越人势大若再有一二月收拾败兵再从后方补结兵源势力必会再振虽不如以前气盛但有吴越之地仍是当世大国不可轻忽。勾践颇重颜面以他的性子自不愿大败回国说不好会来拼死一战。在下的意思是想请天使赐他为侯伯全其颜面让他可以光彩回去。”
楚惠王皱眉道:“越王败军不足言勇仍赐为伯只怕列国不服。”伍封笑道:“这个侯伯有些讲究天使可赐之为东方之伯楚、燕、郑、中山不属东方之国。”田盘道:“这个东方大抵是指吴越以及泗上诸小国而已连我齐国也不算东方之国吧?不过外人看起来以为齐鲁也奉其为伯似乎于我齐鲁二国面上有损。”柳下惠道:“其实只要平息干戈我们鲁国便尊越国为伯也无所谓无非是个虚名而已。”伍封点头道:“正是。”齐平公点头道:“也好只要越人退回吴越齐国便尊其为东方之伯嘿!”
姬介道:“晚辈离开成周之时父王说齐国是姑丈外家之国诸事要听从姑丈安排晚辈可便宜行事。既然姑丈这么说晚辈便去见一见勾践赐他为东方之伯请他退兵。”伍封道:“勾践这人颇为性强未必便退明日我们联军南下五十里逼近徐州以成兵临城下之势再与勾践说话事情便易成功。”柳下惠道:“这自然是好不过兄弟是联军主帅虽然列国联军集于徐州但以在下之见还是先请兄弟去见一见勾践为好。越人新败伤亡惨重说不定全军上下大有报仇之心勾践既重颜面兄弟便以联军之主帅的身份前往劝说一来越人脸上有光败辱稍减二来以兄弟之声威方能震住越人的报复之心。”
众人都不住点头楚惠王道:“柳下大夫言之有理。”伍封道:“大哥之言正合我意便这么办。”
次日联军相并挥师南下得胜之军自然是格外的精神只见旌旗蔽日车马如潮长戈似林一直逼近徐州城外这才在徐州城东、西、北三面扎下营寨各寨相连人喊马嘶之声不绝威势惊人。不消说伍封猜想徐州城内的越军必然是人人惊惧。
午后伍封带着鲍兴、石朗和十个铁卫到了徐州北门之外只见城门紧闭城头越卒如临大敌附守甚严。鲍兴仰头大声道:“龙伯求见大王请开城门。”城上一片寂静过了许久便见颜不疑在城头出现他低头看了一阵只伍封人少令人将城门开了半面石圃带了几个士卒出门请伍封入城。
伍封带着鲍兴等人入城石圃让士卒关上城门这时颜不疑从城头下来道:“龙伯此来是何用意?”伍封道:“在下来求见大王商议罢兵议和之事。”颜不疑面露喜色道:“龙伯愿意议和?”伍封点头道:“正是双方鏖兵已久百姓不安如今冬寒大军久战不利正该罢兵。诸般细节还要与大王商议。”
颜不疑道:“这个可不巧了父王自兵败之后便卧病不起病势甚重无法见人。”伍封道:“那么太子鹿郢可在?”越王病了军中之事自然由太子主理是以伍封这么问。颜不疑脸色一沉叹了口气道:“小鹿受了些伤也在卧床将养眼下军务皆由在下打理议和之事龙伯与在下说就成了。”
伍封点了点头道:“这也好但大王是贵人小鹿也毕竟曾是在下弟子既然他们伤病在卧在下按礼需去探视一番再与颜兄商议军务。”颜不疑忙道:“这个……探视颇有些不便。”伍封奇道:“怎么?”
石圃在一旁插言道:“龙伯有所不知大王之病本不甚重但他大败之余羞于见人龙伯前往探视大王必不愿意相见徒自没趣。太子之伤颇重早先已服良药此药服后须昏睡数个时辰是以不易打搅。”伍封怔了怔心道:“怎会如此?”
只好随颜不疑入了城中官署双方谈及罢兵的事颜不疑甚是爽快道:“既是如此我们数日内便尽数退兵回国父王之意亦是如此。”伍封连东方之伯之事尚且未说寻思:“颜不疑答应得甚是容易但以勾践之性子怎会如此轻易退兵?”
伍封随便说了几句起身告辞带着鲍兴等人出城回营。田盘和鲍琴问起伍封将上项事说了说楚月儿道:“这事极好只是不大合乎勾践的性子。”伍封点头道:“正是。我看这中间必有缘故颜不疑这人有些信不过他的话作不得准非要听勾践或小鹿亲口说才行。”鲍兴道:“可勾践和小鹿病卧不见人又怎生好?”伍封微笑摇头道:“勾践是当世枭雄与他人不同。他大败之余或会羞于见人但羞见的只是越人我去见他他反会相见以示越人虽败斗志犹盛。说小鹿服药昏睡还有可能说勾践不愿见我则是内有缘故。”楚月儿点头道:“不如我们夜间偷偷入城探访勾践看看颜不疑搞什么鬼。”伍封笑道:“月儿之言正合我意晚上我们便去一趟。”
晚间天黑之后伍封和楚月儿装束停当施飞行之术悄悄入了徐州城。二人在官署内四下找寻始终找不到勾践之所在。按理说勾践是很好找的这人是一国之君所居之处自然是宫女侍卫成群火烛如炽之地。
二人寻觅半天又在空中俯视良久在伍封白天曾来的官署后院落身下来。这座官署原是齐国徐州城大夫之所前署后院建得也算精致。甫一落地便听脚步声由前院与后院相隔的月门处传来火光渐渐移近伍封和楚月儿连忙闪身藏在院中假山之后便听人声传来:“桑儿这事可全靠你了。若非你那‘温柔香’还真是难办。”伍封听出是石圃的声音寻思:“原来是石圃和条桑。”便听条桑格格笑道:“幸好计然遗下了不少奇药勾践老了尚好对付鹿郢身手了得没这‘温柔香’怎能让他乖乖地束手就擒?”
伍封和楚月儿都吃了一惊他们原想这徐州城中有些古怪还道是勾践有何计谋想不到勾践和鹿郢原来是被石圃和条桑制服擒住了不消说这必是颜不疑指使的。
石圃道:“是啊。”条桑道:“眼下可有些难办勾践和鹿郢一个是王子不疑之父一个是其子虽然制住但伤又伤不得放又放不了终不成整日这么困住我那‘温柔香’可用不了几天了我们二人也不能天天为他们送饭啊。谁让勾践一入城便要治王子战阵上擅自逃离弃王不救之罪呢?也怪不得王子会生出歹心。”石圃冷笑道:“嘿嘿就算勾践不治王子不疑的罪王子也会这么做。这些年他想这越王之位可想得疯了。”
石圃举着火把条桑端着食案二人一边小声说话一边由院中穿过。伍封和楚月儿小心蹑步跟随他二人的身手胜石圃和条桑百倍石圃和条桑自然是浑然不觉。
穿过长廊转到一条小窄廊到了左手一间小小的侧房之外石圃开了门先将火把往内探了探然后与条桑进去条桑将食案放在地上随手关上门。
楚月儿指了指屋顶伍封点头二人飘上屋顶楚月儿轻轻拨开屋顶的茅草二人凑眼下看。只见室中甚黑除石圃和条桑外再无一人正狐疑间便见石圃由地上掀开薄席露出一块木板他将木板揭起露出一个黑黝黝的小洞口。
石圃将火把往洞口内探了探笑道:“大王下面尚暖吧?”便听勾践有气没力的声音由洞内传上来道:“哼无耻贼子!”条桑格格笑道:“大王请用饭眼下兵临城下城中无甚美食今日桑儿杀了两个城中齐人才找来一瓮好酒大王请用些许以御寒气。”原来洞口有几条绳子系着一个木盘她将食案放在木盘上将绳子缓缓放下去。
过了好一阵便听勾践道:“你这酒中没有放甚么‘无生水’吧?”条桑笑道:“王子念及父子之情不许我等伤你大王尽可以放心。”勾践道:“他要是无心伤我便不会暗算寡人。嘿他想当越王那就非伤寡人不可这酒水寡人是不会碰的了寡人若能出去必杀此子!”石圃嘿嘿笑道:“大王当真多疑这酒可是来之不易。”
说了几句二人盖上木板掩好薄席出了此室又往窄廊右手而去到尽头一间小室开门进去。伍封和楚月儿早见条桑手上的食案有两份饭食给勾践送了一份手上还有一份猜想是送给鹿郢的是以在屋顶小心移过去依前法掀开茅草下看。
同样的这小室中有个地洞石圃才掀开木板便听鹿郢的喝骂之声传上来:“石圃狗贼你还来做甚?”石圃笑道:“小人送饭来给王孙王孙何必责骂?”鹿郢喝道:“不吃不吃你们也不必送饭了。”条桑道:“王孙数日不食想不到精神倒好。只是再这么下去可不行王子可耽心得紧。”鹿郢冷笑道:“他耽心我什么?你们在这酒中放了‘无生水’以为我不知道么?”
石圃和条桑吃了一惊石圃道:“这个……王孙必是误会了。”鹿郢道:“你们忘了我是谁人的弟子?我师父龙伯虽不大懂毒但小师母月公主却是此中好手计然的那些毒物配制、辨察之法都曾教过我是以一见便知酒中有毒。你们这些手段怎能瞒我?”伍封心道:“原来月儿教过小鹿毒物的学问。”向楚月儿看去楚月儿却摇了摇头。
伍封寻思道:“小鹿只是以此吓诈石圃并非真的能辨毒。”石圃和条桑互换了一下眼色石圃叹道:“想不到瞒不过王孙不错这酒中的确有毒。实不相瞒王孙如果不死王子便当不上越王这事当真是无可奈何。”鹿郢叹道:“想不到竟会如此!”
伍封心道:“这颜不疑……”忽觉远处有细微的声息传来循声看去只见一人白衣飘然手上抱着一大团物什由廊外走过来这人脚步轻盈飘飘忽忽形如鬼魅天下再有如此身手的人极少自然是颜不疑。
如今楚月儿的身手也远胜颜不疑自然也察知其脚步远远看见。倒是石圃和条桑二人身手差得太远浑然不觉。
石圃叹道:“王孙说错了几件事。第一这酒中有毒但并非无生水王孙毒物之学尚未学得精深。‘无生水’是计然先生研制的诸毒物之中最厉害的一种中毒者先会浑身骨软数日之后便口不能言、目不能识、耳不能听成为废人偏又不会死。如此毒物来之不易用于大王身上才合适有他这废人在后王子便好当越王越人还以为是大王传位。如此一来王孙可不能留人皆知道王孙是太子王孙不死大王自不会传位给王子不疑。第二小人知道王孙精细未必饮酒是以在食水之中也下了毒只是怕口味有异毒下得少只要王孙每日饮些七八日也就一命呜呼了。”
伍封听说鹿郢中毒心中暗急转念一想鹿郢说话中气充沛精力旺盛想是中毒不深现有楚月儿在此多半能够化解。又听条桑道:“我们与王孙无怨无仇犯不上杀你是以王孙九泉之下要怪便怪王子不疑吧!”
这时便听颜不疑在门外大喝一声:“什么?你们要毒死小鹿?!”他的声音本来就尖细此刻怒喝起来更是尖利。石圃与条桑吃了一惊回头看时见颜不疑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抱着一床厚褥原来他爱惜鹿郢怕天冷冻着故亲自来送褥子恰好被他听见石圃和条桑的说话。
石圃忙道:“王子勿怒在下全是为王子着想王孙如果不死王子便当不了越王。”颜不疑怒道:“王位之事固然要紧但我反复说过我仅此一子无论如何不可伤了他你们居然擅施毒杀欲令我绝嗣!”石圃叹道:“这事王子切不可妇人之仁鹿郢如果不死什么事都难以施为。”
颜不疑道:“小鹿若死我这王位得来何用?日后又传给谁人?”这时鹿郢在洞中道:“父亲得了王位想是要立条桑为后。嘿这石圃与条桑勾搭已久日后条桑生子自然是石圃的子嗣他们若用‘无生水’将父亲害成废人恐怕这越国王位便归于石圃之子了。”他这言语甚是利害颜不疑、石圃和条桑三人脸上尽皆变色。
伍封曾听过石圃与条桑说过这事见鹿郢所料大致不差暗道:“小鹿果然是个厉害人他平日少言寡语实则心中大有计谋智虑不在勾践之下相比之下颜不疑身手高明政事计谋却远不如鹿郢。”
颜不疑冷冷看着石圃和条桑道:“原来如此!”石圃道:“王子休要多疑王孙是想挑拨我们的关系……”颜不疑瞪着条桑喝道:“条桑你说!”条桑惊得倒退数步不自禁地向石圃身后缩过去嗫嚅道:“这个……”却向石圃看过去眼光中大有惊惧之色。
颜不疑并非蠢人此刻见到条桑的神色料想鹿郢之言大致不差怒气勃手按剑柄杀气陡生。
石圃大骇连忙道:“王子这事大有误会千万不要……”话音未落便听远处有人高声道:“王子王后已经入城!”
颜不疑等人吃了一惊想不到越王后远在吴中怎么突然间到了徐州而守城的将士也不来通报。颜不疑来不及处理石圃之事喝道:“怎么不通报便放进城?”伍封见那禀报的士卒不敢走入只是在月门边远远说话猜想颜不疑必有怕人知晓勾践和鹿郢被他困在后院曾严令诸人不得入后院来。
那士卒道:“南门守将也这说要禀告却被王后一矛刺死。无人敢阻眼下王后已经入城到营中去了。”越王后强悍果敢无人不知颜不疑大惊连忙将厚褥扔下洞中道:“小鹿等我处理完事再来。”瞪着石圃和条桑道:“这事日后再算先随我出去应付王后这个……可有些不妙。”
石圃向颜不疑做了个杀人的手势道:“王子……”颜不疑吃了一惊又缓缓摇头带着二人出门。
伍封和楚月儿见颜不疑三人匆匆离开连忙跃下屋顶赶到洞边伍封道:“小鹿我救你出来!”鹿郢喜道:“师父!”伍封将放食物的绳索垂下去将鹿郢扯上来。
鹿郢道:“师父、小夫人!”楚月儿早拿火把过来在鹿郢面上照了照皱眉道:“小鹿果然中了毒好在中毒不深。中了此毒不宜行动否则毒随气血入心便难救了须得先解其毒。”一边说一边取随身的银针等物出来。
伍封点头道:“也好你先为小鹿解毒我去救大王出来。”闪身出室赶到困押勾践的室中将薄席和木板揭开还未说话勾践在洞内斥道:“你们又来干什么?”伍封道:“大王是在下来救你。”勾践怔了怔愕然道:“原来是龙伯!”
伍封将绳索放下去勾践道:“寡人数日未曾进食无力攀绳。”伍封笑道:“无妨。”跃下洞去将绳索系在勾践腰中然后再跃出洞外双手将替将勾践由洞中拉扯出来。数日不见只觉勾践须又白了许多不知道是因兵败心痛还是因被困黑洞所至。
勾践苦笑道:“想不到竟是龙伯前来相救寡人真是惭愧之极。”伍封道:“在下是来城中议和未见大王和王孙之面心有所疑遂潜入城中察探不料大王和王孙竟被颜不疑囚困于洞中委实意想不到。”勾践长叹道:“不疑加害父君与畜生何异?寡人之子竟然如此令寡人心痛无比若是有子如龙伯寡人便……唉!是了小鹿未知被困何处想是离此地不远处可曾救出?”
伍封点头道:“已经救出。石圃在食水中下毒小鹿中了毒月儿正为他化解。”勾践道:“少年人忍不住饥渴比不得寡人。寡人当年在会稽为奴忍饥挨渴也是常事。是以范相国常将己食让与寡人……”他想起了范蠡不禁又长叹一声。
伍封见他口唇都起破损起泡自是数日未饮之故。看来这勾践也异于常人若换了他人数日不食尚可数日不饮食水早已经萎顿昏沉了怎似勾践还头脑清明。
伍封由腰间取下翡翠葫芦递给勾践道:“大王数日未饮在下有酒能否饮得?”勾践略一迟疑伸手接过道:“甚好。”他先用酒润湿了嘴唇再小咂几口每咂一口则瞑目稍停一会儿如此小咂了六七口后再狂饮起来将葫芦中的酒一饮而尽面色也红润起来赞道:“好酒!或是寡人数日绝水之故只觉此酒是天下绝品寡人一生从未饮过如此美酒!”将葫芦递给伍封。
伍封将葫芦系在腰间他见勾践饮酒之法甚怪问道:“大王这饮酒之法颇奇以往未见过。”勾践笑道:“寡人数日未尽食水这酒毕竟是激性之物不能骤然狂饮是以要先小咂入腹使肠胃适应后才能狂饮。”
伍封点头道:“原来如此。大王是否走得动?”勾践道:“应是无妨寡人……”才走一两步却踉跄欲跌。
伍封道:“还是在下负大王走吧!”他将勾践负在背上大踏步向楚月儿和鹿郢那房中去。勾践伏在他背上缓缓道:“此刻若是寡人持利刃由龙伯颈上插入龙伯就是神仙只怕也难逃一死。”ahref=target=_blan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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