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顾辞新心脏砰砰跳了起来,他往后退了一步，“你怎么这样！”
江染眨了眨眼睛，不知道哥哥的表情怎么忽然就变了,他往前走了一点点，把落在地上的小黄鸭捡起来,“哥哥？我怎么了？”
“你怎么能随便亲人？”
虽然在学校里，亲吻是一种礼节,可那只限于脸颊,还没有人这样冲过来,在他嘴唇上啄过。
江染伸出小肉手摸了摸嘴唇,“我这不是随便啊，别人都是这样的？”
“别人？”顾辞新皱了下眉，心里的那点奇怪的情绪忽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种让他很不开心的感觉，“你还这样亲过别人？”
“没有啊哥哥。”江染往前走了一步,拉住他的衣角，“我刚刚说了鸭,这是我人生的第一个亲亲,你没听见吗？”
顾辞新愣了一下。
他怎么可能听见。
他刚刚心脏都骤停了。
原来是第一个亲亲。
什么第一个亲亲，不就是初吻吗？
他顿了下，初初吻吗？
害羞的情绪哗的一下全涌出来，像潮水般一样欺负,继而又化成一片片泡沫,拖着他在水面上涌动，顾辞新红了半边耳朵，“你这么晚，怎么过来的？”
“走过来的啊。”江染不自觉得揉了揉手臂,他往房间里看了一眼，“哥哥你房间好漂亮。”
顾辞新还沉寂在自己的情绪里没走出来，他故意冷了下脸，“嗯，我要睡觉了。”
说完，他觉得耳朵还是太烫，于是语气都变冷了，“你以后不要这么晚过来，我不喜欢。”
江染很轻的抿了下小嘴，有点委屈的嗯了一声。
他手里还抱着那只棉布鸭子，背上还背着小背包，小眉毛耷拉着，整个人看上去可怜巴巴的。
顾辞新瞬间心软了，“今天就算了，你进来。”
江染的眼睛亮了起来。
“哥哥你真好！我最喜欢你！”
顾辞新很轻的扬了下嘴角，他把小孩领进房间，然后把他的棉布鸭子放在了沙发上，“背包也放下来，你也不觉得重。”
“不重的哥哥！”江染伸手就要去拉背包，忽然被人握住了小手。
“你的手。”顾辞新皱着眉，白嫩嫩的小肉手上几道蹭伤，还混着泥土，膝盖也红了一大片，“你摔倒了？”
小孩没什么辨别能力，但这会却觉得摔跤是一件丢人的事，江染一双眼睛飘忽不定，奈何又扯不出谎话，“嗯路太黑了，我没注意。”
他的视线落在那朵白玫瑰上，“不过我很小心保护的花花的！他一点也没受伤。”
顾辞新扭头看向那朵花。
裹在外围的花瓣上有一道刮痕。
江染忙低下头，好吧，就一点点啦。
就在他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的时候，鼻尖忽然被人很轻的刮了一下，温柔的声音落在他的耳尖，“傻瓜。”
江染抬起头，床头的暖光灯搭在哥哥的脸上，显得他更好看了。
“过来。”顾辞新牵着他的手，让他在床边坐下，他从衣柜里拿出一个医药箱，从里面找出了碘伏棉签还有纱布。
“哥哥你的小箱子好好看，里面好多东西啊。”
顾辞新看了他一眼，觉得他真是傻的可爱，“手给我，可能有点疼，不许叫，表现好的话等会有奖励给你。”
江染听到奖励就开心，他一双眼睛又亮又大，“什么奖励嘶啊！”
江染忙绷住了嘴巴。
小孩子对疼痛的敏感度远高于大人，摔的时候，他已经觉得很疼了，强忍着才跑到哥哥身边，可是药水碰到伤口的时候，却好像烈火灼烧一样。
好疼好疼啊。
江染红着眼眶，紧咬着嘴唇。
不能叫出声，不然就没有奖励了！
顾辞新尽量放轻动作，给他吹起，他抬眼看他，“看你下次还敢不敢一个人跑过来。”
江染不敢说话，忙摇了摇头，反应过来又点点头，“还敢的。”
“你！”顾辞新没见过这么倔强的小孩，但心口又好像被什么咬了一口似的，酥酥麻麻，让他忍不住融化一身冰雪。
“别忍着了。”顾辞新眼底带着笑，看着小孩发红的眼睛，“疼就说出来。”
江染摇摇头，“不疼的。”
“奖励会给你的。”顾辞新说，他一手卷起小孩的裤子，一边去看他膝盖上的伤口。
“小傻瓜。”
江染眨了眨眼睛。
“那哥哥喜不喜欢小傻瓜啊？”
顾辞新顿了顿。
他抬眼，忍不住的勾起嘴角，“你还真是傻！”
江染呆呆的笑了一下。
他无事可做，就扒拉一下顾辞新的小药箱。
“哥哥，这里面为什么会放这么多药啊？”
顾辞新抬眼看了看他的动作，“因为这是药箱。”
江染点了点头，“那这里面的药你都吃过吗？”
顾辞新觉得有点想笑。
偏偏江染可爱不自知，他伸手拨了下，药盒里面放了几个针剂。
“啊！”
顾辞新以为弄疼他了，忙停了下来，“怎么了？是疼吗？”
“哥哥！针！”
江染不喜欢去医院，因为每次去医院，就意味着要吃苦苦的药和被尖尖的针戳，可偏偏他身体并不是很好，去医院是常事，这会看见针剂，小心脏都噗通了起来。
顾辞新用纱布将他的伤口裹好，很平静的应了一声。
“哥哥，你身体不舒服吗？”
顾辞新没说太多，他把针剂收好，问江染，“还疼不疼？”
他明显就是不开心了，江染点点头说，“不疼了哥哥。”
“不疼就去睡觉吧。”
江染回头看了看自己棉布小鸭子和背包。
他大半夜从茶园里窜出来，一身灰扑扑，新换的衣服都粘上泥巴了，“哥哥”
顾辞新把药箱收好，回头，“怎么了？”
江染朝他伸出手，“哥哥，我身上，好脏。”
顾辞新无奈一笑，“那要不要洗澡。”
房间里自带了一个小浴室，可以用来淋浴，但顾辞新还是把江染带去了专门的浴室，里面有一个很大浴缸，这个房间一看就是为小孩子造的，里面还有很多小朋友洗浴时喜欢的玩具。
江染一看见小黄鸭就兴冲冲的跑过去，“哥哥！小鸭子！”
“嗯。”顾辞新态度冷冷淡淡的，眼角却勾着一点笑，“小鸭子。”
江染歪了一下头，“哥哥你好幸福。”
顾辞新笑了。
他以为小孩会问可不可以洗澡的时候玩或者别的旁敲侧击之语，但万万没想到这小孩会说一句你好幸福。
可细细一想。
他哪里幸福呢？
除了这间房子让人觉得幸福，他还有别的幸福的地方吗？
江染把小鸭子放下，又摸了摸放在一旁的蓝色游泳圈。
“哥哥，这个也好好看！”
顾辞新笑了笑，“喜欢什么？你都可以拿。”
江染的眼睛亮了。
哥哥好好！
想着小孩身上还有伤，顾辞新放好水后，给他搬了小板凳，“喜欢泡泡浴吗？”
江染很开心的点点头。
外婆家里也有一个浴缸，只是没有这个大，家里也有小玩具，但是也没有哥哥的多。
江染挑了两只小黄鸭，还有一只会滚动的小汽车，放进了浴缸。
顾辞新给他放好水，嘱咐，“你手上有伤，腿上也要小心，别碰到水了。”
江染歪头，“哥哥你不帮我洗吗？”
他看了看小黄鸭，要是他自己洗澡，就不能开心的玩小黄鸭了。
“而且小朋友不能一个人洗澡的，会摔倒。”
顾辞新看了看他腿上的纱布，叹了一口气。
洗澡的过程其实并不艰难，主要是江染太乖，坐在那里专心的玩鸭子，让抬手就抬手，让低头就低头，配合度极佳。
洗完的时候，江染还恋恋不舍的看着大浴缸，“哥哥，我明天还能来你家洗澡吗？”
顾辞新拉着他的手让他乖乖坐下，自己给吹风机擦好电，“你想来就来。”
热热的风从发间吹过，还有哥哥温暖的手掌，江染抬起头，看着灯光下的人，“哥哥，你真的好好看啊。”
顾辞新顿了顿。
以前也有人这么说过，可等他开始分化，信息素控制不住的时候，那些人就不这么说了，相反，他们还孤立他，抢走他的玩具，让他一个人锁在教室里。
他抿了下唇，摸摸小孩的头发，觉得已经干了后就收了手。
“好了，回房间吧。”
江染垂着脑袋没有发觉他的敏感情绪，浴室里自带的换气系统呜呜作响，他把小黄鸭放回原位，让它和自己的妈妈团聚，然后跟着顾辞新进房间。
“哥哥，我可以把我的小鸭子抱上床吗？”
顾辞新已经躺下了，他闭着眼睛，心情不是很好，说出的话也不那么好听，“不行，我不喜欢。”
“嗷。”江染也没说太多，他换上了干净衣服，从床的另一边爬了上去。
顾辞新睡觉的时候喜欢留一盏灯，因为他不喜欢全黑的世界，但江染却觉得有灯会睡不着，更不用说他这会察觉到漂亮哥哥不开心了。
他想着电视剧里的人，往漂亮哥哥那边挪了一点。
哥哥没睁眼，江染偷偷的看他，过了一会，又凑近了一点点。
“你为什么不睡觉？”发觉他小动作的顾辞新睁开了眼睛。
江染见状立刻把头埋进被子里，伸手抱住了对方。
“哥哥！你是不是又生气了。”
这个又字用的很巧妙，巧妙到用的人并未察觉，反而是听的人发现了。
他不喜欢学校的那些人，是因为那些人欺负他，孤立他，讨厌他，可是怀里的小孩又做了什么呢？
他明明什么也没做，反而一个劲的亲近他。
想着，顾辞新叹了一口气，他拍了拍江染的后背，“没有，哥哥只是”
不知不觉，他开始认下了这个称呼。
“只是什么？”江染抬头看他。
是什么，顾辞新也说不清楚，他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奇怪的陷阱，怀里的小孩是猎捕者，他给自己蒙上一层又一层的面纱，铺垫了一次又一次的温柔，就是想让他沦陷。
可沦陷去哪，他也说不出清楚。
江染看他不说话，凑过去，亲了他一口。
顾辞新顿了下。
耳尖开始发红，他身体有点僵硬，“你，做什么又亲人。”
“我外婆教的。”江染说：“嗯也不是外婆教的，是我外婆每次不开心的时候，我外公亲亲他就好了，我妈妈也是的！所以哥哥你不开心，我亲亲你，你就不要不开心了，好不好？”
顾辞新惊讶于他的理论，声音都有点发哑了，“你，你不能总这样亲我。”
他觉得很有必要给小孩科普一下。
虽然他现在还是一个小孩子，虽然他现在连分化都没有，虽然他现在还没有所谓的性别
不是，顾辞新闭了下眼睛，他到底在想什么？
他睁开眼睛，“你不能亲我。”
江染不理解，“为什么啊？”
“你妈妈和你爸爸，还有你外公外婆，和你跟我不一样。”顾辞新解释。
“不一样？”江染趴在他的胸口，“哪里不一样？”
“他们是夫妻，是一家人，是从恋人开始发展的，他们之间相爱，是要走一辈子的。”
江染看着他，“我知道啊，我也要和哥哥在一起一辈子。”
顾辞新愣了两秒，“这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江染皱眉，“他们一起生活嘛，一起吃饭，一起玩，一起睡觉，我们也可以啊。”
“我们不可以。”顾辞新觉得有点头疼，“我们只是朋友，如果更亲密一点的话，我也是你哥哥，而你是我弟弟，和他们不一样。”
他停顿了两秒，“他们结婚了，还，还有了你。”
江染明白了。
“我也想和哥哥结婚的！”
顾辞新的眼睛簌然睁大了。
他沉默了下，“你连分化都没有，谈什么结婚。”
“那哥哥你分化了吗？”
“当然了。”顾辞新第一次觉得幼儿分化还挺厉害，“我和你不一样，你这个小笨蛋。”
“那哥哥你是什么呢？”
“我是alpha。”
江染点点头，“那我以后分化成oga，嫁给哥哥好不好？”
“分化的事，又岂是你能决定的。”
“不啊。”江染说，“我家里人都说过，我这样子，一看就是一只小甜o。”
顾辞新低头他了他一眼。
“哥哥？好不好啊？”
顾辞新闭了闭眼睛，抬手摸到控制面板，把房间里的灯打开了。
这个房子造的时候，是他父亲的助理亲自监工，里面的所有措施都是小孩子喜欢的，就连这种睡前灯，都带着卡通的图案。
果然江染的注意力瞬间被闪闪发光的小星星给吸引走了。
“好看吗？”顾辞新问他。
“好看的！”江染用手撑着他的胸口，“好漂亮，好厉害啊哥哥！”
顾辞新笑了笑。
“哥哥你的房子好像城堡！比城堡还厉害！”江染看着他，“哥哥你看过童话故事里的城堡吗？”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从被子里钻出来，用手勾住了背包，“哥哥！我给你讲故事吧！你不是睡不着吗？我外婆经常给我讲故事的。”
他把背包里的童话书翻出来，“对啦！哥哥这些都是送给你的。”
顾辞新坐起来，看了看他的小包包。
一兜子零食。
“这些全是我喜欢的。”江染非常大方，“现在都给你了。”
顾辞新不觉得有小孩子会这么大方，他看着对方，“为什么给我？”
“因为哥哥以后要和我结婚啊。”江染笑着说：“我的都是你的嘛。”
“快躺好吧，我给你讲故事。”
顾辞新忍不住笑出了声，还真是个小傻瓜。
江染的睡前故事是那种很老套的故事，什么公主恶龙与王子，但他讲的津津有味，顾辞新也觉得还挺有意思。
玩闹了一天，小孩的体力不支，声音渐渐小了下去，顾辞新看着他在眼前钓鱼，直到彻底倒下，小孩也就比枕头长那么一点点，整个人软呼呼的缩成一团。
他伸长了手臂，让小孩可以顺利枕着。
房间里的星星灯还亮着，一闪一闪，像是小朋友单纯可爱的心灵。
江染睡的迷迷糊糊，不忘往人那边凑，他耸了耸鼻尖。
“哥哥”
顾辞新很轻的嗯了一声，“怎么了？”
小孩的声音还带着奶呼呼的鼻音，“你好香。”
顾辞新笑了，“你喜欢吗？”
“喜欢，好喜欢的。”江染搂着他的脖子，“哥哥好香。”
他说完这句话，就彻底陷入了深眠。
顾辞新很轻的拢了下手臂。
“忘了一件事。”
他低下头，在小朋友的额间很轻的印了一下。
“你的奖励。”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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