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 荆棘花向晚 > 荆棘花向晚_分节阅读_7
    手中的红茶依旧是温温热热的,可是这铝制的易拉罐传递给她这种温热后,还有那种金属特有的冰凉的触感,一如林修这个人。看似如此温和耐心,冷不防的,又会在不经意间被冻结。
    叶念泄愤地把易拉罐摔在地上,踩上去碾了好几下,眼睛里始终湿润。
    发泄完毕,她捡起易拉罐丢进垃圾桶,转身要回教室,却突然看见不远处那个个子矮小、嗓门却异常响亮的男生的身影。
    周轩明抓抓头发,很不知趣地说:“叶念,你这回是真的哭了,我亲眼看见的。”
    叶念口气很冲地反击:“你看到我掉了一滴眼泪没有?”
    “这倒没有,但是你眼睛红了……”
    真要命。她又不是孟姜女,能够一哭就哭倒长城,于是为了防止世界被她的眼泪淹没而派来这么一个人时刻提醒她:你又哭了,你的眼睛都红了。她也不是石头做的,难过的时候自然会伤心会掉眼泪,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叶念在林修那里吃到闭门羹的恼火之情又重新涌上:“眼睛红了又什么稀奇?你没见过得沙眼的人眼睛也很红么?”
    周轩明在她身后一个人碎碎念:“可是沙眼不是这个样子的啊……”
    上课还是迟到了。
    不过这节是班会课,最近教育局下达通知,要实行素质教育,要关心学生的心理健康,要德智体全面发展,不能只抓考试分数。
    这班会课是临时通知的,没有经过精心准备。
    班主任想出的主题还停留在小学时代,要求学生互赠格言,以求勉励。
    可是大家毕竟不是小学生了,对于这样的班会,表情都是恹恹的,趴在桌上不动,场面无比冷场。
    班主任觉得尴尬,便要强行点人起来说。
    这时候周轩明站起身来,字正腔圆地大声说:“这句话,是我想对叶念说的。”
    班主任的脸色一下子变难看了,班里死水一样的气氛活跃起来,叶念则觉得眼皮直跳,心烦意乱。
    不会是好事,绝对不是……
    她立刻在最短的时间里做好防御的准备。
    周轩明丝毫没有被周围的群情耸动而影响,一字一顿地说:“我想对叶念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女儿有泪不轻洒。掉眼泪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一切都要靠自己。”
    真是糟糕透顶。叶念觉得头痛无比。
    全班哄堂大笑,班主任清了几下嗓子警告,笑声立刻小了下去,却还是稀稀拉拉的有那么几声突然蹦出来。
    叶念抓住课桌的边沿,如果掀翻了桌子,在这样的情况下堂而皇之地走出去,是不是会比较有震撼效果?
    她已经无路可走,亦是无路可退,如果说古时候的英雄项羽还可以破釜沉舟,做最后一搏,那么她却连破釜沉舟的机会都没有了。她已经完全束手无策。
    可最后,还是松开了手指,平静地向那个太过热情的周同学微笑:“谢谢。”
    旧学期结束,寒假开始。
    叶念抱着一叠作业本走进病房,把这些都放在病床边上的椅子上,然后从书包里取出装着馄饨的外卖盒:“外婆,这是刚买的,还很热呢。你前两天说想吃馄饨的……”
    确切点说,是一中附近的那家早餐店里卖的馄饨。
    那家店很受学生和周围的上班族的欢迎。
    叶念在椅子上坐下,把作业本都放在膝上,翻开来一个字一个字地写着:“今年的精英奖学金拿到了,所以不用担心下学期的学费。我很厉害的,能考到年级第一。”
    外婆已经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苍老的皮肤干涩而松弛,却对着她微笑。
    叶念也微笑。
    能骗一时是一时吧,等到再也瞒不下的时候再说。
    她认真地写完了寒假作业,尽管写了也没有用处,她已经没有新的学期了。
    外婆住院的期间,教会的义工来过一拨又一拨,他们走到哪里,哪里就像陡然充满了阳光一样。存折上的数字还是不断减少下去,终于有一天变成了个位数,但是医院并未就此停止提供药品和治疗。
    这个世界还是值得感激。
    这世界上,每一秒钟都有人在死去,而与此同时,也有新生儿降临,睁开眼看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在这世上,有很多不曾幸福过的人,他们或许在饥饿中死去,又或许在拥有很多很多财富的背景下郁郁不乐地离开。
    叶念很固执,她想让外婆活下来,因为她的亲人,也唯有外婆而矣。
    尽管她也知道,外婆很痛苦。
    可她还是对上帝祈祷外婆的平安。
    可至始至终,上帝都没有听见。她也不必再苦思冥想,等到开学时该如何自圆其说。说谎或许不难,但是要圆这个谎言,却是极其困难。
    因为在家家户户欢度正月十五元宵佳节的日子里,外婆在医院里停止了呼吸。
    走不出的迷宫
    之后要做的事情有很多很多,教会里的、同是上帝子民的教友们帮了叶念很多,包括外婆的后事,包括医院里欠下的医药费,也是他们募集了捐款垫付的。
    叶念仔细记下了那些捐款人的名字、住址,还有其他的联系方式。
    教会中有很多人家庭条件并不宽裕,甚至比起她和外婆一起度过的日子还要不如。外婆这样思想老旧而善良的老人,定不希望欠下这样多的人情。
    叶念去一中办了休学手续,隔了一阵子,又把学籍档案都转了出来。在这期间,联系了几所普通高中,景阳高中能够提供的条件最好,学费和书费全免,还提供住宿。唯一的条件,就是叶念必须考上大学本科,最近五六年来,景阳高中的升学率已经落到了最低谷。
    叶念休学了一个学期,要她去做的事情太多,也完全不可能静下心来读书。课本上那些符号数字,只要看见,就觉得无法忍耐。对于这些,景阳高中的校长也容忍了。
    此时,正值房产价格被一再炒高,新开盘的楼市价格一升再升。叶念找到房产证和户口本,去不动产中介公司挂牌出售父母留下的那套房子。
    因为卖得很急,根本不可能找到最高的价格抛售。
    经纪人打量着叶念的脸庞,开玩笑道:“你现在成年了没有?可别偷偷把家里的房子拿出来卖啊。”
    叶念只是微笑,她现在大约已经不会再掉眼泪了,哭泣总是弱者的所作所为,只有被人嘲笑的下场:“我已经到了为自己的行为负全部刑事责任的年纪了,如果你是担心这个的话——”
    房产证是在外婆最喜欢的一件大衣口袋里找到的,那口袋还被仔细地缝了起来。
    衣柜里,有一股浓郁的、有些古怪的气味,这大概是属于外婆的那个旧时代的味道。叶念是属于这个崭新世界的,她还没有对象征着“家”的房子产生眷恋,也不会觉得哪一方的土地会让她舍不得离开。
    外婆的遗物很少,能够一直保存在身边的只有那本黑色封皮的、可以放在口袋里随身携带的圣经。
    房子卖掉后,买主按期打进首付款,然后每隔一段时间,由银行做担保,陆续打进剩余的款项。
    叶念按着当初记下来的联系方式,一家一家上门把捐款归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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